《摊牌了,你女我是武则天》 第1章 秦穿 秦王宫殿内,美人无数,香气缭绕,叫人闻之欲醉。 而此时,大殿的正中央,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娃娃,粉嫩嫩的藕臂,身上挂满了各宫夫人送来的生辰贺礼,皆是寓意平安康健的礼物。 她有着一双黝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睛如同葡萄般,转悠一圈,并将大殿之内的女子打量了一番。 样貌艳丽的夫人轻甩帕子,捂唇轻笑道:“瞧瞧王姬,打小便是个美人坯子,若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好儿郎?” 性格温婉些的女子微微皱眉,低声道:“姐姐,公主还小,莫要胡说。” 貌美的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轻笑着说:“是是,是妾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 前世,她是大周的皇帝,也是千百年来,唯一的女帝。 86岁寿终正寝后,一觉醒来,她变成了秦王宫里的小公主,从宫人的言辞之中,她知道自己备受秦王宠爱,是阖宫中的金枝玉叶。 只是稚童年幼,时常困倦,她迷迷糊糊睡了许久,直到周岁的这一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各宫姬妾身着锦衣华服,罗裙秀美,头戴珠钗,面肤细粉,唇点朱红,通身气派,倒是各花各有各的艳丽,叫人挪不开眼。 在武曌的身旁,放置了一圈器物。 算筹、未曾开刃的青铜剑、刀币、玉璧、纺锤、铜镜…… 这些,是孩童周岁时抓周所用之物。 武曌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对这些器物,实在提不起兴致。 “秦王到——”随着殿外宫人的一声通传,一名身穿黑色蟒袍的男子踏入殿内。 大殿之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男人剑眉星目,身材魁梧高大,腰配长剑。 他眉目清冷,眼底波澜诡谲,疏离淡漠,没有半分情绪。 他的身后跟了几个人,布衣长衫,像是他的谋士。 “拜见大王。”各宫夫人纷纷屈膝参拜。 武曌的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落在他的身上,对方面容俊逸出尘,眉目如画,倒像是上天精雕细琢的美玉。 武曌心中感慨:【倒是生的一副好面孔。】 嬴政微微皱眉,耳朵微动,是何人在低声窃窃私语? 嬴政环顾大殿四周,却也无人敢出声,相反,他们战战兢兢的,都在畏惧他的威严。 嬴政只当自己政务繁忙,一时出现幻觉,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起身吧。” 魏夫人缓缓起身,眉目温婉,“大王,今日是王姬的周岁礼,谢大王恩典,允王姬于议政殿内行周岁之礼。” 武曌眉眼弯弯,【她……是朕这一世的母亲?】 武曌的眼睛落在了魏夫人身上,眸中满是欣赏,【倒是位温婉多情的女子,姿容艳丽,怪不得秦王喜欢……】 女皇有些痴迷的看着魏夫人,【若换了朕,也该将她收入后宫,与太平、婉儿作伴。】 嬴政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头看着胖墩墩的小娃娃,心中一阵怪异。 莫不是她在说话? 可她嘴角上扬,白白嫩嫩的脸蛋露出笑容,还有两道小酒窝,并未说话。 “大王?”魏夫人见他迟迟不曾开口,有些胆怯,低声唤了他一句。 嬴政看着坐在大殿中央,粉雕玉琢的娃娃,眉眼清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藏着漫天星子。 就这般定定的看着他…… 原本如尖兵一般顽固的心,像是被滚烫的烈火灼烧,快化了…… 武曌眼睛里闪过不解,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回瞪回去,【嬴政?他这般看着朕作甚?朕脸上有花吗?】 嬴政耳边一直传来稚嫩的幼童声音,他四下环顾,整个宫殿之中只有一个女娃娃。 为王者,本该喜怒不显于形。 可是面对这样软糯如同一块糕点的可爱娃娃,嬴政唇角微微上扬,眉目多了几分温和,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嬴政发觉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好奇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流露几分真情,温声问道:“许久未见……可想父王了?” 武曌自打当了皇帝之后,还从未有人胆敢直视她的眼睛,【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朕对视?】 嬴政愈发觉得她可爱,他不信鬼神之事,只觉得是自己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 武曌在心中冷哼一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想着回瞪他一眼,【一直在挑衅朕!】 嬴政挑了挑眉,这幻听倒是挺有意思,还真跟这孩子的表情一模一样,着实有趣。 不过……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武曌打量着他的容貌,男子身量颀长,半蹲下来时,小心翼翼的挡住了腰间的佩剑。 宽肩窄腰,看起来不过三十而立,尚且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之时,又有着一张鬼斧神工般的俊脸,宛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模样,实在叫人挪不开视线。 武曌唇角微微上扬,心道:【出尘俊逸,若是在大唐,高低得把他纳为男宠。】 嬴政愣了片刻,顿时失笑,笑容顿时消失,脸一黑…… 她说什么? 她要把谁纳为男宠?! 各宫夫人见他沉默不语,脸色还一下子僵硬,气氛顿时僵持。 整个大殿之内,各宫夫人与谋士们皆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彼时,楚夫人站了出来,屈膝行礼,温声细语地道:“大王勿怪,王姬尚且年幼,还不会说话。” “王姬年幼,寡人又岂会责怪于她?”嬴政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只是他操劳过度,一时出现了幻觉。 他的孩儿,不过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孩童,又怎会说出如此放浪形骸之话? 魏夫人见他脸色柔缓,也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王姬已满周岁,还请大王赐名。” 嬴政露出一副思忖的模样,似乎真的在考虑该为她取什么名字。 武曌横了他一眼,【朕有名字,何须你来赐名?】 武曌脸色冷了几分,【当年太宗赐名媚娘,不过是当时长安城兴起的乐曲之名罢了。掌权之人,惯会随意用名号打发人。】 嬴政又听到了奇怪的心声,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小孩软乎乎的手,“该取何名是好?容寡人思忖片刻。” 武曌心中暗道:【日月当空,当取一个曌字才好。】 这是她掌权之后为自己取的名字,甚至开创了一个新的字。 不过如今是战国时期,应当没有这个字才是。 嬴政想了想,指尖微微动弹,虚空描摹笔画,似乎并没有这个字…… 嬴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若寡人没记错,王姬于月圆之时降生,那日天现异色,日月凌空,龙凤呈祥……” 嬴政紧接着说道,“日月当空,太阴为月,王姬绰约佚貌,可堪为嫚。不若唤作阴嫚,可好?” 魏夫人面露喜色,赶忙行礼道:“大王赐名,自然是极好,妾代阴嫚谢过大王。” 嬴政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魏夫人身上,而是紧紧地盯着武曌,似乎在观察她的脸色,看她是否欣喜。 武曌转了转眼睛,【阴嫚公主?据史料记载,是始皇最为宠爱的公主。】 武曌唇角微微上扬,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看来这一次投胎投的不错,总算不必战战兢兢的活着,也无需担忧被兄长欺辱了。】 武曌走过半生,过了许多年……才释怀当年在武府被兄长欺辱的日子,她在心中半开玩笑的想着。 却没有注意到……嬴政垂眸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忍,深沉的目光暗藏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嬴政蹲在她身前,从宽袖中取出了一枚玉坠,上面精雕细琢了了一朵兰花。 嬴政将小小的玉坠子放入她的手心,“嫚儿瞧瞧,可还喜欢?” 武曌低头看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掌心,这兰花玉坠虽然小巧玲珑,但放在她的小手里,还是有些握不住。 她好奇的看着玉坠,那一刻…… 她眉眼弯弯,一双帽子亮晶晶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白皙可爱的脸蛋,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就像一块圆圆的糯米糕子。 武曌满意地点了点头:【士与女,方秉蕑兮。兰花多用于春日祓禊,祈福消灾。他倒是有心了。】 嬴政耳边又传来了评价的声音,他却没有半分不喜,这段声音倒是与他心有灵犀。 而看着嫚儿欣喜的模样,也不枉他费了心思,精雕细琢,特意雕了一朵兰花赠她。 嬴政伸出手指,用手背轻轻的拂过她的脸蛋,动作轻缓,生怕指腹的薄茧伤到她的皮肤。 嬴政眉目温和,低声笑道:“嫚儿喜欢就好。” 武曌握着玉坠子,抬手揉了揉脸,【他怎知朕喜欢?是朕表现的太明显了吗?】 武曌葡萄般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暗想:【可不能给他好脸色,省得他顺杆子往上爬。】 武曌心中冷哼,悄悄擦了擦自己的脸,【竟敢堂而皇之的直视朕的眼睛也就罢了,竟还动手动脚,真是放肆!】 嬴政看着她一副小大人般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溜,这么多鬼点子,真是人小鬼大,可爱极了。 “大王,王姬的眉眼像极了大王,真真是可爱极了。”楚夫人开口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坐在大殿中央的小娃娃身上,眼睛里满是慈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王姬的生身母亲。 本章引用记载:“士与女,方秉蕑兮。”——出自《诗经·郑风·溱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秦穿 第2章 抓周 武曌抬眼,看着貌美如花的楚夫人,她姿容艳丽,性子却十分温和,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如同江南女子吴侬软语、温婉多情。 “扶苏呢?”嬴政看着楚夫人,不由的想起了长子扶苏。 楚夫人低声笑了笑,“回大王,长公子去为王姬寻生辰礼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他有心了。” 魏夫人走上前来,面带笑意,“大王,吉时已到,该让嫚儿抓周了……” “好。”嬴政点了点头,站着身子,走到了一旁。 一旁的礼官毕恭毕敬的走上前,高声礼赞,絮絮叨叨地了好一些陈词滥调。 武曌伸手挠了挠耳朵,只觉得无趣烦闷,【这抓周仪式什么时候结束啊?】 过了没多久,礼官跪在她面前,毕恭毕敬道:“王姬,吉时已到,还请王姬取心仪之物。” 武曌慵懒地扫了一眼面前摆放的东西,只觉得无趣,甚至懒得抬手去碰。 武曌眨了眨眼,【朕若是不选,他们还能咬朕不成?】 嬴政又听到了奇怪的心声,听着略显孩子气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嬴政脸上带着笑意,眸中满是慈爱,眼睛紧紧地盯着武曌。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吉时就快过了,礼官只能讪讪地说一些祝语,“王姬天资聪颖,兴许还在斟酌。” 武曌人小鬼大地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可斟酌的?没一个是朕看得上眼的。】 嬴政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子,笑问道:“嫚儿究竟喜欢什么?告诉父王,可好?” 武曌傲娇的偏过头,不愿搭理他,【父王?朕有父亲。上一世,朕活到了86岁,让朕唤你一个三十而立的男子为父,未免荒谬了些……】 武曌低头玩着掌心的兰花坠子,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心中悄悄道:【八十岁老奶勇闯战国吗?这日子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嬴政却耐心十足,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接着问道:“摆在嫚儿身前的东西,嫚儿都不感兴趣,对吗?” 武曌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夫人,不动声色地眨了一下眼睛。 嬴政顿时看明白了,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她的面前,温和地哄她高兴,“那么嫚儿喜欢什么呢?只要是寡人拥有的,嫚儿都可以选择。” 嬴政身后的各公夫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大王对王姬竟然如此宠爱,这是要天上的月亮,不给星星的地步。 武曌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若说要天上的月亮,未免有些为难你了。】 上一世,她是万万人之上的神皇武则天,受天下人跪拜敬仰,天下于她而言不过囊中之物。 什么新奇的珠宝美玉她都看遍了,后宫面首无数,亦不乏样貌出众者。 该享受的权利地位金钱美人……她应有尽有,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缺什么。 嬴政看她东张西望,展颜一笑,十分有耐心地说:“不急,天下之大,嫚儿可缓缓抉择。” 武曌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珍视之物,挑衅般抬眼看着对方,平静地想:【若朕要传国玉玺,你也会双手奉上吗?】 传国玉玺? 那是何物? 嬴政听得一头雾水,可耳边一直传来稚嫩的声音,倒也不像是胡乱编撰的东西。 嬴政有些懵,“什么?” 天下之大,何时出现了传国玉玺? 倒是从未耳闻,竟然连风声都不曾传出吗? 武曌无聊地撇过脸,【玉玺。真说了你又不乐意。】 嬴政一时有些愣神,他应当是真的劳累过度,出现幻觉了…… 嫚儿不过幼童,岂会思路清晰的说出这么多话? 武曌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心想:【不对不对,传国玉玺是秦王政十九年时破赵得和氏璧,后一统六国后雕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现如今是秦王政17年……还有两年呢……】 嬴政神色一变,一双眼睛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她怎知寡人有一统六国之心? 听这心声,倒像是从后世回来,拥有预言之术之人。 可他……最厌恶的就是巫蛊之术。 嬴政藏在宽袖之下的手,攥紧了,眉头微皱。 若这些心声都是真的,他的嫚儿绝非寻常人…… 不过此事,还需要多加试探。 嬴政半蹲在她的面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人啊,取王印来。” 武曌有些纳闷,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模样有些震惊,【他开了天眼吗?怎知朕想要什么?】 嬴政在秦王宫内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此话一出,虽不合礼法,倒也无人胆敢置喙。 宫人一路小跑,迅速地取来了一个木匣,毕恭毕敬地呈上来,“大王,此乃王印。” 嬴政抬手打开木匣,将放在里面的王印取出。 王印以青铜铸造而成,上雕凤凰,虽不大,上手却有些沉。 嬴政掂了掂重量,感觉没有问题,弯身将王印递到了她的手中,“如此,嫚儿可还满意?” 他眼里闪过一抹探究的神色…… 武曌在唐宫之时看过无数次,这是上位者猜忌的目光。 可饶是如此,她也并未畏惧,抬眼看了回去。 武曌在心里默默给他画了个叉,【这秦王心思诡谲,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嬴政顿时愣住了,他的嫚儿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武曌低头看着放在自己手心里,有些重的印章,青铜制成的印章,还雕刻了一只凤凰,印章上手有些冰凉,她却握得紧紧的。 魏夫人吓了一大跳,赶忙下跪,战战兢兢地说:“大王,王姬年幼,并无觊觎王座之心!还望大王恕罪,宽恕王姬的罪过。妾愿代王姬受罚。” 楚夫人悄悄给身旁的内侍一个眼神,暗示他们快去将长公子请来。 若是大王此时震怒,能够劝阻他的只有长公子了。 武曌心中有些讽刺,唇角微微上扬,【无觊觎王座之心?母亲你错了。】 那王座……她可太想要了。 嬴政看着这样小的娃娃,出生不过百日,心中所思所想之事,居然是谋朝篡位。 若是让满朝文武听到了,只怕要说她大逆不道。 不过……不愧是他的孩子,果真与众不同。 嬴政心里悄悄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满意,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寡人并未动怒,不必多礼。” 嬴政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尖,这样粉雕玉琢的可爱娃娃,实在是太可爱了。 嬴政又问了一次,“如此,嫚儿可还满意?” 女帝大人傲娇地点了点头,【尚可。不过……】 很快,她的目光望向了他身后的高处。 那里是…… 王的宝座。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耳边出现了心声,【有本事把王座让给朕。】 嬴政:“……”遇上土匪打劫了。 他的嫚儿,不是可可爱爱的小糯米团子吗?怎么又争又抢的? 不过……倒是颇有几分他当年的风范。 嬴政看着武曌,总觉得她哪哪都好,冰雪聪明,眼睛里也满是野心,和他是一类人。 他从前从未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如今内心却是隐隐有些动摇了…… 扶苏温润如玉,生性仁慈,如今生逢乱世,他未必适合掌权。 倘若往后,嫚儿真的展现出常人所不能及的魄力,可祖训向来立嫡立长…… 他是否能够庇护她,助她登上王座呢? 想不到,后世竟如此开放盛明?竟可让女子继位为王? 武曌低头看着手中的王印,【他想一统六国,还需要过些年……如今,是秦王政十七年,他就是在这一年,灭了韩国。】 武曌从前只在史书典籍中看过对方的记载,寥寥数笔,却也知秦王绝非等闲之辈。 若在他的手下谋夺帝位,她取胜的把握是多少呢? 武曌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这些,转念一想,【若是可以,真想一睹韩非子的风采。】 忽然,她被人一下子端了起来。 武曌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放、放肆!】 嬴政将她抱在怀中,让她稳稳当当的坐在他的臂弯,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与她共享王座。 武曌狐疑地看着他,捏紧了手里的王印,【……他疯了?】 嬴政看她一脸震惊,只用了0.0001秒就接受了自己能听到女儿心声这件事。 嬴政满肚子坏水,笑了笑,装作无知的样子,明知故问道:“嫚儿不喜欢吗?” 武曌张张嘴,发现自己没牙,说不了话,只能郁闷地心想:【朕想要的王座,是你一统六国之后的帝位,而非屈居于这小小的秦国之中。】 嬴政面露欣喜,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与她相见恨晚。 武曌心中暗想:【不过,若朕没记错,秦朝疆域东起辽东、西至临洮,北抵长城,南达象郡。约莫占地400多万顷,远远比不上武周时足足千万顷的疆域辽阔。】 嬴政眨了眨眼,周朝?那不是早就灭了吗? 难不成,嫚儿是从周朝来的仙子吗? 可这也不对啊,大周占地不过六国而已,满打满算也没有千万顷领土啊…… 第3章 贺礼 嬴政心中觉得奇怪,只是轻轻摇头,或许只是他听错了。 也许他的嫚儿只是寻常孩子,并无异常之处。 宫人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大王,公子扶苏到!” 嬴政顿时面露喜色,唇角上扬,“让他进来。” 武曌也有些好奇,这位史书记载中光风霁月的长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转过脑袋,翘首以盼,好奇地望着敞开的殿门。 忽然,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少年身着明黄色的衣袍,上绣云纹,衣摆处以金丝勾勒兰花草,他以玉冠束发,样貌俊秀无双,虽年纪尚浅,眉眼却有几分像嬴政。 少年剑眉星目,眸光温和似水,好似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脚下踩着黑靴,步履从容,慢慢踏入殿内。 他身后笼罩着一层金色的阳光,如碎金子般的阳光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洋洋洒洒的落下,他的发丝都闪耀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样的人仿佛生来便是上天的宠儿。 武曌一时间看痴了,她心里暗暗想:【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公子无双,风华绝代。史书典籍,诚不我欺。】 世间竟有这般绝代风华之人? 嬴政低头有些无奈的看着两眼发直的武曌,目光柔和,添了三分温柔模样。 想不到他的嫚儿竟然还是个颜控。 “儿臣拜见父王。”少年缓缓作揖,抬眸望着他的父王,眸中有几分孺慕之情。 公子扶苏抬眸望着他的父王,定睛一看,发现了与他父王同坐王座的妹妹,顿时目光温和,眼里隐含笑意,唇角微微上扬。 他笑容温和,如徐徐清风拂过山岗,又好似春日里的晚风,不紧不慢的吹过人的内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一身明黄衣袍站在大殿之内,不卑不亢。 【怪不得嬴政属意将传位于给他。】 嬴政此时挑了挑眉,一岁大的小孩,居然在替他考虑该传位给何人? 当真是有趣极了。 楚夫人乃是公子扶苏的母亲,她慢慢地走上前两步,微微皱起眉头,“今日是嫚儿的周岁礼,怎么来的这般迟?” 虽是问责的话,可她的声音是那么柔和,眼底也暗藏对孩子的爱意。 公子扶苏眨了眨眼,嫚儿? 难不成这就是妹妹的名字吗? 姿容艳丽者,称之为嫚。 他的妹妹金尊玉贵,出尘绝色,自然当得起这个字。 公子扶苏抬眼,和数日不曾相见的妹妹对视,看到妹妹也在盯着自己,不由得唇角微微上扬,目光温和,满是宠溺。 嬴政抬手让他平身。 他低头一看,怀里的小糯米团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扶苏,眼里那赞赏的模样,与方才看着他的目光,别无二致。 嬴政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心里仿佛有醋坛子打翻了…… 他心想:原来这目光并非独属寡人的。 嬴政眼里闪过一抹坏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再这般看下去,只怕口水都要落地了。” 武曌以为自己表情失控了,伸出圆滚滚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干的。 她抬头瞅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坏的很。】 扶苏不紧不慢地说道:“父王,儿臣亲自去取长命锁,故来迟了。” 原本这长命锁早已打好,只是工匠在送来的路上出了些许意外,他只好亲自打造。 嬴政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像细腻光滑的水豆腐一样,吹弹可破,软乎乎的。 嬴政眼里多了几分慈爱,“想看看你的贺礼吗?” 武曌也有些好奇,眨了眨眼,心想:【可呈上来一观。】 嬴政抱着她起身,不疾不徐的走下台阶,走到了公子扶苏面前。 扶苏取出了一个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正安然躺着一枚由青铜制成的长命锁,纹样也是简单的兰花,制造的工艺有些粗糙,像是他亲手雕刻而成的。 武曌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长命锁,上这些玩意她已经见过无数,倒也没什么惊奇之处,只是少年磨损的指尖,让她清楚…… 这长命锁,只怕是他亲手打刻而成。 心意倒是不错。 真心,真心最要紧。 因为少年白皙如玉的指尖多了几道红痕,武曌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看向镂空的长命锁,字迹端正的篆刻着篆书,上雕“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扶苏掌心里握着长命锁,轻轻的晃了晃,铃铛轻声作响,清脆悦耳。 少年的声音更是如春日里的微风一般,温和动人,“我为妹妹戴上可好?” 对上少年真挚的目光,武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生于帝王之家,当真有如此纯善之人?】 她扫了一眼,看见长命锁中放着些许草药,不知是哪捡来的花草,还沾染着新鲜的露珠。 她傲娇地撇过脸,嘴硬地心想:【朕可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 嬴政眼里含笑,静默地看着她。 可是少年扶苏就那么看着她,眼里多了三分失落。 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让人心怜。 扶苏低垂眉眼,细长的睫羽轻轻颤抖,微微抿唇。 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命锁,心想:或许是我雕刻的太难看了,妹妹不喜欢也实属正常。下次再寻些新奇有趣的东西,一并送给她吧…… 武曌虽然背靠着他,余光却一直偷偷看着少年的脸色。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站在雨中淋雨的小狗。 真是可怜…… 武曌回过头,偷偷地瞅了他一眼,【罢了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可不是朕自己要戴,是你偏要拿来送朕。朕只是……实在拗不过你。】 嬴政唇角微微上扬,胸腔震颤,想不到他的嫚儿还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小丫头。 刀子嘴豆腐心,真是人小鬼大,愈发可爱了。 扶苏悄悄红了眼眶,眼尾微微泛红,好似盛放的鸢尾花。 少年都快碎掉了,好似用浆糊强行沾上的泥娃娃一般,轻轻一捏便会碎掉。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略显沮丧,却还是强颜欢笑道:“既然妹妹不喜欢,那我改日再寻其他的来赠予妹妹。” 眼看扶苏正要将长命锁收起来,嬴政忽然想起来嫚儿还不会说话,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也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嬴政唇角微微上扬,开口说道:“你送的长命锁,嫚儿很喜欢。为她戴上吧。” 魏夫人上前两步,笑着说道:“妾身代嫚儿,而谢过长公子。” “魏夫人安好。”公子扶苏微微颔首,笑容温和,眼底却有几分淡漠疏离。 他只简单地回应了一句,便小心翼翼地将长命锁戴到了武曌的脖子上,甚至担心冷冰冰的青铜锁冻伤她的皮肤,还小心翼翼用棉布包裹,扎上一个漂亮可爱的蝴蝶结。 武曌原本认命般伸出了脖子,心里有几分紧张,【该不会给朕下毒了吧?】 可是看着少年指尖颤抖,小心翼翼的温和模样,又着实不像。 没有人会蠢到用手亲自触碰毒物。 公子扶苏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只拨浪鼓,左右摇晃,“数日未见,妹妹可想念兄长了?” 嬴政冷不防的开口,“阴嫚。她的名字。” 闻言,公子扶苏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嫚儿……” 武曌在心里偷偷地反驳:【……请称呼朕为“陛下”。】 她低头看着悬挂在脖子上,轻巧的长命锁,左手掌心还攥着一枚雕刻而成的兰花玉坠,右手则是紧紧的捏着沉甸甸的王印。 长命锁的上面小巧玲珑的雕刻着一朵兰花草,倒是和始皇送给她的生辰贺礼相得益彰。 武曌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被布料包裹的长命锁,【果然是父子,送的礼都这般相似。】 武曌忽然想到了史书中的遗憾,【若他也如始皇一般有魄力,杀伐果断就好了。】 始皇是何人? 嬴政耳边时常传来这个人的名号,可放眼六国之大,从未听说过有这一号人。 到底是何人?竟然轻而易举的夺走了他的女儿的注意力。 嬴政打翻了醋坛子,脸色也有几分僵硬。 全然不知,自己吃了自己的醋。 【这长命锁是镂空的,里面似乎放着草药。是什么东西?】武曌有些好奇,用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捆绑着长命锁的布料,想要拆开蝴蝶结,却因为手指太胖,解不开。 她急得胀红了脸,圆乎乎的脸蛋像是粉粉嫩嫩的红苹果,好似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嬴政无奈地笑,感觉自己成了嫚儿的传话筒,“这长命锁中放置的草药是什么?” “回禀父王,是安神的茯苓与灵芝等草药。” 闻言,魏夫人的表情僵硬,笑着说道:“王姬年纪还小,如何能用这些安神的药物呢?小孩子,本该闹腾些才是。” 公子扶苏并未回头看向魏夫人,而是看着嬴政,“是儿臣思虑不周了。不过……既然嫚儿喜欢,不如暂且留下,可好?” 武曌呆在深宫数年,自然也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蔓延的一丝火药味。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当年在唐宫之时,忤逆陷害她的人,都已化作具具枯骨,成为了她称帝之路上的踏脚石。 【好一出大戏。】武曌兴致勃勃地看着公子扶苏和魏夫人无声的对弈。 原本以为这位光风霁月如清风明月般的长公子会是个软柿子,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啊。 第4章 扶苏 嬴政对于这些后宫纷争向来不感兴趣,自然不会多做理会。 只是不知,他的长子为何会与魏夫人针锋相对? 一个是身处后宫的夫人,一个是身在前朝的长公子如何会不对付呢? 武曌则是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地看着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兴致勃勃,【打起来打起来,就爱看这些扯头花的戏码。】 嬴政无奈的看着她,这孩子还真是顽皮,不过小孩子顽劣些,倒也活泼可爱。 “大、大王……王姬年岁尚浅,如何能用这些安神的药物?大王……”魏夫人躬身行礼,期期艾艾的说道。 魏夫人眼睛里适时闪烁着泪花,眼尾微微泛红,俨然一副爱女心切的模样。 她淡淡瞥了一眼公子扶苏,仿佛少年是世间罪恶的恶人一般。 公子扶苏右手虚握成拳,拇指在食指上轻轻摩擦,似乎有些紧张,期待的看着武曌,“嫚儿不喜欢兄长的长命锁吗?” 武曌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视线扫过魏夫人和公子扶苏,真是好大一口锅…… 人在看戏,锅从天上来。 少年眼尾微微泛红,好似一朵盛放的红色鸢尾花,他皮肤白皙,面若冠玉,叫人目不转睛。 武曌着实难以违心地说出讨厌的话,心里暗暗地想:【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嬴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后妃与自己的长子,心里暗暗敲响警钟。 看来魏夫人和公子扶苏之间的联系,他还需要命人暗中去调查一番。 他知道这秦王宫里波云诡谲,不仅是宫内还是宫外,从来都不缺虎视眈眈者。 不管他们私下里如何斗,只要不伤害到性命,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人之间只是平淡的对视,空气中仿佛聚焦着一股子火药气味。 楚夫人见嬴政难以抉择,于是站了出来柔声说道:“若是不知嫚儿是否喜欢,不如取下先收起来。待到嫚儿稍年长一些再取出来,倒也不迟。” 公子扶苏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不与他站在同一阵营。 而此时,楚夫人瞥见了他的视线,对着他微微摇头,暗示他适可而止。 【有故事?】武曌嗅到了大瓜的味道,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闪烁着星光,圆滚滚的眼睛东张西望,不停地在三个人之间打量。 嬴政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隐隐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他的长子扶苏,向来宽厚待人,从不与人争锋相对,更不会逞口舌之快。 甚至他会将表情写在脸上,喜怒上来显于形,只是这一次……他倒是看不懂他到底意欲何为。 到底是孩子长大了,不由爹了。 “嫚儿对这长命锁很满意,就先留下来吧。你们看,她咧着嘴,没牙还爱笑。”嬴政抬手轻轻地抚摸武曌的脸,目光慈爱。 【没牙还爱笑……】听到这话,武曌顿时收起了笑脸,抬眼瞪着嬴政。 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旁人揣度到自己的心思,武曌也在心里打响了警钟,警惕的看着嬴政。 武曌微微皱起眉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像是心事重重。【他是如何知道朕心中所思所想?】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多想,此时公子扶苏忽然开口说道:“父王一直抱着妹妹,手可酸了?不如儿臣为您代为照顾妹妹。” 话音刚落,公子扶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武曌从始皇的怀中夺了过来。 他将妹妹抱在怀中,轻轻的晃了晃,面露喜爱。 少年唇角微微上扬,叫人如沐春风。 嬴政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心里也顿时觉得空了一块。 寡人有说不抱了吗?对武曌而言,不过是从一人的怀抱到了另一人怀中,倒也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对她的态度都极为柔和,甚至少年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对待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 许是少年的目光过于柔和,也让她慢慢的放下了戒备之心,放松了警惕。 【世间当真有如此遗世独立之人?宛若徐徐清风,着实让人着迷。】 不知不觉间,武曌的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公子扶苏的面容。 突然,公子扶苏微微低头,白皙的侧脸,轻轻印在怀中的糯米团子的粉粉嫩嫩的嘴巴上。 少年白皙如瓷一般的脸,轻轻地蹭一蹭妹妹圆嘟嘟的脸蛋。 与此同时,他的喉结微微滚动,胸腔震颤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声音十分有磁性。 她的嘴巴就这么印在少年的侧脸,距离十分近,几乎能看到少年脸上随风轻轻摇晃的绒毛。 少年的侧脸白皙胜雪,脸上没有半分瑕疵,好似泥塑的神像一般,透露出一层淡淡的神性,身后的阳光也格外怜爱他。 金色的光亮落在他的头发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武曌顿时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公子扶苏,【大、大胆!竟敢轻薄于朕!】 不止如此,他还满意地说道:“父王你看,妹妹很喜欢儿臣。” 嬴政:“……”你看她有几分情愿? 楚夫人则是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得意的样子,无奈的扶额。 真是没眼看,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收敛一些…… 纵是喜爱王姬,也不能如此张扬。 少年的声音温和,低声笑着说道:“嫚儿洁白如朝雪,□□如璧玉。儿臣甚喜爱之。” 女帝自执政之后经受过不少褒贬不一的评价,可是,没人不爱听褒扬之词。 更何况是如此溢美之词,又是从如此貌美的少年口中说出,她一时失神,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子扶苏见嬴政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于是接着说道:“数日不曾见过妹妹,十分想念,不知可否让妹妹这几日来清河宫小住几日?” 清河宫并非楚夫人的住所,而是公子扶苏所在的宫殿。 嬴政心中也大概明白了长子的想法。 一上来就又争又抢的,还和嫚儿的生身母亲针锋相对,原来是想跟魏夫人争夺嫚儿的抚养权…… 思来想去,小住几日,应当也无妨。 不过,此事还需要看看嫚儿的想法…… 嬴政的目光望向了武曌,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魏夫人则是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走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行礼道:“嫚儿年岁尚幼。而长公子又是男子,须留心,朝政之事,恐无心照看嫚儿。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长公子则是抱着武曌,警惕的看着魏夫人,毫不客气的开口回绝,“嫚儿是儿臣的妹妹,儿臣定当如珠玉般珍视。” 那护犊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她的生身母亲。 少年的手臂有些僵硬,仿佛顿时开启了戒备模式,手臂微微颤抖,却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魏夫人顿时有些着急了,皱起眉头,眼睛里悬着泪珠,“长公子还是少年,如何能担得起看护王姬这样的责任……” 她有些口不择言,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却也没有办法更改。 身着明黄衣服的少年,温和地说道:“而儿臣喜爱之心,不比魏夫人少……还请魏夫人宽心。待嫚儿长大之后,儿臣愿以金银珠玉为墙,筑造一座宫殿,将嫚儿护在其中,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的语气有些平淡,似乎已在心中想过无数次。 少年一诺千金,声音铿锵有力,叫人不由得信服。 他是嬴政的长子,自幼由嬴政教养长大,整个秦王宫上下,都将他视为将来的继承人,因此他说出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也无人敢反驳。 武曌的目光落在长公子的脸上,少年面容温和,目光坚定,像是一诺千金的君子,可她却不敢深信。 武曌下意识挑了挑眉,心想:【金屋藏娇吗?】 很快,她脸上流露出惋惜,【昔年汉武帝,曾许诺金屋藏娇。后废后,囚于长门宫。】 【少时真心,能得几时久?】小糯米糕坐在公子扶苏的手臂上,抬眼看着他,最终叹息。 嬴政眼底含笑地看着她,叽里咕噜在心里琢磨什么呢?真是可爱极了。 嬴政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不过汉武帝又是何人? 纵观史书五千年,唐尧虞舜夏商周,汉朝……又是何时的朝代?莫非,在古唐之前? 他的嫚儿,究竟是上辈子没忘干净,还是从后世过来的魂灵? 而且,这心声,究竟是幻听还是现实?他有些分不清了。 也罢也罢,待今日周岁礼过后,便请医师前来诊治。 魏夫人依旧不死心,悻悻地说道:“长公子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武曌只是懒懒地抬眼瞅了她一眼,便转过视线,在心中暗想:【他是继承者,想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武曌已经默认了,嬴政属意传位给公子扶苏。 彼时,公子扶苏微微颔首,温声道:“父王恕……” “罪”字还没有说出口…… “既是一家人,自然没有什么对与错。”嬴政摆了摆手,懒得看这些后宫纷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扶苏 第5章 医者 少年生来便深受始皇的宠爱。 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打了魏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魏夫人也是没有想到,王上竟然如此偏爱公子扶苏。 魏夫人低下头颅藏在宽袖之中的袖子紧握成拳,细长的指甲嵌入掌心。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只一味的抿唇,掩去眼底不甘的神色。 “嫚儿好似累了,我先带妹妹下去了,儿臣告退。”公子扶苏,轻轻地抱着武曌,温声细语地说道。 他自顾自的转身,抱着她缓缓走出大殿,少年步履匆匆,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逐一般。 武曌趴在他的怀中,眨了眨眼,【这么着急作甚?赶着投胎吗?】 后续本该是文武百官送上贺礼,不过少年行色匆匆,也无人胆敢阻挠这位未来的储君。 武曌回头的瞬间,看见了始皇眼中的神色,见他目光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一道冰冷的眼刀子朝她砸了过来。 武曌面露不解,忍不住心想:【朕哪里招惹他了?竟敢如此瞪着朕!】 而此时,嬴政也知道自己吓到人了。 嬴政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向来喜怒不显于形,因此表情管理也比较失败。 原本想着慈爱地望着嫚儿,却不料情急之下摆了个冷脸,还让嫚儿误以为自己厌恶他……真是不该! 嬴政平静的吩咐道:“今日,抓嫚儿的抓周礼到此结束。” 礼官赶忙拱手称是。 嬴政怕后宫生出是非,转眸望向魏夫人,淡声道:“魏夫人,且让嫚儿去清河宫小住几日,应当也无妨。公子扶苏是心细如发之人,自然能好生照看嫚儿。” 闻言,魏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只能咬着后槽牙,低声下气道:“是,一切听从大王旨意。” 楚夫人则是微微侧眸,看着魏夫人不甘的神色,她神色如常,沉默不语。 似乎默许了,自己的儿子把人家魏夫人的独生女“端”走…… 而此时,武曌正被公子扶苏轻缓地抱在怀中。 少年解下了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为她遮蔽了寒风,路过花园,少年低声向她介绍花园内的花朵。 少年目光温和,唇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那是兰花,香草喻美人,所以兄长在嫚儿的长命锁上雕刻了兰花。” 阳光明媚,风光正好,百花齐放,正是好日子。 清风伴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微风卷着花香袭入鼻息,沁人心脾。 公子扶苏步履款款,出了宫殿后,他好似在跟路过的下人显摆自己有这样一个冰雪可爱的妹妹…… 少年刻意放宽了步子,动作轻柔,仿佛怀中抱着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是那般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从今往后,嫚儿就同兄长一同生活了,嫚儿可高兴?”少年目光温柔,低头看着她。 闻言,武曌顿时眼里闪过一抹困惑,脑袋上就差顶了一个大问号。 【什么?谁要跟你一起住?】 【不是小住几日吗?】 【难不成,还要在清河宫久留不成?】 怪不得魏夫人反应如此之大,原来公子扶苏是想跟她争抢自己的抚养权。 夺女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也难怪魏夫人冒着风险,也要出声制止。 可惜……此时嬴政不在身旁,也无人能探听她的心声。 自然也没人能帮她拒绝长公子。 公子扶苏笑意盈盈,轻轻地抱着她,缓缓走回自己的宫殿。 与此同时,悬挂在武曌脖子上的长命锁轻轻摇晃,铃声轻声作响,发出清脆悦耳,宛如山间清泉叮咚作响。 不知不觉间,武曌有些困倦了,她的眼皮耷拉,有些沉重,慢慢的…… 她靠在公子扶苏的肩膀上,安然的睡着了。 睡梦中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伏尸百万,这是她当年执政为帝之时,踏过的尸山血海。 年岁渐长,她记忆中的仇敌面容渐渐模糊,但难以忘记的是,她踏着脚下的尸骸与鲜血,最终一步步登上了皇位。 过往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武曌明白自己困在睡梦之中,只是身体太沉,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纵使在战火纷飞的战国,她也要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若是得不到,那便去争去抢。 命运掌握在旁人手中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她不愿命如浮萍,更不想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自己成为执棋之人。 把天下视作棋局,将人心与人命视若棋子。 …… 忽然,公子扶苏抱着她走进了一处宁静的宫殿,蜿蜒的小溪流水,轻声作响,少年踏过石桥,缓缓走入宫殿。 殿外的梅香依旧,携着一阵清风缓缓,吹入殿内。 公子扶苏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摇篮上。 “想不到公子竟真的将王姬带了回来。”侍从有些惊讶地说道。 武曌听到陌生者的声音,顿时从睡梦中惊醒,有些惊恐的看着公子扶苏。 只见他正与一位医者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些什么…… 武曌竖起耳朵聆听,眨了眨葡萄般的大眼睛,好似一只警醒的兔子。 身着布衣的医师毕恭毕敬地向公子扶苏行礼,他谦卑地行礼,道:“拜见长公子。” 公子扶苏并没有在意礼节指,微微抬手让他平身,“医师不必多礼,还请您为嫚儿诊脉。” “是,草民,这就为王姬把脉。”医师提着衣摆站起身来,弓着背,走到摇篮前。 一块布料轻轻的搭在她白皙胜雪的藕臂上,小孩子圆嘟嘟的手臂不太好找到脉搏的方向,可医师也只敢缓慢的摸索,最后按到了她的手腕上。 武曌就这般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医师。 【也不知先秦的医师与大唐的医者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不过,为何公子扶苏要为朕请来医师把脉?】 【难道是为了工作留痕?】 可……少年眼底的着急与关切不似假的。 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就好似真的有亲人关爱她一般,让她有些依恋,想要抽身离开却又不由得眷恋。 武曌好奇的看着医者,想听听他的诊断结果。 忽然! 医师脸色凝重,面容露出惊讶的神情,赶忙的收回了手。 他恐惧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嘴唇不停颤抖,支支吾吾的,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武曌清楚地看清了他的神情转变,心里不由得有些困惑,悄悄的想:【真是庸医!朕明明身强体壮,他为何一副朕要死了的模样?】 【着实是晦气,这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了。】武曌嫌弃地看了一眼医师。 公子扶苏神色有些着急,赶忙将医者扶起来,温声问道:“医师可否告诉扶苏,嫚儿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医者见他目光温和,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才缓缓开口说道:“回禀长公子。王姬她脉象虚浮,似有若无,只怕是吸入过多毒气,因此体弱多病,恐……恐命不久矣啊!” 武曌顿时怒气冲冲地瞪大了眼睛:【混账,岂能咒朕死?朕重生后,才活了一年。】 【庸医给朕拖出去斩了。】武曌眼里满是怨气,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珠子。 武曌蹬了蹬胖嘟嘟的腿,摇篮轻轻摇晃,被子被她一脚踹开了。 公子扶苏赶忙跑到摇篮边缘,低头看着他,小孩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公子扶苏顿时面露着急,关切地问道:“嫚儿可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兄长可好?” 【……朕还不会说话。】武曌脸色顿时一变,瘪着嘴,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侍从也明白,长公子是关心则乱,就连身后的头发也跑得散乱了几分…… 侍从赶忙提醒道:“公子,王姬尚且年幼,口不能言,不如听医者一言。” 这名医师是从民间寻来的,公子扶苏信不过宫中的御医。 因此特地叫人从民间寻来一位医师。 又用各种奇难杂症的患者去考验一番,最终确认对方真的有真才实学,这才命人将医者带入秦王宫中。 公子扶苏眼尾微微泛红,眼底闪过一抹慌张的神情,“医师可有办法救治嫚儿?” “若是缺名贵草药,大可告诉扶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治嫚儿。”公子扶苏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医者斟酌着说道:“回禀长公子,王姬体内毒素积攒许久,若是成人尚可用药逼出,可王姬年岁尚浅,若贸然用药,只怕对身体会造成二次伤害。毒物已伤及根本,恐再难痊愈,唯有静养,或许还能延长寿命。” “嫚儿……还有多长时间呢?”少年目中悬挂着泪珠,隐忍克制地问道。 【毒物?总有刁民想害朕。】武曌无奈地想。 公子扶苏声音有些哽咽,眼尾微微泛红,声音颤抖。 他曾多次想不顾一切,将嫚儿带到自己身侧照料……可屡次三番受到阻挠。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机会,可万万没料到那些毒物已伤及她的根本。 恐回天乏术。 这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几乎成为压垮少年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医者 第6章 泪水 “终究是迟了一步……”公子扶苏自责地说道。 少年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睫羽微微颤动,双手紧握成拳,抿唇沮丧道。 武曌心中则是有些奇怪,他们并非一母同生的亲兄妹…… 【为何扶苏知道朕要死了,竟然如此难过?】 武曌心大地想:【人生匆匆不过几十载,这次死了,大不了下回再投胎……】 这边长公子面露纠结痛苦,那边武曌已经开始展望未来,想着下辈子的事情了。 【希望下一世开局不要这么艰难了。】 医者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回禀长公子,王姬、王姬她……若是好生照料,兴许、兴许还有二十载。” 少年穿着明黄色的衣袍,本是明亮的颜色,可他身上却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 公子扶苏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受到了沉重打击,“只剩二十载了吗?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嫚儿不过稚童,为何苦痛降于她身上?” 公子扶苏虔诚拱手,对上苍说道:“上苍若是开一眼,扶苏愿代妹妹是受尽一切痛楚,只求妹妹能延年益寿,长乐无忧。” 武曌在深宫几十载,自然也见过不少惺惺作态,善于做戏者,可…… 公子扶苏身梁如松如柏,目光诚挚,眼中的泪水不似作假,就算演戏……也无需对着她这个年仅一岁的孩子作秀。 她真的要死了吗? 少年潸然落泪,身体颤抖摇摇欲坠,强撑着缓缓走到摇篮边缘,低头怜爱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声音有些哽咽,“若我能早一些……若我能……早些发现,那该有多好。” 武曌早已看淡了,生死自然无所畏惧,坦然自若的心想:【而今世秦王政十八年,彼时公子扶苏八岁。】 武曌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武曌身在皇家多年早已亲缘情薄,虽觉得有些惋惜,却也只是平静地想着,【二十年后,秦二世元年,那时候……公子扶苏早已化作一捧黄土。】 【都葬入土里了,何必担心她的安危呢?】武曌不信天家真感情,唇角微微上扬,有些讥讽。 可是,忽然…… “啪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落下,拍在了她粉粉嫩嫩的脸庞上,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几乎要将她的内心灼伤。 武曌顿时有些错愕,【他这是怎么了?】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更别提公子扶苏这等如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更是叫她心软了半分。 公子扶苏眼里满是纠结和痛苦,搭在摇篮边缘的掌心出现了血痕,他心急如焚,脸色焦虑痛苦。 武曌抬起小手扒拉着摇篮,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别哭了,朕还没死呢,怎么跟哭坟似的?吵吵嚷嚷的,实在叫朕头疼。】 “嫚儿?”公子扶苏看到了她脸上滚烫的泪珠,赶忙伸手手忙脚乱的为他擦拭这眼泪乃污浊之物,可莫要弄花了妹妹的脸。 武曌眨了眨眼,定定的看着他,【君子之泪,岂会是污浊之物?】 她现在恨不得一秒钟长大,这样便能开口宽慰他几句。 然而,她没有牙,就算张口也只能咿咿呀呀的说些婴语,无奈之下,武曌板着脸,只好抬手轻轻的戳了戳少年的手指。 少年指尖感受到温暖的触感,低头一看,原来是嫚儿正在把玩他的手指。 少年不由得失笑,嫚儿年岁尚浅,也不知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之中。 侍从忽然行礼,开口说道:“王姬刚满周岁,便已会自己坐起,天资聪颖。想来自有天神庇佑,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武曌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瞅了一眼侍从,【巧言令色。】 周岁的孩子能够独立支撑自己坐起,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这小侍从的口中,她如同神童一般? 不过……这番话,倒是给了心理防线险些崩塌的公子扶苏,打了一剂镇定剂。 “孤只求嫚儿平安无恙。”少年阴沉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他缓缓垂眸,细长的结语上还悬挂着几滴泪珠,漂亮的一双帽子微微泛红,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宛若笼罩层层浓雾的雾霭。 “嫚儿莫怕,有兄长在,定会保你平安无恙。”少年缓缓抬起手,轻轻的触碰她肥嘟嘟的脸蛋。 武曌低头看着自己胖乎乎的爪子,吃的油光水滑,白白嫩嫩,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脸蛋。 若是照镜子,只怕连脖子都看不见。 吃的这样肥嘟肉滚滚的……若不诊脉,谁能知晓她体内竟然积攒了这般多的毒素? 而且命不久矣,真是可惜了…… 武曌眼底闪过一抹薄怒,【也不知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给朕下毒?】 公子扶苏见她神情转变,还以为自己慌乱的模样吓到了。 他赶忙将幼孩从摇篮中抱起,揽入怀中,“嫚儿莫怕……” 小小的孩子抱着一个胖娃娃,竟也没有半分违和感。 侍从极会看人眼色,抬手将医者请了出去,并另外付了一大袋的刀币,邀请医者留下来小住几日。 没过多久,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公子扶苏,还有武曌二人。 武曌这才刚投胎就发现自己被投毒,实在是没招了。 她淡淡的心想,【待他年毒发,届时你也步入黄泉,只怕你与朕一同入坟,与其担心朕,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 不过死前……还是让幕后真凶先她一步,下黄泉地狱,去同九殿阎罗赎罪吧。 只可惜公子扶苏并不能听到她的心声,不管她在心里如何冷嘲热讽,少年脸上的真关切都是真情流露。 愈发的让她动容,仿佛凛冽的寒冬,忽然有人为它披上了一件裘衣,正是这份温暖,让她有些犹豫。 【若是更改历史,是否会遭天谴?】武曌躺在公子扶苏的怀中,慢慢悠悠的想着。 公子扶苏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低声哄着她入睡,“嫚儿别怕,自今日起,再无人能伤你分毫。” “睡吧,孤自会护嫚儿平安无忧。”这时,少年忽然哼起了幼时父王为他哼唱的摇篮曲,不知是何处来的曲调,叽叽喳喳不成调。 公子扶苏不懂,但是照做。 “啊啊啊嗷嗷……” 武曌头顶黑线,吓得身子一僵,【是那边的书案在叫吗?】 若是再听他这般唱下去,只怕对这位兄长温润如玉的滤镜都要碎一地了。 武曌无可奈何地伸出肉嘟嘟的爪子捂住了耳朵,她表现的都这般明显了,对方应该不会看不懂吧? 但少年好像毫无察觉,愈发觉得妹妹可爱。 武曌被吵的快晕过去了,险些翻了个白眼。 少年是个音痴,浑然不觉,低笑着说道:“妹妹定是觉得我唱的好听,都快睡着了……” 武曌险些气笑了,她是真没招了,【……一万颗鸡蛋,赏之。】 少年轻轻摇晃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嫚儿很喜欢兄长,对不对?方才在大殿之上,嫚儿还亲了兄长一口” 武曌无奈地笑,【啊对……喜欢极了,你的脸亲了朕一口。】 武曌慵懒地抬起眼皮,懒懒地看着少年。 他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眼底难掩笑意。 发觉她有些困倦了,少年继续哼着自己听过的曲调。 听他唱着呜呜喳喳还难听的曲调,武曌瘪了瘪嘴,嫌弃得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过了一会儿,许是装睡骗过了公子扶苏,少年轻轻地将她放回了摇篮,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了被褥。 第7章 心声 武曌只是闭眼假寐,不愿再听公子扶苏那不成调的歌声。 少年见她“睡着”了,于是缓缓转身走到大殿外,步履轻缓,蹑手蹑脚,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待少年走出大殿之外,武曌仍闭着眼睛,却竖起了耳朵偷听。 “母亲……”少年温和如徐徐清风一般的声音响起。 楚夫人微微皱起眉头,“你可是怪母亲在议政殿时,未能与你站在同一阵线?” 少年迟疑了片刻,没有想到母亲竟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是……” 楚夫人缓缓开口说道:“你贸然提出要将嫚儿接入清河宫,本就惹人生疑。若母亲再与你一唱一和,只怕你父王要生疑。” “儿臣明白了。”少年微微低垂眼眸。 此事是他过于冲动了…… 只是,他并不后悔。 楚夫人面露愁容,“嫚儿如何了?” 楚夫人面容温和,透露出几分关切,女子声音婉转动听,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公子扶苏声音有些颤抖,轻声说道:“医者说……若好生照料,至多还有……二十载。” 闻言,楚夫人捂住了嘴巴,倒吸一口凉气,“怎会如此?” 女子的眼里泛着泪花,“想不到……竟如此心狠手辣……” 公子扶苏攥紧了手藏在宽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少年目光坚定,义正言辞的说道:“此事,儿臣要禀明父王,届时秉公处理,让作恶之人受到应有的惩处。” 公子扶苏正直秉善,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楚夫人赶忙叫住了他。 看着少年如此真切的模样,楚夫人一时有些犹豫,不忍告诉他真相。 楚夫人指尖微微颤抖,最终红唇微启,低声道:“……打草惊蛇后,痕迹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楚夫人无奈地皱起眉头,“此事急不得……” 公子扶苏眼尾微微泛红,回眸问道:“难道要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 楚夫人知道他心有不甘,可此事没有证据,大王善权衡利弊,但没有把握之事……她不能放任扶苏去做。 武曌竖起耳朵,听殿外的动静,【叽里咕噜说了好半天,到底是何人胆敢害朕?】 楚夫人目光温和的看着他,宽慰道:“如今嫚儿已经被接过来了,想来往后也不必再寝食难安。” 公子扶苏停住了脚步,只是内心依旧有些沮丧,“此事,还要多谢母亲成全。” 楚夫人眼里也多了三分柔和,“嫚儿生得玉雪可爱,着实惹人怜爱……” 楚夫人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从前,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低声说道:“想当年,母亲腹中也曾有过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只可惜……” “如今看到了嫚儿,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般。”楚夫人温声细语的宽慰他,“扶苏且宽心,母亲自然会将嫚儿视如己出。” 听到女子惋惜的话语,武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朕也曾有过一个女儿……】 原本还对公子扶苏和楚夫人起疑的武曌,也放松了几分警惕。 【原来是爱屋及乌……】 【倒也是人之常情。】 大殿之外,时不时传来少年和他母亲的交谈,听起来宛若窃窃私语。 不过,应当是在商讨往后应当如何待她…… 武曌如今也只是一个孩子,听久了不明,觉得有些困倦,她闭上了双眼,躺在摇篮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议政殿内,嬴政低头看着传来的战报,忍不住按了按眉头。 嬴政忽然想起了今日在大殿之上,自己似乎能听到嫚儿的心声,也不知究竟是幻觉,还是旁的…… 他皱起眉头,吩咐道:“传医师前来。” “是。”侍从躬身行礼,快速的走出大殿。 没过多久,医者前来,为其把脉。 嬴政眼睛里透出审视,平静地问道:“寡人的脉象如何?” 医者跪在地上,回答道:“回禀大王,大王正值壮年,身强体壮,脉象并无不妥之处。” 可嬴政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便不是错觉…… 难道说,他的嫚儿当真是与众不同之人? 医官低头行礼,“敢问大王,身体可有不妥之处?下官也好对症下药。” 嬴政微微皱起眉头,却也不想讳疾忌医,开口说道:“寡人的耳边,时不时传来旁人的声音。” 医者脸色一变,略显震惊地说道:“此事……恐是有人对大王行了巫蛊之术,还请大王速速传巫师大人前来。” 嬴政:“……”本想求医问药,你竟让寡人寻巫问蛊。 嬴政吩咐下去,“去请巫师大人前来。” 彼时的他正年轻体壮,自然不信神巫之术,可为了维持统治,他也请了坊间一个巫者前来,虚设一个官职,任命其为巫师大人。 谁知这位巫师大人一起前来,听说了他的征兆之后,便言之凿凿的说:“大王这是中邪了,若是不做驱邪处理,只怕会有血光之灾。” 谁中邪了? 他不过是能听到嫚儿的心声罢了,许是上天赐予他的特异能力。 又或者说,嫚儿是上天赐予他的珍宝,岂能容许一个小小的巫师置喙? 巫师此言,难不成是将他的嫚儿与邪祟混为一谈?! 嬴政挑了挑眉,满脸不信,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一个眼刀子砸下去,“若再这般危言耸听,先有血光之灾的,只怕是巫师大人。” “大王息怒。”巫师顿时吓得双腿发软,“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嬴政唇角微微上扬,眼里透出几分讽刺,“那你不如说说,究竟是何人胆敢害寡人?进行如此恶毒的巫蛊之术。” 他向来不信这些,设立巫师一职,也不过是为了维护统治。 巫师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颤颤巍巍地说道:“回禀大王,此事还需下官回去测算一番。” 嬴政冷冷地看着他,“那……解决之法呢?” “回禀大王,这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够解决的事了。”巫师双腿发软,跪在地上。 嬴政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睛里满是审视,冷声问道:“你且说说,应当如何解决。” 巫师见她信了三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大王听到的异声,是从死物传出,还是从活人身上传来?又或是凭空产生?” “这三者有何差别。”嬴政依旧不信,只是试探地问道。 巫师的额头上渗出冷汗,“若是死物,玉则碾碎,木则烧毁;若是凭空产生,只怕是大王肩上趴了小鬼,需要一番驱邪……” 巫师的话说到一半,嬴政紧接着问道:“那若要是活人呢?” 巫师想了想,快速地回答:“若是从活人身上传出,恐是行邪术之人设下的命碍。只怕……需要开设祭坛,将其以烈火焚烧,驱散恶念之魂。” 嬴政一只手紧握成拳,目光顿时变得冰冷。 巫师大人这话,是将他的嫚儿视作邪祟,意图烧死她! 嬴政脸色一黑,挥了挥手,“下去吧。” 怎么可能是邪祟?他的嫚儿分明是祥瑞! 将医者和巫师打发走之后,嬴政心乱如麻,一时也难以冷静下来看着战报。 嬴政缓缓起身走出大殿,漫步花园,就这般缓慢的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清河宫门口。 嬴政在门口徘徊,有些踟蹰。 侍从忍不住问道:“大王不进去吗?” 嬴政脸色有些严肃,“算算时辰,扶苏此时应当在看书。” 侍从毕恭毕敬地说道:“是大王,长公子勤奋好学。” 嬴政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嫚儿呢?” 第8章 梦魇 守在清河宫门口的侍从,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禀大王,公主年幼,受不得累,彼此已经歇息了。” 闻言,嬴政的脚步有些踟蹰,进去了,怕惊扰她歇息;可若转身就走了,又总是挂心。 嬴政跨入了清河宫中,大步流星地走着,直抵正殿。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不停地传来呜咽声,嬴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何人在此处哭泣?” “大、大王……”一旁的侍从战战兢兢地扫了一圈,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莫不是此地有邪祟在作怪? 可哪怕心知肚明,并没有什么响声,侍从还是挥了挥手,让几人前去四处搜寻。 过了一会儿,几人回来,“回禀大王,并未找到落泪之人。” 嬴政看了一圈侍从,发觉他们惶惶难安,“你们没听到哭声?” 他大概明白了,这哭声只有他一人听到。 莫不是嫚儿在哭泣? 这般想着,嬴政脚下的步子迈得大了些,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路过的侍从纷纷对他行叩拜大礼。 嬴政则是略有些急切的问道:“王姬何在?” 侍从叩首回答,“回禀大王,王姬正在主殿内休息。” 嬴政却并未放心,快步走到主殿。 殿内放置着一个摇篮,里面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小孩眉头紧皱,虽紧闭双眼,眼珠子却不停地乱转,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一旁的侍从并未发觉,只是卑躬谨慎地站着。 嬴政耳畔不停传来婴孩的哭声,声声泣血,不免让他有些动容。 嬴政微微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扶苏呢?” 侍从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禀王上,长公子外出。” “去了何处?”嬴政有些无奈,方才在大殿上之时,还对着他的妹妹千娇百宠。 怎么一回到清河宫,便各自有了要忙的事情? 侍从守口如瓶,“禀大王,奴不知。” 长公子出去寻医之前,吩咐他务必照看好王姬,但关于长公子的行踪,不可告诉任何人。 嬴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双锐利的鹰眸仿佛能击穿他的内心,似乎能看穿一切的谎言。 但此时……他关心女儿心切,也就没同他一般计较。 嬴政摆了摆手,让一旁的侍从下去。 他这次前来,需要确认嫚儿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魂灵,又为何……只有他能听到她的心声呢? 嬴政独自一人坐在摇篮边,耳边不停地传来女儿痛苦的哭泣声,他心急如焚,双手紧握重拳,但也不知该如何帮她。 嬴政眉头紧皱,不知不觉间眼里满是痛苦,眼尾微微泛红,抿唇沉默不语。 忽然…… 哭泣声停止。 耳边传来一名女子痛苦的悲鸣,“观世音娘娘,我愿用尽所有寿数,只求我的安定平安。娘娘,求求您……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少女的声音哀恸,痛苦不堪,足以让人动容。 嬴政迟疑了片刻,也不知这声音是否是嫚儿传来的,于是缓缓开口,轻轻哼唱摇篮曲。 “啊啊啊嗷嗷……” 声音无调且难听。 诡异又熟悉的“摇篮曲”再次响起。 武曌本在睡梦中徘徊,她抱着她病逝的孩子跪求神佛,却也无济于事。 整个世界遍布阴霾,昏天黑地,看不到半分光亮,是耳边突然传来了男子轻声哼唱的歌曲,仿佛昏暗的天地里陡然落下一束光芒。 武曌在梦魇中顺着光亮的方向走过去,最后缓缓睁开眼。 她伸出胖嘟嘟圆乎乎的爪子,揉了揉眼睛,脸蛋上还有些许婴儿肥,一双透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嬴政。 武曌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上一片濡湿,她因梦境而落泪? 武曌在心中暗想:【已经许多年不曾梦见过安定了。】 嬴政耳畔低声的哭泣消失,他低头一看,嫚儿已经醒来了。 他猜的果然没错,嫚儿便是心声的来源。 小孩瞪着如葡萄一般闪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他。 武曌暗暗在心里吐槽:【这父子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哼唱的摇篮曲也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难听。】 嬴政顿时心软了三分,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邪祟呢? 都是那巫师的错,巧言令色真是该死。 嬴政唇角微微上扬,面容柔和道:“梦醒来了,身体可还有不适?是做噩梦了吗?怎么眼睛垂泪?” 嬴政声音温和,刻意放缓了速度,一字一句,慢吞吞地问着。 武曌刚从睡梦中醒来,因为想到了王女,心情有些低沉。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并无大碍。】 至少今日不似往常那般困倦了…… 武曌低头伸手把丸子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镂空设计,可以翻盖打开,里面的安神香料确实有益,她不再那般疲惫了。 嬴政打量了一番长和宫内的陈涉,略显朴实了,他紧接着问道:“嫚儿,可还喜欢这里?” 武曌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在心里暗暗地想:【自然。公子扶苏与楚夫人都待朕极好。】 嬴政。再次听到熟悉的心声,他愣了片刻,心想:为何梦儿这般觉得,难不成魏夫人待她不好吗? 嬴政温和地笑道:“若是嫚儿喜欢,便在此多住几日吧。” 嬴政并未忘记他此事,前来是想试探一番,查看他究竟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而来的人。 只是对上她那一双温和的眼睛,复杂的政务仿佛不值一提。 嬴政忍不住微微皱眉,“扶苏还未归来吗?” 往常公子扶苏都会停留于清河宫内,若无要紧之事,极少外出。 这次,倒是去得久……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嬴政按了按眉头,他的儿子心善,醒目都表露于脸上,最是好猜。 可唯有这一次,他倒是捉摸不透公子扶苏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一直守在大殿之外的侍从,快步走入大殿之内跪地回答:“回禀大王,长公子还未归来。” “大王可需要命人前去寻找长公子?”侍从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询问。 嬴政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轻笑着问道:“你知道你兄长去了何处吗?” 武曌一睁开眼睛,公子扶苏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朕如何能得知?】 嬴政看他人小鬼大,不仅敢瞪他,还敢在心里偷偷蛐蛐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嬴政摆了摆手,“也罢,他既有心要出去,想来自会归来,寡人便在此等一等。” 嬴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将奏书送来。” “是,大王。”侍从恭恭敬敬的出去。 没过多久堆积如山的奏章纷纷送到了清河宫。 武曌看着数不尽的奏折,全部堆起来,都快能将她整个人压垮了。 武曌暗暗咋舌,忍不住感叹道:【史书记载,据说你对公子扶苏极为偏爱,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嬴政听着她心里的波动,不由得挑了挑眉,史书?他还是能进入后世史书的人了? 嬴政大致猜到了,他的嫚儿,是从后世来的人,“嫚儿你说,若是父王的功绩,由后世诸子评判,会是如何?” 武曌眨了眨眼睛,认真想了想各卷诗书典籍中关于他的记载,文人墨客口诛笔伐…… 武曌看着嬴政期盼的样子,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后世评判,说你是暴君……】 嬴政正慢吞吞的喝着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了过去。 他差点被茶水呛杀,低声咳嗽了两声,“什么?” 武曌在心中暗想:【幸亏朕还不会说话,若叫他知道了,不知得多伤心啊。】 第9章 评说 嬴政左思右想,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统六国,开拓疆域,守护秦国之百姓,不必再受战火纷飞之苦。 可是以战止战,难不成他做错了吗? 他在位十余载,勤于政务,也从未做过大肆铺张之事。 就这样也要说他是暴君? 看来后世对暴君的定义,未免太轻率了些…… 嬴政则是在心中无奈地说:可你的心声,寡人都能听见。 嬴政并不在意后世评说,反倒有些在意嫚儿对他的看法。 他心里有些痒,好像有人用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脏,想要旁敲侧击的询问,又怕吓到他。 于是,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武曌低头,把握着自己肉嘟嘟的手指,【不过朕以为,维系统治的必要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后世文人大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口诛笔伐,借你之事阐明观点罢了。】 武曌心中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若真的站在你的位置上,只怕千千万万的人,都无一人能达你的功绩。】 闻言,嬴政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唇角不自然的上翘。 武曌见他沉默,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朕什么都没说,还能把他吊成翘嘴了?】 嬴政眼里含笑,低头看着她笑问道:“嫚儿呢?也会在意后世评说吗?” 武曌想了想自己是怎么做的,【朕立无字碑,功过是非,所以他们争去吧。】 武曌倒是毫不在意,【长嘴多舌之人,若只会评说,却不能以史为鉴,又有何用?】 旁人对她恶意的揣测数不胜数,可能又如何,最终登上帝位的人是她。 纵是心里再不服,也需要对她山呼万岁…… 武曌移开了视线,在心中暗想:【而且死后都化作一捧黄土了,若事事都要理会,黄泉路上未免太累……朕家又不住大海,管的可没那么宽。】 嬴政自然不介意旁人的说法,他只担心,嫚儿从后世而来,是否会因为后世评说而对他心存芥蒂? 可当真正听到她的心声之后,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他的嫚儿是明辨是非之人,不会为了旁人的三言两语,左右了自己的思想。 嬴政听到了嫚儿心中对自己的夸赞,所以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让他心情舒畅。 嬴政唇角上扬,面对这繁杂的政务,也不觉得劳累了。 武曌被他抱在怀中,不可避免地看到从各地传来的战报,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的奏章,就这般让朕看了,真的不碍事吗?】 嬴政却毫不在意,“寡人如今想灭赵国,不知嫚儿意下如何?” 嬴政眼睛里带着期盼,似乎想听到她的看法。 武曌一脸奇怪,她不过是一个一岁多的娃娃,他怎会觉得她有治世之才? 武曌扭头看着战报,仔细地想着史书中的记载,【反间之计,散布谣言,引赵王杀李牧。】 嬴政不免有些惊讶,嫚儿的想法与他高度重合。 武曌眨了眨眼,看他失神的模样,忍不住好奇,【朕脸上有字吗?为何一直盯着朕?】 武曌思绪慢慢回到了自己执政之时,眼里多了几分怀念。 武曌缓缓目移,【这招朕也爱用,当年设计杀琅琊王李冲之时,亦用到了此计。】 嬴政唇角微微上扬,温和地笑道:“嫚儿,是寡人的福星。” 武曌看着他欣喜的模样,这样意气风发的帝王,开辟了独一无二的王朝。 可史书中记载,他后期耽于求仙问药,许是天妒英才,让她年纪轻轻便去了…… 武曌总觉得有些惋惜,可历史的车辙,总是重重地碾过所有挡路之人。 偶尔,她也会想,是否历史会因为她的穿越,发生蝴蝶效应,而产生差异? 不过一想到20年后,嬴政、扶苏还有她,都得死,她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说实话,一眼便能看到尽头的人生着实无趣。 夜色渐渐暗沉了,大殿之内也点燃了烛火,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武曌躺在嬴政怀中睡了一觉又一觉。 只是每每睁开眼睛之时,都能看见他正在谋划接下来的事情。 时而沉思,时而“询问”她的意见。 不过他总是问完之后,哈哈大笑,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 深夜,已到了夜半三更天空中只留下一轮皎洁的圆月,不见繁星点点。 侍从小心翼翼的入内,将吹着寒风的窗子合上。 嬴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公子扶苏还未归来吗?” 侍从卑躬屈膝的说道:“回禀大王,长公子还未归来。可需要派人前去寻找?” 嬴政摇了摇头,公子扶苏是个有分寸之人,一夜未归,自然有要紧之事,他也不必干涉。 嬴政想了想,摆手道:“不必。” 武曌半睡半醒之间懒懒地睁开眼睛,只见身着黑衣金丝滚边蟒袍的男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彻夜批阅奏折。 长夜漫漫,他仿佛精神抖擞,好似全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就像地里的牛,哞的一声,就开始耕种了…… 武曌在心中暗想:【当真是勤政。】 嬴政低头一看,粉雕玉琢的娃娃正抬眼偷偷看他,发觉他的视线之后,又赶忙闭上了双眼,假装睡着了。 嬴政忍不住无奈的笑,“嫚儿可是害怕寡人?” 武曌困得抬不起眼,哼哼唧唧的想:【……朕没有。】 嬴政低下头,执着的看着她, “嫚儿,莫要因为旁人的离间,与寡人心生嫌隙,可好?” 今日巫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而深夜,嫚儿的心声便提到了离间计,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但确实,他今日心生怀疑,询问了巫师,这是不争的事实。 武曌连眼皮都懒得抬,懒懒的靠在他的怀中,闭眼睡觉,【谁有那闲工夫与你心生嫌隙?朕还要与你共赴黄泉的,朕怕你演朕。】 嬴政一时失笑,无奈的想:真是人小鬼大啊,才刚出世没多久,就已经想着死后的事了。 嬴政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书桌之上摊开着六国的图纸,而他意图灭亡赵国,至于其他四国,他自然也会慢慢吞并。 清晨,嬴政彻夜未眠,他将武曌缓缓放到了摇篮里,又吩咐宫人好生照看。 嬴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清河宫,可直到早朝时间,他依旧没有看到长公子扶苏的身影。 嬴政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公子扶苏向来是有分寸之人,即使要外出,也不可能彻夜未归后,又缺席早朝。 嬴政眼里闪过一抹暗光,“来人啊,查一查公子扶苏与魏夫人之间,可有什么瓜葛?” “是,属下领命。”侍从毕恭毕敬的说道。 武曌经过安神药的熏陶,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脑袋上顶着一根树叶,显得有些狼狈的公子扶苏。 【鬼混了一夜,可算知道回来了吗?】武曌戏谑地心想。 “妹妹,是我无能……”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身体灰扑扑的,似乎风尘仆仆归来,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 武曌忍不住挑了挑眉,竟是行色匆匆的归来,第一时间不想着沐浴更衣好生歇息,竟然扭头来找了她? 究竟意义何为? 扶苏白白嫩嫩的掌心,多了几道摩擦而生的红痕,指尖被磨破了,渗透出血迹。 少年闫伟微微泛红,低声说道:“我到了巫师盘踞之处,可却未能突破迷阵,进入里面寻找巫神大人的庇佑。” 武曌有些不明白,他去巫神山做什么? 求神拜佛?还是祈祷他的父王能够长命百岁? 第10章 动怒 公子扶苏身上明黄色的衣袍被树枝划破,手臂上还渗出血迹,他脸上也有些许灰色的泥土,看起来十分狼狈,灰扑扑的就像一只受伤的野猫。 公子扶苏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尾微微泛红,低声说道:“我去恳求巫神大人庇佑,祈求嫚儿能长命百岁,可……是不是我的心不够诚……巫神大人不肯见我……” 武曌在心里悄悄的安慰他:【没有的事,他若不肯见你,说不定是瞎了眼了呢?】 武曌漫不经心地想着:【公子扶苏光风霁月,如高山明月,没能见到你是他的损失才对。】 万万没想到,他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竟然是为了替她寻求神明的庇护? 只可惜……他所求的神明,连他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护她呢? 武曌无可奈何地想着,他们的结局都不算好,若有机会的话,真想为他们改命。 可是,她又有些害怕,担心逆天行事,必遭天谴。 少年快步走出大殿,只留下一句话:“嫚儿,我先去洗漱一番,一会儿便来寻你。” 武曌脑海里盘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好像一只淋着雨被人抛弃的小狗。 着实……着实让人心怜…… 大殿之外的侍从不停的阻挠,低声哀求道:“魏夫人……魏夫人……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可擅闯清河宫!” 魏夫人重重一拂袖,怒气冲冲的说道:“放肆!本夫人岂是你等卑贱之躯可以拦的?” 魏夫人瞪大了双眼,与平常在嬴政面前截然不同,她气得咬牙切齿。 武曌忍不住微微皱眉,店外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实际上叫人头疼。 没过多久,守在门口的侍从,实在拦不住她…… 魏夫人捏紧了帕子,大步流星的走入正殿之内,低头看着摇篮里乖巧的小孩。 魏夫人眼里闪烁着泪花,“嫚儿…嫚儿莫怕,母亲来了。我进来带你回去……” 女子身量瘦削,有些弱柳扶风,仿佛风一吹便能将她刮飞。 对于住在哪里的态度,武曌的想法向来是无所谓。 【住哪里不是住。】 武曌想到了没能护住自己的母亲,当年在武府之时,他与母亲受兄长欺辱。 如今来到了战国,他这辈子的母亲与上一世的不同,却依旧没有办法保护她。 仔细想来,倒也有几分共通之处。 武曌不清楚到底是谁下毒害她,在心里暗想:【别让朕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否则,就算要下黄泉地狱,朕也要拉他下水!】 魏夫人双手颤抖扑在摇篮上,泣不成声。 她用帕子捂住了嘴巴,呜咽着小声啜泣。 武曌却觉得被吵得有些头疼,躺在床上干脆闭上眼睛装死,反正哭一会儿便消停了。 可谁知他的母亲好像是水做的一般,自打进入这清河宫中,便如同绝地的洪水一般,泪水倾泻而下。 武曌无奈地心想:【能不能消停点?吵吵嚷嚷的,吵的朕头疼。】 魏夫人突然伸出了白嫩如雪的双手,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她的右手拇指上还戴着一个玉扳指,刮得她脸疼。 武曌侧脸一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直皱眉。 “对不住,都是母亲不好……”魏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懊恼,赶忙将手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歉疚的哭泣。 武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刚刚魏夫人触碰她的脸时,他总觉得对方正盯着她的脖子,好似被一条阴狠毒辣的毒蛇给盯上了,让她脊背发凉。 而且……应该没有母亲会在手上戴着尖锐的饰品。 而且方才她的眼神转变,仿佛真的一念之差险些就要掐死她一般。 武曌在唐宫之中宫斗了几年,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公子扶苏手中握着一只拨浪鼓,笑意盈盈地说道:“嫚儿,兄长回来了!” 少年大步流星地走着,直到踏入大殿之中,他都并未知晓魏夫人不顾一切闯了进来。 看到站在摇篮边缘的魏夫人,公子扶苏好似应激了一般,脸色一沉,冷声呵斥道:“你要对嫚儿做什么?” 魏夫人被这道冷不防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指一缩讪讪地收回了手。 魏夫人知道他是名义上的未来储君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他,“长公子来了……嫚儿已经叨扰公子许久,不如……” “不打扰。”公子扶苏毫不犹豫的反驳,“蔓儿冰雪可爱,善良,聪慧。并未打扰到孤。” 魏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的说道:“可是……长公子是男子,嫚儿是女子,随着年岁渐长,许多事情终有不便,还是让妾将其带回去吧。” 公子扶苏有模有样的将手背在身后,有意无意的模仿着他父王的模样,沉着声音说道:“孤知道,只不过……让嫚儿暂留于清河宫,乃是父王的旨意。” 公子扶苏适时的搬出嬴政的名号,用来压制魏夫人,“夫人的意思,是要孤违抗父王的旨意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咬着后槽牙,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公子误会了,妾并没有这般想。” 公子扶苏就这般站在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哦,那看来是孤多心了。” “时候不早了,已到了看书的时辰,请恕扶苏无礼,便不多留夫人了。”公子扶苏站在门口,身后是一群侍从,乌泱泱地站满了整个院子。 公子扶苏向来温润如玉,温和有礼。 武曌听到少年的声音,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她摇摇晃晃的伸出胖嘟嘟的双手撑着摇篮缓缓坐起身来。 与此同时,公子扶苏自然而然也看到了她侧脸上的血痕。 公子扶苏又惊又怒,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愤怒的看着魏夫人。 往常温和的人骤然发怒,那吓人的模样如同吃人的老虎一般。 魏夫人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公子扶苏压制着怒火,阴冷的瞪着她,“魏夫人,可否解释一番,嫚儿脸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对方屡次三番挑衅他的底线,他也不必再对她客气。 魏夫人心里有些发毛,吓出了一身冷汗,“我……” 魏夫人眼珠子一动,顿时想到了应对之策。 公子扶苏回头看了一眼,侍从朗声的说道:“快去请医师前来!” 魏夫人微微皱起眉头,眼微微微泛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副委屈的样子,“本夫人一入殿内便发现嫚儿误伤了自己,正想着将她抱回去找医师诊治。没想到这时,长公子回来了。” 武曌只是默默地瞅了她一眼,心里多了几分讥笑,【演技真好。】 这位魏夫人,当真是她的生身母亲吗? 怎么感觉像后娘呢? 武曌无奈地叹息,幸好她并非稚嫩的孩子,刚刚偷偷的后退了一步伤口并未留下深重的痕迹。 抹几日膏药,估计就能好了。 公子扶苏却并未因她的模样,而心软,“既然如此,那便请父王前来主持公道。” 公子扶苏第1次这样冷着脸,咬紧牙关,怒气冲冲的看着一个人。 他愤怒的模样仿佛立刻就要发生异化,化作猛兽啃咬魏夫人的骨头。 武曌一时间倒也忘记了疼,心里暗戳戳的想:【难得看见君子动怒,倒是别有一番美感。】 魏夫人眼睛里衔着泪珠,低声啜泣道:“是……是妾记错了,且将玉扳指借给嫚儿把玩,不料她不小心划破了脸。是妾的错。” 魏夫人潸然泪下,“长公子,嫚儿是妾的亲生孩子若不在妾的身边,妾寝食难安……” 第11章 惩处 魏夫人掩面哭泣,声音哽咽,“正是因为日日牵挂,寝食难安,这才一时糊涂,不慎将戒指给了嫚儿……” 对她说的话,公子扶苏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公子扶苏向来心软,往常宫人做错事情向他恳求一番,便能免受责罚。 可惜,这一次触犯了他的逆鳞。 公子扶苏冷着脸,沉着声音说道:“魏夫人,留着这副愁容去向父王解释吧。” “来人啊,请魏夫人回去。”公子扶苏让人半推半拽,将魏夫人请出了清河宫。 公子扶苏第1次如此动怒,大发雷霆地说道:“若再有下次,让旁人闯进清河宫中,孤绝不轻饶!” 武曌就这般乖巧的坐在摇篮上,忍不住咧着嘴笑,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身穿明黄衣袍的少年格外耀眼夺目,就这般站在阳光之下,像是上天的宠儿。 五官皆是精雕细琢,就像造物者的宠儿一般。 公子扶苏急切地对她嘘寒问暖,“嫚儿……疼不疼?是兄长无用,没能护住你。” 少年顿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低声说道。 武曌看到他的那一刻,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没有的事,还要多谢你及时回来,救了朕一命。】 她想要开口安慰对方,却说不出话,武曌只好弯唇一笑,伸出胖嘟嘟的手,轻轻地抓住他的手指。 公子扶苏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自责又内疚的说道:“嫚儿是不是生兄长的气了?” 武曌咧着嘴,就像稚嫩的孩童一般傻笑,【没有。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她笑的脸都快僵了,他愣是没看见吗? 公子扶苏缓缓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嫚儿放心,从今往后,孤会派出精锐的人手,层层防范定能护理周全,绝不让魏夫人再靠近你半步。” 公子扶苏眼睛里闪过一抹狠绝,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那位魏夫人…… 公子扶苏越想越生气,最终无奈的叹息。 武曌却是无所谓的想着,【别生气了,你唉声叹气的模样就像一个古板的小老头一样。】 武曌回想自己前世,手段比起魏夫人,亦是不遑多让。 当年……她的安定不治身亡,她在庙中跪了一夜,恳请天上的神明救救她的安定…… 可最终,却无力回天。 为废除王皇后,她利用了安定死亡的事,嫁祸给王皇后,借题发挥,后,王皇后被废…… 如今的魏夫人,一如当年的她。 只不过,魏夫人的心肠比她更加狠辣。 侍从发现公子扶苏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之中,急忙开口提醒:“长公子,医师来了。” 公子扶苏急切地说道:“快请进来!” 公子扶苏关心则乱,一脸着急,“医师,嫚儿如何了?可有受到惊吓?脸上的伤可能治好?体内的毒素是否还稳定?” 医师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伤痕,吓得睁大了双眼,“长公子,不知王姬受何物所伤?” 医师又缓缓的为她把脉,没过多久,便眉头紧皱,一脸愁容。 公子扶苏眸色一暗,“是一个玉扳指……” 侍从立刻将掉落在摇篮中的玉扳指只取了出来,递给了医者。 医师大吃一惊,“这玉扳指以毒物浸润滋养,与王姬脖子上佩戴的安神药相冲,见血便可轻易侵入人体,王姬往后只怕……” 公子扶苏脸色一变,双手紧握成拳,“什……什么意思?” 医师颤颤巍巍的跪地,如实地说道:“恐……口不能言……” 公子扶苏面露担忧,“可有救治之法?” 医师双腿打颤,“草民……才疏学浅。” “啪嗒——”公子扶苏手中原本捏着的拨浪鼓顿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武曌张了张嘴,怪不得刚才她想说话的时候吐不出半个字。 原来是被人下了哑药。 不过,战国时期的医疗远远比不得盛世大唐,她深知后宫,也知宫中的惩人法子,大概明白应该如何治疗自己的哑疾。 武曌伸手轻轻地拽了拽公子扶苏的手指,想要笑着宽慰他。 结果,看到她天真烂漫的笑脸,公子扶苏愈发伤心难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医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是金创药,只能治疗外伤,无法根治因此造成的哑疾。” 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公子扶苏与武曌两个人,少年缓缓取出一些膏药,轻轻的涂抹在她白白嫩嫩的脸蛋上。 小孩子的皮肤如雪一般洁白嫩滑,只是小小的伤口,看上去却如同深可见骨的伤痕一样。 武曌心大的想:【再久一点,伤口就要愈合了。】 武曌对于容貌的要求并没有这么高,这辈子,她也不需要借助容貌去达成目的。 公子扶苏痛苦又懊恼的耷拉着脑袋,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我本该与嫚儿寸步不离,都是我的错。” 武曌平静地心想:【此事与你无关。冤有头,债有主,朕自会找他算账。】 她可不会轻易放过胆敢谋害她的人。 武曌坐在摇篮里静静的享受“上药服务”,她心里却是不停地想着如今秦国之内盘踞错节的势力。 她还有一个弟弟名为胡亥,与她同岁,宫人生下他之后便血崩而亡,魏夫人心善,愿意将胡亥留在身旁亲自教导。 武曌眸光一暗,若是扳倒了长公子,便能顺利扶植胡亥成为继承人。 这其中另一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儿也算不明白。 不过终有一天,她会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清算。 武曌缓缓抬眼,从公子扶苏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脑袋被他用细小的绷带,里三层外三层的缠绕,直到包裹成一个小小的木乃伊。 公子扶苏看着他的模样,总算松了一口气。 武曌只是一时之神,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脑袋被绑成这个鬼样子。 【……有时候当孩子也挺无助的。】 深夜,公子扶苏遵守承诺,对她寸步不离。 武曌眼睁睁看着他熬红了双眼,彻夜难眠,看了兵书典籍,却难以入睡。 公子扶苏迟迟不敢入睡,生怕一闭上双眼,便看到魏夫人来向嫚儿追魂索命。 深夜,公子扶苏声音有些哽咽,因为微微泛红,低声说道:“嫚儿,兄长……有些害怕……” 【成王之路上,这是必经之事。何必为此感到恐慌与难过?】武曌不明白,这样污浊的秦王宫,竟然会有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武曌悠哉悠哉的想着:【可惜生在了帝王家,着实叫人惋惜。】 公子扶苏有些恐慌,自顾自的说着,“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嫚儿一步了……” 武曌无奈地在心里想:【哪有人一辈子离不得另一个人的?有守卫保护就足够了。】 她不知道的是,大殿之外驻足着一个男子,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墙边。 翌日清晨,侍从带来了关于魏夫人的消息。 侍从快速地禀报:“据说大王震怒,下令让魏夫人禁足一年,无诏书不得外出。” 公子扶苏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不够不够……” 楚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扶苏,是何人惹了我的孩子?” 公子扶苏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母亲又何必明知故问?” 楚夫人冷声说道:“她背后还有些势力,你的父王只是暂且权衡利弊,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相信他,过不了几年便能看到那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楚夫人轻轻地抬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胖脚丫,“嫚儿……嫚儿……我的小心肝啊……当真是冰雪可爱,别怕……” 第12章 听政 公子扶苏咬着牙,目中满是不甘,声音有些哽咽道:“母亲,若真的天理昭昭,为何那些恶人长寿又得意?而无辜的嫚儿,生命却已经步入倒计时……” “什么?”楚夫人大吃一惊,她并不知道,武曌体内残存的毒素,已经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了。 公子扶苏眼里闪过不忍,“儿臣遍寻坊间大夫,可……嫚儿哪怕长生江阳也恐怕只剩下20年的寿命。” 楚夫人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万万没有想到竟如此狠毒,哪怕对稚童也毫无怜悯之心。 楚夫人轻轻地将她抱起,拍拍她的背,温声细语地哄她睡觉,“嫚儿不怕,既入了清河宫,皇后再无人,能伤你分毫……” 楚夫人皱起了眉头,“可有法子为嫚儿解毒呢?” 公子扶苏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微微抿唇,“需要找到毒药的配方。” 可那魏夫人出手狠辣,想来毒药的痕迹早已被她抹去,纵是将永安宫掀个底朝天,也只怕查不出端倪。 楚夫人无奈地叹息,“母亲会派人留心魏夫人的一举一动,扶苏不必担忧。” 楚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那日你险些缺席嫚儿的抓周宴,到底是为何?” 公子扶苏微微皱起眉头,缓缓说道:“儿臣命工匠打造嫚儿的长命锁,内置些许安神清心的药粉,却不知因何走漏了风声,导致长命锁不翼而飞,不得已,只好连夜赶制。” 楚夫人温声道:“本该送来长命锁的工匠,尸体在山崖底下被人发现……” 她心中暗暗叹息,本想与世无争,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手都插进清河宫里了。 那就怪不得她不留情面了…… 楚夫人眼底划过一抹狠厉的光芒,像是蛰伏已久的狮子,不出手,所以一出手便能咬对方一块皮肉。 武曌只觉得有些困倦,也觉得有点奇怪,像楚夫人这样有手段的女子,怎会生出公子扶苏这样心善的孩子? 武曌闭上双眼,【难道这就是歹竹出好笋?】 又过了一些时日…… 这些日子,武曌一直停留在清河宫内。 每日就算出去晒太阳,四周也有十余名护卫在保护她的安全。 某日,嬴政趁着扶苏被派出去办事,特意来了一趟清河宫,将还在睡梦中的她直接抱走了。 武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些许颠簸,微微睁开眼睛,瞥见熟悉的人,她又闭上了双眼,懒懒地睡觉 她心里还在偷偷嘟囔:【刚眯着……又作甚?】 嬴政眉眼含笑,低头看着她,耐心地解释道:“今日扶苏与楚夫人外出,换寡人陪嫚儿。” 武曌瘪了瘪嘴,【谁要你陪……】 武曌悄悄在心里蛐蛐他,【后宫着火你看戏,朕都被毒成哑巴了,也不知你这后宫收的都是些什么奇人异士。】 “嫚儿,再耐心等一等,一年后,寡人定然灭魏。”嬴政之所以留魏夫人一命,也只是因为她是嫚儿的生母,仅此而已。 武曌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朕画大饼?】 武曌心中冷嗤,【这好饼您自个儿留着吧,胆敢害朕之人,也该由朕亲自送他们上路。】 她从不信旁人的承诺,大多无法兑现,还不如一开始便不抱希望。 嬴政有些内疚,为了权衡利弊,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帮忙而出了这口恶气。 那一日嫚儿受伤之时,他站在清河宫殿外,心急如焚,却迟迟不敢进去…… 【谁理你。】武曌闭眼假寐,懒得搭理他。 嬴政眼底含笑,耐心地问道:“嫚儿既然醒了,不如与寡人一同看看战局?如何?” 武曌懒懒的抬起眼皮,看见了她眼底的笑意,男人剑眉心目,生的气宇轩昂,倒是生了一副好面孔。 他目光诚恳真挚,似乎真的在重新邀请她一同议政。 武曌视线慢慢移开,心中暗道:【朕若是胆敢染指你的江山,只怕要死的连灰都不剩了吧?】 阳光透过窗,映照在书案上长长的案台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战报。几乎比她站起来还高了。 武曌在心里小声的吐槽:【致死量的政务。】 嬴政听她心里不停的吐槽,只觉得有趣极了,眉眼弯弯,笑着道:“嫚儿若是怜惜寡人,不如与寡人一同看看?” 嬴政知道他生来便是傲娇的性子,于是将战报摊开放在她的眼前。 【小篆有些许难辨认,倒是与大唐时流行的行、楷不同。】 武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掩吃惊,【前线战报就这般给朕看了,当真无碍吗?】 嬴政慷慨又大方地说道:“只要是寡人有的,嫚儿都可以视为己物。” 武曌眨了眨眼,在心里得寸进尺,【这般大方?那朕若要你后宫里的楚夫人呢?你也会拱手相让吗?】 嬴政脸一黑,楚夫人不行,那是公子扶苏的母亲,也是他的后妃。 嬴政笑着问她,“寡人意欲攻楚,不知嫚儿意下如何?” 武曌愣了片刻,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一个人与她执手共掌天下… 武曌在心中暗道:【你只是走在了历史车辙正确的位置罢了。】 嬴政则是听着她的心声,渐渐对未来有了方向,原本他的意图只在于六国罢了。 可如今他也想看看外边更加广阔的天地,究竟是怎样的? 未来的他是否可以突破时空的限制,随心所欲,夺取更加广阔燎原的天地。 武曌伸出胖乎乎的手抓了抓他的衣襟,轻轻地拽拽:【你怎么了?】 嬴政毫不掩饰眼底的野心,“嫚儿,赵国是寡人的心腹重患。” 他向往着有一天能够一统六国,希望秦国的百姓可以傲然立于天地之间,不必受战火纷飞之苦。 而他秦国,必将成为六国最后的胜者,再不必送质子前往他国受辱。 嬴政又一次开口试探,视线直接落在她的脸上,“嫚儿以为,若寡人施反间计,诱赵王杀李牧,如何?” 武曌有些纳闷,他怎么一天到晚对着她自言自语,莫是不是政务压力过大……疯了? 武曌在心里小声嘟囔:【看着朕作甚,朕脸上又没有字。】 “倘若嫚儿笑了,就说明寡人此计可行。” 武曌抿着嘴,眼珠子一转,坏心眼的想:【那朕若是不笑呢?你能拿朕怎么办。】 嬴政眼底含笑,他的嫚儿顽劣调皮时也是如此可爱。 嬴政想了想,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地,手抵在鼻尖,做了一个鬼脸。 武曌唇角顿时绷不住了,【你要对你这张俊脸做什么?】 嬴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嫚儿笑了,说明此计可行。” 武曌仔细回想史书中的记载,在这一年内的事情,化作了史书中的寥寥数笔。 武曌在心里暗想:【如今赵国饥荒,反间计可行。史书记载,你令王翦率军穿行太行山脉,直攻赵国腹地,后破井陉,包围邯郸。】 嬴政在心里想:看来寡人赢了。 嬴政缓缓说道:“赵涉河漳,可断六国南北联系。且,寡人为灭燕,不得不早做打算。” 武曌眨了眨眼,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这些话本该留着与你的谋士相谈,何故要与朕说起?朕又不会说话,如何能给你回应?】 武曌眨了眨眼,哪怕与他近距离接触,她也难以窥测到他内心的想法:【不过你想的倒是长久,走一步,竟连后面的三步都想完了。】 武曌眨了眨眼,心中有些困惑,【是因为曾在赵为质子的缘故,所以急不可耐的对赵下手吗?】 第13章 战术 武曌又忍不住心想:【可是……他作为千古一帝,应该是海纳百川,包容万物之人,许是朕想错了。】 或许是她是妄自揣测了…… 武曌眼里闪过一抹内疚,或许她不应该如此恶意揣测对方。 纵是真的有几分过往的因素在内,但选择进攻的顺序,也应当是由六国局势所变动。 嬴政却忽然笑道:“寡人是个小气之人,恩未必还,但有仇必报。” 武曌目移,【看来有一部分个人因素存在。】 武曌的眼睛落在了地图上,【赵国兵器制造发达与农事兴盛,此时攻赵,赢了血赚。】 嬴政的视线则是紧紧追随于她,“可是进攻路线有不妥?” 武曌下意识皱眉,心中暗想:【一年后,赵王投降,但公子嘉逃亡至蔚县,称王,负隅顽抗,整整6年。】 嬴政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不解,蔚县,那是哪里? 武曌紧接着心想:【不过如今是战国时期,蔚县易守难攻,应该是在赵国的属地代郡。】 武曌下意识将自己带入了将领的位置,心中暗想:【若是断其太行山东麓往北的路线,直接斩草除根,说不定往后也不必如此头疼了。】 她懒懒地抬眼看了一眼嬴政,心中多了几分惋惜,【可惜……朕是站在已知者的视角俯瞰过往的历史,也不知能否改变过去……】 武曌不知历史是否可以更改,在心中暗暗叹息:【就算与你说了又有何用?你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说的话吗?】 嬴政则是紧盯着太行山的方向,眼中多了几分深意,心中暗道:宁杀错,不放过。 嬴政眼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光亮,“嫚儿,寡人与你,扭转这乾坤。” 武曌听着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只觉得云里雾里,听得一头雾水。 她冷冷地心想:【他怎么总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看来是批奏折批疯了。】 武曌看着他勤恳执政,时不时拿着预制的玉制的王印在密函中盖章。 武曌眨了眨眼,【难不成给朕的那枚是假的?】 嬴政听到了她的心声,赶忙开头解释道:“王印自古来以来一式两份,常用的是青铜制成的,玉制是为备用。” 嬴政唇角上扬,耐心地解释道:“现如今,寡人将青铜制成的王印送给了嫚儿,自然只能用玉制的。” 【哦。】武曌低头,从楚夫人给自己缝制的布袋里面,取出了那枚沉甸甸的青铜王印。 “啪嗒——”武曌胖乎乎的手拿不稳,放到了桌子上。 嬴政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惊讶地问道:“嫚儿不喜欢王印吗?” 武曌眨了眨眼,心中暗想:【朕要的是传国玉玺,而非这小小的秦国王印。待你攻破赵国夺和氏璧,命李斯制成玉玺后,再取也不迟,这王印暂时先放在你那。】 嬴政迟疑了片刻,随即听到了他的心声,眼中的期待与满意愈发的浓烈,眼中仿佛有熊熊烈火燃烧一般。 他的嫚儿与他一样,意不在秦国,而在天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 武曌靠在王座边缘打瞌睡,她不敢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样子,只好时不时偷瞄几眼,时不时闭目养神。 忽然,殿外传来侍从的传唤声:“陛下,扶苏公子求见。” 嬴政放下手中的战报,“让他进来吧。” 公子扶苏匆匆赶回,一路风尘仆仆就连衣衫还未来的及更换,呼吸急促道:“儿臣拜见父王。” 他一回到清河宫中便听说嫚儿被父王接走了,生怕父王将嫚儿归还魏夫人,于是匆匆赶来。 武曌懒懒的抬眼,看着面容俊逸无双的少年郎,【他怎的来的这般匆忙?就连头上的汗珠也不曾擦拭。】 “儿臣已完成父王所交代的事,嫚儿也快到了午睡的时辰,儿臣这就带她离开。”公子扶苏快步走上前,将武曌抱在怀里。 嬴政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眼里多了几分探究,此前他命人前去查探扶苏与魏夫人之间的纠纷,却并没有查到任何不妥之处。 如今,扶苏活脱脱像是个护崽子的母鸡一般,似乎生怕旁人将嫚儿夺走。 嬴政眼中闪过困惑不解,“等等,为何……这般在意嫚儿?” 他知道他的长子心善,向来爱护弱小,可是……他对嫚儿的保护,似乎已经超出了寻常对弱者的庇护。 如珠似宝,像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若是嫚儿说想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命人搭建通天梯。 公子扶苏缓缓转过身,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回答:“嫚儿是儿臣的妹妹,作为兄长,本该爱护妹妹,不是吗?” 这话答的倒是滴水不漏。 嬴政紧接着问道:“胡亥亦是你的弟弟,为何不见你如此关心他呢?” 武曌默默的瞪了他一眼,【……尔是否有病乎?】 史书记载,她和公子扶苏都会死在这位秦二世的手中,还爱护他,现在不打爆他的脑袋就已经很不错了。 嬴政只是随口一说,想要试探为何扶苏会待嫚儿如此之好,并没有旁的想法。 嬴政忍不住暗想:莫不是他也能听到嫚儿的心声? 可是……公子扶苏说话之时坦坦荡荡,就连嫚儿悄悄在他心里骂他的时候,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 看来能听到嫚儿心声的只有他一个人…… 公子扶苏没有过多解释,抱着武曌就打算回去了。 公子扶苏温和一笑,“今日,母亲做了蜜饵,嫚儿与兄长一起使用,可好?” 少年身上穿着明黄色的衣袍,脚踩黑色靴子,金色的阳光从殿外落入他的身上。 少年身披阳光,携风而来,举手投足,皆温文尔雅。 武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弯唇一笑,【好。】 武曌唇角上扬,如葡萄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公子扶苏的俊脸,【这孩子心善,又没什么心眼,朕和他相处,格外放松,也极为舒坦。】 武曌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幽怨的目光。 嬴政默默地盯着她:难不成就因为寡人心眼多,所以你同寡人在一处便不自在了? 武曌微微皱起眉头,偷偷地回眸瞅了他一眼,【他怎么总是偷偷看朕?】 嬴政则是光明正大的与她对视,视线毫不偏移。 武曌在心里冷哼一声,瞪了回去,【大胆,竟然瞪朕!】 嬴政无奈的闭上眼,他明明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嫚儿,怎么落入她眼里变成了瞪她了? 公子扶苏抱着武曌,快步走出议政殿,心有余悸地说道:“我真怕父王将你交还魏夫人……嫚儿,孤,很害怕。” 少年低垂眉眼,细长的结语掩盖了眼里的泪花,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尾微微泛红,看起来就像一只与世无争不谙世事的兔子一般。 武曌不明白,是不是楚夫人将他保护得太好,导致他对自己毫无戒备之心? 甚至还一心为她着想…… 就如同……如同一位真正爱护姊妹的兄长一般。 他如清风明月,叫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可是,武曌又不由得想到了他在历史当中的最终结局,许是天妒良人…… 心慈手软者,总是不得善终。 公子扶苏尽量让自己摆脱悲伤的情绪,弯唇一笑,“嫚儿,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兄长带你去吃蜜饵,母亲做的可甜了。” 武曌没有牙,却还是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天真,【好。蜜饵是什么东西?一听就很好吃。】 公子扶苏快步走着,归心似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