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白》 第1章 相遇 “喂,您说您已经搬家不住这儿了?” “那您打算如何处理这……” “拒收还是…” “不拒收,要我直接送过去?” “行,行,行,那请问地址是?” 对面人不耐烦地重复了几遍地址。 “好的好的。” 朱预好声好气挂断电话,皮笑肉不笑的恨恨踢了下脚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石子。 看得出来她并不如刚才电话中表现出的开心。 “啪。” 小石子不偏不倚砸在了朱预对面人裤脚处。 微弱的颗粒感乍现又消失。 被砸中的人低头看了看地面,无辜的凶器乖乖滚到了他脚边,而始作俑者早已没了身影。 朱预急的脑门直冒汗。 快递行业并不悠闲,争分夺秒送快递已然是常态。 今日贸然出现的岔子打乱了她的工作安排,这很糟糕。 这会让她少挣很多钱。 阳光将人炙烤,若无事在暑天正午出门,还不如去撞墙。 朱预不想去撞墙,她想骂人。 空无一人的小道上,一辆三轮快递车在疾驰。 “搬家搬到深山老林里了吗!”事实上她也确实出声了。 “真服了,神经客户,不能提前改地址吗!” 朱预气的狂拧车把,她要趁午休时间赶紧把这单送了,不然下午的几单就会超时的。 “滴滴~”尖锐的鸣笛声猛然在身后惊现。 朱预回头,一辆豪华轿车闯入视野。 它在催促她快点或者让路。 快点显然是不可能地,三轮车怎么跑得过四轮车? 让路也是不切实际的。 脚下不到两米宽的路容许不了两车并行。 “滴滴~”催促声还在继续。 朱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面情况,决定不予理会。 前方不做回应,后方霎时急眼。 “神经病吧。” “送快递的!你会不会开车啊!没听见我让你赶紧让开吗?” 比鸣笛声更尖锐的叫骂声出现了。 后视镜里,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正从左车窗里探出头疯狂张合着嘴巴。 “喂!你聋了吗?” “我让你赶紧起开!” 段嘉致嚷嚷着要朱预给他让路,可惜朱预全当他在放屁。 “我cao!”段嘉致气的一手拍方向盘一手拿过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路上遇见了个聋子,可能要晚点回去了。”他语速极快地对着麦克风说话。 手机屏幕上的波浪线变成绿色聊天框被发送。段嘉致抬眼看看前面晃晃悠悠的快递车,犹嫌不足的再次按下聊天框的听筒。 “大家都到了吗?” “你tm下次能别来这儿了吗?” “我服了……” 段嘉致骂骂咧咧,一路上嘴巴都没闲着。 连贯的鸣笛声吵得朱预耳朵嗡嗡作响。 蜿蜒的小路终于迎来了“转机”。 “撕拉”—— 急促刹车声贯穿耳膜。 段嘉致扔下手机,解开安全带火气冲天的下车。 “你——” 质问带着目光落到对面人脸上,一瞬间,他脑袋轰然僵硬,声音戛然而止。 两面漏风地电动三轮车内朱预头也没转。 “过不去。” 她皱着眉头不耐烦道。 不咸不淡的声音将段嘉致定在原地,方才溢出身体的暴怒归于平静,他磕磕巴巴说,“你,你……” 朱预烦躁扭头,“都说了过不去!” 她冷着脸与段嘉致对视。 “不是,我,我想,想问问…”几分钟前的伶牙俐齿荡然无存。 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滴——” 狭窄的山坡口处,观望一会儿的车子发出声响。 朱预愈发深重的皱眉扭头。 她现在听见汽车鸣笛声就应激的想骂人。 “你——”张开了嘴巴还没发出第二个音节,对面的车子突然后退不见了。 窄窄的上坡路口空了出来。朱预不客气的拧动车钥匙起步。 段嘉致磕绊半天也没说出他的想法,眼下只能看着朱预和她的破三轮车消失不见。 前后都是上坡的乡道不好让路。 池鳞瞧着后视镜启动车子后退,朱预拧着车把向前。 仅能容许一辆车通过的道路上诡异的进行着让路之举。 上坡后又下坡的朱预停止拧动车把,池鳞却还要继续向后行驶。 直到终于到了分叉口,他才停下车子,降下车窗侧目看朱预。 朱预没空往他那瞧,他们匆匆错过。 三轮车扬长而去。 池鳞发动车子重新回到正道。 一切归于正常后,段嘉致突然回神向前走了几步。 我cao,我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呢!怎么就走了啊! 段嘉致急哄哄转身上车要去追。 不料,狭窄地路口再次被人占据。 京A.C0000的车牌号格外显眼好记,他一下子认出来者何人。 段嘉致发动车子后退让路,池鳞驱车顺畅通行。 “您好,您的包裹到了。”朱预带着包裹走到一家小洋楼旁敲门。 热气将她包围,汗珠顺着耳边鬓角流到下颌。 里面无人应答,她只好再度拍了拍烫手的栅栏。 “您好,您的包裹到了。” 她增加音量,以期里面主人听到后出门认领。 “给我吧。”一道柔和的男声在朱预侧右方渐进。 朱预微微侧目,一眼便认出他——十几分钟前跟在她身后的暴躁男。 “啪嗒。” 里面大门有了动静。 朱预挪动视线往前,一保姆模样的人匆匆往朱预这边赶。 “给我吧,我,”段嘉致想接过朱预手中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盒子在她手里转动,他眼力极好的捕捉到快递单上的信息,这是他买的包裹。 “谢谢。”保姆签收了朱预递去的包裹。 “不客气。”朱预收回笔转身,不搭理段嘉致的亲切问候。 “你别急着走啊。” 朱预迈大步伐,走的飞快。段嘉致紧跟其后。 没门的三轮车极大加快了朱预上车的速度,她坐稳驾驶位,拧动车钥匙离开。 一团小小得影子盘绕在段嘉致脚边,“看什么呢?不进屋,外面热死人了。” 章玚扯着段嘉致的肩膀把他屋拉。 小洋楼建的偏僻,山路十八弯般的路程让人视野受限。 除了大片绿意,他什么都看不到。 “你魂被人勾走了?”走到阴凉处,章玚好奇松开段嘉致。 段嘉致抚抚被拉皱的衣服,“没有。” 章玚将他上下打量,一副我可不受骗得模样说道,“啧啧啧。” 段嘉致抬手拍了下他脑袋,“啧什么啧,你姐呢?” “我去,你有病吧。”章玚措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你姐呢?”段嘉致又问。 “搁屋里呢”。章玚撇撇嘴,“她嫌热让我出来催你。” “小朱啊,今天的件派送完了吗?”快递分区负责人友情关怀朱预派送员。 “没。”朱预站在快递车旁清点里面件数。 “那你要加油哦。”充满关怀的声音再次靠近朱预。 朱预纳闷回头。 “咔嚓。” 不远处一男子扛着摄像机拍下了朱预和片区负责人曹佳交流的画面。 朱预心下当即了然,转回头继续干活。 “过来,来,再拍个视频就收尾了。”曹佳冲摄像大哥指挥道。 摄像大哥扛着机器快步而来。 曹佳摆出一幅亲切问候模样对着朱预笑的甜腻。 “总部要派人来咱区考察,说是要加大对这边物流运输的投入。现在咱这边发展的越来越好了,到时候来的呀可不止咱公司的人。” “经理很重视这次考察,正好我今天有空,拍些照片和视频,到时候用作宣传。” 这算解释,朱预沉默地配合着。 因为是在镜头前,曹佳笑的弧度尤其大。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对着镜头说?”曹佳秉着做戏做全套的想法顺手接过朱预手上的单子。 摄像大哥的机器怼到了两人身体之间。 曹佳麻利的将快递包裹贴上单子,这是退货件。 “拍好了吗?”曹佳放下包裹,笑眯眯直面摄像机。 摄像大哥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行,辛苦小刘了,视频和照片记得修修哦。”摄像机已经关闭,曹佳似乎未完全从“戏”中出来。 面容和蔼的样子实在与往日判若两人。 摄像大哥乐呵呵的笑,“不辛苦不辛苦。” “那佳姐先忙,我先去剪视频。” “好,路上慢点啊。”曹佳送别摄像大哥。 两人对话的工夫,朱预已经整理好了派送件和退货件。 曹佳回头,“小预啊——” “佳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朱预开车驶离快递中心。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段嘉致心累,往常敞亮的嗓音如今都低沉了。 “我真服了,催催催,我才多大啊。”段嘉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灯火通明的别墅客厅,一贵妇人和一中年人并坐在沙发中央。 “二十八不小了。”段嘉致的母亲郑琬心出声打断他。 “不是,妈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段嘉致仰躺在沙发靠背上。 头顶柔光将他映照,他想起了白日偶见之人。 她的脸庞,她的声音历历在目。段嘉致觉得他的心在不受控制的跳动。 他犹豫太久了,他知道父母还在等他的解释,于是,他轻轻说,“章琪还小。” “啪。” 一张报纸带着不小的力度飞到段嘉致的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猛然惊坐,拨开报纸,“爸你——” “她小,你可不小,现在觉得她小了,当初你应下时怎么不觉得小呢。”段宏远厉声询问段嘉致。 “可,可我。”段嘉致对上段宏远的眼睛可了半天没可出来个所以然。 “行吧,我结。”他烦躁抓头发,支棱的发型被他抓成了鸡窝。 第2章 暴躁男 段嘉致话刚说完,门口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他抬头,跳动地心脏漏了半拍,坏了。 “琪琪,你听我解决啊。”迟钝的大脑骤然灵光。 章琪狠狠瞪了段嘉致一眼,接着头也不回的跑出门。 刚准备进门的章玚被陆续冲出去的两人搞得摸不着头脑。 “你,你们?” “琪琪!你听我解释啊!”段嘉致边追边喊。 “咋了这是?”章玚眼力劲十足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白日里段嘉致送给章琪的生日礼物。 一个漂亮的八音盒。 不过现在被摔坏了。 “你别听我瞎说,我是真想娶你。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吗?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要相信我。”段嘉致腿长步子大轻易就追上了章琪。 章琪甩开他的桎梏。 “不相信。”八月是真热,傍晚风也燥的慌。 暖风一阵一阵吹到章琪脸上。 “你既然那么勉强,我又不是非要嫁。”章琪与段嘉致对峙。 段嘉致简直有苦说不出。 “不是啊!想娶,我想娶,刚才,不是,刚才我脑子被驴踢了,你别介意。”段嘉致七嘴八舌地解释。 章玚抱着八音盒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两人身侧。 “我介意,段嘉致。”章琪反驳道。 “叮——” 擦黑的天里,这么一声吱呀声可算得上莫名其妙。 章琪与段嘉致一同住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糟糕糟糕,被发现了。”本想看热闹地章玚抱着八音盒撒腿便跑。 “姐,你记得快点回来。”临走还不忘嘱咐章琪回家。 一段小插曲打乱了两人吵架的节奏。 “要不,我送你回——”段嘉致瞧着还未消气的章琪,弱弱说道。 “回你自己家去吧。”不待他说完,章琪扭头拒绝,“章玚回家。” 不远处时刻紧盯他们动静的章玚听到姐姐的呼唤后蹭的一下跑到她身后。 “好嘞。” “叮——”八音盒的开关坏了,章玚一动,它就响,存在感极强。 章琪一听就更来气,她转身拿过章玚怀里的八音盒啪的一下扔到段嘉致身上。 段嘉致见状手忙脚乱的接住。 “姐,你不要了吗?” 八音盒上的小公主没了脑袋,可它却还在倔强的发出声音,旋转身体。 章玚跟在章琪身后小心翼翼询问。 “你想要?”章琪瞥他一眼说。 章玚眼睛闪着亮光,“可以吗?” 章琪止步,踹他一脚,“可以你个大头鬼,快点把车门打开,外面都是蚊子。” “好吧好吧。”对于章琪的“暴政”,章玚早已见怪不怪。 他老老实实打开驾驶位的门,“姐姐请上车。” 章琪点头,弯腰坐上驾驶位。 章玚迈着小碎步绕过车头跑到副驾驶坐下并系好安全带。 “我们回家吧。”章玚没驾照,开车之事只能劳烦章琪了。 “您要退快递?”朱预上班打卡后的第一个工作电话闻讯而来。 繁忙地一天来了。 “可以在APP上申请,后台通过后我们这边会上门取件的。”朱预秉持着客户至上原则,耐心回答客户问题。 谁料客户陡然提高音量,质问道,“我不是退,我是换,而且今天就要换好。” 朱预悄悄把听筒挪远,待里面咆哮音过,她才拿回来继续回答客户问题。 “先生,换货与退货流程一致,同样是在APP内操作,平台同意您的申请,我们这边会上门取件。”朱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程序设定一样回答问题。 沟通半天的大少爷其实早就知道怎么操作了,但是段嘉致对着朱预的声音就莫名的不爽。 他总觉得耳熟,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快递员那么多怎么就—— ——就是她! 段嘉致瞪大眼睛,他没眼花吧?世界那么小?这也能遇到? 朱预穿着快递公司的马甲,站在本市有名的富人别墅区取件。 她因为天热戴了顶帽子,但仍旧无济于事。 戴帽子段嘉致也能一眼认出朱预。 朱预被他盯的烦躁,她垂眸默默对段嘉致翻了个白眼。 “先生请问您要退回的快递包裹呢?”她忍不住第三次催促他。 “别遮了,你戴个帽子我也能认出你。”段嘉致低头看手机APP上的订单,上面有上门取件快递员的名字。 “朱预?”段嘉致念出她的名字。 “是的先生,请问您要退回的快递包裹呢?”朱预抬头,以防他会错意,她这次直视他。 然后耐心等待。 “你瞪我,我不退了。”段嘉致想一出是一出,啪地把门关上,把朱预拒之门外。 眼前场景从一个人瞬间变成一扇门。 朱预无语的想骂人。 “神经病。” 刚准备出门散步的池鳞突然被人骂了。 他止步,朝段家看去。 朱预走的飞快,冷不丁感受到一束目光后,猛然转头。 想象中的四目相对没有发生。 池鳞及时移动身体,灌木丛枝繁叶茂将他整个人完全遮挡。 没看到人,朱预继续往快递车旁走。 每日都会遇见神经病,朱预习以为常。 “是呢,这位就是我们的优秀员工朱预。” 日子不知不觉到了总公司来区管理点考察的时候。 作为管理点业绩突出的快递员,朱预有幸得了半天带底薪休假的时间。 公司下派人员对朱预点头,朱预见状也冲他点头微笑。 从初入此行业到现在,朱预只干了三个月。 三个月前她还在南方厂里做流水线。 偶然一提的名字根本不值得总部经理挂在心上。 当然,管理点的经理与负责人同样不会。 朱预继续干着她底薪一千八的工作。 直到九月中旬,曹佳又一次笑容满面来到她面前。 “怎么了佳姐?”朱预脱掉身上马甲下班。 初秋了,晚风早已没了燥热,凉凉的吹在胳膊上,惹得她微微皱了下眉。 “小朱的福气来喽!”曹佳容光焕发的丢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朱预附和点头。 夜间的京城有着不输白日的喧嚣,马路上的车子疾驰去往各方。 朱预站在天桥俯瞰这位城市,这座月薪一千八累死累活才能挣四千块钱的城市。 “姑娘要算命吗?” 天桥下的固定npc发出了固定npc专属问候。 朱预朝算命的走去。 “我观姑娘命数……”像是为了提高可信度,算命的老人率先开了个深沉的话头。 “我不算命。”朱预从穿了两年的外套里摸出一张紫色钞票。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客人,算命的见过许多。 “那姑娘想算什么?”算命的接过朱预递来的钞票。 “五块钱只能算一次。”他将钱收到口袋里补充道。 “行吧,你给我算算,我现在去送快卖能挣钱吗?”朱预斟酌开口,毕竟五块钱只能算一次,她只有一次询问的机会。 “?”算命的悄悄愕然,但为了体现自己的专业,他选择不动声色。 “算吧。”朱预催他快点。 算命的在朱预的期待下拿着不知真假的龟壳开始卜算。 真挺有模有样的,朱预暗自思考,不若以后她也可以干这行,就是不知道他还收不收徒。 “能。”朱预漫无目的的畅想被算命的打断。 朱预点头,既然这个能,那换职业的事她决定先放一放。 脑袋一热花出去的五块钱,在跑了两次七楼终于挣回来了。 24点18分,朱预结束外卖工作,骑车回家。 上楼时她还不忘捏捏口袋里得钱币,虽然挣的不多,但好歹挣了。 “唉~”她叹气。 “你是朱预吧?”一道清丽的嗓音从三楼传来。 朱预刚准备上楼的脚步突然顿住,她抬头看去。 搁着十几个台阶,她轻易便能看到来人的面容。 不认识。 她继续迈步。 “你认识段嘉致吗?”章琪见她不理会自己,再次问道。 一句的工夫,朱预已经大跨步到了章琪身前。 “不认识。”朱预送快递要接触的客户太多了,她一时间没想起来那个暴躁男就叫段嘉致。 “不认识?”章琪不相信。 几天前两人还见过面,如今说不认识难免有猫腻。 “真不认识。”章琪挡着门,朱预没法开锁。 章琪不相信,还想继续问下去,结果,朱预靠在墙上睡着了。 “我天~”章琪被她的好睡眠惊到了,站着也能睡? “不好意思,我很困。”朱预表达她的想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请。”章琪被她盯的心下一紧,麻利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分钟后,朱预如愿躺在了她一米五的小床上酣睡。 当早上七点的闹钟响起时,朱预顺手将它关闭,然后出门工作。 大早上的快递站人不多,她的到来在以往都是悄无声息的。 偏偏今日被曹佳破例点了名。 “佳姐找我有事吗?”朱预面带微笑来到曹佳办公室。 入秋了,屋里已经不像之前热了,可曹佳办公室还在开着空调。 不大的办公室内共三人,曹佳站在办公桌前,朱预也站在办公桌前,还有一人坐在办公椅上。 朱预没往那边看。 她什么都不想掺和,她只想挣点钱找个地方养老。 可惜,事与愿违。 第3章 淋湿 “这位是新员工,今天来报道的,你业绩突出正好来带带新员工。”曹佳给朱预介绍道。 要说曹佳对他毕恭毕敬,其实也没有,但朱预就是觉得此人有来头。 池鳞配合起身向朱预友好一笑。 朱预扫视他的目光一顿。 “怎么了?”曹佳及时关注两人情况。 朱预摇头恢复正常,“没事。” “当师傅可要尽头哟。”曹佳拍拍朱预肩膀语重心长般叮嘱。 朱预毫无拒绝权,她只能应下曹佳的交代。 如若当年多读点书,也不至于现在“没人权。” “大学生?”朱预带着新员工下楼领工服。 池鳞跟在她右侧,身高体长看起来很适合这份职业。 “嗯,大三。”池鳞回答。 朱预没反应,不知她是否听清了他的回答。 朱预带着池鳞一路往快递站深处走出,一共两层楼,一楼用于外勤,二楼用于内勤。 为外勤方便取用物资,整个快递站的办公用品全在一楼摆放。 高高的墙壁阻隔住外面大部分光亮,池鳞觉得新鲜。 朱预觉得烦躁,她讨厌这种幽暗的环境。 “给。”她速战速决取了东西便原路返回。 池鳞拿着新工服跟在后面追她。 有点搞笑。 像有鬼撵她一样。 他想笑,然后就笑出了声。 恰好,朱预听到了,但她当作没听到。她面无表情把整个工作流程给新员工介绍了一遍。 已成体系的物流流程压根不需多费口舌,不明白就多看员工手册,想不通就多看员工手册,有问题就多看员工手册。 池鳞拿着厚厚的员工手册翻阅,朱预正在往自己快递车上搬包裹。 他上前一步合上手册想帮忙,由于刚才已经问过了且被拒绝后,他决定直接来到下一个步骤。 “我需要去吗?” “员工手册上有。”朱预拍拍手上灰尘,头也不回的上车转弯离开。 池鳞无奈重新打开员工手册,或许他的师傅是员工手册吧。 “或许吧。”朱预轻声回答。 “什么或许吧,我看你就是吧。” “那日我姐回家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要当快递员啊?”章玚拿着包裹靠在门口和朱预搭话。 世界可真小,总能碰见熟人。 “嗯,再见。”她不想多言,送完物件就转身。 “你应该认得他吧,可是他好像不认得你。”章玚兴冲冲跑到朱预面前说。 “不清楚。”朱预淡定。 “哦~我不信哦”章玚伸手食指在两人之间比划。 朱预点头绕路。 莫名其妙。 确实莫名其妙,被屡次搭讪的池鳞想。 朱预回来时,他正站在快递站大门前的梧桐树边发呆。 干净明亮的玻璃门映照出他侧脸的弧度,也照出逐渐靠近的朱预。 “怎么不回家?”朱预难得关怀一下别人。 池鳞受宠若惊,他站直身子向前两步,“在等你。” 朱预拔下钥匙从池鳞不在的那一面下车。 “快回吧,等会该下雨了。”天阴沉沉得,今日送外卖工作暂停。 “好。”池鳞嘴巴一套,身体一套。他亦步亦趋跟在朱预身后。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主动道。 快递站物流量大,因而选址时常常会选在人流量小的地方。 入秋后,天黑的快,这会街道两侧空荡不少。 大家都下班回家了,朱预也要回家。 “把门口快递拿过来。”既然他诚心实意要帮忙,那她就理所当然的提出要求。 池鳞拿来了她的快递。 朱预也已经骑上了自己的电车,小小的电车,大大的快递包裹。 违和感与喜感莫名蹦出。 两人大人对小眼保持冷静。 “给我吧。”朱预伸出左手要接过她的包裹。 池鳞犹豫的没给,他怀疑她能不能将它带回家。 太有重量也太大了。 “谢谢你的帮忙,给我吧。”朱预再度开口。 “路上小心。”池鳞再三犹豫后还是将东西递到朱预手上。 “嗯。”朱预接过,左手拿着包裹,右手拧动车把驶离此处。 命运是巧妙的,是百转千回的。 “池总年少有为,池少也一表人才呐。”酒楼包厢圆桌上一派和谐。 池鳞坐在门口,他父亲池文林坐在包厢主位。 “是啊,池少是咱京城大学的高才生呢。” “池少真是优秀,池总有福气啊……” 一群男的对着池文林阿谀奉承,池鳞从小听到大,毫无新意。 屋内话题频频往他身上引,可惜池少不想理会,于是他们便不讨无趣了。 得了清净的池鳞拿出手机加上了朱预的微信。 他暗自思忖她会不会同意时,对面直接秒通过。 “你好。”他思考半天想出一句万能开场白。 池鳞期待对方回复,结果三分钟过去了,聊天框内还干干净净的。 难道是临时有事?又或者是睡着了?他为她的沉默寻找理由。 “啪。” 身后传来一丝细小的开门声,池鳞没注意,他在浏览朱预的朋友圈。 没有空空如也,也没有三天可见,他能看到她许久之前的朋友圈消息。 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广告宣传,关于个人生活的极少。 只有三年前的某天,她发了表情包,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看得入神没注意身边来了位上菜的服务员。 霎时的凉意钻进裤腿,如同他的心一般,难耐瑟缩。 “对不起对不起。”一身服务员装扮的朱预对着池鳞弯腰鞠躬道歉。 池鳞听到她的声音后不可置信抬头看她。 距他知道她到现在已经月余,可他迟迟不敢相信她真的是记忆中的人。 说起两人的从前,池鳞大概是最有发言权的。 2015年池文林创业失败,池鳞的母亲郑滟突患疾病,他被送往s市奶奶家生活。 s市比不得京城人才辈出,甚至当年他就读的中学根本不是市里,而是在一个落后的县城。 提起县城便提了他不同寻常地往日。 确切说,那不是他的不同寻常,而是朱预的。 朱预是s县本地人,脑子聪明,成绩优秀,被s县一中的全体师生们称为天才。 初来乍到的池鳞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2016朱预拿下全国生物竞赛一等奖。 “生物竞赛不是有手就行,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有人为此欢呼,有人为此不屑一顾。 池鳞默默的听着。 “有本事去参加数学竞赛拿奖啊,她要是数学竞赛拿奖,我愿称她为天才。”不屑一顾者补充道。 “那个…其实朱预她,”当时是下课时间,班内虽吵闹但还是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 “怎么?她也就拿个生物竞赛奖就不错了。” 他的声音愈发大,这股子不屑一顾成功使得班内人安静下来,一致朝声音源头看。 “其实,她数学竞赛也拿了一等奖。”方才没说完话的人接着道。 “什么!”他破防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大。 池鳞只言片语未掺和,但他却感觉他的嗓子很疼,像是说了太多话。 饭桌上池文林早早把目光投到池鳞身上,主位的他关心,那作陪的人定然也关心。 一桌子的视线将朱预看了又看,池鳞不发话,她就一个劲的道歉。 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朱预边道歉边想自己一个月白干了。 “没事。”池鳞说。腿上凉意散尽,没入口的酒胜似入口。 他起身,“爸我回去换身衣服。” 池文林点头,朱预如蒙大赦随同事一起出去。 “唉~小朱预,真得很惨呢。”同事西西与朱预并排站在走廊说话。 “唉。”朱预浅叹一口气,她无话可说,只希望经理不要开除她。 这是她能找到的时薪最高的兼职。 “放心好啦,经理肯定会理解你的。”西西乐观说。 朱预点头,面露愁容。 “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池鳞走到她跟前主动开口。 西西拿着托盘先行一步。 朱预抬眼看他,你的问题?然后呢?言语上的大度不叫大度,切实得到的好处那是真好处。 “你可以把你账号留前台,我下班后会赔你的。”这是朱预能想到的最省事,最不耽误她接下来工作的处理办法。 “不用,不用赔。”池鳞说。为什么要留账号?他们不是加了微信吗? “好的。”朱预顺势应下,她钱不多,能不赔当然是好的。 “那您慢用。”朱预转身往后厨走。她说走就走,且走的飞快。 池鳞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终于下班啦!”西西站在酒店后门张开手臂拥抱夜晚的冷空气。 下雨了。 “怎么回?”雨滴落到西西手臂上,她收手回问朱预。 “骑车回。”朱预撑伞走进雨幕。 “我也是!”西西跟在她身后。 豆大的雨随着风直往朱预眼里飘,她放慢电车速度想等雨稍小些再加速。 可惜,比起雨小,来的更快的是她汹涌的困意。 23时00分,朱预结束了一日的工作。 错落有致的房屋随模糊的雨进入池鳞的眼睛。 他来到了人生的雨季。 朱预呢。 他想替她思索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答案。 风最后一次带着雨水把朱预的眼睛淋湿时,新的一天来了。 第4章 made in China “哈喽,好久不见?” 朱预打着哈欠到快递站,迎面碰上一个熟人对她打招呼。 朱预眯眼努力辨认后说,“你是来取快递的?” “?”章琪吃惊,“你不记得我了?” “你不记得我们吗?”突然一道声音从朱预脑袋后面响起。 一惊一乍吓她一跳,但正因此,她认出了他们。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见她表情浅浅变化后,章琪再度询问。 “嗯。”朱预点头,“你们是来取快递的吗?”她转身往快递站里走。 作为西城区快递网点,这里是快递员的取件站而非客户的。 她找不到话题,这才明知故问。 章家两姊妹快速跟上,“不是。”章琪回答。 “那是来退快递的?”朱预走到自己的快递车前打开车门将自己工服取出。 她没看他们,自顾自的做工作前流程。 章琪和章玚双双止住声音,愣在原地,好一阵沉默。 朱预纳闷,怎么?她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她转身,章琪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章玚一脸复杂的看向她右侧。 显而易见,两人的反常均来源于朱预身后的男人。 “早上好。”池鳞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朱预身边,他动作熟稔的接过朱预手中的杯子。 他手伸的迅速,朱预只好怀着——这是我的杯子不是你的的想法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理解但尊重的表现落在旁人眼里瞬间多了层味道。 天呐!章琪和章玚纷纷吃了大瓜的表情不告而别。 “你认识他们?”临近中午时,朱预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杯子,她很渴。 “有点认识。”池鳞回答。 因仰头喝水而抬高的视线让池鳞看到了她的另一种角度。 比之往日冷淡,这个样子偏柔和。 不明确的答案让朱预失去继续问下去的动力。 “嗯。” “你嗯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 章玚坐在副驾驶,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沉沉看着前方。 章琪问他为什么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他哪里知道啊! 他才十七岁,不懂他们大人们之间的事。 “不知道。”他装腔作势道。 章琪拿起手边扇子啪的一下拍到他身上,“不知道你还装。” 章玚抬手接过扇子,章琪顺势松手,这可是他去年从国外买回来的扇子。 虽然价格便宜,但毕竟随他漂洋过海过,怎么也该好好珍惜。 章琪一脸无语的听他絮絮叨叨他手中的扇子多好多好。 “它其实made in China。”章琪说。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章玚并不为此减少对它的喜欢,他喜欢的是得到它的过程,而非它的身世。 “你都这样想,那他什么意思?”章琪好奇的把话题转移到池鳞身上。 章玚把扇子收到书包里,“不知道”。他等会要去上学。 “你要知道才奇怪呢。”章琪拿出手机拨通段嘉致的电话。 “问问你姐夫哥,他应该知道。” 章玚张大嘴巴震惊,“姐你不是不嫁了吗?怎么还姐夫哥呢。” 章琪不回。 电话接通了。 她没开免提,章玚没听清段嘉致说了什么。 他想凑过去,结果章琪一个眼刀把他劝退。 送快递的生活枯燥,每日入库,出库,取件,派件,固定流程,固定操作,实属无趣。 池鳞却始终不觉般跟在朱预后面“勤学好问。”一个月后他成功出师。 第一次出门送快递时,曹佳又来了。这次她没上前,只是站在旁边偷偷摸摸对着池鳞坐在快递车上的背影拍了张照。 以前光看,今日终于实践了。 他没急着走,拧开钥匙前他先朝朱预那边看了看。 朱预也在看他。 “怎么了?”她见他等待的模样问。 “师父没有一些嘱咐吗?”池鳞郑重其事回答。 朱预愣了下,送快递要什么嘱咐?等会就回来了,又不是不回了。 她笑笑没吭声。 池鳞等待多时未果,他黯下目光,对朱预道别,“我先走了。” “嗯。”朱预回答。 彼时两人都不知,隔着不同生活环境得到的沟通还不如不沟通。 “大少爷来体验生活啦?”彭璿打开门惊奇的看着门口穿着快递服装的池少爷。 “你的包裹。”池鳞把包裹递到彭璿面前。 彭璿僵了下身子,他脑袋往门外伸了伸,左看右看后一把把池鳞拉到屋里。 “你爸知道你干这行吗?” “?”池鳞满脸问题。 他只是送快递而已,怎么说的他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哎呀,不会吧不会吧,你爸破产啦?让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来送快递?” 彭璿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思绪乱飞,很根本顾不得思考,就算池鳞他爸破产了,他还有他妈妈呢。 他妈妈家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再不济他也不会流落街头。 “哈哈哈哈,你家破产了,以后就没有人跟我挣京城第一高富帅的头衔了。哈哈哈哈。”彭璿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池鳞皱眉拿手中的笔戳戳他的脑袋,“你脑子坏掉了?” 冰冷的触感使得彭璿脑门一震。 “不对!”他微瞪双眼。 就在池鳞以为他要恢复正常时,彭璿又来了一声嚎叫,“你妈妈也在京城。” 看来他终于想起池鳞的妈妈了。 “唉~我还是略输你几分。”彭璿悲痛道。 池鳞受不了了,“有病就去治,精神科现在也能用医保。” 说完他唰唰在快递单上签字,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出库。 “已出库。”出库机器发出提示音。 池鳞赶在彭璿发疯的下一阶段提前出了他家门。 彭璿急匆匆开门对池鳞的背影强调,“我没病。” 池鳞不理会,继续开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若说彭璿是一个奇葩,那之后的客户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我社恐,你先把快递放门外吧。”一位女士站在屋内看着猫眼说。 池鳞:“……” “你好,快递需要签字出库。” “你帮我签吧。”社恐女士紧接着答话。 “这——”有违员工手册上的制度。 “签吧签吧我不追究你的责任。”社恐女士善解人意道。 池鳞看看面前安稳如山的门,拿起笔签上社恐女士的名字。 “谢谢,谢谢。”笔刚停,社恐女士迅速出声道谢。 “没事。”池鳞放下包裹离开。 “什么?” “我叫周威?” “我不叫周威。”一个大爷摆摆手硬说自己不叫周威也从来没有买过什么快递。 他叫池鳞拿走。 池鳞再三比对包裹上的信息,明明没错,金河花园4号楼一单元201住户。 “您确定您不叫周威?”池鳞不信邪的问。 大爷一边摆手一边拉门,“不是不是,我不认识周威。” 池鳞沉默了。 “啪。”大爷把门关上了。 “爸,刚才外面是谁啊?”不太隔音的房门传出一女子的声音。 “不认识。”大爷回答。 “妈妈,好像是送快递的哥哥。”一小男孩发出稚嫩的声腔。 “送快递的?”孩子妈妈顿了下音节。“不对,不对。” 她哒哒从阳台跑到门口,猛地推门。 站在门外无所防备的池鳞被门剐蹭到胳膊。薄薄的长袖抵挡不了铁的亲密接触。 白色的袖子泛起红色。 他无暇顾及。 “哎呀,是我给小威买的练习册到了。”女子有些激动,池鳞没懂。 “你好,你认识周威吗?这是他的快递。”池鳞照例询问。 “哥哥,我们不认识周威。”门口挤来第三人。 小男孩扶着门框对池鳞摇头。 “小威,你胡说什么呢?”小男孩的妈妈适时阻止小男孩说话。 “周威是我儿子,这是我给他买的练习册,孩子这两天不用心学习,成绩下降太多了。”周威妈妈边解释边拿过快递签字。 “啊啊啊,妈妈我不要!”周威听到果真是练习册,气的眉头都歪了。 小男孩妈妈没等他继续反抗,她拿着练习册,牵着小孩手关上房门。 吵闹的世界骤然清净。 但这只是个开始。 快递车呼呼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耳边吹来的风再也无法带来自由与新意。 疲倦,疲倦,还是疲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车棚传来雨声。 天气预报说,京城这两天有强降雨。 一上午的工作时间就此结束。 大雨为屋檐加了层有声门帘。 “据×××气象台预报,今天到明天的温度会有强降雨出现,与此同时,今天到明天的温度也会持续走低……” 电视内传来新闻播报声。 “叮——”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池鳞打开手机查看,是一则下午休息的通知。 带薪休假何乐而不为? 身边的快递员们发出了喜悦的声音。 “下午不上班,大家可以选择回家休息。”曹佳及时出现。 她说完,不经意地往麒麟这边看了看。 池鳞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回视她,两人隔空对视,曹佳点了点头,池鳞也点了点头。 曹佳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溢了出来。大少爷如此开心,她升职加薪有望,可不得开心吗。 周围人与她想法一致。 “哗啦——”外面的雨突然变大了。有节奏的,富有韵律的,一下一下落在地上,也敲到了池鳞的心里。 他看着雨幕,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曹佳急了,“外面雨大,你干什么去?” 喊叫声被雨声隔断,池鳞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朱预还没回来。 第5章 救世主 瓢泼大雨淋湿外出人的衣衫。即使朱预已经很努力把身体往便利店的屋檐下缩了。 雨太大了,细微的移动距离完全无济于事。 面前马路上车辆的红灯白灯一股脑塞进视野,井然有序,却也急躁。 车主鸣笛声此起彼伏。 雨把面前的一切模糊,她想这样的场景应该出现一个最佳主角才好,不论男女,因为话本里就是这样写的。 冰凉的触感让朱预歇了此等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有谁会是谁的救世主。 苦难落在所有人的生命里,朱预现在只想拥有一个带棚的车,这样下雨就不会如此狼狈。 “妹妹怎么不进来?”装饰温馨的便利店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头。 她双手抵门,避免争夺朱预本就少的可怜的位置。 “不了。”朱预微微侧身,“雨要停了。” 她微笑拒绝便利店姐姐的好意。 “雨还要在下一阵呢。”便利店店员劝她,“进屋避避雨省得天冷感冒。” “没事。”她转身冲进雨中。 果决的背影一窜而去,便利店店员呆滞了一下。 “要不借你一把伞!” “不用了,我家感冒药快过期了。”跑出老远的朱预扭头回答。 池鳞没有找到朱预。 雨逐渐减少,雨滴早不如一个小时前砸人。 他看到了她的快递车,料想她应当就在这附近。 “嘟嘟——”池鳞找出她的号码拨打电话。 “阿嚏!”半夜睡在床上时的朱预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出意外她要感冒了。 房屋内的黑暗将她环绕,她轻车熟路的起身,穿鞋,迈步,打开抽屉,翻出一板要过期的感冒颗粒。 凉透的水裹着药粒滑过喉咙。 她再度翻身闭眼睡觉 “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早间新闻,持续多日的强降雨过程已于昨天下午趋于结束……” 吱呀的收音机传出早间新闻播报声,字正腔圆的声音清晰传入早早出门的朱预耳中。 她嘴里啃着刚才从老李家买的包子,心想,雨要停了。 老李家的包子好吃实惠,朱预很喜欢。 “喜欢就多买点。”老李劝她。 朱预犹豫摇头,“多了就不喜欢了。”她每日买些足够饱腹即可。 “真难吃,姐,你说你整天跟踪她干嘛呀。”章玚嘟嘟囔囔的又喝了一碗老李家的小米粥。 章琪坐他对面,一言难尽的看着桌子才点了早饭。 已经被某“蝗虫”风卷残云扫荡空了,只有一颗白白的包子留在屉笼上。 章琪伸手就拿。 章玚着急忙慌的先她一把抢走,然后一把塞进嘴里。 “姐,你别说,这家的包子做的最好吃,比家里的阿姨做的好吃多了。”他咀嚼着未咽下的食物,瓮声勉强说出能让人听懂的关键字词。 章琪当了章玚二十多年的姐姐,不用听他讲,只给个眼神,她都知道他要干嘛。 “章玚,你是头猪吗?”正值早间高峰期,为了面子,章琪说话时刻意收敛了用词和语气。 “才不是呢!”咽下食物的章玚口齿清晰的反驳。 他说完又扯着嗓子说,“老板再来一笼包子!” 章琪扶额,“你要撑死自己啊!” “姐,我这是给你要的啊。”章玚拎着打包好的包子委屈极了。 “去去去,别挡我找人。”章琪推开只知道吃的废物弟弟。 来了。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女子出现了。 章琪瞪大眼睛,就是她。 “走。”她优雅的伸手到章玚胸前。 “干嘛?”章玚一口一包子吃的正高兴,“你不是不吃嘛?” 他有点不想给。 他正长身体,多吃点才能长高。 章琪对着章玚无语撇嘴,“墨镜。” “我的墨镜。” “墨?墨镜。”章玚脑袋舍得转了下弯,他右手往上衣口袋掏了掏。 “给。” “我保管的很好。”章玚开心的起身跟着翻他白眼的章琪往外走。 他今年高三,该是紧张学习的时间。 但是比起无聊的知识,章玚更好奇章琪为什么要跟着一个快递员。 “你的八音盒到了吗?”章琪开车尾随朱预。 “到了。”章玚回。 两人炙热的视线让骑电车走在前方的朱预想忽略都难。 章琪听到章玚的回答突然把车两侧的玻璃窗打开了。 风把爬在窗边看人的章玚吹的头发乱飞。 “我们超过她。”章琪戴着酷酷的黑色方框眼睛说。 “不跟了吗?”章玚纳闷,蹲点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蹲到了,结果这就结束了。 “谁让你总是贪睡。”章琪吐槽他。 “好吧好吧,我错了。”章玚麻利认错。 “哈喽,好久不见。” 加速的车子很快到了朱预身侧,朱预目视前方,不回答。 章琪没多停留,四个轮子跑的就是快,一会就不见影儿了。 朱预无所谓的继续骑车。 “你怎么才来?” 质问声比打卡机发出的“打卡成功”声更快一步到来。 朱预愣了一秒,“佳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曹佳理直气壮回。 朱预满脑子问号,“我知道什么?” 曹佳一副你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的样子,“池少爷住院了你不知道?” 果然是个少爷。 朱预摇头,“不知道。” 曹佳不信,“我知道你长的好,心气高,但,”她语重心长住嘴。 “但什么?”朱预直接挑明。 上班时间,打卡机旁,可想而知,此刻有多少人正偷偷注意着她俩。 想说一个人坏话时,有时候根本不用张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足以传递信息。 朱预不爱说话,但她不笨,想也想得出曹佳的转折句后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注视与八卦头一次直观又具体的施加在曹佳身上。 她停顿片刻。 “进屋说。” “嗯。”朱预点头,跟曹佳往二楼走。 好戏就开头就戛然而止,整个快递站被吊足了胃口。 “你说,新来的快递员真是咱们总部老板的儿子吗?”一男的趁搬运包裹时悄悄对身边好友说道。 身边好友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眼睛闪着好奇,“可能是吧。” “哪里是可能。”有人横叉一嘴。 “咋说。”瘦高男问。 “就是的。”恒横叉一嘴的是与池鳞前后来到快递站的女大学生。 但她与池鳞并没交集,也互相不认识。 她运气好,大四实习找工作恰好碰上快递公司第一年面对高校实施箐英计划,面试后觉得合适便来了。 “你知道?”有人质疑。 池鳞在快递站除了和朱预说话就是和曹佳说话,其余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空放。 他们不信她的话。 “不信拉倒。”姜新语忽然换了口气。 众人闻之如群鸟散开。 一日的繁复再度开始。 “我与他只是同事。”朱预纠正曹佳错误的言辞。 “嗨,小朱啊,咱关上房门都是自己人。你觉得我说的直白我也认,但是这个事吧,你说有没有?”曹佳和和气气询问。 “没有。”朱预不吃她这套,当牛做马这些年的每一天都不是白干的。 她听得懂试探与关怀。 “佳姐,我很感谢你当初愿意收留我,得到这样一份工作我很开心。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朱预无法想象人的脑洞为何那么大。 她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吗? 回顾与池鳞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把公事公办都写到脸上了。 她也并非不懂曹佳的脑补。 毕竟一条好走的青云路摆在眼前,她不想试试才是脑袋坏了。 哼,朱预轻笑,可是这条青云路要献祭的是她呢。 第一天她就看出了池鳞的身份,同样他那点小心思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 她不知道他何时动了心思,她只知道他们不一样。 “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你怕什么?”曹佳不理解。 她已经三十有五,毕业进入社会一路摸爬滚打走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管理岗。 普通人的三十五岁像是即将冷掉的饭菜,吃与不吃都得被倒掉,人努力不努力都得背被换掉。 她不想被换掉。 “怕穷。”朱预认真思索。 “哈哈哈。”曹佳忽然笑了下,“你还年轻,又长的好看,哪里会一直穷。” 她的高看一眼让朱预充满了烦躁。 但想想自己,两手空空,确实只有脸能看。 “唉,佳姐不必取笑我。”朱预说。 曹佳起身深深叹了口气,“漂亮的东西就是要拿来用的。” “你不愿意,那就罢了,池少爷估计明后两天都不来了。”曹佳低声说。 朱预点头,“谢谢佳姐理解。” 话是这么说,但人吗,,就不一定了。腿长自己身上,自然想去哪里去哪里。 “你还好吧?”从快递站下班的朱预站在池鳞的vvip病房前关心道。 本来正愁的皱眉的池鳞瞬间转换表情,他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感冒了。 “我来送外卖顺道看看你。”朱预诚恳的拿出自己刚刚买的一只石榴。 池鳞疑惑接下。 “给你的。”朱预回答他的疑问。 池鳞知道,他好奇为什么送石榴,探望病人不应该是送果篮吗? 朱预哪里管他那小心思,若不是听说他是因为冒雨出门找她才感冒加出车祸的,她就不来了。 她本来就没钱,他还要果篮,“吃吧,吃了就好了。”她叮嘱他。 池鳞点头,徒手扒开石榴。 第6章 石榴没熟 池鳞费劲扒开石榴后发现石榴还没熟。 汁液沾染到他纤长的手指上,他拿起一颗白白的石榴籽看向朱预。 两人对视,同时尴尬起来。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朱预弯腰抢过他手里的石榴。 那是一颗生涩的,一看就不美味的水果。 一如现在的生活。 她来得匆匆去得也迅速,宽大敞亮的病房顺便冷清起来。 池鳞从病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手。 沾染的汁液并不好洗,只用清水无法达到完全洁净的效果。 他望着洗手台上明亮的镜头,眼睛不经意看到了一瓶洗手液。 于是他牵动嘴角笑了笑。 “叮叮——”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声响。 池鳞慢慢冲掉手上泡沫,擦干手,回屋接电话。 “喂。” “还好吧。”是池文林。 “嗯。”简短的回应极大掩盖了他音色中的沙哑。 感冒总会从嗓音中体现,让人没法装的完全正常。 仅仅两字,池文林便猜到他生病了。 “我和你妈妈明天的飞机,你先在医院住两天好好养病。”池文林关怀他的儿子。 他只有一个孩子,宠爱当然必不可少,“基层不好做,妈妈想让你下个月你转到总部,她能时常看着你。” “不用爸爸。”池鳞被听出了破绽便也不在伪装,“我在这边挺好的,只是昨天雨有些大了。” 他解释自己生病的原因。 池文林笑了笑没拆穿他,“何时是雨大呢,怕是天也有些黑吧。” 池鳞沉默,他爸爸果然知道他在干什么。 “爸爸我有自己的打算。”池鳞直白拒绝。 池文林点头妥协,“注意安全,爸爸妈妈明天就回去了。” “好。你们路上慢点。”池鳞说。 这是一通愉快的电话,爸爸支持,妈妈理解,他如何能不愉快呢。 “怎么样?”池文林对着池鳞母亲郑滟打趣。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愿意送快递就送快递,年轻人累点苦点,不算大事。”池文林劝解郑滟。 两人年少夫妻,池文林是做技术的,郑滟是学文学的。初识时,池文林穷困潦倒。郑滟繁花美锦簇拥。 郑滟先表的白,她喜欢池文林。池文林没接受,他什么都没有。 后来,一无所有但上进心十足的穷困大学生在郑大小姐的帮助下成功闯出一片天。 池鳞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孩子喜欢就喜欢吧。”郑滟对池鳞持放养状态。 “好耶!下周要放假了。”朱预的上班搭子西西开心说。 八方酒楼是京城有名的餐厅,朱预能来此兼职多亏了西西。 “你不开心吗?”何西西疑问的坐在朱预电动车的后座。 风把朱预的头发吹到何西西的脸上,“京城真漂亮。”她兀自发出一声感叹。 朱预目不转晴的看着前方说,“是啊。” “第一次认识你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时间过的真快。”西西回顾两人初遇。 那是一段充满误会的相遇。 “你总把我的外卖送错,害我半夜肚子空空不得不厚着脸皮问室友要吃的。”何西西佯装抱怨的抱住朱预的腰身。 窄窄的腰腹摸上去骨感十足。 回忆那段日子,朱预忽的笑道,“抱歉,当时才开始送外卖不太会看位置。” “哎呀。”何西西搂着朱预的腰,“能理解啦,谁让我们学校路线太多,定位还老不准。” “不过,现在好啦,你不仅能找到我的位置,还能送我回学校呢。” 何西西今年大三的学生,学的酒店管理。 据她自己而言,现在在八方酒楼兼职就当是以后为了找工作积累经验了。 朱预不明白她的打算,也不知道这个经验到底有没有用,她没上过大学。 从八方酒楼到京城大学一路绿灯,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 “路上小心。”何西西从电动车上下来,蹦蹦跳跳的在朱预身边叮嘱她。 年轻真是好。 朱预莞尔一笑,“你也是。” “拜拜,咱们下次见。”何西西冲她招手,看着朱预骑车离开。 池鳞生病,何西西出门旅游,朱预的生活平静下来。 每日勤勤恳恳上班打卡,下班送外卖,空闲之余去酒楼兼职。 如此一来,朱预的月薪快速增加到了原来的一倍。 “哒哒——” 朱预的房门被敲响,一分钟后她拿着看着手中包裹,再想想自己刚刚攒的几千块钱,瞬间觉得手中的东西是个烫手山芋。 她将包裹拆开,里面是一块手表,奢饰品牌子朱预一概不认识,可偏偏这件她认识。 因为这块表和酒楼经理戴的那块长的如出一辙。 “经理那块表好贵。”朱预与何西西曾偷偷闲聊时提起过那块表,两人还专门搜索过表的牌子。 朱预低头扶着额头叹气,想想手机页面上的好几个零,她更揪心了。 她猛地起身在房间踱步,“我cao,这人要害我。” 池鳞不知道朱预的烦心事,他大概也没料到,他的礼物是件烦心事。 留给朱预缓冲的时间很短,十月八号上班的第一天两人便碰面了。 池鳞的出现可谓是引人注目,引起了朱预的注目。 快递站院内热闹的备货,池鳞穿着工服站在门口。 朱预一来,他就走上前。 朱预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啪的一下拍到池鳞身上。 没等池鳞反应过来,朱预已忙不迭的去打卡。 “打卡成功。” “你不喜欢?”池鳞看清手上东西,那是一只百达翡丽鹦鹉螺的手表,他特意买来送给她的。 可惜好像没送对。池鳞摸摸鼻子,人生头一次女孩子礼物却没送到人心仪的。 朱预瞧着手表上能闪瞎她眼睛的钻,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当然喜欢,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就连池鳞不也是见她长的漂亮才凑过来的吗。 可是,她负担不起这种喜欢,于是,索性直接说不喜欢,这样可以省下许多麻烦事。 “哦,那你喜欢什么吗?下次我可以送你别的。”受了挫池鳞快速调整心态。 他来之前咨询了他的好朋友,他说,喜欢就要勇敢。 朱预假装没听到。 池鳞后续又问起了几个东西,朱预通通冷处理。 池鳞没办法,只能趁工作之余上网搜索,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呢? 网络加载完毕,第一个弹出的词条就是广告。 第二个还是广告。 第三个是视频。 池鳞点开,一个号称资深情感师的小北老师开始讲话。 他认真观看整段视频,总结出一条建议——投其所好。 她喜欢什么呢? “兄弟你也太笨了吧。”彭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爬在快递站后院的栅栏偷看两人相处。 可以见得,朱预一直在有意避开池鳞。 池鳞盯着手机看出个花来也没有多和朱预说上几句话。 下午六点,快递站下班。 池鳞发现了早早到来的彭璿,“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当军师啊。”彭璿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 “嗯。”池鳞点头。 “你点头干嘛?”彭璿看到远处即将离开的朱预霎时情绪高涨,“快去和她说,要送她回家啊。” 池鳞面色如常,与彭璿一起目送朱预离开。 “兄弟,你咋不动啊?”彭璿急了,他伸手越过栏杆拍池鳞的肩膀。 “问过来了,她说不需要。”池鳞冷静回答。 彭璿激动的爬上栏杆翻进院内,两人长的高,矮矮的栏杆根本算不上多大的障碍。 “你过来干嘛?”池鳞退后半步。 彭璿两手相碰,遗憾叹气,朱预走远了。 “不是,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彭璿转头质疑池鳞的感情。 池鳞点头。 “喜欢就要去追啊!” “她说不用。”池鳞回答。 对比两人姿态和表情,彭璿更像朱预的追求者,他脑门发热,给池鳞乱出注意。 “她说不用你可以问问别的呀?打听一下她的兴趣爱好,聆听一下她工作中的不愉快。” “这么多事能做,你怎么一个都想不出来,真是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彭璿恨铁不成钢。 “我的喜欢不该是她的负担,她拒绝我是应该的,她没有义务接受我的喜欢。”池鳞在彭璿的衷心劝导下提出自己的观点。 彭璿一脸无语的看他,“那你这算不上喜欢。” “我喜欢。”池鳞反驳。 “喜欢就是头脑发胀然后为了她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蠢事。”彭璿陈述他的观点。 池鳞不赞同。 两人不欢而散。 朱预啃着手里的饼看着手上刚出的医院报告单。 缴费200即可查看眼睛的具体情况。 好贵。 她最近眼睛不太舒服,眼前总是模糊难聚焦,来医院检查,医生要她先缴费。 两百块。她的视线落在那三个数字上。 待手上的饼被她完全吃完,她便折折装饼的袋子和缴费单从医院离开。 “你的外卖即将超时,请合理规划送单时间。” 她揣着单子骑着车一路往目的地驶去。 幸好城市足够繁华,外卖的单子可以接到凌晨。 眼睛那点小事被她抛掷脑后。 “琪琪和嘉致的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章琪的父母催章琪结婚。 章琪点头,这有什么好催的,他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 第7章 出轨 “是吗?你前段时间不是说不结了吗?”章琪的母亲安映雪语气平淡的反问。 章琪不规矩的坐在沙发上踢了踢章玚,“是不是你。”她微瞪眼珠,用口型质问他。 章玚正在拨弄他定制的八音盒,根本没注意到章琪的小动作。 他不理,她便变本加厉,更用力的踢了踢他的脚踝。 “琪琪。”安映雪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出声提醒。 章琪小小哼了声,没办法怪别人,就只能自己承担她无心说出了错话。 “妈妈~”她穿好鞋子起身,小蝴蝶一样扑倒安映雪怀里。 “这事可不怪我。”她趴在安映雪怀里小声嘟囔。 章家一直很看好章琪的婚事,段家与章家称得上门当户对,联姻在情理之中。 章琪倚仗家族自然不会轻易说不结就不结。 “明明是段嘉致的错,他偷偷出轨。”怪谁也不能怪自己的章琪一下子把段嘉致供出来了。 “什么!”安映雪原本抚摸章琪脑袋的手一顿,她惊呼,“琪琪说的可是真的?” 她把章琪的脑袋抬起来,两人眼睛对视,“琪琪你实话实说就好。” 安映雪冒火的眼里闪出一抹光亮。 章琪敛下眼皮,左右滚到了下眼珠,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她再度看向自己的傻弟弟。 傻弟弟章玚已经组装好了八音盒,“妈妈,姐说的是实话。” “什么!章玚你……”章琪猛地从安映雪怀里起身。 安映雪拽住要“暴走”的章琪,“既然如此,那段家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分明带着笑意的话却直把章琪看的心虚不已。 下午三点,安映雪强硬拉着章琪出了门。 “妈妈我有点不舒服可以不去吗?”章琪临阵退缩,她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 无力改变现状的章琪决定拉上章玚一起。 安映雪一身贵妇穿搭,站在豪车车门前,斜阳落在她丝绒质地的帽子上,一身矜贵感扑面而来。 可惜她不柔和也不惬意,她看了眼一直不撒手的姐弟俩。 “走吧,玚玚也一起去。”安映雪大发慈悲的满足了章琪的心理。 章玚点头,“走姐,我和妈妈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两人悄悄坐在车子左侧,章玚用他自以为小小的声音安慰章琪。 章琪瞅瞅身边的母亲,有苦难言,她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公道啊! 此时此刻,她后悔方才的直言快语了。 章玚见她面如死灰以为她难受的紧不想说话。 “没事的,没事的。”他继续小声安慰。 章琪惆怅的看了下章琪,心中默念,“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母子三人不打招呼的到来出乎段家人意料。 无所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段嘉致乐呵呵出门迎人。 未婚妻携家人登门拜访,段嘉致感动的完全忽略章琪快抽筋的眼睛。 她眨了又眨,段嘉致可算注意到了,“琪琪,你眼睛不舒服吗?” “啊!”章琪惊呼一声,不是这个意思啊! 走在前面与段嘉致父母说话的安映雪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转头,“琪琪是有些不舒服。” 她把章琪胡诌的话拿出来打圆场。 无心言者有心听。 章琪的小跟班章玚火速出现在眼前挡住他的去路,“姐,你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眼药水滴滴。” 被挡住路的章琪停了下来,她顺势拉住段嘉致一起停下。 “怎么了?”段嘉致纳闷,从进门到现在章琪的表现都很异常。 章琪悄眯眯看了眼前面的安映雪走远,深深叹了口气。 “我说你出轨了,我妈来找你算账来了。”章琪语出惊人。 段嘉致被吓的像雷劈了一样外焦里嫩,他断断续续说,“我,出,轨?” “不是吗?”章玚先章琪一步接话。 段嘉致扭头对上大舅子的视线,震惊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他什么时候出轨了?他什么时候给他们他出轨的错觉了? 脑子疯狂寻找证据想证明自己的段嘉致最后只能干巴巴说了句,“我没有。” “你还不承认吗?”章玚长了一脸白净温和脸,淡淡询问时给他的话平添几分真实性。 有一种这不是询问,而是下结论的味道。 “我承认什么啊!我根本没有做的事,我没法承认啊!”段嘉致一激动音量直线上涨。 “你是胆小鬼,敢做不敢当,我们都看到那个女人了。”章玚有模有样的与段嘉致对持。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无能狂怒的段嘉致把视线放到章琪身上。 章琪纠结的眉间凸起。 “我姐真是瞎了眼了会看上你。”清纯男高火力全开。 段嘉致没招了,他握住章琪的胳膊摇了摇,“老婆你说句话啊。” 章琪被摇的脑子一片乱。 “停,他确实出轨了。”章琪终于开了口。 段嘉致满心欢喜,谁知她说的并非解释而是认可。 “琪琪!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我以前是脾气不太好冷落了你,但是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段嘉致气的想发疯。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他没砸东西也没动手,而是让人把双方父母喊过来给他评评理。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章琪慌忙拉住要去喊人的保姆。 “你清醒一点可以吗?”章琪提高音量。 推搡的热火朝天的章玚和段嘉致纷纷止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由于三人没跟上父母们都步伐,有些话不好只是大人说,孩子的事当然需要孩子在场。 思此及,他们原路折返了。 章家父母与安映雪三人与章家姐弟和段嘉致三人,一个对上一个面面相觑。 章琪嘴巴成了O型,她喃喃,“完蛋了,咱俩这会真结不了了”。 段家客厅,段嘉致一人站着接受批评。 其中大多数的批评来自段嘉致的父母。 身为无错方的章家,安映雪非但没说段嘉致半分不好,她还顺带夸段嘉致一表人才。 别人不清楚,章琪可最清楚她妈妈了。 安映雪想要段家给点好处。 她忐忑不安的几次想为段嘉致洗清冤屈,但是看看安映雪她又忍住了。 无妄之灾的段嘉家被父母骂了又骂,最后一场说了二十多年的婚事,以一张价值上亿的股票买下了。 十月天凉,从段家出来后,章琪浑身打了个冷颤。 还能重归于好吗? 她看着段嘉致毫无生气的眉眼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头一次段嘉致没有为她送行。 章琪脸色苍白的回了家。 “怎么办呢?”夜晚的月光撒满身体。章琪躺在卧室阳台的摇椅上无声流泪。 她不想结束这段感情。 总是失去才怀念,这次第一天她就开始忘记段嘉致的臭脾气,想念他的千依百顺。 他对她好,她知道。 可是…… 她仰头看天,星星可否能带去她的思念到远方呢。 缅怀自己前半生的感情后,章琪想到了一切事情的源头。 朱预。 她一定不能出现在安映雪面前,最好连京城也不要待了。 化悲伤为斗志的章琪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姐,你不会一夜没睡吧!”章玚托着昏沉的脑袋来到餐厅时,章琪已经在了。 他要上高中所以起的早,她又不上学,为什么起那么早? “睡了。” “你快把早餐吃了,今天我送你去上学。”章琪拿着餐巾纸擦拭嘴角。 章玚揉揉眼睛无声叹了口气,唉,高中,人类的地狱罢了。 他要走进地狱,无法返航。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章琪背着包到餐厅寻人,结果章玚果真还在。 面前的早餐几乎未动。 “不合胃口?”她站在餐厅门口。 “不是。”章玚有问必答。 “那你还不快吃,你要迟到了你知道吗?”章琪抬腕看了看表上时间。 “不会。” “哦?”章琪好奇走近。“莫非你今天不去上课了?” 她的猜测比章玚的解释快了一步。 恰好,她猜对了。 “姐我知道你讨厌段嘉致,他敢对不起你,我也很讨厌他。”章玚兴冲冲跑到章琪身边说。 章琪推开他乱动的脑袋,“然后呢?” “然后我决定牺牲我的宝贵时间和你一起去把他揍一顿。”章玚迫不及待的伸手比划。 章琪拽着耳朵,“你说的对,走,我们去干点痛快的事。” “姐——”章玚戳戳章琪的胳膊。 “怎么了?”张章琪斜视他一眼。 “我们不是去揍段嘉致吗?怎么现在在这里啊?”章玚看着眼前熟悉的快递站,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 难道他说的话有误?难道他姐耳背听错了?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滋长。 “我说干点痛快的事又没让你打人,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人犯法。”章琪的话掐掉了他刚刚发芽的种子。 “那咱?” “还和上次一样?” 章玚摸不着头脑的说。 “答对了。”章琪拿出手机朝着对面说了几句话。 “对,对,就是她,把件都派给她,时间什么的全按照最短的。”章琪对着手机说话。 一个小时后,扫码入库的朱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第8章 情感军师 怎么那么多件需要她入库?这不是以往大家均分的活吗?大家呢? 朱预停止工作,伸手捏捏自己酸疼的右肩膀,目光从长长的货架望去,整个快递临时储存仓一个人都没有。 她捏肩膀的力道变缓,空旷安静的气氛让她背后发凉。 “小雅?”朱预试探出声。 她呆在原地,空气中的灰尘砸到她的眼睛里,没人回她。 此刻一瞬间,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涌入脑中。 正常的,不正常的,一并占据她的心脏。 朱预再也待不下去了,太诡异了,刚才还人满为患,有吵有脑的地方,眨眼间空无一人。 急促的呼吸声抢占她的所有注意力,她拿着扫描仪狂奔出门。 她跑的急,身体没能适应外面强烈的日光,以至于她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能听清周围人的话题。 “嗡——”嘈杂声蜂拥而来,朱预捂着脑袋后退靠在仓库门边的墙上。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一束温和的声音直达朱预内心。 她仰头,泪眼婆娑的望着面容犹如神佛之人。 池鳞惊讶,手足无措的把刚买的两瓶水一股脑的全塞朱预手上。 冰冷的触感穿透手心,朱预握着它们抱住了池鳞,而是泪流满面。 池鳞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 脖颈处有凉凉的感觉,就像那日她不小心把酒撒到他腿上一样,外面凉但心热。 许久,池鳞回抱她,并轻轻拍动她的肩膀,小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的异常行为引得快递站内一片哗然。 少爷果真不同凡响。这是站内人的一致心声。 章琪站在栅栏边气的咬牙,扑鼻而来的桂花都不香了。 “把这颗树给我砍了。”章琪转身命令章玚。 章玚伸手不确定的指指自己,“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章琪顾不得跟他啰嗦,话说完人就走了。 章玚连忙跟上,半跑半走,贴心十足。 “为什么要砍树?”坐在车上,怀里抱着香奈儿的章玚被她姐翻了个白眼。 章琪启动车子,没有回他。 “好吧。”这是气话,并不是真的要砍。章玚察言观色数十年还是没有彻底把章琪这人琢磨透,真的学无止境呐。 他深思熟虑后长长叹口气,“姐,你……,不是,你要送我回学校。” 街道两侧风景越来越眼熟,直到一中大门真的出现在眼前。 章玚看着上面的字,毫不夸张的说,他感受到了灵魂的颤抖。 “去吧,好好学习,姐姐当年没考上京城大学,你可要加把劲一举高中。”章琪面无表情的为章玚加油鼓气。 诡异的场景,比之进入学校读书有过之不及。 章玚思来想去麻利下车,准备从车尾绕到车驾驶位。 结果人刚走到车牌号附近,章琪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谢谢,姐姐,教诲”。一句流畅的感谢硬是被他说成了词语。 “如果一个人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且此事情还让她留下了心理障碍,那么她多年后再度经历当年之事时所表现出的表现都只是应激反应而已吗?”夜晚,想了又想的池鳞终于拨通了他情感军师的电话。 彭璿困的哈欠连连,午夜一点,他脑袋里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思考。 可是不行。 情感军师要时刻站在前线掌握情况才行。 彭璿被自己的说服,然后凭借自己强大的毅力打败睡意。 “是的。”他斩钉截铁回。 “以上这种情况,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他拿出手机查询后给池鳞科普。 “近些年它有了一个专有名词——原生家庭的影响。”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戏剧。原生家庭是每个人一生的痛苦与症结所在。”彭璿念着念着觉得自己好像查询的资料不够权威。 他停顿下来,看看后面的话。 越看越像是有人杜撰的资料。 池鳞沉浸思考白日里的事情,忽略了情感军师被骗的第一现场。 “我去,我tm的,……”网页翻着翻着,好不容易到了结尾时,却突然弹出一个付费弹窗。 “付费即可解锁更多精彩内容哦!” 一大行提示语下面赫然标注着一行小字,“精彩阅读,尽在××。” 彭璿气的想摔手机。 不是吧,真的被人骗了,找的资料竟然是别人虚构的小说。 写的有模有样的,还被放在推荐页首位谁能不上当啊! 情感军师气的关闭网页并顺手点了点举报,举报缘由更是把每一个都勾选上了。 随后他一个电话拨到池鳞那。 池鳞妙接。 “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刚才彭璿发了大段语音后又间隔许久,池鳞理所当然的以为,彭璿觉得发语音麻烦不如直接说快捷。 彭璿深吸一口气,平复被诈的心情。 “要我说,你先别管阴影不阴影的事,人现在对你有了点别的感觉,你就要抓牢,先把感情培养了,阴影的事以后再讲也不迟。”彭璿决定快打斩乱麻让池鳞趁热打铁。 这不厚道。池鳞心想。但他保持缄默。 “哎呀,你要想想机会难遇,感情之事哪能用尺子衡量厚度,有多少情分全看自己有多大能耐,她目前显然已经不排斥你了,你再添把柴火,一切都水到渠成啊兄弟。” 彭璿精准使用自己的战术,趁热打铁一直尝试说服池鳞按照他的想法不要犹豫了。 “嗯。” 长长的一串建议只等来了一声嗯。 “哈哈哈,期待你的好消息。”彭璿依然开心,因为他从短短的一个音节中听出了池鳞的摇摆。 摇摆好啊,摇摆证明他的话被池鳞听到心里了。 彭璿美滋滋的抱着手机倒在床上高兴。 不容易,不容易,池大少爷终于采纳他的建议了!简直普天同庆,天知道,彭璿多有成就感。 两人自幼相识,如今这是头一次。 果然,感情之事找璿少,璿少都能给你办妥帖。 “你什么意思?” 开心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彭璿被一通电话吵醒。 看看上面的来电,他又不好不接。 “妈我没明白你什么意思?”刚睡醒的彭璿脑子还不能正常运转,他把问题又抛给对方。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彭璿的妈妈意外失去往日温柔的嗓音。 “你看看你自己发的朋友圈,那是什么玩意啊!是能往外发的东西吗?” 迟钝的脑袋渐渐恢复。 彭璿点开自己朋友圈,一条有图有文的朋友圈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文字,谈恋爱找璿少,璿少为你的爱情保驾护航。配图,一张网上流转甚广的专业律师图,但是上面的脸是他自己! OhMyGod! 彭璿猛地拍一下脑门,昨天也没喝酒,咋就在朋友圈发酒疯了。 “我们家什么时候干起红娘这一行了,丢不丢人呐,家里外面那多人都看着呢。”彭家不从商,彭家从政。 彭璿母亲有此反应简直正常。 他确定太跳脱了。 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真发到朋友圈里让人看见那就有些丢人了。 “知道了。” “我马上删。” “现在就删!” “行行行,现在删,现在删。”彭璿点开朋友圈准备点击删除。 哦吼,他手一顿,大半夜这么多人不睡觉吗?都给他点赞来了? “删了吗?”彭璿的母亲催促。 “好好好,删了删了。”彭璿眼疾手快的删除了他多年才更新一次的朋友圈。 好巧不巧正好被章琪段嘉致看到。 “好了妈,我已经删了。”彭璿乖乖认错,“对不起,昨晚脑子不清醒,有损了你们都脸面。” “下次别发了,有什么话实在想说发给我也行。”彭璿母亲理解孩子跳脱的心性。 彭璿本人虽极力装模作样,但他本事就不是冷酷的人,装的终究不是真的。 “嗯嗯。”彭璿点头。 给母亲通完电话后,彭璿决定给池鳞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嘟嘟——”手机响了又响,始终没人接。 彭璿好奇心十足的连打数十个。 “喂?”他的等待终于有人回应了。 “你是彭璿?” 听筒里传出陌生的声音,不是池鳞。 彭璿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把手机从耳边挪到眼前,上面没有和往常一样显示——京城第一冷脸哥,而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迟疑的默念一遍号码,发现自己真的不熟悉。 “我是。”他回复,“您是?” 他以为是找彭父的人不小心把电话打到了他这。 “我是段嘉致。”段嘉致平静回。 段嘉致?段家?没印象呐? “您找谁?”彭璿依旧礼貌询问。 “我找你。” “找我?” “对,我找彭璿。” “我是彭璿,可是我并不记得我们认识。”彭璿实话实说,他真没听过段嘉致的名字。 京城就那么大,谁不认识谁啊。不认识就说明这人不重要。 “我刚才看到了你的朋友圈。”段嘉致不想再彼此打哑迷,他提醒彭璿,他的广告很有用,真的有人要找他咨询情感问题了。 “不是?” 彭璿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没睡醒,他朋友圈什么时候有这号人了?他随手一发的广告那么有影响力吗? 殊不知,走投无路者自会为他的虚假广告镀金。 段嘉致便是那个镀金者。 第9章 我没病 被冷脸哥冷落惯了的彭璿,难得感受一会热情的滋味。 “行!”他鼓足勇气,破釜沉舟说。 段嘉致惊讶的皱眉,情感军师太情绪化了真的对吗? 纳闷的段嘉致思量着要不要再找个人,因为他觉得彭璿不专业,万一事非但不成反而更糟糕就得不偿失了。 “你想让我如何帮助你?”彭璿干劲十足,瞌睡虫被他赶的远远的。 段嘉致犹豫回复,“我听你的。” 彭璿一听顿时觉得自己价值加倍,要知道池鳞可不会听彭璿的话,他只听自己想听的话。 不怪彭璿话不中用。 段嘉致听了也直皱眉头。 “这能行吗?”他不可置信反问。 “你照我说的做,指定行!”彭璿信誓旦旦。 他的全部经验都来源于昨晚的一篇小故事,可此刻妄下结论时却无半点心虚之意。 段嘉致哪里知道彭璿到底如何,他在疾病乱投医。 十月底,段嘉致打扮精致的开车往西山走。 “能听到吗?”他右手打着方向盘,左手把蓝牙耳机戴到耳朵上。 “能,能。”守在电话旁的彭璿速问速答。 “你就开着车一直往山上走,我让你停你再停。”他通过手机指挥段嘉致。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路是你家的吗?” 盘山公路上有两车正在僵持。 一车向东一车向西,恰于拐角处相逢。 章琪打开驾驶位的车窗看对面,对面车不豪华也不贵重,只是一辆简单的快递车而已。 “许久不见”章琪出言向朱预打招呼。 坐在快递车上的朱预对她微笑。 若是忽略刚才的对峙,那么现在一定是一幅友好和谐的画面。 她们注定无法和谐。 “朱小姐,不让让吗?我着急回家。”章琪理所应当的让朱玉为她让路。 朱预不回答,刚才没让,现在让?让不了。 路狭车宽,若出意外,她只能等死。她不想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僵持着动也不动,好在,此刻盘山公路上空空无也。 无人催促她们。 章琪坐在车中,耐心等待对面人主动离开,朱玉也是这样想的。 等来等去,等到章玚下午放学的消息传来时,章琪还在原地不动。 “我真服了,到底是谁天天住山路还要买快递。”朱预对她的工□□恨交加。 她握着手把决定后退,快递车好歹给四个轮的狭些,挪动挪动还能动。 主要对面的章小姐已经启动车子,她蓄势待发,她怕她真的撞自己。 “ok,停。”彭璿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池鳞耳中。 池鳞收到指令停下车子。 “停下了吗?”彭璿问。 段嘉致没空理他,他停好车子,冲出车门,长腿疾跑到路拐角。 朱预正在挪车,章琪也在挪车。 他的出现让两人全都一惊。 “有病吧。”朱预拧下刹车。 “你tm是不是有病!”章琪打开车门走到车头处,甩了段嘉致一个大嘴巴子。 巴掌声成了蓝牙耳机最后接收到的讯号。 彭璿与段嘉致失联了。他坐在家中对着手机,“喂,喂,喂。” 无人应答。 “你找死吗?”章琪骂他。段嘉致不还手也不说话,任她打骂。 朱预看着两人眼皮猛跳。很久很久之前,她五六岁时,家中也时常有这种声音。 争吵声与巴掌声响彻她的童年,她的父母在吵架,而年幼的她在门口偷看。 八岁时,家中吵闹归于平静,母亲跑了,周围亲戚邻居都说母亲是嫌父亲穷才跑的。 那些巴掌没了去处,父亲的高高俯视放低,她成了去处。 她伸手抚上脸颊,多年后,它依旧隐隐作痛。 你现在好吗?妈妈。她想。 “我不是有意的。”段嘉致懵的不知如何反应,耳机找不到了,没人为他解答他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他硬着头皮乱编,“琪琪,我担心你。” “担心我?”章琪不信,刚才的惊恐历历在目。 若是刹车失灵,若是山体滑坡,若是……那今天就是段嘉致的忌日了。 “滚回去,以后我不说见面,你以后不许找我。”章琪返回车上对着车窗发号施令。 段嘉致欣喜的跟在她后面。成功与否早已被他抛掷脑后。 “喜欢吗?” 朱预看着眼前浪漫的花海和纵深的云彩,只想扭头就走。 “这是你的快递?”她压下脾气,告诉自己,她现在是快递员,她是来送快递的。 “是的。”池鳞点头。 “给。”朱预递给他。 “这是给你买的,要不要打开看看。”池鳞回答。 “给我买的?”朱预低头扫码的动作一顿。 “嗯嗯。”池鳞期待她发生礼物时的惊喜。毕竟是他精心挑选的。 朱预停止扫码,她拿着快递走到山顶陡坡处,张开手臂,猛地将手中东西扔了。 站在她身后的池鳞惊呆了。 他上前,“你,为什么?” 朱预回头看他。山顶的好风光留不住她的半分目光。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能明确的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礼物。不管是鲜花,项链还是手表,又或是你殷勤的问候,我都不需要。”朱预眼睛冷冷的说。 “我喜欢你。”池鳞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我不需要。” “听到了吗,我不需要。”朱预重复。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池鳞打的主意简直太明显。她莫名其妙,避了又避,结果他还是上赶着。 “我以为,你。”池鳞解释,难得的,他卡顿说不出来原因。 以为什么?以为上次她爬在他肩膀哭泣是因为感动?以为上上次她去医院探望他是因为好感?以为她上上上次在街角的偶遇是故意? 全都不是。 全是他自以为是。 “我……”他哑口。 “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想给你不必要的误会,我不喜欢你。”朱预拒绝他,然后离开。 造价不菲的花海被池鳞薅成了秃子。 他在山顶待到太阳落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这个,这个……”情感军师彭大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要不再换个方式,可能她不吃这套?”彭璿小声提出补救措施。 “或许她也喜欢,只是她没认清自己,你要帮她认清自己。” 池鳞挂断电话,他不觉得彭璿的补救措施有用。 回想两人的学生生涯,付出所有目光的人是他。是他不屑一顾,是他好感狂飙,这份感情是他一人的内心戏。 朱预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以为他是个陌生人。 “早知道当年不装高冷了。”那样他们是不是今时会不会是另一种画面。池鳞对着天空苦笑。 自打两人挑明,池鳞再也没有出现在朱预面前。 池鳞浅薄的喜欢着朱预,朱预不缺这种喜欢。 “回来啦。”郑滟纳闷池鳞的垂头丧气,多少年不曾见过了。 “嗯嗯。” 偌大的屋子装修的金碧辉煌,郑滟喜欢这种风格。 随处可见的真金摆件,使得池鳞走到哪都能看到自己无精打采的脸。 “妈妈,能不能把这个镜子换成木的。”池鳞拿起茶几上的镜子询问郑滟意见了。 “为什么?”郑滟随手接过,里面的她美貌依旧。 岁月少有痕迹,她一如当年。 光洁的镜面旁镶了一圈金枝,似是花枝托珍宝。 “这样多漂亮啊。”郑滟赞叹镜子也称赞自己。 “嗯。”池鳞淡淡回。 “你若不喜欢我可以把它拿到我房子。”看出儿子情绪不高,郑滟没再反对。 “没事就放这个吧,确实好看。”池鳞起身,“妈妈我先上楼休息会儿。” “去吧。”郑滟点头。 池鳞托着蔫蔫的身体上了楼。 “你儿子怎么了?”郑滟放下镜子问池文林。 目睹全程的池文林自然看出池鳞的怪异,“可能失恋了吧。” “失恋?”郑滟不可置信。 “没听谈呢,就失恋了?” “太快了吧。” “上次咱出国,他买的那块表,还记得吗?”池文林帮郑滟梳理时间线。 “记得,我还以为他要送我呢,结果一直没影儿。”郑滟可太记得了。 她从未见过池鳞如此执着的想要某件东西。 偏偏他为了那块表驻足许久,以至于左看右看差点误了行程。 “不对啊?我上次见那块表在他房间里,没有送人呐?”郑滟回想完买表,转而又想起池鳞屋里那块。 “送不出去才失恋的嘛?”池文林不以为意,或许根本没谈上,他很清楚他的儿子。 “你儿子都找不着媳妇,你还笑。”郑滟佯装生气的说。 “哈哈哈。”经她一提,想起往事的池文林骤然笑出了声。 “当年我大学毕业回家,我爸妈也说过这样的话。” “你怎么回他们的?”郑滟八卦起来,她大学没毕业就给池文林表白过,奈何池文林不同意。 但是回了家他父母又说那样的话,看来他确实没人追,而且重来没有在他父母前提过她。 “我说我会找到媳妇的,让他们不要操心。”池文林一语双关。 “我的孩子我哪能真不操心。”郑滟微微叹气。 听闻池少爷心情不好居家休息时,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彭璿于次日十一月一日登门拜访。 门一拉开,心大的彭璿没注意到开门人,嘴巴一出溜话就出去了。“叔叔阿姨,听说池鳞病了,我来看看他。” “我没病。” “我去,你真没病啊!”脑袋清醒过来的彭璿突然大声嚷嚷。 第10章 谁是李之仪 池鳞时常觉得彭璿很吵,叫嚷的嗓音占满整栋屋子。 “你没病怎么跑家里了?不是在实习吗?”彭璿跟在池鳞身后左摇右晃的上了楼。 池鳞房间内,彭璿一直止不住好奇池鳞,主要是好奇他的感情状况。 “你有想法了吗?”他委婉试探。 “没有。”池少爷直面回应。 “那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得找个好办法。”他从沙发上来回踱步到阳台。 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平淡的秋日,冷空气冲散一切柔和,冷冽的,生硬的往池鳞身上窜。 彭璿来回走路声在两人身边晃来晃去。不自觉的,池鳞想起了与朱预偶遇但没打照面的时候。 彼时,池鳞高二,朱预也是。 高中生的生活大多枯燥,多余的兴趣爱好放在那个只论成绩与升学率的小县城高中简直罪不容诛。 因而偶遇成了概率极低的事件。 高二会考恰巧是那概率中的十分之一。 文理分科早在高一开学一个月后便完成了。 如今时隔多日再次拾起自己不相熟的科目,诸位同学纷纷感叹其中不易。 这显而易见,也平平无奇,因为这个高中的成绩在整个省内常年垫底。 池鳞没有焦虑,他对此胜券在握。朱预同样。 整个年级断崖式第一的学霸何须在意一次小小的会考。 但那日朱预的表现意外背离了这个观点。 会考总共三天,第一天池鳞便认出考场第一排靠近门边的女孩是朱预。 他坐在考场的最后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 开考铃声响起,他握笔答题,会考卷子不论什么科目通通都比高考简单。 池鳞速度很快,停笔时还有半个小时考试时间才结束。 他无聊的托腮,目光越过同学们的重重脑袋到了朱预身上。 她单薄的脊背挺的很直,从她不停顿的手速中可以看到她还没写完。 不经意间的观察,让池鳞心里荡漾起一股小小的胜利的滋味。 得意的眼睛微微弯了下。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语文,熏陶多年的古诗词在此刻“现了身”。 一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怦然出现。 他心中默念,嘴角浮笑,他想他读懂了李之仪。 其实,没有。 池鳞准备考试结束与朱预偶遇,不巧,朱预只考了两天。 原因也简单,她帮人作弊被抓了。 光鲜亮眼的成绩,锦绣美好的前程,朱预唾手可得。 “为什么呢?”彭璿问。 “为什么?”池鳞重复他的问题。 “是啊,按照你的陈述,她聪明,努力,学习好,日后,就算混不了最好那也不会差的,何苦当时脑子bug了去帮人作弊。”彭璿分析其中缘由。 “作弊被发现的话,对学生来说是一件极大的事情,何况还在那样的大型考试中,她除非当时身体被人夺舍了,不然不会干出这等蠢事。”彭璿为朱预不值。 池鳞绞尽脑汁却只回了句,“我不知道。” “你和她一样蠢!”彭璿突然骂池鳞。 池鳞皱眉。 “你不承认吗?”彭璿觉得自己已然看清事情的本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彭璿自信满满,“根据你的描述,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池鳞认真听他说。 “——真相就是——”彭璿故意在此买了个关子。 窗外秋风还在吹,十月一的落叶沾染草丛,万物沉寂消亡,只有池鳞的心在复苏。 “是什么?”他实在好奇。 当年缘由,他了解过些许,过程与细节不知,只知最后,朱预帮人作弊是为了给生病的父亲看病。 再具体点,他一概不知。 “真相嘛?”彭璿拿出手机对着眼前充满探索欲的池鳞拍了一张。 “真相当然要自己去寻找啊,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呐。” 手机闪光灯闪了下池鳞的眼睛。他被迫闭眼缓和眼中不适。 “或许我真的没有读懂李之仪。”好久好久,久到彭璿以为池鳞站在睡着时,他却出了声。 “李之仪?谁是李之仪,你不是喜欢朱预吗?” “短短几分钟你移情别恋了?短短几分钟!你就移情别恋了!”彭璿不可置信咆哮。 “与你做朋友需要提前为我的耳朵买一份保险。”池鳞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他真的害怕自己的耳朵聋了。 “我说,你至于吗?我就声音大了一点点,你还要买保险,你怎么不买机票上天呢?” 彭璿撇嘴,嗓门大点怎么了,他就乐意大声说话。 “买!买!” “就买今天的机票。”彭璿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急色匆匆打开购票软件让池鳞下单今天的机票。 池鳞正在查找,他也觉得当年的朱预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诸多情感问题全因石城而起,那今日便往石城而去。 “今天的机票没了。”池鳞抬头告诉他这个不好的消息。 “真的假的。”彭璿一把夺过池鳞的手机亲自查看。 没了手机的池鳞起身往衣帽间走。 “你去哪?”彭璿拿着手机紧随其后。 敞亮的衣帽间闪瞎彭璿的狗眼,“我cao,你家开金矿呢什么玩意都整成金的。” 看票的视线被闪亮的黄金吸引,彭璿摸摸衣柜边缘的装饰。 衣帽间的装横延续了楼下客厅的风格,看起来也是金碧辉煌。 彭璿曲起手指敲衣柜上的镶嵌物。池鳞正利落的收拾外出所用的衣物。 “都没票你收拾衣服有什么用?”彭璿把手机扔到池鳞的行李箱里。 行李箱里已经铺上了一层羊毛外套,极好减少了手机掉在上面发出的声响。 “隔震不错。”彭璿评价道。 “机场没票,不还是有你的吗?”池鳞放好最后一件衣服后随意说道。 “池鳞你竟然打我的主意!”彭璿目瞪口呆,虽然家里从政,但慎行一直刻在他的脑子里。 “你不行吗?”池鳞不答反问。 “当然——”彭璿咬牙停顿。 “当然什么?” 想想刚才电话里段嘉致的威胁,彭璿觉得京城暂时还是不要呆了,先躲他两天再说。 “当然可以。”他突然轻松一笑。 “我觉得我其实也不用为我的耳朵买保险。”得了逞的池鳞决定宽容一下彭璿的嗓音。 “切,忽悠谁呢?”彭璿轻蔑一笑。 说走就走的行程在临近中午时几近落地。 “我打电话,你别笑话我。”彭璿蹲在阳台的角落上嘱咐坐在阳台摇椅上的池鳞。 “放心。”池鳞诚恳点头。 “你最好是。”彭璿还是不放心,他爸妈一直让他低调点,他今天这么高调…… “璿璿有事?” 手机嘟嘟声转为人声打断了彭璿思考高调的后果如何。 他切换语气沉稳道,“妈,吃午饭了吗?” “快了,你爸正在做。”彭璿的母亲白寄春说。 话到嘴巴彭璿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没什么事?” “咻——”一颗坚果砸到了彭璿的脑袋上,把他砸的尾音乱跑。 然后一下子被白寄春听出了古怪。 “璿璿有事就直说,我和你爸都在。”白寄春说。 彭璿幽怨回头。 池鳞事不关己的靠在摇椅上看书陶冶情操。 他不理会彭璿,彭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 “我想要两张中午从京城到石城的机票。”彭璿陈述期望。 白寄春沉吟不语。 “…璿璿,石城没有机场。”就在彭璿以为自己要被拒绝时,白寄春发话了。 “石城没有机场?怎么可能,池鳞他说有啊?”他扬声反问。 池鳞听的想扶额,他应该现在申条航线,坐自己家的飞机去。 “没有,石城是个县级城市,县级城市是没有机场申请权的。”白寄春回答他的问题。 “那怎么办?”彭璿问出了他蠢蠢的问题。 但终归白寄春没让他失望。 “我高中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飞行员。”头等舱内彭璿看着窗外的天空白云诉说心事。 “为什么没当。”池鳞与彭璿虽是发小,但高中并不在一个学校,所以不清楚原因。 “因为天空太大,我怕迷路。”彭璿似答非答。 池鳞点头,他能理解每个人都有雨天。 朱预的雨天何时停呢? 她望望火车站外面零零星星的雨滴,思考等会是淋着回,还是等雨停再回。 “她走了?” “什么时候?”章琪找到快递站负责人曹佳。 对于这位尊敬的VVVIP顾客,曹佳自然回之以最美丽的笑容和最真诚的服务。 “朱预是昨天走的,她说家中有事,先预支年假,大概10天,10天回来。” 本想啰嗦加点问候的曹佳被章琪盯的只好减掉那些不必要的赘词。 “10天。什么事需要10天?”不曾被工作摧残的章大小姐明确清楚普通职员的年假10天已经顶天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竟然预支年假也要回家。 “章小姐,这个属于员工个人**,我们不便透露。”曹佳相当具有职业操守,要不说她能升职。 这正是章琪想要的,她在这家快递站开了一百年的尊贵会员,每天寄快递、买快递让朱预送不就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吗? 她可能真的感受到了她的针对,所以才想要回家躲几天。 没错,就是这样。 第11章 反抗的快感 困于火车站的朱预早已忘记章琪的多日为难。 如何去见见妈妈才是她现在首要思考的问题。 小雨飘洒在出口处,来来往往的人越过她走向不同的地方。 每个人都被命运推搡。朱预是,朱预的妈妈更是。 朱预的妈妈叫谈丽,是个苦命的女人。 富裕家庭的小姐被人拐去深山生孩子。 这样离奇的事件是足以编写在新闻头版。谈丽的前半生就可以用这一句新闻头条概括。 掉落在山野中的她宛若凤凰落难,聪明、才情全成了累赘。 朱预也是累赘。 “我妈呢?”朱预擦擦哭红的眼睛问看起来很是平静的父亲。 那时朱预八岁,童年的不幸让她极早明白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比如,人是会死掉的。 “啪。”坐在门槛上的朱华瞥了眼朱预,随后一个巴掌过去。 “你妈,你妈,天天就知道你妈,怎么?我不是你老子吗?连声爸都不愿意叫?” 震耳的吵骂声把朱预吓的登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方才止住的泪水再度出现,一滴一滴流到她的胸前。 “老子真是白养你了!”朱华的声音很大,骂的也很难听。 “你妈那个没心肝的东西,真叫人恶心,谁知你这个小崽子也随了你妈那个贱人,要你有什么用?” “……” 朱预没有知觉的一直流泪,没有发出一丝呜咽,恐加重朱华的怒气。 “你妈死了——” 直到这一声的到来,世界重启,所有感官争先恐后地向朱预表明它们的存在。 “我妈怎么了?”朱预带着满脸泪水不可置信的看向朱华。 坐在门槛上的都男人比与站在地面上的朱预差不多高。 他怒气未减,哼笑一声,“你妈死了。” 死在大多数孩子心中是个模糊概念,但朱预却记得清楚,死到底是何意思。 年前奶奶死了。 死了,就是永远都不能再相见了,死了就是这个世界没了这个人了,死意味着消亡,意味着不可复现。 她慌了,她不要妈妈死。 前所未有的勇气让朱预生出了反抗了动作,她狠狠上前用胳膊推了一下朱华。 门槛上,朱华一个不注意当真被她推倒了。 朱预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四脚朝天的朱华,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快慰。 当然,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不到三十秒。 三十秒后,朱华重新站起身,他伸手狠狠在朱预脸上扇了两巴掌。 朱预倔强的死死盯着他。 圆润的眼睛像极了那个女人,连里面的不服气也如出一辙。 于是,谈丽被朱华按上了出轨了名头。 “我就知道那个贱人不老实,妈的,你个小杂种……” 朱华用尽歹毒的语言咒骂谈丽,用尽暴力对待朱预。 朱预鼻青脸肿的爬在地上奄奄一息,无意间,她的呼吸与谈丽重合,两人同步发出一丝声响,“好疼。” “好疼。”朱预伸手摸摸肩膀。 “抱歉抱歉,我着急赶车。”路人行色匆匆与她道歉。 她抬头去看时,道歉者早已隐匿于人海。 她走出站口。 毛毛细雨打在身上,像每日清晨雾气的实体,一场接着一场,足足有三千六百多次。 十年了,她还是没能走出那日的阴雨连绵起雾天。 妈妈在哪里? 熟悉的故土让她旧疾发作,灵敏的感官迟钝下来。 呼之欲出的答案徘徊在嘴边无数次却一直没能彻底见天光。 “这就是你以前的高中?”彭璿边走边点评。 石城县一高旁的敬业街道种满枫树。枯黄的枫叶随季节变化尽数铺展在路面。 潮湿的空气将枫叶浸透,踩上去一点咯吱声都没有。 池鳞固执的踩着叶子,水汽染黑裤脚。 “嗯。” “看着也还行,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多年来萦绕在彭璿脑海中池鳞在高中时的可怜样终于消散。 楼房外干净整洁,几栋楼交互着并不窘迫。 “这栋楼以前不长这样。”池鳞停下脚步,站在建设路的人行道上仰望眼前六层高的教学楼。 彭璿随他停下,以前不长这样的意思是,“这栋楼以前很破?” 池鳞摇头。 彭璿猜测,除了旧就是新了,“以前很新?” “不是。” “以前没有这栋楼。”池鳞解释。 “我cao。”彭璿倏尔扭头看他,吃惊又无语。 池鳞没理会他惊诧的目光,他往前走上几步。 “以前我每次迟到都是从这翻进去的。”池鳞伸手握住面前的栏杆。 多年过去了,栏杆为了防止学生乱翻加高了五公分。 “区区五公分。”彭璿一听不走正道的路就来劲,他手握栏杆,抻着左手,右半边身子用力,轻松翻进一高。 进去之后的彭璿挑眉看了看池鳞,他在示意他也进去。 但是池少爷现在并不想被人围观。 “我从正门走。”池鳞看了眼彭璿身后骤然聚集地学生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不是,来都来了,从正门多费,费劲。啊!”彭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后突然站了很多人。 清一色的蓝白条纹校服仿佛明日的新闻头条闯入他的视野。 完蛋了。彭璿心里淡淡的想。 “站住,社会人士禁止进入校园。”穿着保安服的人把彭璿这个社会人士“捕获”。 “兄弟咱就是说,你这人能处,遇事知道帮兄弟一把。”彭璿跷着二郎腿坐在校长办公椅里对池鳞说。 经过池鳞强大的身份——校友身份,彭璿被“无罪释放”了。 “快点起来,校长等会就回来了。”池鳞催促彭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唉嗨,你别说,这校长的椅子坐着就是不一样哈。”彭璿越说越兴奋,他从未坐过他高中校长的办公椅,很是遗憾呢。 “你再不起,等会我就给阿姨打电话了。” 一听给安寄春打电话,彭璿直接一个弹射起步。 “要我说,你这人还是太有心机。”彭璿吐槽池鳞的铁血,“缺少人文关怀。” 池鳞纳闷皱眉,“你又不是犯人,要什么人文关怀。” “我当然不是犯人,但我也需要一点点人文关怀,比如,我需要一点真诚地话语而不是突如其来的威胁。” “这样很吓人的,你知道吧。”彭璿一脸沉重的给池鳞讲述他的不易。 池鳞呵呵一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彭璿害怕他妈妈,所以他才拿他妈妈威胁他的啊。 “哒哒。” 门口传来走路声,应当是刚才是去而又返的校长。 “哈哈哈,两位同学久等了。” 果然是呐,彭璿心想。 “没事。”池鳞回答。 三人面对面坐在校长办公室待客厅重新捡起五分钟前戛然而止的话题。 “校庆一事还有两月,学校为此准备了许多工作,届时池同学若能到场当优秀校友就更好了。”校长温和的说着与捐款毫不相关的话。 池鳞也不着急,“多谢校长的厚望。” 不说来也不说不来。 校长一听顿时有点急躁,到嘴的鸭子岂有飞走的嫌疑。 他马上转移话题,“……学校准备了捐款渠道,池校友可以及时关注咱们学校的公众号。” 一下子绕道正题上的校长瞬间不打官腔了,声音不小了,用词也不模糊了。 “钱还真是包治百病。”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彭璿拍拍池鳞肩膀感叹。 “同意。”用一百万荣获校园一日游的池少爷点头。 “你说这里的学生以后能有几个能挣一百万。”彭璿爬在教学楼的顶层俯瞰整个校园。 一个十八线小县城能走出去的学生少之又少。 有钱人不靠学习也有钱,没钱人上了说也还是穷。 一百万太过难为人了。 池鳞不答,他答不上来。 “年级第一总能吧。”彭璿真就转动脑袋思考自己不经意间提出的问题。 “不知道。”池鳞想起了朱预,她是与他一届的同学,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在干嘛,在送外卖,一百万何时能赚到,怕是要用一辈子。 他恍然觉得去除成绩好这个头衔,朱预还是一个穷人。 穷人?一个穷人去送外递正常地像是今天太阳从东边升起的。 可是她是朱预啊。 脑海中贸然生出的对持没头没尾的互战八百回合。 “不然去买个彩票,或许也能挣一百万。不过要交税。”彭璿像模像样的思考怎样可以挣到一百万。 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个只靠运气不靠旁的方式。 “你说一个穷人最理想的职业是什么?”无休止的辩论赛让池鳞发出了疑问。 “职业?”这有些涉及彭璿的知识盲区。 “当老师?”他随口答。 池鳞摇头。 “那你说是什么?”彭璿礼貌请问。 “送快递。”池鳞答。 彭璿难以置信,膛目结舌,“完全没听说过啊?” 池鳞不说话了。 “叮——”下课铃响了。 “我们下去?”彭璿,“不然等会我们会被出教室的学生当猴子看。” “他们不会看你的。”虽是这样说,但池鳞还是转身下了楼。 “为什么?”楼梯道内空荡荡的回响两人的脚步声。 “他们非必要不可以出教室。”池鳞说。 彭璿听的脑袋晕眩,什么叫非必要不出教室? 池鳞不欲做过多的解释,他需要让自己脑海的辩论赛休止。 第12章 凉凉的手 “我们现在去哪?”一百万一次的校园游结束,彭璿跟着池鳞出门。 两人没有目的,没有目标的围着校园外围胡乱转了两圈。 好在学校外面并不空荡。 下午五点,彭璿买了两根烤肠蹲在马路边。池鳞与他一起。 他把手中多余的一支递到池鳞手边,“一根烤肠三块钱,两根烤肠多少钱?” 他神秘兮兮的发问。 池鳞接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回答,“五块。” “你!怎!么!知道!”彭璿大惊,狠狠咬了一口手上飘香的食物。 说实话,彭少爷一开始是不想吃的,从小的生活环境告诉他这很不卫生。 但是耐不住科技与狠活的味道实在诱人。 池鳞嘲讽一笑,“我在这上了三年高中。” 彭璿咽下口中食物,与想象中一致的口感让他无暇搭理池鳞。 道路两边的小吃摊越来越多,买者与卖者通过透明的窗户交流。 热腾腾的,五花八门的香气扑满口腔。 彭璿品尝完手中的烤肠后意犹未尽起身。 池鳞也随他起身,周围人越来越多,马路边的这个位置早已经不适合蹲下。 两人相对无言。 一分钟后,烤肠摊位前站了两位身形高挑的男子。 “老板要四根烤肠。”彭璿伸手比划了个四。 老板抬头,“好嘞。” 三分钟后,彭璿一手拿一根烤肠,眉开眼笑的说,“你说这玩意谁研究的,怎么这么好吃。” 池鳞,“不知道”。 当乌黑的夜降临时,朱预终于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脚下的方寸之地了。 行李箱的滚动声与人的交谈声混为一体,夜色本就包容万千,谁会嫌它吵闹,谁会嫌他多嘴。 “啪嗒。”沉寂许久的房子迎来了一丝生机。 橙黄的灯光从门口一路生花,直至整间屋子显露山水。 门开了又关,天黑了又亮。 “小朱回来啦?”隔壁邻居家的阿姨有着比鸟儿更灵敏的知觉,大清早的,她便热情的向阔别已久的女孩打招呼。 朱预露出浅浅的笑意,一梯两户的房子使得两人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放寒假吗?”尤方熟稔的问候,“大学快毕业了吧?” 朱预闻之,脸上的表情微僵,大学?她根本没上大学。 她腼腆的微笑不接话,企图让尤方放弃这个话题。 但,尤方并未察觉。在她眼中,在周围所有人的眼里,朱预是有名的好孩子。 成绩好,有礼貌,见人会问候。以上特质完美符合现在家长们对自家孩子的期许。 因而朱预身上总是不缺关注与话题度。 “一晃三年了,当年你高考你静静妹妹才上初中,多巧,明年她就要高考了。”静静妹妹是尤方的女儿,何静。 “现在的小孩都不容易,辛苦的很呐。”听她口气,再结合她风尘仆仆的外貌,大概是刚送完孩子回来。 “高中确实辛苦。”朱预回应她的话。 尤方笑容加大,她上前一步拉住朱预的手往她家走。 “来来,咱进屋说,现在十一月份了,天冷了,要注意保暖。” 尤方摸着朱预冰凉的手掌顺口叮嘱。 朱预没有拒绝,高中时尤方对她很不错。 至少她每次回家晚了,尤方还会打电话问问她班主任怎么回事。 这份关心她牢记于心。 “你静妹妹可喜欢你了呢,以前总念叨着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尤方一进屋便直奔饭桌。 早上送孩子走的急,饭桌上乱糟糟的无人打理。 “我总说她不要好高骛远,你小朱姐姐的成绩那么好。”尤方没等朱预酝酿出答案又再度出言。 “咱也不图能多厉害,能过一本线稳稳当当上个本科就好。小朱你也知道方姨没文化,帮不了小静太多。”尤方一边擦桌子一边说话。 朱预帮忙打扫地面卫生。“方姨你已经很厉害了。” “厉害什么呀。”尤方一脸骄傲,但说出的话依旧谦虚。 朱预笑笑不吭声,继续帮忙干活。 “一辈子能不饿死就是出息,小静虽然成绩有那样的,但我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石城哪能跟人家大城市比。”尤方看得很开。 “方姨说的对,比山高是比不完。”朱预接话。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干活,倒也有趣,热闹了不少。 午时将近,朱预提出回家。 尤方拿着车钥匙蒯着朱预下楼,“回什么家呀,今天方姨带你去吃好顿好的。” 朱预不好意思频频想找理由拒绝。 “方姨我好久没回来了,我家里得打扫一遍……” “哎呀,那正好,家里都是灰,现在回去打扫,中午怕是要下午才能吃上。” “我昨天买了菜,……” “你锅都没洗,买了菜回去洗锅,刷锅的要得时间,还不如和我一起去外面吃。” 朱预的借口通通被拒,看来尤方是铁了心的要请她吃顿饭。 两人踩着楼梯哒哒下楼,三楼,拐两弯就到一楼了。 “呼——” 北风一下子吹到两人脸上,不早不晚,刚刚赶巧。 额前碎发飘浮,冷空气窜上脑门,尤方把刘海扒拉下来,“天冷正好适合吃地锅炖,暖和。” 朱预坐着带棚的三轮车前往解放路吃地锅炖。 尤方开着车时常与她交谈,她很热情,两人阔别三年却不见生疏。 朱预有问有答,在稍冷的初冬里,有人陪也是温暖的一种。 尤方熟门熟路的开车,十几分钟后两人掀开地锅炖厚厚的门帘进入里面。 “暖和吧。”尤方拉着朱预的手问,“你手咋还是凉的。” 她纳闷的对着朱预问东问西,口头上的关心最后成了店内服务员的身体力行。 “她们服务真周到。”朱预拿着服务员递来的热水袋暖手。 尤方含笑又唤服务员给她拿份新的筷子。 “是啊,这家店刚开不久。”尤方给朱预介绍。 在饭菜上桌后,朱预总算理清楚尤方此行意欲何为了。 “方姨觉得行的话可以先干干,他们正好也缺人。” 尤方要来这里找活干,但无奈与此店人都不熟悉,所以这才想着以顾客身份来此一探究竟。 朱预被她真心宴请的,也被她有所企图的。 “小朱说的对。” 尤方观察这家店多时,她几欲想来都未行动,今日多了个人鼓励,自然就多了份勇气。 “嗯。”朱预点头。 失业将近三个月的尤方在此行的第二天终于再次就业。 “看来她们确实缺人,咱们昨天去问了情况,今天就有了答复。”尤方喜笑颜开敲响朱预家的门。 下午五点,朱预正在屋里发呆。 找妈妈没有头绪,她就只能无所事事。 “方姨有什么事吗?” “嗨呀,不是什么大事。”尤方乐呵呵的对朱预说自己找到工作的事。 朱预真心为尤方找到工作而开心,因为她知道工作不好找。 “方姨有个事想请小朱帮忙。”尤方突然沉重了语气。 朱预不明所以,“方姨您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尤方一脸为难的讲完她的需求。 二十分钟后朱预出现在了一高门口。 “叮叮——” 教学楼上的喇叭响起了下课铃。 安静的校园即时吵闹起来,何静的声音穿过人群进入朱预的耳朵。 “小朱姐姐?”何静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站在朱预面前歪着脑袋询问。 朱预微微低头看她,“是我,小静妹妹。” 两人相视一笑。 “你妈妈今天有些事,让我来接你回家。”朱预解释她的到来。 何静点头,怪不得今日没见到她妈妈的身影,原是有事没来。 “走吧。”朱预转身,带着何静往临时停车处走。 何静比朱预小三岁,今年十八岁。两人相识的早,但并不相熟。 何静对朱预的印象多数是对门的邻居是个学霸姐姐。 朱预与她差不多,她只记得对面邻居家有个小孩。 “晚上想吃什么?”两轮电动车平稳的穿越堵车大队往花园路驶去。 她们住的小区叫百花苑。 何静抓住朱预的衣角从右侧方仰视她,“想吃西红柿鸡蛋面,小朱姐姐你会做吗?” 朱预点头,“好啊。” 朱预真的给何静做了一碗西红柿炒鸡蛋面。 饭桌上的灯光把朱预照的发亮,何静埋头吃完面说,“姐姐,我妈妈呢?” “你妈妈找到了新工作,晚上10点下班。”朱预说。 何静端着碗的手愣了愣,“以后都是10点下班吗?” “嗯。” “那我以后怎么回家?”何静忧郁的盯着手里的碗说。她不会骑电动车,也不会骑自行车。 “唉~”何静叹气,若是走回来也行,就是可怜她的双脚了。 “不用担心,我就是你妈妈请来的救兵。”朱预看着一脸惆怅的何静觉得可爱。 小小的人也有小小的烦恼。 “真的吗?”何静直起身子,抬头,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真的。”朱预伸手拨开她面前的刘海。 “可是,那样会不会麻烦你?”何静后知后觉补充。 “会。”朱预答。 “啊?” “所以,你妈妈还拜托了我一件事情。”朱预摸摸她的脑袋。 “什么?”何静好奇。 第13章 你完蛋了 “慢点,脚踩着地,一直往前。” 低低的叮嘱声从小公园传出,明明不热的天,何静却满脸都是汗水。 握着电车的手慌的像只个鸡毛掸子,左扭右扭怎么都没法直挺。 朱预耐心走在她身边传授骑电车的秘诀。 一个小时后。 “小朱姐姐,要不我以后还是走回家吧。”何静知难而退。 “走路很累的。”朱预不想放弃。 两人坐在公园长椅上说话。 “可是我学不会。”何静仰躺在椅子上望天。 朱预没回答,鼓励的话在此刻只会显得聊胜于无。 “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讲解骑车教程的朱预骤然灵光一闪。 “是啊,我小时候骑自行车摔过一次,后来就没学了。”何静实话实说。 朱预了然,决定让她先学学自行车,正好她高中时的自行车还在。 何静听了朱预的计划立刻同意,说实话她很害怕车子,那种不受掌控的感觉,那种犹如脱缰野马的空洞,让她惧怕。 “啊!!!” 一长串高扬的尖叫从非机动车道伸展到斑马线。 斑马线上两位躲闪不急的年轻人,飞来横祸就此降临。 “池鳞!”彭璿大声喊叫池鳞的名字。 疏散的人群集中成堆,有人对着何静指指点点。 摔在地上满身狼狈的何静简直社死。 但是她没忘记起身道歉。 三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面对面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彭璿拉起倒地的池鳞,自打方才池鳞为救他英勇上前,他又觉得池鳞真不愧是他的好朋友。 仗义没的说。 “……”扭到手腕的池鳞疼的不想多言。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何静自己也没能安全退场,和幼年时的那场自行车意外一样,她撞到了别人,自己也因此受伤。 两败俱伤不过如此。 “我们有事……”倒霉蛋彭璿并不想逞能装大度。 他真的有事。 “没,我们没事。”池鳞反手用力握着彭璿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彭璿不明所以,他满脸问号,“你的手和腿真的得去看看。” 他不放心池鳞的伤。 “我知道。” “那你还说没事。”彭璿凑近池鳞,低着脑袋捂着嘴巴和他说悄悄话。 “没关系没关系,确实是我的责任,我可以出你们治病的医药费。”何静轻松听到了彭璿的声音。 本就没打算小声说话的彭璿,此刻欣慰一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走走,咱先去医院拍个片。”彭璿推着池鳞的肩膀要走。 “姑娘,你的车子。”好心人路人见何静行动不便,贴心的为她扶起车子并送到她手边。 “谢谢。”何静道谢。 池鳞的目光随那辆不大的,充满岁月痕迹的车子转移。 “呜呜呜——”远处有救护车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叫的。”好心人路人主动承认。 “大姐你人真好,麻烦你了。”彭璿一瞧觉得可行,刚好不用打车去医院了。 “滴滴滴滴——”又有一阵呼叫声响起。 已经走掉一半的在场人纷纷面露疑色——谁报警了。 好心大姐再度举手,“是我,是我,我看你们应该是有矛盾纠纷,为了更好的解决矛盾纠纷,我就先报了警。” 何静脸上真诚的感谢变得牵强起来。 “怎么回事?说说吧……” 敬业路街道办事处派出所惯常开头语又一次开头。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她骑车撞到了我们,我们当时是十分遵守交通规则的在人行道上走路。”彭璿绘声绘色给警察叔叔讲述了一遍事故的全流程。 他讲的细致又动听,何静全责。 可惜。 “我未成年。” “未成年?” “对啊,要不咱私了吧。”何静偷偷扭头小声劝说。 彭璿回之一样的动作,“行。” 两人一拍即合,伤的最深的池鳞被完全忽略。 走出派出所时,彭璿满目凝重的盯着池鳞。 池鳞走到门口就不动了。 何静还在里面等她的家长来接。 场面相当意外,朱预与池鳞在一家不知名的小县城偶遇了。 “真巧。”池鳞主动打招呼。 朱预点头,匆匆往里走,她接到尤方的电话来接孩子。 那笔医药费何静最后坚持要出,池鳞在医院拍个片,没骨折,是外伤。 一来二去的折腾让朱预身心俱疲。 回家休息并不比在京上班清闲,脑子很乱,见到池鳞,更乱了。 “你跟着我干嘛?”朱预走进单元楼回头问。 她站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转身,池鳞站在单元楼道门口排练即将要说的话。 等不到答案,朱预直接上楼。 “我——”池鳞刚吐出一个音节。 朱预飞一样的到了二楼。 池鳞看着黑暗的地面反思——下次一定早点开口。 他抬脚跟上。 “别,”刚好赶上已经到家要关门的朱预。 “我能不能和你说说话。”这次他说的很快。 朱预站在屋内,门被他用手抵住了。 他看看他用力的左手,纤长匀称,真是一只漂亮的手。 她笑了笑,转过身往室内走。 一下子没了阻隔的池鳞,会意进门。 “啪嗒。”门被关上了。 池鳞终于窥见她家房子的全貌。两室一厅,家具简单,除了必需品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不拥挤,也不空荡,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你的手真好看。”朱预实在忍不住便开口夸他。 此刻池鳞的心跳,不自觉多跳动了两下。 “真的吗?”池鳞坐在沙发上抬手。 他一边观察朱预一边把手往朱预身前伸。 “真的。”朱预接过他递来的手掌。 凉凉的触感落到池鳞的手上时,池鳞瞬间觉得他以前太笨拙了。 明明他有更好的方式拉近与她的距离。 “那辆车子是你的吗?”他趁热打铁想要多些话题。 “嗯。” “高中时候买的。”朱预补充。 “你妈妈买的吗?” “嗯,我求了好久她才愿意给我买。”提起往事,朱预不免多了些倾述欲。 “我妈妈特别好,特别温柔,我一撒娇她什么都会同意。”朱预推开池鳞的手抬眼往客厅的阳台看去。 她陷入了回忆,以往没有感情的眼眸现下布满浓厚的柔情。 池鳞坐在她旁边听她陈述过往。 她说她们是在她上高一的时候搬来的,那时这个房子还是个毛坯,后来她妈妈攒了好久的钱才把房子装修成现在的样子。 她妈妈很爱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初中她在老家上的,那里总有人欺负她,但是她妈妈知道后会帮她讨回公道。 她突然笑出声。可这笑声并不轻松。 “妈妈在我高考后不见了。”高昂的语气低沉下来。 美好犹如幻境被打破,现在的玻璃渣子扎的朱预生疼。 “我很想她。” 她直挺着脊背,眼里含着思念。 “她也会想你的。”池鳞压着声音,不愿破坏眼前的温馨。 “是吗?”朱预低头反问。 池鳞瞧着她显而易见的难过,没有回话。 “你手还疼吗?”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朱预忽然转了话题。 池鳞摇头,“不疼了。” 那晚池鳞厚着脸皮借宿朱预家。 或许是聆听了朱预的心声,池鳞夜晚在梦中重新构造了两人促膝长谈的画面。 “你真的爱我吗?”一双含情的眸子把池鳞看得浑身充血。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池鳞失眠了。 他躺在1米5宽的小床上思考人生。 除却高中那几年因意外来到石城县外,他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 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父母的爱,友情,金钱,财富,地位通通是他的囊中之物。 除了高中时一直压在他上的第一名。 少年心气从最初的不屑到如今的景仰,池鳞用了三年。 三年来他对朱预日思夜想,又爱又恨,骄傲的不肯去与她说上一句话,但每次出成绩他又要好好的与朱预比对一番。 世界没有永恒的单一,他的爱恨转化顺畅又果决。 可是他眼里的大学霸现在落魄了,怎么办呢? 朱预对月不眠。 翌日,朱预早早起床做早饭。 池鳞几乎与她同步打开房门,面对面的两间房门仅仅停顿了一瞬。 “早上好。”池鳞笑道。 “早上好,你早餐要喝粥吗?”朱预问。 池鳞脑袋宕机,“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站在厨房打开灶火的朱预反问。 清晨,池鳞喝到了朱预煲的皮蛋瘦肉粥。 室内明媚的阳光照来,沙发上池鳞把手伸到光内动了下,五彩斑斓的折射进入视野。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到了好多小天使,它们都热情的把朱预带到他的面前。 一整天两人都没提起要出门的事。 “叮——” 不懂事的手机铃声打扰池鳞做梦的长度。 梦戛然而止。 “池鳞?” “池鳞!” “是我。” “池鳞,你去哪了!我打你手机一直打不通,我cao,老子以为你丢了呢?”彭璿骂骂咧咧的问候一句接着一句。 池鳞被他长串的句子说的不知如何回答。 “你完蛋了,我给你妈打电话说你不见了。” 彭璿的一顿吐槽后跟了一句在池鳞看来并不算完蛋的话。 第14章 相亲 “妈妈怎么了?”池鳞的电话响的即时又突兀。 “小鱼,你不在京城吗?”郑滟明知故问,她已经接到了彭璿的来电。 小鱼是池鳞的小名,他妈妈取的。 “不在,妈妈找我有什么事吗?”池鳞实话实说,但又装聋作哑,他分明清楚她为何打来电话。 郑滟猜透了他的心思,“妈妈没什么事,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我会的,妈妈。”池鳞挂断电话。 朱预正在整理房间,她说家里有些乱。 接近傍晚的西南照来一缕阳光,微弱的,毫无温度的打在朱预侧脸上。 池鳞注视着她,犹豫再三还是说了道别的话。 “好,我送送你。”朱预从一叠试卷中起身,她拍拍手说。 池鳞没拒绝,若不是彭璿一直狂打电话,他还想留在这里。 两人并肩走到一楼。 朱预率先开口说,“路上小心,再见。” 她说送送真的只是送送,一点挽留都没有。池鳞微笑点头,“好的,我们下次再见。” “嗯。”朱预扭头上楼。 池鳞目送她离开,送人的人反而成了被送者。 “叫我回来做什么?”池鳞打车到酒店,彭璿正在酒店打游戏,热火朝天的开着麦。 见池鳞一进门,彭璿立刻关闭游戏麦克风。 “当然是担心你啊,你一整晚不接电话我要被你吓死了。” 彭璿手忙脚乱的一边看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一边上下打量池鳞以确认他真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池鳞没有回答他,他坐到沙发上回味昨日的经历。 “妈的,老子终于赢了!”彭璿突然爆粗口,他举着手机激动的站起身来看着池鳞期待他能get到他的喜悦。 “让你们都骂我,我要把他们全部举报一遍。” 打了一天游戏,终于在临近夜晚赢了一把。彭璿狠狠扬眉吐气一次。 他无视池鳞对他的无视,重新坐回去点开队友们的主页挨个举报。 “真的气死我了,哼。”他一边点一边骂骂咧咧。 “你很吵,我先走了。”回味完毕的池鳞已经想好下次如何再次偶遇朱预了。 对于池鳞的直白嫌弃,彭璿早已免疫,“行了吧你,见着她你又走不动道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要去偶遇人家?” 彭璿灵敏的嗅到八卦的气息,他放下手机期待池鳞的回答。 可是池鳞不回答。 “唉,你这人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记得你在她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彭璿揭穿池鳞虚假的高冷面具。 “对啊。”池鳞果断承认,“你话太多了,我嫌吵。”顺便吐槽一下彭璿。 “哎呀,哎呀,冷脸哥你还是冷着脸吧,你这样对我笑,我觉得有点吓人。” 彭璿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推着池鳞肩膀把他推出房门,“你趁有空赶紧去找你的大美人吧,我明天可要回去了。” “怎么那么快?”池鳞疑问,算算时间他们才来这三天。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妈让我回家继承家产。”彭璿佯装忧愁,“真是幸福的烦恼呢。” 池鳞无语,“知道了。” 出了酒店门,他没去找朱预,刚开始的关系不能追的太紧,否则过犹不及。 但是他的腿并不是这样想的。 乌漆麻黑的夜里,他望着三楼的一家孤灯看了半个小时。 不知道她睡了吗? 时间好似回到高中,他曾在心中徘徊要不要去认识一下朱预。 可好端端莫名其妙的说上一句话实在诡异,不如不说,不如不见,但却不能不想。 脚下路灯由白变黄,池鳞原路折返。 楼上窗户前,朱预目送他离去。 次日,朱预去海鲜市场买了条鱼,没别的原因,单纯因为她喜欢吃鱼。 池鳞离去时知会了朱预。 消息发来时,她正在挑选小鱼。 面对池鳞不露声色的话语,朱预的回复显得稍显期待,“好的,我们京城见。” “我要这条。”朱预指着池子里的小鱼说。 老板利落回应。 五分钟后,朱预拿到了那条小鱼。 “你眼睛有问题?”飞机上,彭璿的两只眼睛快粘到池鳞的手机上了。 “好的,我们京城见。”彭璿意味深长的把聊天框内的消息读了出来。 池鳞听罢,忽地把手机熄屏。 “哈哈哈哈。”彭璿笑他小气,看不让看,说不让说。 “安姨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池鳞气定神闲的抛出一剂猛药。 彭璿一听他妈妈瞬间精神高度集中,一改刚才得意,“我妈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他寻思他这两天挺老实的呀。 “你猜。”池鳞闭目养神前回答了彭璿的疑问。 还不如不回,两字把彭璿紧张的整个飞行途中都在思考他到底干了什么让安寄春不满意的事。 池鳞则好心情的闭眸享受安静的美好时光。 三个小时的飞机,彭璿落了地才回过味来,“你是不是骗我的,我一直跟着你,我怎么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了?” 池鳞拉着行李箱轻轻看他一眼,“你猜对了。”然后加快脚步远离彭璿。 察觉到被骗的彭璿及时跟上他。 “好你个池小鱼,你竟然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彭璿胡乱用词。 “你给我站住!”两人在机场出机口赛跑。 人流量阻隔下,池鳞早早跑进了前来接他回家的豪车里。 “少爷要等等彭少吗?”司机刘叔通过后视镜看到一直跟在车尾的彭璿。 限速路段,他们的车子走的不快,彭璿轻松跟上。 “不用,他不累。”池鳞回头看看车后张牙舞爪的彭璿。 得到指示的刘叔一过限速路段就加快速度。 双腿难敌四轮,彭璿放弃与池鳞battle。 “跑那么快像什么样子?”安寄春确定没有给池鳞打过电话,但是他们落地后她及时来了机场。 才停下脚的彭璿被突如其来的安寄春吓了一大跳,“妈?你怎么来了?” 他弯腰看着徐徐降下的玻璃问。 “上来说。”降下的车窗重新上升。 彭璿得令上车,“妈,你很着急吗?”他指的是财产交接。 “嗯,很着急。小方去八方酒楼。”安寄春吩咐司机小方。 车子四平八稳的开进了八方酒楼,彭璿常来,他很喜欢这里的饭菜。 “妈咱们今天在这吃晚饭吗?”彭璿期待十足询问安寄春。 安寄春点头,彭璿自觉帮她拎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包厢。 比起安寄春的不急不慢,彭璿恰恰相反,他步伐细碎的想要快点去吃饭。 “安主任来啦。”包厢门被拉开的瞬间,一句问候直接迎面而来。 糟糕。 彭璿快速扫视里面场景,大事不妙的警铃响起。 他默默后退,想要移出门框。 安寄春一把拽住彭璿的胳膊进了门。 “简主任久等了。”同在京城检察院任职,安寄春与简逸远不可畏不熟。 彭璿与简飞曜也是如此。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此等场面,意欲何为,一眼便知。 他被骗来相亲了! “好久不见小璿了。”简逸远主动与彭璿打招呼。 彭璿眼角快速抽动,怎么能让长辈先小辈打招呼呢。回家安寄春会骂他的。 “简姨好久不见。”反正回去会被骂,彭璿决定破罐子破摔,随便敷衍了简逸远两句。 安寄春面上一派温和,她进退有度的坐下与人进行社交。 简飞曜全程保持沉默,时不时的笑笑已经是她最大的动作。 彭璿被安寄春时不时的点到。 彭璿无奈,他也想给他的相亲对象说两句,但是奈何相亲对象是个哑巴啊。 但迫于形势,彭璿左思右想到了一个问题,“曜曜妹妹毕业了吗?” 两位邻座,简飞曜不会说话只能用肢体表达,所以她不得不歪着身子看着彭璿点头,表达她的意思。 彭璿没办法,她歪着身体,他也要歪着身体。 最后两人面对面进行交流。 大部分都是彭璿提出问题,简飞曜点头或摇头。 由于她无法与他说话,因而这场相亲看起来像他单方面的调查会。 彭璿绞尽脑汁把能问的全问了一遍。 实在找不到话题后,他说,“妹妹二十岁了吗?” 简飞曜点头。 “妹妹喜欢吃葡萄吗?”彭璿拿了颗葡萄递给她。 简飞曜接下点头。 “我也喜欢”。彭璿又给自己拿了颗。 于是,两人分食了餐桌上的一整盘葡萄。 “葡萄好吃吗?”回家的路上,安寄春问。 彭璿回味一下葡萄的味道,点头,“好吃。” “你喜欢吗?” “喜欢。”彭璿最喜欢吃葡萄了,紫的、青的,他都喜欢。 “我说的是简家女儿。”安寄春重申她的问题。 彭璿一愣,沉默了。 “不喜欢?”安寄春观察他的表情后说。 “不是。”彭璿回答。 “那就好,简家有联姻的意思。”安寄春直白告诉彭璿,必要时他需要牺牲一下。 彭璿皱眉,“妈,她才二十岁,太小了吧。” “你也二十一岁。”安寄春的意思是两人年龄般配,他并没有比她大很多。 “可是她,看着,好小。” 彭璿想想刚才的简飞曜,巴掌大的脸,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她知道她要和我联姻吗?”彭璿忍不住心里的疑惑。 安寄春瞬间明白彭璿的意思,“她只是不会说话,智力没有问题。” “真的?”彭璿怀疑。 第15章 一个雨夜 彭璿觉得惆怅,“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里,简飞曜乖乖坐在公园长椅上点头。 她一声不吭…好吧,她没办法吭声。 彭璿拧眉凑近简飞曜,她也凑近他。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差点碰到彼此的鼻子。 “你是声带坏了吗?”彭璿指指她的脖子说。 简飞曜点头。 她不是天生的哑巴,不能说话是因为一次突发恶疾引起的。 那时她上初中,至于到底是何缘故,简飞曜也不太清楚。 简逸远没有告诉她确切的原因。 简飞曜在彭璿一脸复杂的表情中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两人靠的近,彭璿一眼就看到了她打字的内容。 “我们可以打字交流。” “打字?”彭璿指指她的手机,“你认识字?” 简飞曜微微瞪圆双目,斜视彭璿。随后她在手机备忘录上输入,“我上过学。” “上过学啊。”彭璿尴尬的起身,咳嗽,跺脚,徘徊一条龙。 太冒昧了吧,彭璿,人家智力正常呐!尖叫的警醒声在彭璿心中升腾。 他默念,她是正常人,她是正常人。 “哈哈哈,抱歉哈。”他转过头满含歉意的向简飞曜道歉。 简飞曜不与计较。 无法发声让她失去了计较的利器,她只能温和,温和再温和。 池鳞豫见两人时,彭璿正在给简飞曜编辫子。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 两股麻花辫被彭璿倒腾的松松垮垮,他没有头发所以很不擅长做这些。 “你?是,彭璿?”池鳞一句话顿了两次。 彭璿只僵硬片刻,他麻利的把简飞曜的麻花辫固定好,以防它散开。 “妹妹,你先玩会手机,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彭璿说完就拽着池鳞火急火燎的跑了。 简飞曜摸摸肩膀侧的麻花辫欲哭无泪。真的很丑。 “你刚才在干嘛?”两人一停脚,池鳞就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彭璿装聋作哑,“啥也没干。” “对了,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去你家找你呢。” “找我?不是吧?”池鳞不上当。 “她是简家的人?你妈妈让你赶紧回京是因为她?她看起来并不喜欢你编的辫子。”难得冷脸哥对彭璿热络了。 可是彭璿却不感到开心。 “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八卦。”彭璿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 “近朱者赤。”池鳞说。 “我哪有那么八卦,不要污蔑我。”彭璿不愿意承认池鳞是被自己影响的。 “行吧,我来找你确实有事。”池鳞转移话题。 “说吧,我有什么能帮到你?”彭璿松了口气说。 “你能帮我查个人吗?” “谁?” “朱预。”池鳞不自在道。 “朱预,你一直追的那个朱预?”依旧高嗓门的彭璿大声发出他的疑问。 “能小声点。”池鳞时刻观察周围动静。简飞曜似乎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彭璿反应过来后连忙捂嘴,低声细语,“为什么啊?你俩不高中同学吗?还有什么好查的?” 风水轮流转,池鳞被彭璿问的不吭声。 “你为什么要查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自己去问呐?”彭璿给池鳞提主意。 池鳞白他一眼,他要是能直接问,他至于还来跑这一趟。 “查不查?”池鳞没耐心等彭璿东拉西扯。 “包在我身上。”彭璿信誓旦旦许下承诺。 池鳞走了,彭璿返回长椅处。 “不喜欢吗?”一会儿的时间麻花辫已经彻底散开。 简飞曜点头。 “那我重新给你绑?”彭璿愈挫愈勇上前。 简飞曜没反对,今天是她的约会日,不到时间回家,妈妈肯定会生气。 不如在这消磨时光。 整整一下午,彭璿进步飞快,他能规整的绑麻花辫了。 “完美!”彭璿拍拍简飞的脑袋欣赏自己的作品。 简飞曜点头。 两人于落日之前分别。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简飞曜一进门,迎面走来一女子。 是她姐姐。 她点头。 “喜欢就好,姐姐希望你喜欢他。”简佳悦面无表情的说。 简飞曜点头。 “他喜欢你吗?” 简飞曜点头。 “妈说让你们明年举行婚礼。”两人站在家门口,简佳悦越说越起劲。 简飞曜点头。 “你不许点头!”不知什么触碰到了简佳悦怒点,她忽然放声命令简飞曜。 面对喜怒无常的姐姐,简飞曜习以为常。她果真不再点头。 空气陷入凝滞。简佳悦后知后觉的抓住简飞曜的手,“曜曜,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别……” “放手!” 简逸远的声音突然响起,简佳悦吓的一愣松开了简飞曜的手。 “你回来做什么?”简逸远横眉冷对她的大女儿。 简飞曜抬起被丢下的手扯扯妈妈的衣服。她不会说话,只好用眼睛祈求简逸远不要生气。 “回家去。”简逸远拉开门让简佳悦出去。 简逸远丈夫早逝,事业有成,生有两子,却非慈母。 “你回自己房间去。”简飞曜的祈求被忽视,她妈让她走开。 简飞曜点头,临走前看了一眼简佳悦,她微笑与她告别。 “曜曜,姐姐。”简佳悦被她看得心软。 “你闭嘴。”简逸远呵斥简佳悦。 “妈,你非得闭我干什么?”简佳悦不理会她妈的警告。 “这就是我家,我回我自己家也不行吗?” “再说,曜曜才多大啊,相什么亲呐?家里哪里需要什么联姻。”简佳悦控诉简逸远的一意孤行。 “我是她姐姐,我都没结呢,她结什么结。” “妈你偏心。” 眼眶的泪一点点滑落,简佳悦拽着简逸远的胳膊抽噎。 简逸远没有等她哭完,她直接抽出胳膊,“下次别来了。” “妈!” “也别叫我妈。” “我不明白,为什么?”简佳悦擦掉脸上的泪水,一心想要个说法。 自从她大学毕业,简逸远就把她往外赶,都是亲生的,何至于厚此薄彼。 “你不明白?”简逸远的语气一下子凌厉起来。简飞曜已经上楼回房间了。 “你不明白?”简逸远拉着简佳悦出了门,“你妹妹是个哑巴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怎么好意思说不明白的。” “妈,你听我解释。”一句话戳破简佳悦嚣张的气焰。 “我不想听,你以后少出现在她面前。”简逸远冷脸回屋将简佳悦拒之门外。 “喏。”彭璿悄咪咪拿了个U盘塞到池鳞口袋里。 两人坐在池家客厅沙发,犹如地下党接密般挤眉弄眼。 “你俩眼睛不舒服吗?”郑滟好心关心两人眼部健康。 “没,没。”彭璿摆手否认。 “妈,我们先回房间了。”池鳞摸着口袋里的硬物,自然起身。 “去吧。”郑滟摆摆手。 池鳞和彭璿紧张兮兮的上楼,开门,反锁。 “你搞那么隐蔽干什么?”彭璿纳闷的看着被反锁的房门不解其意。 池鳞没有回答,他正在浏览U盘里的内容。 朱预,女,二十一岁,未婚,单亲家庭,丧母。 “她妈妈去世了?”池鳞难以置信的看着屏幕上的去世时间惊诧。 “嗯,没有找到她母亲的信息所以就判为社会性死亡了。”彭璿点头解释。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 “那是我买的蛋糕。” “你今天过生日吗?”池鳞问。朱预返京复工,这是两人从石城县分开后见的第一次面。 “是也不是?”朱预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池鳞保持疑惑。 朱预摘下手套拿过椅子上的蛋糕盒。“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过生日吗?” 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池鳞,池鳞脑子宕机,事情好像进展过于快速。 朱预拉着他的手往家走时,池鳞的脑袋还是晕的。 “你不喜欢吗?”朱预松开他的手说。 空荡的楼梯有回声,音波反复起落,池鳞觉得自己即将恋爱。 不出所料,那个莫名其妙没有由头的生日过后两人关系再度升温。 她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池鳞不可思议的接听。 “我现在在快递站,你能来这给我送把伞吗?”朱预请求道。 池鳞乐不可支又忧心忡忡,“好,你别着急。” 磅礴的雨翻滚,雨刷器不间断摆动,这场雨比上次他出门寻她时更大。 不同的是,上次满心忧虑,这次满眼欢喜。 被困于快递站的员工不少。 “好久没下过那么大的雨了。” “阵雨都是这样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同事的交谈声清晰入耳,朱预站在门口耐心等待。 十分钟后,远光灯闯进视线。 池鳞真的来接她了。 “谁叫的网约车来了。”与朱预并排的曹佳说。 “我的。”朱预回答。 曹佳的表情霎时变了,那根本就不是网约车。 池鳞正好从车上下来,雨丝斜斜沾染他的身躯。 朱预没多余解释,她冒雨跑进池鳞的伞下。 外部环境营造的氛围感让人流连,慢动作回放般的对视扣动心弦。 一个雨夜,到底乱了谁的心绪。 “你可以哭一下吗?” 简飞曜纳闷地看向一脸认真的彭璿。 她摇头。 “真的吗?”彭璿还欲再问。不会说话,那哭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呢? 第16章 丑东西 彭璿无从得知。两人的关系被两家拍了板,未婚夫妻的头衔挂在了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你喜欢吃蛋糕吗?”池少爷屈尊降贵跑到朱预家当厨师。 朱预工作繁忙少有闲心计较今日吃什么,明日吃什么。 池鳞从冰箱端出一块小蛋糕,那是他来时在路上买的。 站在玄关处的朱预微微吃惊,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怎么来了?”她关门进屋放下手机转身往厨房走。 一居室的房间不宽敞,一人时尚且活动自在,两人时难免会多些摩擦。 与自己体温不同的手扶在池鳞的胳膊上时,池鳞脑子里的边界感荡然无存。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推开池鳞的胳膊,再度打开冰箱查看里面食材。 厨房餐具光洁,冰箱也是,可以见得她极少做饭。 “我不挑食。”池鳞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答她。 朱预点头,遂而打开灶火。 灶火扭转声与火焰喷出声尽数占满整个空间。 池鳞站在厨房门口,高高的像是一堵墙,阴影投射在朱预身上。 好多年后,我们终于相识了。池鳞在心中感叹,陌生的,异样的感觉滋长。 关于朱预的记忆,池鳞并不完全了解。 人是多面体,年少时的惊艳与暗自比较在他心中存档。 前途无量的少年模样在他心头徘徊,他注视她,企图读懂她这些年的变迁。 无意识的为什么又将脱口而出时,眼前人的面庞突然清晰。 “番茄鸡蛋面。”朱预将碗筷摆放在餐桌上喊他吃饭。 柔和的厨房灯光打在朱预的脸上,他站在门口依旧为她怦然心动。 “你想要去总部工作吗?”吃饭间隙,池鳞问道。 两碗番茄鸡蛋面是同等份量,但朱预吃的比他快。 因为她要去送外卖。 “什么意思?”朱预整理衣服的手微顿。 那是一件冲锋衣,她买了好多年,用了好多年,不舍得丢就要接受它占位置的缺点。 朱预不觉得那是它的缺点,因为它为她遮风挡雨。 “我想要你幸运一些。”碗中的面条被他吃的干净。 特别是了解了她的过往,他执着的认为她不该止步于此。 朱预安静下来,她认真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两人背对背,池鳞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你若不愿,我就……”空间内的沉默超出了池鳞的预估时间,他怕她不喜。 “我愿意。”朱预转头看他。 两人措不及防面面相对,错愕与惊诧拥挤在池鳞的眼睛里。 朱预微微一笑,向前走到他身前,“我愿意。” 他视角中的俯视变成了仰视。朱预朝他伸出手。 “你——”他想要理清她的用意,慢半拍的动作恰好弥补他会错的意。 朱预把餐桌上的碗筷收走往洗碗池走,“你等会回家吗?我可以送你。” “可以吗?” 池鳞不确定她的送送,上次她说送送,结果真的只是客套一下,害他回去偷偷尴尬好久。 “当然。”碗快回到它的去处,朱预擦净手回身肯定道。 该用什么样的词形容当下。 双人座的电动车不挡风也不避雨,池鳞坐在朱预的后座被冷风吹的脸颊泛红,刀子一样狠狠穿入心脏。 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的勾起他所有的幻想。 “你家好远。”别墅区远离闹市,灯光愈少,他家愈近。 朱预的车一点也不顺路的把池鳞送到了家门口。 “麻烦你了,冷吗?”池鳞从后座下车,长时间的蜷缩,让他双腿麻木。 腿麻了,手却不麻,他伸手裹上朱预的手。 朱预刚摘下手套,她呆呆的仰头看他,然后耳尖爆红的池鳞被她一览无余。 “哈哈哈。”她轻声笑道,将手抽出,“我不冷,天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迫于没有恋爱经验,池鳞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话改接什么? 直接听从回家,还是多待会儿说说话? “好,你回家慢些。”还是听话一些吧,池鳞想。 “嗯。”朱预重新戴上她的骑行手套两人于北风中告别。 池鳞呆着原地不舍她的离去。 “这是没得手?”朱预回家途中偶遇一位不速之客。 “我们认识?”简佳悦贸然出现阻挡,她迫不得已刹车。 “不认识。”简佳悦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 冬日天寒,朱预出门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却一双眼睛,简佳悦其实无法窥探她的全貌。 但是简佳悦刚才又被简逸远赶出来了。 自己不顺心,别人怎能好过,今天就算是换个人路过,她也要阴阳怪气几声。 “我应该见过你,就是年龄不太对。”简佳悦继续刻薄。 但她成功留住了朱预,钥匙被她扭开又关上,她耐心听她说。 大冷天的其实简佳悦也没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可是瞧瞧朱预半点不动怒的样,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真丑,怪不得大半夜还要回去。”简佳悦对着朱预一顿评头论足。 “尤其是你的衣服,毫无时尚可言,还有车子,住这一块的可都是有钱人,你没能捞辆帕拉梅拉呀?” “要不你去整容吧。”简佳悦想想朱预应该是个可怜虫,勾不到人还得骑电车回去。 骑电车!到底是哪家有钱人这么抠门,打辆车都不舍得。 她好似突然为朱预惆怅起来一样说,“万一你整容后变好看了,你的成功率就好了呢”。 “你觉得我好看吗?” 朱预看着简佳悦期待的眼神,她否认刚才的想法,她其实是在惆怅自己。 “啧啧,原来您也不如意啊,那我就放心了。” 朱预一改方才的云淡风轻,刻薄的和简佳悦不分上下,“您眼角的皱纹太多了,怕是整容也拯救不了。” “你!”简佳悦愤然拽了下身边的绿化带。 朱预吓的以为她要抓自己,直接扭开钥匙跑了。 “可恶,你个丑八怪敢嘲笑我。”简佳悦握着绿化带的叶子往前追了朱预几米。 直棱棱的叶子被她捏碎又抛撒,没有一点攻击力,无用废物。 “有用。”池鳞反驳池文林的评价。 从昨日的送蛋糕结果可知,朱预可以接受他的礼物。 送礼就要送到别人心坎上,她可能确实不喜欢百达翡丽。 “怪可爱的,就是有点丑,丑萌丑萌的。”郑滟拨弄着池鳞精心挑选的丑挂件玩偶。 一只长得不像小鱼的小鱼。 不大不小,适合当钥匙挂件,昨天见她钥匙串上空荡,这个正好合适。 “小鱼,你怎么刚好买了只小鱼。”郑滟意味深长的调侃池鳞别有用心。 池鳞拿回他的孔雀鱼,“小鱼长的好看。” 一语双关的夸自己,惹得郑滟再次发笑。 “小鱼长的丑,但小鱼确实长的好看。”郑滟附和他的谐音梗。 池文林对此不发表意见,他耐心听两人对话。 一个周末的早晨,池家几乎欢声笑语不断。 下午,池鳞带着小鱼来到朱预家门口等候。 18点30分,天乌漆麻黑,朱预下班回家。 楼道灯把池鳞的身影拉长,朱预才走到二楼就发现了他的到来。 有节奏的走路声稍稍慢了半拍,池鳞听出了异样,他站直身子将手背到身后迎接朱预的到来。 “欢迎回家。” 待朱预站好后,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挂坠提溜到她眼前。 “小丑鱼。”朱预对着眼前花里胡哨的孔雀鱼说。 池鳞尴尬了一下,“真的?很丑?吗?” 朱预拿钥匙开门,“很丑,不过我喜欢吃鱼。”喜欢就喜欢它的所有,丑也喜欢。 最终那只小丑鱼被朱预挂到了钥匙扣上。 “你喜欢小鱼吗?”池鳞悄悄转换概念。 “喜欢,你喜欢喝鱼汤吗?明天我可以给你做。”朱预思考着明日的晚饭。 “喜欢。”池鳞一口应下。 愉快又幸福的生活莫过于每日吃喝玩乐,逗逗简飞曜。 “你说,你不说是不是很无聊。”彭璿的每日左右脑互搏再度开启。 简飞曜一天告诉他八百遍,她不会说话。 “哎呀,我又忘了,你不会说话,真的抱歉哈。”毫无诚意的道歉依旧是一天八百遍起步。 “天天不说话真挺闷的,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吧。”彭璿主意大,喜欢出门玩,天天待在小公园发展感情也不是个事。 简飞曜点头,她同意他的想法。 等到认同的彭璿立马说,“那咱们去……” 去赛车?太危险了,出意外他妈会打死他的。 打游戏?她不会说话,打字交流不利于团队作战。 要不去滑雪?这天正好,往北走走就能见着雪,十分应景。 “要不咱去东北滑雪吧!”彭璿兴奋的拽起简飞曜就要走。 简飞曜挣扎一下,彭璿停步回头,“你有事?” 简飞曜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给他看。 “我要累死告诉我妈妈,不然我妈妈会生气的。”彭璿把简飞曜的打的文字念下来。 “行。”彭璿完全理解简飞曜的心理,他也需要給他妈说一声。 “叮——”心中才起念头,彭璿的手机就响了。 “喂,妈怎么了?” “回家?现在吗?” “行行,我马上。” 滑雪计划腹死胎中,安寄春突然打电话催彭璿回家。 第17章 哥嫂其实是姐姐、姐夫 彭家门口。 彭璿牵着简飞曜的手与简佳悦和正在被她挽着的彭泽大眼瞪小眼。 四人面面相觑。 简佳悦盯着简飞曜不挪眼,彭璿看着彭泽不可思议。 他哥竟然铁树开花要结婚啦! “快点进来坐啊。”安寄春温和的唤四人进门。 “哥,你,你……” 彭璿上手想去拍他哥的肩膀,奈何他哥灵敏躲开。 彭泽转身回应安寄春,“来了。” “哥……”彭璿想要八卦一下,但是考虑到现下情况,他决定先闭嘴。 “进屋说吧。”彭泽一派长辈模样,端庄稳重的像个老头。 彭璿时常这样说他。 “走吧。”彭璿牵着简飞曜进屋。 简飞曜被简佳悦盯着浑身不自在,她姐姐好像非常不喜欢她。 这很难办,她也不会说话,没法说点什么缓和她们的关系。 心中纠结,脸上更是忧愁加倍。 “怎么了?”神经大条的彭璿竟然看出了一声不吭的简飞曜正在苦恼。 简飞曜微微惊讶,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四人脚步交迭到了客厅,安寄春和彭学文早已静候多时。 大儿子彭泽没有任何事前预告的说他要带女朋友回家。 他们不反对儿子自由恋爱,但是好歹也得知道儿子的恋爱对象是谁,因而急匆匆赶回家。 顺便把彭璿也叫上了,毕竟都是一家人。 简佳悦是简飞曜的姐姐。 即将成为亲家的两家再度亲上加亲。 安寄春没意见,彭学文倒是不太赞同。 就这样,六人心怀鬼胎的吃完一顿见面饭。 “简家在京正得势,两人年龄相仿,模样也般配,你不乐意什么?”安寄春无法理解彭学文的反对。 彭学文轻轻叹气把房内窗帘拉上,“不是简家不好,你想想,俩孩子都娶简家女,以后若是有了矛盾,岂非扰得他们都不得安宁。” 安寄春靠坐在床头,她垂眸思考彭学文的话。 他言的矛盾当然不止是感情矛盾,联姻最重要的是利益加持,若是简家一朝落魄,他们怕是都要被牵扯。 虽然目前简家并非脆弱不堪,但以后呢。 一番左思右想,安寄春开始动摇了。 “你爸知道咱俩关系?”大晚上的简佳悦其实根本不想和彭泽待在一起。 但是两人今天刚见了家长,回避会显得两人关系不够真实。 “不知道。” 彭泽不和家里人住,他从政,单位分配住所,正好一室一厅。 “你这可真够破的。”简佳悦站在门口上上下下把彭泽的家打量个遍。 彭泽脱下大衣进屋给简佳悦倒水。 “不进来坐坐吗?”冒着热气的水晕染了彭泽的眼眸。 衬得他冷峻又孤傲,可惜简佳悦的眼虽然在看他,心却早跑远了。 “能不进吗?”简佳悦想走,她其实挑的要命,典型的纨绔子弟,什么都要用好的。 彭泽的家不旧,但远远达不到简佳悦的要求。 “不能。”彭泽直白回应。 简佳悦无奈妥协,本来就是他求着他假扮男女朋友的。 她挪到脚步走到他身侧的实木沙发上坐下,“你们当领导的难得不觉得这木头坐着硌得慌?” “不会。”彭泽推动桌上的水杯往简佳悦手边放。 热气腾腾的水杯散发出一股水的味道,纯纯白水,没有茶叶。 “我坐坐就走。”简佳悦不喜欢喝白水,她嫌白水太寡淡。 比着茶叶多一缕的香气,彭泽更喜欢无色无味的白水。 “看你爸样子估计是不会愿意你娶我的,他可能今晚就会说服你妈。”简佳悦脑袋时刻不忘她的计划。 “之后,你爸妈就会阻拦咱俩,那时,你一定要嘴硬坚持说要娶我。”简佳悦信心满满的看着彭泽计划未来。 “然后你爸妈没办法就会让你弟和曜曜分开,到时候,他们就不用结婚了!” 一想到能破坏简飞曜和彭璿的结婚行程,简佳悦就开心的直眯眼。 “你一定要记住啊,一定要表现的对我爱的要死要活。”简佳悦不放心又一次叮嘱彭泽。 简佳悦说了一大堆,彭泽就回了个嗯。 “你记好就行,事成之后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简佳悦拎包起身,实木的沙发硌的她不舒服,她一早就想起身走人。 “要走了吗?”彭泽起身看她。 超大颗钻石项链一不小心闪到了彭泽的眼睛,他微眯双眼缓解一瞬间的刺痛。 简佳悦没发现他的异常,她迫不及待的走人。 “走了走了,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找你。”她匆匆开门离去。 没有给彭泽开口送她的机会。 叽叽喳喳的室内安静下来,冷掉的白水被彭泽浇了绿萝。 “你姐什么时候和我哥好上的?不应该啊?”彭璿耐不住疑问的先打了彭泽的电话,但是彭泽没接。 不好直接问父母,他便索性打给了简飞曜。 作息规律的简飞曜晚上八点已经在床上了。 她把手机放在脑袋边听彭璿一惊一乍的嚷嚷。 幸好她不会说话,就算一不小心睡着了,彭璿也发现不了。 “曜曜你知道吗?”彭璿想破脑袋也没搞明白他哥突如其来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了。 简飞曜困的眼皮都掀不开,她无力打字回应彭璿,于是她保持沉默。 电话另一边,彭璿大惊小怪的说来说去,根本不管简飞曜有没有在听。 最后这次通话以简飞曜不小心翻身把手机盖在被子里结束。 “曜曜你睡了吗?”彭璿看着黑布隆冬的画面才发觉天色已晚。 熟睡的简飞曜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睡了个好觉。 池鳞却没有。 “你到底在震惊什么?”听完彭璿的一日概述后,池鳞实在没懂彭璿惊讶的点在哪里。 就算彭泽三十多了还没谈过恋爱也不代表他一直不谈呐。 这多正常啊,三十多了还不能有个女朋友吗。 池鳞多次想挂断电话,但彭璿嗷嗷叫的给他讲的彭泽以前的事。 行吧,其实当个故事听还挺有意思的。 然后池鳞第二天就把彭泽谈恋爱的事告诉了朱预。 “你给我讲别人谈恋爱干嘛?”朱预百思不得其解,再说了,彭泽是谁啊?她根本不认识。 池鳞暗戳戳的小心意再次被埋没。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同寻常,所以才想着讲给你听,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讲了。”池鳞反思自己。 “没有,只是听不认识的人的八卦没有足够的真实感。”朱预解释道。 池鳞共情般点头,不认识的话确实没意思。 “要不,我们——” “叮——”朱预随手接了个外卖单子。 托池鳞关系户的福,朱预成功进入送快递的总部。 其实还是送快递的,只是涨了点工资。 她也没有放弃她的副业——兼职送外卖。 “改天再说,我去送个外卖。”朱预拿着手机冲池鳞挥手。 池鳞面含不舍的送她离开。 “是你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朱预才把外卖放下,一声熟悉的声音就从她脑袋上传来。 她给外卖拍好送达的照片后抬头。 一位外表优雅实则不然的女子映入眼帘。 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朱预不知她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你认识我?”朱预试探的问。 简佳悦接过快递,不屑的打量朱预,“你不就是那天没攀上高枝的女的吗?” “怎么现在出门兼职送外卖了?” “你还怪励志的。”简佳悦的夸赞常常带着讽刺,此刻依旧如此。 不咋好听的话任谁来了都不会开心。 朱预面无表情,“祝您用餐愉快”。 “当然。” 简佳悦拎着外卖进屋。 朱预看着时间叹气,小小一单差点耽误她送别家。 池鳞决定带朱预认识一下彭泽,因为他又听到了彭璿讲给他的八卦。 他想分享给朱预,他想让她走进他的生活。 而非他单方面的进入她的世界。 “明天周末你有空吗?”周六下午池鳞发出邀请前的准备话语。 朱预秒回,“有空但有事。怎么了?你有事吗?” 池鳞选择性的回答她,“你周末全天都有事吗?” “不是。”朱预摩挲着手上的车把决定告诉池鳞她的遭遇。 “我刚才出了车祸。”她点开手机摄像给自己录了段视频发送给池鳞。 池鳞点击查看后立即打来视频电话。 “喂,朱预?” “我在。”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车祸了,打120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腿受伤了吗?” 一连串的关心把朱预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位小姐,您能起来吗?”一位身着西服的男子出现。 他应该是撞她人的司机,长的一副打工人模样。 这是同为打工人的慧眼识珠。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人撞了,脑袋不晕,腿没受伤,只是好像扭到胳膊了。” 朱预把手机放地上试图活动一下身体。 电动车把她压的麻木,平日灵活的机器在此刻笨重无比。 司机大哥有眼神的帮她抬车。 她挂断电话,站在斑马线上对司机大哥说,“我有事,我需要赔偿,私了还是走程序?” 从不放弃挣钱的朱预怎么放过这次好机会。 彭泽坐在后座久久不见司机回,他正眼看了下朱预后推门下车。 雨下的好大,一想到明天要迎着风雨去上班,俺就觉得命苦[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哥嫂其实是姐姐、姐夫 第18章 我是好官 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因意外结识。 “私了吧。”彭泽眯着双眼,面容柔和,眼睛却锐利。 这么一瞧,朱预只能含泪狮子小开口的说,“医药费五千。” 彭泽亲眼见她蓄力“碰瓷”后又果断改变主意,他轻笑一下,“给她吧。” 得了命令的司机大哥上前与朱预沟通转账事宜。 彭泽站在车旁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张充满算计但又算不明白的脸,愚蠢十足。 彭泽的司机叫申绍元,朱预是在接受了他的转账知道的。 收下转账,各自两清。朱预坐上电动车告别,不料身后忽然照来一束远光灯。 呈三角形分布的三人纷纷垂眸躲避,随后,刺眼的灯光收束,朱预看到了十分钟前在手机内说话的人。 “没事吧?”迟池鳞飞快到朱预面前,朱预手撑电动车车把不可置信看向他。 “受伤了吗?”池鳞又问。 朱预平移视线去别处,她摇头,“我没事。” 确认了朱预没受伤后,池鳞终于有空挪开视线看向彭泽。“彭大哥,你没事吧。” 彭泽走近两人。 他嘴角上扬,伸手要去触碰朱预讶,池鳞快速打开他的手掌,面含警告,“彭大哥。” “你的眼睛特别像一个人。”彭泽无所谓他的怒气,他继续说,“我想你们一定很想着知道彼此。” 这是朱预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 像一个人,我见过你。 好似心照不宣,但又无人愿意挑破,暧昧的引诱她上钩。 不巧,正中下怀。 宽大的风衣把彭泽一身的阴暗收拢,他笑意盈盈的对着朱预发出邀请。 “八方楼久富盛名,不知改日可否一饱口福。”他没指明道性,在场人全部心照不宣。 本欲介绍两人认识的池鳞脸色不好的坐上朱预的后车座。 “天色不早了,彭主任还是早些回家吧”。一句毫无威胁力的阴阳怪气。 “多谢小池关心,彭大哥这就要走了。”彭泽说走便就没有多留。 豪车驶出两人视线,朱预观察完周围的环境后发动车子。 池鳞酸的脑袋直冒泡。 冷风灌入朱预头颅,她在思考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你觉得他怎么样?”仔细斟酌的池鳞状若随意般问道。 “他?刚才的那个人吗?”朱预反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池鳞心中默想,早知道就不该提彭泽,这样说不定朱预就不会遇到他。 命运岂能预料,他无力回天。 “嗯。”池鳞闷闷的声音传到朱预的耳朵里,她舔舔被风撕裂的嘴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天真的人。 “一般。”朱预回答。 “真的?”池鳞霎时失去所有的怨怼,惊喜抬头。 这句朱预没答。 八方楼的包厢内。 “我长的好看吗?” 一句疑问句听的朱预怀疑面前人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怎么?很难回答吗?”彭泽苦恼道。 “没。” “好看。” “当然,她也夸过我好看。”彭泽伸手摸摸自己脸颊。 诡异的动作,诡异的人设,朱预有点不确定这场约到底该不该来了。 “哈哈哈。”彭泽看着她僵硬的身体突然笑道。 “朱预?” 彭泽恢复正常询问她的名讳。 “是。”大大的包厢内就两人,空荡的足以传出回声。 “预是?” “预防的预。” “有出处还是?” “没有出处。” “哦?”彭泽不太相信,他觉得她不会取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 小时候家里穷,没钱打疫苗,就用这个字代替了。”朱预解释。 彭泽皱眉,真相总是措不及防。 “怎么会?”他不解轻声说。 朱预没听到,她看着眼前的餐具,思索何时切入主题才会显得不生硬。 “我知道她在哪里。”彭泽先她一步开了口。 即便如此,他们话题的转变依旧生硬,就如好多年前,有人告诉他要当个好官一样。 因着家世缘由,彭泽的人生目标很明确,学习,从政,掌权,接管彭家。 目标在时间的范围内一点点被实现,他顺畅无比的结束了他的求学生涯。 从此,新一轮的赛场开启。 京城大学高材生经过笔试与面试成功上岸中央选调生。 意料之中的事,他游刃有余。 很快九月初新生干部前往基层,彭泽也由此开启了他为期两年的选调生涯。 他没去高山林立的黔南,也没有荒芜的边疆,他去了一马平川的中部。 极大的优待从边边角角中渗出,他何尝不知,他未尝不知。 就是因为知,所以见到谈丽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 “彭泽?”谈丽比彭泽大十二岁。 他简直与小时候一样等比例放大,因而他不意外她能认出他。 纵横开阔的柏油路是彭泽当上栗树村的书记后修的。全村百姓无不念其是好官。 人终归不是路,路敞亮有人称赞,人却未必。 “您是?”彭泽把一个为官的热心发挥到了极致。 谈丽是偷跑出来了,神经敏锐的听出他口音中的陌生,庆幸化为忧虑,她不欲与他多言,“没事。” 她裹着一身的破旧棉袄匆匆北去。 那日的天还不如此时冷。 她的打扮怪异惹眼,彭书记理应负责每一位村民的安全。 “彭泽你别拦我。”谈丽慌里慌张的甩开彭泽手臂。 “您要去哪里?我可以联系您的家里人送您。”彭泽热心肠的掏出手机,俨然他把她当成了神经病。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被他的一席话惊的瞳仁颤动。 “不要,不要。”平生的力气尽数被她使出,彭泽的手机掉到了路边的泥坑了。 少雨的季节,泥巴地里干燥,手机有惊无险,谈丽却一去复返。 她的“家人”发现了她。 几束灯光打到谈丽的脸上时,她的绝望被彭泽一一看去。 可惜两人殊途。 那日后彭泽再也没有见过谈丽,听村里人说村西头的婆娘神经病加重了,家里人为了村里安全便把她关家里了。 “那个人就是我母亲?”朱预猛的起身,愤怒道。 是呢,那个人就是朱预的母亲谈丽。 栗树村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为何我从未见过你?”朱预不愿相信彭泽的话。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回想到谈丽的那双眼睛,彭泽毫无波澜,他只想赞叹她眼睛的美丽。 别的他无话可说。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明明认识她却为什么不救她?” 彭泽一下子说中了朱预的心声。 “为什么?”朱预想要声嘶力竭,可她却没有底气,于是出口的问句成了毫无情绪的陈述句。 “小朱预你真的不知道吗?”彭泽看着要碎掉的朱预说。 “我不知道,还请彭大人指点迷津。”朱预盯着彭泽阴阳怪气。 “你真的与她很像。”彭泽轻笑。 彭泽冷漠的态度不为旁的,纯粹是因为家族原因。 谈丽是章家女,章家与彭家并不融洽。同在一片天下,你好,我怎么好? 只有你不好,我才能好。这样的道理三岁小孩都知道。 章家为寻她可谓是力气用尽,谁人会知她竟在彭家的地盘上呢。 “就因为这?”朱预的音量加大,嗓音中的颤抖难以抑制。 不然呢?彭泽反问的看向她。 家族为他倾尽心血,他只是为家里做了一件小小的事情罢了。 章家对爱女过于看重,章父章母均匀因她的失踪而郁郁而终,章家一落千丈。 以小博大的买卖他愿意做。 “啪。”朱预抓起桌上昂贵的餐具一下子扔到彭泽的脚边。 “虚伪。” “哈哈哈。”彭泽不以为意。 当时,彭泽并非完全失去了谈丽的消息,他是村书记想要打听个人或者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选调声生涯的最后一年他再次“偶遇”谈丽。 那时,她已经无力控诉,呆滞布满眼眶。 “您还好吗?” 谈丽空洞的坐在家门口不回答。 显而易见,她不好,她非常不好。 “今日天好,多晒晒太阳有利于身体健康。”彭泽耐心与她交谈。 临近中午,朱家人都去下地干活了,此刻空荡的家里只有彭泽,谈丽,还有一个小孩——朱预。 “太阳难得,雨季快来了。”八月的中部常常有雨,彭泽没说错。 只是可惜,谈丽根本不理她。 那样一副死生不论的表情是能够惊扰人心的。倘若此刻来此的是张家李家,那谈丽早早就能解了咽眼下困境。 “为何偏偏是我呢?” 朱预闭了下眼睛告诉自己冷静,她不能惹怒了他。 “她现在在哪?”朱预不愿回忆过往,她只想知道她现在怎样? 彭泽慢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想知道吗?” 他一副明晃晃的要挟,没有等价的利益是赔本买卖,赔本买卖是没有人愿意做的。 “希望彭书记做了好官。”谈丽忽然突兀的嘱托他。 那时彭泽点点头,“自然。” “你想要什么?”朱预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可她想不出自己有何价值值得她大费周章。 彭泽紧紧的盯着朱预,他的眼眸深沉,细看人时不自觉的会带上打量。 看物品一样的眼神引人不适。 “我没有钱。”朱预直白告诉他,她没钱贿赂他。 “我是个好官。”彭泽失笑。 第19章 要结婚? 彭泽靠近朱预。 朱预警觉回视,四目相对,较量般的,无人打破此刻沉默。 沉甸甸的回忆在彭泽脑中复现,一如既往,他只想当个看客。 左右不过……与他无关。 “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彭泽忽而弯起嘴角。 朱预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他没安好心。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需要做什么?”朱预问。 彭泽愣了下,他抬起手放到朱预的脸颊右侧。 这次没人打开他的手掌。 桌上食物凉了大半,美味佳肴不过如此,再好也会颓败。 朱预推开他的胳膊,连带着那只手一起。 “你很像她。”彭泽收手转身重新坐到主位。 “当然。”朱预肯定他的判断。 “啪。” 门开了又关,忽如其来的冷气冲散室内的温暖。 她走了。 彭泽的一通好意搅和的朱预乱了节奏。 她来京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找她妈妈。 谈丽在她八岁之后便没了消息,关于她的记忆逐渐减淡,她每每察觉都会止不住的伤心。 命运不公,朱预早有察觉。 “哒哒——”她的身后传来一串不间断的脚步声。 是来找她的。 朱预回头,恰好熟人映入眼帘。 “小小年纪真有手段。”简佳悦操着一口地道方言连转几个音。 朱预好笑,京城人蛇鼠一窝,彭泽不是什么大好人,那这位三番五次前来找茬的简大小姐估计也一样。 命运何时垂怜,朱预等不及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夜晚不太亮堂,朱预却轻易锁定简佳悦的位置。 若说两人有什么过节,那……朱预深思片刻,那自然是没有的。 “你不明白?谁信呐?”简佳悦继续讽刺朱预。 朱预莞尔,“估计是吧。” “你!你承认了!”简佳悦像是老鼠抓到猫一样激动。 “ 他是你的未婚夫?”朱预试探的出声,“他不太行。” 两人对着一盏路灯,双双惊讶的张大嘴巴。 “你好不知廉耻。”简佳悦震惊朱预的话,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进门又出门,然后她说她未婚夫不太行。 这很难不多想。 朱预点点头,她故意的,就不怕她多想。 显然简佳悦的反应很符合朱预的设想。 “你不要介意,或者你可以再换一下。”朱预状似怜悯般开口安慰简佳悦。 简佳悦哑口无言,随后一脸复杂的离开。 “哈哈哈哈哈。”朱预目送她,然后爆笑。 十一月末的京城充满凌冽,她被冷气冻的眼角含泪。 二十一岁匆匆过去。 朱预笑够了才转身,结果视线余光刚好捕捉到一双探寻的眼睛。 “……彭泽?” 彭泽一动不动的盯着朱预,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那样看着。 好似在刨根问底,又好似在莫不关己。 他不动她动。 两秒后朱预跃过彭泽留他一人在原地深思。 “呼——”北风来得及时,霎时吹翻朱预脑袋上的帽子。 脑袋一激灵,她赶忙伸手就抢。 大面积的风灌满萧瑟的冬,2017年的初雪降临。 “京城总是下雪。”朱预捡回自己的帽子拍拍上面的灰尘,不料便听到彭泽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她不想理,京城当然会下雪,北方城市都会下雪,不算稀奇。 “栗树村也是,那时,雪总会在年关时落,每次都会挡我回京的路。”彭泽说。 朱预背对着他。 身后的视线穿透她的背影,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是的,雪是讨厌的。”朱预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她走的急促,她想躲过这场雪,因为雪总是讨厌的,它会妨碍她回家。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彭璿托着脑袋与简飞曜一起忧愁的趴在落地窗前。 他们在看雪。 浩浩荡荡的银白铺盖大地,他们不能出门玩了。 “曜曜。”彭璿一想到出门玩雪,就想到上次他哥带女朋友回家,一想到他哥的女朋友,他就好奇的抓耳挠腮。 “怎么了?”简飞曜回头,无声的回应他。 相处时间久了,彭璿已经能简单分辨出简飞曜的肢体动作了。 比如此刻她连连眨眼就是说明她在疑问。 彭璿上手揉揉她的脸颊,白嫩的脸蛋被蹂躏,与周围雪景相衬,多了分颜色。 “我们去找大哥玩吧。”彭璿比池鳞大一届,此时他已是毕业生。 每日闲散在家不知上班人的辛苦。 “不好意思,我忘记大哥要上班了。”彭璿趴在彭泽的门外,从猫眼处往里看。 简飞曜拉着他的手示意他没关系,然后她也贴到猫眼上去看。 小小的猫眼一下子紧迫起来。 “能看到吗?”彭璿问。 简飞曜摇头。 彭泽中午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那你为什么还看?”彭璿又问。 简飞曜没法说话,要想交流只能回之眼神。 她回头,刚好一个不小心扫视到了彭泽。 彭泽提着公文包,身后还跟着一位秘书。本也不大的楼道拥挤起来。 简飞曜顿时手脚生锈,说不出话,她只好向他真诚微笑。 “曜曜,你扯我衣服干嘛?”彭璿被简飞曜的动作干扰,以至于他不得不回头。 这一回头正好与他哥四目相对。 “哥!”他惊喜道。 彭泽点头,上下打量彭璿,分明没说话,但彭璿就是懂了他的意思。 彭璿拉着简飞曜让开大门,秘书趁此前去开门。 “哥,你吃午饭了吗?”彭璿对着彭泽一向是没话找话。 “没有。”彭泽轻扫彭泽,看傻子一样看他。 “哦哦。”彭璿直接忽略他哥的眼光,强硬的挤进门。 单位统一装修风格的公寓毫无个人特色,彭璿将其一览无余。 “哥,你怎么不回家住,家里的房子比这个大。”彭璿毫无边界感的跟着彭泽到了书房。 彭泽放下公文包,解开衬衫扣子,他眼睛也没抬的出了书房。 彭璿继续跟上。 “哥,你下午有空吗?”彭璿接收到简飞曜的手心暗示后急忙拉回话题。 “没空。”彭泽进入厨房做饭。 瞧着彭泽要溢出来的不耐,简飞曜觉得他们该走了。 她又抓了抓彭璿手心。 彭璿看也没看简飞曜直接随便猜测她的意思。 “哥我们可以留下来吃饭吗?”彭璿厚着脸皮发问。 彭泽习惯了单人生活,连淘的米都只有一小碗,他错愕的看向彭璿。 一副清纯的大眼睛尽收眼底。 彭璿无奈点头,随后给电饭煲里加了点米。 简飞曜惊呆了。 不是这个意思啊! 彭璿没读懂简飞曜的催促,他们最终还是留下吃了午饭。 无名的尴尬把简飞曜包围,她埋头苦吃。 饭后,彭璿携简飞曜回家。“大哥家好清净,你姐姐居然不再。”而且里面没有任何女士物品。 彭璿打着方向盘怀疑彭泽感情的真假。 简飞曜坐在副驾驶不声不响的转头看车窗外面的世界。 简佳悦的事情她一向知之甚少,妈妈不让她管家里事,也不让她和姐姐接触,这么多年,姐妹感情只有零星。 这是简飞曜的想法,简佳悦却不觉得。 她拎着小包找上彭泽。 忙碌一天的彭泽也才下班,两人于公寓门口相遇。 “找你有点事。”简佳悦站在门口坦言。 彭泽示意她进屋说。 “行吧。”简佳悦不喜欢他的房间,一进门感觉像是回到七八十年代,朴素感拉满。 她是个庸俗的人,平生最喜金银铜臭。 “我想要提前我的计划。”庸俗的人最好直白,弯弯绕绕,全都是费劲。 对于彭泽,简佳悦是慎重考虑过的。她出钱,彭泽出一点小小的力,他们就能愉快完成合作。 “可以。”彭泽一口应下。 但他还有要求,“我需要你在原来的基础上追加一百万。” 简佳悦皱皱眉头,思索一番后说,“行。”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简佳悦匆匆离开。 “哒哒~”紧促的敲门声响起。 “早上好。”池鳞拎着朱预楼下家的早餐冲她打招呼。 朱预侧身请他进门。 两天许久不见,池鳞没一点陌生感,他扬着笑给她讲近些日子的趣事。 朱预嚼着油条,听的有滋有味。 彭泽要结婚了,章琪也要结婚了。一晃京城喜事连连。 “你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朱预收好早餐袋随口问道。 “会。” “你要去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池鳞乐呵呵邀请朱预。 朱预摇头,“不了。”她和他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现在呢?”池鳞停在一辆黑车面前。 本是并排的两人,一下子拉开了些距离。 朱预顿脚,“什么意思?” “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上班吗?”池鳞笑盈盈端正语气。 朱预同意了他的邀请,不仅是今日的上班还有章家的婚礼。 据彭泽道,谈丽其实是章家人,那她显然是随母姓谈的。 热闹的宴会比朱预在网络上看的差不多,高亮的灯光在上打下一片阴影。 好巧不巧落到她的脚边,她抬头看台上。 室内温度适宜,闪烁斑点映着洁白婚纱晃的朱预眼睛难以聚焦。 章家式微,宴会宾客少有熟面孔。 徘徊的视线将场内人一一看去,章家章夫人正在对着章琪抹眼泪。 章玚充当花童给姐姐撒花,盛大的仪式中,段嘉致得偿所愿。 第20章 小朱预请进 盛大的宴会将将开始,朱预便被在场有心人打听了个透彻。 “朱预?”章琪的母亲安映雪小声说道。 “对。”章玚站在她身边重重点头。 “你认识?”安映雪再度反问。章玚飘忽的眼神把朱预看了个遍。 他认识朱预,他姐姐也认识朱预,段嘉致也认识朱预。 因而三人移动视线不小看到朱预时都会停滞几秒,恰好这些细微动作被安映雪看到眼底。 “算是吧,不太熟。”章玚端着小蛋糕砸巴了下嘴。 “就是姐姐挺喜欢她的。” 安映雪才安下的心瞬间被点燃。“你说什么?” 场内人不多不少全部都听到了安映雪稍带错愕的惊诧。 包括正在品尝小蛋糕的简飞曜。简家与章家交情一般,按说她完全可以不来,但是彭璿是安映雪的亲外甥,关系更近,她便不能不来了。 “哥,你想结婚吗?”彭璿盯着不远处的简飞曜好奇的询问身边人。 彭泽摇曳着杯中酒不回答。 “我说姐姐很喜欢朱预啊。”章玚不以为然重复,章琪确实很关注朱预,但时常关注并非等于喜欢。 章玚是个蠢货。 周围宾客频频朝两人看来,安映雪只好压下心中诧异。 池鳞全程跟在朱预身侧,彭泽的视线始终被他隔绝。 没能看到想看的人,任谁心情也不会好。 他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想。” 本不在期待他回答的彭璿已经跑远,他更喜欢和简飞曜在一起,她会听他所有想说的话。 简飞曜完美符合一个倾听者的定位。 彭泽的回答只说给了自己听。 “到时候咱们结婚也要做这个小蛋糕。”彭璿一口吃掉简飞曜谦让来的小蛋糕。 简飞曜拿着叉子对着空盘子发愣。 “最好请个厨子回家做。”彭璿意犹未尽的说。 “你不喜欢吗?”神经大条的彭璿难得发现了简飞曜不一样的情绪。 她白着脸,一副勉强样。“你要是不喜欢吃,我们就不做了。” 彭璿自作聪明说着体贴人心的话。简飞曜浅浅笑笑摇头。 宴席正式开始时,彭泽离了席。 京城不大,凡是有点脸面的人都互相认识,更别说这位极富关注度的彭主任。 他是带着醉意走的。 朱预自然没有忽略他的目光,一束一束落到身上,是个筛子也好被装满了。 好歹多年底蕴,章家不至于太落寞,池鳞一晚上见了好多眼熟人。 每一个都端着酒杯要来和他搭话。 朱预站在他不远不近的位置看他应付,说实话她挺喜欢池家的。 “小预晚上开心吗?”婚宴结束,朱预破天荒的见了池鳞家长。 原因无他,池少爷太受欢迎,宴会上不小心喝多了。 金碧辉映的家在外面也能看出了轮廓。朱预没想到池家挺自信的,丝毫没有怕贼人惦记的小心,把一整个豪横摆开明面上。 “嗯,阿姨。”池鳞被家里仆人接过回了房间。 朱预受邀进门与郑滟话家常。 郑滟年轻又风趣,即时两人的共同话题少的可怜,但在她的坚持下,两人还是畅谈了半个小时有余。 直到冷风把朱预吹醒,郑滟的殷切关怀才渐退心头。 她无数次的渴求母爱,真当得到些时,她又不知所措开来。 “滴滴——”半夜三更,朱预的共享单车后冒出多出了辆车。 她转头眯眼靠边停下。 黑色的迈巴赫逼近,黑布隆冬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眼熟的面孔。 一时间,朱预真没想起他是谁。她每日见的人又多又繁杂,熟悉是真,认不出也是真。 她扭正脑袋,踩上自行车踏板准备离开。 后车窗缓缓降下,余光中她捕捉到了彭泽的侧脸。 昏暗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表情,“上车。”他转头朝她说道。 朱预握着自行车车把两脚撑地,她定定看了他几秒后选择上车。 毕竟冬天是真的冷。 红通通的手被她反复哈气缓解僵硬,彭泽坐车右侧,她坐左侧。 司机申绍元安静的像空气,车内只有她的细碎声。 彭泽仰靠在车座上掀着眼帘看她。 朱预并非有意发出声音,她只是想缓解一下手指的僵硬赶紧把共享单车的骑行小程序关闭。 一分一秒都要扣钱,所以朱预的动作很快,她缓和了手指僵硬后就掏出手机解锁。 下一秒,手机被人抽走了。 她惊讶朝抽她手机的人看去。彭泽毫无歉意,紧接着,他握住了她的手。 申绍元从后视镜无意瞥见时,心中的八卦之意猛然窜得高,他就知道! 朱预反应很快,她抽出手,夺回手机。申绍元保持面无表情,心中实则波涛汹涌。 他家少爷被人拒绝了! 彭泽坐起身子靠近她,看她对着手机一顿操作。 两人离的近,朱预感觉到了他的靠近。 带着侵扰与趣味,像是很久之前她对待她家楼下的流浪猫一样。 她抬头看他,用那只小猫惯常用的表情。 不出所料,彭泽先开了口,“天冷了,出门多穿些衣服。” 就这?坐在驾驶处的申绍元大失所望,他以为的剧情完全没有发生。 车子到了目的地,朱预道谢下车。 彭泽揉揉脑袋大步跟上,不宽敞的的楼道被他衬得更为狭窄。 脚步声回荡,朱预站在家门口回头。 “不邀请我进屋坐坐吗?”彭泽轻笑。 “不了,寒舍容不下您。”朱预阴阳怪气。 “怎会,我又不是什么大佛,哪里容不下。”他从容的从口袋里拿出把钥匙,打开了朱预家的门。 “你!”料是朱预想了无数遍他无底线的做法,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她家的钥匙。 彭泽拔出钥匙,推开房门,“小朱预请进。” 方才的轻笑此刻洋溢在脸上成了得意。朱预看得刺眼,“这是我家。”她提醒他用词。 “我知道。”彭泽晃晃手中钥匙示意她不必多言。 朱预生气进门,然后啪的一下关上门。 彭泽打定主意要进,她关门他也进得去。 朱预对彭泽的行为很是不满,“这是我家。” “我知道。”彭泽走进朱预,弯腰把手里的钥匙放在她面前。 小小的屋子简洁的不像有人居住,样板间一样干净。 彭泽将她家四处打量,朱预看着他看他打量。 “你元旦节放假吗?”彭泽看了一圈后顺势坐在她身边。 压迫感与紧凑感通通侵入朱预的感官。 “不放。” “哦?”彭泽佯装惊讶,“池家小少爷舍得你不放假?” 一句话暴露了太多信息,朱预怔愣,“你调查我?” 彭泽轻轻笑道,“我需要吗?” 朱预被他的一句话扼住喉咙,他不需要,他一点都不需要。 “放假吗?”他又问。 “放。”朱老实回答。 “好,我过节时来找你。”彭泽极为痛快起身。 朱预坐在原地送也没送。 彭泽走到门口回头看她,那眼中明晃晃的再说她不礼貌。 朱预直接与他对视,两人僵持许久,她一直没有起身。 彭泽耐心耗尽,“下次见。”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朱预待他走后拿起钥匙丢进垃圾桶。 楼下,就在申绍元以为要再等等时,彭泽出现了。 他带着几分喜悦上了车。 申绍元不解但也没敢问,想来少爷有自己的打算。 彭泽不声不响的坐在后车座思考他莫名其妙的行为,申绍元坐在前驾驶处回想前两天的车祸事件。 两人纷纷蹙眉苦想。 彭泽不愿意将他的兴致曲解为好感,毕竟朱预哪哪都不符合他的审美。 性格不讨喜,长相也不柔和,没钱没势,几乎踩中他的雷点。 同样申绍元也在分析彭泽的异样是何原因。 若说男女之情,他觉得不像,大少爷实在不像会谈恋爱的样子。 那是之前的朋友?或者是之前有过感情纠葛的人? 安心熟睡一整夜的池鳞完全不知道朱预的心事。 “妈妈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池鳞不理解郑滟的异常。 池文林坐在餐桌上闻声也看向池鳞。 “小鱼,你喜欢昨天的那个女孩子吗?”郑滟忍不住想要亲口问问池鳞。 时间的契机极为赶巧,在她和池鳞一样的年纪,正是她对池文林一见钟情的时候。 池鳞被问的不好意思,他放低脑袋说,“喜欢。” 郑滟惊喜,“她喜欢你吗?” 池鳞一愣,想起之前两人的相处,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郑滟眼皮一跳,不会吧,对方不会没看上她儿子吧。 “好了好了,先吃饭先吃饭。”郑滟及时调转话题。 饭后,池鳞一直被他妈妈的问题困扰。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觉得他们与之前应该不一样了。 感情之事总也没个尺寸,是多是少,是深是浅全凭猜测。 遇事难决,池鳞也不内耗,他一个电话打到彭璿那。 “喂?”自从有了简飞曜,彭璿许久没有主动给池鳞打过电话了。 “我有一个问题。”池鳞说。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即便不常联系,彭璿依旧愿意做池鳞的情感军师。 虽然之前的情感军师经历并不顺畅,但能有点趣事做总比无聊好的多。 “你喜欢简飞曜吗?”池鳞问。 彭璿一听微微皱眉,“废话。” “那她喜欢你吗?”池鳞又问。 第21章 当小三,不道德 “这个?” 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嘴边,他犹豫了。 “问这个干什么?”彭璿转变立场反问池鳞。 “看来是不喜欢。”池鳞**裸坦言。 彭璿一下子脑凶成怒,“放屁,她喜欢死我了!” 激扬而出的脑子在下一秒瞬间清醒,但不安的心房会为他的大话寻找支点。 简飞曜昨天晚上给我发消息了,简飞曜前天还要约我出门玩,大前天,简飞曜送给我了一个小兔子…… 诸如此类的心理活动成功把彭璿安抚到。 他自信满满将想象变成现实,恍若她真的亲口告诉过她的感情一般,对着电话嗤之以鼻,“小爷我人见人爱,哪里像你。” “我怎么了?”池鳞接过他的话茬。 “啧啧。”彭璿对着手机发声。 因着他惯常行为,池鳞能轻易想象出他现在是何表情。 “别把自己骗过去了。” 池鳞不与他计较,彭璿的支支吾吾与“豪言壮语”根本不足以让他气愤。 一通不友好的电话打的彭璿心里空唠唠的。 这种难以形容的心情让他即使赢了池鳞一局也难以忽略,且愈演愈烈。 “呼呼——” 十二月了。 床边小窗户摇摇欲坠的发出声响,朱预躺在床上听风鸣叫。 来京将近五个月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她一事无成,妈妈没有找到,钱也没能攒下些许。 “啪嗒。” 鸣叫的风终于把窗户吹掉在地,不偏不倚砸到朱预的被褥之上。 夜无比漫长,她起身拿下纱窗继续躺下。 外界的干扰让她难以持续思考下去,半睡半醒间,她喊了声妈妈,可惜无人应答。 “喂,我是彭璿。” 十二月十日,心高气傲的彭少爷终于肯给简飞曜打电话了。 简飞曜默不作声。 “你怎么不说话。”安静好几秒的空气把彭璿的勇气吞噬。 简飞曜继续沉默。 “哦~你不能说话,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彭璿换了口气,恢复平日模样。 简飞曜手指飞快的给他打字交流。 彭璿看一句回一句。 “你姐要结婚?” “结呗,这你还能拦着她不结?还怪不合适的。” “不是。” “那是什么?你舍不得你姐姐结婚?” “也不是。” 彭璿皱眉,看着上方聊天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他别提多难受了。 他迫切想知道简飞曜到底是什么看法,但是他无从得知。 只能一点一点等待她的文字出现。 “艰难”的聊天形式消磨彭璿的八卦心,他不想关心别人的事了。 他想问问简飞曜在干嘛,最近两人没有联系,她有没有想自己,天冷了有没有多穿衣服,有没有有意思的事情要与他分享…… 他逐渐走神,声量降低,附和成了答案。 简飞曜察觉到他的不乐意后及时止住话头,不会说话生活让她敏锐许多,分享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少做。 他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姐姐找到真心爱她的人要结婚,那她理应祝福,她不该提起往事徒增烦恼。 一大段的文字后没头没尾的接上了一句,“妈妈叫我吃饭了。” 通话被挂断,彭璿酝酿的关心问候被憋在喉咙里上下滚动,吞咽不得。 如鲠在喉这个词语,朱预见过许多次,语文试卷的散文阅读中极易出现,常常此成语后还伴随着故事主人公的一系列内心剖析。 当她亲身体验这个词语时,她的内心完全平静。 “我要结婚了,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彭泽大言不惭道。 “有病就去治。”朱预啪嗒把门关上。 彭泽挑眉不紧不慢拿出钥匙开门。 “我说真的。” 十二月的三十一个日夜如光影般逝去,她来京整整半年了。 朱预不回答,她走近他,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扔到垃圾桶内。 待她动作结束,彭泽脸上笑意凝固。 “没关系,我还有。” “一把锁又不是只能有一个钥匙。”彭泽意有所指。 上天总开朱预的玩笑,她的生活戏剧非凡。 “你明明知道我和池鳞的关系,还要来横插一脚。我和你很熟吗?” “要结婚你就去结啊,我又没有拦着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沾上关系,我记得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当然,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彭泽话一出口,朱预瞬间皱眉,显然她想起了栗树村的日子。 “青梅竹马?”朱预反问,他真好意思用词。 “怎么?不对吗?”彭泽认识到了自己蹩脚的生搬硬套,但是他信念感极强的继续反问朱预。 朱预被气笑了,“做人还是要点脸吧。” “哦~”彭泽伸手想出摸朱预的脸颊。 朱预蹙眉躲开。 “我认为我能来这就已经说明了我的立场。”彭泽转了手臂成功碰到。这意思是来时就没打算要脸。 四目相对,朱预嫌弃道,“当小三,不道德。”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不道德,你趁早和他分手。”彭泽劝解朱预。 “我为什么听你的。” “我和他在一起,轻轻松松就能调到总部,找个闲职,月月领工资。” “你呢?大少爷?彭主任?你能带给我什么呢?”朱预凑近他的眼睛。 两人对站,越靠越近。 彭泽轻笑,“小朱预,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是人怎么可以不劳而获呢?” 朱预一听他的言论,啪一下推开他的身体。 “我就想不劳而获,您好走。” 朱预厌烦他的势在必得,势在必得其实没什么错的,但朱预是个什么都得不到的废物,有了对照,那她就更显废物。 彭泽从朱预家离开时是夜里,但天并不黑。 轰隆轰隆的烟花声点燃无边寂寥,新年来了,“新年快乐。” 他对着朱预家默念。 “新年快乐!”手机提示音拉回朱预的思绪。 欢欣鼓舞的话语从生硬的文字中透出,“有没有吃饺子?看到烟花了吗?新西兰正值夏季。” 一张照片接踵而至。 朱预点开,是一张粉色小花的照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她起身掀开窗帘看外面,萧条冷淡冲进视野。 截然不同的风景好似两个世界,可他们分明在同一个星球。 三楼的高度太近,彭泽那张脸又出现了。他根本没走,新年之日,他不想她孤独。 彭泽极快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 寒风把他的外衣吹的飘起,他靠在车边回视朱预。 朱预面无表情的关上车帘。冷气少了几分。室内室外也不是一个世界。 “哒哒。” 门在一分钟后响起,朱预没动,她猜到了来人。 “新年快乐。”低低的嗓音穿过窄门进入朱预的耳朵。 “我们明年冬天一起来新西兰过冬吧。”手机内再度发来消息。 朱预看到了,也听到了。但她选择忽视,声音与文字她一个没回。 安静的环境把感官放大,朱预听到了心跳声,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开门声。 意料之中成了意料之外。 “滴滴——” 手机那边的人等不来回应便直接打来电话。 “我没有打扰你吧?”池鳞开头一句塑料分寸感。 “没有。”朱预答。 跨国电话收费贵,两人打的微信。南半球的彼岸,池鳞正在像朱预介绍他采的一捧花。 红的黄的紫的交织成一簇,大多是野花,朱预全都认识。 大部分是池鳞在讲,朱预点头表示认可。 破旧楼房不隔声,池鳞的声音被门外人听到。 彭泽笑了笑下楼。申绍元刚打开车门准备下来走走,腿脚憋在车内好不痛快。 “少爷您请。”彭泽的到来让他赶忙转变姿态,他迎上彭泽后弯腰到后门给他开车门。 申绍元动作丝滑,彭泽没发现不同。可申绍元却发现了彭泽轻微的表情变化。 欸,不笑了,估计是碰壁了。 “去简家。”彭泽吩咐申绍元调转方向。 简家。 简佳悦正在给简逸远描述她的爱情。“妈,我是真喜欢他,真想和他结婚。” 简逸远端着茶水懒得理会简佳悦的小心思。 简飞曜乖乖坐在简逸远旁边剥橘子。 这已经不是简佳悦第一次向简逸远提起她美好的爱情。 上次是在她上高中时,具体不知,但那次之后妈妈就不相信简佳悦的话了。 简飞曜想不通两人水火不容的状态因何而起。手中的橘子被她剥的透亮,白色丝络也被尽数剔去。 橙色的果肉颗颗饱满,简飞曜一口一个吃的尽兴。 “妈,我和彭泽是真心的,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即使得不到您的祝福,但是没有关系。”简佳悦信誓旦旦。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你结婚我也不会分家产给你当嫁妆。”简逸远说。 简飞曜低着脑袋嚼橘子的嘴巴一顿,妈妈当真不喜欢姐姐。 “妈你偏心。”简佳悦无数遍重复这句话。 简逸远淡然应下,她就是偏心,承认一句真话并不困难。 “夫人,彭家少爷来了。”一个佣人慢跑到简逸远耳边低估。 简家少爷有两人,坐的近的简飞曜思考来人会不会是彭璿。 “阿泽!”简佳悦先声夺人。 第22章 你会乖的 不是彭璿,简飞曜咽下口中咀嚼过的橘子。 简佳悦明显情绪高涨,她起身大步去挽彭泽的手臂。羊绒大衣软软的被她握紧。 然后彭泽礼数周全的问候简逸远近况。 简飞曜觉得纳闷,她姐姐的表情有些奇怪。 彭泽三言两语把简佳悦与自己营造成了一对感情深厚的情侣。 简逸远不快不慢的附和。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对悦悦好的。”说罢,彭泽深情款款的看向简佳悦。 自打彭泽来时简飞曜咽下那颗橘子后,她便停止了吃橘子的行为。 面前两人男帅女美简直天作之合,但是简飞曜始终不敢彻底相信,怀疑的种子渐渐破土。 简逸远起身送彭泽,她没有接彭泽的“誓言”,直接转了话题,“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彭泽笑容满面从容应下。 与他一起离去的还有简佳悦。 “妈,你先回去吧,外面冷。”走近车门的简佳悦回头朝站在门口未曾离去的简逸远说。 简飞曜躲在简逸远身后悄悄回应她姐。 “曜曜进屋,外面冷。”简飞曜表现出被抓包的尴尬,不知道简佳悦看没看见,简逸远却是一定察觉了。 她点头,扭头回屋。 一关上车门的“神仙眷侣”立马松开彼此。 含情脉脉化为车窗上凝结的水雾,风一动,就烟消云散。 “我妈估计信了个七七八八,咱们明天去做做你妈的思想工作?”简佳悦摆弄自己纤长的手指。 彭泽点头,年底是该做点别的事,不若以后上班就没时间了。 阳历一月三日,彭泽假期的最后一天,他携未婚妻上门见父母。 “谁说你俩是未婚夫妇了!”彭璿忍了一顿饭的时间,终于忍不住把彭泽拉到一边盘问。 适才喝了些酒,这会儿彭泽眼睛朦胧不复往日清明。他说,“大人的事小孩少问。” 彭璿瞪大眼珠子,“我正经问你话呢,你别给我乱扣帽子,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十几岁的年龄差让彭泽下意识的把彭璿视为幼童,即使彭璿此刻确实不小了。 “二十?”彭泽不确定的问。 窄窄的厨房夹角处,彭璿掷地有声的说,“我二十一了。” 他气愤彭泽的轻视,竟连他年龄都不清楚。 “二十一岁。”彭泽重复。 朦胧的眸子闪出几颗细碎,他二十一岁刚大学毕业深入基层为乡村振兴出谋划策。 二十一岁,她好像也是二十一。 思绪不由得飘远,十年前的栗树村浮现在眼前。 记忆如电影桥段般一幕一幕掠过,直至一个女孩出现,画面定格。 “叔叔你在看什么?”清脆的嗓音弱弱钻入耳蜗。 拿着记事本的彭泽低头俯视身边的小孩。 那是他上任栗树村第一书记后第一次出门实地调研。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想不落面子和里子的从此职务全身而退混个履历,那必然要有足够的装饰装点他的简介。 由此,先下地走一圈看看当地实际情况成了他的第一步。 彭泽看了眼和他说话的小女孩,小女孩闪闪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他看。 两人视线相对,就在小女孩以为眼前人要回答她的问题时,彭泽冷不丁来了句,“叫哥哥。” 朱预怔愣,心中即刻给他下了定义,不按套路出牌的陌生老男人。 心中九曲十八弯,面上依旧天真,她说,“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彭泽扫了她一眼,将视线重新移回记事本上,在上面圈圈画画。 身高原因,朱预看不清他写什么。同样因为身高,彭泽不低头时,朱预完全站到了他的视野盲区。 “在看远处的田地。”彭泽捧着本子似有似无的说。 夕阳为他俊雅的脸庞蒙上一层淡光,浅浅的,弱弱的,无声的孤寂蔓延。 没由头的孤独来的匆匆且强烈,彭泽陷入幻想没有留意身边人。 直到西南边的最后一缕阳光褪去,肃穆的秋唤来宁静的夜。 “你几岁了?”彭泽问。 安静的环境里迟迟无人应答,他耐心不足的低头看身侧。 右边的小女孩不见踪影。 他没当回事,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踏着夜色回家后,彭泽偶然惊觉他口袋里的手表不见了。 毫无疑问,朱预成了被搜寻的对象。当然结局也没有诬陷她,表就是她趁他不备拿走的。 后来他问她多大,她可怜兮兮的卖惨说自己八岁。 结合她如今年龄看,朱预显然说了谎。 “小骗子。”彭泽低声无奈道。 彭璿被彭泽的表情和嗓音吓了一跳,他头皮发麻,一言难尽的端详他哥。 足够好奇,足够炙热的眼神总算使彭泽恢复了神智。 两人神色各异的从厨房走到客厅。简佳悦还在和彭家父母话家常。 比起简逸远的冷淡与漠不关心,彭家父母对简佳悦可谓是关怀备至。 三人乐呵呵的有说有笑,把一旁的彭璿看到的右眼皮猛跳。 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知道是你。”比彭泽钥匙更先出场的是朱预的微信消息。 送别简佳悦的彭泽带着他满腹坏水再次来到朱预家。 距上次来不过才隔两天,她换上了密码锁,彭泽指尖的钥匙成了无用之物。 破旧不堪的门上挂着这么一把崭新的密码锁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朱预,你这样容易被小偷盯上。”彭泽把钥匙放回口袋,他抚上眼前密码锁说。 朱预就站在门后面,若移开这扇门,那两人是面对面站立的。 但门是死物移不开。 “我知道。”朱预花了大价钱换锁是为了防彭泽而非小偷。 “那你为什么要把锁换了?”彭泽问。 在他提问的间隙,他已然摸清了密码锁的厂家。 “我已经被盯上了。”不隔音的门一点延迟都没有,彭泽轻松听到并窥探到了里面的深意。 她在说他是“小偷。” 彭泽被气笑了,她简直是在倒打一耙。 “221133。”彭泽念出手机上的六位数字。 那是朱预密码锁的密码。 朱预听到浑身一颤,血液陡然翻腾起来,白净的脸红润起来,他在挑衅。 “不邀请我进屋坐坐吗?”彭泽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对。 “啪。”门被人从里推开。敞开的大门迎接彭泽进入,这是个值得满意的结果。 朱预全程冷脸拒绝与彭泽交流。 直到他把手上的腕表解下放到朱预的手腕上。 男士腕表不符合女性腕宽,他的随兴让朱预瞬间忆起当年。 那时她十一岁,上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陌生人,光鲜亮丽,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有钱。 他高高的仰着头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就是惹到了朱预。 她把脏呼呼的书包藏到一颗大树后面,人小心走近。 她先开口,他低下头,她看清他面容,他纠正她称呼。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几句话后,她悄悄顺走了他口袋里的东西。 恰好他的口袋里只放了一只腕表。和今日这个相差甚远,可她没忘。 “原来是你。” 朱预不愿回首的记忆通通朝她反扑,一桩桩一件件往事重新被描摹,上色,鲜活生动的在她的脑跳跃。 “当然是我,都说了咱们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呢。”彭泽靠近她。 “滚开。”朱预推开她的身体。 酒精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挑拨着朱预的神经。 毫无防备的彭泽被她推的一愣,方才**的场面收拢,他挂上平日的冷淡,“你会乖的。” “我不会。”朱预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反驳。 走到门口的彭泽身影僵硬片刻,遂继续前行。 敞开的大门被迫接收室外的冷气。朱预无暇顾及,她正在修补她漏风的心脏。 两人不欢而散后整整两周朱预再也没有见到彭泽。 这无关紧要,她发现了个新秘密。 “朱预?” “是。” 一身贵妇人装扮的女子端着咖啡细品。咖啡店的服务员朱预端着盘子站在她身侧等客人吩咐。 这不是安映雪第一次见朱预。这家咖啡店是她常来的地方之一。 偶遇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当然偶遇十次八次的那种不是。 朱预已经偶遇安映雪五次了,距十此八次还有点距离。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朱预秉持店内规矩礼貌询问客人需求。 “我们见过。”安映雪放下杯子,抬眼看她,在安映雪的对面是一个男孩子——章玚。 一桌都是熟人,但朱预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说,她不认识安映雪也没见过安映雪。 对于朱预的回答,安映雪勉强莞尔一笑。 朱预提心吊胆的期待安映雪下文。幸好章玚一直在摆弄咖啡杯上的香草,几乎没有抬头正眼看人。 “不好意思朱小姐。”安映雪大大方方表达她的歉意。 朱预点头。 “没关系夫人,愿您用餐愉快。”朱预拿着盘子退回后厨。 咖啡店闲情雅致,来此顾客不多,店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章玚这才有空抬头。 “服务员!”靠窗的顾客大声喊。 朱预马不停歇上前,“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 “我点的咖啡去呢?怎么半天没见端上来?”顾客质问道。 朱预语塞,半秒后恢复正常,“你刚才点的是两首曲子,已经弹奏过了。” 第23章 不尽兴的雪 尴尬在空气中流淌。 坐在男子身边的女孩拉了拉男子的衣角,“哥,你先别生气。” 男子面色难看的将目光转移到身边的妹妹身上。 朱预见状遂离开。 “露露你,你,你捉弄你哥。”周如柏的拿手挡在嘴边用自以为小声,实则在场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 周从露桀然一笑,她看着周如柏的模样咯咯直笑。 显然她是故意的。 就在昨天,周如柏从老家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达京城,经过一番安顿后,他见到了正在京城大学上学的妹妹。 妹妹一见她便要带他去喝咖啡。 周如柏皱眉想摇头,那洋玩意他喝不惯,还不如点份羊排吃的尽兴。 “去嘛去嘛。”周从露见哥哥不乐意也没放弃。 最后拗不过妹妹的周如柏只得答应。 两人欢欢喜喜的来了,没曾想会是这么倒霉。 “哥你别生气。”周从露承认她是故意的。 “唉~”周如柏瞧着周从露得逞后的小表情,不忍心责怪。 “算了,咱去别家吧,你哥我整不来那洋玩意。” 咖啡店的菜单上全是英文,周如柏高中没上就辍学了,文化水平有限,看不懂。 本想着妹妹是个高材生呢,谁知道这么不靠谱。 周从露嘻笑点头,她长的可爱,眼睛大大的,总能在周如柏那获得一些特权。 因而格外放纵。 两人起身并排往店门口走。 坐在一旁注意他们许久的章玚动了身体。 时间到了此刻,安映雪的咖啡也快品好了,她见儿子起身,便也放下杯子。 四人两排一前一后离席。 “请问,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章玚掏出手机拦下周从露主动道。 当着安映雪的面,章玚的行为十分不妥帖。 但他依旧前往。 “不可以。”周从露伸出右手食指摇晃着。 拒绝来得如此之快。 章玚没失落,眼前人的直接拒绝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她笑盈盈的表情,晃人心神。 暂时人机但又快速回过味的周如柏一把推开章玚,“别挡路。” 章玚的走神让周如柏的这一推极为顺畅。 “拜拜~”周从露冲章玚挥手告别。 两兄妹扬长而去,独留心碎者落寞。 安映雪一言未发观看全局。 “妈,我喜欢她。”章玚语出惊人,把安映雪吓了一跳。 据刚才局势,明显可以推断两人压根之前都不认识,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就说喜欢。 这份喜欢未免太薄弱立不住脚。 章玚不管,他摇摇脑袋甩掉安映雪的一番大道理。 “露露,我怎么没有你的微信?” 周如柏从远方偏僻山村而来,落后的交通和信息技术让他很难与外面发达地区同步起来。 微信不稀奇,他也有,但是他没有周从露的微信联系方式。 “哥,你有微信吗?”周从露对着他落后老哥发出质疑。 周如柏一听瞬间不干,“你哥我又不是原始人,怎么就没有了。” 他的暴躁在周从露眼里毫无威慑力。她将信将疑拿出手机,“咱现在加?” 周如柏赞同。 朱预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章玚,原想着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糊涂蛋。 安映雪摆明了不想与交流,他还一个劲儿的说说说。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朱预重操旧业决定跑单外卖。 “哒哒。” “你好,外卖。”朱预拎着极有分量的外卖餐盒敲门。 “来啦来啦。”一个萌萌的女孩打开房门。 两人对视,朱预面无表情,周从露乍然惊呼,“姐姐长的好漂亮。” “谢谢。”朱预收下夸奖。 她认出周从露就是白日她在咖啡店兼职遇到的那名女孩。 彼此匆匆一打眼,而后房门关闭,朱预转身。 六点十分,天彻底黑透。 朱预送完周从露的那单外卖下楼后无意瞥到了一眼熟悉的车牌。 她驻足思考,乱七八糟的数字开始在脑海中快速堆叠,直到车子降下车窗章玚的脸露出。 他的视线朝上看去,没有发现朱预的注视。 朱预猜测,视线之中恰恰是周从露的房间。 她缓缓走远躲开身影,漫不经心的酝酿着新的计划。 她要去跟踪安映雪。 谈丽是章家人,回京多年,安映雪定然知晓她在何处。她跟着安映雪一定能发现新的线索。 可,安映雪是位豪门贵妇,经常出入的场所与她并无重合之地。 朱预仅用一秒解决这个问题,高端场所是招服务员的,她去打工就能遇到了。 届时摸清她的每日行程就易如反掌了。 缓慢的脚步轻快几分,外卖接单界面一会儿震动一下,一会儿弹出一个单子。 她无暇顾及,她又碰到了新的疑问。京城如此多的地方,她如何得知安映雪都会去哪?什么时间去? 外卖只送了一单就收工,她蹲在马路边的垃圾桶边拨通了池鳞的电话。 “怎么了?”池鳞秒接。 来来往往的车辆短暂映照出朱预通红的鼻尖,她应该回家打这通电话。 “你明日有空吗?”朱预左手拿手机,右手伸到鼻尖处蹭了蹭。 “有。”池鳞一口应下。 毕业在即,他正在写他的毕业论文,写来写去,改来改去耗费心神。 工科自动化的论文想水也难。 况且听朱预意思是有事要与他讲,正好他乐意听之。 “奥。”朱预脑筋转了半天没想出来要怎么委婉开口。 她知他感情,若是她开口,他定然不会拒绝,但是朱预只是想利用他。 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喷薄,她噤声不多言。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池鳞推开书房窗户,眺望外面黑乎乎的天。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对眼部的锻炼,能不能缓解眼部疲劳。 听话先听音,音不对,话再对于也不对。 她一定有事要与他讲。 “车子坏了吗?”池鳞深知朱预放不下她的外卖事业,因而他的猜测尽量往这边靠拢。 “你在哪里,先站在别动,我现在去找你。”池鳞关上窗户转身出门下楼。 急促的脚步声通过讯号传入朱预敏感的神经。 她将手机换到右手,左手捡起路边的一颗小石子,然后站起。 “你明天有空吗?”朱预问。 “嗯?”匆匆到一楼的池鳞止步。 “你明天有空吗?”朱预重复。 “有。”池鳞答。 方才的担忧渐渐降低,隐隐期待爬上心头。 “你喜欢看电影吗?”朱预在池鳞的期待下问。 池鳞惊喜点头,“嗯嗯。” 两人交流完毕,朱预挂断电话,她丢下手中石子。 “啪。”石子应声飞入垃圾桶内。 经典重映,影院为之再次票房大麦,彭璿拉着简飞曜也来了。 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电影情节不由得牵动着观影人的心房。 或许吊桥效应不止发生在惊险悬崖之上,此刻逼真的镜头,跌宕的情节同样可以。 影片结束,简飞曜很难回忆起整个故事情节,她只印象深刻的记下里面的两个主人公天各一方。 要说遗憾也谈不上,总归是让人看完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就是了。 “下次重映会是什么时候呢?”彭璿自然牵起简飞曜的手颇具深沉感慨。 简飞曜不满意故事的结局,她慢慢在彭璿手心抓了一下。 “你说,是一年之后?”彭璿低头看简飞曜。 简飞曜脑袋和拨浪鼓一样摇晃,她想让他们一年后在一起,她不愿跌宕情节的后面是天各一方。 “那是什么意思?”不能会其意的彭璿再度发问。 简飞曜这次没有回应,她指指他的膝盖让他蹲下。 彭璿不理解但照做。“曜曜你要干嘛?” 简飞曜松开他的手笑着趴到他后背上,然后他指指他的膝盖又指指前面的路。 彭璿恍然,他大幅度起身,迫使简飞曜不得不抱紧他的脖子。 女孩身上的馨香让彭璿闻的心花怒放,他一下子想到了以后他们结婚时他也这样背她的模样。 “她叫什么名字?”围观二人组中有一人好奇出声。 朱预认识彭璿,但是不认识他背上的女孩,见池鳞看的认真她便也停下脚步。 池鳞认识简飞曜也认识彭璿,但是他看得不是简飞曜和彭璿,他看得是他们。 他扭头看朱预。 当然也可以是我们。 他的期待郑正跃跃欲试的要跳出眼眶,朱预偏头往旁边看,“我们回去吧,等会该下雪。” 冷凝的天是下雪的前兆,预报天气也有报道。 池鳞失落暗下眼眸。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正常。 “这边不好打车,你能送我回家吗?”朱预站在路边认真看向池鳞询问他的意见。 “可以。”池鳞说。 要知道朱预曾经就算是打不到车也要骑共享单车回家的人,不对,她根本就不会打车,她只会首选共享单车。 不管了,她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因为她有别的理由。 至于是什么理由,池鳞尚未可知。 待两人落座完毕,车子平稳起步。回家的路上,天果真下雪了。 飘然的雪被路灯照的换了如梦如幻,洋洋洒洒,铺满天空。 地上温度让它融化,一辆又一辆的车将它碾压,这场雪下的不尽兴。 第24章 cos豌豆公主 “哥,你准备在这待多久。”周从露趴在窗边询问。 周如柏新租的房子很小,大概来京的外地人少有能租的起大房子的。 窗外有一阵没一阵的飘着雪,那是他们仅有的一扇窗户。 周如柏拧开手上抹布低头擦拭上面灰尘,“要赶我走?” “没有。”周从露立刻否认。 “好点到明年,不行月末就滚蛋。”周如柏与周从露同岁,周从露在上读研,周如柏在搬砖,他没上过大学。 此次来京不纯粹是看望妹妹,只是工作顺带的一部分。 “行吧。”周从露撇撇嘴巴,“希望你不要早早滚蛋。” “你哥要是早早滚蛋,咱俩估计十年前就露宿街头了。”周如柏擦的细致,一会儿话的工夫,他连一个小窗户也没擦完。 周从露推了下他的腰身,“你挡着我看雪了。” 周如柏嘿嘿一笑。 跟踪安映雪不易,朱预决定换个目标。 章玚鬼鬼祟祟的在京城大学南面围栏处东张西望,朱预则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后观看这一幕。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下三天。 差不多摸透他的意图后,朱预开始进入下一步。 二十分钟后,朱预拎着外卖走到章玚面前说,“不好意思同学,请让一让。” 栅栏处,章玚让开一点位置转身看来人,随意的一瞧让他瞳孔微动,是个熟人。 “谢谢。”朱预对他道谢,她滑动手机,“嘟——” “喂,你好同学,外卖到了,请过来拿一下。” “好,你先放那吧。”开起免提的听筒发出了令章玚侧目的声音。 是周从露。 栅栏处是专门接送外卖点,正值中午,来来往往的外卖员和学生很多。 章玚站在旁边,眉头紧缩。 “好的同学,我把外卖放这了,你记得来取。”朱预拿出手机边拍照边给未挂断的周从露说话。 “嗯。”对方挂断电话,朱预熄灭屏幕转身匆匆要去接下一单。 “等等。”章玚半路拦住明显着急的朱预。 大冬天的又下了雪,送外**往日辛苦。章玚拦人挣钱极为不道德。 朱预用不耐烦的眼神看他。 章玚读懂了她的意思,但是他确实有事要对方帮忙。 “什么事?我赶着送外卖呢?”见他越发诚恳,朱预便越发不耐烦。 “你能不能——”章玚怕她着急,嘴巴一张就要说自己的计谋,可才出了声,脑袋忽然灵光起来。 他谨慎带着朱预往边上走了一百米,期间朱预一直催促他有话赶紧多。 第一个一百米到达,章玚停步说,“你能不能给你刚才的那个顾客说她的外卖丢。” 他一只眼睛看朱预,一只眼睛看朱预放下的外卖,外卖在那里一直没人来取。 “?”朱预一字未言,她仅发出了一个语气词。 时间不等人,章玚着急的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朱预听了表示,“……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先转我二十块钱,不然我怕你跑路。” 区区二十块钱,章玚眼睛都没眨的就同意了。 “支付宝到账二十元。” 清脆的到账提示音发出,朱预同意了他的请求。章玚迅速将那份外卖拿了过来。 朱预见状解锁手机。 “叮——”手机铃声响起,周从露比她更快一步的拨了进来。 “喂?” “你好,我刚才让你放的外卖你是放在你给我拍的照片的那个位置吗?”周从露问。 “是啊同学,我就放在了我给你拍照片的那个位置处,你没找到吗?要不再好好找找?”朱预回。 “行。”周从露挂断电话。 从朱预和章玚的视角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正在努力寻找她的外卖,可是她看遍整个栅栏也没有找到属于她的那份。 二分钟后,朱预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喂同学。” “我还是没找到,你现在在哪,方便过来看看吗?”刚才还平静的语气现在夹杂了一丝不耐烦。 “不好意思同学我现在在桂花街十字路口那取餐,距离有点远,赶过去可能得要些时间。”朱预眼不跳,心不慌的胡话。 “……”周从露那边沉默了。 “要不这样,你先加我个微信,等我送完这一单,我再联系你,把你的那单赔给你。”朱预在她即将挂电话前说。 “……那就先这样吧。”周从露愁眉叹气说,随后她报完电话号,便打开表白墙在上面骂偷她外卖的人。 “嗯,好,我添加好了,我先挂了,咱等会再联系。” 周从露嗯了下快速挂断电话。 这边微信一要到,那边朱预立马伸手向他要尾款,“二百块钱,微信还是支付宝。” 全程在一旁听着的章玚自然没法爽约,“微信吧,我们加个微信,待会你把她的微信号推给我。” “……也行,但是得再加一百。”朱预一言难尽明明她外放了她的微信号,为什么不直接加呢? “直接加嫌疑太大。”像是看出了朱预眼神中的不友好,章玚兀自解释。 “ok。”朱预打开微信二维码,章玚扫了扫,两人成为了好友。 “三百块别忘了。”一通过他的验证信息,朱预就发给他一句话。 章玚收到,即刻给她转了三百块钱。 “好的。”朱预又给周从露打了个电话,她声称自己已经到了外卖栅栏处,并且找到了她的外卖,请她赶紧过来拿。 晚了半个小时的外卖终于到了周从露手里。 朱预把章玚给她的二十块钱又转给了周从露。 三人各得其所。 “谢谢。”章玚对朱预道谢。 “没事,我先走了。”朱预骑上小电车离开。 不到一个小时,她得到了钱又得到了线索,一举两得。 自那日后,章玚时常偶遇周从露,没有盯梢也没有通过她身边的人打听,纯属是因为她喜欢发朋友圈。 一来二去找些与她喜好相关的事就显得轻而易举。 “露,你认识他吗?”周如柏拿着一张卷饼边吃边给周从露使了个眼色。 京城天冷,工地搬砖也不好干,温度零下把有水的地方全部冻上。 又冷又寒。周从露周末来给她哥送饭。饭也要着急吃,不若等会凉了再吃会闹肚子。 “不认识。”周从露拿着一杯未拆封的小米粥暖手。 建筑工地多半不干净,每个工人被水泥石灰糊的满脸脏污。 周从露的出现可谓是异类,当然,她身后紧跟而来的章玚也是。 午饭时间,繁忙的工地暂且停滞,打量两个误闯者成了他们未言的共识。 “嗯。”周如柏微微点头,他一边咀嚼一边扫视章玚。 周从露坐在周如柏的小凳子上玩手机。 半个小时的用餐时间过去,周从露带着垃圾袋被周如柏送到附近地铁口。 “路上小心。”周如柏冲她挥手。 周从露拿着垃圾袋也冲她挥手,莫名的风把垃圾袋吹的七扭八歪,周如柏没能看清她的表情,周从露同样。 章玚对周从露的好奇从此刻愈发强烈,喜欢音乐大师的人竟如此贫穷。 他一直记得那日在咖啡厅的偶遇,周从露却毫无印象。 “咔嚓,地铁竟然堵车了。”章玚刷新朋友圈的工夫,周从露又发了一条。 地铁堵车?章玚站上地铁口向下的扶梯思考着她话的真假。 “车辆十分钟后会再次发车,大家不必着急惊慌,车辆骤停是因为隧道内突然出现的小动物……” 章玚一进站内就听到地铁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安抚乘客。 车停了,但不是堵车。 章玚为她的话语做出判断。 可周从露也没说错,现在车停了,这与堵还是不堵没差。 大中午正值地铁人流量高峰期,“堵车”简直是“罪不容诛。” 着急的乘客们靠着车的内壁发牢骚,不着急的乘客低头刷短视频。 周从露也在刷短视频,但是她很急。 人多杂乱的地方适合偶遇,可能对方不会记住他,无妨,只要能合理认识即可。 他的偶遇手段过于低下。 周从露一早就注意到了他,太刻意了。 目标性太强,动作就会僵硬机械,配合他的神色,那简直漏洞百出。 “不好意思。”即使知道周从露已经看出了他的故意之举,可章玚还是信念感极强的走流程。 “没事。”周从露说。 “怎么没事?要不去医院看看,我出医药费。”章玚内心的剧本是这样的。 周从露惊呆了,就不小心踩了下脚,至于去医院拍个片?她又不是豌豆公主。 “医生,她的脚没事吧?”章玚看着一脸凝重的骨科医生问。 周从露觉得没事,那一点小小的重量,要不是他及时道歉提醒了她,她几乎要将那点痛感忽略。 “里面的骨头没事吧?”章玚又问。 骨科医生从业多年头一次对着一张ct片犯难,人的骨头怎么能长得和教科书上的事例一样完美。 “没事,只是轻微小伤,不碍事,回家吃点含钙的补补。” “谢谢医生。”章玚殷勤的态度特别像那张ct片是他自己拍的。 “豌豆公主回来啦~”周从露一进门,周如柏就出声打趣她。 室内昏暗他没开灯,周从露也没开,眼睛多眨巴几下就适应了屋里的黑。 她朝周如柏走去。 第25章 妹妹妹妹妹妹 她停在距面前男人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周如柏一把揽过周从露的肩膀。 惯性让她难以维持平衡倒进周如柏怀里。 短暂的黑暗把她包裹,言语不明的气氛压低她内心的愧疚。说实话她以前一直觉得她像个寄生虫。 寄生在周如柏的身上,十年如一日的汲取他身上为数不多的血液。 “哥哥。”周从露没有着急从他身上起来。 周如柏将手放在她背部,冬日衣着厚重,凸起的脊背几乎欲盖影彰。 “怎么了我的豌豆公主。”周如柏调笑她的脆弱。 只是脆弱倒也好了。 “哥哥,我想找个男朋友。”周从露抱着周如柏腰身,沉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 周如柏的脑袋轰然闪出白光,随后嗡嗡作响的掩盖住周从露后续话语。 周从露挑选着毫无意义的话说了半天,周如柏愣是一字未回。 “他好有钱,我喜欢他。”等周如柏的耳朵心脏都恢复正常,迎接他的是周从露的天真。 “喜欢他?”周如柏的手从她外套边缘钻进,不同的皮肤纹理与触感相撞。 周从露瑟缩了一下,她嫌凉。 “哥,你手凉。” 周如柏偏不如她意,为非作歹的手掌直到贴近她的温度才肯收回。 然后他把她抱到床上。 夜色不知深浅,凄凄艾艾至子时。 无依无靠的两人在黑暗中平复呼吸。 普天之下,可怜人数不胜数,周从露觉得就算排一排她也要靠后站。 至少她是要站在周如柏后面的。 “周如柏我渴了。”她掖好被子,翻身闭眼,明明摆出一幅要沉睡样,可嘴里就是没闲着。 周如柏起身给她倒水。 不出意外,周从露没喝,她真的睡着了。 虚晃的光影把周如柏的侧脸隐匿,均匀的呼吸声搅和着他的大脑。 妹妹正在他的床上睡觉。 他想,夜真的很晚了,他也要睡了。 周从露的话不只是说说,她像是打定主意要找个有钱的男朋友。 章玚的面容逐渐在周如柏脑子里加深,他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怒不可歇。 年关将至,学校放假,章玚与周从露“偶遇”的次数成倍数增加。 那是一晚晴朗的夜,两人从巷头一路说到巷尾,甚是兴趣相投。 “就送到这儿吧,晚上天黑,路上小心,拜拜啦!”周从露带着白色兔子的手套冲章玚挥手。 “嗯嗯,你上楼小心点。”章玚回之同样的关怀。 两人于昏暗的路灯下告别,彼此身影朝南朝北不重合。 今天是个愉快的一天,期末论文交了,来年有望发c刊,毕业不再需要忧愁,与男朋友的感情也稳定。 随便拎出来一件事都足以让周从露做梦都笑出声来。 人生几何啊~她站在家门口微笑。 “做什么白日梦呢?”不合时宜的声音戳破她的美梦。 周如柏拎着毛巾拉开门,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周从露。 分明是亲兄妹,但周从露与他并无一点相像处。 他总是硬的折不断半分骨气,可她不样,她温和,软弱,惯会“趋炎附势”。 就像现在,周如柏生气了,她赶忙收了笑,进屋抱住他的胳膊。 “哥哥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忙不忙?”二十三岁的周如柏要养二十三岁周从露,辛苦自不必多言。 妹妹也会体谅哥哥,嘘寒问暖之事得心应手。 周如柏关上门,侧过脸,抬起右手攥住周从露的脖子。 他没用力,虚虚的握这。 周从露心惊一刹,他终于受不了她要掐死她? 她伸手附上他的手掌,“哥哥,你不喜欢妹妹了吗?” 她使力迫使他的手掌收拢。 周如柏是真的想掐死她。她长那么大,全靠他养活,他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从前她乖乖的,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她长了翅膀要飞出他的地盘,他怎么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周从露和他断了。”周如柏最终还是收了手。 他不愿他付出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把她养大就是给他当媳妇儿的,把她掐死,他就没有老婆了。 “咳咳——” 周从露弯腰对着地咳气,氧气不足的她此刻满脸通红。 她说不出话,她只想要空气来弥补她方才的窒息感。 “听到了吗?”周如柏站在她面前忍不住催促。 她依旧没回声。 当然,这并没有结束。当她通红的脸颊恢复正常,当她能够平稳的说出话时,她又被他放到了床上。 于是,白嫩的脸颊再度泛红,咳气变成了喘气。 或许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没把周从露丢在家乡的山坳内早早嫁人全凭当年政策宣传好,周如柏恰好有着为数不多的良心。 阴历十二月二十一日。 朱预如常守在一家破落的福利院旁。 京城的福利院就算破落也比朱预老家的好上百倍。 她耐心的等待里面的人出现。 过了正午,温度还是零下,今年是个寒冬,她搓搓通红的指尖想。 “小露姐姐,小露姐姐,刚才小叶姐姐一直在找你呢。”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穿着厚厚的跑到周从露面前。 周从露正在厨房帮忙准备摆放菜品。 “小叶姐姐?她在哪里?”周从露停止忙碌。 “在那呢。”穿过厨房门,小朋友的手指一下指到了福利院的花坛处。 花坛内的花朵全部衰败,残枝沉睡上土壤里,一副萧条模样。 “怎么了师姐?”周从露迈着小碎步来到“小叶姐姐面前。” 小叶姐姐原名叫舒叶是周从露的同门师姐,比她早一年入门,如今研三。 语言文学类专业空闲时间多,适合做些爱心关怀。 来福利院看望孩子是学院的常驻项目,她们报了名来就要遵守项目纪律。 周从露以为舒叶喊她是要叮嘱她些什么。结果出乎意料,“门口有人找你。”舒叶往福利院东边看出。 这一眼她们只看到一堵墙,福利院正门在东,厨房在西,周从露无法知晓找她的人究竟是谁。 “好的,谢谢师姐。”周从露微笑点头谢过舒叶。 两人没多寒暄便一人往东一人往西走去。 大白天的,周从露想不出来能有谁找自己,周如柏只有晚上才有空闲,章玚被关在家中许久没有出门,再之后就没什么她熟悉的人了。 朱预等待这位线索人可谓是用尽毕生耐性。 周从露迈着迟疑的步伐来到朱预面前。 两人一对视,纷纷蹙眉。 “您是?”周从露审时度势率先出口,因为朱预的脸色着实不好。 “你好。”朱预数不清遍数的又搓搓手,她是真的冷。 晴天格外冷,空旷的冷,凝滞的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味。 喉间突然上泛一丝铁锈味,朱预在周从露的面前直挺挺的倒下了。 周从露吓的眼睛要跳出来,她及时把朱预接到了怀里,但是她却手脚慌乱的想逃跑。 怎么就忽然晕倒了! 她敏锐的把周围打量了一遍,找到一个监控才敢放心扶着她。 朱预倒在她怀里,周从露冲着福利院大喊一声后要拿出手机打120。 “别打。”朱预拉住她的胳膊。 “你,你没事吧?”周从露怕被碰瓷,她惶恐不安。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朱预倒在她怀里。 随后呼啦啦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是方才周从露喊的那声起了作用。 “小露姐姐,小露姐姐。” 她们一口一个小露姐姐的朝周从露奔来。 朱预安心待在她们的包围圈里,听她们七嘴八舌的关怀声。 很是安心。 有个女孩拉住周从露的衣角贴近她的耳朵问她朱预是不是死掉了。 吓的周从露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这个姐姐知道身体不舒服晕倒了。”她向孩子们解释。 最后总算安抚了她们好奇心。 朱预被她们送到接待室休息,旁边还坐着周从露久违的人。 自上次章玚与周从露的关系被安映雪知道后,章玚就被关家里了。 想想他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天天逃课去找周从露,朱预也挺赞同安映雪的做法。 但是—— “我可以帮你个大忙。”章玚神神秘秘找到朱预。 彼时朱预正在刷新他的朋友圈企图找到安映雪的足迹,左右翻动,上下刷新,她什么也没找到。 “什么忙?” “你答应了我,我就告诉你。”章玚买关子不肯直言。 朱预根本不等他的故作深沉,她收好手机就要走。 章玚见她真要走,忙一把拉住她,他靠近她一点点,“我知道你在找谁,我可以帮你。” 朱预挑眉,她不信任章玚。 他看起来也并没有能让人信任的地方。 “你找的人叫谈丽,她是你的妈妈吧?”见朱预怀疑,章玚索性不藏着掖着了。 “行。”朱预应下。 章玚得到了出门见周从露的机会。 前些日子一别,数数已有半月,今年不紧不慢的还剩两天就结束了。 周从露的感情还没有结束。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章玚心满意离去。 有了相思才会害相思,相思之苦最难解也最好解。 匆匆几声问候便让他满血复活。 “怎么样,我的想法不错吧?” 第26章 你的眼睛 朱预随意瞥他一眼,她不想附和他的话。 章玚见此便收了得意,尚未成年的高中生对事情的看法大多有失偏颇,不管是激进还是保守。 农历腊月三十,章玚履行承诺悄悄从家出发与朱预汇合。 章家家族枝繁叶茂,子孙一辈多的挤满往日空荡的别墅。 他的出逃没有引起家中人关注,除了他新上位的姐夫。 段嘉致正倚着二楼阳台处的栏杆发愁,他与章琪结婚多日,但是老婆不爱回家怎么办? 在家独守空房的段嘉致还总是被父母催生。 “唉~”他凭栏叹息。 身后就是章琪的闺房,可章琪目前连个人影都没有,尴尬的女婿只好躲屋里不见人。 但这不包括硬要闯进他视线的小舅子。 章玚是翻下阳台跌进花丛中龇牙咧嘴时发现段嘉致的。 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总共不过三米的距离,看人看物清晰明了。 段嘉致好奇朝他打招呼,然后嘴没发声就被章玚扔的石头砸到了肩膀。 他噤声皱眉,方才明白章玚此行何意。 顾不得疼痛的章玚起身一瘸一拐的偷偷往他计划好的小路走去。 傍晚时分,烟花一惊一乍吵闹着。费了好些力气的章玚可算与朱预碰头成功。 早早等待在此的朱预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多言,“你被打了?” 章玚一听,眼睛瞪的像铜铃,“没有。” “那你……” 章玚梗着脖子打死不告诉朱预他是如何躲开母亲的耳目,费劲心机从房中突围,又如何在最简单的一步出了差池,不小心扭到脚踝受伤的。 这些她休想知道,不若她定然会嘲笑他的。 隆冬除夕街头,两人走的极慢,大多是为了照顾章玚不争气的脚。 磨磨蹭蹭半个小时才走出两里地,朱预无奈,“要不,你先坐这儿歇会?” 原本弯腰驼背的章玚一听马上挺直脊梁,“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坚硬拒绝朱预的建议。如此一来,朱预只能跟在他身侧亦步亦趋。 冷风把章玚的脸颊吹的通红,他倔强的不肯停下休息。 朱预向来尊重别人的想法,他不停脚,她也不问,区区几步路倒也不累人。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一起去吗?”章玚耐不住性子问。 “不想。”朱预面无表情回。 “当然是因为……” “什么!……你不想?” “你,你真不想?” “你真不想?”章玚语气着急的窜到朱预面前。 突然被人挡了道,朱预浅浅蹙眉,“快点走吧,再墨迹下去,你妈该出来找你了。” “哼~”章玚嘟着嘴浅浅一哼,“她才不会。” “走吧走吧。”话题无法继续下去,章玚决定闭嘴。 从最初还有所交谈到深夜安静同行,朱预没觉得任何不适。 晚上十点左右,在一处辨不出东西的地方两人停下脚步。 空荡荡的小院坐落于寂寥山林,与其说此处是尚未完全开发的景区,不如说此处是猎人建的歇息地。 矮栅栏被她轻易挪开。 院内房屋的窗户透出稀疏的亮光,斑斑点点洒在地上,洇湿朱预心脏。 “她就在里面,很多年了。”章玚站在栅栏外对朱预说。 “她还好吗?”朱预背对着他问。不知是在问他还是问她,声音过小,谁也没有听到。 章玚默不作声的看着朱预敲响那扇门,原木做的门敲击后泛起的声音极为沉闷。 莫非是要下雨才引得她想起阴雨绵绵的夜。 “妈妈为什么要哭?是哪里不舒服吗?”上小学的朱预已然懂得了些道理,可是她依旧不理解谈丽眼中无边的纠结。 那时她还不知道它叫不舍。 她只觉得害怕,超出预感和心理预想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绞尽脑汁最终却干巴巴的说,“妈妈我上个学期考了我们班第一名,明天老师会给我发奖状。” 谈丽点头摸摸她脑袋。 “妈……”门被人从里拉开,待她看清身前人面容后,剩余的音节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轰隆—— 酝酿的雨跟着雷声蜂拥,着急忙慌浇了她满头。 “是你!”她扬起沾水的脸颊,整个人湿漉漉的发出质问。 “是我。”彭泽低头欣赏她的惊慌,淡淡的语气中透着愉悦。 朱预反应过来扭头要跑。 没曾想冬天雨竟如此磅礴,熙熙攘攘拦住了她的去路。 彭泽微微垂首从门内出来,小小的院子围满他的人。 屋檐下,时而飘来的雨沾染他的衣袖,他向朱预伸手,“过来。” 朱预站在小院门口,栅栏外,章玚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你故意的?” 笃定的话语中夹杂着疑问,她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 兜兜转转耗费心力竟不曾想是个圈套。 “你到底想干什么?”朱预任由雨水侵染衣衫。 彭泽眉开眼笑,他喜欢这种戏码。 “我想怎样?”彭泽将她上下打量,一副她明知故问模样。 朱预看着他不啃声,两人对立僵持,雨幕把彭泽眼眸中的幽深遮挡,她不愿妥协。 “啧啧,真是可怜呢。”彭泽走进雨中为她撑伞。 朱预眼含不耐的看他。 与当年她拿他手表但被抓包后一个表情,凶狠狠的。 彭泽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抚摸那双眼睛,十年过去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朱预忍住愤怒,推开他的手掌。 被轻易推开的彭泽暗了暗眼眸,“小朱预,我说过你要听话。” “哼。”朱预退出他的伞下,她站在瓢泼的雨中厉声,“听话?我凭什么要听话?” 她的质问声穿透障碍物落到一直尾随者——段嘉致的耳中。 “我很想知道,我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怨,你不愿放过我?”朱预恼怒他的自以为是。 她到底与他有何仇怨值得他追着她不放,竟到了要专门找人骗她的地步。 “你到底在耿耿于怀什么啊?”朱预是真的不理解。 她从家乡走到这仅仅是为了见一见幼年早早离她而去的母亲。 怎么就这么难。 “我知道。”彭泽看着她声嘶力竭。 段嘉致躲在大树后面悄悄的打开手机录音,真的一件大瓜呢。 如若他没看错,那个撑伞的男人就是彭家的彭泽,他老婆的舅舅家的儿子。 “可你当年很不乖。”彭泽缓缓补充。 忆起当年,他总是忘不掉她的眼睛,狡诈的,柔弱的并数出现在一人身上,矛盾但让他想窥探。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他离了那回了京。 一别十年,总是想念。想念就要得到。 “叮叮——”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从某个角落传出,院内人纷纷一愣,朱预烦躁的心翻涌着几分暴躁。 她以为是章玚。 结果不是。 段嘉致从黑暗中走出,他勉强挂着笑意的看向彭泽,“表哥好久不见。” 彭泽也认出了这位“表弟。” 段嘉致的手机铃声还在响,且铃声响的五花八门,这是他为章琪设的专属铃声。 他按动手机静音。 慌乱的想接,但是又不敢,纠结的他后悔刚才没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彭泽对他点头,“是琪琪在催你回家吗?” 一下子,朱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琪琪?章琪? 她不动声色看看彭泽又看看段嘉致,两人关系在她脑中串联成绳。 章家儿媳安映雪与彭家儿媳安寄春是亲姐妹。 两家既有关系,为何彭泽对谈丽当时的处境如此冷漠? 敏感的神经跳动,朱预不可置信的重新缕起那些疑点。 “是,是。”段嘉致紧张的连说好几个是。 “那妹夫怎么不接电话?”彭泽又问。 段嘉致冒汗的脑袋清醒过来,他这是要放过他的意思。 “马上接,马上接。”段嘉致滑动屏幕接听电话。 与此同时,他脚也没闲着,几步路跑出去好远。 以至于朱预只听到了句,“老婆我马上回去。” “你干什么去?” 段嘉致刚一进门就听到她老婆不耐烦的声音。 章琪被一群人催生催的脾气难以维持。 “老婆,刚才玚玚找我有事,我去他房间了一趟。”段嘉致坐到章琪身边解释。 众亲戚见段嘉致到场,闲聊的范围更加广泛了。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着说到了给孩子取名,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生了女孩要随章琪姓。 章家人一听这个话题就来劲。 各自对视一眼,不言而喻的过往被当做笑料拉扯出来。 “是啊是啊,琪琪姑姑就是随她奶奶姓呢。”有个看不懂眼色的亲戚没有忍住那股劲,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章琪的父亲一听顿时黑脸。 在场人纷纷讶然。他们惊讶她的直白。 轻松的氛围霎时凝滞,“罪魁祸首”尴尬的不知所措。 安映雪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琪琪年纪还小,不必过早考虑孩子。” 平日催生最厉害的倒是不着急了。章琪敷衍笑笑,“妈妈说的是。” 段嘉致附和老婆的观点,“对,妈说的是。” 一场除夕宴过了艰难又尴尬。 饭后,章家旁枝纷纷找由头离去。段嘉致扯扯章琪的衣角,表达他的想法。 章琪也不想多留,自然顺畅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