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请魔神复仇后》 第1章 「诡力浮姬」 / 她快要死了。 一柱香前，她的右手掌心突然长出一枚骇人凸起，发着诡异的蓝色幽光。 世人皆知这是何物，可整个仙界等了多年的最后一枚拼图，如今却成少女的催命符。 爹娘带她逃亡，穿过热闹的仙门武楼，烟火把下城区的小巷也照亮。 追兵爬上房瓦，逼近正面，堵死后路。 “杨浮姬，你身上长有诡物，我们奉宗主之命带你回主城调查。交出诡力，可留你性命，若再潜逃，格杀勿论！” 娘亲挡在她身前，烟火炸开，映出女人愤怒到扭曲的脸：“你们在诓谁？！这东西只有人死了才能剥离！你们带我女儿走就是要她的命！” “夫人，你既什么都明白，何必白费口舌。” “我女儿亦是正经仙门弟子！既被「神力」选中，为何不能拥有！” “你女儿门第太低。” “去他的门第！分明是宗主觊觎这力量，行杀人越货的勾当罢——” 娘亲的嘶吼未竟，下一刻，新的烟花冲天而起，掩盖长箭贯穿身体的沉重闷响。 杨浮姬瞬间呆愣，清丽的面容惨白，泪水顺着脸颊兀自流下。 但比丧母之痛更可怕的是，父亲突然将她猛推向卫兵，焦急与她划清界限。 “大人！这孽畜出身低贱，和她狂妄的娘一样不知好歹！她不配拥有神力，你们随便将她捉拿便是！小人断不会寻仇，小人还有个儿子聪明伶俐，女儿自是不值钱的东西，小人绝不会因此背叛仙门，还请大人饶我一命！” 杨浮姬从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她死死盯着地上尸骨未寒的娘亲，悲愤中朝天怒泣一声，掌间瞬闪波光震断父亲手臂，荡开围剿兵刃。 她拼命奔逃，直至绝路。 悬崖之边，云雾吞噬一切光线，下面是传闻中神鬼莫测有去无回的死地。追兵以父亲为质威逼利诱，再三强调不会要她性命，叫她速速退回。 可还有什么好活的。宗主也有一枚绝顶神力，她根本就不可能战胜。 纵身跃下后，身体砸在地上的剧痛让她生不如死。 可那些痛楚，却不比心中悲愤万一。 恨，她好恨。 她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死掉。 残存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她用尽力气呼叫：“有没有人，救救我……” / “你的身体已毁，全凭手中那点力量吊着。死不了，也活不成了。” 弥留之际，她竟听到有人回了她的话！ 那女声威严空灵，如古钟敲响深窟。 杨浮姬艰难转动眼珠，透过血污模糊的视线，看到一缕缥缈青烟。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本座沉睡太久，是你的坠落将我唤醒。我一时间记不清了……”那声音带着疏离与威仪，却又奇异悦耳。 杨浮姬听闻心脏狂跳，撕裂的胸口涌上惊喜，她强忍剧痛迅速更换称谓：“那……您还记得您的名讳吗？” “吾名，「无绝元尊」。” 无绝！杨浮姬痛得更厉害了，但她顾不得了，她欣喜若狂，古籍中那个上古传说竟是真的！ 她跳下来，就是想赌这万丈深渊下的一线可能！ “是……那位上古时期，据传引发神界大乱、穷凶极恶、霍乱众生、差点将神界灭亡，最终被诸神诛杀，并埋于此地的无绝魔神吗？”她喘息着，复述那些被列为禁忌的内容。 “你说什么？？”那声音听闻描述，声线陡然锐利，“本座是魔神？霍乱众生？？荒谬！” “……我所阅典籍，皆是如此记载。而关于您的书卷……俱是**，我是幼时于仙界最大书馆偶然窥见，专门找来翻阅过数本，不会有错……” 杨浮姬此刻没有说谎的必要，那无绝亦沉默了，似在核对这一事实。 “晚辈还觉得，此事甚有蹊跷，如若您真是十恶不赦，神界干了这么一件好事，居然并未传扬而是封禁……这很不寻常，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杨浮姬继续说出心中疑惑。 “本座确是被杀了，否则也不会仅剩一缕残魂与你对话。但比起发生了何事，”无绝接受了现状，并涌起深深冷意，“本座更想知道，是谁杀了我。” “这，可太多人参与了……但发起屠魔令与亲手手刃您的都是同一人，现今神界至高神明，「青云帝尊」。传说他作为神界之主刚正不阿，还亲自开辟仙人两界，受三界众生景仰爱戴。” “青云？……青云？？是青云手刃了我？？……哈……哈哈哈！”那无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可知，他是我未婚夫婿？ ……本座迟迟未能等来婚礼，原是他谋划了一切，为篡我位，夺我名，要我命……好一个刚正不阿，受众生景仰的青云帝尊！真是个罪该万死的男人！！” 悲愤的恨意响彻崖底，与此刻的杨浮姬是如此同频。 她赶紧抓住这共鸣，用尽最后的清醒问着：“您，可想复仇？” 无绝的残魂凝视少女，感知她的濒死和不甘。紧接着，威严的声线缓和下来，换成命运般的唏嘘：“告诉本座，你有何心愿。” 少女听闻，潸然泪下。 她只是一介渺小之辈，无人知道这一刻她为复仇改变了什么。 / “晚辈生于看重门第，等级森严的仙门「合贤门」，今日身上长出全仙界都在觊觎的神力，我为此被仙门宗主追杀。 我娘为了救我而死，我爹为求活路弃我如敝履，我不甘心就此枉死！求前辈……用我的双眼，我的身体，替我正道，替我报仇雪恨！ 晚辈此生酷爱书籍，想做一名仙界学者，纂辑所见所闻……我叫杨浮姬，今年十八岁。” 生命的最后，少女毅然对一个不知真假来路的亡魂，选择托志献身。她本不该这样死去，但无绝没有拒绝这借尸还魂的机会。 “本座，定如你所愿。” 青涩的少女杨浮姬死了。 赋予千年不死神魂的「杨浮姬」，站了起来。 从此以后，她就用这个姓名，来完成她的复仇。 古神复苏，第一件事便是测试那诡力。她摊开右手，看那幽蓝波光重新闪烁疯狂，接着指尖窜起一簇火焰点亮周遭。 “啊？”她轻嗤一声，语气嫌弃，“何等破烂力量，也配称神力？？” 连她登顶时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接着她摇头，神情暗淡：“罢了，有这个就够了。”想当年被她师尊丢在荒墟之时，连这等微末之力也无，不也踏上了众生之巅？ 没有什么是绝对无能的，也没有什么是绝对可靠的，手里有什么便创造什么。 随即挥手，将火焰亮起整个崖底。 有了新的身体，她回忆起了一些前世片段： 她的原身已毁，之前的力量也不知所踪； 他们费尽全力，也没有将她的亡魂诛灭； 青云和她的旧友便把她镇压于此。如今她已成上古传说，那算算，至少过去了上万年。 她仔细观察，这崖底三步一处「噬魂阵」是生怕她跑掉。 被砸坏的祭台上还有一大坛麒麟血，她幼年被麒麟伤过最怕这个，加上麒麟本就压秽镇邪自是少不了。 血水还满着，应是不久前特地来蓄过。 “原来你们都这样厌我。” 说这话时她没有任何悲伤，好像前世所有的痛与念想，都随最后的沉睡遗忘了，直到今日复活。 一起复活的，只有滔天的恨意。 最后，她对着崖壁上雕刻精致的众神屠魔画像，一字一句发誓。 “天不亡我，是天不容黑心祸害高坐明堂，安享尊荣。我无绝上一世被歹人辜负，这次，必将连本带利夺回。 青云，等我来取你首级！” 她转身离开，崖底瞬间恢复原样，像没有人来过。 / “大人！杨浮姬跳下去了！要去找吗？” “蠢货，无绝崖宗主都不敢进，去的没活着回来的，你去找吗！” “那神力怎么办。她若是死了，神力不就下落不明……” 领头的追兵紧皱眉头，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能回去问过宗主了。反正神力新生，今日天一亮全仙界都知道了。她死没死自有「仙灵榜」揭晓，与我们无关。追究起来就拿这厮推脱！” 那人踢了杨浮姬父亲一脚，带着人马打道回府。可刚进下城区没多久，众人皆感不对，强烈寒气周身四起，全身汗毛都被吹得倒立。 “去哪啊——” 几十追兵齐齐回头，见到猎物竟自己回来了！她轻飘于半空中，抱臂背对着武楼灯火看不清面容。 “没掉下去？竟敢耍我们！！”头领怒了，咬牙切齿，“杨浮姬根本没习过武，拥有神力之前就是个草包，短短一个时辰根本掌握不了什么力量，给我冲过去拿下！” “跑了还敢回来送死，自不量力的无知女流！” “害得我们差点交不了差，直接弄死算了，省了宗主亲自动手！” 追兵的大叫声惊得附近住民纷纷逃离。但有一只脑袋，在战场非常近的距离间，好奇探出墙来。 杨浮姬听闻聒噪甚觉不悦，随即眼帘微垂，右手一翻。 刹那间，天地色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诡力浮姬」 第2章 「皓明亦津」 / 杨浮姬掌心之中突然迸发万千青芒，接着一股嗡鸣声刺耳传来，最终数百只青羽啼鸟自光核间振翅而出。 鸟的羽翼锐利如刀，通体流转着噼啪作响的炽光。 “去。”她轻吐一字，群鸟得令化作一股青雷电海，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向追兵狂扑猛袭。 光鸟掠过之处，空气皆被灼烧草木成灰。追兵的武器在雷羽冲击之下，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呃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迅速被鸟鸣吞没。顷刻之间，方才还杀气腾腾的众人已尽数瘫倒在地。 天地复又恢复安静，唯余几缕电丝在空中游走。 杨浮姬缓缓收手，青光透过掌间仍隐隐流转。她的周身因神力爆发还绕了一层旋转花纹的薄盾，花纹上刻着神秘图腾。在月光之下如梦似幻。 墙头上的人瞪大眼睛，兴奋到半截身子都露出来了。 杨浮姬落地，俯身抓住领头人的脖子，啪啪几掌把他弄醒。 “你、你为何神力领略……如、如此之快……我不相信……” 啪！又一耳光下来，女子皱眉：“本…姑娘的神力，用得着你来相信？” “你等着……宗主一定会抓到你，把你……啊！！”杨浮姬一拳下去牙给他砸碎了，加上刚刚的电击每打一下就加倍疼痛，他很快哀叫连连，“别、别打了……饶命啊！啊啊！” “我娘的尸首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首领被揍得满脸是血，继续大声求救，“饶了我吧大人！不大神！别打了啊啊……” 没得到答案，她把人又扔回地上。 “回去跟你们宗主说，我杨浮姬不再是合贤门门生了。 杀母之仇，我定会找他来报。 叫他做好准备别死太难看，我会嫌不过瘾。” 说罢又恶趣味召了几只灵鸟，给这群人又电了一遍。 接着回头，瞥墙头上那双眼放光的少年。 / “浮姬姐姐，你好厉害啊！”少年从墙上翻下来直直向她奔近，眼神亮得惊人，话语喋喋不休，“唰地一下，他们就全倒了！电光火石像表演！神力不愧是神力！你还会浮空术！好厉害我好羡慕！” 对方看上去跟原身年纪差不多，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但一双眼滴溜溜转难掩机灵。 杨浮姬心有警惕，指尖微光暗凝感知他身上并无邪气，反而有种极微的灵根波动。但她仍有防备地清冷回：“你有事么。” 少年故意不理她的疏离，往前又凑了半步像是早有准备般：“我知道你娘的尸骨在哪里。” 他顿了顿，接着咧嘴一笑露出尖尖虎牙，带着点讨好和自报家门的熟络：“姐姐我叫杨亦津，也姓杨，跟你一样，是门里不起眼的旁支。我还有个把月就成年了，所以不白叫你姐姐，嘿嘿。” 说完他转身引路，带着杨浮姬穿过城边混乱的夜市。 污水横流的街道旁，一个壮汉正对小学徒拳打脚踢； 不远处的暗巷，持刀护卫与金牙地头蛇暗自交易； 更有几个赤身小恶霸将一瘦弱孩童推搡在地，嘴里高声辱骂：“旁系贱种！贱种！” 代表合贤门千年的地标狮头被扔在残羹剩饭中，散发着恶臭。 杨亦津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灵活避开所有，偶尔回头确认少女是否跟上。 杨浮姬并没有把遗体掩埋，而是在一条小河边，将遗骸火化成骨灰带在身上。想着哪天能寻得一处祠堂，可为其求得一方供奉，也算了却原身心愿。 至于她爹，在她打那群人时给他趁机溜了。也罢，又不能杀，贪生怕死的东西恐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谢你了。”她收好骨灰袋望向天边微亮天际，见夜色正褪去，黎明将至。 “姐姐要去哪？”杨亦津立即跟上她，声音急切，“我、你能带我…我可以跟着你吗！” 杨浮姬一顿：“什么？” 少年扯了扯破烂衣角，小狗眼湿漉漉充满恳求：“我没有家，浮姬姐姐……一直都是靠乞讨卖乖活着，谁都能欺负我……我真的好想跟随一个厉害大神，学点本事，以后能堂堂正正吃饱饭，做个男子汉。 姐姐面善仁义，才能得到神赐神力，打得那些卫兵屁滚尿流，甚至不惧高高在上的宗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好人，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我不想待在合贤门了，姐姐要去哪带着我好不好，我绝不给你添麻烦！你要有什么用着我的地方，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无比自然，那混合着天真渴望还有一丝狡黠的眼神，让杨浮姬心生恻隐，像看到故人之姿。 接着她闭上眼仔细搜寻原身记忆，想知道她原本打算。模糊回忆中，娘亲面容浮现，多次抱怨她若是生在别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去「千山门」求学，那里最是公正不看出身……记忆中的原身，对此也充满向往。 或许，这也是她的遗愿？ 而她确实也得找个靠谱地方，把这神力层层练起来以便更好复仇。并且她虽已重生，但对这新鲜仙界并不了解，捡个衷心小弟倒也省不少麻烦。 想完她睁开眼直视少年：“你知道千山门怎么走吗？” 杨亦津的双眸瞬间被点亮，像皎皎星辰。 “知道！我知道！姐姐要我带你去吗？”他忙不迭点头，声音激动到拔高，“我有地图，我熟悉水路，咱们坐船走，划船的老姜我认得，要得不多，我攒了一些钱，全都用上一定能到！路不算久，天气正好，现在就能出发，我带姐姐去，姐姐也带着我！” / 日头高照，千山门入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百名少年少女，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最后一枚神力昨夜降世了！” “真的假的？仙灵榜并无异动啊。” “仙灵榜只录仙界前百的顶尖战力，得主肯定是个不懂运用的草包，自然上不了榜。” “哇，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怎会浪费？对方既不会用，自有大佬会去「取」呀！” 这群少年大多十**岁，身着各色仙门制服，绘声绘色讨论着仙界头条。 “哇哇，那争夺起来，岂不是又要血雨腥风？？” “那又如何，我等小辈说得上话吗？咱们能在千山门求学成功就谢天谢地了。要知道今年招收名额比去年还少，只收五人！我看咱几个又是无望咯。” “我娘说，今年「乾正门」收人特别多，有钱就能进，不怎么看战力的。” “哈哈，那是富人权贵聚集地，普通人更进不去了好吗……” 喧哗声中，人群末尾走来一男一女。少年眼神明亮，四处打量探路在前；少女双臂环抱，眉眼间带着被嘈杂人声惹出的不快。 “你们是什么人？”有人注意到二人朴素衣着开口质问。 “我们是合贤门来求学的。”杨亦津老实回答。 话音刚落，却引来一片嗤笑。人们纷纷把目光转移，看戏般将他们层层围住。 “笑话！千山门与合贤门不睦千年，绝不收你们合贤弟子，你们也配来求学？” “就是！你合贤门势利阴险，专干些不入流的勾当，陷害千山豪杰！最烦你们这种走狗了，哪来的赶紧滚回哪去！” “穿得这么寒酸，定是被扫地出门的废物，赶紧走，别臭了这千山圣地的门槛！” 几个看上去像是千山门的狂热拥护者言辞激烈，对二人挥手驱逐。 杨浮姬闻言思考，这千山门听上去名望不低啊，又与恶臭合贤门是死对头，那就是没来错地方。 “你们啰嗦什么。”杨亦津倒是不气，据理力争，“从未听说千山门明令拒绝任何仙门子弟，合贤门出身亦有资格求学。这里是公平竞争之地，不是你们的一言堂！” “哼，并非我等看不起你们。”一个身着绫罗绸缎腰佩美玉的小少爷越众而出，眼角眉梢尽是鄙夷，“只是今日千山门只收五名弟子，必是能力才智顶尖之辈方能入选。你们就算混进来，也是自取其辱，不如现在识相点夹着尾巴回去，省得丢人现眼～” “就是就是！” “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嘻嘻！” “你怎知我们过不了？”杨浮姬在一众嘲笑中终于开口，神情玩味，“你们打得过我吗？” “好大的口气！”那小少爷见她挑衅，立即嘲讽不止，“你若真是天才，这个年纪早已名扬仙界。可我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一号人物。瞧见没？”他得意指向人群中一位被簇拥的少年，“今日稳入山门的，唯有我们「玉琼门」的段东尘段公子！他可是位列仙灵榜副榜一万名的真正高手！你拿什么比？？” 杨浮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位段公子确实生得眉清目秀，气质卓群，珠光宝气，一看便是高门贵子。 “原来是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啊，我当什么呢。”但她没理这茬，而是似笑非笑继续回那讥讽之人，“你可听好了。” “……听什么？” “我叫，杨浮姬。” “哈？？谁让你自我介绍了？？哪来的野路子，真是笑死人了！” “她莫不是傻子吧，长得挺个像大家闺秀的，没想到脑子不正常！” 人群听到她突然自不量力自报家门，爆发出哄堂大笑。 杨浮姬也笑。 第3章 「骄月东尘」 / “你们……可快闭嘴吧！小心一会姐姐把你们都打哭了！”杨亦津真心实意开口，不是不想惹事，是真为这些人捏把汗。 可这番警告却让笑声更加猖狂，小孩们笑得前仰后合，广场上变得热闹非凡。 “你们不信啊？”杨浮姬佯装惊讶，抱臂的动作放下，指尖发出暗暗青光，“那打一场试试？” “浮姬姐姐，你别理他们。”杨亦津赶忙拉她衣袖低声道，“我们去那边等，山门开了直接进去便是，不必在此纠缠……” “哎呦，怂了！” “怂货，合贤门的怂货！果然只会嘴上功夫！” “哈哈还我叫杨浮姬，好蠢啊！” 你们才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笨蛋！杨亦津无语极了，回头咬牙切齿：“你们再骂！浮姬姐姐才不是怂！我们只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既然你们非要找打，我、我跟你们打！” “就你这营养不良的臭鸡仔？”一个高大少年狞笑上前，伸手狠狠推向杨亦津，“你也配？！” 然而，预想中少年狼狈摔倒的场面并未发生。 他落地的瞬间，一层青色花纹的光盾突然浮现，稳稳托住了他的身形。而推人那人反被一股震力逼得倒退两步，手掌发麻。 嘈杂的广场，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不远处，千山门一座瞭望阁上，一个身影正冷冷俯瞰下方闹剧。 / “你叫什么？段什么？”杨浮姬再次开口，目光越过众人锁定那位据说最厉害的锦衣小公子，意思明确地要跟他较量。 被点名的少年微皱眉头，在无数目光注视下仙然鹤步地走了出来，并应和。 “段东尘。” “好。”杨浮姬轻笑颔首，右掌翻开，青色雷光自掌心吞吐明灭，“一会儿你若是断成两截，我不负责。” 杨亦津见状无奈拍头：“我就说别惹……” 强大的神力波动如潮水般扩散开来，围观的少年们全部脸色剧变，惊呼着齐刷刷后退数步，瞬间将段东尘孤零零留在场中。 “天呐，神力，是神力！” “段公子要被打死了！” “她怎么出现在这啊！” 神力具现化的模样，在场的怕是没几个见过。那青色光核微微凸起，内部似有风雷奔腾，散发出可怕威压，让人恐惧又忍不住兴奋。 毕竟，那是顶级力量。 段东尘自知骑虎难下，珠圆玉润的脸上强撑着高傲：“被神力选中，也须得会用才是。你方才使得不过是最基础的「盾力」，如今仙界没几人专修这自保法术，你怕不是学了个没用的辅助之力！” 这话立即给那帮拥趸者接着挑衅的勇气，纷纷附和。 “没错！盾力就是个自保的废物能力，她连佩剑都没有！没有剑，拿什么打？” “就是！空有神力又如何？不还是连仙灵榜的边都摸不着！” “段公子别怕！她未必有你厉害！打她！” “对啊段少爷，你若能打赢她，你就是能强过神力的未来之星了！此事传回宗门，你们宗主定对你刮目相看！” “马屁往哪拍呢？我们少主本就是宗主亲孙，娘胎里就是金枝玉叶……” “啊…是是是！是我失言！少主天纵奇才，咱们全仙界上下定都对您刮目相看！” 原来是宗主之孙，超级大户人家的金疙瘩！杨亦津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虽然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去那富甲一方的玉琼门开开眼，但能看到富少挨一顿打，也算值了。 再说，他真心实意求过情了，谁叫他们不听劝呢。哎呀小孩子就是这样，不吃亏不长记性，可不是他见死不救哦～ 杨亦津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识趣退到一边找了个绝佳观战位置。还忍不住伸手，戳戳周身那层若隐若现的薄盾。 他笑起来，人生中第一次被人保护，心里美滋滋的。 杨浮姬这边其实是看不上这群小菜的，但转念一想在哪练手不是练？这神力没恢复至她昔日原力一半之前，任何蚂蚁都不能放过。 “方才你说，我修的是盾力，是没用的辅力……”她目光尖锐扫过段东尘，扫向他腰间那柄灵气盎然的佩剑，“原来我少把剑啊！” 仙门宗室的武器，定是顶好的宝贝。 段东尘察觉到她的意图顿感不满，立即抽出长剑叫嚣：“仙界基础能力，除了「剑修」便是「盾修」，你没有武器，我说你只修个无用的盾，冤枉你了吗？” 而杨浮姬只注意到那剑出鞘之时，声似有龙吟，剑身流光溢彩，确是上品。 还听到这仙界基础法力竟只分两类。她扫视一圈求学学子几乎人人佩剑，看来这盾力确实冷门至极。 既无用，为何不废除？ 更可疑的是，她的神力出手便是盾形……这破烂玩意儿，该不会真只能使盾用不了剑吧？那不是糟了。 于是心念意转间，她立马有了决断。在众人眨眼不及之时，数只青鸟尖啸忽出直扑人群。 “什么东西！” “啊！” 众学子惊惶失措，乱作一团。 趁着混乱，杨浮姬俯身飞快前掠，快到段东尘再也没捕捉到其踪影，就感到握剑的手臂一凉，转头定睛才发现，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而杨浮姬再出现之时已借力腾空，那柄长剑转入她手。还将身子于空中利落翻转双臂舒展，倒转的紫金纱衣勾勒其轻盈腰线，宛如夜蝶振翅。 掌心光核跟随飞舞炫彩异动，好似一颗夜中跃进的长尾流星，闪耀而过。 将少年的眼一瞬灼热。 光芒稍敛，少女人随剑走，化作凌厉流光，不等人反应剑直指愣神的段东尘眉心。 一股冷意劈头盖脸罩下，少年头皮发炸再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厉喝一声：“心剑，凝！” 铛——！！！ 一柄锐气逼人的光剑自他身前凭空闪现，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在杨浮姬剑锋之前。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气浪猛地扩散，吹得附近几人连连后退。 可那心剑很快光华乱闪根本就顶不住对方威逼，段东尘只觉双臂剧颤虎口发麻，只能紧急闪到一边躲避，脸上血色尽褪，写满慌乱与难以置信。 / “什么鬼啊？她居然是双修？！用抢来的剑也能打？？” 围观的叫声此起彼伏。 “太卑鄙了！居然偷段少爷的剑！逼得少爷不得不动用「心剑」！谁人不知心剑是上辈人留下的珍贵遗物，是保命的根本，不能轻易示人……这杨浮姬太过分了！” “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一起上！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不知是谁最后喊了一声，这群年轻气盛的少年便被愤怒驱使纷纷亮出兵器，如下饺子般一窝蜂涌了上来。 杨浮姬怕伤到这些半大孩子，方才连雷鸟都未用。此刻见他们这样不知进退，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 也罢，就让前辈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剑身青光缭绕发出低沉嗡鸣，面对人潮和兵器，杨浮姬手腕只是轻挑几下。 只听当当几声，冲在前面的几把长剑瞬间被脱手高高起飞，又划着弧线插进土里。那群学生只觉手一歪，最后就只顾在人群脚底爬着找剑了…… 有人见冲锋无用便改变战术，试图从侧翼和背后偷袭。一人召出沉重巨斧，带着呼啸的风狠砸杨浮姬后腰。 但她仿佛背后长眼，只一个轻盈侧身，手中长剑便顺势向下一划——那精钢打造的斧柄竟被直接削断，斧头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同时还有铁链、长刀、兵枪，各式武器从不同角度袭来。杨浮姬身影就在场中飘忽不定，手中剑光化作青色柳枝，每次轻扬都伴随金属断裂的美妙声响。 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闲庭信步间便将所有近身兵器尽数斩断。 数刻后，疯狂的攻势终于停歇。 同仇敌忾的少年们不再热血，而是握着手中的半截武器猛地意识到一个残酷事实：他们为此次求学精心准备的兵器，毁了！去年一整年的辛苦磨练顷刻化为乌有！ “我…我的青锋剑！” “娘给我求的护身宝刀……” “呜呜……完了，全完了……” 心理脆弱些的弟子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方才还群情激愤的广场，这下只剩声声哀怨。 全场唯有杨亦津兴奋跳高，他双眼放光攥紧拳头，狗狗眼里盛满狂热崇拜，他的浮姬姐姐厉害得不像话！他说能把他们打哭，就能把他们打哭！ 段东尘则气不打一出来，他紧咬下唇厉喝一声心剑再次凝聚，不管不顾朝着杨浮姬猛冲过去！ 杨浮姬瞧他又急又气，偏还强撑不服输的小模样，心底的恶趣味又被勾了起来。 她忽然很想看看，被人捧上天的骄矜小少爷狠狠吃瘪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在众人惊愕之中，她竟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堂皇的动作。 第4章 「逐鹿千山」 / 杨浮姬竟将手中宝剑收起，双臂悠闲抱在胸前原地站立，不闪不避要用肉身硬接这一剑？？ “姐姐！”杨亦津吓了一跳，失声惊呼。 于是众人全部目光都转向段东尘这倾尽全力的一剑，只见电光火石间，那剑气却只吹起了杨浮姬额前几缕发丝而已…… 人群仔细看去，那剑锋是死死抵在了杨浮姬身前寸许之处，被那层他们嘲笑过的青色薄盾稳稳拦住了突进剑势！ 几名学子下意识捂住嘴，内心疯狂爆出一个念头，好强好强。 而段东尘还是不服，继续大力劈进，剑尖与光盾交界处都迸发了一圈火星，却仍无法前进分毫。 杨浮姬则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笑着盯紧少年眼睛，迎着他吃力的方向开始悠哉往前迈步。 边走边把段东尘硬生生推得向后滑退，嘴角还发出戏谑的鼓励：“使劲，使劲啊，没吃饭吗？玉琼门的天之骄子就这点力气呀，要不要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发力？” 话音未落，她快速出手，一把攥住了段东尘握剑的手腕。对方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抻着他整个人被往前一带，踉跄着就跌进杨浮姬怀里了…… 而少女就着他的手，握着他的腰，将剑回转直直朝着看热闹的人群捅去。 “哇啊——！”众人吓得四散而逃。 “放开我！你这个……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段东尘被她牢牢固在身前动弹不得。从未与女孩子如此贴近的距离，和完全受制于人的姿态，让他的自尊心彻底受挫，声音都因羞愤而破音了。 “嗯？你说我什么？”杨浮姬在他背后轻语，几乎将脸贴在他耳廓之上，还压低声线威胁，“不能这样骂长辈哦，小心我打你屁股。”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离我远点！不知羞！放开！”段东尘挣扎得更厉害，耳根红得要烧起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真敢。 只见杨浮姬轻缓用力将其顺势向下一拉，段东尘只觉天旋地转间，自己就被她轻而易举压弯了腰，脸朝下按在她屈起的膝盖上…… 这个屈辱无比的姿势，让少年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紧接着“啪”地一声脆响突然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杨浮姬竟真掀开了他华丽外袍，对着小少爷的屁股抬手就是一巴掌！ “还犟嘴吗？” 段东尘整个人都僵了，剧烈的羞耻感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放开我！你……你是不是变态啊！！” 杨浮姬闻言又低低笑了，在段东尘听来好像恶鬼低吟，更让他绝望的是……她竟真又扒了他的裤子！直接在他白胖胖的屁股蛋子上又打了两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段东尘发出一声绝望尖叫彻底崩溃了。 / 女学子们面红耳赤，纷纷捂住眼背过身去，其他人也面如土色不忍直视。 “好丢人啊……”连杨亦津都忍不住嘟囔，对这金贵少爷生出一丝同情。 瞭望阁上观望的人影起身，妖冶的红瞳深处掠过波动。他微微抬首，盯着杨浮姬桀骜的脸生出一丝不满，而后转身离去。 被钳制的段东尘只觉天都塌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让他浑身冰冷，却又羞得要燃烧起来。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干脆昏死过去算了！ 但杨浮姬仍嬉皮笑脸，仿佛刚才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她好心替他拉上衣袍膝盖一颠终于让他站直，再晃了晃手中战利品。 “你的剑，我收下了，就当是我赢了你的奖励，怎么样？如果你不从，我就继续把你……” “给你了！给你！不要再说了！”少年猛地打断她话音，双手死死抱住身前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跳开，泪水都流出来了，顺着白净的小脸滚落，我见犹怜。 杨浮姬愣了一瞬，小玩意儿还怪好看的。 学子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开始议论纷纷，看向杨浮姬的目光彻底变了。 “这新神力者……能力不可估量啊！段少爷也算我们之中的佼佼者了，在她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光他不是对手吗？刚才我们一拥而上，可有人碰到她半片衣角？” “是啊……神力不愧是神力！竟还能剑盾双修……用别人的剑都随便砍，盾完全不坏的……” “此人必定能进千山门了！拥有如此力量，谁还会看她的出身？？依我看，就算是上层「仙域」，她未必不能进！” “怪不得如此轻狂不羁，行事……那般不正经，怕不是个妖孽！” 杨亦津听着议论，见话风终于从敌视转向了敬畏，可最后那句妖孽又让他舒畅些的心堵了起来。这些人，终究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杨浮姬身边高声喊话。 “你们一个个自诩名门正派出身，怎的如此不尊重人？眼见神力之威仍不自量力，以多欺少，最后落得没剑可用，真是活该！就此等心性德行，配入你们朝思暮想的仙门吗？ 今日姐姐对你们小惩，实则是告诫！管好你们的嘴巴，少污名新神力拥有者！ 她是杨浮姬！不是什么妖孽！” 杨亦津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自知理亏且实力悬殊，无人再敢出声反驳。 杨浮姬则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看着身旁这个刚刚还像小狗般躲她盾后的少年，此刻却勇敢为她据理力争。甚至从始至终都毫无保留相信她，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要跟着她了。 而另一边，段东尘正手忙脚乱将腰间华丽剑鞘一把解下，看也不看就朝杨浮姬扔过来，随即头也不回红着眼拂袖而去。 杨浮姬接住剑鞘将手中宝剑归入其中，对着那几乎要跑起来的背影又笑着逗弄一句：“谢啦，段小少爷！” 段东尘一个趔趄，脖子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 入门时辰已到，众人沿着蜿蜒石阶向上，不消多时便已立于千山崖顶，千山门主城「覆雪城」的轮廓清晰展在眼前。 清风卷在少年们的耳边，发出轻笛般的碎曲，像经年挽成的辽歌绕在雄宏巨立的群筑之上，随雪而落。 踏入城中，随处可见的「悬浮烛灯」融出温暖的风，高耸的山摘下低垂的云，靛蓝的长空画上翩然的鹤，美如梦境。 近处望去，建筑皆由白石砌成，松柏与桦树笔直而立。城池结构精巧非凡：三层高台于前展开，四层楼阁簇拥中部，五层殿宇累叠于后，彼此由长拱桥巧妙接连；既有飞楼入云数座，又有阁宇傍地数间。 温泉的热气从小亭榭中漫出，流水绕过观景轩台，曲折长廊通向幽静之处，冬花在雪地点缀色彩。 脚下青玉石阶延伸向雅致庭院与广场，数不清的拱窗与门扉在层叠的建筑间交错。 覆雪城就以这白基青松点火缀雪之势，亭台楼阁之美，画境斑斓之仙，屹立于云霭的千山崖之上。 “哇……这、这也太美了……”杨亦津看得目瞪口呆彻底开了眼。这景象，比他从小长大的市井之地不知强了多少倍，不，是半点可比性都没有！ 其他仙门弟子也纷纷惊叹，唯有玉琼门几人，或因方才的挫败或见惯了奢靡，没有丝毫波动。 正当众人沉醉于美景之时，一声清冷之音忽然传入耳中：“各位仙门弟子，你们好。” 只见一身素白纱衣女子，不知何时悄然立于前方高台之上。她身姿挺拔，气质傲如寒梅。 “我是千山门今年遴选入门学子的试炼官，付若烟。今日本门只招收五名学徒，以突围赛的方式进行考核，时限半个时辰结束，请各位做好准备。”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哇！是付若烟！千山门宗主座下的六弟子！” “果然如传闻一般风姿绝世……听说她曾是「倾雨门」百年不遇的才女，如今掌管覆雪城的大小事务，几乎不出门，等闲难得一见。我们这辈子，恐怕也只有在入门试炼时能见她一回了。” 付若烟莲步轻移向下走了几级台阶，却在扫视众学子之时眉头一蹙。 “你们的武器呢？为何有人两手空空，有人手持残刃？你们在山脚发生了私斗？” 人群面对质问支支吾吾了半天，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付若烟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情绪不佳，衣衫略凌乱的段东尘身上：“段小公子，你的剑呢？” 她认识这位玉琼门的少主。只因段东尘自幼跟在其爷爷身边出入各大仙门集会，甚至见过仙主。此次他来千山门求学，玉琼门更是早早派人前来打点，不仅送来了厚礼，甚至连他在覆雪城居住的院落都特意重新布置修葺过。 这倒也算不上贿赂，毕竟段东尘争气，资质在同辈中确属上乘，凭实力夺得一个名额本是十拿九稳之事。 但此刻，付若烟见其不仅失了佩剑，眼角竟还泛着未干的微红，心下顿时了然，这群少年中怕是出了个了不得的奇才。 “回付师姐，”段东尘听闻点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弟子……还有心剑护身，师姐不必担心。” 他竟然，没说什么？ 然而，他身后一随行弟子按捺不住高声叫喊：“他的剑是被人抢走了！付师姐！学子中混进了强盗！您一定要为段公子做主啊！” 第5章 「神力降临」 / 这一声呼喊使得人群纷纷侧目，视线齐刷刷投向杨浮姬以及她腰间宝剑。 付若烟目光也看到那声音所指「罪魁祸首」。 “不是的！”可出乎所有人意料，段东尘竟急眼否认了，他脸涨得通红，“是…是我切磋输了……自愿将剑给她的。她赢得堂堂正正，没有问题，不是强盗……师姐，还是快开始试炼吧。” 此话一出人群又炸开了锅。杨浮姬眉梢微挑，杨亦津惊得张大嘴。 这小子怎么回事？被打傻了吗？居然还替对手说起好话了？难道……是怕千山门深究起来，把他当众被打屁股的糗事抖出来？ 付若烟眸光微动，将段东尘的窘迫尽收眼底。她心中疑云更甚，愈发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能力，竟让心高气傲的玉琼门少主输得连贴身佩剑都自愿交了出去。 她从高台上飞下来，再次将目光定在杨浮姬身上。 对方坦然自若，甚至带着懒洋洋的无所畏惧。 “开始试炼。” / 突围赛的规则是以少胜多，每人每轮至少击败两名对手才算成功。许多在先前冲突中武器损毁的弟子只能悻悻退至场边。 杨亦津紧张躲在杨浮姬身后，有些慌乱。 “姐姐…我怎么办啊……”杨亦津带杨浮姬来千山门，可从没想过能遇上每年一度的新生招收日啊。 他本想二人能找个地方慢慢修炼，叫姐姐教他个一招半式再来求学试试，可这误打误撞……以他现在的三脚猫功夫，肯定要跟姐姐分开了。 “你有武器吗？” “我…我只会用这个……”见杨浮姬直白发问，杨亦津只能怯生生从背后摸出两把刃口有些微卷的短刀，与周围学子的灵器相比寒酸得可怜。 “可以。” 杨浮姬却不嫌弃，话音未落青光便将空气打颤。杨亦津只觉周身一暖数层灵盾已悄然上身，一股异常澎湃的能量正源源不断涌入他四肢百骸…… 浮姬姐姐竟直接给他「赋能」了？？这可是只有神力拥有者才能操作的能力，只在书上见过！ 杨亦津心脏狂跳，不想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迅速回身，用手中短刀迎上向他偷袭而来的一把长剑。 兵器交鸣，那粗糙短刀在神力加持下竟未被斩断。杨浮姬则在一边，静静看他。 少年咬紧牙关，不想让姐姐失望。找准对方惊愕于武器的瞬间空档，身子扭身疾转两圈贴近对手后背，紧接着以超快速度将刀尖抵在对方咽喉之上！ 冰凉触感让那名弟子即刻僵住，后面色惨白地认输。 初战告捷，杨亦津信心大增。他动作变得越发狠准快，凭借光盾的绝对防御和神力赋予的速度与力量，在场中快速游走。每一次闪避格挡后都打出漂亮反击。 对手一个个败下阵来。 杨浮姬自始至终都抱着手臂，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如风暴中心。她微微阖眼仿佛在小憩，而杨亦津像一颗打转的流星，围绕着他的太阳飞速旋转，将来犯者一一点杀，尽情享受神力赋能带来的强大与快乐。 “姐姐！好强的加持，我从未感觉自己这么强过！！”杨亦津睫毛上闪着渡过来的青色幽光，将他玲珑的脸，果毅的眼睛，和属于十七岁少年的明媚全部隽刻。 付若烟很快注意到场中这一幕。看那弱不禁风的少年，竟凭借一身古怪灵盾和两把短刀如入无人之境。 而那名引起段东尘异常反应的少女却始终旁观。她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妥，这绝非常规力量。 一炷香后，杨亦津已是满头大汗，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凭一己之力生生解决了三分之一对手。而另外三分之一，则大多败在段东尘手下。 场上很快剩下最后十人。按照规则，谁击败人数越多谁就能赢。 可所有人都默契地盯着杨浮姬不肯动手，似乎全在等她挑看不顺眼的人出局，她赢了再做打算。 气氛因此变得异常焦灼。 剑拔弩张之际，杨浮姬突然开口对着段东尘笑着挑逗：“小少爷，我们合作吧。” / 段东尘闻声回头，眼神先是警惕一缩，而后脑中念头飞转明了她的意图。 现下若是他们三人联手一起对抗其余七人，只要赢了，便能凭借人少优势一同入选。这远比各自为战，一对九要稳妥许多。 虽然他自忖实力足够，凭借心剑未必不能杀出重围，但毕竟失了称手佩剑，方才一番混战消耗亦是不小，对手说不定为了最后一轮还保留了体力。 所以，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 在短暂的挣扎过后，他几乎是硬着头皮顶着众人不解的错愕目光，一步步走到了杨浮姬和杨亦津身边。 只是刚一站定，那强撑的镇定就有瓦解的趋势。他的眼角飞快瞥向杨浮姬，却恰好撞进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眸里。 少年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视线。 耳尖瞬间红了。 “哇哇……段少爷真是……能屈能伸啊。” “换了我，就算不入这千山门，也绝不跟当众打我屁股，还抢我剑的人一个团队……” “……你们说，这事明天会不会上《仙闻日录》的头条？标题就叫「玉琼门少主竟与新神力少女结盟，背后原因令人羞羞」！” “快少说两句吧！这等丑事，大豪门怎么可能让它流出去？玉琼门不要面子的吗？” “按你这么说，明天我家门口会不会突然出现一袋上品灵石，嘱咐我谨言慎行啊？哈哈哈……” 杨浮姬对段东尘的选择并不意外。世家小公子虽清高但目标很明确，入不了门似乎比当众受辱严重多了。 不过让她略感奇怪的是，他此刻并没像方才单挑时对她叫嚣两句再选。 她不禁生出好奇，微微倾身靠近低声询问：“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 段东尘身子极快地僵了一下，却没有避开，而是红着脸义正严辞：“合作赢得更快而已，才不是因为你强呢。” 哦，原来是因为姐姐强啊。一旁的杨亦津听懂了，并下意识撅起了嘴。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看上人家强大，死皮赖脸屁颠屁颠跟来的？跟着姐姐混，不仅得了庇护，还实实在在涨了本事，体验了一把神力加持的快乐。 也该知足了。 就算她再找多少个弟弟都是应该的。 杨浮姬看到了杨亦津的模样，随即转过头故作轻松端水：“怎么样，赋能好不好玩？” “厉害的！谢谢姐姐！”杨亦津快速回应，眼神重新亮起。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种用法，”少女语气随意，抛出一个让对方更开心的消息，“只要你待在我周身百米之内，这层力量就会自动维系，无需我操控。所以你不用担心能力会突然消失，放心使用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以为……是一次性的呢！” 他又露出那双招牌狗狗眼，里面盛满纯粹的喜悦和依赖，看得杨浮姬心头一软。 / 剩余七名弟子眼见三人抱团，顿时倍感压力。他们彼此交换眼神后也迅速集结在一起。 毕竟面对如此强敌，集合还有一丝翻盘可能，若再分散无异于死路一条。 他们心中清楚，杨浮姬入选已是板上钉钉。可她却没有选择独自过关，还要带上俩人一起进入，简直自信得看不起人了。 但那又怎样，她的神力既可双修给自己亦能为他人赋能加持，还有那神出鬼没的灵鸟……都实在太过强悍。他们很怕她还会拿出更多招式展示，比赛赢不了还被揍得落花流水…… 那些已被淘汰的学子，心态也跟着发生了变化。他们观看了这么久的神力展现，从最初的震惊、嫉妒，到此刻早就生出了期待，也想看看她究竟还能玩出何等把式。 剩余七人思考许久，最终认定他们也是各仙门中年轻的佼佼者，合力之下爆发出的威势其实不逊于段东尘与杨亦津。 所以他们试想，若能先一步控制场上唯一变量，或许他们还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随即七人眼神一厉极有默契地逐渐散开，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杨浮姬三人困在中心。紧接着，七人双手结印同时厉声高喝：“锁灵阵，定！”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束缚悄然从四面八方缠向杨浮姬！ 杨浮姬沉默不语，只觉周身空气一滞，身体撕拉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神力降临」 第6章 「幼犬献忠」 / “哇！七人组竟同时对杨浮姬使用了控制仙术！她短时间内动弹不了了！” “他们想控住杨浮姬，好围攻剩下两个！好战术！” “那锁灵阵是仙界有名的控制力了，怎么也能控住她一时半刻吧！又是七人合力，有希望！” 段东尘觉察到那几人使阵，立即转头看杨浮姬，眼神焦急；杨亦津却安定许多，因为他能感到赋能没断。 杨浮姬还以为是多厉害的阵仗呢，原来是小小控制技能啊。她极轻地笑了一声，在众人的所谓希望之中，嫌弃地甩了一下手腕。 “怎么回事？！没被定住？？” “不可能吧……那七人分别来自五大仙门，对锁灵阵各有研究，除非是付师姐那般地位的成年人，才不会被我们这种学徒轻易控住……” “对啊，她方才是无盾状态，是没有神力反应的！按理说绝对无法挣脱！怎会如此？” 是啊，怎会如此？可惜杨浮姬没兴趣回答，她有了新点子。 于是人群便见她突然将双臂交替身前，青光再次爆闪而出顷刻荡开。 站在她身后的杨亦津，只觉一股海浪轻盈拍打着身体；段东尘也感到周身仿佛吹了一道舒畅清风。 可等他们再抬头望向四周时，都惊了一跳。 那围攻过来的七人，此刻竟全部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僵立在地，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 不，不是七人！ 放眼望去整个试炼广场，包括那些在外围看热闹的数百名学子，全被定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都变得不能作数，整个广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杨浮姬满意极了，缓缓放下手臂环视这片由她制造的绝对静止领域，语气平静宣布。 “我们赢了。” 飞出去老远才避开神力控制的付若烟，此刻再也维持不住冷静表情。她眼神震惊着又飞回杨浮姬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探向其掌心。 磅礴而原始的神力波动，她不是第一次见。 恰在此时，一道嘹亮的吆喝声伴随麒麟兽的嘶鸣从覆雪城上空掠过：“《仙闻日录》今日头条！紧急号外！最后一枚神力已然降世！拥有者，是合贤门弟子，杨浮姬—— 仙灵榜战力实时刷新，杨浮姬已强势闯入前百！位列九十七名！” 卖报员一边高喊一边将大量报纸从空中抛洒而下。其中一份正好落在杨浮姬手中。 她垂眸，饶有兴致阅读起来：“……据悉，杨浮姬目前已脱离合贤门，行踪成谜。本报预测，她已前往心仪的仙门寻求庇护。不知会是哪家宗门即将迎来如此重将？她的出现是否会改变整个仙界大陆的未来格局？让我们拭目以待！” 读完，她看向神色复杂的付若烟，唇角轻扬晃了晃手中报纸：“按照规则，我已入选。不知千山门，是否欢迎我？” 付若烟放开她的手，满脸纠结与为难。对方是神力拥有者，她做不了主…… “你先给这群人解开，我让人带你们三个去往住处。” “好嘞，谢谢师姐！”杨浮姬语气轻快应了一声。 叫完却有一瞬恍惚。 她这辈子，只喊过一人师姐。但她早已不在了。 / 学徒宿舍异常雅致，屋内陈设虽不奢华却处处匠心，想来是托了隔壁少爷的福。杨浮姬想起上辈子的十八岁，颠沛流离到风餐露宿，真是不堪回首…… 杨亦津更是看呆了，跟着她进了房间满屋子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脸上又惊喜又不安：“姐姐，这地方太棒了吧……我真的配住这儿吗？” “你当然不住这儿了。”杨浮姬在桌边坐下，随手拿起茶盏把玩，“带路的不是说了吗，我们三人分住三间房共用一个院子。你的屋在隔壁。” “啊？”杨亦津听完并不高兴，立马讨好，“我不用单独住一间的！我就睡在姐姐门口这里，打个地铺就行，守着姐姐！” “……男女有别，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杨浮姬虽心理年龄早已上万岁，其实并不太在意身边多个小跟班，但她现在的身份是还个少女，总得顾及些世俗眼光。 “姐姐是……要与我生分了吗！”杨亦津一听更急了，慌忙跑到她跟前，半跪下来双手扶在她膝上，仰起水汪汪的眼甚是可怜。 “不是的，”杨浮姬略显无奈，放下茶盏跟他讲道理，“我们现在都是千山门学子了，是平等的同门关系。应该像同学一样交流。” “可姐姐，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当你的人……不想只当你同学……”少年却不肯，断断续续呢喃着，“昨夜在船上，我就想好了，我想伺候你一辈子。如果你成了婚，我就伺候你们两口子，等你有了孩子，我还会伺候你的孩子。好不好？” 杨浮姬吃惊皱眉：“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仆人吗？” “可以啊！只要姐姐愿意，我怎样都行！”他急切点头。 “我不愿意。” “……呜……”杨亦津发出委屈的呜咽，手臂抱紧了她的腿，把脸埋在她膝上，“你嫌弃我……” “不是嫌弃。”杨浮姬无奈轻拍他肩膀，“是我不需要仆人啊。我们是朋友，或者，你当我弟弟，总之不是什么主仆关系……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阿津，未来你是想当我朋友还是当我弟弟，可以慢慢选。” 杨亦津听闻，忽然愣住了。因为无论是朋友还是弟弟，对他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身份。 / “你们要吃点什么……”还没等到杨亦津回复，段东尘突然掀开门帘抬腿进来，看见眼前纠缠一幕当场愣住。 他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直愣愣看着杨亦津抱紧杨浮姬大腿，少年双眼泛红跪在地上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他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那点刚被杨浮姬带赢入门的情绪，瞬间气没了。 “不成体统！不正经！”他就这么突然进来突然扔下一句，再狠狠一甩帘子转身大步离去。 “哎！你等等！”杨浮姬下意识想叫住他，想解释并非他看到的那样，可膝上的人抱得死紧动也动不了…… 这大概是杨浮姬短暂的这辈子最窘迫的时刻了。之前打人屁股，被说不知羞还能一笑置之，可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不正经的帽子却扣得结结实实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姐姐，你先听完我的话，再去找他好吗？” 杨亦津是能感知杨浮姬对段东尘的好感的。 毕竟对方是家世显赫天赋出众的仙门少主，与年轻耀眼的新神力拥有者，任谁看了都觉得登对。 比起从小没人要的乞丐杨亦津，可谓天上和地下。 所以他急切乞求，求这个强大又对他施以善意的女子，至少先把他这份卑微的心意读完。 “你说，”杨浮姬低头，认真对上那双小狗眼，“我肯定先听你的。” 少年闻言满足笑了，诚恳说道：“阿津想好了。阿津既要当姐姐的好朋友，也要当姐姐的弟弟。” 他语气坚定：“做好朋友的时候，你需要什么帮忙，我都尽力去配合，保证不拖你后腿。当然啦，当弟弟更好，毕竟姐姐那么厉害，那么值得依赖……所以我不选了，姐姐给的身份，我都要。” 说完他像是卸下了包袱，终于松手站直身子。 千山门发放的新制服面料挺括，勾勒他抽条的身形。宽肩细腰开始初现，透出少年介于青涩与成年之间的挺拔之感。 他这副样子，又让杨浮姬想起了那位故人。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一个角色，无依无靠被抛弃数次，一无所有的她也那样渴望被那个人需要。 哪怕只是一句吩咐，即便赴汤蹈火她也会去干。她想要他的认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段漂泊的生活拥有安全感。 想到这她有些怅然。从别人身上见到过去的自己……难道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的惩罚吗？ 毕竟从前的他们，都不在了。 “好。你想当什么，便当什么吧。”杨浮姬无法拒绝，从第一眼看到小狗从墙头上跳下奔到她脚边求她带走时，她就注定拒绝不了。 重生归来，她本想做一个冷心冷情无牵无挂之人，可不知为何身边偏偏接二连三凑上来些小可爱，让她狠不下心肠。 她笑了笑将思绪压下，认真嘱托：“我们刚进千山门，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了解。你出去溜达溜达，帮我熟悉一下整个覆雪城的气氛吧。 从上到下，有哪些出名人物，他们的喜好，又有什么忌讳，都打探打探。还有哪些人多的景点，重要的建筑也留意一下，若有可以查阅古籍典藏的地方，务必记下来，过几日我们一起去看看。” 杨亦津得到了明确任务，顿时觉得充满干劲：“好！姐姐放心，阿津现在就去！保证完成任务！” 他甚至顾不上吃饭，抓起千山门刚发的布包就跑出院子。 杨浮姬看他走远立即起身，抬脚就往段东尘屋里钻。 第7章 「玉猫隐眷」 / 段小少爷带了两个下人，正小心翼翼将精致餐食摆上桌。段东尘坐在桌前没有动筷，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猛一抬头，见杨浮姬不知何时背手站在门口，斜阳裁剪她身影，将那爱逗弄他的嘴角映得捉摸不定。 “谁让你进来的——” “他是我弟弟。”少女压根没等他发作就开门见山打断，还直勾勾观察他，似要看到人心里去。 直把小少爷那点薄脸皮看得发烫。 “……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少年最终败下阵来，偏过头不再提赶她的话。 “其实你人还挺可爱的，不是坏孩子。”杨浮姬过来只是想道个歉而已，她之前当众打他屁股确实有些折辱人，他心思敏感她怕他想不开，“是我不好。这柄剑，我还给你吧。” 段东尘听着她哄小孩般的话意觉得怪极了，但提到剑别扭劲儿又上来：“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我绝不再碰。” 杨浮姬摸不准他这是洁癖，还是变相想让她有剑用，于是直白问：“那你以后只用心剑，多不方便。” “不用你操心，我已经传讯给爷爷，让他再做一把了。”他顿了顿，抬眼飞快看她，“嗯……你别用坏了，很金贵的。” “怎么，用坏了你要批评我？”杨浮姬挑眉。 “我才不像你一样，”少年嘟囔，带着不服气，“装大人，喜欢教训人。” “我装大人了？”她瞬间意外。 “没有吗？？刚刚还说我不是坏孩子，还打我屁……说什么对前辈不敬……”段东尘越说越有理，声音更大了些，“老气横秋的，好像是什么长辈一样！我比你大好吗？比你大一岁呢！” 可你回过头认真争辩的样子，只有五岁不能再多了。 不过这话倒是点醒了杨浮姬。她意识到自打重生以来，她似乎并未完全调整好心态，言行举止总是不经意流露与这副年轻外表不符的模样。 她从崖底是带着满腔仇恨与疏离走向新世界的，可这世界好像不太允许她苦大仇深…… 可要演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也很难啊。 “那你觉得我不像十八？”她试探问。 “反正我的长辈，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屁股！只有讨厌的、不知羞的、不正经的、不入流的小女子才会这么做！” 好吧……那几巴掌是真把人扇疼了。 不过他并没怀疑她是小女孩，那这打得，也没错。 该说的说完，杨浮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逗他，以免这不知羞小女子印象不稳：“我出去吃饭了，不入流的我，不配看大少爷享用山珍海味呢。” 不过自从她邀人合作之后，她发现这傲娇小子似乎对她关注颇多，她猜想他可能没什么要好朋友，想跟她做友好同门。 那大概在十步以内，她就能等到他的回应了。于是在她踏进院中快走出院门口时，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段东尘果然追了出来，故作镇定走到她身边，语气正义得跟真的一样：“他们做的饭，太难吃了！突然想吃覆雪城的名菜了！” 杨浮姬笑，她越来越觉得，她的猫和狗都很有趣。 / 两人刚在城中一家露天馆子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身后两个在摊位前挑拣蔬菜的覆雪城本地妇女，热情八卦起来，嗓门超大。 “快看！是杨浮姬！” “是呢。我听说她的神力是「蓝」的，之前就有人预测，最后一颗神力是蓝色系！蓝色可是我的幸运色啊，为什么不是我……” “你可拉倒吧！神力只在十八岁成年那一瞬才会降世，您老人家今年贵庚啊？” “就因为是最后一颗了啊……我做做梦不行吗？” 旁边讨论声刚落，对面两个吃饭的学徒也激烈议论起来。 “话说她真进咱们门了啊？这种事得宗主亲自点头吧？要不然仙域那群老爷们怕是又要闹了……听说她还是从合贤门出来的。” “是啊，师尊和大师兄都去仙域开会了，一直都没回来，大师姐为了她神力的最后一剑跋山涉水……去了什么岛来着，现下门内能点头的主心骨一个都不在。付师姐又一向稳重，是不会直接给她名分的。” “我看这事儿，就算师尊勉强同意了，仙域那边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一共就「十二枚神力」，仙界有「九大仙门」，算上她咱门就占仨了，我是仙主我也不愿意啊……” “可这新神力强得很，生的第一天就朝我们这来，还甚是狂妄跋扈，把她旁边那玉琼门少主都打了……我看谁不同意都不好使。没看见她《仙闻日录》里排名嘛，都九十七了！她只要能力高超，去哪谁拦得住？” “《仙闻日录》的话你也信？我祖父在仙域任职，他亲口说的，仙灵榜根本没更新……” “不是吧，假新闻？！我今天刚续订了一年！黑心报社！” 杨浮姬默不作声听着四面八方议论，内心暗自咋舌。这千山门从上到下从弟子到百姓，消息可真是灵通。从山口开始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能说会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仙门…… “诶！那边打起来了！” 正琢磨着，前方人群忽然骚动，似有更招眼的事发生。 / 随即一声尖锐斥骂平静了街市的喧嚣：“红眼珠！你害死人了知不知道？！” 杨浮姬和段东尘一起循声回头。 只见人群退开，留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面对指责和周围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神态自若得仿佛只是路过。 杨浮姬头探过去时，正好与他对视。 那人说得不错。他有一双，如淬炼过的红宝石般妖异的眼睛。 “谁死了？”红眼男人面无表情反问，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杀了人。 段东尘仔细端详他，越看眉头越紧。这人好眼熟…… “当然是我那可怜的同斋舍的舍友！”那指责他的学子继续高声大叫，脸色哭丧，“就因为年末考核在你设计的鬼机关场地里没走出来，被付师姐判了不合格！他回去后就躲在屋里不肯外出了！ 我们去问他，他就哭着说他的理想死了，他也死了，他的人生彻底完蛋了！这难道不是你害的吗？！”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被考核逼疯的学子…… 段东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最受不了这种遇事就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人了。若不是素不相识他就骂出声了。 “有病。” 男人直接爽快骂了出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似乎早已见惯这种场面，冷漠抛下两个字后转身便要离开。 “啊啊啊！殷老大！你不能这样啊！”那人见他要走竟猛扑在地，一把抱住他的脚连哭带嚎，“再留级一年他就太大了！出去都找不到媳妇了！求求你了！今年把机关设计得简单一点，让我们都过了吧！” 这下大家算是全明白了。刚才那段害死人的说辞是假的，眼下求爷爷告奶奶让人把考核难度降低才是真的。四周人群顿时对其指指点点，看来他估计是实在没招了，才使出这丢人现眼的下策。 “他疯了吗？”杨浮姬看得眉头直皱。 毕竟她上辈子求学之时，正值神界神力大爆发时代，战力进阶往往靠的是瞬间顿悟与用命厮杀。 可谓一掌就能劈出新天地，遍地都是天赋异禀之辈，而她则是天才中最敢搏的那个，靠流血和顶级参悟走到了战力尽头。 根本无从体会什么是被考核逼到崩溃的痛苦。 段东尘见杨浮姬面露不解，连刚端上来的面都忘了动筷，只耐心解释：“千山门与其他仙门不同，是以吸纳和培养优秀仙士闻名的。 入门后，更是以严苛的考核，逼迫学子成长。过程虽苦不堪言，但能真正从这里学成出师的，无一不是仙界独当一面的人物。 即便日后去其他仙门求职，只要亮出千山门的出身，也会被优先接纳。” 毕竟，这是对能力与心性都要求极高的仙界第一门。 “……”杨浮姬沉默了，她生性散漫向来不喜条条框框，不过他们的这种模式，却意外与她想快速提升神力的需求不谋而合。 但比起考试什么的，她更在乎这顶级仙门里有多少厉害人物。她很想知道，等她将所有大佬挨个揍一遍，她的神力能精进多少。 如此念着，她看那红眼男人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灼热，很想现在就跟他打一架试试深浅。 但那被抱大腿抱得耐心尽失的男人此刻只觉丢人至极，随即一道眼刀甩出去：“你再叫一句，今年考核就过俩！” 地上学子一听瞬间松了手，麻利卷起袖子在他鞋上虚擦两下，变得无比正常：“殷师您别这样，我就是给您擦擦鞋，您看这事闹的……” 段东尘一拍桌子，对着杨浮姬恍然大悟：“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外号红眼珠，是千山门令人闻风丧胆的「法门课」教习。 据说在他手下无法结业的弟子，根本就下不了山……入门的新学子，就没有能在第一年，从他手里拿到过满分的！” “是吗。”杨浮姬听闻介绍，感觉虚头巴脑的令人不爽。 殷云卿打发了那学徒，目光随意一扫，便精准穿过人群与杨浮姬再次对视。 然后毫不犹豫朝她走来，步伐不紧不慢带着一种隐形威压。 最后，他径直走到他们桌前，双手按在桌上俯身靠近。段东尘心中打鼓额头都冒汗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但那人却对着杨浮姬，用足以气死人的语气道：“杨小姐，你的品味真差。”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玉猫隐眷」 第8章 「傲慢红瞳」 / 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说，你点的这碗面，超级难吃。” 原来他在挑衅。 挑衅的就是这个嚣张到，随意把几百学子定在试炼场、不顾场合扒人裤子、仗着神力巨高自傲目空一切的刺头。 可杨浮姬向来吃软不吃硬，挑衅她的可没一个好下场。邃抬起三白眼黑着脸回敬：“关你屁事。” 不仅如此，要不是段东尘眼疾手快在桌下按住她的手，她那碗被批评的面恐怕已经扣在对方脸上了。 “殷师，您用过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段小少爷慌忙在中间打圆场，甚至主动背锅，“这面其实是我点的，跟她没关系。我……口味比较重。” 殷云卿却像是没听见段东尘讲话，目光依旧锁在杨浮姬脸上，眯了眯那双红瞳露出假笑：“杨小姐出言不逊，看来性子需要好好磨一磨。 放心，新生第一年的法门考核，我会亲自为你特别出题，定会管好你这匹野马的脾气。” 说完他顿了顿，又故作恍然大悟状语气充满惋惜：“哎呀，我忘了！你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留在千山门呢。我还是，先衷心祝福你能留下吧。” 这男人一定是活腻了。上一个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的，坟头草已经上万年了。她现在就好想把他杀了。 而殷云卿则看着杨浮姬愤怒的目光，扬起愉悦的笑意，仿佛完成了什么恶作剧，最终心满意足离去。 “他可是全千山门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了……”段东尘看着殷云卿走远桌下的手才放开，心有余悸转头继续劝说，“就没有一个顽劣之徒能从他手里笑着活下去的。你千万别再惹他了……” “我怕过谁？？”杨浮姬只觉得可笑，她现在虽是杨浮姬，可从前作为无绝时头破血流都未曾惧过，何况区区一个教习？ “我不知道！”段东尘眼睛一瞪，看着眼前好话不听的少女仿佛要挠人，“但你最好现在开始学会怕！你本来就因为神力被这么多人盯着，万一再被宗主知道你到处得罪人，一怒之下不让你留在这，你上哪儿哭去？” “那就把宗主打服。” “……”段东尘猛地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打谁？？千山门宗主，仙灵榜排行第一，全仙界公认的最强者！你打服她？你怎么不上天当神呢？？” 她本来就是啊。 杨浮姬不屑一顾，但看着段东尘气得白嫩的小脸也说不出重话。她又实在饿了，只能低下头拿起筷子吃那碗被评价超难吃的面，边吃还要听段东尘絮叨。 结果吃着吃着发现这面味道其实相当不错，火气瞬间又冒上来了！ 她猛地放下筷子，抬头盯段东尘：“那男的叫什么？告诉我他名字。” “你想干嘛？”少年被她眼中凶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他好像……叫殷云卿。” 云卿？ 青云？！ 啊，果然讨厌的人，连名字都这么相似。 “他死定了。” / 回去路上段东尘一直忧心忡忡，时不时就用怨念眼神瞥一眼杨浮姬，她没忍住问：“你咋了？” “我咋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段东尘简直要气结。 他陪她逛了一路，又是出钱买各种小玩意儿，又是苦口婆心安抚她情绪，反复叮嘱她要收敛性子少惹是非。 可对方态度却敷衍至极，那些话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气得他什么也不买了扭头就往回走。 “我听了啊，你不就是怕我不能留在千山门吗？”杨浮姬直接了当说出少年心思，随意到还有空把新买的剑穗流苏往她的宝剑上挂。 “我才没那么说！”段东尘那些拐弯抹角藏在抱怨下的小心思，竟被她如此直白戳破，内心瞬间警铃大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否认。 “那该怎么说？”杨浮姬的逗弄劲儿又上来了，嬉皮笑脸凑近他，掰着手指头数，“怕我不在、你就看不到我了、想我、不能跟我一起吃饭、不能一起散步、一起买小东西、晚上回去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啊啊啊！你闭嘴！不许再说了！”他叫得超大声，路上来往弟子纷纷投来好奇目光。 少年羞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一把捂住杨浮姬的嘴，几乎是半拖半拽像绑架一样飞快将她弄回斋舍小院。 “哈哈哈，真可爱。”一回到院中刚被松开，杨浮姬就忍不住出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少年笑眼弯弯。 “我才不可爱！我是男人！” “哦——”杨浮姬拖长了语调上下打量他一番，从那张精致脸蛋到微微起伏的胸膛，细白嫩滑的小手到手感超棒的屁股蛋儿，最后从善如流点头，从善如流改口，“漂亮美男。” 段东尘气得肺都要炸了，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即便气成这样，那清秀如玉的小脸配上又气又恼的表情，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或正因如此，无论他嘴上如何不饶人，杨浮姬也从未觉得被冒犯反而更想逗他。 段东尘羞再也说不出什么，甩了衣袖快步跑回自己屋中。 进屋后就径直走到盆架前，掬起冷水狠狠洗了把发烫的脸。 接过下人小思递的毛巾时，终于缓和下来闷声问道：“有没有跟爷爷强调，新剑必须要和我之前那柄一模一样？” “说了说了，少爷您放心，”小思机灵应着，专挑好听的说，“还是那位大师亲手锻的，保证分毫不差！ 老爷子听闻您跟那位新神力者交上了朋友，甭提多高兴了，直夸您长大了。说您大少爷脾气从小谁也不亲近，这回总算让他放心啦！” “谁跟她是朋友了……” 少年小声嘀咕语气别扭，手却从怀中摸出一只剑穗流苏，细细抚摸。 那流苏用料虽算不上高级，做工也比不得玉琼门精致。 但跟她的，是一对。 / 已先行回来的杨亦津独自等在杨浮姬房中。他静静站在窗边，将院中二人嬉笑一幕尽收眼底。夕阳的余晖将他们身影拉长，杨浮姬的笑声隐约传来，他的眼神黯了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落寞。 他揉揉眼眶，在杨浮姬推门而入时立即绽开笑容：“姐姐回来啦！我把那些东西都打听好了哟！” “真的吗？这么快！阿津就是厉害。”杨浮姬还没坐下就给了他一个大肯定，坐下后再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我要好好奖励你才行！” 杨亦津没想到，她居然给自己带了礼物？？他惊讶看她一层层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一对短刀！ 刀身没有多余装饰，也不华丽，但那刀刃却泛着野性的光泽，锋利得如猛虎獠牙。 “被那段小公子念叨了一路，说我不会挑东西，”杨浮姬将刀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但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上好的家伙。” 杨亦津小心接过武器，感受冰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心里却暖烘烘。 “姐姐送我的东西，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他抬头，眼神晶亮。 他开心死了，他的姐姐虽然跟别人出去玩，却还惦记着自己没有趁手兵器特地买回来给他用，心里一直想着自己…… 这就够了。 “嘿嘿，这两天我们找个机会寻人打一架，你试试这新家伙好坏。”杨浮姬看他小心将短刀别在腰间，语气认真许诺，“你的灵根底子不错，我会在赋能领域内让你快速成长起来的。 你年纪还小、又肯吃苦、聪明机灵、听话乖巧、还勇敢、有责任心……哎呀，优点真是太多啦，数都数不过来。” 她滔滔不绝夸赞着，最后停顿一下目光诚挚望进他眼睛，说出最直白的那句。 “我的意思是说，我一定能让你当个，有本事的好儿郎。” 杨亦津措不及防，听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最后竟温柔着竟道了这么一句。 他双目猛地一怔，鼻尖酸涩眼眶发热。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回复什么…… 因为这世间，即便是最虚假的承诺，他都从未拥有过。 杨浮姬莞尔笑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曾经她也像他一样，渴望一个人的奖励。 虽然直到最后，她也从未拥有过。 / “快来跟我说说，这千山门都有什么好玩的！”杨浮姬又高兴起来，很快将方才那点不必要的感伤抛诸脑后。 “好玩的当然有啦！”杨亦津也吸吸鼻子，献宝似的将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开，手指兴奋指向城外山脉，“覆雪城外的深山里，藏着数不清的灵兽！千山门作为仙界大陆第一山群，可是世界上灵兽聚集最多的地方。” 这些强大又奇特的存在，能给人当「御兽」！” “御兽？” “姐姐没听说过吗？就是当你能力超群，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便可以发动的一种感召。感召之下，会有被你力量吸引的灵兽，自愿前来与你缔结契约，为你战斗！ 据说目前已知的神力拥有者，全都有自己的专属灵兽。我估计到时候想成为姐姐灵兽的动物，得成群结队呢！” “哦？”杨浮姬觉得这能力很熟，但她想不起来了，便认真问，“都有什么动物啊？” “据说有，六条腿的漂亮蜥蜴，五米长的英俊长舌怪鸟，比人还大的绿毛勇敢蜘蛛，一口可以吃下一头山猪的可爱白鳞巨蟒！好多的！” “？” 第9章 「月夜窥袭」 / “……你是不是对漂亮英俊勇敢可爱这些词有什么误解……”杨浮姬甚是无语。 “呃……”杨亦津挠头，他只是怕直说会吓到她，“那就是……六条腿的凶恶蜥蜴，五米长的丑陋长舌怪鸟，比人还大的绿毛恶心蜘蛛，一口能吞下一头山猪的血盆大口白鳞巨蟒。 白天很少见，晚上有时会溜达进城，甚至蹲在你房门口……这样行吗？” “行啊，越危险越带劲！”杨浮姬其实已经心痒难耐了，眼看外头天色黑下来，眼珠一转拉起杨亦津的手就往外跑：“走！去见见真的！” 结果刚冲到院门口就被人拦了个正着。段东尘皱眉站在那，一脸她又要去惹是生非的表情：“天都黑了，去哪？” “呃……”杨浮姬一时语塞拼命想理由。 “浮姬姐姐说，想去城外看看灵兽，”杨亦津解释，“这会儿天黑了，不用深入森林，城外的烛火旁就能看到一些。” “想去御兽？”段东尘聪明地很，立刻猜到了他们心思，“城外那些肯定不行，你们势必要去森林才能感召得到高级货。别想骗我。” 杨浮姬一看他不同意，灵机一动想了个上好理由：“去捉一只怎么了？别的神力拥有者都有小宠物了，我不能没有吧？那多没面子，叫别人看低了我！” 接着口风一转又开始演戏：“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如别人……啊怎么突然很想哭，我无父无母，别人还都讨厌我……连动物都针对我……” “好了！”少年打断她，虽然再不想听她说下去但却也真听进去了，随即认命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御到了就赶紧回来。” “好嘞！段小少爷最善解人意了，真是个乖宝宝～”杨浮姬得了便宜什么恶心说什么，说得段东尘火烧火燎的。 不消多时，三人就悄悄翻墙溜出城外。果然刚靠近城墙脚下松树林旁时，就有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生花豹，正饶有兴致用爪子拨弄树下发着暖光的灵烛灯玩。 那豹子立起来怕比两个成年男子还高，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兽瞳泛着夜光，看起来神秘又瘆人。杨浮姬跟着他们走下斜坡好奇问：“这么大只猛兽在城边溜达，没人管吗？” “不是没人管，”杨亦津拿着地图在前方探路，“是它们一般不搞破坏，也不咬人。是喜欢覆雪城的烛火，过来玩的。没有造成麻烦，巡城的弟子一般不会驱赶。要是有人害怕，轰走就是了。” “这样啊，那些烛火是干嘛用的？我刚来就发现了，城里到处倒是。” “那叫「奇火」，”跟在她身后的段东尘抱着手臂开口，“千山崖地势极高，原本苦寒无比，若非有奇火持续供暖，凡人乃至低阶修士都难以在此居住。 这火是宗主点的，是一种以特殊灵力维系，永不熄灭的灵烛之火。” “对的，”杨亦津边接话，边小心避开前面积雪区域，“因为这种奇火长期存在的温暖灵力，还导致山中多地气候发生了变化，寒雪中也形成了片片绿洲，让更多种类的生物，得以在此生存繁衍，越来越多。它们有些也是晚上特地过来取暖的。” 他说着，终于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今夜月色清朗，加之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反射月光，周围不用点灯也十分明亮。 他指着前方森林轮廓：“姐姐，前面就是入口了。进去之后，你随便释放一下神力气息，若有与你投缘的灵兽感知到自会前来，你挑选喜欢的即可。 被选召的灵兽，平日都栖息在主人活动区域附近的林间，随时响应主人召唤。有了你的神力滋养，它们的力量也会快速增长，不用担心驯服不了。” “好好好！”杨浮姬听得兴奋不已摩拳擦掌，一马当先冲进了森林。 段东尘没有立即跟上，他谨慎回头望了望来路，确认无人跟踪心下才稍安。但随即，一种异样感浮上心头。 这是一个无风之夜，雪地万籁俱寂。可不知为何，高处的树梢却总是传来阵阵晃动。 / 杨浮姬在林间一处空地站定，兴奋翻开右手。幽蓝光羽自掌心闪烁，精纯的神力层层绽开。 然而预想中的灵兽感召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气息，多年的战斗本能让她瞬间警惕。 “有埋伏！”杨浮姬大喊一声，几乎是同时那澎湃的神力收回，化作两团凝实青色护盾环绕在杨亦津和段东尘周身。 就在护盾成型一刻，空地周围的阴影里涌出几道身影，动作迅捷无声，眨眼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人身着暗色劲装，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露出一双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是合贤门的人！”杨亦津眼尖，认出了对方衣角处隐蔽的合贤台标记。他在下城区摸爬滚打多年，太熟悉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来干嘛的？”杨浮姬一听合贤门三字立马怒了，“我都跑到千山门地界了，还敢来追杀？都不要命了？？” “这些不是普通的刺客，”段东尘脸色发白声音紧绷，他能清晰感受到他们身上，远超他现阶段能力的压迫感，“他们是常年被仙灵榜拉黑并通缉的亡命之徒！ 专门干些拿钱索命的勾当，战力根本无法用常理估量……是专门给宗门处理脏事的精英刺客！” 他喊完心中暗叫不好，他就不该答应他们晚上出来……若在城内，就算遭遇袭击，巡逻的卫兵附近的教习总能及时赶来。可在这荒郊野岭…… 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他们该怎么办？？ 可听闻他的描述，杨浮姬却兴奋了。因为这是这副身体第一次遇到真正的高手。 而且还是合贤门追杀来的不要命货色，不用顾及什么名声可以尽情大干一场了。 但少年们却难掩担忧，一面紧张观察全副武装的敌人；一面小心注意杨浮姬举动，发现她连最基本的护盾都未凝，便一同挪动脚步紧紧靠近她两侧，形成保护的犄角之势。 杨亦津拿出双刀，交叉身前。 段东尘凝出心剑，剑尖微颤，直指前方。 并根据他的经验向杨浮姬快速报备：“敌方共八人。前排三短兵近战：持斧、刀、锤，并拥有「辅助御力」雨、雾、雹；左右二人持索、镖，全是淬了毒的暗器；后排两个黑袍，应该修了「咒术」，我还从未见过咒术师，毕竟咒术是仙界明令禁止……” “那还不是因为，合贤门喜欢招收这种人，只要战力高超，即便无恶不作门主也既往不咎。” 杨亦津接过话头，他此前受这些人的欺负，此刻只能急促嘱咐：“姐姐，看到中间剩余的最后一人了吗，那才是他们的核心「主攻手」，团队的指挥和战力之最。 他们是不择手段经验丰富的团伙，你切莫不要掉以轻心……” 杨浮姬闻言并不紧张，她只是疑惑。他们刚刚提到的什么辅助御力，咒术，团队作战一类，在她听来好陌生，与她之前所用力量体系截然不同。 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对方阵型已然发动。 前排三名壮汉蛮牛般冲锋，脚步砸在雪面一阵微颤。手中兵刃寒光流转，斧刃、刀锋、锤头上隐约可见细密破甲「赋纹」。 左右两名刺客袖口一甩，数道镖影带着嘶嘶声封死他们侧翼；两条暗索如毒蛇贴地游走，悄无声息缠向三人脚踝。 后方两名咒术师枯瘦手指在胸前急速舞动，晦涩咒文声声传出后，一股灵压自头顶噩梦般笼罩。 而阵型中央那名主攻却岿然不动，目光如隼死死盯着杨浮姬。 “来了！” 攻势逼近，段东尘低喝一声，手中心剑光华暴涨，顽强驱散周遭灵压。又用分散的数十把剑影，向左侧挥重斧的壮汉迎击。 杨亦津身形一矮，双刀划出两道交错弧线，数声脆响后精准格开右侧来袭毒镖。 火星四溅间，他们脚步不停死守正面冲击路线，为杨浮姬争取空间。 而此刻的杨浮姬，眼中早已被狂热占据。对方花里胡哨的阵型和闻所未闻的能力，激起她最原始的探究欲。 “让我来试试，你们这些玩意儿成色如何！” 手中长剑发出清越龙吟，身影晃动间，一道青色流荧以最蛮横的姿态，撞入敌方严密阵型之中。 / 所有人集体向她转攻过来。杨浮姬只手腕微抖，剑尖精准向近战兵器的发力薄弱处刺去。随着偏引力带入，那三人竟被牵得攻向己方，持斧者差点劈中使刀的同伴，三名近战攻势顿时一乱。 而左右袭来的毒镖与暗索，她甚至懒得格挡。周身神力流转，微微一震毒镖便纷纷落地，暗索寸寸断裂。 至于那无形咒术，在她听来仿佛老和尚念经只觉困倦。 她打了个哈欠，神力开始自行涌动，随着灵鸟迸发，那咒术即刻撞上纷乱干扰瞬间溃散。被打退后，两名咒术师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杨亦津和段东尘在后方看得喜笑颜开，没想到她竟强横至此。她那未曾习武的身体，才不管什么复杂武力系统，就以最原始野蛮的方式势如破竹。 瞬息之间七名各怀绝技的精英刺客，被她一人一剑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对手显然训练有素，惊而不乱。斧、刀、锤立即再次交织，辅以不知何处凝聚的雨雾冰雹，与不时袭扰的暗器咒语，再次如附骨之疽缠住杨浮姬，不求伤敌只求拖延。 杨浮姬也很快发现，这些人虽非她的对手，但防御惊人异常耐打。她的攻击虽能轻易破解其招式，但他们凭借铠甲和深厚御力与耐于常人的体力，总能很快调整，复又再来。 她心中微感不快，翻转手腕，体内奔流神力加倍凝聚。她打算以双倍之力一举将这几人痛击，再以电击终结这场闹剧。 但她似乎忘了，那个从一开始就悄然消失的核心主攻手。 对方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就在杨浮姬的注意力被七人拼死纠缠，旧力刚泄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妙刹那，一道鬼魅身影毫无征兆出现在杨亦津和段东尘的身后！ 第10章 「冰雪女王」 / 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弩，弩身由某种骨质打造，上面刻着扭曲暗纹，闪着不祥的幽光。 三支尖锐弩箭搭在弦上，箭尖直指两个少年。 “小心！”段东尘先一步感到杀机，心剑骤然回缩护在身前同时发出大声示警。 但对方的动作太快，那弩机仿佛是夜色的一部分，机器发射时几乎看不到踪迹。 咻！咻！咻！ 三支弩箭激射而出，瞄准了段东尘。 段东尘瞳孔骤缩，心剑光华不断催发却依然来不及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杨亦津短暂地看了杨浮姬一眼，随即扭转身形快速挡在了段东尘身前，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箭矢轨迹之上。 三支夺命箭顷刻刺穿他单薄背脊，发出利刃入肉的闷响。 “不要！！！” 段东尘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如遭雷击。 杨浮姬闻声回头，正看见杨亦津和被他护着的段东尘，在巨大冲击力带动下向后倒去，狰狞箭矢从杨亦津前胸贯穿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血染红了少年衣衫，也溅满了抱着他的段东尘衣襟。 杨浮姬闪身赶来，颤抖托住杨亦津的头惊慌不止，只见他的喉咙呜咽着，大股大股鲜血不受控地从中涌出。 她满脸难以置信，这些疯子都做了什么……他们做了什么？？？ 杨亦津双目涣散，再也不见晶亮神采，他囔囔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着杨浮姬的手：“段公子，不能死……我不想让你为难…… 姐姐，我的命……不值钱……” 段东尘失声痛哭，杨浮姬满眼血丝死死盯着怀中少年，眼睁睁看他眼中仅剩的微弱光线，迅速黯了下去。 “阿津！！！” / 几乎是一瞬之间，狂暴的愤怒将杨浮姬的瞳孔冲得膨胀变形。 她体内的神力彻底失控，如决堤的洪流，沿着手掌疯狂涌进身体的每一寸血液筋骨。 众人在惊骇中看到少女突然仰起长颈，发出一声剧烈尖啸。声浪将周遭雪地轰然飞炸，积雪被层层掀起，化作环形的白色巨浪，蒙住所有人视线。 被雪浪冲得东倒西歪的刺客，还未反应出发生了什么，惶然之中就集体产生了可怕的幻听！ 他们耳边骤然响起忽远忽近的机械念咒，仿佛千万朝圣者在虚空中齐声诵读古老而神圣的经文。声音直钻脑髓，比那咒术要恐惧百倍！ 杨浮姬再次摊开双手，掌中凝聚的已不再是温和光晕，而是烈日般刺目的辉色。 这光芒在漫天粉雪中疯狂伸展，随着闪烁递进，她身后的雪林之中终于感召出阵阵幽长啼鸣声来。 下一刻，一道巨大灵兽身影裹着凛冽寒风与漫天飞雪从林间跃出。那是一头优美的巨型白鹿！ 接着全世界安静了下来。 雪原凝成一幅天上画卷—— 千米之内，所有景物皆被冰晶覆盖，月色洒落在晶体间将整片雪原像被钻石铺就，闪耀着奇异的立面弧光。 杨浮姬自冰雪中抬头，青色眼眸苍冷，面庞惨白如魅，浑身被冰与蓝雕刻。她握着泛起青光的右手，浮立于空，仿佛一位亘冬中苏醒的雪原女王。 而合贤门刺客尽数被镶在了冰雪之下，成为冰雕，成为水晶世界的一部分。 她唯独留了那名弓箭手，不是不想杀她，而是要慢慢折磨。 那人惊恐着神色，看着被青羽环绕的杨浮姬，看她身上青盾缀着的闪光金鸟图腾。 看到少女面无表情轻张五指，任凭她召唤何种武器反击，都在成型瞬间被冰息碎裂。 空中还不断向她坠下尖利的冰锥，她只能狼狈逃窜，每一次闪避都耗尽心力。 这样下去不出半刻，她就会因筋疲力竭而灵力尽失的……冰雪会爬上她的四肢，将她禁锢至死。 在最后挣扎的间隙里，她绝望扑向所有同伴，见他们全被封在冰柱之中，灵气正丝丝抽离。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只被感召的白鹿，正舔舐被她重伤的少年伤口！那致命伤因此止住流血，少年面色居然在渐渐恢复生机。 结束了。 她被一道冰锥刺穿脚骨重重摔在冰面上。她躺在那里，仰望被冰雪映照的夜空发出一阵凄厉大叫。 “杨浮姬！你背叛合贤门，枉负仙门多年栽培，你终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你拥有的才不是什么天赐之力，是偷来的，别人千年才能修得的诡术，终有一天，你会被神明反噬！ 整个仙门的人，都会等着你这个耻辱受死的那天！！” 段东尘听到那人恶毒诅咒挣扎站起身，遥望高处悬立的杨浮姬。只见她沉默半晌，那张被霜雪修饰空洞绝美的脸上缓缓透出冷笑。 “众叛亲离，被神反噬，受死那天……我全都遭受过了，不是吗？ 可现在我仍毫发无伤，而要死的，只有你们这些——得罪我的人！” 说罢她纤手轻抬，紧接着空中凝出了一根巨型冰锥，对准下方无力动弹的弓箭手。 在落下之时，殷云卿的一道焦急喝声自森林入口响起。 “住手！宗门规定不可随意杀人，你杀了她就入不了门了！” 【姐姐，我的命不值钱……】 少女圆目怒瞪，下一秒冰锥快速落下，弓箭手的身体就被狠狠刺穿，被整个压在冰面之中，血肉碾碎的声音一同被埋葬在冰山轰息之下。 而冰柱中的另外七人，也在她狰狞的面容里被瞬间碎裂成块。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 殷云卿见她这般疯狂模样，震惊不已。那最后一颗神力，究竟拥有怎样绝顶的能量，让一个未曾修炼过的普通人，瞬息领悟了冰与雪的「双重自然之力」，更将其运用到可怖的地步。 更骇然的是，御兽之能也是同召而出，那灵鹿可是千年难遇的疗愈兽，全千山门只有宗主有一只…… 而她领略这些也只在一瞬之间，却是整个仙界众生穷尽一生的遥不可及。 她仿佛还换了一个人格，于冰晶环绕的虚空之中悬浮着，以绝对的冰冷威严俯视脚下这片土地。 就像一名神者。 他的感觉没错，杨浮姬此刻，除了体内骤然突破的神力之外，更在愤怒与杀戮的刺激下，于灵魂深处找回了一些被尘封的记忆。 是无休止的惨烈战斗，众神陨落，众神再起； 是积压了万古千年可焚尽星海的悲愤； 是早已失传的上古神术的忽然找回； 以及，一颗在漫长时光中被磨砺的冷漠的心。 殷云卿惊叹之后，集中心绪让理智回笼，他望着周遭，抬手欲召出火焰先想处理满地尸首。却忽听得远处雪线之上，传来密集的破空之声。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于夜色中急跃而出，落在冰原四周高处。他们身着统一服饰，与刚刚阵亡的是同一拨组织。 见增援已至，殷云卿心中大呼不妙。段东尘见状也挣扎站起挡在昏迷的杨亦津身前，心剑凝出，那张溅血的花脸上交织着惊恐和要与人拼命的决绝。 “正好，我还没杀够。” 杨浮姬慢慢眨眼，杀意再起。周身寒气继续翻涌，瞬间无数尖锐冰锥又一次凭空凝结，缓缓逼近不速之客。 “杨浮姬！别再动手了！救人要紧！” 殷云卿再次高声劝阻，少女听闻思考一瞬，接着歪下头冰冷威胁。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着的选择。 把尸首带回去，告诉你们宗主，再派人过来，来多少，杀多少。 休想再害我身边的人，否则，我屠你们整个合贤门。” 那群人在头顶冰锥威压之下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快速收起冰面上的遗骨残骸，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敌方离去，杨浮姬从空中落下急步走向杨亦津这边。段东尘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同时看到的还有那张让他倍感陌生的脸。 他看她伸出手，冰息掠过伤口，那三支弩箭悄然消融。紧接着她掌心金光涌现，灵动的金色神鸟翩然飞出，萦绕在杨亦津的躯体旁。 他还清晰看到，阵阵柔色的蔚蓝光波正透过那可怕的创口，源源不断地渡入杨亦津体内。 段东尘和殷云卿同时明了这意味着什么。 ——她竟将自己珍贵的神力，渡给垂死的少年。 “他没事了。段公子，你骑白鹿，带阿津回斋舍安顿休息。” / 直到目送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雪林，杨浮姬紧绷的身形才微微一松。 然而这具凡俗身躯，其实早已无法承受神力的升级与远古力量的疯狂涌动，透支的后果开始反噬。 她猛地一个踉跄，周身萦绕的神光忽得黯淡，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看要瘫软在地。 “你没事吧！”殷云卿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她。 第11章 「痴心告白」 / 怎么是他……杨浮姬嫌弃地推开他的拥抱心中不爽极了。 但她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手解决一个人，只能任由殷云卿搀扶着，慢慢往森林外走去。 脚下的雪地化着细碎的冰晶，每一步踩下都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周遭太安静了，静得只剩脚步和呼吸，杨浮姬感受到身体在快速恢复着，不消多久她就能直接把这家伙灭口。 “我劝你不要想着杀我，我好心来救你，反被你弄死，会显得我很愚蠢。”那男人像猜到她心思般漫不经心调侃。 “是你先招惹我的。” 殷云卿好无奈，这小女孩怎么这么记仇……不过他也必须得承认，上次拿面来挑衅她的自己才是真的蠢。 “我也不知道你神力这么厉害，知道早就溜得远远的。刚成年就直接把八个人大卸八块，我这么大个男人都没这个胆。” “厉害有什么用？能破你们千山门杀过人，就不能进来的铁律吗？” “哦？”殷云卿非常惊讶她居然会在意这个，“你还在乎这规矩呢？我看你杀那么快，我嗓子都喊哑了也拦不住。” 男人故意刺激她，杨浮姬无语牵动嘴角：“我当然不在乎。但在乎我的人很在乎，所以我得留在这里。” 殷云卿能猜到她所指之人，不怀好意追问：“你在乎的人是谁？阿津还是段小公子？能否问一下你喜欢哪一个？还是都喜欢？都想要？你还小可能不知道我们仙界是一夫一妻……” “闭嘴。” 杨浮姬呲牙打断他，这个人的嘴既然还是这么欠，不如趁早灭口。 “一个都不喜欢啊？？这么挑！”殷云卿知道自己在作死，但他毒舌习惯了，试探别人的底线是他的本能。 “我杀了你信不信。” “……控制一下，年轻人。”她这么一说，他立马怂了，老实收起试探的脚，“你如果想成为厉害的人物呢，就要学会克制愤怒，让人猜不到你的情绪。 你这动不动就杀人的性子，很容易坏事啊。” 杨浮姬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找借口搪塞，但她忽然就想到了被重伤的杨亦津，不由难受起来：“我的确很冲动。当时为了跟那帮人较量，忘了保护他们……” 看她好像被戳中了心事，口气变得沮丧不开心，殷云卿急忙回复：“那不是你的错。” 可她没理他，独自囔囔着：“从前，我没有保护的人，他们都说不需要我，也不依靠我。所以我习惯了。” 她说的是那个无绝的从前。但在殷云卿听来，是小女孩杨浮姬的无病呻吟。 “说什么傻话，你从前什么都不会，自然不能保护别人了。” 杨浮姬听闻抬头看了看男人，瞧着他鼻头冻得通红，脸上一点讨人喜欢之处也无，跟自己的共同语言更也是一点没有。 于是闭了闭眼，转而问。 “是谁定的？” “什么？” “那条铁律，是谁定的。” “千山门宗主。” 夜色深沉，月光被交错的树林枝桠切割，在他们身前拉出长长阴影。 杨浮姬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轻说着：“那你们宗主，一定没失去过重要的人。” 殷云卿这次算是听懂了，他今天白天有去《仙闻日录》那边打听她的出身，知道她已经没有家了，这情况比其他神力拥有者都要惨，于心不忍道：“宗主的规矩也不是死的。 来人是杀手，本就是冲着杀人而来，被反杀是咎由自取。并且是他们先对千山门的人出手，重伤了新学子，按照宗令，我们有权还击，失手杀人也情有可原。” “哦，”杨浮姬淡淡应了一声，“那还算有点人性。” “我们一直都很有原则好吗妹妹。” “你也有吗？”杨浮姬看都不看他直接嘲讽，“我记得你在第一时间见到满地尸首时，想也不想就要毁尸灭迹，动作熟练得很，恐怕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好心当成驴肝肺！”殷云卿被她话锋一转的凭空污蔑，气得不行，“我只是想帮……是极其厌恶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用他人性命换钱财的渣滓罢了！” “你嚷什么……”杨浮姬蹙了蹙眉。 树梢上堆积的雪花簌簌落下，发出轻柔声响。几只被惊动的灵兽从他们身后跑过，随后消失在林间深处。 “……这件事，到时候宗主问起，我会帮你证明的。”殷云卿将话题兜了回来，感受到臂弯中搀扶的人，冰凉的手终于有了些暖意。 他眼神飘忽，目视前方被月光照得朦胧的小路，等待她的回应。 “那就多谢了。”少女顿了顿感谢，却又清晰补充，“但我还是看你很不顺眼。所以除了这件事之外，未来进了门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会继续讨厌你，讨厌到极致就会杀了你，可行？” 殷云卿低下，看看着怀中少女抬眼用清冷的眸子直视他，不自觉弯弯嘴角，笑里带着几分惯让人牙痒的意味。 “当然。课堂上，我依旧也还会对你严加管教的。你虽有神力，但性子还是欠改，我有信心把你磋磨好的。” “就凭你？”少女眉梢高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今日之后，你自问，还有几分胜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殷云卿并没怒，目光反而深邃了些，“你可听说过史上最厉害的一位女武神？ 那还是上古时期，六界未分，唯有神界凌驾众生。她的最强之名，是踏着无数神魔的尸骨铸就的，含金量绝非后世可比。若能活到当下，其实力将不可估量……” 这个可恶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所以你想说什么？暗示她尽管那么强，最终还是被杀了？你在嘲讽无绝？” “我当然没有！”殷云卿扶额，这女孩怎么回事？怎么脑回路一次都跟他合不上？“她并非死于不够强大，她是被人背刺，被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联手诛杀的！” “所以呢？” “强者，是不能拥有软肋的杨浮姬。”男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过来人的告诫。 你懂个屁。 莫名其妙。 好想给他一巴掌。 杨浮姬怕是跟这个神经永远也做不成朋友了。但看在今日他过来帮忙的份上—— 赏你个死对头当吧。 “你是看我两个弟弟不顺眼吧。”半晌后，杨浮姬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这般问。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吃惊，他原本绝无此意，但被她这么一说，脑中不自觉闪回方才她为那些少年不顾一切透支神力的画面…… 某种复杂情绪掠上心头。 “怎么可能！”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带着慌乱矢口否认。 / 他们终于走回覆雪城，城内灯火驱散了寒冷，二人在青石路上缓缓前行。 烛光将他们身影在地上拉长、交叠、错开，复又交叠。 在结束这漫长的雪地夜行之前，杨浮姬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刚说，无绝是被人所害的？她不是为祸世间的魔神么，被青云帝尊诛杀了。怎会是谋害？” 殷云卿没想到她会继续提无绝，而一提到无绝，他的语气就会激动，搀扶她的手臂也无意识收紧。 “仙界但凡是有脑子肯稍加思考的修士，就知道当年诸神屠魔的旧事，处处透着蹊跷。那套官方说辞，我是绝不认的！” “你觉得，她是被冤枉的？”杨浮姬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夜风。 “是。”对方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无绝元尊，”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杨浮姬，眼中闪跃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她是我心中，最崇拜之人。 从我第一次在古籍中接触到她的只言片语开始，我就知道，今生所追寻挚爱，不会再有其他。” “………………” 夜色悠长，时光真爱玩笑。 杨浮姬头皮发麻，震惊确认：“什么意思？” 殷云卿见她没听懂，随即认真一字一句回复：“我爱她。” 哪来的疯子！ “她死了，大哥！死了上万年了！你爱一个死那么久的古神，脑子可健康？？”杨浮姬简直无语至极，像遇到鬼一样对着他喊叫。 “那又如何？痛失吾爱。但吾爱永在。” “在哪？？” “我心里。” 真是可恶吧，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吾爱。 现在死了这么久，活在心里又有屁用。 杨浮姬推开他，月夜将她的眼眸吹亮，最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殷云卿愣怔了，他看向她那湖泊般的眼睛，那样英气坚决，但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不属于少女的深邃。 好像是愤怒，是不甘心。 还有恨？ / 她一进院子，就直奔亮着灯的段东尘屋。碰到两个下人端着水盆布巾低头进出，步履匆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就在她伸手推门时，脚步忽然顿住。她看到门廊阴影下，付若烟正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已等候多时。 “……师姐，你知道了？”杨浮姬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有些心虚。 因为她脑中已经飞速闪过自己这一日的「壮举」： 身为备受争议的新神力拥有者，把所有学子定在试炼场，高调入门； 进门后也不老实，罔顾规矩，带人偷溜出城； 结果同行的一个是大宗门少主，一个因此身受重伤…… 这还不算坏的，最坏的是半路亲手手刃了八名合贤门刺客，甚至让残党带着尸首回去传话，公然恐吓要屠人满门…… 她好像，真的要被赶出去了。 “介不介意，我去你房中坐坐？”出乎意料的是，付若烟只是轻抬眼帘，声线温和并未发火。 第12章 「温情若烟」 / 进到屋中后，付若烟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反复打量了杨浮姬好几眼，思考半响才缓缓开口。 “听段小公子说，你神力领略的是「冰」？” 在为何偷溜出城，为何擅开杀戒，为何拦着她不让先去看望病人等等问题前，杨浮姬实在没料到，对方劈头盖脸问的竟是这个东西。 冰算什么，她在神力突破的瞬间，还从复苏的记忆中找回了两套上古秘术呢，每套若能完全施展都能直接把仙界踏平。 只可惜现在这副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层次的力量，若非如此，她可能已经去神界砍人的路上了。 所以她只能装懵懂无知，想听听她后续话意：“是啊付师姐，我也不太懂，怎么了？” “明日大师姐回门，你在主城门口的千人广场上，当众找她单挑！只要能抗下一招半式，她便能留你下来，怎么样？”付若烟突然神情激动着直接撂下一串爆炸信息。 那双秀丽眸子瞪得好圆，既不像试炼场上那般严肃清冷，也不似方才廊下的温和持重。 而杨浮姬彻底愣住，脑子里反复揣摩这话。 发生了什么？付师姐怎么突然出谋划策要让她留下？？ “是这样的，”付若烟思路清晰，先将答案摆上明面后再开始从头解释，“你杀了合贤门的人，无论对方是不是刺客，是不是来追杀你的，是不是先出手伤人，你们是不是合理反击……明日，合贤门宗主都一定会以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上报仙域。 仙主与合贤门宗主交情甚笃，届时便会顺利成章治你的罪。会有来自仙域的典狱长来抓你，把你投入非人折磨的天牢。” “啊？？他们明明是刺客啊！阿津和段东尘都可以作证，还有那谁……” “没用的，你出身合贤门，却叛门而出，如今就是没有任何大宗门背景依托的散修。眼下你得罪了合贤门，而仙界九门之间敌对严重，互相倾轧，站错一次队全门都要遭殃，很难有人为你强出头。 现今的仙界虽然是由除你之外的神力者几分天下，但仙主是第一话事人，你若是被他针对，便是与整个秩序公开为敌，届时很难会有你容身之处。” 付若烟说得清清楚楚，形势如此严峻下杨浮姬却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怕什么，仙主也不一定打得过我啊。” 白衣女子脸上瞬间露出一副，这傻孩子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 “或许……也确实存在其他的方式。但你可能不知道，千山门是可以跟仙域正面较量的唯一宗门，如果你能顺利获得仙界第一门的庇护，就没人敢明目张胆动你。这也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这个倒是杨浮姬希望的。 虽然她心知肚明所谓的抓捕困不住她，但她也确实不想在现这个时候就被整个仙界通缉，那和上辈子流离失所有什么区别。 她上一世正是因为力量超群被各方势力忌惮，没遇到一个好人，行事又太独才被诛杀的，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那师姐，我具体要怎么入门呢？” 付若烟见她神情兴奋很是上道，赶紧说明：“进千山门，只要三个人同意，宗主、大师兄、以及大师姐之一。 你也不必打赢他们，就需充分展示你新领略的能力就好。因为「冰力」作为一种顶级自然御力，在当今仙界是独一无二的。此前许多预言都昭示过，冰力会出现在千山门，因为千山崖的环境最为契合。 但宗主和大师姐的神力都不是冰系。而你，并非千山门出身，却偏偏在此觉醒了冰力，真是天选千山门弟子。” 这么巧？ 所以她溜出城，手刃几个刺客这些事才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她把冰给拿到了？而这能力如果是唯一的，那就能克制不少东西。 杨浮姬感觉大事很妙连忙追问，“那大师姐明天到吗？我要故意输给她吗，还是稍微展示下冰力就好。” 付若烟对她的莫名自信微微一笑：“稍微展示就好，你不可能打得过她。” 杨浮姬眯了眯眼思考，然后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不能打赢人家得让着才好留下：“好好我知道了！” 女子见她听话十分满意。她知道乖乖认输就好，若还像今日试炼场那般狂妄，肯定会被大师姐揍扁的。 “嘿嘿，那我能问问她是什么样的人吗？”杨浮姬接到任务，忍不住想继续了解。 “大美人。” 付若烟用非常正经的表情描述，杨浮姬又眯了眯眼，把内心强大的吐槽欲憋了回去，乖巧应道：“好的，明日我提前去广场等她。也谢谢师姐了，这样好愿意给我建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成为众矢之呀？” 看着杨浮姬此刻乖顺模样，付若烟真心回复：“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最主要，是为了宗门好。千山门作为第一被太多势力当眼中钉盯着了……我想着，如若门内能有三名神力者坐镇，那以后宗门也就太平些了。” 为了宗门。 在之前学子们的七嘴八舌中杨浮姬姬就有所耳闻，付若烟来到覆雪城后便一心负责城内大小事务，几乎不出门，想来是真的将壮大宗门当成职责在经营。 是意料之中的事业型好女人啊，杨浮姬内心赞赏。 “我知道了师姐。还是感谢你为我考虑。”杨浮姬思虑至此，感觉对方是个值得来往之人，便扬起甜笑决定给她留个好印象。 “不妨事。”付若烟态度平和，然后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莲花哨子，“你拿着这个。以后在主城内，你若是遇到任何麻烦，只要吹响它，我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帮你。” 少女接过那小巧玩意儿品了一会，感觉其中意义深重，不由生出好奇半开玩笑试探。 “我要是惹了事你也会帮我吗？” “会。” “这么好？？” “我说了，你得留在千山门。” “那我想暗杀殷云卿呢！” “我帮你埋尸。” 事业心好重！她就喜欢这种为了理想和目标，不计一切代价的狠人了！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了！我可以叫你小烟吗！”杨浮姬高兴，甚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可以呀。”为了宗门大业，付若烟就算被叫小妹也毫无怨言。 “那小烟，看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应该大不了我多少吧？” “我一百零三。” “……好的姐。” / 付若烟走后，杨浮姬赶紧轻手轻脚进到段东尘屋子，见他疲惫坐在宽大卧榻旁眼神空洞心事重重的模样，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愧疚。 “付师姐跟你说了什么？”少年听到她的脚步声探起头说话。 然后给沉睡的杨亦津掖下被角，引她坐在桌旁吩咐下人拿夜宵给她吃。 “师姐说我杀了人，明天仙域会有人来抓我。” “什么？？”段东尘震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他今日已承受了太多打击，憔悴与慌乱顿时爬上眼角，“你别急，明天我去求我爷爷……” “叫我别急，你自个急成这样。我没事的，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聪明，一猜就应该知道我是逗你玩的呀，“杨浮姬本意就是想让他像之前那样抱怨两句出来，活跃下气氛，没想到弄巧成拙赶紧澄清，“其实是师姐想到了办法，能让我留在千山门了，只要留下来，仙域就不会拿我怎么样。” “什么法子？？”他赶紧追问。 “去单挑大师姐。” “……”段东尘一听更无奈了，千山门大师姐是什么角色啊，仙灵榜排行第十一，人非常不好惹，单挑她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少年扶额心力交瘁：“神力到底有什么好……总是碰到这么多事端，你才多大，打打杀杀的……叫人担心……” 段东尘也不知今日是累了还是怕了，竟没有一句嘴硬的说辞，就这么毫无防备直接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杨浮姬要的就是打打杀杀，她需要一刻不停地磨练能力把身体强度修行上去。唯有如此，才能拥有斩杀六界最强仇家的机会。 复仇，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不能不去争斗。 “没事！我命硬，死不了的。担心我不如担心你们自己，下次打架，我可不带你们去了，怕又把你们连累了……” 此次之后她内心确实认为单打独斗才是最好的选择。殷云卿说得并非全无道理，战场上带着软肋反而是害了他们。 “你嫌弃我没本事么……”结果没料到，小少爷听闻竟红了眼眶，傲气的双目中全是自责心碎。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杨浮姬被这反应弄得措手不及。 “可若不是为了救我，阿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还不是因为我无用，没本事！”段东尘气得狠锤大腿。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杨浮姬赶紧拉住他的手，“他替你挡箭，是他自愿的，你不能因此就觉得是自己不好。你是受害者，那些刺客才是该死的，我们仨都没有错。” 杨浮姬从不转嫁罪责，虽认为杨亦津受伤自己也有责任，但这一切都是歹人害人在前，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所以你才一定要杀了那些人？”段东尘有些理解她为何非要致那些人于死地了。 “是，冤有头债有主，阿津不能白受伤。” “可你就不怕被人报复？” “怕什么，出了事，我来扛。我早晚要让全仙界的人都知道，我杨浮姬，不是好惹的。” “唉……我相信你有这样的魄力，今日之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了。”段东尘吸了吸鼻子，眼神放在桌上那碗端上来的百合粥，“但回来之后，我一直在回想当时的场景。总觉得你领略冰力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杨浮姬饿坏了，扒拉粥喝没抬头随口问：“哪里不对？” “你当时面对弓箭手的诅咒说，众叛亲离，被神反噬，受死那天，你都经历过了……那是什么意思？” 第13章 「暴打仙乾」 013·「暴打仙乾」｜ / 杨浮姬一听吓得差点被粥噎到，她眼珠狂转疯狂思考，当时说那些话时正是刚寻回上古秘术时，完全是无绝的状态，没想到那弓箭手的诅咒正好跟她前世经历对上…… 她更没想到的是，段东尘在那样紧张的场面中还记住了她的话。 “我娘死了，爹不要我，合贤门变着法的要我性命，这还不够众叛亲离吗？神力又是什么好东西呢，我刚满十八岁，就被逼到这副境地，被其反噬或是早晚的。”她用原身的经历尝试辩解，“至于受死嘛，我这样的人，怕不是每天都在找死哈哈……所以我当时只是对诅咒的感叹罢了，你不用——” 杨浮姬话停在嘴边没有说完，就被少年忽然扑过来拥住，用一种及其克制的肩头抱方式。 “别这样说……求你了。” “你这是又要哭鼻子了吗？” 少年没吭声，初阳透过窗洒在他们身上，他只知道天终于安心地亮了。 / 杨浮姬小睡了一会儿，刚跟着付若烟来到覆雪城中央广场，就被几个人突然叫住。 “你就是新神力者吗？” 付若烟转过身看到来人略显吃惊，邃态度客气开口：“乾金泽大人您有何事？” “我在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那领头的白发男瞟了一眼付若烟，口气十分傲慢。 覆雪城晌午的中央广场人特别多，东院的学子熙熙攘攘从这穿到西商区吃饭，南门回门的人一会从空中飞快落下，一会骑着坐骑从头顶掠过，讨厌人多的杨浮姬正烦着呢，这白毛突然这个态度一头撞上来教训她小烟师姐，是疯了吧。 “你叫我？”她不耐烦看过去。 “对，是你。” “我有名字，叫我的名字。” 乾金泽见其这般神情惊讶不已，感觉这目空一切的少女真是有趣，他旁边三个跟班也满意笑，肯定认为她与他们这帮人是一路货色。 “午好杨浮姬，我叫乾金泽，我想我们很适合做朋友。”男人眼中露出狐狸般得意的邀请，并伸出手。 恰在此时从西商区买了糕点给杨浮姬的段东尘赶了回来，看到四个白发男后神经瞬间紧绷。 “午非常不好，因为我从不跟没礼貌的人做朋友。” 没想到杨浮姬拒绝的那叫一个快，都没给段东尘和杨浮姬打个圆场的机会。 那只手僵硬停在半空后愤怒抽回，乾金泽下巴一抬眼神瞬间变了：“你竟敢拒绝我？你们千山门门主都要给我三分面子，你哪来的胆子！乡下土包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上古时期青云帝尊大人开辟仙界初时，上神下来与仙界人类结合所出的「仙乾人」！我们可是有神血统的皇室！这你都不知道？？！” 他暴怒一声将四周来往人群吓到，纷纷躲得远远的围观。 她知道，但仙界是她开辟的不是那个人渣开的，她当时还派了弟子乾川下去负责繁衍生息，那小子还很不乐意来着，但来是来了怎么把自己后代搞成天王老子了？ 还跟他太奶奶叫嚣上了真是反了你们。 “拥有神的血统很厉害吗？有神力厉害吗？”她不屑回复。 “浮姬，别这样……”付若烟越看越不对，叫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神力算什么狗屁东西！你获得了神力也是一介仙人，根本成不了神，你是要永远仰望神族的！只要神界存在一天，你们就只配跪舔我们的鞋底，永远活在神的恐惧和威慑之下！你这个渣滓！” 嗙！！ 杨浮姬忍着怒气把话听完但拳头却没忍住，一掌下去那乾金泽已经嵌进广场的龙纹柱上了。 付若烟傻了眼，思绪已经想到典狱长来覆雪城抓人的场景…… 段东尘没拦也知道拦不住，此刻只希望那仙乾人伤得不要太重，还快速打算要跟家里要多少钱才能把杨浮姬赎出天牢…… 那乾金泽从柱子上被一群皇家卫士扣下来后，肿着一张猪头般的脸杀猪般嚎叫。 “给我杀了她！！” / 殷云卿匆匆从东院教完课穿到广场去吃饭，发现这边不知为何围得水泄不通，他在人群末尾听到学子们讨论不休。 “杨浮姬也太大胆了吧……进门第二天就敢打仙乾人……” “我看这次她是死定了。” 殷云卿顿时难以置信愣在原地，接着拼命从人群中向前挤。 她打了谁？？ “但你们不觉得很帅吗。咱们谁没被仙乾人仗势欺人过，我爹上回去仙域，见到了一大批皇室，那群人叫我爹跪着迎接，不跪就直接抓，一点都不把人当人看。” “对啊，刚刚她那一拳好解气，自上次「仙魔终战」之后，就没有仙乾人再被打过，千年来她是第一个！” “哈哈她好勇啊，怎么办我都有点崇拜她了！” 殷云卿挤到一半听到了那声仙乾人的呐喊，接着他的白衣皇家卫士就向杨浮姬横冲了过去，他们身上那一圈带着火光的盾形显眼极了。 “他们有「灼烧盾」杨浮姬！被燎到的低阶修士会头晕下跪！严重者可能死亡！”这里学生实在太多了，皇家护卫的防御力不会管任何人死活，伤到普通人可就太可恶了，殷云卿见势不妙大喊一声赶紧告知杨浮姬。 他知道，她一定懂得。 杨浮姬果然瞥了他一眼，随即一个前掠直奔广场中央，并对人群高喝：“所有人，后退三步！！” 众人激动着自觉后退，并目不转睛兴奋看她，知道她要开打了都狠狠期待上她如何虐这帮人了。 殷云卿终于来到付若烟旁边，女子见到他焦虑极了：“云卿，闹大了可怎么办？？” “我娘不是今日回门吗？让她处理就是。” “好吧……” 段东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然一个激灵：“你娘？？” 杨浮姬眼神一厉进入战斗模式，心想对手真是一个接一个啊，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学呢。 于是带着幽蓝剑气的武器凌霜抽出，对着那燎火的盾尖刺而去，剑尖碰到那盾时发现果真热得剑都快变形，而且靠近时的确烧得她脑袋嗡响，那群卫士还各个五大三粗将她里三层外三层迅速围住，以极快的速度从手中搓出火球来向她突袭。 杨浮姬见火球灼烧汹涌便瞬间双手结冰，将盾召出来轻喝一声：“凝！” 紧接着冰盾将突过来的数只火球瞬间冻住，那规则的球体在空中待了小一会随即啪唧几下全落在了地上。 人群顿时不可思议地喧闹起来。 “什么啊……” “怎么会有东西能直接克制火的？水力也就堪堪能压制而已，她居然把火球冻碎了？那可是碰一下人就烧成灰的「狱火」，威力无穷。” “那就是她觉醒了冰力！！仙界绝无仅有的冰力！” “天呐，神力加冰力，那不是牛死了！” 白衣护卫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们纷纷停下谨慎思考。这是神界首次出现的自然之力，修火攻的都知道冰力只要没出现一天，那火攻就永远是无敌的。现下随着最后一枚神力降世，最后的冰力也有了着落。 此人的实力定不容小觑，甚至他们所有人加一起都不一定打得过…… “你们愣着干嘛！”乾金泽此时张牙舞爪地跳了出来，对着高大的护卫就是拳打脚踢，“快点给我杀了她！杀不死我把你们都杀了！！把整个千山门都烧了！！” / 仙乾人嚣张就嚣张在，说得话一定会作数。 那几个卫兵咬紧牙关开出无数火球再次攻击，其中一人用出皇家火攻术——召唤出了一条窜天火蛇出来，其他人也召出火鸟等形态，每种都带着强烈的窒息的高温。 一瞬间整个广场热得所有人尖叫连连。 “我去烤死我啦！” “疯了吧仙乾人！咳咳头好晕！呼吸不过来了！ 殷云卿见状焦急大喊：“别看了后退！都后退！” 可却完全无用，前排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中央广场迅速成为了人间炼狱。 付若烟冲出去拉起地上的人往外送，段东尘捂着胸口死死盯着杨浮姬。 她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热火灼烤的数秒之后，杨浮姬终于看懂他们的召唤术，接着一声巨大的龙啸送进了所有人耳中，殷云卿抬头看看，见杨浮姬居然召唤出了一只巨大的冰龙出来！ 带着寒气对着袭击过来的牛鬼蛇神火迎头撞去。 接着火焰熄灭的嘶嘶声接二连三！召唤的形态火迅速被灭，那些卫兵也被龙连带着结结实实撞倒在地。 广场即刻凉爽下来，昏倒的人也都转醒纷纷向战场看去，他们最先看到那乾金泽的跟班们见打不过赶紧把坐骑召出来逃之夭夭。 现场只剩乾金泽怒不可遏地瞪着杨浮姬。 “……她牛死了牛死了！” “太棒了杨浮姬！打倒仙乾人！反正他都要烧死我们了！给他还回去！” “对还回去！千山门的杨浮姬！绝不认输！” 几个学子突然热血沸腾地带头高喊起来，把殷云卿和付若烟都惊到了。 “别怕浮姬！我们不会有一个人怪你！”段东尘也跟着少年们给予她回应。 她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找上门来的都要还回去。 杨浮姬则欣慰笑了，接着用力攥了下拳头。 将那乾金泽即刻冻成了一个冰球，然后对着千山门的南门，一脚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