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捉弄》 第1章 第 1 章 天空是铁灰色的,寒意渗透入霍格沃茨魁地奇球场的每一个角落。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比赛刚刚结束,但看台上的人群迟迟未散,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不安的蜜蜂。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斯莱特林欢呼的人群边缘,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得意笑容。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庆祝的人群,望向球场中央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他活该,”德拉科抬高声音,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以为自己是飞天扫帚上的天才,连个游走球都躲不过。” 克拉布和高尔发出粗哑的笑声,但德拉科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被围住的身影。哈利·波特一动不动地躺着,黑发在草地里散开,像是泼洒的墨迹。 “让开!都让开!”庞弗雷夫人尖声喊着,挥舞魔杖让担架穿过拥挤的人群。 德拉科看着救世主苍白的脸,一股奇异的感受在胸腔中搅动——不是纯粹的喜悦,尽管他的球队刚刚以微弱优势获胜;也不是真切的担忧,尽管他从不真的希望波特死掉。那是一种躁动的好奇,像禁林里闪烁的幽光,引诱人深入探索。 医疗室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和草药混合的气味。哈利在傍晚时分醒来,眨着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阴影。他的头像是被巨怪踩过一样疼,每一次心跳都敲打着他的太阳穴。 “你醒了。”一个拖着长调的嗓音从床边传来。 哈利转过头,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金发男孩优雅地交叠双腿坐在邻床,手里把玩着一根精致的魔杖。男孩灰眸中的神色令人难以捉摸——既有关切,又有某种掩藏不住的得意。 “我……”哈利的声音沙哑,“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霍格沃茨的医疗室。你在魁地奇比赛中被游走球击中了脑袋。”男孩嘴角勾起一个假笑,“不过别担心,斯莱特林赢了,所以你的牺牲不算完全白费。” 哈利困惑地皱眉:“魁地奇?比赛?我……我不记得……” 金发男孩的灰色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形成。他向前倾身,做出关切的表情,声音刻意放柔。 “你不记得了?我是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是你最好的朋友。”德拉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哈利困惑地看着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德拉科强忍住笑意,“我们形影不离。事实上,你特别……依赖我。” 门突然被撞开,罗恩和赫敏冲了进来,两人都气喘吁吁,袍子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哈利!”赫敏惊呼,“你醒了!我们担心死了!” 罗恩看到德拉科,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马尔福!你在这里干什么?” 德拉科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掸了掸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探望我最好的朋友,韦斯莱。不像某些人,在朋友需要的时候却不在场。” “你最好的什么?”罗恩的脸变得和他的头发一样红,“哈利,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哈利看着红发男孩,眼神里全是陌生:“抱歉,你是...?” 罗恩和赫敏震惊地对视一眼。 “他不记得我们了,”赫敏小声对罗恩说,然后转向哈利,“我是赫敏·格兰杰,他是罗恩·韦斯莱。我们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德拉科发出一声讥笑:“显然,波特的记忆选择性地保留了重要的人。他只记得我。” “这不可能!”罗恩吼道,“哈利,我们是兄弟!从一年级开始!记得吗?你在火车上拒绝了他的友谊!”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德拉科说的,充满了挑衅。 哈利看起来更加困惑了,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移动,最终停在了德拉科身上。不知为何,这个金发男孩身上有种熟悉的吸引力,尽管他的态度傲慢得令人不适。 庞弗雷夫人及时出现,双手叉腰:“探视时间结束!病人需要休息!” 赫敏还想争辩,但被罗恩拉住。他们狠狠瞪了德拉科一眼,不情愿地离开了。 德拉科转身对哈利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好好休息,哈利。我明天再来看你。” 第二天,德拉科果真回来了,还带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阳光从医疗室的高窗洒入,照亮了空气中飘浮的尘埃。 “巧克力坩埚,”他得意地说,“你最喜欢的。” 哈利接过礼物,小声说谢谢。他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但马尔福的出现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安慰。 “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哈利迟疑地问,“你看起来……不太像我会交的朋友类型。” 德拉科挑眉:“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高傲。”哈利老实说。 德拉科轻笑:“你很莽撞,但我们互补。事实上……”他压低声音,“我们正在秘密交往。你知道,因为学院间的偏见。” 哈利睁大了眼睛,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我们在……约会?” “梅林啊,不是!”德拉科立刻后悔把这个玩笑开得这么大,“我是说……我们很亲近。非常亲近。” 就在这时,赫敏和罗恩又来了,这次他们还带来了纳威和金妮。 “哈利,我们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羽毛笔,”赫敏急切地说,“还有,我们找到了这个——” 她拿出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哈利和他们在一起的照片。哈利认真地看着,眉头紧锁。 “看这张!你在给我们看你的伤疤!”罗恩指着一张照片急切地说。 德拉科一把抢过相册:“伪造的照片,显然。波特,别让他们骗你。格兰杰很擅长魔法,谁知道她对照片做了什么。” “马尔福!”赫敏气得声音发抖。 哈利看着争吵的双方,最终因为头痛而呻吟起来。庞弗雷夫人再次出现,并将所有访客赶了出去,包括德拉科。 一周后,哈利出院了,但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令人担忧的是,他似乎真的相信德拉科是他最亲近的人。 情人节当天,霍格沃茨大厅装饰着粉红色的彩带和金色的小天使,它们在空中乱飞,撒着心形的纸屑。走廊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真恶心,”德拉科评论道,但注意到哈利正好奇地盯着那些小天使,“怎么,你不记得情人节了?” 哈利摇头:“应该很重要吗?” 德拉科正要回答,突然看到一个绝佳的机会——一簇槲寄生不知被谁挂在了走廊拱门上,正好在他们头顶。那些苍白的小果子像极了偷偷藏起的秘密。 “看上面,哈利。”德拉科轻声说,内心窃喜于这个捉弄波特的完美时刻。 哈利抬头,眼睛睁大了:“那是……槲寄生?” “没错,”德拉科拖长声调,“按照传统,站在下面的人必须接吻。” 哈利看向德拉科,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所以我们应该...?” 德拉科愣住了。他原计划是嘲笑波特的尴尬,但此刻哈利的表情如此真诚,那双绿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竟让他一时语塞。 “我……”德拉科罕见地结巴了。 哈利向前一步,轻声问:“我们之前……这样做过吗?” 德拉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的计划里,压根没有包括波特主动的可能。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考虑…… 没等德拉科回答,哈利已经凑近,轻轻地将嘴唇贴在德拉科的嘴角。那触感柔软而短暂,却让德拉科像被施了全身束缚咒一样僵在原地。 “怎么样?”哈利退后一点,有些害羞地问,“我感觉……这好像确实是我们的第一次。” 德拉科怔怔地看着哈利,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本该大笑,嘲讽救世主的天真轻信,但此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个简单的接触像是一道意想不到的咒语,击中了他内心某个未被发现的角落。 “马尔福!”罗恩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离哈利远点!” 德拉科猛地回过神,迅速后退一步,掩饰性地整理自己的长袍。他的心还在不正常地跳动,那个短暂的吻像火焰一样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明天见,哈利。”德拉科匆忙说完,几乎是逃跑般地转身离开,留下哈利困惑地站在原地。 当他快步走过拐角时,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自己的嘴角。一个他从未预料的问题在脑海中浮现:这个一开始只是想要捉弄波特的游戏,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 而走廊另一端,赫敏拉住了正要冲向马尔福的罗恩:“等等,罗恩。你看哈利的表情……” 哈利仍然站在槲寄生下,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嘴唇上,脸上是一种混合了困惑和好奇的神情,仿佛在试图捕捉一缕飘忽的记忆。 第2章 第 2 章 斯莱特林地窖的阴冷空气像一层看不见的丝绸,包裹着德拉科·马尔福。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试图让那寒意渗透进他有些发烫的皮肤。公共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大部分学生还在礼堂庆祝胜利,或是享受情人节的尾声。 寂静中,那个短暂的触感却愈发清晰——哈利·波特嘴唇的柔软,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温热,擦过他的嘴角。 “梅林…”德拉科低声咒骂,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原本完美的、刻薄的计划:欣赏波特的窘迫,品尝胜利的滋味——像被错误咒语击中的飞贼,偏离了轨道,消失在不可知的角落。 事情不该是这样。波特应该脸红、结巴、露出那种被羞辱的愤怒表情,而不是…而不是用那双迷茫的、翠绿色的眼睛望着他,带着一种可悲的信任,甚至主动凑上来。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立刻擦掉那感觉,甚至…有一瞬间的停滞。这感觉比输给格兰芬多更让他心烦意乱。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克拉布、高尔含糊的嘟囔声。德拉科立刻挺直背脊,脸上迅速覆上一层惯有的、冷淡的面具。他不能让人看出任何异常,尤其是他那两个蠢笨的跟班。斯莱特林也会隔墙有耳,而任何弱点都会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格兰芬多塔楼的温暖却无法驱散罗恩·韦斯莱心头的寒意。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揪乱了,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暴躁幼狮。 “他信了!他真的信了马尔福那个臭大粪的鬼话!”罗恩在公共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声音因愤怒而发抖,“‘最好的朋友’?哈利的脑子就算被游走球砸成南瓜汁,潜意识里也该对那只白鼬过敏才对!” 赫敏·格兰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驳他。她紧锁眉头,膝盖上摊着那本厚重的《高级记忆魔法与大脑创伤修复》,但目光并未停留在书页上。 “记忆魔法非常微妙,罗恩,”她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它不是简单的遗忘,更像是一幅被打乱的拼图。马尔福…他只是抢先捡起了几块关键的碎片,按照对他有利的方式拼给了哈利看。” “所以我们怎么办?就看着他被马尔福耍得团团转?”罗恩猛地停下,指着男生宿舍的楼梯,“哈利甚至问我要不要邀请‘德拉科’一起来玩巫师棋!德拉科!” “我们得找到正确的拼图碎片,”赫敏合上书,眼神变得坚定,“强烈的情绪共鸣,具有特殊意义的物品…一定有东西能穿透记忆的迷雾。但我们不能硬来,这可能会伤害到他。”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同时,我们得弄清楚马尔福到底想干什么。这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纯粹的恶意他们能理解,但这种披着“友善”外衣的接近,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让人更加不安。 第二天早晨的大礼堂,喧嚣依旧。阳光透过高窗,照亮了飘浮的尘埃和长桌上丰盛的食物。 哈利·波特坐在格兰芬多长桌旁,感觉像是一个坐在陌生宴会上的客人。周围的面孔似曾相识,名字到了嘴边却又溜走。只有一个人,像雾中一个清晰却矛盾的轮廓——德拉科·马尔福。 罗恩和赫敏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递给他一颗巧克力蛙。 “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你换了这么多。”罗恩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 哈利接过巧克力蛙,礼貌地笑了笑。盒子在他手里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捏紧,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赫敏眼中闪过一线希望。但他打开盒子的动作依旧陌生,目光很快越过他们,搜寻着那个金发的身影。 就在这时,德拉科·马尔福走进了礼堂。他习惯性地昂着下巴,步伐带着斯莱特林特有的慵懒傲慢,径直走向斯莱特林长桌。然而,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格兰芬多那边,看到了波特手里拿着的巧克力蛙,以及他那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茫然。 德拉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有机会愚弄波特的得意,对目前棘手状况的烦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因为昨天那个越界的吻而产生的别扭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改变了方向,在礼堂逐渐低下去的议论声中,走向了格兰芬多长桌。无数道目光黏在他身上。 “波特,”他开口,声音是精心计算过的拖沓和嘲弄,“格兰芬多的早餐已经寒酸到需要你对着巧克力蛙发愣来充饥了吗?”他抽出魔杖,并非指向哈利,而是对着他袍子上溅到的一点牛奶渍,轻轻一挥:“旋风扫净。” 这个动作看似挑剔和羞辱,实则解了哈利的围。赫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罗恩则猛地站起来,拳头砸在桌上:“滚开,马尔福!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德拉科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瞥过罗恩,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最后落在哈利身上。哈利正看着他,翠绿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困惑和…一丝让德拉科心绪不宁的依赖。 “只是在维护我‘最好朋友’最基本的体面,韦斯莱,”德拉科慢悠悠地说,特意加重了那几个字,既是对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的人说,也是对自己内心那股莫名冲动的一种讽刺和解释,“他看起来太蠢会连带我也丢脸。走了。” 他转身离开,丝绸长袍划出冷冽的弧线,努力维持着每一步的从容,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被所有人听见。他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杂耍艺人,同时抛接着谎言、算计和那些不受控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 哈利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擦过变得干净的袍子。那个清理咒…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冷冽又干脆。一些模糊的画面试图挣扎着浮现——冰冷的视线?讥讽的嘴角?还是…更近的、在苍白浆果下的…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刺穿他的太阳穴,他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伤疤火燎般灼热起来。 “哈利?”赫敏立刻倾身过去。 疼痛来得猛烈,去得也迅速。哈利放下手,脸色有些苍白:“没…没事,刚刚突然头痛。” 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极度担忧的眼神。而已经走到斯莱特林长桌旁的德拉科,在用余光瞥见波特捂额弓身的瞬间,拿着南瓜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发白。 恰在此时,猫头鹰们如同潮水般涌入礼堂。一只格外神骏、毛色光亮的猫头鹰突然俯冲而下,它没有飞向斯莱特林长桌,而是精准地将一个小巧的、用墨绿色丝绒包裹的盒子,“嗒”的一声轻响,丢在了哈利·波特的餐盘旁边。 哈利惊讶地拿起那个冰凉而精致的盒子。罗恩和赫敏瞬间如临大敌。 “扔了它,哈利!”罗恩压低声音吼道,“肯定是马尔福搞的鬼!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哈利却犹豫了。盒子上没有署名,只别着一张简单的卡片,上面是一种优雅而略带花哨的字迹,墨水是暗银色的。 “P. S. 看来你需要的不只是清理一新。—— D. M.” 缩写刺眼而清晰。 在罗恩阻止之前,哈利已经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丝绒盒。里面并非恶作剧产品,也不是昂贵的糖果,而是一小瓶晶莹剔透的魔药,液体在瓶内缓缓流动,泛着珍珠母般的柔和光泽。瓶底压着一张极小、极薄的羊皮纸:舒缓提神剂,适用于脑震荡后遗症引发的头痛与思维凝滞。一日一滴。 哈利拿起那瓶冰凉的魔药,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镇静感。他猛地抬头,越过喧闹的人群和扑扇的翅膀,望向斯莱特林长桌。 德拉科·马尔福正背对着他,似乎在和旁边的西奥多·诺特谈论着什么,侧脸线条冷硬,完全没有看向这边。他端着一杯南瓜汁,动作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赫敏一把夺过魔药瓶,对着光仔细检查,又小心地嗅了嗅:“成分…看起来很高阶,而且纯粹。不像是毒药或者迷情剂。”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的审慎。 罗恩张大了嘴巴,看看那瓶昂贵的魔药,又看看远处马尔福冷漠的背影,最后看向紧握着小瓶、眼神复杂迷茫的哈利,发出了崩溃般的气音:“他…他脑子里到底进了什么迷乱药?!” 哈利没有回答。他只是摩挲着光滑的玻璃瓶身。那个金发斯莱特林像一个复杂的谜语——言语是冰冷的针,举动却偶尔渗出诡异的暖意;声称是亲密的朋友,气息却带着宿敌的疏离。 而德拉科,始终没有回头。他只是机械地啜饮着南瓜汁,味同嚼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家族的猫头鹰送去那瓶他自己熬制了许久才成功的顶级魔药。这完全违背了他最初的计划,愚蠢而冲动。 他只是在看到波特因疼痛蜷缩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想要终止那幅画面。仿佛那比一个混乱的、依赖他的波特更让人难以忍受。 这场始于恶作剧的游戏,轨道正变得越来越模糊,而深陷其中的,似乎早已不止是那个失忆的救世主。 第3章 第 3 章 魔药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一连三天,哈利按照说明每日服用一滴,那些纠缠不休的头痛和脑中的迷雾确实减轻了许多。但比清晰起来的思维更让他困惑的,是送来魔药的人。 德拉科·马尔福。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他空白的脑海里激起一圈圈矛盾的涟漪。那个金发男孩时而刻薄——在走廊上遇见时,总会用拖长的语调评论他“巨怪般的品味”或“救世主又迷路了吗?”;时而又会在他面对一堆无法辨认的课本和完全不记得密码的肖像前陷入窘境时,状似不经意地抛出答案,然后立刻用一句嘲讽掩盖过去。 这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哈利更加迷茫,却也像一种古怪的牵引,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关注那个斯莱特林。他甚至开始觉得,马尔福那副傲慢挑剔的样子底下,或许藏着别的什么。 “这说不通,”赫敏在图书馆里压低声音,烦躁地翻着一本关于魔药标识的书,“如果他只是想捉弄你,这代价也太高了。那瓶魔药的价值足够买下佐科笑话店的一半存货。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他看你的眼神有时候…很奇怪。” “像是一条盯上了青蛙的蛇?”罗恩阴沉地接话,一边警惕地张望,生怕平斯夫人或者更糟——马尔福——突然出现。 “不,”赫敏缓缓摇头,眉头紧锁,“感觉很奇怪,好像不仅仅是,更像是一种着迷?” 哈利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马尔福的眼神…他捕捉到过几次,在那灰蓝色的冰冷表面下,似乎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或是别的什么更复杂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 而地窖之下,德拉科·马尔福正对着一面精致的银制手镜整理领带,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波特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犯下一个个愚蠢的错误——送去魔药,出口解围,甚至…在魔药课上,当看到波特因为忘记步骤而对着坩埚发呆时,他竟鬼使神差地弹过去一张写有正确操作的小纸条,还附上了一句“别炸了坩埚连累我,波特”。 最让他心烦的是,他发现自己在期待。期待在走廊上“偶遇”,期待看到波特接过纸条时那副有点笨拙的感谢表情,甚至…偶尔会想起那个在槲寄生下的、仓促的吻。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把扯松了领带。这太荒谬了。他是马尔福,他应该享受着愚弄救世主的快感,而不是像个怀春的傻小子一样在这里心神不宁。他必须做点什么,挽回局面,重新掌控节奏。 或许…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捉弄”了。一个更过分、更能羞辱波特的玩笑。这样就能证明一切还在他掌控之中,证明那些莫名其妙的心软和关注只是策略的一部分。 对,就这样。一个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冰冷而刻薄,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但一想到波特可能露出的受伤表情,他的胃部却传来一阵轻微的不适感。他强行忽略了它。 机会来得很快。周五下午的魔法史课结束后,学生们鱼贯而出。哈利正努力回忆着下一节课的教室方向,一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波特,”德拉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快恶意,“闲逛呢?正好,跟我来一下。有点…‘好朋友’之间的事。” 罗恩立刻想挡在哈利前面,但哈利犹豫了一下,对罗恩摇了摇头。他需要答案,需要弄清楚马尔福到底想干什么。“没事,罗恩。我等下去找你们。” 他跟着德拉科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个僻静的拐角。这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墙上挂着一幅打着盹的胖修士画像。 德拉科转过身,脸上挂着他最擅长的假笑,灰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看来魔药效果不错,脑子清楚点了?那正好能听懂这个笑话。” 哈利的心沉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什么大事:“听着,波特。这些天的一切——‘最好的朋友’,那些‘帮助’——全都是个笑话。”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因为你从扫帚上掉下来摔傻的样子实在太可笑了,我忍不住想看看你能蠢到什么地步。看来极限还挺高的,居然真的会相信?” 他满意地看到哈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双绿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逐渐涌起的痛苦。对,就是这样。这才是他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可以掌控的波特的表情。他应该感到快意。 但为什么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德拉科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用尽所有恶毒的辞藻:“想想看,救世主像只迷路的小狗一样跟着我,甚至还在槲寄生下——梅林!那真是我今年看过最精彩的表演了!我会记得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儿子听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哈利·波特的表情变了。不再是迷茫、困惑或受伤。那震惊和痛苦迅速褪去,被一种极致的愤怒所取代。但不是失控的咆哮,而是一种冰冷的、凝聚的怒火。他翠绿的眼睛锐利得惊人,仿佛瞬间穿透了所有迷雾,直直地刺向德拉科。 “…你儿子?”哈利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你什么时候有了儿子,马尔福?在你还忙着给你爸爸的家养小精灵缝衣服的时候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 德拉科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碎裂,露出底下猝不及防的空白和惊慌。 哈利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但不是之前那种空茫的痛,而是像有无数记忆的碎片汹涌地冲击着堤坝——火车上的初次见面和拒绝、魔药课上的针对、魁地奇球场上的争抢、密室里对着里德尔日记本的绝望,还有刚刚结束的、被游走球追击的比赛…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这个金发、苍白的男孩,带着厌恶、嫉妒、愤怒,或者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回归。 哈利·波特站直了身体,仿佛瞬间长高了几英寸。他不再是一个迷失方向的伤患,他重新成为了那个经历过生死、直面过伏地魔的格兰芬多。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德拉科苍白的脸。 “我想起来了,”哈利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我想起你是谁了,马尔福。想起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 德拉科僵在原地,灰蓝色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恐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的失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精心构筑的谎言世界,在哈利冰冷的目光下,脆得像一张羊皮纸,瞬间坍塌。 哈利用力地、几乎是嫌恶地,将那个一直攥在手里的、几乎被他体温焐热的墨绿色丝绒空魔药盒,扔还给了德拉科。 盒子砸在德拉科胸前,然后掉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声响。 “谢谢你的魔药,”哈利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也谢谢你的…表演。” 他没有再看德拉科一眼,猛地转身,袍角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大步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越来越远。 只留下德拉科·马尔福独自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像个被遗弃在舞台上的小丑。他低头看着脚边那个空盒子,丝绒材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冰冰的光泽。 画像里的胖修士不知何时醒了,正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德拉科缓缓地、僵硬地弯腰,捡起了那个盒子。指尖传来的,只有石地的冰冷。 他赢了。他成功地羞辱了波特,揭穿了“谎言”,拿回了掌控权。 但为什么…他感觉像是输掉了整个世界。 第4章 第 4 章 丝绒盒子冰冷地躺在德拉科·马尔福的掌心,那寒意几乎要刺穿他的皮肤,渗入血液,冻结骨髓。哈利·波特离开时袍角翻飞的决绝景象,像一盘永无止境的循环录像,在他脑中反复播放。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残忍——那双刚刚还盛着迷茫和一丝可悲依赖的翠绿眼睛,如何在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充满洞悉一切的愤怒;那平静却字字如冰珠砸地的声音;“我想起你是谁了,马尔福。” 谎言被戳穿了。 游戏结束了。 他赢了。他成功地、用最恶毒的方式,摧毁了那个因他而生的、虚假的亲密关系,将一切拉回“正轨”。 胖修士在画像里发出细微的、咂嘴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出好戏。这微小的声响却像针一样刺破了德拉科僵硬的躯壳。他猛地收紧手指,将那个冰冷的丝绒盒子死死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回斯莱特林地窖。 公共休息室里炉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他无视了几个低年级学生好奇的目光,径直冲向最里面的角落,将自己重重摔进一张高背扶手椅里,椅背隔绝了所有视线。 这里足够黑暗,足够安静。 他摊开手掌,那个被揉皱的墨绿色丝绒盒子躺在苍白的掌心,像一块不详的污迹。他打开它,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张极小的、写着服用说明的羊皮纸还垫在底部。盒内柔软的天鹅绒衬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波特身上的气息——也许是肥皂味,也许是阳光和空气的味道,与他刚才冰冷的愤怒形成可笑的反差。 那张卡片…那张他亲手写下带着讥诮语句的暗银色字迹卡片,并不在里面。 波特把它留下了?在盛怒之下,归还了昂贵的魔药瓶和盒子,却独独留下了那张微不足道的卡片? 这个发现像一道细微却尖锐的闪电,劈入德拉科混乱的思绪。为什么?波特留下那张卡片是为了什么?当作证据?为了日后嘲笑他的字迹?还是…别的? 他闭上眼,试图找回最初决定捉弄波特时的那种纯粹的、恶意的快感。但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反而被更多最近的、不受控制的画面覆盖—— 波特在医疗室里看着他,眼神干净又依赖;波特在槲寄生下凑近时,睫毛轻颤的细微瞬间;波特接过魔药时,指尖无意擦过他掌心的触感;甚至是他恶语相向时,波特脸上血色褪去、深受打击的样子…… 为什么回忆最后那个画面时,预期的快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令人呼吸困难的窒痛? “因为你觉得愧疚?不,马尔福不会对波特感到愧疚。”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角落里显得沙哑而空洞。 “那是因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狰狞怪物,让他本能地抗拒和恐惧。 也许赫敏·格兰杰那可怕的洞察力偶尔也能蒙对一次。不是着迷,是…别的。某种更愚蠢、更危险、更不符合马尔福身份的东西。 他烦躁地将空盒子合上,塞进长袍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胸口。冰冷的丝绒似乎也能散发出灼人的温度。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将这一切乱麻从脑子里剔除出去。他命令自己不再去想波特,不再去想那双眼睛,无论是茫然的还是愤怒的,更不去想那张被留下的、意味不明的卡片。 但思维像不受控制的游走球,一次又一次地撞回原点。 与此同时,在格兰芬多塔楼,哈利·波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恢复记忆的感觉并非拨云见日般的畅快,更像是一场海啸过后,满目疮痍。所有熟悉的记忆都回来了,与过去几天的空白和混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荒谬绝伦的对比。 他记得和罗恩、赫敏的一切,记得伏地魔,记得所有的冒险和恐惧。他也清晰地记得马尔福——那个从十一岁起就和他针锋相对、言语刻薄、处处作对的斯莱特林。 而正是这个马尔福,在他记忆空白的时期,声称是他“最好的朋友”,给他送药,替他解围,甚至…接受了他那个在槲寄生下的吻。 想到这里,哈利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发烫,一种强烈的尴尬和恼怒席卷了他。他居然吻了马尔福!还是主动的! 但紧接着,另一种更细微、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浮现。 他记得马尔福递给他巧克力坩埚时,那副故作随意却隐隐期待的样子;记得那个清理咒,精准地只清除了污渍,没有伤他分毫;记得那瓶昂贵的、效果卓著的魔药;记得当他头痛时,马尔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绝非伪装的紧张… 这些细节,与他记忆中那个纯粹的、可恶的马尔福格格不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伸向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到了那张硬挺的卡片。他把它抽了出来。昏暗的四柱床帷幔里,暗银色的墨水几乎在发光:“P. S. 看来你需要的不止是清理一新。—— D. M.” 他留下了它。在愤怒地将空盒子和魔药瓶扔还给马尔福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张小卡片紧紧攥在了手心,藏进了口袋。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上当?也许是因为这上面冷嘲热讽的语气才是他熟悉的马尔福?或者…是因为这毕竟是那个人…亲手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并非全是恶意的东西? “他就是在耍你,哈利!”罗恩斩钉截铁地说,试图将好友从那种可怕的沉思里拉出来,“从始至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现在你想起来了,正好!别再为他浪费任何一个脑细胞了!” 赫敏则显得更谨慎一些,她观察着哈利复杂的神色:“记忆虽然恢复了,但那几天的经历和感受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哈利。人的情感…有时候并不完全遵循逻辑。即使对象是马尔福。”她叹了口气,“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别再被他迷惑。” 哈利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朋友们说的是对的,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 但当他独自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卡片上那些略显花哨的字母时,思绪却无法停止。 如果全是假的,马尔福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些?那些细微的、仿佛不经意的维护,那些别扭的、用嘲讽包装起来的举动…尤其是,当他最终撕破脸、说出最伤人的真相时,哈利在自己愤怒的间隙,似乎捕捉到了马尔福眼中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空洞? 那不是计划得逞的得意,更像是…搞砸了什么的懊恼 而且,为什么在指腹划过“D. M.”这两个缩写字母时,心底最深处,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哈利猛地将卡片塞回枕头底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然后拉高被子盖过头顶,试图阻隔一切纷乱的思绪。 两个少年,身处城堡的两端,隔着一道道冰冷的石墙和学院间深深的鸿沟,却同样被一段本不该存在的、虚假又真实的记忆所困扰,同样因为一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和一张写着暗银色字迹的卡片而心绪不宁——一个握着空盒,一个藏着纸片——同样在深夜里,睁着眼睛,试图厘清那冰冷刻薄与诡异温柔并存的矛盾,以及自己因此而产生的、更加混乱灼热的内心风暴。 地窖的阴冷无法让德拉科冷静,塔楼的温暖也无法让哈利安宁。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暂时转入了地下,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更加汹涌地积蓄着力量。那张被留下的卡片,像一个沉默的问号,悬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