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阴暗弟弟吗》 第1章 夏季雨 前言: 初夏那天,家里突然住进来了一个私生子,他叫魏越。 是父亲和情妇在外所生的孩子,他妈死了,现在来投靠她爸。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客厅。 斯文落魄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白衣黑裤,孤冷漂亮。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殷红的唇紧抿着,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微雨过后,突然出现的一抹天光。 整个人畏畏缩缩,连声姐姐也叫不好,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黎青坐在沙发上,冷着脸,抑制住想杀了他的冲动,站起身,将红酒往他那张冷冽的脸上恶狠狠泼去。 “一条贱狗。”她骂。 红酒液顺着少年的脸一直流,魏越抬起眼,非但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对她温柔地笑,许久后他才给予回应:“那……可以做你唯一的狗吗?” 黎青那时候并不以为意。 直到许多年后,他身上那层温柔伪装退去,露出了内里完全**的模样,她才知,魏越是一条不择手段的狗。 他阴暗,疯批,阴湿黏腻,还是个绿茶。 被欺负过头这些年,完全沉浸在被打骂和扇巴掌的快感里,无法自拔。 以至于后来,黎青最后悔的,就是在父母出事后给了他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家。 — 江城的夏季巨热,是那种闷热,人行走于其中,简直跟那被蒸的小笼包没有任何区别,此时,一场雨突然来临,给黎青淋了个通透。 湿哒哒的连衣裙黏在身上,别提多难受,这场雨看起来不小,天气预报显示将持续六小时以上。 “大小姐回来了,快进来,洗澡水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别着凉。”说话的是宅子里的管家。 管家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缓缓跟在她身后。 “江城哪哪都好,就是夏天不太好,下了雨非但不凉快,反而更闷热,像是蒸桑拿。” 黎青深表赞同。 管家姓张,大家平时都叫他张叔,几乎是看着黎青长大的,家里大大小小事务,都是张叔在打理。 “张叔,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父母在半月前去法国旅游,至今还未归家。私生子这事,他爸前几天一直打电话哀求她千万别告诉妈妈。 说这次旅游回来,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是另有隐情,还是她爸没找好借口? 黎青懒得去想,甩甩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妈妈有钱,你将会获得很多遗产,而爸爸有钱你将会获得很多兄弟姐妹跟你分家产,甚至和你抢继承权。 而她两者都不是,爸妈都属于有钱那类人,门当户对结了婚,这些年夫妻感情恩爱如初,更是当地豪门圈里的模范夫妻。 爸爸名姜释,一个娱乐圈的三线明星,早些年大火过后退居幕后,用手里的钱成立了娱乐公司,签了不少能赚钱的艺人,后来公司越做越大,开始干投资。 妈妈名黎蔓,出生于本地财阀家庭,家中独女,一出生便手握好几千万家产,妈妈的产业遍布本地医疗,甚至是交通,食品,可谓只手遮天。 她们家,是本地豪门。 这些,原本都属于她,但现在来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要抢走一半。 从前听同学们苦兮兮说起自己父亲有不少私生子,那时候黎青只觉得好笑,现在鞭子抽在自己身上,她才知,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着屋外的芭蕉叶。 黎青洗完澡,垂眸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整。 女孩一张脸蛋十分出挑,完美继承了爸妈基因中的优点,鼻梁高挺,眸子清亮,属于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绝世大美人,只一眼便能夺人心魄。 屋子里开了冷气,雪白色真丝睡衣触感亲肤柔软,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湿热黏腻,黎青坐在沙发上,眉头蹙着,越想越生气。 自从上次泼了私生子一脸红酒,她出去疯玩了,约上圈子里的朋友一起喝酒露营,释放心情。 朋友们都说让她想开点,可怎么可能想开! 谁能接受一直以来如此正常的父亲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还那么大一个,十六岁了!要知道她才二十二啊。 这么算来,爸爸早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出了轨,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真恶心,真替妈妈感到恶心。 这事要让那帮媒体知道了,她爸指定得被喷下地狱! 想起私生子就来气,黎青忽然想起,私生子和她住一个宅子里,她准备去会会他。 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大厅里,张叔正在给一盆君子兰浇水,听见有动静,急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得和蔼。 “小姐,怎么了?” 她直接进入主题:“张叔,私生子呢?让他滚过来。” “你说那孩子啊,这会估计还没放学呢,先生说先安排他入学,也省得你见了烦心。”张叔替那孩子捏了一把冷汗。 “上学?”黎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还真是好样的,这暑假还没过完呢,就这么着急让人去学校,培养他跟我抢家产是吧。” 她直呼父亲大名,丝毫没了往日的尊敬之意。 看小姐这架势,那私生子放学回来恐怕没好果子吃。 小姐向来是高傲记仇的,没人能在小姐生气的时候得到好脸色,就连小姐父母也得不到。 她被全家宠爱长大,呵护。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三岁,有调皮的小男孩扯她头发,黎青一脚将对方踢进草丛里,腿骨折;十五岁,她被班上男同学造黄谣,她将人堵男厕手给对方手打折,骂他是不要脸的**;二十岁,有人嘲讽她身边朋友是小跟班,她当场跟人撕起来,嘴皮子上更是没吃过亏。 她是大小姐,但从来不会端大小姐架子。 山城赋予这里的女人火爆脾气。 张叔说私生子晚上九点放学,九点半才能回家。 她等。 见时间还早,黎青坐在客厅的宽敞沙发上,微微垂眸,平板电脑里,秘书发来邮箱——关于私生子魏越。 原来微越的母亲是一名四线明星。 修长白皙的手指继续翻页,果不其然,这位小明星和他爸爸在多年前合作过一部电视剧。 她爸是男一号,而魏越母亲魏阑,饰演他爸爸身边的贴身小丫鬟。 那时只是一个十八线小透明。 这之后资源不断,不断升咖,不难看出其中猫腻。 恐怕那时候他爸爸就和这女人好上了。 而妈妈浑然不知情。 黎青迫不及待要给妈妈打电话告状,但考虑到他们正在旅游,她不想妈妈因为这件事玩得不开心。 这是妈妈好不容易抽出的旅游时间。 平板上,是魏阑的演员照片。 不可否认,那是一个极其有韵味的女人,可能长相不是最出挑的,但却别具特色。 资料显示,魏阑后来因病退圈,是肺癌,生下魏越后,气血亏空,后半生几乎都在病床上度过,直到前不久离开人世。 魏阑住院期间,魏越一个人独自居住在老小区里,除了上学就是去医院照顾魏阑,重复两点一线。 附带一段十秒钟视频。 视频里,大概是十岁左右的魏越,拴着小围裙,踩着小板凳,在给妈妈做面条。 倒是母子情深。 如果这时候黎青仔细往后看的话就会发现,视频里的小孩在中途忽然捂住胸口,很痛苦的模样,是遗传性肺癌前期症状。 那样的小孩,压根活不过十六。 可惜她因为愤怒冲昏了头脑,狠狠将平板摔在地上,屏幕如蜘蛛丝般碎裂,可见平板主人摔它时,用了十乘十的怒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黎青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中途吃了一些糕点,继续等人。 天气阴沉下去,雨一直落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爸爸在电话里说不要为难他,不要欺负他。要知道,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加激起了她的施虐欲。 黎青想了很多,最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 杀了他。 只要他死了,不存在了,这一切才可以恢复如初。 也不知这个未来的弟弟,能否承担她的滔天怒气呢? - 魏越是在晚上九点半到家的。 由司机接送,没淋什么雨,但不可避免,头发,睫毛,以及脸颊上,据沾染了不少雨水。 “小姐在大厅等你。”张叔在一旁为他捏把汗,欲言又止。 少年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没询问小姐找他要做什么,也不问怎么一回事,只是很有礼貌朝管家浅浅一笑,然后向大厅走去。 留给人一个干冽又修长的背影。 很有礼貌,不管对谁都客客气气,始终保持一个令人舒服的距离。 少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高冷,但是你找他搭话或者帮忙,他其实会第一时间回应以微笑,然后很认真地帮你。 就在前几天,张嫂意外摔倒,求助于他,魏越没有丝毫犹豫将张嫂扶去附近诊所,确认张嫂无误之后,这才回家。 佣人们一方面觉得他是一个真诚又本分老实的孩子。 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毕竟错的是父母,孩子无法选择出生,他是无辜的。 但有些事情,她们也不好妄议,毕竟是雇主的家务事。 魏越穿一身校服,因为太热的缘故,拉链虚掩着,里面是一件纯白色衬衫,汗水将衬衫尽数打湿,能隐约看见少年劲瘦的身形。 而下身则是一条黑色阔腿裤,搭配一双简单的白色运动鞋,这一身行头皱皱巴巴,不难看出,是穿了很久的衣服。 旧旧的,廉价的。 大厅内充足的冷空气散了夏季雨的湿热之气。魏越唇色天然殷红,昏暗的灯光下,高挺的鼻梁,都清晰可见。 还背着纯黑色书包,一身校服,规规矩矩站在黎青面前,微微抬眸。 黑眸亮晶晶的,比砸在窗户上的雨水还要干净。 他是如此弱小,可怜,无依无靠,甚至稚嫩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黎青立马冷声:“给我跪下,像条狗一样跪下。” 战争一触即发。 话语里带着浓郁的羞辱意味。 足以让任何处于青春期的孩子爆发不满,愤怒,甚至是发疯般的反击。 第2章 巴掌印 魏越站在原地,闻言一动不动。 双手捏着衣角,手臂在微微战栗,发抖,甚至连一个个细小毛孔都在张开。 少年眼皮微抬,眸中有亮光闪过。 只是下跪这样轻的惩罚而已吗? 真好。 他没有屈辱的情绪,更没有羞辱的感觉,那种浑身上下都亢奋的感觉很怪异,他不知这股怪异从何而来。 少年好看的眉头蹙起,薄唇抿着,心脏没来由砰砰直跳。 一声高过一声。 像是奔腾不息的河流。 像是林间穿行的小鹿。 像是天山上的冰雪,化了又积,生生不息。 古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黎青想他也不会跪,如果他不遵循自己给的指令,那么他将有的是苦头吃。 她或许会穿着高跟鞋踩他一顿,又或者拿起墙壁上的猎枪,将他脑袋打开花,再或者放出妈妈养的竹叶青,咬死他…… 没办法,谁让他是私生子呢,做谁的私生子不好,偏偏要做她黎家的私生子。 她才不会管他是否无辜,她只知道,这个少年让她不爽了。 能让她不爽的人,每一个,是每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这么多年,黎青几乎没有委屈的时刻,几乎是有仇当场报。眼前这个少年很特殊,她虽然可以随意打骂,随意报复,但她仍感到不爽。 她进一步意识到,这个人或许会像吸血虫一样粘着他们一家。 眼里愤怒的小火苗越烧越旺盛,少年站得笔直,就在黎青以为这少年要跟她歇斯底里,要和她争论凭什么时。 他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抱怨。 “扑通”一声跪在距离她一尺之遥的地方,眼眸微抬,湿漉漉的眼。跪的黎青猝不及防。 他的头微微垂下。 真像一只臣服于主人命令的狗。 这种臣服或许不是心甘情愿,但却让黎青稍微满意了一些,二郎腿无意识翘起,“跪那么远做什么,给我跪近点。” 这个距离扇他巴掌可不方便啊。 大厅灯线昏暗,魏越咽了口涎液,知道这是站起来重新跪的意思。然而,就在他双手撑地,欲站起来之时,黎青又发出了命令。 “谁让你站起来了,跪着爬过来。”恶意羞辱拉满的一句话。 魏越浑身一僵,撑在地上的手还没来及收回,他的眼死死盯着那双手,莫名觉得好像狗爪子。 此时此刻,两只狗爪都在往前一点点向她挪去,连带着跪着的双腿,距离并不远,很快便爬至黎青面前,如一条真狗。 头微抬。 一张冷寂沉默的脸。 下巴正好碰到黎青翘起的鞋尖。 触感有一丝冰凉。 “啪——” 一瞬间,黎青的巴掌落在魏越的脸上。 又快又狠。 这一巴掌可是用了黎青的全部力气,打得魏越将头偏向一边,喘息一声。脸上立马出现五个通红的,整整齐齐的巴掌印。 不等他反应过来,黎青又给了他一巴掌,落在他发白的另半边脸上。 黎青问:“怎么样,疼么?” 看见他点头的那一刻,嘴角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但很快这丝笑意立马消失,因为力的相互作用,黎青的手也火辣辣的疼,手微微甩了甩,蹙眉。 “豪门狗血剧看过吧,知道私生子的下场是什么吗?”黎青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跪着的私生子。 魏越不回答。 他似乎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越是这样,黎青越看不惯,越要他开口求饶! “贱狗,回答我!”黎青揪着他的校服衣领,对准脸又是恶狠狠的一巴掌,见少年牙齿咬紧也一声不吭,黎青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有种敢踏进这个家门,你就要做好被毁掉的觉悟。” 魏越并未如她所愿回答她,这彻底惹怒了黎青,她不顾形象地将人按在冰凉的地板上,捏着拳头,对着他的脸,以及身上,一下又一下打去,使劲全力。 魏越没有还手,只是下意识蜷缩起来,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截冷冽优越的下颌。因为被打,胸口起伏着,唇齿间溢出几声轻微的低喘。 黎青还在疯狂发泄自己的情绪,她又何尝不知这是大人犯下的错误,这个少年无法选择出生,他无辜。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悲惨少年,她或许会看他可怜,资助他读完大学,甚至为他找好一份体面的工作,如果懂得感恩,她甚至可以随一份高昂的份子钱,可谁让他是私生子呢。 他的出生是没错,错就错还要回来找他们,搅乱她平稳的生活,甚至分走一半她们黎家祖祖辈辈积累的财富。 这能忍? 一山不容二虎。 那可都是她的东西,怎许旁人染指! 拳拳到肉。 打到最后,黎青没了力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起身。 张管家来时便看见了这骇人惊悚的一幕—— 那不爱说话的高冷少年此时被打成了一条物理意义上的狗,倒在地上,脸上全是被揍的青紫痕迹,嘴角甚至流出了一丝血。 虽触目惊心,却给人一种高冷破碎的俊美感。 这时的黎青并不会想到,未来的他就算被揍到比这严重百倍不止,也要紧咬住她的裙摆不放开。一边被打一边黏上去。 “小姐啊!”张管家赶来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有气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小姐啊,这事万一被姜先生知道了……。”张叔示意她看躺在地上的魏越。 黎青出了这口恶气,情绪自然恢复了过来,“张叔,你别管了,这个小哑巴连话都不敢说,还能去告状不成。” 打了就爽了,她爸就算知道又能怎样。 一个出轨男,压根不配做她父亲。 “我累了,谁都不准给他上药,也不准带他去医院。要是被我发现有谁偷偷帮助他,等着被辞退吧。” 黎青换了拖鞋上二层睡觉,临走时补充了一句也不可以给他开空调。 张叔倒抽一口凉气。 小姐这招实在太狠。 要知道,江城夏季平均温度通常40度往上,而今日的天气预报显示红色预警,47度。就算夜间温度也高达三十**左右,且昼夜温差极小,不开空调,简直要热出人命。 这晚,黎青躺床上彻夜失眠。 也是这晚,她意外和那个沉默寡言的魏越说了话,怀疑他是个抖M。 第3章 好脾气 魏越被打得走不好路。 管家扶着他到了走回房间,这也是魏越第一次认真审视起这座自己住了好几天的住所。 偏现代欧式风格,入目所及之处无不彰显着财富,上百万的君子兰放置在角落充当装饰品,汉白玉的地砖,像宫殿。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 黎青和父母的住处在二层,一层的房间则是佣人住,魏越被姜释安排住在二层,房间在黎青的隔壁。 黎青暂且还不知道。 “好孩子,以后尽量顺从小姐,才没有苦头吃。”管家将他扶在床边坐下,拍他肩膀安慰道。 “小姐人其实很好,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只要你多顺着她,不要忤逆,她一定能喜欢,接纳你,虽然你们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张叔不停嘱咐。 而魏越一直没有说话,昏黄的台灯打在他孤独的半张脸上,像一座无人孤岛。 他安安静静听着张叔讲话,终于听见了几个关键的字眼——她会喜欢接纳他。 “张叔。”魏悦抬眸,冷冷清清,但眼睛飞快亮了一瞬:“她真的会喜欢接纳我吗?” “那当然,等小姐气消,她会做出理智判断,孩子,你没有错。” 这里的一切都过太干净,让魏越无所适从,随手拉开衣柜里面是干净崭新的衣服,他没穿,而是打开了自己的旅行箱。 来这里之前用所有钱买的。 箱子里装着三套皱皱巴巴的衣服,以及两双已经洗到发白的鞋子,旁边放着一堆几块几毛的零钱和几包干脆面,这就是他所有的家当了。 不大不小的旅行箱里,装着他的整个家。 洗完澡,魏悦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燥热。 是一种潮湿,呼吸困难的热。 空调被谁关了? 热浪在他的皮肤表面不断翻滚,他却早已习惯,常年生活在没有空调的环境让他体表温度比常人高出许多。 江城室外马路牙子的温度夏季常年保持五六十度,且树荫底下和太阳底下无温度差。 房间空调虽被关了,但好在有中央空调,只要把房门打开,会有凉风往里灌,并不是特别难熬。 凌晨三点钟。 黎青饿了。 左右睡不着,她决定找点东西吃的,二楼的冰箱里,常年备着宵夜,她准备去喝点黑葡萄酒。 来自法国勃艮第的葡萄酒,有樱桃味,泥土香和青梗气息。 喝完酒回来,她没来由看了一眼隔壁那间房,发现门开着。 这就很奇怪了。 那是她小时候的玩具房,里边藏着许多她幼年时期珍爱的玩具,以及公主裙,房门常年是锁着的才对,为何会开着呢?难道里边住了人? 黎青有了一个大胆猜测——私生子被父亲安排住里边了! 那她的玩具裙子岂不是都被扔了! 真是岂有此理,黎青再一次气疯了,给父亲打去电话,整整三个,没接。 这一瞬间,黎青立马冷静了下来。 她应该做的或许不是打他,而是将他彻底扫地出门! 叫他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带着这个想法,黎青站在门前,望着室内,双手抱胸。 走廊灯光昏暗,房内里却是一点光亮也无,像个黑黝黝的山洞。 黎青顺手想开灯,按下开关键的那一刻,灯并未亮起。 她这才忽然想起,原来是自己说了不准开空调,将这房间的电给断了。 魏越蹲在床边吃东西。 “咔嚓,咔嚓——” 黑暗中,黎青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以及清脆的咀嚼声。 黎青细看。 魏越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抬眼,那是一张眉骨优越的脸,眼睛里还有被她揍出的血丝。 魏越停顿了一瞬,以为她想吃,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好几包干脆面。黎青当然不接受,连施舍的眼神也没给,一脚将东西踹翻。 “脏东西,滚出去睡!” 过了许久,魏越没有出声,就在黎青以为他依旧不会出声时,他开了口。 魏越说:“好。” 淡淡的语气。 黎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看来不是个哑巴。” “警告你今晚就给我滚出去住,我不想再见到你,明白吗? 当然,如果你想天天被我这么羞辱,你也可以选择继续住在这里。” “明白。”魏越抿唇,垂眸继续说:“我会顺从你。” 这是什么意思,会顺从她,然后求她别赶他走吗? 真是做梦! 黎青以为把他赶出家门会很难,历经波折。 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地简单,只需要喊他滚就行。 魏越是在当天晚上滚出黎家的。 黎青不是没有试想过这个私生子有多恶毒,用得意的眼神挑衅她,又或者用尽肮脏手段要骑在她头上。 但现在看,他原来是个好脾气的软柿子。 不吵不闹,就算被欺负了也不还手。 世界上真有这种被打被骂,被羞辱,还一点都不在乎的人吗?不可能吧,一个无依无靠的私生子竟然来了她家,没道理要放弃滔天的财富,失魂落魄地走,除非是个抖m。 他一定憋着什么后招。 不管怎样,这个十六岁的私生子,给黎青留下的印象,仍然是好脾气,而没有野心的性格。 他就好像是一个天生没有野心的人。 又或者太会隐藏野心。 毕竟一个高级的捕食者,总会以诱饵的形式出现,等你发现他的目的,早已悔之晚矣。 那时的黎青还沉浸在终于把私生子终于走了的喜悦里,丝毫没想没意识到过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成为他日后发疯的点。 - 魏越其实并没有走远。 他就躲在门外的屋檐下,黑夜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凌晨三点半,满天星辰还未散,一闪一闪。 这晚,他发现了自己的奇怪之处。 她打,又或者欺辱自己的时候,他并不感到疼痛,相反,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酥麻感。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初见面被泼红酒那天呢,还是她扇自己第一个巴掌的时候呢? 魏越摇摇头。 脑子出现的画面,是她刚刚依靠在门边。 走廊昏暗的灯光打在她漂亮的发丝上,使其富有光泽,她像一朵盛放在悬崖之上的花。 平心而论,他并不是喜欢那个女人。 她可不是一个好人。 但…… 和他认识的那些人比起来,她真的很善良,打他的时候也很柔情,只是扇巴掌用拳头而已;只是将他打得有点走不了路而已,她实在太好。 魏越有一个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他并不是黎家的私生子。 实际身份,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在孤儿世界里,只能靠捡烂水瓶,以及被别人欺负。 自有记忆起,他和一个拾荒奶奶生活,他们的房子用捡来的铁皮和废品搭建,下暴雨还会漏水,铁皮也有大风刮走的风险,很穷。 他和奶奶赚的钱,只够他读到小学毕业,那之后,奶奶病逝,他也因此辍学。 奶奶去世之后无人安葬,他拿出五百块买了便宜棺材,棺材老板看他可怜,资助他修了坟墓。坟墓在一个山坡上,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江城。 那最普通的一天,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没有痛哭流涕,亦没有悲伤。 这之后,他开始独自在铁皮房里生活,靠着捡垃圾维持生计。 不幸的是,他无意惹过一个叫李明瑞的混子,那之后他不得安宁,每一天都会被打,混子用钢棍,用铁锹,用刀揍他。 靠着捡垃圾和躲藏,他活了下来,活到十六岁。 他本没有名字,奶奶给他取名为魏越,希望他越过千山万水。 能进入黎家的契机,是在一个医院门口,他遇见了一个和他长相九分像的人。 巧的是他也叫魏越,两人同名同姓。 那个“魏越”虚弱地躺在轮椅上,苍白着脸,说他快死了,问孤身一人的他要不要一个家,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相伴。 因为疾病,他快死了,享受不到这种幸福,他希望魏越替他去享受。 而他也毫不犹豫点了头。 至此,魏越顶替了私生子的身份,进入黎家,成为真正的私生子。 吸引他去往那个龙潭虎穴之地的,无非只有两个字——幸福。 他不懂幸福的含义。 但他无疑是有点幸福的,只是被赶出家门而已,并没有不允许他睡在家门外。至少,他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落脚点。 至少,那个姐姐只是扇他巴掌,用拳头打他,都没用刀,用铁棍,她真是好人。 魏越感到了一丝暖暖的幸福。 可那位姐姐好像很喜欢骂他是狗,其实只要能留下来,做狗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可以,他很乐意,就是被活生生剥皮,再粘上毛发,一辈子四肢着地也愿意。 等等。 魏越剧烈摇头,思绪一团乱麻,他怎么会产生这么荒谬的想法? 这太可怕,也太离奇了不是吗—— 愿意被剥皮抽筋,只为变作她口中一条卑贱无比的狗。 黎家外围有凉亭和藤蔓座椅。 周围开满淡蓝色的绣球,凉亭内有个大柜子,里边有薄被,柜子旁有冰箱,佣人们会放入各式夏日饮品,驱蚊线香24小时不中断。 这是个刮风不会被吹走的凉亭。 为了一辈子住在这个凉亭,又或者被称为狗窝里,他潜意识希望黎青能够承认他,给他一个家。 或许叫一声声姐姐试试呢,她会留下他吗? 她是会更加厌恶羞辱,还会是因此接纳他呢? 第4章 姐姐好 黎家的房子地处澜山,占地面积广阔。有马场,还有一个小型农场,这样的小凉亭相当于一个小的补给站,设有两个。 因此,黎青这几天都没有发现魏越的踪迹。 她以为私生子这是知难而退。 不得不说,那天揍私生子的时候,她真的很爽,气也随之消除了一大半,现在平静下来,她无比理智。 清晨九点钟,收拾完毕。 镜子面前的女人美得毫无瑕疵。 她头发柔软且多,此时垂在腰的两侧,头戴白色棒球帽,白色吊带搭配灰色运动裤,外加一双运动鞋。 晨光的照耀下,衣服上的徽章熠熠发光。 昨晚受好友邀请,今天去爬山。 两人约好吃过早饭出发,准备征战沄山,那是江城最高,最大的山脉,要途经十二个小山,才能登顶。 朋友说想让她释放压力。 她也正有此意。 厨师烤的面包做得好,香脆松软,黎青为了爬山有力气,吃了整整两大个,外加一大杯牛奶,这才坐上了车,同好友会面。 “青青!”山顶之下,一个女孩从黑色贝尔车上下来,见她后兴冲冲跑过来。 女孩叫宋渺,算得上她的半个闺蜜,家住本地,小时候和她一同长大,后来留学三年,不常见面。家里主干医疗,和她家有生意往来。 她们这个小圈子里的朋友,最后极有可能因为家族发展而各奔东西。 最后连嫁谁,自己都不能够做主。 “真是好久不见啊青青,上次发你照片看没有,给你介绍的小明星,身材包有料花活多,人也开朗,你跟他玩,保证能让你将烦心思给一起忘了。” “还是算了吧。”黎青蹙眉,狠狠叹息:“那些人,估计都是为了钱而来。” 过往记忆纷至沓来,呈现出一个个不太美好的画面。那些人,只脑子里只有利益,只有钱,只想从她身上获得好处。 不过还好,在识破那些下贱男人的真面目之后,她可是一人赏了十几个大巴掌。 说到这,宋渺莫名打了个寒战,那些人的下场,她是知道有多惨的,背后穿小鞋轻,重则被打断腿。 “你有时候就是把人想得太坏了,人间还是有真情的。” 宋渺属于那种温柔类型的女生,自小学很多礼仪,就算生气,也很十分体。 她有一双大眼睛,葡萄一样的瞳仁,性子单纯。 上山的路上风景旖旎。 宋渺说:“私生子的事情,告诉黎阿姨了么?” 黎青气氛摇头:“还没有,我想让妈妈有一个快乐的假期,她平时就忙得脚不沾地,好不用容易出去玩一趟,不想坏了她的兴致。” “不过,我把私生子打了一顿,现在人不见了。” “打得好啊!”宋渺拍手称赞,“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把我哥这么打一顿该多好。” “何出此言?”黎青蹙眉。 却听得宋渺对着山下怒吼一声,像极了大猩猩,她恨得咬牙启齿。黎青吃惊极了,好友何时如此这般粗鲁过!要知道,这女人平时连生气都温声细语。 “到底谁惹你生气了。” 宋渺转头看她:“青青,我可能要结婚了。要把我嫁出去的人是我哥,他估计是迫不及待要独吞家产。” 豪门财产的争夺就是这么可怕,一起长大的哥哥为了钱,甚至可以在爸妈面前使尽手段,污蔑她,将她彻底包装成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笨蛋。 妈爸对此深信不疑,修改了遗嘱,也就是说,遗产全归她哥。 她哥要将他赶出家门。 她只能嫁给合作伙伴。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就是她哥,但到头来,她哥居然是第一个背刺她的人。 两人心中都装着心事,山上比山下凉快,但也没凉快到哪里去就是了,正当宋渺感叹着山上垃圾多,废弃的水瓶也多时。 身旁哪里还有黎青的身影,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呢,蒸发了?” 黎青离开,只是因为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很像那个私生子。 私生子拖着一个大麻袋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她一定要看个究竟,如果是拐卖小孩,她正好将计就计将他送进监狱! 沄山距离澜山的家其实不算远,如果步行也就半小时距离,加上沄山经常有大人带小孩来健身,本就出过不少拐卖事件,私生子来这里干拐卖,不是没可能。 黎青兴奋极了。 为了抓到整治他的机会,她甚至忽略了这个行为是十分幼稚的。 黎青在后面追逐,魏越带着口罩,拖着个大麻袋使劲跑。 “你站住!”黎青在他身后大喊。 那么一条狗,她就不信逮不住! 在她准备狠狠发力追逐时,魏越突然就停了下来,解开口罩。 露出被狠狠打过,青紫一片的脸。 “姐姐好。”背挺得笔直,不失礼貌。 白体恤是皱皱巴巴的。 这身行头寒酸至极。 不是黎青看不起人,而是衣服的腰腹位置,已经被洗破了一个明显的小洞,裤子也染上了不少灰尘,鞋子更不用说。 也就靠那张脸撑着。 就算身披麻布也不会差到哪去。 这算是黎青第一次正式打量他。 凸起的眉骨下,是一双狭长的内双眼。鼻梁高挺,唇色殷红,给人以浓重的孤僻感。 像他这种人,心思不知道有多么肮脏黑暗:“你还不配,再叫我姐姐,打烂你的嘴。” “包里装着什么呢,给我看看。” 魏越身后藏着一个巨大的蛇皮口袋,闻言捏紧袋子,作势又要跑,黎青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袋子“打开,不然我可要大喊拐卖小孩了。” 上手的那一刻,黎青立马觉得重量不对,这口袋里装的东西很轻,早就估计不是什么小孩,现在就纯属好奇,想看。 如果他能出丑,这自然最好。 魏越这会挡在袋子身前,脸以秒速刷一下爆红至耳根,脖颈,以及手臂。 他感到一阵难堪。 无所适从。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立马逃离这个地方,蛇皮口袋里装着的,是一颗血淋淋的自尊心。 “是水瓶,还有垃圾……。”魏越如实相告。 “你捡垃圾做什么?”黎青不理解。 要知道,他父亲可是对这个私生子是不错的,她听张叔说过,有按时打钱的银行卡,也给他办理了学校上课。 总不至于沦落到捡垃圾生活吧。 还真让黎青猜中了。 蛇皮口袋里,偏偏装的就是垃圾。 矿泉水瓶被踩扁,硬纸板堆在一起,这样式,怎么看也不像捡垃圾新手。 魏越垂眸,双手双脚无处安放,眸光闪烁,说话磕磕绊绊:“这些垃圾…可以换钱,总之,这是我的工作。” 黎青更不理解了:“我爸给你的钱呢?” 他摇头,“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挣。” “这么一袋子东西,能赚多少?” “三十左右,偶尔差一点,不到三十,但一天的生活总是够的。” 捡垃圾的事被撞破,魏越实在窘迫。 一时间,羞耻,不安一股脑涌上大脑,哪怕现在脚底出现一个老鼠洞,他都会毫不犹豫砖进去。 她本就不喜欢他。 这会知道他居然在捡垃圾,他从一条狗,变成了一条捡垃圾的脏狗,没有谁会喜欢一条,甚至是收留一条脏狗。 他不干净了。 那他还会被收留吗? 一时间,魏越想很多,无数次大脑如被车轮碾过之后,一股气血涌上大脑,他在想,利用他可怜,让姐姐心软收留他可以吗? 他实在太想要一个家,不!只要一个能住的狗窝就行了。 他要求不多。 这是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他一定要名正言顺住进狗窝里! 思及此,魏越抬眸,单眼皮的眸子染上忧郁,他鼓起勇气看像黎青,再次说。 “姐姐好。” 都说了不要叫姐姐,但他还叫,黎青本是想给他一巴掌的,但忽然想到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没理他转身走了。 罢了,打他干什么呢。 左右她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黎青眼神都不给一个走了,可这回身后却多了一个尾巴,魏越拖着一个大蛇皮袋跟着她,她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亦步亦趋。 “不是,我都不找你麻烦了,你还跟着干什么呢?”黎青没好气停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吗?” 不等魏越开口,黎青提前说出答案:“一条贱狗。” “嗯。”魏越站在一旁。 嗯是什么意思?这是承认了?承认自己是条贱狗? 黎青很意外。 “这里没人,别墨迹,说吧,跟着我想表达什么。” 魏越抬眸,“能不能收养我一段时间,别赶我走,我不和你住一起,住外面就可以。” 什么,收养他? 原是给她埋坑呢! “想得美!”黎青恍然大悟,他想走是假的,还是粘着她们家:“想用一句姐姐就让我承认你的身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滚滚滚,别靠近我。” 魏越还跟在她身后,可是,他非但不想滚,还有一点想靠近她。 那个背影,足够坚韧强大。 躲在她的羽翼之下,绝对足够安全。 他实在,太想要一个倦鸟归林的栖身之所。 “我很好养,不需要你多费心思,日常开销的钱,我自己赚,你给我花的每一笔钱,我都记着,日后加倍奉还……” 越说声音越小,也越没底气。 “只要你不赶我走……”只要别赶他走,他会顺从她,甚至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求你了,别赶我走。” 魏越将所有尊严踩在脚下,对她说。 他进一步意识到,对待这个姐姐。 需要放下所有自尊,身段,甚至是跪在她面前,才可以得到她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姐姐好 第5章 落汤鸡 “我再跟你说一遍,不可能,除非我死了!”黎青脸色灰暗,指指点点:“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你哪来的脸,哪来的自信?”梁静茹吗? 这一通骂给黎青骂爽了。 同时也把魏越本就破碎的心此刻被骂成了豆腐渣。 他想到过会被拒绝,但从未想过黎青竟然拒绝得如此温柔,她依旧很好,都不打他,仅仅只是这样说他,甚至都没有带脏字。 魏越看着她:“我长大了会报答你,我可以……做你的狗,完全服从你,……你甚至可以随意差遣我。” “不稀罕。”给黎青逗乐了,用这点小伎俩就想让她承认他,未免太过可笑。 再者说,不过是几句好听的话而已,要是真信了,她就是真傻子。 “总之,想让我承认你,做梦!” “……可,可是。”他的脸忽然暗下来,“你爸爸,是不会让我走的,就算你不同意,到时候你爸爸回来,他不会允许我流落在外。” 黎青又被逗乐。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原来是想好退路了,我这走不通还有我爸给你兜底呢。” “真是不要脸啊。” “就算你现在不承认我,但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家人,你就承认我吧,我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我保证。”言辞恳切。 “图穷匕见!”魏越终于露出了真实目的,果然,她猜得不错。 “我信你个大头鬼。” 一旦被承认,那么黎家未来的家产,他势必可以分走一半。 这个口子,她没傻到要松。 “别以为你长得丑就可以想得美,我再最后告诫你一遍,别来沾边,我爸同意你进门,我就杀了我爸,你要敢有什么动作,我就杀了你。”威胁意味十足。 她习惯将整死,杀死之类的词放在嘴边,加上她那张不笑起来就高冷的脸,让人不信都不行。 “既然你自己能挣钱,那以后生活费我就单方面给你停掉了,暑假的补习你也别去了,学费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黎青走了,魏越愣在原地。 惊慌感让他极度不自在。 他明白,她永远都不会承认他,他是一粒尘埃,漂浮于空中无依靠的尘埃,只需要被风吹一下便会跌入泥地,跌入深渊,再也飘不起来。 魏越无法动弹。 眼前是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 她永远都不可能在意一粒尘埃。 - 不知不觉,黎青和宋渺已然登上山顶。 历时接近六小时,两人中午爬至天黑,终于登顶,站在山顶吹风之时,黎青莫名想到了那句古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和宋渺聊了很多,天南海北聊到生活琐事,聊宋渺他哥,聊私生子,也聊未来的理想生活。 宋渺心里压着一股子气,她不想结婚,想实现心中报复,如果可以,她要把她哥踩在脚下。 而黎青则和她有所不同,黎家是她的根,她要跟着爸妈生活。 被家人宠爱的孩子,总是很恋家,而不被偏爱的孩子,则更喜欢接受挑战和漂泊。 “青青,下周冉冉回江城,咋们一起去聚一聚呗。” 冉冉,渺渺,青青。 她们是大学室友,后来相处愉快,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黎青痛快应下。 因为足够有钱,她的生活无非就四个字——吃喝玩乐。 按照她妈的话说,只要她不去社交平台炫富引起外人嫉妒。 祖辈基业,足够她当个花花小姐,骄奢淫逸几辈子绰绰有余。 下山时两人乘坐缆车。 周围风景在透明玻璃床边无限掠过,正值盛夏,绿意盎然。 夜晚依旧闷热,好在下了一场及时雨,带来舒爽凉意。 宋渺被车接走,只剩下她一个,司机发消息说山上堵车要等一会,她没法子,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外躲雨。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巧妙。 隔着雨幕,她竟然再次看见了私生子。 魏越拖着大蛇皮袋,行走在雨里。 雨点将他浑身打湿,他不在乎抹去脸上的雨水,将捡来的垃圾拿去扔掉。 山脚下有很多以收废品为生的小铺子,不过魏越今天很倒霉,蛇皮袋拖拽时被弄破,里面的硬纸壳进了水。 这样的废品,可不好卖不出去。 又逢下雨。 废品小店纷纷关门歇业。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店,结果人家老板一看那被雨水打湿的废品,立马皱着眉道拒收。 废品是按斤卖,纸板进了水,压秤。没有老板会傻到要买。 下雨的缘故,戴眼镜的老板怀疑水瓶里也有水。 最终,他捡的垃圾没有被卖出去。 魏越蹲在便利店的一角躲雨,湿哒哒的水珠自他衣角,裤脚,以及头发上不断滴落。 雨落如小水哇里,泛起阵阵涟漪。 不知为何,魏越似有所感抬头。 结果立马就撞进了一双棕褐色的眼瞳里。 她真的很媚,却又不是妩媚,是太阳的媚。 此刻,魏越蹲着仰望她。 而黎青站着俯视他。 “真可怜。” 话音落下,魏越立马低头垂眸。 他现在太脏,身边甚至还有一包大垃圾,此刻是不是有腐烂般的臭味呢? 分明是七月的天,人本应该热才对,他却感受到了彻骨地冷。 她的话语里有嘲笑,有揶揄,这些他都可以接受,可是他最先感受到的,居然是对待弱者的同情。 魏越无声掉下一滴委屈泪。 雨水打湿他的脸,与之混在一起,没人知道其中有泪。 黎青没有点破,心道:怎么说一句可怜还哭上了? 这一刻,黎青稍微有些歉意,但不多是了。 “是因为今天没挣到钱才哭的?” 魏越没吭声。 黎青对于方才废品没卖出去的事很清楚。 她对他的悲惨身世并不感兴趣,同样,她也不可能拯救他。 夜雨连绵,他轻轻抬眸,看向黎青刚才站的位置,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她是走了吧。 魏越稍微缓口气。 却不料,黎青这时从便利店出来。 怎么办,她还没走。 魏越一颗心悬起来,低垂下脸。 黎青走至他身前,眼睛却没看他,丢了两个面包在他旁边后坐车走了。 “……我,我会报答你的。” 这句话黎青并未听见。 黑色幻影早已离去,留给魏越的,只有如擂鼓般的心跳。 砰砰砰,压根停不下来。 怀里,是姐姐给的面包,很大两个,有夹心。 魏越收回视线,不知怎么的,他没来由想——要是能被扇一巴掌也不错。 殊不知,这个愿望不久后就会以腥风血雨的方式实现。 这篇文的话男主前后期人设相差有点大。 前期是小绵羊,后期是疯批阴暗男鬼风。[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落汤鸡 第6章 硬骨头 这之后的半月,黎青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私生子。 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黎青懒得想这些琐事,每天饿了就吃,吃了就躺,俨然一条面都需要别人翻的咸鱼。 冉冉还有三天回国。 黎青想起爸妈也快回国了,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视频电话。 黎妈秒接:“宝贝,吃早餐了没有?” “吃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视频里的女人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五十岁,黎蔓是个性格果断的女人,和她的富有攻击性的面貌相得映彰。 “秘书昨天说公司这个季度事少,计划有变,妈妈决定在这边多玩几天。”黎蔓总不忘嘱咐: “宝贝一个人在家不要乱跑,野外活动也最好少去知道吗,妈妈前几天就看见爬山被蛇咬死的新闻,可吓人。” 黎青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对了,这几天啊,你伯父说有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人,和你特别合适,要不要见一见?” “你这个年纪,可以试着接触……”话毕,她心下一沉。不好,是相亲局! 黎青不想聊这个话题,火速挂断电话,四仰八叉躺床上冥想。 关于结婚这件事,黎青持否定态度。 由于保密工作做的不错。 她妈至今都以为她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乖乖女。 实则不然,她是个情场老手。 穷小子,富少爷,各种类型的男人她都交往过,这些人无一例外,全喜欢她的钱,图她的权。 在暴露有钱有势的那一霎,他们同一口径开始卖惨,宝贝这个手机真好看,我想买个车,要名牌鞋子,喜欢姐姐公司的这个职位…… 她实在不敢恭维。 能和她门当户对,那样的男人她自然把持不住。 有钱人都变态,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圈子里太多恶心事,她实在不敢恭维,用婚姻去堵一个男人的良心,更不是一笔划算买卖,更何况,那些突然有钱的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干违法之事。 那样的人,迟早有一天出事,查封进监狱都是轻的。 她可不愿意用祖辈打下的基业去赌另一半人品。 以后或许会找人一起生活,但她不会结婚。 真是疯了,没来由的,黎青竟然想起了那个私生子。 他有一双澄澈而冷冽的眼睛。 咸鱼躺尸中,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为了迎接冉冉回国,她和宋渺一致决定要举行一个欢迎仪式。 地点就在东皇,是黎青家的产业。 接待生领着她进入十八楼vip包厢,她和渺渺首先会面。 包厢里提前装扮过。 东皇最出名的是按摩和无限供应美食,各种山珍海味,同时,价格也很高昂。 两人没等多久,冉冉就推门而入,看见两人不禁大声欢呼:“青青,渺渺,真是好久不见!” 大学毕业后,冉冉选择出国深造,然而地点是德国。 德国留学的三年将是你五年求学生涯中最难忘的七年。 冉冉一个富家女,哪里能过这种苦日子,她又不喜欢读书,就悄悄买了回国的机票,大家族的女儿就是有一点不好,长辈希望她联姻。 联姻,又是联姻。 这时候,两人的目光纷纷羡慕地看向黎青,“青青,你家里怎么说。” “我妈说要选门当户对的倒插门。” 这就是独生子的好处。 一句话,让两人更加羡慕。 黎青其实时常觉得没意思,恋爱谈得差不多了,吃喝玩乐也没兴趣了,准备在她迷茫的生命里找寻一下目标。 三人喝酒唱歌泡温泉,宋渺端来一盘子草莓,吃着吃着突然灵机一动。 “我还是要和我哥抢家产。” 两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我家里就我和我哥两个人,妈爸只是口头承诺让他继承,不争抢可不行。” 她总有一天要将他哥踩在脚下。 两人跟着来了兴趣,纷纷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冉冉拍手称赞:“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更何况,就算失败了,那也要抢一笔钱离开。” 毕竟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她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 “不瞒你们,我早就觉得我哥不对劲,你们觉得,他和我长得像吗?”宋渺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穿着黑西装,金丝框眼镜下,是高挺的鼻梁,眉眼属于深邃那一挂,这么一对比宋冉完全就是不同的长相! “你还别说,真不像!”黎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冉冉直咋舌:“你真是什么东西都敢拿出来说。” “这有什么不敢拿出来说的,他身败名裂最好。” 宋家这位大哥鲜少露面,黎青也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记忆中的宋家大哥手里总是拿着手杖,宋渺说,她大哥经常用手杖打她。 - 东皇是当地很有名气的一家娱乐场所,不光装饰豪华,里边应有尽有,健康的,不健康的服务,只有你想得到,没有它做不到。 宋渺和冉冉各自找乐子去了,剩下黎青一人坐在高楼一角,俯瞰城市高楼。 红酒杯摇摇晃。 这地入夜后可留宿。 其中猫腻不言而喻。 喝完一杯酒,黎青躺大床房睡下。 她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雷打不动,但今晚却出现了意外。 中途被膀胱憋醒。 她有个小毛病,一旦醒了就睡不着,睡着了就喊不醒。 房间其实有厕所,但她想出去逛逛,左右睡不着了,出门吃点夜宵。 正当她上完厕所洗手出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定睛一看,差点让她发出卧槽!打架了,这里有人打架! 好残忍的打法。 落下方的人毫无还手之力,被高大强壮的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拳又一拳,那人许是被打破了血管,血一个劲涌出,洁白的地板上炸开一朵朵血花。 实在骇人。 黎青觉得太血腥了,并不想围观这场单方面的凌虐事件,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因此转身就走。 直到听见了一声隐忍痛苦的求救声。 很小很小。 很像她小时候捡来的那只小狗,不过那只小狗因为携带病菌,没有活过那年冬天。 又是因为好奇。 停下脚步,回到事发地点,仔细看了看那那被打的人。 这回,她真真切切发出了一声:“卧槽!……私生子?” 魏越还在被打,五光十色的闪光灯照在他煞白的脸上,让人无法忽视他消瘦的下颌和泛红的眼睛。 他在发颤,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于混乱中睁开眼,和她对上眼睛。 “……救,救救我。” 黎青不想沾因果,转身就走。 魏越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打魏越那壮汉看见这一幕微不可察笑:“你还真是个硬骨头。” “让你清高。”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黎青不知从哪弄来一把椅子,对着壮汉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 壮汉头破血流。 魏越得救,用深邃泛红的眼神看她。 是姐姐,她回来了。 - 关于魏越为何沦落到这步田地,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魏越想赚钱,于是越发勤快地捡垃圾,他算了一笔账,就算每天挣三十块,一个月也才赚九百块。 更何况,距离开学,已不足一个月。 九百块负担不了学费,更别说学杂费。 于是他开始找工作,先是去了饭店,结果人家老板说未成年人不收,有一家老板甚至将他轰了出去。 一天下来别说赚钱了,因为找工作差点中暑,还搭进去一盒藿香正气液的钱。 魏越进一步意识到世界的残酷。 这是个令人无法存活的世界。 他是个没有未来和希望的人。 他的出生,只是为让世人知道,他是天生的污泥。 也是这时候,他发现脚底下有一张传单,捡起一看,是东皇的招聘启事,上面居然没写年龄。 也就是说,十六岁也可以。 魏越带着一腔孤勇前往应聘,经理脸都快笑烂:“你确定要入职?” 来过东皇的人都知道,这个职位需要提供特殊服务,有些女客人喜欢这款稚嫩的。 “当然。”快速点头。 因为紧张,他紧紧捏着双手。 魏越终于找到了工作。 东皇的特殊服务生。 保底薪资一天三百,有客人点则不确定。 一夜有几百,有几千,也有好几万。 表面上只需要倒酒,实际上供人挑选。 他很幸运,十几天都没有被客人选,但意外发生在今天,他被一名女客选中。 魏越无法接受,想逃走,这种行为明显惹怒了女客人,而他也被抓住,被壮汉经理拖到厕所,打个半死。 因祸得福撞见黎青。 “所以,你现在还是处男吗?”病房内,审视的目光还很明显。 魏越躺在医院的座椅上输液,眼白里充满红血丝,睫毛湿漉漉,也不知道是不是泪。 他再一次感受到窘迫,眼眶通红。 “……我,还是。”嗓音沙哑,耳尖通红。 他还是干净的,并没有被玷污。 半月不见,魏越瘦了不少,这一瘦,五官就更加突出,医院昏黄的照在他半张脸上,忽明忽暗。 他身上很脏,狼狈是他的代名词。 工作制服上已经被血污沾染,头发汗湿,输液的那只手静静放在扶手上,经络蔓延。 “应聘这份工作,你就应该会想到这是种后果,你这啊,就叫做自食恶果。”黎青幸灾乐祸。 “你看看你,要是不进黎家,虽说不能大富大贵,至少也不用被我刁难,也不用受这些折磨。” 魏越垂眸,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开口。 沉默地听着训斥。 没来有的,他无法反驳她。 他无法说出,其实从前的日子更加艰难,相比于从前,被姐姐刁难的日子,简直身处天堂。 走廊的灯光时不时闪烁。 魏越小心翼翼抬眸。 黎青有一头又长又黑的头发,一身行头极有质感,矜贵,从容优雅,耳朵上的宝石即使在黑暗的环境下也熠熠发光。 一个光芒万丈。 一个如鞋底污泥。 和落魄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知道你没钱,医药费已经付过了,就当我今天心情好,做一回好事,明天我还会来看你。” 魏越双眸闪烁着亮光。 黎青却转身就走。 他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傍晚的医院熄灯,不那么明亮,只有求生通道的小牌子发出幽绿色光芒。 当时魏越奄奄一息。黎青虽盼着他死,却也不愿意看见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消亡,这会让她做噩梦。 若是做噩梦惊醒,那得至少三两天睡不好觉。 夏季总是多雨。 黎青走至医院门口,等接她回家的车。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后背一凉,这一回头,果然发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待仔细看,才发现是那个私生子魏越。 魏越手里拿着输液架,因为被发现,说话也不利索。 “827,我记下了,会,会还给你。”账单被他捏在手心。 细雨夜,白路灯。 黎青站在医院门口,分明什么也没做。他却觉得,那是一个闯入他荒芜世界的天使。 第7章 送走他 欺负私生子其实没那么有趣,她也并不喜欢打人,经过一系列深思熟虑后,黎青终于想到了两全法。 次日,黎青来到医院时,魏越正坐在病床上喝粥。 用一次性勺子,一次性碗。 一碗汤多粥少的白米粥。 寡淡毫无营养的白米粥,他却吃得很开心。 “有那么好吃吗?”黎青问他。 魏越吞咽的动作突然一顿,躲在被子里的手一点点攥紧,抬起的一张脸清瘦,瞳仁里的血丝几乎没了,只是留下的乌青还在。 “看来恢复得不错,现在起床,跟着我。” 命令似的大家长语气。 魏越没有任何怨言,囫囵将粥吞咽进肚。忍着浑身剧痛掀被子,穿鞋,紧紧跟在她身后。 倒真像一只听从主人命令的狗。 仲夏七月,蝉鸣不止。 瓦蓝瓦蓝的天空看不见一丝云朵。 矜贵从容的大小姐身后,跟着一条惨兮兮的狗。 魏越和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心很慌。 一方面,他觉得这是要承认他的意思。 另一方面,他隐约觉得,她这是要送走他。 前者足以让他欣喜若狂,后者会让他跌入深渊。 究竟会是哪一种答案呢? 很期待。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答案,魏越都在心中祈祷,一定要让他留下来。 请让姐姐留下他吧。 他愿意用所有东西来换。 他的命,他的心,亦或者是他的血肉。 黎青叫他跟上。 她带着魏越走进一家牛肉馆,服务员给招待两人坐好位置,拿来菜单,介绍各种牛肉。 百年老店,服务员出奇热情。 “两位,本店的煎牛排一绝,吃了绝对不亏。” “想吃什么?”黎青将菜单甩在魏越面前:“随便点,我请客。” 魏越看着菜单,久久不言。 这绝对是黎青有史以来对待私生子最好的一次,没有恶意相向,也没有辱骂。 她平静的,温和地同他面对面,宛若一对正常姐弟。 “怎么……这么贵?”魏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椒牛排——368 葱爆牛肉——654 牛肉菌菇汤——1086 …… “姐姐先点。”将菜单推过去。 “你还挺会来事。”黎青见他迟迟不点,疑惑:“怎么,是觉得价格太便宜,不能入你的口。” 魏越最笨,此时微微摇头:“不是,是太贵。”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 “磨磨唧唧,点个菜也能犹豫这么久。”黎青想到正事,对服务员说:“上一个汤,煎牛排一份,顺道给他来一碗致死量的米饭。” 期间,魏越一直不安垂眸。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 饭菜在半小时后呈上来,焦黑鲜嫩的牛排,菌菇汤奶白清亮…… 当碗中白色雾气升腾起来时,魏越没来由想起某一年寒冬天。 被捡到他那年,他还不会说话,拿着一个大大的麻袋仔细翻找垃圾桶,那时候总是很穷,食物总是一些简单的炒菜。 且总是肉少菜多。 更别说江城的冬天湿冷至极,有一年他顺着香味偷跑出去,就看见了一家牛肉馆。 他眼巴巴看了一下午热腾腾的煎牛排。 路过的同龄小孩都有父母,衣着时髦而保暖,只有他是孤独和脏兮兮的。 一双烂掉的球鞋,搭配并不暖和的羽绒服。 迎面吹来的风很冷,很冷。 “快吃啊你。”黎青叫他。 魏越思绪被猛地打断,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桌上的小碗,盛了一大碗给黎青,笑着:“长辈先吃。” 尊称她为长辈。 黎青有一丝意外。 “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黎青隐约有发怒的征兆,魏越见此立马端起碗吃饭。 他吃相斯文,不徐不疾,这么看起来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温顺的狗一样。 魏越虽吃得慢,却是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致死量的米饭被他消耗一大半。 长身高的年纪,能吃。 “问你一个问题。”黎青双手抱胸。 “你问。”魏越看着她。 “我那天打了你,你恨我吗?”黎青和他对上眼睛,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微表情。 被扇巴掌逼着下跪,还被赶出家门,再怎么都是恨的吧,性格再极端一点,估计已经在想要怎么报复了。 但黎青竟然没在他脸上看见一丝恨的情绪。 一丝都没有。 果不其然,他回答:“不恨。” “我会顺从你。”他抬眸,眼里似乎氤氲着几丝雾气,眼尾轻颤:“你是要赶我走吗?” 黎青没想到他那么聪明,“你猜得不错。” “相信你也体会到了,我并非什么好人,也不好惹,做我的弟弟,你非但讨不着好,只要我想……”黎青嘴角弯起,有恐吓的意味:“你甚至不能活命。” “珍惜生命啊年轻人。” 魏越垂眸,平静地听着。 黎青看他一眼,拿出条件诱惑:“我给你找学校,找房子,额外给你一百万。” 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被黎青放置在桌面上。 这不是在给他选择,是通知他滚。 “多少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些钱,如果你识相,拿着走,别出现在我们一家面前。” 魏越藏在桌下的手不安攥紧。 他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魏越啊魏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黎青也不准备和他虚与:“怎么,你想和我抢继承权整家产?我警告你,那些是我的东西!” “你不过是一个小三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 “我……” 魏越恍然大悟。 姐姐打他,不喜欢,刁难他的原因,原来是以为自己要跟他抢家产。 他不想被送走,再次变成一个孤儿:“不,不是是,我从未想过要和你抢家产,那是你的东西,我不会染指。” 言辞恳切。 黎青早知道他会狡辩:“城南一中,江城最好的贵族高中,里边培养的孩子,大多为继承家族而培养,而你回来姜释就给你入学,你也没拒绝。” 她冷笑一声哦:“这还叫不想染指我的东西。” 魏越嘴笨辩解: “如果是上学的原因,那么我退学,并且再也不读书,我服从你的命令,这样可以么?” 黎青再次看他,掀起眼皮:“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那我让你去死你去吗?” 魏越怔愣。 不安感越发强烈。 黎青忽地笑出来:“去啊,现在就去死,怎么愣着不去?撒谎精。” 真信了他的邪才怪了。 好歹比他多吃六年盐。 养过动物的都知道,躲在阴暗处的蛇,上手后,它往往会温顺地粘着你,越是软绵绵的小白兔,越是喜欢咬人,越是野性难驯。 黎青还是走了。 街头行人多,魏越看着那摸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她的背影总是那样决绝,背影代表离别。 像黑暗处夺人性命的刀。 像艳阳天突然泼向他的冰水。 冷。 彻骨的冷。 - 将人车彻底解决后,黎青又开始了咸鱼躺平生活。 今天是八月七日,立秋了。 炎热的江城终于降温,不再是四十来度,温度降至三十几。 天气预报现实未来将持续降温。 黎青躺在床上,窗外树影摇曳,没来由的,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算算时间,明天就是爸妈回来的日子。 正巧这时,手机响起,她拿起一看,眼睛发亮,原来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宝贝。”手机那头的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视频中的女人也是一头黑长发,就算已经五十多岁,依旧看不出来多少岁月冲刷的痕迹,黎青完全遗传了妈妈的特点,肤色白皙,五官大气明媚。 背景板是机场,妈妈说他们正在登基。 “宝贝,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们不在你身边也好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黎青:“知道了妈咪,我会好好吃饭的。” 视频中窜出来一个男人,那是他的爸爸,那是个眉眼深邃的男人,在黎青的印象中,他爸是一个绅士。 父母的优良基因在她脸上完全展现。 “宝贝,爸妈给你带了很漂亮的礼物。”她爸手里,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最配我们家公主的礼物,明天早上七点,公主要准时出现在门口哟。” 黎青看着他爸,眼神里溢出不满。 也是这时,机场越发安静,快登机了,要开飞行模式。 电话匆匆挂断,黎青继续躺在床上。 不知为何,这晚她有些失眠。 如果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爸爸妈妈,她一定不会如此仓促地挂掉电话,至少应该多关心几句。 可惜没有如果。 宝贝们,这篇文大概是两天一更,或者三天一更,准备攒攒收藏,希望能上个榜单获得曝光,我也会更有动力。 有幸中榜单的话就随榜单更。 没有曝光没有榜单,只要收藏攒到一百个,我也日更到完结[可怜] 爱你们[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送走他 第8章 出大事 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她爸妈死了。 飞机坠入太平洋深处的无人区,无数支打捞队搜救无果,摇头惋惜。 - 黎青在资讯上看见一则新闻。 0319航班出事,坠入太平洋,丧命乘客加上工作人员共九十八人,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出现在视频里,听得人心口绞痛。 心再次一沉,似乎是心灵感应,抬起颤抖的手给张叔打去电话:“张叔,我父母的航班是0319,中午12点那班吗?” 张叔久久不语。 黎青一颗心提起来,她多么希望这是假的,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呢? 早上还说想她的妈妈,要给她包饺子的爸爸,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她不信! 可电话那头,传来张叔的肯定:“小姐节哀。” 黎青依旧不相信,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坐在窗前,看着白天变成黑夜,才终于大哭出声。 秋雨而至,将黑漆漆的天衬托得更加阴沉颓靡。 夜,如此苍凉。 黎青真切体会到死亡二字的沉重,如果死亡有颜色,那么一定是黑色,腐烂潮湿,发霉发臭的黑色。 爸妈真的死了。 连骨灰也没留下。 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刚才视频里说好了的,要给她包饺子吃,她们还承诺要陪她一辈子呢,怎么突然就…… 泪水大颗大颗滚滚而下。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谁会首先到来。爸妈那么厉害的人,一心庇护她的人,在这无比平常的一天死了。 死亡就是这么公平,不管多么厉害的人,在死亡面前皆一视同仁。 失眠整夜。 第二天她换上一身黑衣。从前的合作伙伴听说这事,纷纷打电话过来慰问,但也仅此而已。 “小姐节哀。”张叔站在一旁无声悲伤。 上午九点,宋渺和冉冉赶了过来,不可置信“青青,新闻里说的是真的吗?” 黎青微微点头,眼睛还肿着“我最开始也不相信,各种确认,最终在跨国航班公司的名单里,找到了父母的名字,什么都对上了。” “他们,真的死了。”黎青垂眸。 “……青青。”冉冉眼眶微红,手拍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安慰。 二十二岁这年,她失去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两人安慰她很多,黎青也从悲伤中喘过来一口气,聊到葬礼的时候,黎青下意识抗拒。 她不想举办葬礼,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爸妈是真的离开了她。 “那就不办。”两人抱着黎青,“我们陪着你。” 体温互相传递,温暖而治愈。 这之后的半个月,她们都陪着黎青,陪着她玩游戏,散步聊天,听歌爬山,偶尔出去喝酒。 黎青开始从悲伤中慢慢走出来。 好友这才放心,她们虽是好朋友,但成年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宋渺和冉冉走了。 整个家里,只剩下黎青一人。 她其实并没有走出来,只是不想好友担忧。 那种感觉很奇怪,分明你还是你,依旧每天正常吃饭睡觉,可就是和从前的你不一样了,灵魂不再完整,失落残缺。 这之后,她悄悄去看了一次海,湛蓝的海水淹没小腿,黎青伸手捧起一把海水,看了又看。 最后,她买了个透明玻璃瓶,将里面装满湛蓝的海水。 日光透过,发出五光十色是的碎芒。 她必须振作起来。 家族企业没了掌舵人,必定人心惶惶。这二十几年过得太过自由,她想,是时候该扛起这份沉重的担子了。 是时候独当一面。 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 黎青大学专业是工商管理,毕业一年多,玩得太开心,书本知识已经忘得差不多,她准备重拾知识。也是这时候,她接到了一通律所的电话。 “黎小姐,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聊一聊关于你和你父母的事。” 黎青点头说好。 她猜测是关于遗嘱的事情。 见面地点约在一处咖啡厅。 星期一,人并不多,店内清新淡雅,放着舒缓轻音乐。黎青到时,律师已经坐在一旁,朝她笑:“黎小姐,这里。” 是个稍微年迈的律师,她曾经跟着父母见过,儒雅平和。她表示尊敬“王律师。” 律师微微点头,拿出几张文件袋递拆开:“你看一下。” 黎青拿着看起来。 “这份遗嘱立于二十二年前,也就是你出生的那年,里边明确提到,您是第一合法继承人,旗下所有财产,均由你一人继承。” “我与你父母是故交,现在两人出事……”律师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几声:“好孩子,别担心,他们早在生前就提前想安排好了一切。” “你父母早想到会有离去的一天,早早为你铺好了后路,公司那边的事情不要担心,有专人负责,都是他们生前挑选好的人才,你只需要安心。” “他们的死,并不会改变什么,你只需要花时间治愈自己就好。” “好孩子,叔叔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暴雨下了好几天。 人在极度悲伤之下,吃不下饭,也睡不着。 因为饮食不规律,某一天梳头,黎青发现自己轻微脱发了,照镜子一看,果不其然,镜子里的自己瘦了一小圈。 消沉数日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如果爸妈真的有灵,在某处注视她,一定也不希望她活在痛苦中。 不管怎样,生活还要继续。 要重新拾起对待生活的勇气。 黎青将爸妈的房间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而后将房间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包括她。 这些天,她给家里的佣人放了长假,原因是想一个人待着。此时别墅里空无一人,她却意外闻见了一股香味。 等等,香味? 黎青感到不对劲。 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吗,怎么会有香味,哪来的? 整理好形象后,黎青这才下楼,寻找香味的来源。 大厅的餐桌上,放置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 黎青走近,眉头微蹙,左右看不见人,她顺势坐下。 这股子香味意外让她感到饥饿,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缘故,她觉得这碗面意外好吃。心满意足吃了个饱。 吃完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面条是谁做的? 不等她思考,一个冷冽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姐,不够锅里还有。” “除了面条,我还会做一些简单的炒菜,你要吃的话,我做给你吃。” 他眼皮微垂,长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有胆怯。 魏越想上前安慰她,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最终没有上前。 黎青这才恍然想起,她还有这么一个所谓的弟弟。 他这幅模样落在黎青眼中,莫名有种乖巧感,印象中,他性格温吞没脾气。 这下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恍若隔世。 恍然如梦。 如今父亲已死,按理来说,他没了这层倚仗,应该迅速跑路才对。可他不仅没跑,反而还不要脸回来,这是要干嘛?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准备问出口。 “滚过来,我有事问你。”她以掌控者的姿态,优雅地坐着。 魏越听见命令,心脏砰砰直跳。 滚过去,意味着可以靠近她。 魏越觉得自己像一只爬行的狗,正在卖弄自己风骚的尾巴走向她,又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不敢靠太近。 她问:“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答:“没有上锁,我走进来的。” 黎青无语:“……”转而脸色晦暗:“实话告诉你吧,你讨好我现在也没有用了,你的倚仗如今已死,他没来得及把你写进遗嘱里,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父亲死了,能证明他是私生子,证明她们血缘关系的人没了。 说吧,你说吧,还回来做什么?讨打么? 她期待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冷清,肌肤冷白似雪,因为处于有点激动的状态,眼尾一颗红痣显得更加鲜艳。 魏越则是乖乖站在她面前,以祈求者的姿态。 “我说过,不是为了钱。” 黎青忽然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不是为了钱为了什么?” “为了被我欺辱被我打么,疯了吧,少年人,都是千年的狐狸,别搁我面前装聊斋。” 她不耐烦站起身,一脚将凳子踢开:“讲点实际的,不然就滚!” 听见滚,少年瞳孔睁大,心跳得更快了,在黎青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边。 黎青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抱住她的大腿,脸色一惊。 她走一步,他就跪着,跟一步。 不要脸一样。 “我从来就没想到要钱,我只是想你可以收养我,给我一个家,我很好养的,只需要一口吃的,我就能活。” 他抬起泛红的眸子:“姐,我不图你的钱,你也知道,父亲死了,现在谁也不能证明我们的关系,我就不是私生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我不需要你花钱,我不读书,退学,变成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文盲,就再也没有和你抢家产的机会,我会自己赚钱养自己。” “真的,真的不需要你操一点心。” 他只是渴望一个家。 他用尽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证明,他无害,并且很脆弱。 黎青忽然想起,他在前不久也没了妈妈,现在她父亲死了,那又何尝不是他的父亲呢。 她们有着一样的命运。 心里泛起一丝怜悯,但这丝怜悯并不能支撑她收养他。 黎青挣脱开被他攥紧的那只腿,一脚将他狠狠踢开,意外的是少年立马又抱了上来:“姐,我真的不会和你抢家产,那都是你的东西,我不会染指。” 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年过分冷冽瘦削的脸颊,廉价的衣衫裤子,以及像竹竿一样的身材。 真落魄。 “罢了。”黎青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几束日光:“可以留下来,但我不会收养你。” “住满十八岁之后滚蛋。” “还有,别指望我会给你花一分钱。” 魏越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平息下来,嘴角微扬,隐隐透着被方才踹过后的亢奋低喘。 像黑夜里的幽灵。 “知道了,姐姐。” 第9章 坏心思 魏越终于留了下来。 留在她的家里,睡在她的隔壁。 叫姐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也就是说,他可以叫姐。 从今往后,这就是他的家。 他有了姐姐这个亲人。 至少十八岁以前,她不会再赶他走了。 这一晚,魏越亢奋到彻夜难眠。 黑灯瞎火,他坐在床边,宛如一粒被命运眷顾的干瘪种子。 深入骨髓的兴奋在土壤里发芽,像随时喷薄爆发出的火山:火柴将浑身血液点燃,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身体里。 黎青则是在看书,温习知识。 她为自己制定好了短期计划,要呆在家接近一年时间,用来复习管理知识,将遗忘的知识都补回来。 父母的放养模式没有让她变成纨绔,她的成绩说不上好,但也绝说不上差,处于非常稳定的中等水平。 在家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吃外卖度过的,昨晚那顿简简单单的面条,倒是唤醒了她的味蕾。 房间因为没人收拾,乱作一团,首饰摆放在杂七杂八摆放在化妆桌上,地也没人扫,乱成一锅粥。 是该叫人收拾了。 就在黎青为此烦恼时,敲门声响起。 她暂时遣散了家里的佣人,这回能敲门的,只有那个私生子,主动招惹她这个暴躁女人,活腻歪了? “姐,午饭做好了。” 黎青打开门,门口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刚下楼就闻见一股饭香,餐桌前是几份家常炒菜,番茄炒蛋,鱼香肉丝,葱爆虾球,以及一碗紫菜汤。 他做的? 午饭她原本是想着外卖解决,但见这种情况,她也就没客气,饭菜一入口瞬间,有被惊艳到。 卖相平平的家常菜,味道意外还不错。 吃完了饭,黎青闲来无事,坐在椅子上休息,手机上一条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宋渺发来的:【这周末要不要出来玩,咱们去喝点酒】 【行啊】她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黎青想着还有一点经济学的书还没看完,慢悠悠走回房。 刚进门就惊呆了。 这还是她的房间吗? 刚才还杂乱无章的房间,此刻正干干净净出现在她面前,就连瓷砖连接的缝隙都一尘不染,干净到不像话。 首饰和杂乱的衣柜也被尽数归纳完整。 简直跟住进了个田螺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谁干的? 她一猜就是那个私生子,他在故意讨好她。 不知怎么的,黎青忽然想起了,他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那个雨夜,魏越抬起瘦削的下颌说:“我会顺从你。” 果然是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连讨好人的方式都这么幼稚。 “魏越。”黎青喊他。 没人回应,黎青一脚踢开他的房门,结果发现里面没人,又在一楼找了找,发现他正在吃东西。 吃她刚才没吃完那些剩菜。 一口接一口,慢条斯理,瘦削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不会叫的哑巴灰仓鼠。 魏越咽下嘴里的食物,瞳孔微缩,开口有一瞬间的僵硬:“姐。” 当看见黎青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才真正觉得,这不是梦。 她喊了他的名字,没有叫私生子。魏越放下碗筷,专心和她说话:“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我还会做其它的菜……” “停停停……”黎青打断他:“所以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魏越点头。 “房间也是你收拾的?” 再次点头。 “你在讨好我,怕我赶你走?” 魏越身体一僵,不再继续回答下去,被抛弃的恐惧感深入骨髓。黎青见他眼睛一下就湿润了,快要落泪的模样。 “不准哭。”黎青警告。 他薄唇轻抿,微微点头,眼皮微垂:“不会哭。” “这不是重点。” “我问你,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可只管你住,你要准备怎么生活?” 魏越语气温和,“我有手有脚的,总不能把自己饿死,这两天我在找工作。” “没记错的话,你才十六岁吧,属于童工,怎么找工作?什么黑心公司敢要你?” 他有些羞愧:“这两天被许多公司拒收。” 黎青忍住嘲讽他的冲动:“你什么都不会,他们当然不会收你。” 她准备问有没有擅长的专业,她帮忙联系,但转念一想,她凭什么帮他?她可是巴不得他吃苦“看来,你要重操旧业。” 指的是捡垃圾。 魏越听懂了话语里的揶揄也不恼:“人嘛,干什么不是一辈子。” “你想的倒是开。”黎青看着他:“我有点好奇,我都将你赶出去了,你是怎么想回来的?” “姐。”魏越小心翼翼抬眸,抿唇,缓缓开口:“我吃你的剩饭就可以。” “好吧好吧,不问你了。”黎青脑海中忽然闪过她赶走他那天,眼尾出现的红痕:“那这些天,你都住哪?” 魏越抬眸,纤长的睫羽微动。 这些他并不想说。 公园的椅子,地铁的一角,下雨了就找屋檐下,只要有能坐的地方,他都可以睡。 “姐。”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破碎,以及真诚:“你当我是爸爸给你生的奴仆就好。” 黎青:“……?” “胡说什么,新中国没有奴隶。”她不问了。 转身回房。 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魏越继续吃饭,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忘记那种潮湿的阴暗感。 得知黎青父母身亡的那一霎,他竟然可耻地兴奋。 那是她说滚的第一天。 被她赶走后,魏越坐在街道上看了一整天的云,夜晚,他在公园找了一张长椅坐下,蜷缩着身子,睡了一整晚。 兜里只剩下五块钱。 第二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买了一块钱的大馒头和豆浆,共花费三块,还剩下两块。 没钱怎么办呢? 只能重操旧业捡垃圾,易拉罐,矿泉水纸板,幸运的话,废弃的烂尾楼里能碰见废弃电线,能赚好大一笔。 他回了一趟家,江北城郊,半山腰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铁皮房。 收养他的老太太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很大一部分造成了魏越沉默寡言的沉闷性格。 老太太不会说话,只会用行动证明一切。 是清晨锅中蒸好的热馒头。 感冒时端来的热水。 带有肥皂味的干净衬衫。 老太太总是用手语告诉他,她老了,活不久,一定要找个另一半,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对伴侣要好,赚的钱都要给她买礼物。 以及:要上进,要做一个好人。 年幼的记忆纷至沓来—— 所有碰见他人皆视她为洪水猛兽,因为他捡垃圾,没有任何一个小孩敢靠近他,小男孩往他脚边吐口水。 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就变成了同龄小孩中的野孩子,后来老太太死了,他们就叫他瘟神、扫把星。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不幸,都会死亡。 他们总是围着他猛打。 而她,给了他面包。 现在,又收养了他。 给了他食物。 可这些,原本不属于他这个替身,属于另一个死去的“魏越。” 纸包不住火。 假面总有一天会被拆穿。 她总有一天会发现她是个骗子,然后立马将他扫地出门。 哦不,他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她叫他滚。 可是几天后,他看见了一则重大新闻——0319航班坠海。 其中最有名气的人,就是黎家掌舵人,姜释和黎漫。 姜释死了,带着这个秘密,永永远远地沉入了海底。 再也掀不起浪花。 自那以后,他开始频繁关注新闻消息,黎家父母身亡那晚,他站在黎家大门外,注视着黎青房间的灯。 直到灯光熄灭他才离开。 那么现在呢,她会收养他么? 魏越的心砰砰直跳。 半月过后的夜晚,他再次踏入了黎家大门,门并没有上锁,他走进厨房,做了一碗面。 老太太曾经教过他。 揉劲道的面团,用擀面杖将面团擀薄,最后切成面条形状下锅,碗中放酱油猪油和葱花,盖上一个金黄的鸡蛋。 “砰砰砰——”他敲响了房门。 躲在暗处看她吃面条。 看着面条被她一根根吃惊肚子里,他感到莫名的兴奋,激动,甚至是头晕眼花,几欲呼吸不畅,差点因此而死掉。 吃进去了。 吃进了她的肚子里。 喉结滚动,魏越的坏心思被满足。 他揉的面条被他吃进了肚子里,尽管他洗了数十次手才开始揉面,但他任能感到,她染上了他的味道。 由内而外散发。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他为自己冒出来这些想法而懵懂。 在这种混沌懵懂下,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穷下去,他得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 然后用工资给她买礼物。 讨好她。 - 魏越开始找工作。 烈日下,大汗淋漓。 十六岁能干什么呢? 不管干什么,他都不想再捡垃圾。 魏越在空旷的街道上游荡,脑海中满是工作的事情。 人才市场人潮拥挤,却没有一个地方要未成年,他本想去工地,身旁的大叔说工地一天能赚三五百,他眼馋。可经理一看他是个未成年,想也没想就推开了他,差点爆粗口。 魏越失魂落魄坐在台阶上,餐厅服务员呢,再不济进厂干流水线总可以吧。 他又重新鼓起勇气。 跑了一天,他才知道现在就业究竟有多么可怕,餐厅服务员压根不缺,流水线也会优先考虑成年人。 岗位实在太少,像他这样未成年的丝毫没有竞争能力。 又一次面试失败后,魏越站在树下怀疑人生。 身旁不断谈话声传来。 “两班倒,工作八小时,工资才三千,玩呢。”女孩气得破口大骂,“狗都不干。” “可不是吗,流水线,我想想都可怕,往那一坐就是一天,我感觉在浪费生命。”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上班,生命就应该浪费在山川河流上才对啊。” 女孩赞同点头,又说:“那也没办法,总得生活嘛,咋们再找找其他工作。” 两人的谈话声渐远。 直到傍晚,魏越都没找到工作。 一副落魄模样。 晚风吹动他汗湿的头发,走着走着,魏越总觉得脚下有东西,他拿起来定睛一看,是张宣传单。 上面写着:拳王招募,生死命搏。 一场三万——百万,欢迎您的加入。 地址:江南城地下黑拳场。 第10章 养条狗 放完假的佣人们重新回到了别墅里。 这里的一切依旧如常进行。 早餐简单,灌汤包加上一些海鲜粥,一旁是牛奶和三明治,黎青小口小口吃着,脑子里规划今天的安排。 昨天复习完经济学,那么今天的复习目标轮到市场营销,估计要用半个月时间。 张叔在一旁给喂养妈妈生前养的那条竹叶青,小蛇吐着鲜红的舌头,盘踞在枯木上,鲜绿的颜色。小蛇本该在呆在妈妈的卧室,黎青把她搬到了大厅。 “小姐,小蛇很健康,会很长寿。”小蛇一口吞下鲜肉,盘踞成团。 黎青了解过蛇类。 小型蛇类一般寿命在1-2年,人工养殖的情况下能活3-7年。 “对了小姐,怎么没看见那孩子?” 指的是魏越。 张叔并不知道黎青把他赶出去的事,没看人面色担忧。 “他啊。”黎青毫不在意:“他不是私生子嘛,爸现在又死了……” 黎青想到这顿了顿,有一瞬怔愣。先前那种对父亲出轨的痛恨,竟然在人死之后,不恨了。 死,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在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埋怨也好,愤怒也好,皆随着死亡的消息一下子释然。如风一般烟消云散。 张叔问:“小姐把他赶出去了吗?” 按照小姐的性格,那孩子估计被扫地出门了,那个可怜温和的少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家。 正当张叔准备继续打听时,却见二楼的转角处,走下来一个修长的人影,他定睛一看。 不正是魏越么! 还穿着洗得发白的短体恤,运动裤,一双简单的运动鞋,身形修长消瘦,肤色白皙,有一双深邃冷冽的眼睛。 “姐。”他看向她,站在楼道的拐角阴影处,冷淡又讨好的声音。 黎青继续摆动刀叉吃早餐,头也不抬,没有想理他的样子。 张叔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能留下来,震惊过后恢复平静:“不知道你在,没准备早餐,孩子,你很幸运,小姐把你留下了,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一员了。” 虽然小姐不喜欢他,但或许是看见了他的难处,故而将他留下,还不计较前嫌,嘴硬心软的人啊。 管家笑:“小姐还是第一次对谁心软呢。” 魏越微微点头,将目光落在黎青身上,管家疑惑他这要出门的动作:“孩子,你要去哪,不补课了么?” 他摇头:“我找到工作了。” 张叔一愣,黎青则是眼皮一掀,眼神相当复杂:“没想到你还真找到工作了,你加油。” “谢谢姐姐。”魏越微笑起来扯动唇角,纯良无害。 “你还真是看得开。”谈话间,黎青已经吃完早饭,剩下一堆残羹,看着魏越离开的清瘦背影,露出邪恶的笑。 像鲜红山茶那样。 “站住!”她毫无征兆开始发难,而魏越闻言一顿,浑身血液都僵住,立马停住脚步回头:“姐,怎么了。” 懵懂单纯的眼神,尽量显得自己无害。 多可怜啊,黎青心想。 嘴上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还没吃早饭吧,现在,过来,把桌上的剩饭吃了,养狗么,就是要吃残羹剩菜的。” 她养他,往最差了养。 将他当做这个家的一条狗来养。 魏越站着一动不动。 黎青就知道没人能受得了这种屈辱,拉高声音:“说最后一遍,过来,吃掉。”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就滚,再也别回来。 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呢,魏越立马小跑过来坐下,坐在方才黎青用餐的座位上,拿起一个咬过一半的灌汤包着急忙慌吞下去。 “味道很好。”姐姐吃过的东西,他并不嫌弃。 剩饭被他一口一口解决掉,伴随着呼吸急促,大口喘息,以及耳根发热,战栗。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 魏越吃饭一副斯文相,小口小口,似乎是为了展现自己真的不嫌弃,他将掉在桌上废纸里的那个包子也一并吃下。 “好狗。” 黎青冷笑,这一切落在她的眼里,是魏越在忍受屈辱。 感受到屈辱就对了,她并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能让他留在家里,但她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想起来欺负几下,这是必须。 只是令黎青没想到的是,他似乎格外听话,她猜测是寄人篱下,不能生气,必须忍受她所给的一切。 她怎么也不会意识到,十六岁的魏越,是真的有拿她当做好姐姐。 也不会意识到,他没有感受到屈辱,只是兴奋自己染上了和她同样的味道。 他吃到了姐姐吃过的包子,现在,他也由内而外,沾染上了她的味道。 “吃完了姐。” 魏越站起身,碎发盖住他冷冽的眸。 黎青看向他:“你找了什么工作?” 魏越没有回答。 黎青觉得不对劲,吓他:“警告你可千万别去干色情勾当,到时候进局子了我可不会去捞你。” “不是色情工作,我……我很干净,我还是……。”处男。魏越解释完,红着脸落荒而逃。 黎青并不多问,返回房间看书,复习,累了就逛逛花园,给花浇水,初秋过后天气转凉,这时候桂花初盛放。 满院清香。 她忽然想起,中秋快到了。 中秋节,吃月饼,阖家团圆的日子,而她却永久失去了双亲,孤零零一人。 一时苦闷。 时间过去了三天,黎青在某次吃早饭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已经整整三天没看见魏越,住她隔壁的那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究竟是什么工作,能没日没夜? 她分出一点时间思考,不会是黑工厂吧? 又或者是被人卖了? 他看起来就善良好骗,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说不定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钞票! 年轻人最容易被高薪工作骗走。 黎青染上一丝忧愁,但这份忧愁只有一秒钟,一秒钟后她就将这事彻底抛之脑后。 算了,死了就死了,与她无关。 只是一条狗而已。 还是干自己的事更重要一点,黎青继续学习,夜晚睡不着,就用学习来麻痹自己。 要让自己忙起来。 这样,就不会有时间多想。 - 又是一个三天,黎青半梦半醒间被热醒。 管家发消息说线路接触不良,这回电工师傅正在修,大概几分钟就好,黎青醒了,便再也睡不着。 穿上拖鞋走出房门,晚风几丝燥热。 没想到,她遇见了魏越。 她不是喜欢关注别人的女人,只喜欢专注自我。这回魏越出现在她眼前,她都要快忘记这号人。 “姐。”魏姐叫她。 穿着一套黑色衣服,黎青眼睛眯起,注意到了一丝明显的不对,不怪她这回记性好,实在是衣服上的不对太明显。 他常穿洗到发白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这一身黑衣上写着一个七。 七号。 这不免让她想到男模,以及特殊技师之类的工作,左右睡不着,黎青好奇道:“所以,你找到的工作是?” 屋子里没有开灯,男生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一个劲往下扯,像是生怕被人看见。 黎青觉得他这回气场有些奇怪。 他这一身黑,恰好与黑色融为一体,像一个无处安放,处于游荡状态的魂魄。 “哪里冒出来的死鬼?”黎青后退两步。 “不是鬼,是我。”魏越叫她:“姐,是我。” 魏越靠近两步,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与此同时,灯忽然开了,几乎是灯光亮起的瞬间,魏越心口一窒,脸色惨白。 他如今这幅模样,也将黎青吓一大跳:“你脸怎么回事?” 只是几天不见,魏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脸上几乎没一处能看,青紫一片,嘴角甚至还隐约透着一丝血迹,露出来的手臂上,同样淤痕遍布,骇人极了。 不用看也知道,被运动裤遮住的皮肉,也好不到哪里去。 黎青看他被打到变形的脸,抿唇蹙眉。 “你去干嘛了?” 魏越站在她面前,却是用微笑回应:“姐,我赚到钱了,三千五。” 赚到第一桶金,他难掩激动,“签约了一个地下拳场,那里提供训练,这些天没有回家,是在训练。” 愚蠢的人啊,黎青叹息一口气:“被打成这个样子,只赚了三千五,你觉得值吗?” “值,我能养好自己。”他对她说。 “什么破拳场一场比赛只有三千五?还有,合同你仔细看了没有?有没有漏洞,到时候被打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魏越乖乖站在她身前,十分乖巧。 他一一回答:“姐,我去的是黑拳场,合同不会看,三千五是保底,上场打赢了才有大钱,吃住不包。” “蠢货,这种黑合同也敢签,你怎么敢的?”黎青脸色黑沉。 本来应该生气,但转念一想,这显然不是自己应该担心的事情,也就没什么情绪了。 “算了,你自己决定就好。”又不是他妈,咸吃萝卜淡操心。 黎青站在二楼的窗边,不同他说话,全神贯注拨弄那盆铃兰花。 魏越嘴角微扬,虽被打一身伤,脸上却洋溢出对生活向往的笑,“姐,大半夜怎么出来,是不是怕黑?”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滚去睡觉。” 魏越“嗯”了声,转身回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这一天过后,黎青好几次晚上起夜,都感觉有个黑色身形一直跟着她。 目光几丝黏腻。 最初她还以为是贼人。 直到有一次,她抓包了贼人。 黎青刚上完厕所,透过磨砂的玻璃门,看见了一个漆黑的影,那个影出现在门的一侧,一动不动。 “谁?谁在外面?” 还好她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鬼神,遇上这种事情能很快定下心神,然不等她害怕,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温柔冷冽的男声:“姐,别怕,是我。” 门哐当一声打开。 魏越蹲在大理石的墙根,薄薄的眼皮掀起,这个角度看过去,注意到了他被揍惨的一张脸,破碎招人疼惜的脸。 “你还挺好看。”她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姐……”魏越被夸耳根一红,不动声色垂下眼,纤长睫羽微动。 一瞬间,冷香袭来,那股冷香是洗手液的味道。 黎青洗了手,用擦手纸将手指擦干,瞪他:“大半夜跟着我干嘛?” 跟个小动物似的。 黎青小时候养过一条小狗,没人要的流浪狗,小狗一个劲往她鞋上蹭,她一时心软。 被她养大的狗格外听话,它喜欢跟在她身后,喜欢时时刻刻盯着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她走到哪跟到哪,晚上上厕所,小狗总是比他先睁开眼睛,然后陪着她一起。 小狗经常站在门外,和魏越蹲同一个位置,哼哼唧唧叫。 “姐。”魏越叫她。 “干嘛?有屁快放。” 魏越蹲久了,觉得自己头很晕,他有种浓重的直觉,只要这会一站起来,一定会头晕眼花,然后倒在这,他其实想让姐姐到时候扶他一下。 但他怎么好意思呢。 黎青见他没下文,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但很快她听见的一声低沉的闷哼,黎青不得不回头一看,这一眼可给她吓一跳。 魏越晕倒在地,因为站起来双眼发黑眩晕的缘故,他的头磕到了尖锐的墙角,太阳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渗出鲜血。 “喂。”黎青返回拍拍他的脸,眉头微蹙“你怎么回事?” “没,没事。”魏越眼前一片漆黑:“低血糖。” “低血糖?”黎亲高中时期有朋友有这个病,做运动都能倒地,那个朋友说摔下地的一瞬间,特别疼,差点把她疼哭。 黎青秉承着人道主义,将他拖拽到沙发上坐下,没好气:“你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有低血糖?我可告诉你,身体是自己的,不爱惜毁的是自己。” “知道了,姐。”魏越的头发有段时间没修剪,此时快将眼睛遮住。 大厅灯光昏暗,但他脸上那些伤痕,仍就清晰可见,魏魏就坐在那,孤孤单单占据一小块地方。 竟然意外的悲惨可怜。 魏越捕捉到这一丝同情,眼睛发亮。 “姐。”他轻轻叫喊。 “闭嘴。”黎青转身就走。 魏越垂下眼睫,眼睛恢复一潭死水的模样。 黎青直接走了,魏越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个姐姐并不会因为他的可怜而心软,而回头,她是一个绝情的姐姐。 她独立,清醒,就连双亲亡故都没有将她打倒,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困难能打倒她,浑身上下写都着高不可攀。 不多时,黎青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魏越眼睛发亮,“姐……” “闭嘴。”她往皮质沙发上丢去一个医药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养条狗 第11章 承认他 八月十五,这天中秋。 黎青一早起来开始捯饬自己,今天同好友约好了要去酒馆喝酒,九街新开的酒馆,她和宋冉都想看大帅哥。 那酒馆里有个在网上很火的帅哥,那两女人可眼馋。 黎青看过视频,确实很帅。但现在对于男人,她不是很感冒,一方面是已经甩过不少,腻了。另一方面她也怕别人付出真心。 然后用真心死死纠缠她,甚至以死相逼。 她有钱,已经不再需要真心。 不巧的是司机今天休假,她只能打车前往九街。 宋渺和冉冉站在店门前等她。 三人一见面说个没完,聊最近的生活状况,聊未来发展,等聊到一圈,这话题又回到了黎青身上。 “对了青青,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宋渺说完,冉冉继续:“你该不会真要玩一辈子吧,那么大一个公司你不管,万一有一天倒了怎么办。” 她可不希望黎青一点都不管公司,这太危险。毕竟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管,总归不放心,圈内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人可不少。 “怎么可能。”黎青摇头:“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人,放宽心,这可是我黎家三辈人打下来家产,我必须掌管好。” “有血性,这才是我认识的青青。”宋渺的手搭在她肩膀上。 “会越来越好的。”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束阳光照在江面上,骄阳是如此耀眼,这一刻,黎青笑了,猛然发现,自己才二十二岁,还年轻,人生无限种美好可能。 酒馆帅哥果然有几分姿色。 肤色白皙,眉眼深邃而温情,看见她们之后立马围上来打招呼,只要给他钱就可以让他陪你玩游戏。帅哥苦恼:“我怎么又输了。” 帅哥为了活跃气氛,拿出一副大富翁出来,三人倒是玩的开心,但帅哥可就惨了。他老是输,宋渺调侃帅哥是笨蛋美人。 包间内视线昏暗,他的目光不时打量起来,左边这个不够有钱,右边那个也不够,只有中间这个…… 看起来,值得一试。 要知道,他们出卖色相这一行,为的就是帮上富婆,这个级别的富婆,可不多见。 “姐。”帅哥露出勾人的眼,看着黎青,低沉笑了一声,抛出诱饵:“那你觉得我美吗?” 宋渺和冉冉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笑。 以为会有火花发生,众人却被黎青接下来的话震惊到五雷轰顶。 黎青听见这一声姐,脑海中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双眸冷冽的眼睛,是私生子魏越,眼前这个人她不喜欢。 竟然妄图花她的钱。 黎青看了他一眼,评价:“不要脸的**,滚出去!” 气氛一瞬间凝固。 两人不是没想到黎青会生气,但没想到她当着人家面就骂了出来。 这就是黎青,一款随心所欲的女人。 玩到后面,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们突然决定想去以前的中学看看。几人在附近景点街逛了一圈,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她们三个,小学初高中都在一起,大学那会各自分开,一晃四年过去,如今她们都已长大。 不知不觉天已黑尽,路灯纷纷打开,给世界添上一层暖黄色彩。 中秋节到了。 宋渺和冉冉被家里催得不行,必需得回家吃饭,她们没办法,只能骂骂咧咧打车回家。 等车途中,三人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瘦高的少年。 魏越一身黑衣,孤身一人站在路灯下,灯光给他添上温柔的光晕,冷冽双眼直直锁定黎青。 “青青,他是找你的吗?”两人有些警惕。 直到黎青点头,两人才松口气,问起他是谁时,黎青只说是家里的一个佣人。 和她一点关系没有的佣人。 魏越和她们隔着一个礼貌的距离,直到黎青身边的人都离开,他才开口:“姐,我来接你。” “嗯。”黎青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魏越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只是佣人,此时格外安静。 黎青没有看见他不安的眼,也没有看见他颤抖的指尖,只看见他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的玻璃。 傍晚十点左右,阿姨们在户外摆好了一桌简单的宵夜,其中月饼是重头戏,今夜十五,月如圆盘,如霜降。 往常这天,父母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都得放下手上的工作,陪她过节。这本应该是她们家的传统…… 白烛光,红酒杯,晚风拂面。 张叔见她一人,“小姐,要叫那孩子出来陪你吗?” “不用。”黎青拒绝。 她还不至于因为一个人吃饭就感到孤独。 也是这一刻,黎青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好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在脑海中埋下这个想法后,她连自己都想不到会对他逐渐改观。就像一颗埋下泥土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出土壤,悄悄发芽。 这晚,也是个辗转难眠夜。 黎青躺在床上,因为睡不着,脑袋有点疼,不过敲门声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门外传来魏越低沉的声音:“姐,你睡着了吗?” 她将门打开,并不生气:“没睡着,你怎么了,有事吗?” 魏越停顿了会,告诉她中秋节快乐。 一时怔愣。 黎青以为他遇上难题需要她帮忙,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她是真的没想到,仅仅是一句简单的中秋快乐。 她倚在门框边,不适应眨眨眼。 “姐,这个给你。” 魏越手里拿着三角形的黄色纸张,上面写着红色小字,她不知是什么东西,等待他的解释。 “护身符,可以夹手机壳里,保平安。” “什么玩意?”黎青开始看不懂事情的走向了,“哪来的,多少钱。” 魏越回答:“寺庙里请的,打折价四千八。” “等等。”黎青莫名其妙冒出一股火:“你说多少,四千八?要不说你蠢呢,这种东西你也信,傻子!” 她是有钱,但也并不意味着会为这种东西买单,这一张小纸卖四千八,傻子才会付费。 偏偏眼前就有一个这样的傻子。 黎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决定继续臭骂他一顿。 “这个可以保佑平安。” 魏越微微垂眸,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几天过去,他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很多,白皙的肌肤下,青灰色的经络微微跳动。 “蠢货。”黎青接过那张护身符,往手机壳里一夹,算是收下。 房门“砰”一声关闭,震地魏越闭眼,同时带来一股扑面的清香。 魏越闻出来,那是桂花香,姐姐手上,是迷人的桂花香。 两人同处屋檐下,一晃半年过去。 黎青那堆知识复习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秘书带她逐步接手公司。 她给自己放了个三天的假期,放松放松。 生活嘛,劳逸结合。 - 另一边,魏越赢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场比赛。 历经半年的训练,魏越从最开始那个每天都会带伤回家的人,变成了露出精致皮囊回家。养活自己,很有挑战。 地下拳场灯光晃眼。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场比赛,一位是去年的擂台冠军,一位则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选手。 观众们当然不傻,纷纷将赌注往冠军上大押特押,场内一时间喧闹澎湃。 他们赌这个新人很菜,不可能掀起浪花。 只有教练在一旁给他打气,轻拍他肩。 “你未必比他弱。”这一年来的训练他都看在眼里,这孩子是个天生的狠角色,无论在训练时,还是在出招时。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只要让他找到一点漏洞,只需要一点漏洞就能将对面打趴下。 纵使再强大的敌人,百密必有一疏。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下,魏越上场了。赛场上,他像一头野豹,打法强势,毫不留情,历经一个半小时,终于找到机会一拳将那个冠军打晕。 这场比赛,以新人选手的获胜落幕,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那时候的魏越不会想到,这一场比赛会遭人嫉恨,再后来会以一只手断的代价,彻底告别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场生死肉搏让他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八万。 教练喊他一起吃饭,魏越摇头拒绝。 他选择回家,向姐姐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半年的相处让黎青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一个人,他听话,乖巧,不惹事,还算让人舒心。 “姐,我打赢了第一场比赛。” 黎青看他,透过黑漆漆的眼睛,“那很厉害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上的伤痕减少,但眼睛里的伤痕变多,有时候看你一眼,能叫你感受到一种悲凉。 为什么会悲凉呢? 黎青才懒得想。 “姐,我请你吃饭吧。”魏越看她。 “不吃不吃,你自己合理规划财产。” “对了,上次炒那个虾球好吃。”作为姐姐的忠实仆人,魏越立马会意:“那我今晚做饭。” “好狗。”黎青夸他:“去吧。” 魏越摇尾巴。 那时候的黎青知道他在地下打黑拳,但并不清楚里边的勾当,以为只是小打小闹。多年以后,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才惊觉,如果当时早点注意到,或许他就不会割腕,也不会成为病态疯批。 十二月末,深冬大雪。 江城作为南方城市竟然下了一场泼天大雪,真是百年难见的盛景。 好友约着黎青去喝牛肉汤。 窗外鹅毛雪花簌簌落下,构成了一幅冰雪美景。 雪是如此纯净美丽。 离别时,三人瞧见一个少年朝着这边过来,冉冉一眼认出:“青,那边路灯下有人,你们家佣人来接你了。” “不是佣人,那是我弟。”黎青纠正。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两人异口同声,黎青只催她们快回家,胡乱答:“前段时间口头认的,看他可怜呗。” 黎青看向他。 因为没打伞的缘故,雪淋了他满身,雪花停留在他的发顶上,睫毛上,肩膀上,活像一个雪人。 不知什么时候,他不再瘦小,身体变得更加精瘦修长。 他正在努力成长为一个,足以扛起风雪的大人。 感谢大家的鼓励,感动死了,爱你们,以后开始日更啦,不更会提前说的。[可怜][可怜][可怜] 她们没有学血缘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承认他 第12章 一场雪 “姐。”他走过来,鼻尖冻得通红,话语也笨拙:“我来接你回家。” “这么大的雪,谁让你来的。”黎青没好气,“滚滚滚,现在离我远一点,把你身上那些雪花给我抖干净。” “……好。”魏越老老实实离她远远的,甩甩头,拍拍肩膀,将薄大衣的雪都甩掉。 这一幕看得黎青直皱眉头,忍不住开骂:“你看看你,大冬天穿这么薄干什么,别人都穿羽绒服,你倒好,穿薄大衣,里面还是短衫,神经病吧。” 哪有人寒冬天这样穿的?这里可是江城,出了名的湿冷,今年又下大雪,更是冷上加冷,这人穿这么薄,简直:“我看是谈恋爱了是不是?” 话锋突然一转,令魏越无法招架:“……不,没有。”魏越否认三连,他没有谈恋爱。 “没谈恋爱穿这么精神做什么?算了,管不着你,穿什么是你的自由。”她是过来人,魏越这副模样,简直和初高中时期,那些求爱的男同学一个穿法。 要风度不要温度。 魏越看向她,眸子里装着几片冰冷脆弱的雪花:“姐,真没谈恋爱。” “行了行了,知道了。”黎青拿起店老板给的黑伞撑开,和他一起走进漫天大雪里。 魏越身上那条工装裤,没看错的话,都穿出破洞了,还是那种被穿磨损的破洞,那双运动鞋,洗得发白,一看也不暖和。 啧,还挺惨。 黎青保持撑伞的姿势,不耐烦道:“傻啊,愣着干什么,还不躲我伞下。” 魏越嗯声,闻言立马露出一个冷冽的浅笑,他悄无声息接过黎青手里的伞:“姐,我打。” 有眼力见,还算懂事。 “你说说你,大雪天也不带个伞出来,被雪淋了满身,是不是傻。” 魏越点头轻嗯了声。 说他傻他还真认同了。 真是无语。 大雪,黑伞下,两人并肩而行,不多时,魏越意识到他们的路线不对劲,这不是回家的路:“姐,这是去哪里。” “去给你买两身衣服。” 黎青将人带到附近商场,魏越放好伞,跟在黎青身后。 羽绒服导购一个劲推销,黎青看中了一身白色,帽子那一圈有毛,看起来暖和,接着她又指挥导购拿了两套长款羽绒服,能包裹住小腿那种。 临近要走时,她又拿了三条黑白灰颜色的厚实工装裤。 “拿去换上。”黎青扔过去一件长款羽绒服。 魏越被衣服砸地怔愣,无所适从接过来,走进试衣间换上,当柔软的衣服裹上身躯的那一刻,温暖得要命。 今年冬天,比冰冷先到来的,是羽绒服的温暖。 临近要走的时候,黎青才想起,鞋子忘买了,这会她不爱去别的地方买,随口问魏越:“你鞋码多少?” “三……三十九。” 导购推荐了几双,黎青直接拿下,最后结账三万一。 “姐。”魏越看了眼账单莫名心慌,心像是被揪住:“……太贵了。” “闭嘴。”她回。 谈话间,店员已经刷完卡,黎青拍他脑袋:“愣着干什么,这些东西难道还要我提啊?” “不。”闻言,魏越立马否认,并且将那一堆袋子利落拎着,紧紧跟在黎青身后。 “司机说堵车,我们站着等一会。” 魏越身形一顿,薄薄眼皮一掀,心脏某处砰砰乱跳,慌得他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她说我们。 不是我,也不是你,是我们。 “姐。”魏越喊她。 “说。”黎青没好气。 魏越垂着头,又不说话了。 黎青骂神经。 魏越忙说对不起。 三万一,是姐姐随手就可以花的钱,而他需要要用生死肉搏,才能赚到人生中第一个八万。 她们之间,有一层雾蒙蒙的玻璃,隔绝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鹅毛大雪飘落而下。 这场罕见大雪让不少人激动,欢呼,就连黎青也沉浸在这场雪景里。 魏越却只看着她的背影。 然后伸手拂去她发丝上的几朵雪花,神色冷冽而清隽。 这个冬天,因为有姐姐而变得无比温暖。 - 平静的生活止于某个深夜。 这段时间黎青已经开始接手公司,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都要抽空喝,一连就这样三个月过去,她整个人都有点萎靡。 好在,人是锻炼出来了。 “这个数据的支撑点在哪里?”黎青看着项目经理递过来的东西质问他,“还有。”黎青对一个超高预算十分不满:“李经理,这个数,你是觉得公司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李经理丝毫不敢多言。 这位年轻的继承者,拥有与生俱来的压迫气质。 整个过程中,黎青如鱼得水,带着一股傲慢和犀利,提出的每个问题无比尖锐,时不时质疑一些细节方案。 跟在黎青身边的小秘书不停记录着,手心都在出汗。 她始终从容不迫,“我希望得到一个更加合理的方案,重新预算资源配置和风险预估。” 李经理不敢有异议:“好的小姐,方案一周后放您办工作上。” “行。”会谈结束,小助理看黎青的眼神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羡慕。 “黎,黎总,你真是帅了。”助理眼睛亮晶晶的:“那经理从来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向来一意孤行,我们都拿他没办法。” 黎青眼中闪过狐疑:“行了,出去吧,顺便把会议纪要整理一份给我。” “好。”小助理应下。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充实且平淡,这些日子,她将名下各个公司去了几遍,和负责人几本混熟。 晚上九点半,黎青终于忙完了手里的事情,这时候,黎青的手机响了,是张叔打来的电话。 这段时间她真的太忙了。 以至于很久很久,没关注过魏越,张叔在电话里说,魏越手被人打断了,重伤,需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黎青登时没来由一阵心悸,父母出事的恐惧感支配着她赶往医院。 - “你还知道醒。”黎青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了他一眼:“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伤成这种样子,打不赢不知道认输吗?” 魏越睁开疲惫的双眼,沉默的看着地板。 眼里像是有晶莹的眼泪,有脆弱,有委屈。总之,只有魏越知道,这一次,只有恐惧,他已是穷途末路。 恐惧感时时刻刻折磨得他不得安生。 见他不肯说,黎青站起来就是对着他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毫不留情。 “说话!” 魏越被打地头偏向一边,嗓音沙哑:“姐,活着好累……” 他头上裹着渗血纱布,左手手骨裂,医生嘱咐过不能提重物,并且会留下后遗症。 “活着累你就去死啊,别跟我扯这些非主流观念。” “告诉我,谁干的?”黎青追问。 魏越像是石化了一般,颓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黑发碎发遮住薄薄的眼皮。 “说话啊贱人!”黎青看不惯他这副沉默的样子,又是恶狠狠一巴掌,这次打得更狠,响声震彻病房。 天知道,黎青当时签字时,有多么心慌,花了那么多钱才把他这条命留下来,都付出了,难道她不配知道前因后果吗? “姐姐……”魏越抬起泛红的眼,那么纯。 见他终于准备开口,黎青这才坐回椅子上,瞪他一眼:“你最好一字不漏说出来。” “那天我刚训练完准备回家,但是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把我打了。” “是谁,看清楚没有?” 魏越点头:“他戴口罩,但我认出来了,是上次比赛,被我打败的那个人,估计是输给我不甘心,然后对我下黑手。” “无耻下流。”黎青再次看他一眼:“你也是,人家偷袭点反应没有,废物一个。”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做出一副死人样子?” 黎青怎么也想不通,他平时不是会忍得狠吗,不是经常被打吗,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做出一副天塌的模样? 魏越不说话。 黎青不知道的是,还真另有隐情。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顶替私生子这事,被人看穿了。 那天训练结束,教练请他吃饭,实在盛情难却,魏越无奈只能跟上。 饭局上的拳手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其中有人为生活所迫,有人则是寻求战斗刺激。 突然,有人说说他家在下街。聊天中,魏越表示他也在下街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和那个拳手聊的很投机。 最毛骨悚然的一点来了。 “你在下街生活过?”房间门被打开,一个笑声响起,魏越瞬间后脊背发凉。 李明瑞! 他回头,对上了一双凶狠的眼睛,李明瑞的眼睛。 那是魏越的噩梦。 小时候被刁难的不堪经历纷至沓来,李明瑞那种恶,是天生的恶,他小时候受尽了苦头。 这一瞬间,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可李明瑞往他身旁一坐,硬生生摁住他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你好啊。” 即便如今他变得强大,变得有力量,已经足够自保,但他仍就害怕。 李明瑞看向魏越的教练:“胜哥,你们认识?” “是啊,咋们公司的一个拳手,别看他小,打起来可狠。”教练喝一杯酒:“知道黎家大小姐吧,这是她弟弟。” “哟,豪门啊。”李明瑞的眼神时不时打量他,最后发笑。 魏越顿时一沉,脑中绷紧的一根弦“砰”一声断裂。 那个从前欺负他的混混,认出他了。 认出他并不是私生子! 认出他是顶替的! 马上,姐姐也会知道! 第13章 割手腕 怎么办,谁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如果姐姐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将他赶出家门,彻底抛弃他吧。 魏越躺在病床上发颤。 他不想看见她厌恶的眼神。 现在的魏越身量变高,因为打了半年多拳,身子骨也不瘦弱,修长劲瘦,经过九九八十一拳的历练,小竹竿长成了常青松柏。 黎青嘱咐他几句,说明天还会过来一趟。 魏越乖巧点头。 可怜虫。黎青在心中骂他,总是这么可怜,也不知道做给谁看,她还记得上次进医院,这人也是如此。 无助的。 脆弱的。 好看的。 像一只落入水中,快被淹死的蝴蝶。 翩翩起舞又那么乖。 魏越一夜未眠,睁眼到天亮。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初春的花就开了。 黎青迎着晨光风风火火赶来,坐在病床的椅子旁,看着他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你这手要留下后遗症,继续打拳别想了。” 病床上的人薄薄的眼皮垂着,没什么情绪:“我知道。”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摇头:“我……”声音几分沙哑:“我也不知道,没人管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迷茫的十六岁,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飞来飞去,毫无头绪。 “姐,我可能要失业了。” 抬起眼,是泛红的。 他迫切需要一个人,安慰安慰他,很显然,黎青不是这个人。 也不可能是这个人。 黎青想说管你,养着你,以后读书去吧,别危害社会。但手机响了,小助理说客户提前来了,挺重要一个客户,黎青想认识,因此那些承诺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也为魏越割腕埋下伏笔。 “行了,我知道了,我叫张叔接你回家养伤,现在有事。” 像往常一样,他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姐姐的背影,向来决绝冷清。 魏越被接回家,躺在床上发呆,直到晚上九点,黎青都没有回来,这一走就是七天。 等黎青再次回家的时候,早累地将安排魏越上学的事情抛之脑后。 什么事都没有她睡觉中重要。 她要大睡一场! 她最近总爱半夜醒,迷迷糊糊睡一觉之后,她这才想起,魏越还受着伤呢,她准备去看一眼。 门是开着的。 魏越的房间开着台灯,可床上却空无一人。 人死哪去了?黎青没来由冒火,死崽子,都伤成那样了还乱跑,真是活该! 黎青逛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他,最后干脆不找了,准备上个厕所,厕所门关着,黎青以为里面没人,结果一打开门,两人来了个尴尬的四目相对。 “姐。”魏越整张脸爆红,语气带着点气愤:“我……我上厕所呢。” 还没来得及提裤子。 怎么能,她怎么能突然打开门。 “哦,看见了。”黎青倒是很淡定,将门关上,语气里带着不自然揶揄:“谁让你上厕所不开灯。” “不开灯就算了,还不反锁,我怎么知道里面没人。” 魏越很慌,他手本就残废一只,现在只剩一只手,慌张之下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去,急得他焦头烂额。 “你都看见什么了。”他紧张。在心中祈祷,祈祷只是看见裤子而已,并没有看见他的…… “还能看见什么,就那啥啊,还别说,你那尺寸不错,按照你这个发育程度,成年去做鸭子保准头牌。” “行了行了你快出来,跟你说件事情。” 魏越还是没拉上□□拉链。 黎青等的火大,再次将门推开,亲手过去将他裤子上的拉链拉上,不忘嘲讽:“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这么久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在玩割腕呢!”黎青没好气。 魏越垂着眼睫,不说话。 “出来。” 黎青坐在主位的沙发上,红色高跟鞋质感高级。而魏越则是带着伤痕,和断掉的手站在她面前。 “我记得上次问过你,有没有想好要去干嘛,现在想好没有。” “还没有。”这样的问话才是魏越最慌乱的。 姐姐她,已经知道了么? 知道他是顶替的私生子。 他必须要赶快求证:“姐,你认识李明瑞吗?” “谁?李明瑞谁?你打黑拳那些非主流朋友吗?”黎青狐疑。 看来姐姐还不知道,魏越悄悄松一口气。 “没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要干什么,但放心,我一定能养活自己。”不是李明瑞的问题,他又觉得,这是要被赶走的前兆。 实在太恐惧,又太没安全感。 魏越的手又开始发颤,脑子疼,耳朵也发出嗡鸣。 却听得她说:“以后,你去读书吧,别做不良少年了,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我管你,我养你,把你当做这个家的一条狗来养,你愿意么?” “答应做我的狗吗?”黎青抬眸邀请他。 “可是姐……我想做你弟弟。”魏越抿唇。 “你不愿意?” “不!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狗!”毫不犹豫,一口答应,脸上的阴霾随之消失,露出温和笑意。 “好狗。”黎青被逗笑。 “我今天正好有空,跟我走一趟。” 这是魏越第一次和黎青坐一辆车,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耳光。 疼的。 火辣辣的疼。 不是梦,他这回,是真的被她收养了,现在,有人管他。 他回神,发现了姐姐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用狐疑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他脸上有脏东西。 黎青骂他神经病:“好好的,你扇自己巴掌做什么?” “魏越,你该不会真有病吧?” 被人打他也就算了,他还自己打自己,难不成真是抖m? “……我没病,姐。”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管我。 他闭上嘴,任由窗外的风吹他脸颊,风也吹动她柔顺的长发,有那么一刻,姐姐的长发飘过他的脸颊——薄荷味道。 司机在一处商场停下来。 黎青领着她进去,随便找了家理发店,经过一阵修剪,魏越那头遮住眼睛的长发总算没了。 接着黎青又去给他买了一些夏天的换洗衣服,消费八万三。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既然愿意做我的狗,就要服我管,以后没我的授意,不准去捡垃圾听见了吗?” 魏越跟在她身后,眼睛忽然变得雪亮:“知道了姐。” “还有,没我的允许,也不准再出去找那些烂工作,好好给我上课。” “养你到大学毕业,到时候你就可以麻溜滚了,有多远滚多远。” “你的户口不会和我上一起,外人面前,就是和我资助的一个穷学生,记住了?” 魏越一一点头。 嘴上笑着,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伤筋动骨一百天,魏越的手少说也得三个月才能好,这三个月,他开始玩命复习。 但很快,他就遇上一个难题。 他学历很低,高中的知识,他看不懂。 那个魏越该上高中,可他原本,应该上初中。 这就让他压力山大。 为了不露馅,魏越只能选择没日没夜复习,开学时间是九月份,现在三月,他还有时间。 忙碌的日子就这么进行下去,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魏越的手好了。 拆开石膏那天,黎青也在家,他手刚好黎青就迫不及待使唤他做饭,魏越很会做家常菜和处理鱼类,经他处理的鱼,没有一丝一毫腥气。 更何况,他还很会收拾房间,比阿姨收拾得干净好几倍。 不得不承认,这个奴隶,她很受用。 “姐,我新学了饮料,明天做给你喝。”饭做上,魏越递过去一块饼干,黎青接下吃了。 九月份,魏越开学。 这一年,他十七岁。 已经在黎家度过了一整年的时光。 开学之前,黎青察觉到一丝魏越的不对劲,时不时望着她,悲伤,脆弱,但最终没有开口。 终于,在他又一次露出这种眼神后,黎青推开房门,问他怎么了? 魏越垂眸说没事。 真是给脸不要,黎青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魏越的手机屏幕亮了。 消息是李明瑞发来的:【我知道你住在哪,你说,我要是找来,跟你姐说你是顶替的,你说她会不会将你赶出家门?】 【别装死,回答我】 【给我一笔钱,封口费只要三十万,给了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 【这可是笔划算买卖】 李明瑞发来一串银行卡号码。 魏越颤抖着手点开,内心煎熬又挣扎。 他又要回到那种流浪的生活了吗? 魏越的脑袋一片混乱,熟悉的耳鸣又开始作祟,浑身麻木,犹如身处地狱。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手腕上已经多了一道伤痕。 第三道伤痕。 这是最深,也最痛的一道。 鲜血止不住往外涌出。 魏越看着那些鲜血,竟然笑了。 露出诡异,癫狂的笑。 要被拆穿了么? 卧室里一丝光亮也无,魏越颤抖着手打开昏黄的台灯。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竟有几分骇人。 他瘫坐在床边,微微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累了,地上是一滩属于他的血迹,而手腕上的伤口,被血糊住,不再流。 他强撑起意志,清理血迹,一片黑暗中,他开始审视自我。 真的穷途末路了么? 用尽那么多手段才留下来,真的要功亏一篑了么。身体里有个声音对他说:魏越啊,这就是你的宿命。 认命吧。 不! 他绝不认命。 他魏越绝不是这样的人,过往那么困难,他都没有将他打倒,他才也不会轻易倒下。 魏越继续喘息。 他忽然想起姐姐的巴掌。 冷香中带着疼痛,让他的身体发生怪异感觉。 姐姐…… 第14章 珍珠夹 九月份,魏越终于去学校报到。 许多年不曾踏进校园,一下到了新地方,起初很不适应,由于初中缺席三年,他自补的知识漏洞百出。 为了能跟上身边同学的脚步,他不得不更加努力学习。 这所学校在江城能排名前三。 距离家说不上远,但也说不上近,黎青问他住校还是走读,魏越毫不犹豫说走读。 黎青说家里只有一个司机。 话里话外表示不会给他配司机。 魏越看她一眼,飞快挪开视线:没关系,我走路回来就可以。 “走路回来?”黎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只手抚上魏越的额头:“你没搞错吧魏越,来回一趟可是接近两个小时,来来来,脑袋打开给我看看,看看脑子是不是真的有包。” “姐。”魏越抬起脸任由她搓圆捏扁,不反抗哪怕一下。 “有卡点公交车,放学跑快点。”黎青放开捏着他年的手:“随便你。” 晚上,黎清在工作,魏越默默端上一盘子剥好的荔枝,以及一杯养生饮料。 黎青时不时吃下去一些。 而每吃下一口,喉结便滚动一下。 魏越悄悄盯着她滚动的喉管,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浑身犹如触电窜过几丝电流——好奇怪。 她再一次。 将他做的东西吃进了肚子里…… 黎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她喊一声魏越。 “姐,怎么了?”他靠近他。 黎青啪一声给他来一巴掌:“滚去收拾房间。”打完,这才终于对劲了。 可是收拾房间的魏越变不对劲了。 这个房间里,连空气都是粘稠的,充满了姐姐的味道,这里是,那里也是,到处都是,令他天旋地转。好奇怪,又……好香。 浓郁的冷香。 他像是回到泥土中的蚯蚓,要死在这里。 好在,房间很快收拾完,魏越出来的时候,黎青洗漱完毕,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他说:“对了,既然管你,当然也包括成绩。” “你要是敢学不好就死定了。”黎青做出要揍他的动作:“为了送你去那个学校,你姐我又是废了不少功夫,又是花了好多钱……” 她好一阵数落,魏越就耐心听着,看向她: “谢谢姐。” “收下谢谢,对了,我不干亏本买卖,成绩单记得给我看,敢学习不好,你就等着挨打吧。” 说完转身就走。 留给他决绝的背影。 挨打么? 他觉得挨打也不错。 高一生活还算轻松,课程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勉强能跟上,只是语文这一科目,他有很多地方不懂,学起来很累。 自上学开始,他就和周围学生格格不入。 魏越不交朋友,独来独往。 不管在什么时候遇见他,他总是在看书。 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因此,这学期过半的时候,他拿了个很漂亮的成绩。 总分1050分,他拿到了七百六十。 黎青则是往返于家和公司之间,两点一线,十分规律。 公司情况十分稳定,经过这些日子深入内部的打探,已经完全摸清楚,不会再出现自己不明不白公司亏钱的情况。 难得下一个早班,黎清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忽然想起魏越是走读来着,对司机说:“去一中。” 司机很疑惑:“小姐,今天怎么要突然去学校。” “我弟弟在那读书。” 司机有些意外。 等到了学校门口,黎青发现自己记错了放学时间,这个点,魏越已经放学半个小时了,没办法,司机只能开快点,看能不能半路追上那孩子。 黎青一直在路上观察。 直到看见一个孤单的背影,错不了,那就是魏越。 穿着简单运动裤和灰色卫衣,她让司机把车停在魏越前面,没来由冒出一股无名火。 魏越看见熟悉的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穿着细高跟的姐姐拽进车里。 “蠢货!” 魏越完全不知道姐姐为何生气,长睫下星眸清隽,下意识闭眼:“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黎青差点一巴掌打下去:“别告诉我你连公交车都不会坐,非要走路,魏越,我很好奇,你不会是个自虐狂吧?” 她半开玩笑,魏越急忙将袖子拉下去一点,遮住自残的割痕。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这么听话?” “当然。”魏越坐在车后座的一角,过了很久才说:“毕竟,我是你的一条狗。” “哈哈哈。”黎青觉得好笑,随口问一句:“那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魏越思考了一会。 不多时,柔和有厚度的声音传来:“我去。” “神经。”黎青继续笑:“小小年纪就这么神经,以后成疯子了怎么办哈哈哈。” 那双冷冽双眸移开视线。 车继续开着,不料忽然下了雨,山城的天气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早春是有些冷的,黎青坐在车内还好,但一下了车,凉意立马窜了上来,令她猝不及防。 “姐,你就在车里,我回去拿衣服。”魏越下车后将车门关上,不多时等车门再次打开,黎青手里就多了一件外套。 趁着黎青穿衣服的空档,魏越撑开伞。 雨点一颗颗砸在伞面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沉闷。 潮湿天气里,能闻见泥土夹杂着腐烂树叶的清香,魏越开口:“那我可以做你唯一的狗吗?” “当然可以!”黎青不以为然。 “那说好了。” “好好好。”黎青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十分敷衍地回答。 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钟,魏越看她:“饿了没有,我去做宵夜。” 黎青说想吃汤圆。 魏越放好书包,拴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汤圆粉要用温水揉开,揉紧才有嚼劲,皮里包裹上芝麻,开水下锅。 不多时,两碗汤圆上桌。 黎青正懒散坐在椅子上打游戏。 长发披散在两侧,明亮的灯光下,连一根根剪睫毛都清晰可见。 她肤色白皙,是如同暖玉的颜色,双眼皮,处于杏眼和桃花眼之间,眼睛又魅又纯,此时卸了妆,更多的是美。 惊天动地的美。 魏越看她一眼,迅速垂着眸,看向别处。 “姐姐,汤圆好了。” 黎青闻言打着哈欠,放下手机,来到餐桌前。 汤圆快吃完的时候,黎青发觉他的手臂在发颤,蹙眉:“你手怎么回事?是不是后遗症上来了?” 魏越微微喘息一声。 “可是不对啊,你受伤的是左手,这回发抖的是右手,怎么回事?” 他摇头。 “没事的。”他视线看向别处:“姐,期中成绩下来了。” “快,成绩单给我看看。”黎青看向他的书包——白色的,她挑的。 不得不承认,黎青是有一点想嘲笑他的,那么久没上学,他成绩应该很差,总之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此刻,黎青觉得自己在做家长。 简直弥补了她不想生孩子,但想做家长的遗憾。 “快点,拿出来。”她催。 魏越点头,手里拿着成绩单,神神秘秘看向她,那双冷冽的眸子里,蕴含着细碎的光,像有点高冷,但又十分怕你揍他的小狗。 他将成绩单放桌上:“姐,看吧。” 黎青拿过来端详。 成绩单上,是一排还算漂亮的成绩,没法数落他,黎青有点小失望。 “也就和我上学的时候差不多嘛,再接再厉。” 魏越眸中的亮光越发明显:“我会继续努力的。” “行了行了,去把我房间收拾了,我洗漱要睡觉。” “好。” 再次回到这个香味浓郁的房间,魏越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跪在地上,拿着湿毛巾,一点点擦拭地板间的缝隙。 花盆底座,鞋架里层的灰…… 外面传来水流声,他知道,那是姐姐在洗澡。 与此同时,包里的手机震动几下,他拿起来一看,浑身又接着颤抖——李明瑞。 他发过来一张图片,是这个家的照片! 【再不来见我,我可要来见你了】 【再不给钱,可不就是三十万这么简单了】 【冒牌货,赝品,你以为你能伪装几时?】 巨大的耳鸣再次卷土重来。 疼痛裹挟着脆弱的哀鸣,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好像快死了。 他麻木地收拾着姐姐的房间,擦拭座椅时,耳边突然传来“啪嗒”的声音。 也是这个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定睛一看,原来是姐姐的珍珠夹——从化妆桌上掉入地上。 珍珠夹。 是白色的。 是姐姐用过的珍珠夹,夹过姐姐的发丝,碰过她的头皮…… 想要,想偷偷藏起来,想拿走…… 眼前世界光怪陆离,身体有什么地方,翻涌出奇异感,魏越瞳孔一点点放大,嘴角勾勒出冷冽的弧度,终于,他好像魔怔了。 他将用受过伤的手拿起来,捏在手掌心,然后凑近鼻腔嗅了嗅,低低地喘息,喘息。 薄荷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忽然想起一个词——魂牵梦绕。 突然,门被人推开,黎青洗漱完,问他到底收拾完没有! 魏越的身体抖了一下,珍珠夹又从他手中“啪嗒”掉落。 “……姐,这个珍珠夹脏了,我刚刚给擦灰呢。” 黎青看了那发夹一眼说:“这发夹好久以前买的,过时,我不要了,帮我丢了吧。” 她未曾发现端倪。 魏越松一口气。 他确认道:“姐,你真不要了?” “然当,怎么,你想要。” 魏越抿唇,并不说话,他当然想要,但显然不能直白的说。黎青觉得好玩,捡起那个发夹“咔哒”一声别在了他的耳侧。 耳尖立马泛起红色。 魏越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发夹取下来,放置在一个铁盒内。 房间没开灯,十分阴暗。 他拿起手机,给李明瑞发了条杀气腾腾的信息。 【不是要见我吗,明晚见】 [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珍珠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