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狗腿小弟的鱼》 第1章 生鱼何欢,死鱼何惧 刚出锅的炸鸡柳,快来买嘞! 烤地瓜十元三个,十元三个。 乌龟五快五块,统统五块。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套圈,套圈,十元一个,十元一个,有斗鱼,有兔子,还有石膏像,大西瓜,能玩能吃,想套啥套啥!美女,美女,来玩一个试试!第一个哥送你,不收钱! ...... 嘈杂喧闹的声音透过玻璃和水传导后,像是一群人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交谈,窸窸窣窣,怪异模糊。 许君言慢慢醒来,已经习惯这种感觉,只是晃动了两下残缺的鱼尾,算是又多活一天的仪式感。 他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又在这狗屎的鱼缸,旁边有个狗屎的摆摊老头扯着大嗓门吆喝,以及接下来狗屎的人生,不,现在应该叫狗屎的鱼生。 因为他已经不是人了,是一条鱼。 一条夜市上摆在地摊里供人套圈玩的众多宠物之一的银尾斗鱼。 市场价20,用圈套的话,十元一个圈。 现在他的主线任务是躺在鱼缸里发呆。 有一天哪个好心人把他套走了,喂点好吃的鱼粮算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了。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中那个套那个。”摊主挺着肥硕的肚子满脸奸商笑,随手揽过一个人群里落单的小男孩,哄骗道:“来小弟弟,大人怎么不在?要不要玩一个,叔叔给你便宜价,五十一个圈。” 许君言跟往常一样躺在鱼缸里思考鱼生,闻声淡淡撇了一眼。 五十一个?刚刚还狗叫十元一个。 这么黑心别哪天走夜路嘎巴一下死了。 “谁买一条烂鱼啊,一块钱我都不买,喂我家猫都嫌臭。”显然那小孩也不是那么好糊弄,拿着隔壁摊位新买激光笔投在鱼缸上,冲着缸里的鱼晃来晃去,嘴里振振有词:“你看你这条鱼鱼尾都烂没了,鱼鳞都炸开了,眼睛也凹陷下去,很快就要死了,看我是小孩,还想骗我!” 猩红的光束从鱼尾扫到鱼脸。 许君言正四仰八叉的躺着,强烈的射线晃的他眼睛一阵刺痛,整条鱼疼的不由打个哆嗦。 在混浊的水里游曳几下。 破破烂烂的鱼尾又掉下一块银白色的碎块。 妈的! 痛死老子了! 老板一看忽悠不成,瞬间收起笑面,大手一推,“去去去,不买别捣乱,死了让你赔钱。” “略略略,谁稀罕你的臭鱼,骗小孩晚上尿炕头,跟你那臭鱼一被窝。”小孩做了一个鬼脸,嬉笑着跑走了。 “你特么才是臭鱼!”受害鱼直接被晃的头晕眼光,半天没缓过来,又补充了一句,狗屎的小孩,祝你长大跟这老头一样阳痿早泄。 老头当然是指把他摆在地摊上的摊主,老头嘴黑心黑手更黑,许君言每天都要咒他俩小时。 当然人是听不见鱼说话。 这点许君言早就知道,最初变成鱼的时候嗓子都喊破了,鱼缸外的老头只知道往里倒鱼粮,甚至还往鱼缸里磕烟灰,差点没把他气死。 鱼咒人似乎也没什么作用,不然许君言咒他三年,他还是能在大学城这条街骗的风生水起。 许君言深知这点,骂累了,自觉的放松身体,整条鱼轻飘飘浮在了水面上。 “你看那条鱼是不是不行了。”一个声音又从外面传到鱼缸内。 “你才不行了!”许君言狠狠一瞪,身体一翻转,把翻白的肚皮努力压倒身下,晃动着残缺不全的尾巴,狠狠地瞪着说话的人。 玻璃钢反射出一张放大的鱼脸。 “你再说一遍,看我咬不咬你就完了。”许君言怒气冲冲瞪着鱼眼,除了地摊老板肥硕的肚子,玻璃缸外隐约印出两个人的身形,然而那双鱼眼被混浊的霉菌腐蚀,已经有些看不清面前那两个人的长相。 “哎,又活了。”其中一个人说着,随即叹口气:“这鱼养的,怪可怜的。” 摊主眼看来生意了,热情地走过去,拿着一堆塑料套圈,跟说话人打哈哈,“套不套?50一个圈。” “50一个?你抢钱呢?” “不都说你们大学生最有同情心吗?看它可怜套中就是你的了。”地摊老板掂掂手里的圈,心里暗自打量面前的两个男人。 说话的人斯斯文文,鼻梁上架着瓶底厚的方框眼镜,一看就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不过身上穿着耐克阿迪,估计有点小钱。 另一个就长的不得了了,长头发,垂腰的长发扎着低马尾,戴着圆框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褂,白大褂上还带着副主任医师字样的牌子,长的很高,比他高出一个头,脸上白白净净的挺带劲,要不是有明显的宽肩平胸,老板还真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不过这些大学生都思想前卫,男的留长头发,穿着白大褂一点也不稀奇。 刚要上前继续忽悠两句,书呆子男推推眼镜,“我是大学生,不是大傻B。” 地摊老板一噎,赶紧上前改口:“哎,今天还没开张,要不便宜一点给你十元一个,十元一个好吧?” 张安并没有理会地摊老板的话,抱着手臂跟旁边的人吐槽:“我妹妹养了一条斗鱼,也是银白色的,看这条斗鱼应该快不行了,估计过几天就死了。” 旁边的男人叼起一根颗烟点燃,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走了。” 许君言还想争论几句自己没有快不行,然而男人嗓音一出,他顿时怔愣了好几秒,睁着双大眼睛用力游了几圈凑近鱼缸边缘,以最近的距离贴近说话的人,盯了半响张着口,连忙游到最里面的塑料假山里,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张安扯扯要走的人,“哎,蓝宁,说它快死了,你看那鱼还游两圈把自己藏起来了,挺有意思的,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 “它能听懂人话?”蓝宁轻嗤,“没睡醒?” 鱼和人天差地别,应该不会有人相信,鱼真的能听懂人话。 也没有人相信人会变成鱼。 许君言藏了一会想到这点,又跑出来大胆地看了几眼,看了半天,一颗鱼心狂跳,真的是蓝宁,没看错,虽然过去了五年,但这人的样子,声音,一点也没有变。 就是长的有点高,黑压压的看过去,比那老头高了一个头。 许君言记得高中时候蓝宁也没长这么高,大脑袋,身体细细的,像跟火柴棍,搭上去硌得慌。 怎么一下子窜这么高?吃化肥了? 蓝宁点点烟灰,察觉到一股视线,便看向那鱼缸,鱼缸的鱼被他这么一盯,又闪电一样躲在了假山后面。 只露出半个秃尾巴。 蓝宁微微皱起眉,对视的一眼,头像被针扎了一下,短暂的刺痛一闪而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张安也挺好奇,“哎,它怎么一看你就躲啊?好像很怕你,刚才还半死不活的。” 许君言听完心里一阵气,谁怕啊,他许君言做人天不怕地不怕,做鱼还怕?说完深知人听不见,从假山里出来,肚皮一翻,又飘在水面上了。 蓝宁又不知道他变成了鱼,就算知道,应该也会把他做成鱼酱,踩两脚扔了喂狗之类的。 毕竟高中的时候,自己没少欺负他。 “够了,买还是不买?”没等地摊老板发话,蓝宁不耐烦地抽着烟,刚才的刺痛只当是自己太长时间没休息,薄唇吐出一阵白雾,“我晚上还要代课。” “他这鱼都飘水面上了,我买回去干甚,我就是单纯可怜可怜。” “可怜有什么用。”蓝宁淡淡道。 张安双手一摊,圣母心泛滥结束转头就要走,老板见生意要泡汤,连忙拦住两个人:“哎,它就这样,会装死,我给你十块一个,别走啊,五块,五块行了吧。” “这种东西你还要五块钱?”蓝宁叼着烟嗤笑一声,“抽空留点钱看看你那贫瘠的脑子吧,去南林大医院记得挂我的号,我的号也五块。” 套圈老板刚想喷他,看见面前的小伙挑着一双丹凤眼,面容阴冷,袖口手腕处还带着一块十几万的劳力士表,一看便知道不好惹且不能惹的主。 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穿过步行街,张安跟蓝宁往约好的小吃店走,边走边说:“晚上代刘老头的课?” 刘老头,大名刘德永,是世界级著名脑外科专家,脑外科和神经外科学术界泰斗。 是医学界的传奇,也是南林医科大响当当的招牌。 “不然代你的吗?” 张安扶了下额头,他一个在读医学牲怎么有资格让别人代课,蓝宁说这话纯粹是在寒碜他,“不就是叫你出来吃个饭吗?怨气这么大?” 蓝宁没吱声,插着兜往前走。 张安啧啧两声,“学霸的世界就是跟我们凡人不一样啊,学到登峰造极,饭都顾不上吃,吃个饭,我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也得低三下四的请你出山。” “我跟你不是从小玩到大。”蓝宁淡淡地纠正。 “哎呀,我们高中一起到大学嘛,不就是从小玩到大么。” 张安跟蓝宁在一个高中,从高中就跟蓝宁前后桌,到高考更是考了同一所大学,念同一个学科。 不为别的,单纯是蓝宁是张安从高中时期追捧到现在的偶像。 高中就是学神一般的存在,平时不上补习班也稳居年级第一。 大学考上南林市第一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跳三级,成功吸引刘教授刘德永的注意,并收为关门大弟子。 而这位大弟子也不负众望,成为医科大的传奇学霸,年仅二十五岁发表多篇SCI,又破格晋升副主任医师,现在已经能够完成多项复杂的脑外科手术。 张安起初兴致高昂地追赶这位学神,努力五年也只能做个小跑腿,在如此可怕的天赋下,也只有仰望的份。 张安撞了撞他,“我也不是没事找你,这不刚从医院回来,教授托我给你捎话。” “什么话?” “说下周有台手术,他最近腰痛病犯了,估计上不了台,让你晚点过去找他拿资料先准备着。” “我知道了。”蓝宁道。 刘教授年过古稀,是南林大返聘过来的,因为年纪过大,一年也做不了几台手术,也没什么精力上课,蓝宁平时给老教授代课教学生,有手术的时候也替代他上手术台。 两个人到了小饭馆,张安随便点了几样菜,等菜的间隙倒了一壶大麦茶。 麦子的香味飘散,张安抬眼看他,又说,“你知道下周要手术的是谁吗?” “不知道。”在没拿到资料前,蓝宁不可能未卜先知。 “董宇。”张安放下茶壶,敲敲桌子,“那个董宇,记得吗?” “董宇?”蓝宁思索了一阵,眯起眼睛,“哪个董宇?” 张安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对视一眼,蓝宁眉心微皱,顿时想起来一些不怎么好的记忆。 张安会意道:“就是高中时欺负你的那个董宇。” 蓝宁揉揉鼻梁,淡淡道:“叫我出来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高中时期董宇确实是蓝宁的噩梦,但也仅限于过去,张安不说,现在蓝宁几乎都会永远的忘记这个人。 “你这么淡定啊?你忘啦?那个董宇。”张安好心提醒他,“当初他跟许君言一样,到处找你麻烦。” 蓝宁缓缓睁开眼睛,许君言,许君言,蓝宁很久没在别人口听到这个名字。 离开了那所高中,与许君言相关的人或物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如今再次从被人讲出,那三个字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撞击在他的心脏上。 撞的他头晕眼花,耳朵嗡鸣。 “别说了。”蓝宁轻声开口。 但饭馆里声音嘈杂,张安还在回忆往事,“他和许君言,不都是在高中的时候霸凌过你么。” “我知道了。”蓝宁觉得呼吸不畅,好像一个巨大的真空压缩机,把周围的空气压缩,让他觉得喘不过气,蓝宁只能机械道:“别提许君言。” “许君言咋了。”张安一提许君言更加激动,愤愤道:“许君言比董宇更可恨,在高中时,他俩关系不好,拿你出气,哪个不是肚子里坏的直淌水,把你欺负的遍体连伤,如今风水轮流转了,他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等你救,那个王八蛋许君言死了,估计现在坟头草都没人拔......” “够了!” 吱呀-----木制凳子划在地板上拖曳出刺耳的声响。 蓝宁猛地站了起来吼道:“我说别提许君言!” 他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想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张安一时被镇住,嘴里的话也卡了壳。 眼前的人站起来,脸色阴沉又苍白,本来就锐利些的丹凤眼现在阴沉沉的如同夜里的浓雾,黑的骇人。 “蓝宁......我知道了,我说许君言你不高兴?”张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了啊。” 噪杂的人群变得安静下来,纷纷朝蓝宁投来好奇的视线。 蓝宁深呼吸一口气,从那真空的环境慢慢抽离,拿起桌上的手机,大步往外走,“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哎,你。”张安想追又不敢追,叹了口气,扇自己几嘴巴,“说这些干什么,真欠。” 第2章 许君言死了 蓝宁很少提起以前的事,要不是正巧看见董宇的诊断资料,张安也不会主动提,因为蓝宁以前真的太苦了,生活上贫困潦倒,先被董宇欺负,后来董宇利用他招惹许君言,蓝宁又被许君言欺负,但许君言比董宇更加可怕,董宇只是时不时找蓝宁麻烦,而许君言几乎形影不离的缠着蓝宁。 而且性格恶劣乖张,经常打架斗殴,甚至臭名昭著的董宇都害怕他。 更别提蓝宁。 张安当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两个人的家世非富即贵,学校都不敢管他们,张安跟不敢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轮流欺负蓝宁。 索性后来董宇转学了,许君言死了,蓝宁才过上好日子。 张安默默对着一桌子菜叹口气,他的偶像还是这么的可怜。 被许君言欺负的,即便那人死了快五年,现在听到名字都应激。 许君言睡了一觉,分不清白天黑夜,总之又是彩灯闪烁,晃的他眼睛疼。 今天格外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只能肚皮朝上,飘着生活了。 就这样飘了不知道多久,在老板第一百次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扔出去的时候,许君言终于把自己抢救过来了,努力翻过身体。 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干什么?” 旁边的老板呵呵一笑,“这鱼挺耐活阿,都在你手里三年多了,还活着呢。” 这老板不是专业养鱼的,三年前从花鸟鱼市场捡了条四处乱蹦的鱼,随便找了个鱼缸养着,扔进套圈的地摊里,没想到还挺受欢迎。 前两年这鱼身价100一个,想买走它的人络绎不绝,因为那时许君言特漂亮,尾巴大的占据整个鱼缸,游在水里跟一块飘动的彩绸一样,每次游动都折射着雍容华丽的光晕,让人眼馋的不要不要的,但是那鱼生性好斗,套进去一个,顶开一个。 慢慢的谁也没有套走。 渐渐的,鱼缸里的水变得混浊,本来银白色的鱼尾被腐蚀,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少,许君言从这摊子里炙手可热的头牌变成无人问津的烂鱼。 他的圈从100一个到10块一个,估计过两天就要白送了。 旁边买宠物鼠的老板说:“你这鱼鱼尾都烂了,给他换换水吧,两年都没换过水。” “嗨,换什么水阿。”地摊老板拿起一袋子花花绿绿的鱼粮往里倒,“死了就死了,它这样,已经没啥吸引力了。” 噼里啪啦的鱼粮打在许君言脑门上,许君言怒气丛生,大叫:“喂,下饺子呢,这鱼粮难吃死了,你妈的你等着,等我变成人……” 然而许君言说的声音再大,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动动鱼嘴,仿佛在进食一样。 许君言狠狠地咬着鱼粮,骂道等我变成人,把你嘴里塞满鱼粮按在鱼缸里打。 然而吃了两口,又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最近它总感觉自己很累,时不时的就得肚子朝上飘一会儿才能缓解。 而且五年过去了,他也没有变成人。 ------- 周家。 漆黑的劳斯莱斯缓缓停靠在别墅门口。 没等司机绕过车头开门,蓝宁已经下了车。 阿姨王丽梅招呼他进门:“午膳都在餐厅备好了,夫人,大少爷,老爷都在,就等着少爷您来呢。” “好。”蓝宁应声。 走进餐厅,梅姨便默默的关上大门,留下蓝宁跟一桌子人对视。 餐桌上菜品丰盛,只不过蓝宁不是很有胃口,随便捞了个椅子落座。 餐桌是欧式长桌,主位上坐着周振雄,右边是长子周瑾风,左边是周振雄的正妻黎雪,而最边缘的,是他自己蓝宁。 蓝宁姓蓝,随母姓,只流着一点周家的血脉,在登上南林市高考状元榜榜首的时候被周振雄注意到,忽然想起自己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状元私生子,心生怜悯,带回来给口饭吃。 “宁宁,下周你有台手术?”周振雄不紧不慢地声音响起。 蓝宁神色淡然,“教授名下是有台手术,怎么?” 黎雪摸着董太太新送的鸽子蛋红宝石钻戒,缓缓开口:“说来也是缘分,做手术的那小孩子,是咱们家的老朋友了,你董叔叔家的小儿子,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听说你们在高中的时候还认识呢,叫董宇。” “董宇?确实认识。”蓝宁淡淡道。 “认识就好了,你董阿姨跟我说了,那孩子从小就混,干的坏事数不胜数,前阵子酒驾撞到高架上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老天的报应了,要是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等你做完这台手术,他们母子登门道谢。” 蓝宁听的有些想笑,他跟董宇的关系在场的估计没一个不知道,董宇跟他一个高中,欺负了他整整两年,因为什么欺负他,想必也很了解。 但这都是蓝宁自己的事,旁人一句轻飘飘的老天报应过了,就把这一页带过去了。 “真的吗?”蓝宁淡淡地说:“您不说我还忘了,一说我倒想起来真有点过节。” 黎雪笑呵呵,随口道:“什么过节啊,当初都是年纪小不懂事,他也不知道你是咱们周家的孩子,要是知道也不会欺负你。” “不是周家的孩子就能欺负了?”蓝宁垂眼冷笑:“世界上竟然有这种道理。” 蓝宁说完黎雪笑容仍挂在脸上,眼里的笑意却慢慢退却。 “蓝宁,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周振雄沉声说。 餐桌上一时间陷入寂静。 周瑾风放下擦手巾,慢条斯理地出声:“弟弟,董叔叔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知道,这台手术关乎着两家未来的命运,你是周家的人,为了周家的利益,即便受了一些委屈,也要顾及周家的未来。” 蓝宁慢慢吃着饭,眉眼中透着冰冷和漠然。 周振雄也知道蓝宁高中时跟董家小儿子的那点事,说起来也是因为自己的孽缘种下的因果,便消了几分气:“不管你以前跟那小子关系怎么样,你做了这台手术,以后他见你都要尊敬几分,叫你一声哥,但现在你董叔叔有求于咱们,你必须得给董家一个好结果。” “怎么个必须法?”蓝宁放下筷子,懒懒地抬眼,“病人的资料还未接手,而且脑科手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谁也不能保证结果是必须的,绝对的。” ------- 手术定在下周三。 张安知道依旧是蓝宁主刀后在寝室里破口大骂,骂蓝宁是脑子进水给当初的死对头做手术,骂了一会又开始骂董宇,一直骂到周三没有停。 当然蓝宁不知道这些。 手术预计十小时,蓝宁已经看过病历,头部受到剧烈撞击,挡风玻璃碎裂,一条钢筋从眼眶扎到后脑,第一次手术主要是减轻脑水肿带来的颅内高压,去除主要的异物,第二次手术是要清理掉飞溅进去的细小玻璃碎片,由于靠着视觉神经和大脑皮层,所以需要在精密仪器下连续操作,这不仅考验医生技术也考验医生的专业判断和决策能力。 稍微一点差错就会导致永久失明和脑内不可逆损伤。 刘教授三年前做过类似手术,三年后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次操作,只能由蓝宁替代。 手术室内,仪器的灯光交替闪烁,蓝宁穿着蓝色手术服慢慢走到手术台前,董宇半边脸遮着无菌布,另外完好半张脸露出来,在看到蓝宁的那一刻,眼神里写满了忐忑不安。 虽然蓝宁戴着口罩,但董宇还是认出了他,目光相撞的一刻,董宇嘴唇只打哆嗦,他做梦也没想到,曾经自己打过,骂过,玩弄的人,现在拿着手术刀成为了决定自己生死的判官。 然而他毫无选择,这手术,全国乃至全球,也只有蓝宁一个人做。 他的眼球和他的人生都压在这里。 他不得不低头,“蓝宁,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是畜牲,是混蛋,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蓝宁一言不发,视线扫过董宇,深蓝口罩上露出无框眼镜和狭长的双眼,那双眼漆黑平静,像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他拿起操作台上的手术剪看了看,银白色剪刀在白炽灯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晕。 董宇心脏狂跳。 蓝宁慢条斯理地靠近,带来一阵消毒水的气息。 尽管董夫人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但是董宇还是忍不住打哆嗦,车祸后造成的心理阴影让他对死亡无比恐惧,他不得不哀求面前的人寻求心理安慰:“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怎么欺负我都成,还有,以前也不是我一个人跟你有过节吧,还有许君言,你是受害者,我也是啊,我当初转学就是被他打进医院,一直躺了两周多,咱们都是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对不对?” 蓝宁听完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 似乎觉得太好笑了,狭长狐狸眼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董宇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蓝宁,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们以后就是好兄弟,我以后命都是你的。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蓝宁固定好他的脑袋,慢慢地俯下身,说出了进手术室里的第一句话:“他为什么打你,你难道不记得吗?” 董宇一愣。 手术室里的人来来往往,都在各司其职准备着接下来的手术,丝毫没有注意到蓝宁的异常,只是觉得蓝宁低头在跟患者在沟通,进行简单的术前询问。 蓝宁语速很慢,声音很低,带着些许气声,“要不要我提醒你,是因为你说我跟我妈一样都是出来卖的,说我,是许君言的婊子。” 董宇登时浑身打了个冷战,一时语塞,“那,那时候我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真的啊,我真的......” 蓝宁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起身,为他遮下深绿色的手术布,董宇的视野变得灰暗,随着手臂上的刺痛感,渐渐的他失去意识,闭上了眼睛。 手术持续十个时,结束时已经晚上8点,蓝宁换下手术服,脚站过久都有些肿胀的发麻,门外等待的人一股脑的扑进去,多数是董家过来的人,董妈捏着佛珠双手合十一边说着佛祖保佑,一边抱着自己的儿子泪流满面。 蓝宁转身要走,抬头看见了周瑾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周瑾风问:“手术怎么样?成功吗?” “你觉得呢。”蓝宁摘下口罩,越过他往出走。 周瑾风抓住他再次确认:“小宁,你不会任性吧?” 蓝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也不会食言。” 周瑾风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开了他,“大哥相信你,好好休息,累坏了吧。” 蓝宁没再理会,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跟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十个小时的神经紧绷,如今放松下来,只觉得无限的空虚和恍惚。 他有无数个机会让董宇生不如死,但是抬手的那一刻,蓝宁只觉得会弄脏自己的手术刀。 有人跟他说过,蓝宁以后一定是名好医生,所以蓝宁是一名好医生。 正休息着,诊室的门敲了两声,蓝宁睁开眼,张安拿着董宇病历本走过来递给他签字,蓝宁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掏出上衣兜的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张安唉声叹气,“老刘说你手术很成功,一个劲的在外面夸你呢。” 蓝宁脱下白大褂,张安下意识接过,挂在衣架上,又说:“你真的人美心善啊,董宇这种败类也是有狗屎运,遇见你这个不计前嫌的大善人。” “说完没?”蓝宁穿上衣服往外走。 张安撇撇嘴,“没说完,董宇他妈说晚上组个局,请全科室的人吃饭。” “晚上有解剖课,不去了。”蓝宁朝后面摆摆手。 “不是,你刚做完手术就去上课啊,不要命啦?”张安跟在后面吐槽:“谁给你排的课表啊,是人吗?” 蓝宁:“我自己。” 张安欲言又止,伸手拉住他:“好歹休息一下吧,每天这么高强度工作,活着不累吗?” “你怎么知道我活着累不累?”蓝宁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少管闲事。” 南林市医科大。 这是一具青年男人的大体,还未经过特殊的处理。 蓝宁今天的课程就是教会学生如何制作人体标本。 大体保存的很完成,跟活着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蓝宁目光在那张脸上盯了两秒。 慢慢地拿起手术刀,手术刀划过苍白的躯体,精准,精确,切开皮肤,破开阻隔,拿出里面每一个死亡的器官,浸泡在容器里。 旁边观摩的学生不敢多言,十分珍惜甚至虔诚地观摩着他们南林医科大的传奇学长,脑外科最权威医生的实操。 晚上十一点,蓝宁脱下白大褂和皮质手套,福尔马林液体刺鼻的气味让他干呕了几下,在卫生间里什么也没呕出来,反倒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恍惚间好像听见谁在说话,在脑子里,不断回响。 “我死后要把我的遗体捐出去。” “为,为什么。” “为了死后也不被人忘记,最好能陈列在展览馆,展现出我的完美和帅气,你以后不是要当医生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专门给我做漂亮点,年轻点,然后还要制作一个纯金的金牌,写着大大的许,不,只写许不大行,要写许某某到人间一游。” “我.....” “我什么我呀,我相信你,你以后一定是个专业的好医生。” 蓝宁抬起脸,脸上是湿漉漉的水滴。 镜子里的人看不真切,隔着一层水雾,他似乎闻到了来自体内散发的福尔马林。 第3章 买鱼 “奶奶,小鱼,我要买鱼!”步行街上,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拉着一老妇人衣角用力摇晃着,晒成酱油色的手指向面前的小摊,“奶奶,给我买一个吧,我想养鱼!” 老妇人佝偻着身体,身后还背着拾荒的袋子,看了一眼地摊上摆放的宠物鱼和旁边膀大腰圆的老板,满脸犯难,“乖孙,咱不买,今天没带钱......” 小男孩穿着一件长袖长裤,衣服上印着各种形状的脏污,吸拉着不合脚的拖鞋,听见老妇人说不买,哇地一声哭出来,“不要,我要买,你答应我,要买的!!!!” 说着扑通一声躺在地上,两脚朝天蹬的起飞,一副不买就哭死给你的架势。 地摊老板遮住自己手里的酸辣粉,满脸嫌弃地说:“哎,那个要饭的,把你家小孩弄走。” 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腰,架不住自己小孙子闹腾,颤颤巍巍地询问:“老板,那条鱼能不能便宜点买给我们呐。” 地摊老板嫌弃地打量了他俩几眼,下巴点点旁边堆积的塑料圈,“五块钱一个圈,自己拿,套中了就是你的。” 老妇人满脸为难,“但,但我不会套那个什么圈,您就行行好,便宜点卖给我们,我小孙子喜欢。” “不会别买啊。”地摊老板往嘴里塞着粉,一边说:“我这地摊有地摊的规矩,只能套中了买。” “哇!!!!我要鱼!!!!我就要!!!!我就要!!!!” 小孩听完满地打滚,哭的更加厉害,尖锐的哭声响彻四周,惊的地摊上小仓鼠满笼子乱窜,也成功地唤醒了鱼缸里睡觉的许君言。 “妈的,吵死了!”许君言一个鲤鱼打挺,挺了好几下,才勉强翻过身。 “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孩子真想要。” “我要养鱼,哇------” 许君言在鱼缸里静静看了一会,总算理清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有人想买他。 许君言贴近鱼缸,看着满地打滚的小孩,嘲讽他:“瞅你那邋遢样子还想养鱼?养的明白吗你?脏兮兮的。” 看完小孩又看那个老妇人,“你也是,自己都穷成这样了,还想买我,鱼粮都买不起吧,被你俩买了我不得饿死。” 鱼缸外小男孩依旧满地打滚,嘴里大喊:“啊啊啊啊,我要鱼,我要鱼!!!!” 许君言:“要你大爸。” 地摊老板吃完最后一口粉,擦擦满嘴油,被吵的烦了,想了想那条鱼经过这几天暴晒,大部分时间都是飘着的,活不了多久,他钱也赚够了,索性一摆手,“行了行了,三块钱,拿去吧。” 小孩一听立马不哭了,从地上蹦起来,喜笑颜开地朝着许君言跑过去,边跑边甩着两条大鼻涕。 许君言如临大敌:“滚开滚开滚开,你这个臭小孩。” 说完奋力地游了两圈,证明自己没有死,看向地摊老板,“我还能活很久呢,喂,喂!” 但人根本听不见鱼说话,地摊老板也不会鸟他,许君言只觉得鱼缸一阵颠簸,再一看,自己已经被小孩拿了起来,他被晃的头昏眼花,绝望地咆哮:“你这个黑心老头,你把我卖给乞丐,你不得好死!!!” 小孩激动地吸着鼻涕,端着鱼缸就往回跑。 “哎呀,孙子,慢点,你慢点。”老妇人付完钱,佝偻着腰追,小孩生怕他奶奶反悔,抱着鱼缸跑的飞快,没跑几米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正打着电话,冷不防被撞,身体晃了晃稳住身形。 而小孩没那么幸运。 只听扑通一声,小孩被撞的四仰八叉,玻璃鱼缸顺着他的手飞出,摔的粉碎。 混浊的水倾洒一地,还带着一点臭味。 缸里的鱼以抛物线的形状飞出,啪嗒一声,落在那人的脚下。 许君言不动了,因为他被摔懵了。 “小朋友,你没事吧?”张安赶紧拉起倒地的小孩,又看看碎在地面的鱼缸,回头看向罪魁祸首,“蓝宁,你怎么不看着点,撞到小孩了。” 今天是周末,张安和蓝宁受邀去参加一场公益性基本救护知识的讲座,结果还没到地方呢,蓝宁就把人撞飞了,而且撞到还是个小孩。 张安把小孩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索性没什么问题。 小孩哭啼啼的冒出两个鼻涕泡,低头找了一会儿,指指蓝宁的裤脚哽咽:“那是我的。” “你的?你的什么?” 张安顺着手指定睛一瞅,蓝宁脚边里躺条鱼。 而且那条鱼有点眼熟,张安看着那破破烂烂的鱼尾想起来了,“这是前阵子那条斗鱼吗?还活着?” 蓝宁视线下落,跟脚边的斗鱼大眼瞪小眼。 许君言鱼身已经僵硬,摔懵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是震惊,他躺在地上鱼眼静静地瞅着站在地上的巨人,没有玻璃和水的阻隔,那张脸越发清晰。 许君言方寸大乱。 蓝宁,是蓝宁啊啊啊啊啊,好死不死,步行街这么大,为什么又碰见蓝宁!!!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许君言边祈祷,边扭着尾巴,背对着他们,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正自欺欺人的蛄蛹着,只觉得的身体一轻。 一只手把他拿了起来。 许君言瞪着眼睛往上瞅。 那张熟悉的脸又清晰了数倍,还一直盯着他看,他顿时脑袋充血,抻着脖子就要往外蹦,一边蹦一边大叫:“喂,你们谁,快带我走,那边的大妈,大妈,奶奶,不是已经买下我了吗?小孩哥,小孩儿哥,我再也不嫌弃你脏了,快把我带走!” 许君言慌张、无助、且绝望,他宁可被这落魄祖孙买走也不想落到蓝宁手里。 以前做的坏事太多,欺负的太狠,现在被正主抓在手里,他心虚的要咽气。 “蓝宁,快把这条鱼还给孩子。”张安说。 【嗡------】 尖锐的声音钻进脑子,蓝宁又一阵头疼欲裂,他抓着手里的鱼揉揉鼻梁。 “等等。” “等什么啊?” 蓝宁不说话,旁边的小孩哭够了擦着鼻涕,又擦干眼泪看向跟自己相撞的人,瞬间有些脸红,孩生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留着长头发的“大姐姐”,也不执着养鱼了,一时间也矜持起来,有些害羞地跑到老妇人身后。 而蓝宁手里的许君言已经癫狂,奋力的扭着鱼身朝那对祖孙推销自己,“小孩,奶奶,那个,我很好养啊,我不吃鱼粮,吃点馒头什么的也能活。” 快把我带走!!! 然而小孩沉浸在长发“大姐姐”的美貌中无法自拔,小孩的奶奶看着面前两个高大的男人踌躇着不敢上前。 尤其是手里拿着鱼的男人,身高体长,面容清冷,整个人透着矜贵,有钱人的味道。 他们得罪不起。 许君言努力半天也没说动那对祖孙,只好自力更生。 “蓝宁你再不把我放下来,别怪我下狠手,我咬人很疼的啊,非常疼的啊,咬过的人都不想被体验第二次,你现在不放我走,一会儿可别后悔,我告诉你......” 许君言胡乱威胁一通,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他双眼一闭直接豁出去了,对着底下的肉张开鱼嘴。 我啃啃啃啃........ 蓝宁垂眼,看向那尾银白。 鱼尾的白忽然跟记忆中的那抹白重合,那段记忆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高中时夏季运动会上,蓝宁跑完三千米,坐在墙根底下歇息,银发少年逆光而下,遮住了他所有的视野,笑着:“哎,坐着干嘛呢,言哥新做的发型,帅吗?” 那时候蓝宁看的连喘气都忘了,眼里只有放大的许君言。 他本来晒红的脸更加红,像煮熟的螃蟹。 许君言又扔给他一个冰凉的长方体说:“说话啊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看呆了吧,哥赏你冰淇淋,脸这么红,别中暑了耽误给我写作业。” 蓝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热的发烫。 旁边的张安连忙跑过来支支吾吾,“许君言,你,你别欺负同学,我都听见你,你让蓝宁帮你写作业。” “我就欺负咋了,你再多嘴我往他冰淇淋里尿尿。” 说着许君言还提了提裤子好像真要那么干似的。 “许君言你真恶心!”张安吓得大叫着跑开了。 蓝宁拨开冰淇淋包装袋,咬下一口,绵密的奶香和清甜的水果味混杂,像芒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许君言笑的没心没肺,一边说:“就这?还学人家路见不平呢,哎?蓝宁,你怎么吃上了,我真的往里尿了。” “你又不是董宇。”蓝宁轻轻一笑,许君言靠在墙上,拿起手机对着手机屏幕整理自己的发型,“哎,都骗不到你了,不好玩,说起董宇,他最近找你麻烦了没。” “没有。” “居然没找你麻烦,我真高看他了,董宇也是个孬种,不敢跟我正面对抗了,还有你记住啊,以前你是董宇的狗腿子,现在你是我的,你要伺候我,全心全意地服务我,讨好我,做我的狗,不准再搭理董宇,你也知道的,董宇跟我根本没法比。我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能打,最重要的是比他帅,有我在,就没人再敢欺负你,谁欺负你了,只管找我,记住了没?” “记住了。” “不对不对。”许君言晃晃手指,看着他嘴角上扬,漂亮的脸上挂着坏笑,“一只小狗要怎么回?” “汪。” 蓝宁那时候想,许君言可真恶劣,把他当成狗养。 但是他那时候又想,这样也很好,从来没有人给他买过冰淇淋,也没有人说,蓝宁,放心吧,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恍惚间手指一阵刺痛,把他拉回现实,蓝宁低头看,那条小鱼正在啃他的手,啃的一点一点的血痕,他终于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他喃喃道:“好像,你跟他真的像,喜欢出口伤人。” 许君言猛地安静下来,收了嘴。 跟谁像?不管跟谁,总之不像,完全不像,一点也不像,不像极了。 快把我放下来!!!! 许君言无声呐喊。 蓝宁看着手里的鱼自嘲一笑,觉得有些荒唐,自己居然看一条鱼联想到许君言,或许最近听到那人的名字听多了,又产生了一种许君言还活着的妄想。 幻想他还活着,以前发生的都是假的,现在的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藏起来了不让他发现。 蓝宁一直克制这种妄想,医生告诫过他,过度幻想很大概率会诱发精神疾病。 但现在蓝宁不想再克制,或者克制不住了。 “两千块,卖给我。”蓝宁抬眼。 许君言最终以两千大洋被蓝宁买走,老妇人和小孩拿着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刚把他以三快钱卖人的地摊老板痛苦地捶胸顿足,差点没背过气去。 许君言躺在蓝宁的手心里,见老板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鱼嘴直接裂到天上。 今日大仇得报,爽!! 许君言明爽了一会儿,只见蓝宁拿着他走到一处喷泉边,许君言激动的直晃尾巴,以为蓝宁善心大发要把他给放生,结果,蓝宁扯过一个塑料袋,接了点自来水,把他扔进去揣兜里了。 他妈的,见鬼。 许君言根本不想被这个人养啊。 做人做鱼都不想被养。 折腾到下午,参加完讲座。 两人一鱼回到宿舍,张安拿了一个脸盆接点自来水,把翻着肚皮的鱼倒进去。 张安戳戳鱼肚皮,那条鱼一动不动,于是问蓝宁:“买回来怎么办,就这么养在宿舍?” “随便你。”蓝宁从椅子上起来,往外走。 张安纳闷:“你干嘛去?” “你照顾它吧,买什么找我报销。” “嗯?”张安一头雾水站起来,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什么意思?两千块买回来一条死鱼,然后不管了?这跟只恋爱不结婚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第4章 他叫许君言 蓝宁在郊区有栋别墅,是周家的房产,因为年代久远和地理位置偏僻废弃了很久,直到蓝宁来到周家看中了这套别墅,翻修后,作为他一个人的住所。 平时没人来,毕竟从市里开车都要三个小时。 而蓝宁每周都要过来几天。 无论刮风下雨。 越野车爬过山路停在大门前。 那是二层别墅,走进门,屋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我回来了。”蓝宁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像一个回家的丈夫,对着自己的妻子惯例问候,但客厅空无一人。 空气中漂浮着奇异的味道,像松脂混合着蜡油在经过阳光的揉杂,散发出特殊的香气。 “今天过的怎么样?我先去洗个澡,洗完就来陪你。”蓝宁一边说,一边上楼,深红色的木制楼梯随着蓝宁的脚步,吱呀吱呀的响。 二楼有两个卧室,一个主卧一个客卧,蓝宁走进客卧,不一会儿浴室里面传来一阵水声。 洗完澡蓝宁擦干身体,换了一件干净的睡衣,仔细地把头发吹干,确定没有任何水分后,抽出抽屉里的医用手套,戴在手上。 这才迈进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没有床,像个小型客厅,装修精美,有几组真皮沙发,壁画,各种乐器,以及一个挂满工具的嵌入式壁橱。 还有一个站立着的人。 那人,站在地板上,整个人身上罩着一层轻薄的白纱。 年纪很轻,约莫十六七岁,肤色白皙红润,眉眼带笑,唇线上挑,透过白纱,明艳的五感增添一种朦胧的美感。 神圣又诡异。 蓝宁抬手拂下白纱,橡胶手套贴上那光滑白皙的脸颊,沿着面部轮廓一寸一寸细致的抚摸,声线是在旁人面前从未有过的低柔:“我今天一直在想你,怪他们最近总是提起你,我一直忍不住想过来,会觉得烦吗?” 而那少年依旧保持着微笑。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反应,静静的,安静的站立着。 “应该不会吧,你以前最喜欢热闹。”蓝宁露出一个笑,缓缓放下手,走向沙发,“还有我见到董宇了,上周跟你说过,我要给他做手术,你先别着急着生气,我没有跟他多说一句,也没有原谅他,但我是医生啊,你说过医生得救死扶伤才行。所以我施舍了他一条狗命,他见到我时已经吓得快哭了,你不知道那样子有多狼狈,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蓝宁兀自笑了下,又收起嘴角,“不过我对他并不感兴趣。” 少年唇角上扬,双眼虚无地注视着前方。 “在这里呆着闷坏了吧,没关系,过阵子我带你去热闹的地方。”蓝宁看着它又笑,眉眼弯弯,“你一定会喜欢,你想问去哪里吗?这先作为一个秘密。”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 蓝宁坐在沙发上继续自言自语:“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蓝宁了,我现在是周家二少爷,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说过的,想做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可是我倒是想回到以前,回到那个高中时期,你应该不愿意回去吧。”蓝宁身体一倾,歪倒沙发上,静静注视着微笑的少年,少年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永远都是微笑着,站立着,维持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甚至五十年后也如此。 蓝宁也不再说话。 空气中的蜡油味更加浓重,房间里只剩钟表的滴答声。 第5章 有什么意义 董宇出院一个月,恢复良好,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半个月后,董家老宅举办了一场生日会,说是是董宇的生日会实际上也是为董宇冲冲喜,毕竟刚从鬼门关走回一遭。 老宅里人声鼎沸,南林市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过来捧场了。 自然也包含周家,以及给董宇主刀的蓝宁。 蓝宁第一次以周家二公子身份露面,又因为手术的成功,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被来来往往同龄人甚至长辈搭讪聊天。 蓝宁被迫喝了很多酒,不胜酒力地支着头,坐在一处吧台旁休息。 周瑾风给他要了一杯解酒的苹果汁。 转头看向旁边的蓝宁,蓝宁穿着藏青色西服,一头长发被扎成低马尾,露出泛着淡红的侧颈。 蓝宁的手指很长,脸很小,修长的手遮住半张脸,只露出薄唇和削尖的下巴。 他喉结滚动几下,唇线紧抿,那被酒精浸润的唇更加殷红,像开在雪地里的梅花,清冷圣洁,又招摇地开着花苞,朝峰引蝶,邀人采撷。 秀色可餐,周瑾风只想到这几个字。 蓝宁长的十分像他的生母。 眉眼锐利,狭长,像狐狸,迷人又危险。 周瑾风一点也不惊讶于蓝宁或者他母亲的长相,毕竟蓝宁的母亲要是没点姿色,怎么会迷的他父亲神魂颠倒。 “你一会儿还要去董宇那打个招呼。”周瑾风好心提醒他。 “我居然不知道,跟你做交易需要这么麻烦。”蓝宁闭着眼,满脑子都昏昏沉沉。 他当然不是给董宇白做手术,他不在乎周家,也不在乎周家和董家怎么样,他蓝宁活到现在,全凭自己。 周瑾风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任由蓝宁开出治好董宇的条件。 “说起交易。”周瑾风凑近他,“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会做那种东西?” 蓝宁缓慢睁开眼,唇线微微上扬,漆黑的瞳孔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和癫狂,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透过指缝,辐射到周瑾风脸上。 “你真这么想知道?” 周瑾风哑然,头皮有些发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问的不是一个好问题。 “您的果汁好了。” 一杯果汁及时打断两个人间诡异的氛围,蓝宁放下手,眼里的疯狂和偏执跟着消散,接过调酒师的果汁,喝了几大口。 随即看了一眼周瑾风,起身朝董宇走过去。 董宇头上戴着鸭舌帽,四仰八叉地摊在按摩椅里,唉声叹气。 董宇也懂他妈的意思,这个聚会,他多半是要跟蓝宁打好关系,冰释前嫌的,毕竟自己的脑子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还要靠蓝宁。 旁边的端着香槟的男人呵呵一笑,“大宇,不就装装样子吗,至于愁眉苦脸?” “大宇拉不下面子,谁愿意给一个妓女的儿子低三下四的。”另一个人插话。 端果汁的人叫张大伟。 插话的人叫徐鸣绅。 两个人跟董宇从小玩到大,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铁三角。 “周家也不待见他。”徐鸣绅又说:“你妈不是跟周家打过招呼了么,我看就算你不道歉,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徐鸣绅最擅长煽风点火,但董宇这次没有被煽动,“刀不夹在你脖子上,你倒他妈的会说风凉话,蓝宁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徐鸣绅刚要说,一个清冷的男声,替他问出了这句话。 张大伟闻声抬头,先是一愣,随后很快脸上挤出一个笑,“蓝宁,好久不见。” 蓝宁视线扫过董宇后面的两个人,淡淡道:“是有些年不见了,张大伟,还有徐鸣绅。” 徐鸣绅顿了顿,微笑道:“蓝宁你变了很多啊,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身份,要是知道你是瑾风哥的弟弟,我们也不至于不长眼啊。” 又是这套话,蓝宁已经听腻了,好像托生在周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一样。 好像他蓝宁本来就应该被按在地上。 蓝宁随手拿起一杯香槟,抿了一口,散漫道:“你们是挺不长眼,以前不长眼,现在依旧不长眼。” “握草,你说什么?!”张大伟首先沉不住气,上去就要动手,董宇及时拉住了他,“张大伟,你疯了?老子头还没好!” 张大伟一米九多,站起来极具有压迫感,鼓着满是肌肉的腮帮子,指着蓝宁:“蓝宁,大宇以后出什么事,别人不论,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你应该没忘记我以前怎么揍你的吧。” 蓝宁对他的威胁丝毫无感,甚至嘴角上扬,带着一点嘲弄,“我等着。” 蓝宁的瞳孔很黑,藏在镜片后面,又是狐狸眼,一动不动看人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邪性。 徐鸣绅被看的打了个冷战。 蓝宁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畏畏缩缩,半天扒拉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 他现在从内到外,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仅长的大变样,身上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 蓝宁冲他们举起手里香槟,喝了一口,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随手一扔,玻璃杯在桌面滚了几圈,残留的香槟液体顺着桌面滴答滴答流淌进三人脚下的地毯里。 蓝宁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大伟烦躁地说了句操。 徐鸣绅轻蔑地扫过他的背影,轻声说:“不愧是婊子养的,还挺记仇。” “那他妈能怎么办?”董宇摸自己头上的缝合线,低声说:“我身家性命在他手上,算是栽到他手里了。” “操!他有什么好牛的。”张大伟骂道:“都是因为许君言那个煞笔,当初要不是许君言跑出来横插一脚,蓝宁早就被训成一条狗了,到时候你不叫他帮你他都得求着帮,哪有今天的威风耍?” “别他妈提许君言那个疯狗。”董宇瞬间暴躁,“妈的,那个疯子,差点把我杀了。” 徐鸣绅脸色阴沉,摸着手臂上一条细长的疤。 三个人一瞬间默契的沉默半响,张大伟说:“你现在还怕他干什么,他都死了。” “妈的。”董宇脸色很难看,又说:“谁他妈不怕,打你的时候你当时没怕?” 张大伟一顿,拳头攥紧,“那是咱们都喝醉了,要是当时清醒着,他能打过我们三个?更何况现在人都死了五年。” 五年时间足够长,但却不足以让他们忘记极具羞辱性的那天,许君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本来就喝醉的他们别打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抱头鼠窜。 最后被几家人家长知道,那时候许家家大业大,几家人都不能拿许家怎么样只能选择息事宁人,他们也被逼着转学的转学,出国的出国。 白白受了一顿苦楚还要被家里人骂。 但天道好轮回,再他们转学后的不久,许家完了,许君言也死了。 “哎,许君言跟我们作对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吧。”徐鸣绅呼出一口气,懒懒道:“只可惜我没亲眼看到尸体。” “你他娘的有病啊,看什么尸体。”张大伟推了徐鸣绅一下,又说:“当时被找到时,那人都在河里泡了一周了,有的看吗。” “有的看啊,大宇,你应该猜不到,当时指认尸体身份的是谁。”徐鸣绅似笑非笑地看着董宇。 “谁?”董宇皱起眉,当时被父母安排到国外念书,对国内的消息一点也不了解。 “蓝宁。” 董宇不敢相信睁大眼睛,“蓝宁?” “是那个狗崽子。”张大伟接话:“他指认出那具尸体是许君言,许家的旁系不管尸体,也是他处理后事。” “呵呵。”董宇冷笑,“蓝宁也是犯贱啊,许君言跟咱们有什么区别,他还眼巴巴的料理后事。” “许君言把他训的好呗。”徐鸣绅说:“比咱们训的到位,蓝宁更听他的话。” 张大伟嗤笑,“你还真别说,刚才你看他那骚样,说不定早就被许君言洗脑了,记吃不记打,这些年都念念不忘呢。” “该说不说现在的蓝宁真有点招人的意思。”徐鸣绅朝那个欣长高挑的背影望了一眼,只见蓝宁举着香槟正在跟人说着什么,由于身材过高,微微倾着身,宽肩窄腰,后背流畅挺阔,圆框眼镜下有着一双美目,沉静柔和,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魅力。 许鸣绅下巴点点,“谁能想到,以前那个矮矬穷的丑逼,长成这样了。” “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还成了瑾风哥的弟弟。”董宇叹息道:“真他妈的世事无常啊。” 周瑾风单手搭在窗台,听着不远处几个人的谈话,眉心微皱。 他本来不想听,只不过捕捉到了,蓝宁,许君言,料理后事这几个字。 这几个字让他联想到五年前的一些事。 那时候是他操办蓝宁认亲事宜,周振雄把事情交给他,他当然会如往常一样办的完美妥帖。 他是周家继承人,顾全大局是从小贯彻到他脑子里的信条。 也因为他是周家继承人,他不允许这一身份有任何潜在的威胁,但出乎意料的是蓝宁似乎对这个身份没有任何兴趣。 甚至主动也跟他做了一笔交易,放弃周家给予的任何财产,地位和资源,换来的是以他的名义认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蓝宁还十分平静的跟他介绍,他叫许君言。 蓝宁口中的许君言,是一具无人认领的高度**的死人。 周瑾风不知道蓝宁到底出于什么想法,一个死人,或者许君言对于他有什么意义,总之自己答应了。 这对他没什么难度。 一切手续都正常进行,一个人的死亡,送检,鉴定,出具死亡证书,最后火化。 直到结束。 蓝宁也按照他的要求,拒绝周振雄任何形式的赠予,包括周家的股票,基金,分红和地产。 周瑾风知道蓝宁的每一笔进出流水,蓝宁如同他当初说的那样从来没依靠过周家。 但这么多年过去周瑾风总觉得他忘了什么细节。 究竟是什么呢。 让他每次回忆起都隐隐觉得心里发毛。 第6章 许君言到人间一游 被蓝宁收养的第七七四十九天,许君言过的挺煎熬,但实际上蓝宁把他带回来后再也没露过面,也没管过他,一般都是他室友管。 往他鱼缸里撒药,或者喂鱼食。 索性鱼食比以前好吃了不少,不至于难以下咽。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还是想跑。至于怎么跑他还没想好。 当人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但是当鱼的时候却不能想去哪去哪。 许君言啃着一包50快的鱼食,听站在缸前的人唠叨:“小鱼儿啊,快点吃,吃饱了有力气咬人。” 许君言皱起眉,贴近鱼缸才看清面前的人,有点面熟。 好像叫张什么?张三还是李四?之前总在蓝宁身边晃悠的小跟班。 “张安,又在替蓝宁喂鱼呢?”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许君言啃着鱼粮想,嗯,对,叫张三。 张安撒完一把鱼粮,将剩下的鱼食封口:“对呗,他买了又不管,我只好帮他喂了。” 隔壁寝室的师兄韩硕递给张安一本论文用的参考资料,凑近斗鱼缸打量,“你真贴心呢,这鱼好像好了点。” 自从蓝宁养了鱼,他本人没照顾过一次,都是蓝宁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学弟学妹轮流看护,无他,都想看看喂喂,顺便摸摸价值两千块的斗鱼。 “哎,你别动,它咬人。”张安说完已经来不及,韩硕的手指凹陷出一个小小的红印。 韩硕吹吹手指,“这么凶?” “当然了,斗鱼,不凶就怪了。”张安说。 “不愧是2000快啊,蓝宁呢?这都一周没见他人了吧。” “在医院或者在给老刘当苦力,再或者给学生上课。”张安抱着手臂,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学校医院连轴转,你还不了解吗。” 医学生本来就牛马,蓝宁更是牛马中的战斗机,几乎不会累的那种。 不回宿舍是常态。 甚至于买的鱼都忘了。 张安喂完鱼,发现这鱼鱼腹向上,又飘在水面上。 他不由敲敲鱼缸。 许君言为了逼真,张着嘴巴,继续翻着肚皮。 张安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鱼照给蓝宁发过去,说:“你这条鱼好像有点死了。” 课间休息,蓝宁在洗手间点燃一根烟抽空看消息,随手发:“那就扔了吧。” 韩硕凑过去看消息,张安说:“他说扔了。” “那不是还有口气吗?等没气了再扔吧。” 张安再次敲敲鱼缸,里面的斗鱼一动不动,瞪着一对眼珠子飘在水面上。 “刚才还咬我呢,我看它是装死,别管了。”韩硕说完,两个人收拾一阵出去了。 许君言见人走了,继续飘在水面上,慢悠悠地吐个泡泡。 淦,怎么没把自己扔了。 张三你不是最听蓝宁的话了么,真的是,狗腿子都当不好,你没蓝宁有天赋。 装死这一计划失败,许君言只能无奈启动备用计划。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等着别人扔不如自己跳出去。 又不是只有鱼缸里有水。 所以许君言决定,跳出鱼缸后,就蹦哒到洗手间,再跳到排水口,顺着下水道完美脱身。 已知鱼缸被放在阳台上,阳台离洗手间两个床位,直线五米,五米作为人类几秒就能走完,但作为鱼可就艰难。 更何况还是没有水的干燥地板。 许君言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暗暗估计鱼的时速是多少,算了两秒,放弃了,从小不爱学习的他,根本没有什么计算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能忍住五分钟憋气,五分钟应该够了吧。 不管怎么样,先试了再说。 于是许君言纵身一跃,灰突突的烂鱼从水面上跳出。 跳出的一瞬间,许君言的视野忽然变得清晰了数倍,没有水的阻隔,玻璃的放大,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清晰鲜亮。 许君言有一种自己变成人的错觉,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兴奋,在滞空的那十分之一秒,他努力甩动鱼尾,将自己的身体从鱼缸中甩向鱼缸边缘。 整个鱼身上升在抛物线顶点又快速下落,落向鱼缸边缘,许君言不由大喜,大叫两声给自己鼓劲。 然后啪嗒一声,鱼身下落并没有越过鱼缸,而是撞在鱼缸边缘,鱼鳃卡在了花边鱼缸上。 计划第一步就失败了,许君言整条鱼都不好了。 他晃动着身体,但鱼缸边缘凹凸不平,根本没办法动弹。 而随着挣扎而来是尖锐的疼痛和疲惫。 救命,他这个破身体似乎不大好。 许君言一动不动卡了一会。 慢慢深呼吸,暗自使劲,一边鼓励自己:来,许君言,你行的。跳出去,just do it 。 鱼尾扑腾扑腾了一会儿。许君言嘴里的话从just do it 变成了You mother **。 直到最后说不出话,许君言张着鱼嘴,鱼鳃一张一合,过滤不到空气,逐渐感到窒息。 许君言想,完了,他又要死了。 尊敬的蓝先生您好: 我们诚邀您的艺术品入驻维纳斯蜡像馆。 我们希望在2025年6月1日前完成艺术品入驻,按照您的要求艺术品将会被陈列在大厅中心展览,另外我们会提供专业的复合钢化玻璃防护罩和定制黄金身份牌,确保艺术品的安全和完整性,届时将会派遣专业人员去您的住址打包搬运。 盼您回复具体交易时间。 维纳斯蜡像馆。 风吹过垃圾桶里的烫金信封,信封上的字已经被红酒晕染。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米白色的窗帘翻飞,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维纳斯蜡像馆位于南林市中心,是除了南林医科大,第二个南林市招牌,也是国内规模最大制作陈列名人明星蜡像最多的蜡像馆。 蜡像馆闻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而很多明星商贾都热衷制作一个自己蜡像,放在这里,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今天维纳斯闭馆。 馆内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拆着包裹严实的长方形木箱。 周瑾风和馆长在说着话,那木箱就缓慢地,被拨开,里面的物件一点一点撞进了他的视线。 随着里面的物件完全展露,旁边馆长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太美了。” 一尊蜡像。 周瑾风看见那尊蜡像,罩着一层白纱。 那纱如晨间的雾,如梦似幻,垂在蜡像身上,里面的物件仿佛也有生命,正在朝他们柔和地微笑。 透着一股诡异宗教感。 精美让人胆战心惊。 周瑾风知道,这是许君言。 生前的许君言。 蓝宁站在蜡像旁边,近乎痴迷地看着它,在周围的障碍物被清扫后,他抬手,慢慢地帮它褪下了那层薄纱。 微笑的少年依旧朝他们微笑,没了白纱的阻隔,少了诡异的神圣感,却更加逼真。 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瑾风心里一沉说:“这就是你的条件?” 以给董宇做手术的条件,换来把这个蜡像放在维纳斯蜡像馆中心位置展览。 时隔五年,蓝宁再次让他被迫知道,这个许君言对于蓝宁是多么的特殊。 许君言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如此死心塌地?周瑾风上前,想要触碰那个微笑的少年。 蓝宁拂开他的手,“别碰他,他脾气不好,不喜欢自来熟。” 周瑾风一时语塞。 “这是我大哥,周瑾风。”蓝宁看向蜡像,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声线轻柔的滴水,“刚才碰到你的脸了?你别介意,他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自来熟,但他是我大哥,你原谅他这回,别生气。” 周瑾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蓝宁居然跟这个蜡像说话,而且是从来未有过的温柔细语。 “周总,你弟弟......”馆长听了半天,给了周瑾风一个晦涩难明的眼神,周瑾风微微皱起眉,低声道:“小宁,这只是个蜡像。” 一个蜡像怎么会生气,它只是个死物,是个没有意识,没有情感,没有血肉,人造的假物。 但蓝宁似乎并不觉得,而且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你在这开心吗?我给你做了身份牌,一会拿给你。” 周瑾风收起嘴角。 蓝宁这个状态好像不大对。 不止馆长,旁边工作的人员投来异样的眼光。 没有人会跟一个蜡像说话。 即便蜡像做的再逼真,也是没有生命的。 更没有人像蓝宁这样,把蜡像看作一个活人一样交流。 平时一丝不苟,冷淡到生人勿近的弟弟,像个疯子一样对着蜡像自言自语。 这很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面前站着一个真的许君言。 周瑾风想到这,而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他想起来他忘了什么细节。 他这几年一直监视着蓝宁,他的一举一动,每一笔钱都清清楚楚。 但这些年中,从来没有过购买不动产的记录。 那尸体火化后,剩下的东西安顿在哪里了? 没有购买墓地记录,没有做灵牌,没有存放在任何宗教祠堂。 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这个蜡像,再那过去一个月,就出现在蓝宁住的别墅里。 那时候蓝宁开的交易还有一条,找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蓝宁说我想带着他安静的生活。 带着他。 安静的生活? 周瑾风越想越不对劲,看着对蜡像喃喃自语的弟弟,不可置信地出声:“小宁,许君言被安葬在哪里了?” 蓝宁闻声抚上蜡像的手一顿,停止了自言自语,慢慢整理少年有些歪斜的领口,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睛,声线也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你要问什么?” 周瑾风抓住蓝宁的手,力道大的几乎将他手腕捏碎,“你这尊蜡像,是不是还放了别的什么?小宁,你是不是把他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蓝宁平静地断了他的话,甚至没有看他,旁边的工作人员拿来定制的名牌,蓝宁把被抓住的手抬起拿过名牌,将黄金雕刻的身份牌放在蜡像的脚底。 随后仔细的整理好他穿的衣物,丝毫不在乎手上的红痕,“以后在这里,就能被更多的人看见,所有人都会记得你,都会夸你帅,我也会来这里陪你,言言。” 周瑾风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这简直太惊悚了。 蓝宁,他的弟弟,或许早就疯了。 随着透明的钢化玻璃落下,玻璃内的少年,定格在了永远。 金黄色的身份牌上刻着几个醒目大字:“许君言到人间一游。” 第7章 傻瓜 包厢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甜气。 蓝宁喝了很多酒,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周瑾风还觉得浑身寒津津的,他派人翻遍了蓝宁的住所,都没有找到许君言的骨灰。 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蓝宁拿起桌上的半瓶葡萄酒对瓶吹,旁边被周瑾风叫来的张安眼满脸不知所措询问,“蓝宁今天怎么这么亢奋?吃错药了?” “你问他自己。”周瑾风说完实在呆不下去,付完钱立马走了。 他需要给弟弟找个心理医生。 非常急。 “啥?”张安一脸懵逼目送周瑾风离开,蓝宁忽然冲上来搂着他,笑道:“言言,我今天好高兴。” “颜颜?谁是颜颜?”张安问:“你交女朋友了?” 蓝宁脸色骤然一冷,用力推开他,“你不是言言。” 张安无奈地叹气,两手一摊:“我当然不是颜颜,谁知道你说的颜颜是谁啊。” “言言就是言言。”蓝宁说完趴在桌上,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张安以为他睡着了,蹲下来正准备把人抬回去,蓝宁又忽然开口:“把你放在展览馆,那么多人看你,你很开心吧?但我很寂寞。” “啥?”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张安不由俯下身仔细听。 蓝宁喃喃道:“我再也不能独自拥有你了,我又会忍不住想你,想你的时候该怎么办?我去那里还要买门票.......” “说什么呢,颜颜到底是谁啊?”张安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询问,但蓝宁没再出声。 为了防止蓝宁再次诈尸,张安决定让蓝宁冷静一会儿,再把他弄回去。 蓝宁觉得头很晕,四肢都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耳边是模糊不清的,朦胧的咕咚声,像飘在水里,听见自己呼出来的气泡在水里碰撞。 咕咚咕咚,咕噜咕噜。 “鱼缸,呼吸不了了。”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谁在说话?那个声音断断续续,就像真的不能呼吸一样,发出嘶哑的气声。 蓝宁下意识地寻找着声源,但是视野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感官触及的都是水的流动声。 “鱼缸,水,我需要水。” 鱼缸?水?蓝宁微微皱起眉,谁在说什么?这个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谁的声音?他是不是听过? 在哪里?谁的声音? “救我,蓝宁。” 声音骤然变得清晰。 蓝宁猛地起身,吓得张安一抖。 “鱼缸,水。” “我要回宿舍。”蓝宁直愣愣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冲。 “哎!干嘛去?等等我啊。”张安一边叫人,一边抓起蓝宁扔下的手机和衣物,赶紧追了上去。 两个人打车回了宿舍。 刚下车,蓝宁就像脱缰的野马,迅速朝宿舍方向飞奔,速度堪比博尔特,张安膛目结舌,哪有人耍酒疯这样耍的?这不纯神经病吗? 蓝宁脑海中一片混乱,满脑子都是,鱼缸,水,这几个字。 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大脑,代替思考,驱使他的身体一定要回来,回来看一些什么。 蓝宁打开宿舍门,随后就听见一阵扑腾扑腾的撞击声。 他靠近阳台。 只见前几天新买的斗鱼卡在鱼缸上,正扑腾着鱼尾,瞪着一双大鱼眼瞅着他。 许君言:“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蓝宁伸出手,把那个小小的头提起放回鱼缸里。 许君言努力鼓着腮帮子呼吸水里氧气,好半天才缓过神。 该死,他这个破身体,变成鱼一点用也没有。 张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见蓝宁双手撑着阳台,披头散发地盯着鱼缸,跟里面的鱼大眼瞪小眼。 “我去,累死我了。”张安扶着闪着的老腰走过去,十分无语,“敢情你玩命跑,就特么回来看鱼啊,这鱼早不看晚不看,非得等自己喝醉了看?” 蓝宁低头看着鱼缸不吱声。 许君言歇好了,觉得四周有点昏暗,他寻思这么快就黑天了?疑惑地抬头一看,整个鱼吓的一哆嗦,鱼缸周围被黑压压的长头发遮着,头发的正中间,长着一张放大苍白的人脸。 那人脸不是别人,正是喝醉的蓝宁。 “靠,吓死我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许君言抖抖身上被吓的竖起来的鱼鳞,又觉得这人表情似乎不对劲,“你喝酒了?” “唔。”蓝宁看了一会,对着鱼缸做出一个反胃的表情。 “喂!干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醉了?”许君言十分不安,焦躁地晃动尾巴,“你那个表情怎么回事?怎么一副想吐的样子?你对着鱼缸想干什么?” “呕。”蓝宁的表情开始扭曲,对着鱼缸干呕了几下。 “喂!!!住口!”意识到蓝宁真的喝醉了,许君言吓得四处乱游,“你别吐啊,你去别的地方吐啊!!!!!这里是鱼缸!!!!!” 张安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想拉着蓝宁去洗手间,谁知道干拉拉不走,蓝宁像长在地面上一样,一动不动,“蓝宁?蓝宁?” 张安叫了两声,把他散落的头发掀起来一角,只见蓝宁眉头紧锁,紧接着嘴巴一张,呕地一声,对着鱼缸一吐千里。 张安连忙跳出去两米远。 食物的碎屑,酒精以及胃液混和着一股倾泻在鱼缸里。 许君言发出尖锐的爆鸣:“啊啊啊啊啊!!!!!!你敢!!!!!!!!你敢!!!!!!!蓝宁,我要杀了你!!!!!!!!!” 张安捂住了自己双眼。 好恶心。 算了,吐都吐了,救不了了,孩子想吐就让他吐吧。 于是宿舍里,蓝宁一个劲的吐,张安一个劲地给他拍后背,许君言一个劲在鱼缸里崩溃的大叫,“啊啊啊啊!!!!!!!!我操!!!!!!我操啊!!!!!!!!” 流水哗啦啦地响着。 张安蹲在卫生间里洗鱼缸,蓝宁看着他洗,顺便伸手把试图钻进下水道里的斗鱼摸出来,职业习惯伸出手摸了两把鱼鳃,确认没有损伤。 手指上被咬出数个大小不一的红点。 蓝宁坐在地上笑,“这么点的小玩意,气性倒挺大。” 张安任劳任怨地刷鱼缸,哭笑不得:“搁谁谁不气啊。” 许君言气的鱼鳃鼓的老大,张口就骂:“我生平最恨别人吐我鱼缸里,你这个蠢蛋!!!蠢蛋!!!!” 说完张着嘴对着下面的肉使劲啃。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你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有一个人跟你很像。”蓝宁笑着说。 “不像。”许君言啃他手。 喝醉的蓝宁有点口齿不清,“他很,很,可爱。” “可爱?可爱,你看我可不可爱?”许君言使劲啃。 “可爱,又幼稚。”蓝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把手里的斗鱼举起来,问他:“他叫什么?你想知道他叫什么吗?” 张安重重叹了口气,这蓝宁还没醒酒呢,对他耍酒疯算了,现在连条鱼也不放过。 “他叫言言。”蓝宁看着那条小斗鱼,柔声道:“你也叫言言好不好?言言跟你一样凶,又凶又可爱。” “不好。”许君言鱼脸吓绿了,“不好不好不好,你认错鱼了,我不叫言言!!!!” 但许君言短暂的忘了,人听不见鱼说话,他说什么蓝宁都听不见,相对的蓝宁也只拿他当成一条普通的斗鱼。 “言言,言言。”蓝宁低喃着,又靠着墙傻笑,“他们以为你在欺负我,觉得我活的不好,连你也以为你在欺负我,但其实根本没有那回事,你真的好幼稚,好可爱,那段时间是我活的最开心的日子,但是真的太短暂了,太短暂了,好像烟花一样,一瞬间就没有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许君言声音渐渐减弱。 蓝宁放下手,视线也跟着垂下来,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言言,你说人的一生是不是得到的幸福都是有限度的,我一下子得到太多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那声音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抽泣。 他垂着头,黑如浓夜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五官,却遮不住倾泻而来的情绪。 许君言一愣。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豆大的水打在鱼身上,许君言惊愕地张着嘴,那带有咸味的水珠随着鱼鳃溜进身体。 带来的氧气缓解了他的窒息,却如同刀子划烂他的五脏六腑。 许君言无声。 慢慢的停止挣扎。 他努力立起身体面向垂着头的人,鱼嘴一张一合:“我不走了,不逃走了,我在你身边,你别哭了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想叫我言言就叫,我再也不走了......” 但没有用,蓝宁还是哭。 许君言住了嘴,心脏酸涩的好像要炸开。 为我这种混蛋流泪有什么好的。 傻瓜。 第8章 回忆 夏日蝉鸣叫的聒噪,蓝宁穿过晒的冒烟的水泥路去食堂吃饭。 已经过了人群最拥挤的时候,食堂阿姨往往会多给他打一些饭菜。 他是这里的特殊照顾生,蓝宁也知道自己特殊,每每接过白菜土豆时候,都会说一声谢谢。 即便是年级第一,但是他仍旧不能够挺直腰板。 每每看到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孔,总是忍不住低下头。 而低下头只能看见自己翘起鞋底的运动鞋。 人往往不能一直惨,俗话说的什么,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给你开另一扇窗。 蓝宁想着自己的那扇窗在哪。 想来想去,想到了,在上帝是欧洲人信奉的神,可能没空搭理他这个临时抱大腿的外人。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蓝宁刚要抬头,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强迫他半低着头。 来人说:“把这个给许君言,当面给他,等他看完你再走。” 那人说完,旁边的人一阵笑,说:“大宇,不是吧,你真的要这么干?” 按着他脖子的人笑出声,“那是,要不然前几天恶心他的那些事不就白做了?” 蓝宁垂着头,挣扎几下,那人又说:“蓝宁,你不会跟我过不去吧?” 蓝宁手指攥紧,董宇吹了声口哨,拿纸条拍拍他的脸,“给许君言,这个月就不找你麻烦。” 董宇长的比蓝宁高了不止一个头,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蓝宁比同龄人瘦小的多,一旦瘦小,随之而来的就是蔑视和欺凌。 蓝宁在选择挨揍和顺从之间,依旧选择了后者。 “我,我知道了。”蓝宁接过纸条,转身继续朝食堂走,不知道谁踹了他一脚,膝盖一痛,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夏季的水泥路坚硬滚烫。 双膝很快渗出一点淡红的血迹。 旁边的人哄笑,“张大伟,操,你踢他干什么。” “踢他还用理由?看他那副样子,看着就莫名来气。”张大伟手臂一挥,拦住旁边的人,跟旁边的人打趣,“徐鸣绅,你心疼啦?” “心疼你媳妇应该的。” “我操,你媳妇,我可没这种爱好,你丫嘴真损。”张大伟推推搡搡,几个人打闹着跑了。 等他们走远,蓝宁才敢起来。 他抬起头,外面三十七度烈阳晃的他睁不开眼。 路过的同学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 蓝宁手里的纸条被汗液浸湿。 上帝不会给他窗,甚至连缝隙也不会。 许君言是半年前新来的转校生,在许君言没来之前,董宇是这个学校里的刺头,许君言一来就跟他发生矛盾。 两个人打了无数回。 什么找家长,学校警告都经历过了。 梁子一直结着,谁也不服谁。 蓝宁因为董宇跟许君言打架也安稳了一阵子。 直到现在,董宇忽然找到他,让他参与进他们的龙争虎斗。 蓝宁没有选择。 他和许君言不在一个班,见面更是没见过。 问同学要了许君言的班级信息,蓝宁趁着课间的时候走进这个陌生的班级,但是仍旧低着头。 班级里的人不是很多,但蓝宁还是紧张的心脏乱跳。 他耷拉着头,手里的纸条被汗水弄的发潮,直到默默地数完最后一个桌号,停在面前。 面前是一把吉他,封着精美的袋子依靠在桌子旁。 蓝宁知道自己来对了。 因为许君言是音乐特长生,据说他很有音乐天赋,转到这所高中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化课成绩考个好大学。 桌边聚集了五六个身形高挑的少年,正在说笑,窗外的樱花开的茂盛,风从外面贯穿进来,带着花的香味,吹动着少年纯白的衬衫。 也吹着蓝宁汗湿的头发。 又一阵笑声传来。 蓝宁攥紧手指,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了,但他不认识许君言,只能低着头闷闷地出声,“这个给许君言。”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吸引注意,毕竟在他们人均一米八的个头里,一个小矮子站在那,不会看不见。 少年们停下刚才的话题,看向蓝宁。 蓝宁拿着纸条,举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坐在座位上的少年闻言收敛了笑意,打量了一眼他,“给我?你谁啊?” 蓝宁不由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瞬间微微愣神,许君言跟传言的一样,或者说比传言的还要好看。 皮肤像玉石一样白皙细腻,五官精致的像艺术品,一张脸有些少年的圆润,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双唇丰润,是樱花一样的淡粉色,睫毛浓密纤长,长的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更特别的是他的脸上长着几颗小痣,长在鼻梁上,脸颊上,还有一颗长到淡粉色的下唇,好像神来之笔,点缀在过分浓颜的脸上,随着主人的情绪跃动,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好像上帝的偏爱宠儿,把这个人设计的从头到尾,甚至连一颗痣,一根头发丝都是漂亮的,完美的,恰到好处的。 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夺取所有人的目光,视线,以至于每个人第一次见他,甚至于蓝宁,都会忍不住将视线倾落在他身上。 许君言最近心烦的要命,被蓝宁看的有些厌恶地皱起眉。 旁边的少年认出了他,“言哥,他叫蓝宁,是咱们的年级第一。” “长的可真丑。”许君言实时给出评价。 蓝宁身体一僵,迅速地垂下眼睛,将纸条递给他。 许君言没有接,旁边的少年接过来,打开纸条扫了眼,一瞬间面容有些僵硬。 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人。 许君言询问,“写了什么?” “上面写......”少年支支吾吾,犹豫了几秒,还是读了出来,“上面写着,请和我交往......主人。” 蓝宁登时后退几大步。 许君言彻底收敛了笑意,拿过纸条看。 旁边的少年回过神,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指着蓝宁,“言哥,他是不是前阵子给你发骚扰消息,放学还尾随你的那个变态?” 蓝宁浑身冰凉,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许君言看完纸条,抬眼看向蓝宁,半笑不笑地勾着嘴角,“我说刚才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原来那变态就是你啊?” “不,不是的。”蓝宁脸色苍白,脑袋一阵发麻。 “不是?”许君言旁边的少年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质问:“不是你还给他这种纸条?你不是年纪第一吗?居然这么猥琐?偷他内裤,尾随他,还给他发猥琐消息?” “什么猥琐消息,我,我没发。” “没发,那这是什么?”许君言拿起桌上的纸条,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他,说:“你在向我告白吗?” 蓝宁一瞬间大脑充血,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跟踪尾随,变态是什么,纸条是董宇给他的,在那之前他跟许君言没有任何交集,连有关于许君言的信息都是从班级里的女生口中听到的。 更不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他只是跟往常一样,被董宇威胁着做事。 但他不能把董宇说出来,否则自己以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好过,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得罪董宇,想来想去,他猛地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我去,别跑!”几个人想拦住蓝宁,但扑了个空,蓝宁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 许君言面色阴沉,手里的情书变成了一团废纸。 出了三班回到座位,蓝宁喘息着趴在桌上。 脸烧的通红,心脏跳的奇快。 他想过那张纸条是任何侮辱性的字眼,他可能会挨揍或者被羞辱,没想到这比羞辱还让他觉得难堪。 特别是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只地沟里的老鼠。 许君言长的好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刚转进六中不久就因为一张脸火的没边。 蓝宁即便没有朋友也能从班里的女生口中知道,三班那个转校生,怎么怎么好看,帅气,唱歌超级好听,性格也很好,跟他打招呼都会回应,身材高大却长着一张娃娃脸,还爱笑,而且家里还特有钱。 诸如此类的细节。 连成绩垫底打架逃课这种事也被说成是人格魅力。 蓝宁跟他比,简直一个天上的月亮,一个地上的泥巴。 蓝宁从小就比同龄人瘦小,到现在更是没长高过,一张脸又小又蜡黄,身高发育不起来,只发育大脑,导致他头重脚轻,整个人像一个大头娃娃。 从小已经习惯被嘲笑,而他性格沉闷不爱说话,也从来没有朋友,蓝宁不敢幻想自己有朋友,也不敢幻想拥有任何的亲密关系。 送出去的那张暧昧的纸条,像一面镜子,照出他自己丑陋的样子,让羞耻和自卑潮水一样翻涌出来。 ------- 下午体育课活动结束,蓝宁按照约定走进篮球场里面的杂物室。 推开门时,三个人正在里面打游戏。 蓝宁站在房间中间,依旧垂着头。 董宇坐在一张桌子上,手指噼里啪啦地点着屏幕,一边开口:“纸条你交给他了?” “嗯。”蓝宁应声。 董宇从屏幕上抬起头,朝他左看看又看看,看的蓝宁心里发怵,看了一会啧啧两声,“他知道是你就没揍你?” 第9章 灰 蓝宁心里一紧,“知道,是我什么?” “是你偷他内裤,跟他告白,喜欢他呀。” “什么?”蓝宁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不,不是,纸条是,是你------”。 “我说是你就是你。”董宇抬脚踹了他胸口,冷淡开口,“听不懂?” 蓝宁被踢的踉跄几步,站在地上沉默不语。 手机里传来游戏结束的电子播报音,徐鸣绅放下手机,朝蓝宁叹了口气,“蓝宁啊,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在找许君言的麻烦,但只有我们三个太无聊了,所以你也去找找他的麻烦,最好能恶心到他。” 他伸了个懒腰又笑着说:“所以你就承认是你好了,有什么难的?我们跟你是朋友嘛。” 蓝宁胃里翻涌,一阵恶心,他张了张口,说:“可是我没有做。” 徐鸣绅不笑了。 “妈的,你是蠢猪吗?听不懂人话?” 张大伟跳下桌子,拎着他的领子提上来,“几天不收拾皮痒了是么?” 他抬起手,刚要落下,外面的下课铃声响了。 蓝宁护着自己的头,张大伟一看没处下手,松开他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恶狠狠道:“你要是把我们供出来,蓝宁,你以后别想在学校里好过。” 蓝宁被踹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不敢。”董宇收起手机,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拍拍他的头,“你也不会想着告老师吧?要是让其他人知道的话,我就把你妈专门给人当小三的事宣传的人尽皆知。” 杂物室的门被关上。 蓝宁趴在地上歇了一会儿,麻木地站起来。 下课了,他要回班级,作为班长还要提前收作业。 走到班级里,蓝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神色一顿。 他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 一把吉他放在他桌边上,旁边的同桌已经吓得站到一旁,那人正转着笔,抬头看他。 “班长大人,你好啊。” 蓝宁跟他对视的一瞬间,那张纸条的内容又被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蓝宁脸颊顿时烧了起来,目光躲闪着落在了别处。 周围的女生兴奋地窃窃私语:“许君言欸,长的真好看。” “好帅。” “他来找班长做什么?” “不知道欸。” 窃窃私语声传入蓝宁的耳朵,蓝宁心跳的很快,被众人目光聚焦让他非常不自在,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找我什么事?” 许君言垂下视线,掏出兜里手机点点,“我在揍人之前呢,从来都是问清楚的。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人。”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划过,切换出一个短信界面,举到他面前,“这是你发的吗?” 蓝宁闻声看向屏幕,瞳孔微震,屏幕上的短信不堪入目,满屏污言秽语,甚至让人觉得生理性反胃。 蓝宁一瞬间浑身血液逆流,浑身犹如坠入冰窟,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许君言找他算账来了。 虽然不是他的账。 刚才被打的小腹生疼,董宇的话在耳边回响,提醒着他该如何抉择,蓝宁咬咬唇,吞咽下嘴里的苦涩:“是,是我。” “你承认了?” “是。” 教室里的学生听的云里雾里,只见许君言把自己的吉他放好,猛地起身,一拳冲在蓝宁的脸上。 “砰!” 蓝宁整个人瞬间被击倒在地。 桌椅碰撞声响起,班级里发出一阵惊叫。 蓝宁脑袋只觉得一阵白光闪过,他只能本能地蜷缩着,保护着自己的头。 周围的尖叫,躁动着,有人说着什么,但蓝宁听不见,看不见,视野里一片猩红。 疼痛。 习惯疼痛。 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蓝宁时常在想,也许人来到这世界上拥有着不同的使命,有的人来是为了当领袖,有的人来是为了当平民,有的人生下来就能享受快乐。有的人却要一直体验苦难。 普罗米修斯背叛宙斯将火种带到人间,宙斯惩罚他日日受秃鹫啄食的痛苦。 但蓝宁没有犯任何错,为什么那些秃鹫一直要吃他的五脏六腑。 “许君言!你居然在班里打架,你无法无天了你!!!!!”医务室里,张主任指着少年破口大骂,“把你爸妈找来!我看你这个学干脆别上了!” “我又没错,他给我发骚扰短信,还跟踪我,晚上偷我内裤,他是个变态,我教训变态有错吗?舅舅。”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有别叫我舅舅!我没有你这么个外甥!我姐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把你生出来了!你个不省心的玩意!” “你自己看啊。”少年将手机扔在桌上。 张主任呼出几口恶气,拿起桌上的手机,只见手机上几十条未知短信,每一条看过去都不堪入目,张主任顿时皱起眉,李老师探头过去看,看了一会儿也叹了口气,“这一定有什么误会,蓝宁是特困生,平时省吃俭用的,手机都没有,怎么能发短信?” 蓝宁垂下眼。 “他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许君言抱着手臂,下巴点点,“不信你问他。” 张主任气的脸通红,手指点点许君言示意他闭嘴,又看向蓝宁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动手?” 蓝宁脸上敷着冰袋消肿,他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喉咙像噎了个石块,说不出任何话。 李老师再次叹气,张主任说:“先找家长来吧。” 李老师满脸犯难,欲言又止,只能转头去翻找班级学生通讯录。 通讯录上根本没有蓝宁家里的联系方式。 “蓝宁,你家里人手机号是多少?”李老师问。 “没有手机。”蓝宁声音几乎小的听不见。 “什么?” “我外婆没有手机。” “没手机?现在还有没手机的人?”许君言嗤笑,“你外婆没有手机,你爸妈也没有?你没爸妈?” 张主任指着许君言:“你闭嘴,出去站着!” “去就去,我还不想跟这个变态在一个屋子里呢,恶心死了。”许君言踢开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站着。 门外已经挤满了围观的学生。 学生们纷纷好奇的询问,“许君言,你为什么打架啊?” 许君言哪里会承认自己被又丑又挫的小矮子性骚扰,说出去怎么在学校里面混,只说:“我看他不顺眼,怎么了。” 他说完,周围的的学生一阵安静。 蓝宁在学校里谁不知道啊,是学校的特殊照顾对象,家里穷,连学费都交不起,平时给学校教室打扫卫生赚吃饭钱,学习好,人也老实巴交的,十分内向,甚至跟女生说话都脸红。 而许君言因为这种理由打他,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但许君言不管这些,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许君言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毕竟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 蓝宁的家长确实没来,许君言这边只有他妈妈到场,许君言被停学一周记大过还赔了钱。 双方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闹剧结束,也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点,李老师疏散看热闹的人,张主任在跟许君言的妈妈说着什么。 许君言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插着话。 蓝宁等了一会,确定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后,拿起校医给他开的药往外走。 他越过说话的几个人,走到门外。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董宇的脸随即露出来,“干的不错呀,蓝宁。”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张大伟搂过他的肩膀,做出一个很亲密的姿势:“你和你妈一样专业。” 蓝宁没有力气反抗,只把脸偏了偏,却一下子撞上许君言的视线,表面上对他妈妈笑嘻嘻的许君言,看向他的眼神却冷的冰人。 ------- 由于打架事件,这几天蓝宁没办法上晚自习,只能早早地回家。 他家离学校很远,走路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路上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拥挤的平房,街道上腥臭的垃圾味也浓郁起来。 他家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 蓝宁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踩过邻居家刚泼过的淘米水,邻居一见他连忙把自己家的小孩扯回去,关上了门。 蓝宁习以为常,打开自家的门。 他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塑料瓶,纸壳,泡沫箱,头发花白的外婆正在捆着一叠压扁的塑料瓶。 蓝宁穿过她,刚要进屋,蓝爱芝拉住了他,“宁宁,你妈妈回来了,小点声。” 蓝宁嗯了一声走进屋子,屋子没有客厅,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房间房门大开,床上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正在呼呼大睡。 女人穿着大红色的睡裙吊带,一张脸有些岁月的痕迹,但五官仍旧十分漂亮,脸上精致的妆容更显得女人成熟妩媚。 那是他妈,蓝茵。 另一个男人,他不认识。 蓝宁只看了一眼,回到自己跟外婆住的房间。从他记事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蓝茵身边总会出现不同的男人,那些男人会逗他,让他叫爸爸,时间长了他也知道,那是在耍小孩,他根本没有父亲。 也就懒得搭理他们。 直到有一天,蓝茵的心情非常好,拉着他说要带着他嫁入豪门。 蓝宁后来才知道,因为蓝茵口中要嫁的那个豪门,是董宇的叔叔。 最后蓝茵嫁人豪门并没有成功,而从那开始,蓝宁的噩梦就开始了。 晚上,蓝茵又挎着陌生男人出门,蓝宁躺在床上准备入睡,蓝秀芝走过来偷偷给他塞了200块钱,跟他说:“这周的钱,宁宁,你先拿着,别让你妈发现,不然她又要拿去赌了。” 蓝茵喜欢赌钱,有钱的时候赌,没钱的时候想办法借钱赌,榨干身边人所有的钱,然后挥霍而空。 家里的钱经常被翻出来拿走,导致蓝宁吃不起饭,但蓝茵又不需要在家里吃,她想要什么,通常勾勾手指,有大把的男人愿意买单。 “外婆,我可不可以不上学。”蓝宁鼓起勇气,轻声说。 他真的很想出去打工,想自己赚钱,想摆脱学校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怎么不想上学了啊?”白炽灯昏黄,挂在头顶,蓝爱芝的人晃动,照在蓝宁身上,老人慢慢坐在蓝宁的身边,抬起手摸索着床头,摸到他的头发,温柔地抚摸,“宁宁遇到什么事了?” “我.......”蓝宁嘴唇动了动,对上他外婆混浊的眼睛,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告诉外婆又能怎么样呢?改变不了任何事,董宇还是会欺负他,甚至变本加厉。 蓝爱芝以为自家小孙子不学好了,摸摸他的头,嘱咐着:“不行啊,宁宁,你不能不上学,你年纪还小,不能像你妈妈一样,年纪轻轻走错了路,之后一错再错.....” 她佝偻着腰,在衣服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今天捡到的水果,递给他,“宁宁,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找个好老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外婆就指望你了,你要有出息。” 蓝宁抿紧嘴唇,积攒的勇气又消了下去,他低着头,感觉四肢无力,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10章 世上最难治的病是穷病 许君言来学校已经是一周后。 下午太阳下山,郑嘉仪老早就在学校门口接他,许君言把自家司机打发走后,往教学楼走,下午文化课都上的差不多了,以前许君言是不用去的,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父母对他容忍度很低,他不想去也得去。 赶上大课间下课,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两个人并排走着,郑嘉仪问:“言哥,在家呆的舒服吗?” 许君言垮着一张脸,“能好吗?我妈说再打架就把我关在家里,请人一对一教我,直到我考上大学为止。” “阿姨真狠。”郑嘉仪啧啧两声。 许君言从小学习就不好,各科成绩从来没超过六十分,上小学时别的孩子都开始上奥数班了,他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 当时家里人还以为他智力障碍,专门找了医生,医生诊断完,说孩子没毛病,单纯不爱学习。 不爱学习又是个作天作地的犟种,所以家里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养活。 而许君言长大后成绩成功稳居年级前十,只不过是倒数。 学习对许君言来说是一种折磨,在家学习就是酷刑中的酷刑。 许君言摆摆手,迈进教学楼,“因为那个变态,我被关家里关一周,我妈看着我哪里也不让我去,比杀了我还难受。” “蓝宁啊。”郑嘉仪搭上他的肩膀,思索着说:“但是你不在这几天大家都在说你欺负他,他在年级里的名声还挺好,听咱班女生说他家里挺穷的,人也内向不爱说话,平时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平时老实巴交的是个只知道学习的好人呢。” “变态会把变态两个字写在脸上?”许君言冷哼。 郑嘉仪表示很赞同,“说不定是他的伪装,表面上装的三好学生,实际上是个内心扭曲的猥琐男。” 提起这个许君言那股气又窜上来,“以后最好别让我撞见他,我撞见他一次,我揍......” 许君言说到一半停住了。 郑嘉仪也跟着停下来。 只见明亮的大厅里,一个人正在拿着拖把擦拭着地板。 那人很瘦,弯着腰打扫,纤细的四肢在宽松的校服里晃荡,单薄的后背印出几块突出的脊骨。 郑嘉仪首先认出来他,“呦,这不是蓝宁么。” 蓝宁心里一紧,朝声源望了一眼,连忙地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攥紧手里的拖把。 两个人逆着外面的阳光走进大厅。 蓝宁不敢出声,更不敢做出什么回应,只能低着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情绪没有生命的物体,安静地缩在角落里。 等了一会儿,只看看两双运动鞋从他身边经过。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许君言脸色阴沉,走过他,郑嘉仪说:“言哥,你不说要揍他吗?” “揍什么?我刚被放出来,搞不好又要被关在家里。”许君言插着兜,跟郑嘉仪往上走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解气,他迅速折回,冲着蓝宁旁边的水桶,扑通一脚踢飞。 大片的水渍从走廊上蔓延开来。 蓝宁被吓得一抖,双臂抬起下意识挡住自己的头。 许君言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后看见我主动绕道走,别再让我看见你的脸,记住了吗?” 蓝宁低着头,声线有些颤抖:“记住了。” “恶心。”许君言说完,郑嘉仪拉着他走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蓝宁弯腰清理地上的水渍,他攥紧手指,咬住嘴唇,拼命忍着眼眶的酸胀,但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被董宇欺负他没哭,被打也没有哭,但许许多多的事情堆积起来,就像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压垮他的防线。 “班长,你要不要告诉老师......”旁边的张安上前,给他递了一张纸,蓝宁后知后觉地拿起袖子擦干眼里的水。 推开递过来的纸巾。 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快步离开。 比起被欺负,怜悯的目光更让他难受。 他那仅有的一点点自尊,不想被人觉得可怜。 而且最近他外婆的老毛病犯了,他也不想再惹上任何麻烦,他需要打更多的工,去赚医药费,他只想像往常一样,默默忍耐过去。 ----------- “同学们,下面来看填空题第二题,在三角形的a, b, c 中,内角对应的边是A,B,C,若a 等于6,b 等于3c ,那么......” 大暑,午后的空气都带着燥热和粘稠,许君言抵挡不住夺命催眠数学课的精神攻击,在一点一点的磕头。 虔诚拜三拜,就差给数学老师上柱香。 同桌郑嘉仪观察了一会儿偷偷摸摸笑了下,推推许君言,“唉唉,言哥,老师叫你。” 许君言蹭地一下站起来,张口就来,“这题选C.......” 寂静的班级里顿时哄笑起来,数学老师脸色阴沉,拿粉笔砸了他一下,“我讲的是填空题,选什么C,上后面站着!” 许君言:“哦。” 郑嘉仪趴在桌上,憋笑憋的脸通红,数学老师又掰了一块粉笔扔过去,“郑嘉仪,你也去。” 郑嘉仪不笑了。 许君言从迷糊中清醒,首先给旁边人一拳,咬牙切齿,“你活够了?老师根本没叫我。” 郑嘉仪嘿嘿嘿地笑了下,捅捅他,“言哥,想出去玩不?” 许君言爱搭不理,“去哪?” “当然是去校外。” “不去,我爸知道了会拿七匹狼抽我。”许君言已经被抽过一顿,所以这阵子都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做人,逃课想都不要想。 “先别急着抽,有正当理由啊。” 许君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郑嘉仪亮出一口白牙,“我今天要去看牙,包请下来假的。” 许君言:“好兄弟。” 于是两个人拿着请假条光明正大地走出校门,但郑嘉仪的牙痛也是真的,所以许君言出来的第一件事还是跟他去医院看牙。 医院人来人往,许君言坐在牙科外面等叫号。 因为郑嘉仪牙痛病犯了,捧着脸去买冰块去了。 等了一会儿,郑嘉仪鼓着脸在快步走过来,一脸神神秘秘地拉住他:“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 “蓝宁。”郑嘉仪说。 “蓝宁怎么在这?”许君言厌恶地皱起眉,“真是晦气。” “那是相当晦气了。” “不对。”郑嘉仪落座,想了想,忽然脸色一变,看向许君言:“哥,按理来说他应该在上课啊,怎么会这么巧合也在医院,他是不是,又在跟踪你?” “啊?”许君言回想起之前被尾随,还偷拍他的照片发给他的那些恶心事,气的咬了咬后槽牙,“真是胆子够大的啊,教训了一次还不够,还敢招惹我。” 郑嘉仪捧着脸,含糊不清地说:“言哥,你要不去看看,反正现在也没事,与其让他跟踪你,不如主动出击。” 不用郑嘉仪说,许君言也想去会会这个恬不知耻的人,他把挂号单扔给郑嘉仪,快步下楼。 郑嘉仪在后面补充:“我看见他在住院处那边。” 许君言怒气冲冲下楼,一边想着把蓝宁大卸八块。 走到住院处大厅,他视线扫过走廊里站着的坐着的人,终于搜寻到了蓝宁的身影。 许君言有些怔愣。 只见蓝宁坐在点滴室里面的椅子上,身边挨着一个年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形枯槁,一只眼睛明显有些问题,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她侧着头,拉着蓝宁的手说话。 蓝宁好像不是来跟踪他的,是来照顾这个老人的。 护士叫了两声蓝爱芝的名字。 将她手上的点滴拔除,一边嘱咐着什么。 许君言见蓝宁起身,在矮小的椅子旁蹲下来,将身后老人的手搭在胸前,起身将老人背在背上。 老人瘦,蓝宁也瘦,伶仃的两个人朝着门口,慢慢地走过来。 鬼使神差的,许君言躲了起来。 蓝宁在跟护士聊天没看见他,微微弯着腰,额头上有一些汗珠,嘴角破了一块,但面容沉静,漆黑的瞳仁看着前方,声线平稳,没有以前那样畏畏缩缩,也没有眼神飘忽,他跟护士说了几句,慢慢地背着老人往出走。 全程都十分从容和温和。 跟他遇见那个胆小懦弱,说话结结巴巴的蓝宁一点也不一样。 原来不在学校的蓝宁是这个样子么。 那样的正常。 或者在学校他是不正常的? 许君言忽然想起那天郑嘉仪念出那张纸条的时候,他神色那样慌张,惊恐,好像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一样。 假如纸条跟他没有关系,但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许君言觉得有些无法言说的茫然和惊讶。 他目光扫过破掉的唇角,微微皱起眉,好像每次遇见蓝宁,他身上总是带着点伤,而那些伤根本不是自己打的。 可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知道蓝宁不是来跟踪他就行了。 他带谁看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找他麻烦已经很好了。 就像郑嘉仪说的,这个说不定是蓝宁的伪装,表面上装的人模人样,实际上还是心里变态。 许君言如此说服着自己,但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坚定了,他不由怀疑世界上有两个蓝宁,一个在学校里,一个在这里。 郑嘉仪看完牙,嘴里含着一块棉花,大舌啷叽地给蓝宁打过微信电话:“言郭,我宽完牙了,你债哪里?” “在外面。”许君言回头看了眼医院的大门,报出地址:“在b 1门口。” “为什么在外面?华美找到人嘛?”郑嘉仪看牙看了一个多小时了,正常来说许君言不至于找不到蓝宁。 许君言目光落在远处,顿了顿,“你过来吧。” “哦,好。” 郑嘉仪顶着大太阳找到B1,热的汗水直流,“哥,坐这不热吗?南宁人呢。” 许君言沉默不语,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坐这干嘛,一个小时前他应该回去的,但是走出门口的那一刻,脚不受控制地停了,他心里很乱,脑子更乱,像是无端被人在打了一拳,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反正闷闷的,透不过气。 郑嘉仪看许君言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心里发毛,“哥,你这样子好像把人给打屎了一样。” “滚蛋。”许君言踢他一脚。 “索引你把南宁肿么了?” 许君言很烦躁,听郑嘉仪大舌啷叽地说话更烦躁,蹭地站起来就要走。 然而还没迈开步伐,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转过头去捕捉。 只见大厅里面,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低着头,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郑嘉仪支支吾吾,手指指着大厅:“郭,南,,,南宁。” 许君言迅速地拉着郑嘉仪躲了起来。 郑嘉仪表达欲爆棚,但无奈口齿不清,只能继续支支吾吾:“郭,你吃错药了?躲他干嘛?” 跟许君言玩这么多年,都是别人躲他,不敢惹他,头一次见到他主动躲人的。 而且还是蓝宁这种猥琐小人。 “闭嘴。”许君言跟他躲到一处宣传牌后面,等蓝宁完全过去,许君言从宣传牌后面探出头。 郑嘉仪的头也跟着探出来,然后咬着棉花听话地闭着嘴。 两个人视线汇聚到一处。 那个瘦弱的少年走到烈日下,朝着医院侧门方向走。 住院部侧门外面有摆着几个小吃摊,什么烤玉米,烤红薯,盒饭,冷面之类的。 医院看病往往需要大半天,有些人顶不住饿,就会来小摊买点吃的,小吃摊上的饭量大顶饱,比餐馆里面餐食要便宜很多。 人们吃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又一头扎进医院继续看病。 少年走出大门,在一个盒饭餐车前面驻足了好一阵,许君言以为他要买盒饭。 结果他在老板的催促下似乎又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走到一旁,目光忽然落在了别处。 许君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是一对情侣,男人给女人买了盒饭和奶茶,女孩似乎觉得的难吃,打开盒饭吃了两口,就扔在垃圾桶上面,咬着奶茶,抱怨着什么,男人一阵赔笑。 蓝宁一直在看那个没怎么吃的盒饭,等两个人彻底走后,缓缓走近,拿了起来。 郑嘉仪微微张着嘴,不顾牙齿的疼痛指着外面,满脸震惊:“我靠,他在吃别人吃剩的饭。” 他震惊完扯扯旁边的许君言,许君言脑子都是懵的,他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蓝宁在捡别人吃剩的饭?二十一世纪还有穷成这样的人? 许君言甚至不能理解,他出生到现在身边的一切都是昂贵的,随意挥霍的,充足的,贫穷对他来说是陌生遥远的东西。 遥远到太阳到地球的距离。 而现在他充分感知到了贫穷这两个字的具象化。 看着蓝宁一口一口吃着盒饭,许君言怔愣半响,轻声开口:“你说,一个捡垃圾吃的人,有心思给别人写纸条,跟踪别人吗?” 郑嘉仪也处在惊掉下巴的阶段,他缓过神,顿时也迷茫了,“呃,大概,我,我也不知道......反正,看样子挺可怜的......嗯......就这样反正......” 许君言静静地看那个蹲在墙角的少年把饭盒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又走到摊位前买了一盒新的,拿在手里朝这边走过来。 许君言知道,蓝宁那盒新的八成是给那个老人买的。 “走吧。”许君言深深呼出一口气,拉住郑嘉仪,快速地离开医院。 太阳高挂,万里无云,天气热的仿佛要把人蒸干,蓝宁跟外婆在医院呆了一会儿,就做公交回家了。 蓝爱芝白内障很久了,一只眼睛不能视物,现在另一只眼睛也不大行了。 医生建议手术治疗,但蓝宁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在严重的时候来医院开点药,打几瓶点滴,缓解一下。 世界上最难治的是穷病。 蓝宁把外婆安顿好,开始整理院子打扫房间。 外婆把读书作为摆脱贫困的唯一希望,但外婆不知道,读书也需要很长时间,在这很长时间里,他们要一直穷下去。 第11章 谁在汪汪叫 蓝宁的假请了三天,但外婆说学习要紧,第二天就催着蓝宁回去上课,蓝宁只好答应。 走进班级门口,刚要迈进去一个男生忽然拉住了他的书包,把他往出带了带。 蓝宁吓得身体一抖,转过头看见那人的脸时松了口气,是他的前桌张安。 张安神色焦急,四下望了下说:“蓝宁,你告诉老师吧。”‘ “什,什么?”蓝宁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张安又把拉近了一点,低声道:“许君言又来找你了。” 蓝宁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快速地跳起来,他最近都按照许君言的警告,绕着他走了,而且董宇威胁他继续骚扰许君言他也没有做,为什么许君言还会来找他? “他,他在哪里?”蓝宁攥紧了书包带,手心里都是汗。 “在你座位上啊。”张安脸色十分难看,又说:“今天一大早上就来了,在你座位上一直翻你的卷子看,一句话也不说。” 蓝宁抿紧嘴唇,张安拉着他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跟老师说吧,张主任是他舅舅,叫张主任来把他弄走,他还是挺怕他舅舅的。” “算,算了吧......”蓝宁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低垂,他并不想惹事,已经惹了董宇,不能再把许君言惹毛,而且外婆最近身体不好,他不能弄出什么别的事。 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忍忍就好了。 于是他不管张安的劝阻,还是低着头走进班级。 之前的许君言给他带来的阴影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蓝宁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指甲狠狠陷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正也躲不过,总不过是董宇做过的那些事,又能怎么样。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缓缓抬头,视线落在桌面上。 出乎意料的,他的桌面依旧很整洁,书本码放的整整齐齐,卷子也完好无损地呆在桌上,没有被损毁,也没有被扔在地上。 少年低着头,手里拿着其中一张卷子,在安静的看上面的字。 蓝宁认出来那是自己语文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是他自己写的800字文章。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少年的眼珠动了动,从那隽秀清丽的笔迹中抬起目光,看向蓝宁。 蓝宇再次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抖,“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按照你说的,绕道走了。” 许君言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又抬起手点点他,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表情。 蓝宁全程低着头,没看见许君言的奇怪行为,许君言觉得自己好像面对一只鸵鸟,一直胆小的仓鼠,以及一条愚蠢的翻车鱼,也想象不到,一个人居然能窝囊到如此地步。 当初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跟蓝宁的笔迹根本不一样。 也就是说,蓝宁在给别人送纸条,再给别人背锅。 全程一声不吭地被他误会。 今天要不是他过来自己看,蓝宁就会把这个锅背一辈子。 许君言大为震惊,一个大男人居然能被欺负到这种地步,不会反抗傻傻的承认了,傻傻的让他揍。 甚至还按照他威胁的话,乖乖的绕着他走。 他憋闷地站起来走了两圈,想骂蓝宁又没有立场,揍他更是不可能,一瞬间拔剑四顾心茫然,最后挠挠头,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走了。 只剩下蓝宁一脸迷茫。 一周后。 许君言趴在二楼天台的栏杆上,郑嘉仪从侧门楼梯上来给他丢了一罐可乐,许君言接过可乐,单手拉开卡环,砰地一声,细小的气泡迸溅出来。 冰凉的可乐带走夏日的燥热,却带不走许君言内心的烦躁。 “言哥,你的意思是说,蓝宁是被人利用了么。”郑嘉仪也趴在栏杆上,看向许君言:“那你是不是要给他道歉啊?” “你吃错药了?”许君言立马炸毛,睁大眼睛,指指自己,大声说:“我什么时候给别人道过歉?!都是别人给我道歉的,他蓝宁骚扰我我还没让他道歉呢,你还让我给他道歉?!” 郑嘉仪缩缩脖子:“但是不是董宇指使蓝宁的么。”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自己不争气!!!”许君言嗓门大的震得郑嘉仪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言哥,他的错,他的错,收收火气,天已经够热了。” 许君言发作了一通,深深叹气,又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趴在栏杆上,双手耷拉着,头枕在一侧手臂上,像朵蔫巴的向日葵,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扣着易拉罐瓶口的拉环,扣的咯哒咯哒地脆响。 郑嘉仪:“......” 可以看出许君言十分不爽了。 就因为揍错了人,这几天一直喜怒无常,提起蓝宁就急眼,急眼完自己又不开心,如此循环往复。 一直到现在。 两个人无声地呆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紧接着是几个人的说话声。 “喂,许君言让你绕路你就绕路,你怎么这么听他的?” “那我们算什么?” “你更怕他?” 声音由远及近,郑嘉仪听着声音十分熟悉,他往下一看,果然是董宇几个人。 他们几个人把蓝宁夹在中间正推推搡搡地往前走。 郑嘉仪看向许君言,许君言早就收起来那泄气的蔫巴样,看着下面,目光沉沉。 正赶上大课间操,同学们都在操场活动,二层破旧的小体育馆这边没什么人,董宇也是看中这一点,把蓝宁叫出来问话。 蓝宁这几天学会了反抗让他很不爽。 许君言过的舒服更让他不爽,尽管家里人已经警告过不许再招惹许君言,但董宇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一山不容二虎,有他董宇在就没有许君言的好日子,他有的是办法自己不动手让许君言过的糟心。 董宇把人推到墙上,插着兜低头看蓝宁,三个人把蓝宁围在墙边,如同三座大山,压的蓝宁喘不过气。 “蓝宁,你什么想法啊?不想跟我们混了是吗?”董宇点点他的脑门,蓝宁低下头不说话。 小小的身体缩在角落里像一颗枯萎的小草。 张大伟抱着手臂,“跟他废什么话啊?我看是欠收拾了。” “也不是欠收拾,大概是怕许君言了。”徐鸣绅双手插兜,踢踢他,“你怕许君言,你就不怕我们把你......” 哗啦啦-------- 徐鸣绅还没说完,一股淡褐色的水流从天台下落,落在他的头顶,顺着头发淌了下来。 那褐色的不明液体瞬间爬满了脸,带着冰凉和丝丝缕缕的气泡。 徐鸣绅一惊,连忙闪开,抬头往上看。 只见两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天台上正往下望,其中一个趴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一瓶可乐正往下倒。 “许君言。”徐鸣绅咬牙切齿地吐出少年的名字。 许君言手里捏着倒剩下的半罐可乐,依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一双半圆的杏眼透着十足的挑衅意味,“哎,不好意思,手滑了。” 蓝宁闻声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是许君言的声音,他最怕的几个人,在今天,撞在了一起。 董宇抬头眯起眼,骂了一句,“操,妈的。”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许君言微微一笑,旁边的郑嘉仪还没开骂,感觉身边掠起一阵强风,只见许君言扶着栏杆,纵身一跃,直接送二楼的天台跳了下去。 落在了董宇他们面前。 许君言单手插兜,说:“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啊?” 徐鸣绅擦着头上的可乐,暗自思索许君言有没有猜到之前的事是他们做的,蓝宁只是一个背锅的,但现在来看应该没看出来,如果看出来的话,许的性格早就打起来了,现在许的反应顶多看出来他们是一伙的。 那就好办了,把蓝宁推出去,继续恶心他,被怀疑也死不认账,反正让蓝宁会承认,到时候难受的可只有许君言一个了。 许君言拿着半罐气泡水,先是走到蓝宁面前,打量着他。 许君言很高,大约一米八几,阴影直接罩过他的头顶,站在他面前,蓝宁只能仰望,他吓得贴在墙上,像只壁虎一样一动不敢动。 许君言说:“好巧啊,窝囊废。” 蓝宁身体一抖,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任何话。 今天他应该不会好过了。 蓝宁想。 董宇正愁没处让许君言不痛快呢,许君言倒是自己找上蓝宁了,于是阴阳怪气地说:“许君言,你骂我们年级第一干什么?” 许君言眉毛一挑,“你管的着?你这么维护他是他什么人啊?” 郑嘉仪脑袋冒出一个问号。 董宇一时语塞,有种倒打一耙的感觉,许君言脑回路果然跟别人不一样,那只眼睛看见他维护蓝宁,他怕是瞎了。 徐鸣绅说:“他是我们收的小弟,骂他也要有个理由吧?你前阵子跟他打架是因为什么啊?” 张大伟会意地接话:“是不是因为我们小弟给你塞纸条,发了什么短信啊?” 徐鸣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没有啊,我没收到什么纸条,也没有什么短信。”许君言头一歪,像极了蛮不讲理的黄毛,“你们在说些什么?” 徐鸣绅:“?” 董宇:“?” 张大伟:“?” 蓝宁:“?” 天台上的郑嘉仪:“?” 许君言距离打架那天才过了一周,谁也不相信这人这么快就忘记这事。 除非许君言得了老年痴呆。 郑嘉仪在心里吐槽,言哥是鱼,三秒记忆。 张大伟首先沉不住气,“你装什么,你那天不是班级里跟他打架么?” “因为看他不顺眼。”许君言走过去,按着蓝宁的胸口拎起来,面向董宇三人,“懂吗?我看谁不顺眼打谁,没有理由,我不但现在打,我以后天天打。” 蓝宁瞬间脸色苍白。 “至于他是你们的小弟。”许君言抓着他说:“现在他是我的了。” 许君言→口是心非专业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谁在汪汪叫 第12章 恶龙还是骑士? “你还想问为什么吗?我替你回答,因为我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不抢到手我觉得不舒服。”许君言松开蓝宁,喝了一口可乐,十分不讲理地看着他们,“怎么样?” 张大伟呵呵一笑,“那你们俩真是一对......” 砰!!!!!! 汽水罐猛地冲出,砸向张大伟的小腹,张大伟吃痛地叫了一声。 蓝宁肩膀一抖,光是听那碰撞的声音就知道有多用力。 张大伟顿时面目狰狞,“你他妈的找死,许君言!!!” “操!”董宇暴了句粗口和徐鸣绅默契地对视一眼,撸起袖子准备干仗。 许君言手背青筋暴起,就要立马冲上去。 郑嘉仪眼瞅着不对劲赶紧跳下天台,拉住即将暴走的许君言,“言哥,再打架一对一家教了啊,阿姨说过的。” 许君言咬紧后槽牙又慢慢松开,冷笑一声,“你们给我等着,以后再他妈的算账。” 周围正巧有校区保安走过,几个人打架的心思都淡了下去。 董宇呵呵一笑,说:“好啊,走着瞧,妈的。” 张大伟还要动手,郑嘉仪按住许君言,冲他吼了一声,“你他妈的找死啊,别他妈不知好歹!” 徐鸣绅拉住人,往外带了带,他们是打不过许君言的,许君言是练过的,不知道是格斗还是拳击,总之他们三个跟他一个打都没有捞到好处。 再加上郑嘉仪,更没有胜算。 而且有父母的约束,董宇他们也知道正面对抗没胜算也没好处,只能暗地里使用阴招。 许君言放完狠话转头就走,走了一会儿发现新认的小弟没跟上来,返回去,踢了他一脚,“跟我走,站在这里干什么?” 蓝宁被踢的踉跄,看了眼董宇,对比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许君言插着兜在前面走,满脸阴霾。 他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明明知道董宇在搞他,他又不能搞回去,看见蓝宁受欺负,他又觉得好气。 “大局为重。”郑嘉仪笑嘻嘻地说:“言哥,你忍忍就过去了昂。” 许君言咬牙切齿,“气死我了。” 说完转身一拳打在旁边堆积的铁皮桶上,铁皮桶瞬间被凹陷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坑。 蓝宁顿时站着不动了,许君言冷静了一会儿,朝蓝宁招招手。 蓝宁僵硬地迈开步子,走到他跟前,想起许君言说过要天天打他,他绝望地闭上眼。 等了半天,也没见许君言动手,他只听见头顶发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蓝宁断断续续地出声,声音小的像蚊蝇:“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真的对不起,请别打天天打我......” 许君言看他嘀嘀咕咕的样子更气了。 声音太小,郑嘉仪弯腰贴着他的头听了一会儿,哈哈一笑,“你有啥对不起的,言哥不会打你的,只是说着玩,他知道你被董宇逼的,正要给你道歉呢。” 许君言脸一红,“谁说过这种话?你要死啊?” 蓝宁一瞬间懵了,许君言知道他是被迫的?要给他道歉? 他迷茫地抬头,不敢看许君言,只能看向郑嘉仪。 “言哥他人很好的,刚才看你受欺负了,还跳下去帮你解........”郑嘉仪还没说完许君言扑上去捂住他的嘴,手指向蓝宁,“别以为,我知道了,你就以为你没错啊。” 蓝宁往后退了退,一时间有点被吓到,但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又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许君言假装不知道纸条的事,是在帮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他,蓝宁还是对他很感激,弯腰鞠躬,“对不起,谢谢。” “谢什么谢,少自作多情,我在找董宇麻烦。”许君言说:“你也真是,一个男人,被欺负成这样,真的窝囊他妈给窝囊开门,窝囊到家了。” 蓝宁垂下头,继续当鸵鸟,旁边路过的董宇挑衅地吹了个口哨,“蓝宁,你可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我操。”许君言一股气上来,撸着胳膊就要上,蓝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拉住他,许君言甩了半天没甩掉。 蓝宁低下头,声音透着一点哀求,“谢谢你,求你别打架了,他会找我麻烦。” 没有用的,即便是为了他打架,也只会让他往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蓝宁不是没有抗争过,但没用,谁也帮不了他。 “不打架?你怕他?”许君言又说,“你觉得我没他厉害是吗?” 蓝宁不吭声。 “说话啊。” “没有。” 仅仅犹豫了那么0.01秒,许君言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蔑视及挑衅,他指指蓝宁,“好啊,从今天开始你跟在我身边,我让你看看是我厉害还是他厉害。” 许君言是个纯正的直男,那些猥琐短信,即便不是蓝宁发的,他也有点心里阴影,想了想又连忙改口,“不对,你,你是我的一条狗,我叫你随叫随到。只听我的,懂不懂?” 蓝宁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既不能惹董宇,也不能惹许君言。 许君言看他那样子就火大,说:“说记住了。” “记住了。” 郑嘉仪小声bb:“人怎么能是狗?” “我说是就是。”许君言捂着他的嘴离开。 很久很久以前,蓝宁看到一本童话故事,一位公主被恶龙抓走,囚禁在高楼之上不得自由,直到有一天,勇敢的骑士来到了恶龙的城堡,手执利剑斩杀恶龙,营救了公主,从此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蓝宁在绝望的时候也在幻想,有一天有个人能救救他就好了,像公主一样,被骑士拯救。 逃离城堡。 但,他等了很多年,等到自己都麻木,最终没有等到骑士,如今等来了另外一条恶龙。 “传球,传球。” 蓝球场上,少年们挥洒着汗水,篮球的碰撞声和脚步声交错。 蓝宁坐在观众席,左手拿着水,右手拿着手机。 身上还搭着一件衣服。 树影打在水泥地上,蓝宁安静地缩在角落。 不一会儿,许君言打完球朝他跑过来,手一伸,“水。” 蓝宁缩着脖子连忙把怀里的水拿出来给他。 “都不凉快了。”许君言接过喝了一口原封不动地吐了回去,“给我买瓶凉的去。” 随后把水扔在蓝宁身上。 蓝宁拿在手里一看,水上面写着几个英文字母,他在便利店打过工,这瓶水要十八块。 “对,对不起,我没有钱。” “什么?”许君言说:“你说话声能不能大一点?” 蓝宁努力放大声音:“我没有钱。” 许君言抬手,蓝宁以为要打他,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脸,许君言伸个懒腰,蹲下来,拿起他膝盖上的手机,细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解锁后,点开付款码递给他,“拿这个买。” 蓝宁颤颤巍巍地伸手,生怕许君言动手,许君言说:“老年痴呆啊,手抖什么抖。” 蓝宁忐忑地接过手机,然后慢慢起身。 身上的衣服从膝盖上滑落了半截。 许君言视线扫过他,“你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对,对不起。”蓝宁连忙把衣服叠起来工工整整地放好,确定无事发生后,去拿着手机去朝小卖部走过去。 郑嘉仪也走了过来,“言哥,干嘛这么凶呀。” 其他的人中场休息也围上来,有人说:“你怎么把蓝宁弄过来了?他不是经常跟董宇打交道吗?你就不怕他阴你啊。” 许君言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现在是我的狗了,要是阴我,我连他带董宇一起收拾。” 郑嘉仪擦擦汗,“蓝宁他们班同学都说他挺老实的,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坏。” “但是啊,那种人还是离远点吧,看着就麻烦。” “对啊,你就算想跟董宇抢人,也不用一直带在身边啊。他那个穷酸样,我都看不下去。” “你看不下去别看啊。”许君言大马金刀地摊着,“我觉得很好玩,正高兴呢。” 说话间,蓝宁已经从便利店出来了,许君言冲他吹了声口哨,“快点过来。” 蓝宁从快走变成了小跑,许君言指指他,“你看,多听话,像条小狗一样好玩。” 其他人表示很无语,一个穷酸土包子有什么好玩的,共同话题都没有。 郑嘉仪沉思半响,凑过来说:“言哥,你不会是担心董宇这阵子找他麻烦才一直带着他吧?” 许君言:“滚。” 郑嘉仪嘿嘿一笑,非常自觉地坐远了点。 蓝宁跑的脸通红,把水交给他,见周围坐了一群人,他也不敢坐过去了,默默地站在一边。 许君言喝了一口冰水。 满足地吐口气。 把剩下的给他,“给你喝。” 蓝宁脑子忽然空白一阵,深觉自己好像在幻听。 但那不是幻听,蓝宁略微愣神,只见那湿漉漉的瓶口冒着水汽,顺着白皙的手指淌了几滴水。 那瓶水是许君言喝过的,一个人喝过的水。 蓝宁只觉得心跳的很快,为什么要给他?捉弄他吗?但也只是喝过的水,没有往里吐什么,没有加奇怪的东西,只不过被嘴唇粘过而已。 “快点啊。”许君言耐心耗光,语气不善地催促。 蓝宁回过神,赶紧接过,捧着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淌,带着清凉,感觉浑身都舒爽极了。 许君言给完他就没再看他,跑去继续打球了。 蓝宁呆愣愣地拿着带有凉气儿的饮料,有些茫然,这样就结束了吗?只是喝了一口饮料,不像是捉弄,好像是,奖励。 董宇多久没有找他了,蓝宁顾不得计算,因为他有空时候,他就要去找许君言。 一般是跑腿,买些什么东西,或者是写作业什么的。 许君言有时候不在班级,有时候在。 不在班级的时候,他也要站在后面等到上课才回去。 时间久了,一些闲话也传开了,传闻,他当初被打,是因为拿暧昧纸条给许君言。 传闻他母亲是小三。 传闻他跟他母亲一样,有那种勾引人的爱好。 还有传闻,说他和许君言有一腿。 不然总找蓝宁干什么? 张安转过身说:“班长,我相信你。” 蓝宁细数这些日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和许君言一起后,他再也没有挨打过,更没有被他捉弄过,相反董宇想找他几次,都被许君言发现拦了下来。 虽然许君言对他很凶,但是也没有伤害过他。 就像郑嘉仪说过的,许君言很可能是在帮助自己。 推论到这一可能,蓝宁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许君言是在帮他吗?他甚至不敢奢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第13章 想也不可以,想也不能捡垃圾吃 就连许君言对他好这一点,也是从别人畸形的流言蜚语中推论而出...... 蓝宁走着走着,迎面撞了一下人,那人笑嘻嘻地说:“又去找许君言?” 语调上扬,听着刺耳又暧昧。 蓝宁想起这几日的传言,脸一红,连忙躲到一边快步走了。 那人嬉笑了一阵又说:“他们两不会是真的吧?” “嘘,别让许君言听见。” “哈哈,这么多人传,怕什么。” ....... 蓝宁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许君言这会儿在,蓝宁的脸更红了,刚才的话仿佛余音绕梁又在耳边回响了一遍。 他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走过去。 许君言站着单手插兜,郑嘉仪懒懒散散地坐在旁边,两个人正聊着天。 “你开局就躺地上,你还好意思找我组队?” “那是你选点不好嘛,总选G港,下去乌泱泱的一片人,谁受的了啊。” “人菜少言。” 许君言还伸手指了指郑嘉仪,袖口处露出一块白皙的皮肤,还有一串红绳绑的平安锁,红的扎眼。 蓝宁连忙收回了目光,跟往常一样安静地站在一边。 “呦,你女朋友来了。”郑嘉仪下巴点点蓝宁。 “我操!”许君言给他一脚。 蓝宁顿时心跳吐鼓,耳根子都跟着烧起来,他想不到谣言这么快也传到许君言的耳朵里了,蓝宁犹豫地张了张唇,说:“那个传闻,你不解释,吗?这件事,是,是我的错。” 是因为许君言总带着他,所以才会传出这种奇怪的传闻。 许君言既然没有欺负他的想法,完全可以不管他。 无视他不是更好,为什么要跟他这种人扯上关系。 他什么都没有,就像别人说的,是一个穷酸的土包子。 蓝宁手指交错,声音低低的,“你别管我了......” 管我会让你也被人当做异样看待,也会陷入流言蜚语。 你跟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因为我而陷入困境。 许君言略微弯腰,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但更明显失败了,于是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嘀嘀咕咕说啥呢?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大点声。” 蓝宁肩膀一抖,深呼出一口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 “当然是你的错。”许君言打断他,直起身,指指他,“弯腰。” 蓝宁有一瞬间迷茫,还是弯下腰。 “身体前倾然后双手平举,趴在椅子上。” 然后蓝宁只觉得后背一沉。 许君言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我跟你说,郑嘉仪,你再秒死,我绝对不跟你玩。” 蓝宁:“.......” 原来许君言不在乎这件事吗?甚至还把他当成了坐垫……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奇怪,既欺负他又对他好。欺负他也没有怎么欺负,只不过叫他跑腿,写作业,或者被当成坐垫....... 这跟以前比根本不算什么。 周围的人一阵寂静,许君言就这样坐在蓝宁后背上,拖着下巴拿手机看,一副我是大爷的样子。 郑嘉仪说:“哥,你怎么能这样啊。” 许君言:“我不跟菜狗一起玩。” 郑嘉仪下巴指指蓝宁,“我是说他。” “他?”许君言低头,看向蓝宁,“他是自愿的啊,你是不是自愿的?坐垫?” 蓝宁反应了一会才知道是在叫他。 “是。”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许君言漫不经心地说。 班级里剩下的人窃窃私语,原来许君言一直在欺负蓝宁,并不是传言中的有什么暧昧关系。 哪有暧昧的人,会坐在另一个人的背上的。 郑嘉仪啧啧两声,许君言蓝白相间运动鞋踩在地上,时不时还抖两下腿。 蓝宁想,这人也是一条恶龙。 恶龙在他身上座了一会儿,抬起手上的表看了眼时间说:“订饭了吗?” 许君言不吃学校食堂,一直都是提前订好堂食出去吃。 郑嘉仪一拍脑袋,说:“哎呀,刚刚打游戏,忘记订饭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不订饭我们吃什么?” “去食堂啊。” “啊?”许君言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郑嘉仪说:“现在订饭来不及了啊,蓝宁不是有饭卡吗?去食堂吃吧。” 中午休息时间短,没有提前订餐就只剩下食堂一个选项,许君言无奈妥协。 “喂,你有饭卡吗?”许君言低头看向他。 趴在椅子上的蓝宁,点点头。 走出教室。 许君言跟郑嘉仪走在前面,蓝宁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他暗自计算饭卡里的钱。 卡里就剩三百块,是他两个月的伙食费,不知道今天能花出去多少。 学校一共两个食堂,许君言去了最近的一个,也是最贵的一个,蓝宁心里紧张的要死。 食堂里的人不多,因为比较贵,都是家里条件不错的人过来吃。 像餐厅一样有独立的方桌。 许君言叹了口气,“这味道混在一起真够恶心的。” “别挑嘛。” 郑嘉仪拉着蓝宁,伸出手,“卡借我用用,回头你老公给你报销。” “你他妈的没完了是吧?”许君言抬腿又踢了他一脚。 郑嘉仪撇撇嘴,小声说:“我又没说你,不打自招啊。” 蓝宁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掏出饭卡递给郑嘉仪。 郑嘉仪笑嘻嘻地接过去。 蓝宁抬眼扫了一眼许君言,许君言很淡然,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跟他有什么流言蜚语,也不在乎郑嘉仪的玩笑。 蓝宁莫名觉得很庆幸。 “蓝宁,过来。”许君言站在出餐的档口说。 蓝宁走过去,大排档里都是令人流连三尺的珍馐美味,对蓝宁来说是的。 红艳艳的红烧肉,浅黄色白斩鸡,香菜拌牛肉,红烧小羊鄂,以及手掌大小的红虾。 看过去的每一样,都让他分泌涎水。 许君言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的重量也就随之倾斜过来,蓝宁心脏一颤,靠近的一瞬间,他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 那只手的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手指活动几下,清脆地响几声。 “吃什么点啊。”许君言活动着手指说。 蓝宁迷茫地了一会,才发现许君言是在对自己说话。 郑嘉仪凑过来说:“言哥会报销的。你点吧。” 蓝宁一时手足无措,含糊不清地说:“我......我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许君言重复他的结巴语调,学的阴阳怪气。 “哈哈哈,你别欺负他了。”郑嘉仪被许君言的学舌逗的笑出声,端着托盘,将里面的菜随手拿了几样。 “要那个素烧丸子。”许君言说。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郑嘉仪将装满菜的托盘递给蓝宁。 蓝宁接过去转身去找位置,没走几步,迎面正好撞见一个人走了过来。 蓝宁看到那人,脚底顿时升起一股凉意。 是徐鸣绅。 徐鸣绅也注意到了他,嘲笑地眯起眼,“你也配在这?在这端盘子还是扫地呢?” 蓝宁抿了抿唇,低下头,转身要走时,手里的托盘忽然被人拿走了。 蓝宁慌忙地抬头,看见了一张白皙圆润的侧脸。 许君言端着手里的托盘,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徐鸣绅身上。 徐鸣绅也愣住了一下,“你也在这?” 他记得许君言从来不在食堂吃。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怎么一个人啊?”许君言挑挑眉,“剩下两个人呢?今早出门被车创死了?” 蓝宁:“......” 徐鸣绅眯起眼睛,“神经病。” 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许君言拿起托盘上的红烧肉,朝着徐鸣绅后背狠狠一扔。 扑通一声。 深红色的汤汁顺着校服后背流淌下来。 碗碟摔在地上滚动几圈,发出一阵脆响。 蓝宁惊讶地张着嘴。 许君言说:“请你吃红烧肉,别客气啊。” 徐鸣绅脚步顿了顿,后背僵直,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君言冷笑一声,端着手里剩下的菜,去找空位置。 蓝宁有些愣神,朝那盘散落在地上的红烧肉走过去,目光低垂。 鲜红的肉包裹汤汁,散发诱人的香气,虽然沾了点灰,但是还是很让人心动。 很可惜。 这一盘要十几快呢。 他很少吃肉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几回。 还是先打扫起来吧,蓝宁正想着。 刚要蹲下来,一只手猛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哎!你干什么?”许君言拽着他的胳臂,低声呵斥:“不准捡起来吃。” 蓝宁迷茫的抬眼:“啊?我想......” 他只想收拾起来...... “想也不行。”许君言拽着他的胳臂把他拉走:“不准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想也不可以,想也不能捡垃圾吃 第14章 许皇大帝 蓝宁看着两盘红烧肉,然后又看见自己饭卡的余额只剩下一半,顿时双眼一黑,差点没站稳。 菜点了挺多。 但许君言没吃多少,郑嘉仪也是,蓝宁一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可一次吃太多油水,导致他撑得难受。 走出食堂,蓝宁捂着肚子,感觉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翻涌,所有的食物堆积到嗓子眼,只差迎门一脚,就倾泄而出。 蓝宁走了两步,不得不站在歇会儿。 许君言见他迟迟不动,拉了一下他,蓝宁直接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他一身。 “我操!!!!!”许君言发出尖锐的爆鸣。 食物残渣沾满衣服,许君言五官扭曲,蹦出去老远。 “对不起,我吃,吃的太多了。”蓝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真的是吃的太多了,导致自己根本消化不了这些东西。他喘了口气,满脸冷汗,“真对不起,我给你洗干净......” 许君言暴躁了一会儿,挠挠头,“行了,真没出息,不就几盘肉吗?饿死鬼脱身啊,一直吃。” 索性宿舍离食堂比较近,换衣服也很方便。 许君言回到宿舍,直奔浴室。 蓝宁第一次进寝室有些局促,郑嘉仪躺在床上休息,招呼蓝宁随便座。 宿舍凉风习习,吹的人十分舒适,蓝宁胃里不再那么难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浴室的水声停止,许君言直接光着身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蓝宁看到那白花花的一片,立马低下头,拿起他丢在地上的衣服,走向浴室准备清洗。 “别洗了。”许君言拽了一条毛巾擦擦身体,身上的线条流畅有型,已经有点青年人的轮廓。 “扔了,扔在那里。”许君言指指旁边垃圾桶。 “不洗,那,那我赔你吧。”蓝宁小声说。 “啊,好凉快。”许君言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根本没在听,郑嘉仪倒是听见了,说:“一件衣服而已,不用那么计较,你好些了没有呀,没见过一个人把饭吃到吐的。” 许君言放在衣服上的手顿了顿,随即大大咧咧的说:“没出息。” 蓝宁:“......” 察觉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低着头重新回到椅子上装蘑菇。 许君言穿了一条内裤,拿起手机走过来,“你手机呢,把饭钱转给你。” “我没有手机。” “也对,你这么穷。”许君言又噔噔噔地走回去,在柜子里翻找一阵,摸出一个手机扔给他,“以后用这个吧。” 蓝宁接过手机不知所措,许君言走进他,弯下腰,湿漉漉的头发垂着水滴,鼻梁上的痣越发殷红,他手搭着椅子靠背,另一只手点点手机屏,操作了一番,把微信页面推给他。 “手机卡是我的,我想你没有手机卡吧,看这,我只教你一遍啊,”许君言先往手机里转了2000,然后说:“点这里接收,然后余额在这……提现的话,你自己绑银行卡,再换手机卡,懂了没?” 湿漉漉的潮气侵袭,许君言的脸凑的很近,近到能看见上面细微的绒毛,他皮肤过分白皙,甚至一点瑕疵也没有,蓝宁被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诱惑的走神,不由说出了心里话,“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些钱,还有钱,太多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一直不理解。 “给你你不想要?要不我打一顿再给你?” 蓝宁猛然清醒,使劲摇头,“不要。” “拿着。”许君言凑过去,沉声说:“点进去,这里,按照我说的做。” 蓝宁还是怕许君言的,特别是他威胁的语气下,他紧张的手在屏幕上乱点,许君言盯着他操作,他可以感受到细微的呼吸在烫他的手指。 烫的他手指发抖。 郑嘉仪也凑过来,“哎呀,学的真快,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靠你照顾言哥了。” 许君言翻了个白眼,“我半身不遂用你照顾?” 蓝宁疑惑地抬头,“你不在?” “是呀,我快要去进修了。”郑嘉仪说:“文化课已经提前学完了,就是专业课需要再精进一点,毕竟马上要高三了啊,等到高三我的压力也会小点。” 高中的节奏很快,三年时间很紧,有的学生家里条件好,会在暑期提前补课,学完下学期的知识,比别人多跑一点。 毕竟高二一开头,就离高三不远了。 学生们未来的人生如何,全都压在这三年。 许君言起身,穿着衣服又说:“走就走啊,我还要替你昭告天下?” 郑嘉仪说:“言哥你学习怎么办阿?有打算没?不如让蓝宁教你啊。” 许君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我才不用。” “但是你文化课倒数第一欸,现在高二下半学期都快过去了,该打算一些了。”郑嘉仪说:“只靠专业课,不能上好大学。” 许君言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就是学不进去。 蓝宁听着他们的话,低头看着手机,思索半响,他抬头,“我可以帮你。” 蓝宁真不吹牛,他的实力不是盖的,省重点高中年级第一的含金量不是随便说说。 许君言抓了抓半干的头发,说:“既然你求我,我就答应你好了。” 蓝宁:“。” -------- 蓝宁趴在课桌上,将手机放在桌子下,手指点着屏幕。 这阵子过的太安逸了,每天跟着出去吃饭,他觉得真幸福。 有了手机后,他不用再去许君言的班级里,许君言也没有再每天找他。 找他会用微信联系。 他下滑着微信页面,隐约有种期待感。 从以前的躲闪不及战战兢兢到现在,蓝宁觉得许君言并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许君言的微信名是许皇大帝。 个性签名是:君临天下。 蓝宁看完忍不住笑了下。 这么中二的名字。 是生来就是要做皇帝的意思吗? 但想想确实有点像自大独裁的暴君。 可是跟着他可以吃饱饭啊,不用再吃土豆白菜,也不用受苦。 蓝宁觉得有些飘飘然,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就这样活着。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作文写一份给我。” 照片jpg 蓝宁回复一个收到的表情。 许皇大帝:晚自习天台上等我。 蓝宁:晚自习老师会点名。 许皇大帝:让你过来就过来,废什么话? 蓝宁手指顿了顿:好。 晚上凉风习习,许君言早早在天台上等着他。 与往常不同的是,许君言拿了几本书。 蓝宁:“你,找我,什么事?” “给我补课啊。”许君言:“你不是求我吗。” 蓝宁:“......” 谁求你了。 两个人坐在地上,许君言拿了他的校服垫在身下,煞有其事的掏出一本崭新的课本。 他们都是理科班,现在高二下半学期已经过了大半。 蓝宁没想到的是,许君言的课本居然是崭新的,像刚印刷出来的一样新。 蓝宁思索半响,小声说:“你上次月考成绩可以给我看看吗?” “哦。”许君言躺在地上在手机群里翻找一会儿,发了一个电子成绩单。 蓝宁点开,手指往下划,划到最后,找到许君言的大名。 看到成绩单的那刻,让他心里一咯噔,主科总得分加起来居然没有他一科高。 蓝宁沉默了。 数学13,语文60,英语50分,理综70。 许君言捅捅他,“你怎么不说话?” 说完他自己也有点心虚,“我还有救吗?” 蓝宁:“你物理还不错。我觉得可以。” “物理是抄的。” 蓝宁:“......” “那,那我,们先从基础的说起吧,比如语文和英语这两科,再拔高一点。” 许君言问的很直白,“你能让我考500分吗?” 蓝宁再次沉默。 许君言叹口气,“好吧,我也知道不能,但你既然跟着我,我也不是白白占别人便宜,给你补课费。” 许君言想考个好大学。 郑嘉仪都去外面进修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该用功读书了。 这点不出自于家里人的催促,而是出自他的内心,不爱学习的他,也想要离自己的梦想近一些。 “补课费就,就不用了。”许君言给的2000块他还没有花完。 “说什么不用,你不会不打算好好用心教我吧?”许君言抬手把他的领口扯过来,跟他对视,“你不打算好好教我?” 离的太近了,蓝宁不自在地转过头,脸颊微微发红,“不,不是。” “不是,不是我给你什么你收下就成了。一个狗腿子怎么这么多事啊。”许君言抓紧他不松手,“来汪汪两声我听听。” 蓝宁的领口被扯的拧在一起,无奈只好妥协,“汪汪。” “哈哈哈哈,叫你叫你就叫。”蓝宁感觉头上一阵抚摸,许君言笑的很开心,“你真的好像一条小狗儿,好乖好乖。” 蓝宁的心脏一下子跳的很厉害,怎么回事,明明许君言在捉弄他,他的心却跳的好快。 --------------- “语文这里,你要仔细审题,有的答案就藏在文里,结合一些通用的话术,总结一下,比如说通过这个人做了什么事,表现出对什么的情感........” 蓝宁拿着书,旁边的许君言歪着头,好像一个大号的人形木偶,没有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挺痛苦。 教学结束。 蓝宁奢侈了一把座公交回家。 微信转账200元。 他捏着手机,嘴角不觉上扬,他发现这条恶龙好像,跟别的不大一样。 给许君言每次补课大约3个小时。 许君言说每小时给他200元,但蓝宁觉得太多,只被迫答应一次200。 郑嘉仪很快就去进修了,只剩许君言和蓝宁,这段日子,蓝宁好像过的不真实一样。 像飘在云端,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泛着甜。 但蓝宁发现许君言并不是很聪明,起码在学习上是的。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然后呢。” “然后被我一把火烧了。” 蓝宁:“......” 蓝宁放下手里满是红叉的卷子,又说:“烧阿房宫的是项羽。” “我早生几百年,就轮不到他了。”许君言说:“我还要废除科考制度,让所有人像原始人一样生活......每天唱歌打猎娶老婆,围着篝火嗷嗷叫。” 蓝宁:“你,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许君言整张脸埋在书里,嗡嗡地出声:“人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 蓝宁垂下眼,不由笑了下,越相处越发现,许君言很孩子气,好像长不大的小孩子。 他把卷子仔细改了一遍,扣好笔帽。 听见一阵歌声。 声音有点闷闷的回响,他微微一愣,原来许君言在唱歌。 【 ...... He said over the payphone I try to keep my cool but My life turns in slow motion Bye bye baby blue I wish you could see the wicked truth Caught up in a rush it''s killing you Screaming at the sun you blow into 】 ........ 蓝宁忽然安静了,他没听过这首英文歌,没有伴奏,只有安静的风声,很好听。 好听的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大脑皮层都在颤抖。 好听到什么程度,蓝宁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大明星。 蓝宁听他唱了一会儿,许君言又叹了口气,脸上盖着书,双手合十,作祈祷状:“老天啊,把蓝宁脑子里的知识赐给我。” 蓝宁低下头,抿了抿上扬的唇角。 这个人好有趣。 他真的有一点可爱。 这章里面的英文歌是引用非原创,叫蓝眼睛的爱人,有兴趣的可以听一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许皇大帝 第15章 预言 张安发现蓝宁最近心情不错。 是偷偷的发现的。 虽然他们是前后桌,但张安还没勇气跟他的偶像交朋友。 蓝宁一般很忙,忙着兼职或者给别人跑腿。 但是最近蓝宁的兼职也不兼职了,董宇也不找他麻烦了,或许找过几次让他写作业,后来被许君言发现,连蓝宁和董宇的作业一起撕了。 之后还大摇大摆地扔在地上,说:“以后只准给我写。” 诸如此类的,最让张安受不了的是,每天晚自习许君言都带蓝宁出去。 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也不敢问蓝宁受了什么欺负,但偶尔有一次他看见许君言叫蓝宁狗,吹了声口哨,蓝宁就跑过去,好像真的被驯化了一样。 还会坐在他身上。 因为这件事许君言还被找过几回谈话。 谈完后仍旧跟蓝宁在一起,甚至每天都要找他。 这太恐怖了。 蓝宁如往常一样进班级。 这阵子吃的好,他上学也坐了公交车,吃的好睡的足,导致他整个人都长高了些,脸上挂了一点肉,皮肤也变得白了一点。 他想着中午吃什么好。 郑嘉仪走后,订午饭的任务就落在了他头上,每天联系外面的餐馆提前订餐,许君言嘴比较挑,又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 每天都要提前想好菜单让他挑选。 与之而来的就是他也会沾上光,跟着吃,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带回去给外婆吃。 这些天补课赚了好几千,过阵子就能联系医院安排给外婆手术。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现在的他正在过着。 走到座位上,蓝宁拉开椅子,整理着桌面上的卷子。 张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拿着一个本子递过去,“这是许君言给你的。” 蓝宁接过,是一个新的本子,前几天许君言看见董宇扔过来的作业本撕了。 只不过撕多了,连同他的一起撕了。 虽然这也不重要,但他还是给了一本新的。 蓝宁笑了下。 给张安看呆了。 第一次见蓝宁笑,其实细看蓝宁一点也不丑,他的五官很美,这两天气色很好,那点美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微微一笑,让人忽觉惊艳。 “班长,你笑什么?” “没什么。”蓝宁只是笑,许君言撕错本子时那一瞬间遮不住的尴尬表情,好像一只耍威风失败的小老虎。 “你每天被许君言带出去,他对你干什么?” “补课而已。”蓝宁想了想说:“他人很好的。” 张安复杂地看了蓝宁一眼,满是担忧,“班长,你不用逞强,遇到什么问题要跟老师说啊。” 蓝宁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解释没有用,没人相信许君言对他好。 没有人关注过事情的本质。 大部分人只觉得,蓝宁很可怜,跟董宇结两年的梁子,好不容易董宇不找他麻烦,许君言又找到他了。 两年的时间,让围观的人都觉得习以为常。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蓝宁苦难生活中,在暴力中伸出一只手,来给他希望的是----- 是许君言。 他打开那个崭新的本子,拿起笔写下蓝宁两个字。 张安不语,看了一会儿,只能作罢。 上午上了四节课,中午下课,人都走光了,许君言慢慢悠悠地路过蓝宁的班级门口。 蓝宁收了收本子,起身跟出去。 两个人订了一家粤菜馆,出校门,蓝宁已经打好车了,许君言大爷一样等蓝宁开车门,然后钻进去。 蓝宁座进车里,冷气吹拂的人舒爽极了。 许君言靠在座椅后背上,白白的脸上坠着几颗痣,整个人懒懒散散地坐着,看起来慵懒的像只大猫。 蓝宁照旧说:“马上就要月考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月考,又要月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他唇上的痣长在右边,那颗痣好像比其他的颜色深一些,点在浅色的唇上,说话都跟着跃动,明明在抱怨,却莫名的性感。 蓝宁被诱惑的不由自主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移开视线,“我给过你知识点的,背下来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哦。” “所以,昨天背的不是很好,今天,有在背吗?” “你还盯上我了?你想造反啊。”许君言语气不善。 “我......”蓝宁平复了一下呼吸,十分认真地看向他,“我希望我能给你一些有用的帮助。” 学习也好,给他当狗也好。许君言把他带在身边,给他那么多钱,他应该回报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许君言转过头抱着手臂不吱声了。 “你,不能逃避,月考成绩不会骗人。” “我知道了,烦死,郑嘉仪都没你烦。”许君言抱怨两句,拿起手机划拉着,“晚上背,可以了吧?” “好。” 到了餐馆,直奔包间,菜已经上齐了,两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开动。 吃完饭,蓝宁拎着打包的饭在公交站前等车,许君言靠在后面的广告牌上,说:“你是不是长高了。” 蓝宁吃的很饱,正在迷糊的晕碳,闻言清醒了一下,看向许君言:“我吗?” “啊,你还有点胖了。”许君言招招手,“你过来,我比一下。” 蓝宁走过去。 许君言从广告牌旁站起来,手在下巴下比了比,“我去还真长高了,你以前只到我这里。” 许君言手比量了一下胸口。 蓝宁有点脸红,结结巴巴地说:“我都19了,怎么能长高。” “啊?你19了??”许君言睁大眼睛,身体又歪广告牌上,有些惊愕。 居然比他大4岁。 “嗯。我上学晚。”蓝宁几乎是高中生里年级最大的一个。 蓝宁看向玻璃广告牌里印出的模糊身影,正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长高,一般来讲,18岁以后就要停止发育,但他一直没发育过,所以这条不知道适不适用他。 许君言撇撇嘴,“你长的好像初中生。” 蓝宁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其实比你年纪大一点。” “年纪大怎么了?想占我便宜?”许君言抱着手臂,说:“没门。” 旁边疾驰过几辆车,带起一阵热浪。 周围的物体都在水汽和热气的烘烤下仿佛变得扭曲。 “没有这回事........”蓝宁一句话没说完,只见许君言神色一凛,忽然从公交站台里面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连蓝宁都没反应过来,等他目光跟过去时,许君言已经冲向马路旁,抓住一个正在横穿马路的老人,眼疾手快的拉回非机动车道。 紧接着,一辆重卡滴着喇叭急驰而过。 几乎擦着许君言和老人行驶过去。 滴滴滴的鸣笛穿透耳膜。 蓝宁一阵心悸,那人踉跄几步被拽到许君言公交站台里。 他穿的破破烂烂,身体佝偻着,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许君言松开手里的人,怒声说:“老头,你不要命了?” 老人戴着黑色鸭舌帽,颤颤巍巍抬头,许君言一愣,帽子下居然是一张年轻人的脸,枯槁的身体和年轻的头产生的诡异的不协调感,许君言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 年轻的人被推的踉跄,爬在地上,嘴唇干燥起皮,一双眼睛突出的好像要掉出眼眶,像脱离深海的比目鱼,他蠕动着嘴唇,朝面前的人伸手,“水,我要水.....我要水.......我快渴死了,我快渴死了.......” “哎!干什么?别过来!什么味道,好臭。”许君言退后几大步,捂住口鼻,使唤蓝宁,“你去给他买点水。” 年轻的人长的很奇怪,身上的衣服有些大,不合时宜地穿在身上。 更诡异的是,整个身体泛着一股鱼腥味。 很重。 蓝宁应声,他外婆就是拾荒的,身上有些味道很平常,而且拾荒的人多半身体不健全,所以他不觉得年轻人有多奇怪,他买了水和面包,想了想又换了一点现金,买完就赶紧拎着一袋子东西走回去。 公交站牌下许君言抱着手机一言不发,见蓝宁回来了,拿脚踢踢旁边的人。 旁边人睁开眼,蓝宁把水拧开放到他旁边,他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拿着水,咕咚嘟嘟喝了一大瓶,然后拿起面包狼吞虎咽。 许君言看了一眼直皱眉,没兴趣再看,转头跟蓝宁说:“车到了没有啊。” 蓝宁拿出手机点开约车软件:“还有十分钟。” 这家餐馆开在是闹市区,午高峰车不好打。 只能多等一会儿。 “差点就没命了。”年轻人吃饱喝足满足地叹口气,一双眼睛似乎不再那么突出,变得有些正常了,他啧啧两声,对着两个人打量一番,随后叹气地摇头,“多好的孩子,可惜天妒英才,要不久于人世了。” 许君言闻言露出一个看智障的表情,自动远离这个泛着鱼腥味的怪人。 “什么不久于世?”蓝宁疑惑地问。 年轻人冲他招招手,蓝宁狐疑地靠近两步,那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许君言,一年后会死。” 蓝宁心里一咯噔,三伏天气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后退好几步,撞在了后面的人身上。 “跟他说什么话。”许君言接住他退过来的身体,手搭在他肩膀上,说:“一个神经病而已。” 在许君言眼里,这人白天横穿大马路,不是神经病也是脑子有坑。 蓝宁动动嘴唇,抬起头满脸错愕,“他,他说你会死。” 虽然很荒诞,但这个怪人怎么知道许君言名字。他们明明都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哦。”许君言轻蔑地笑了下。 年轻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一边往嘴里塞剩下面包,说:“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且帮你一次。” 许君言冷漠地看手机,“哦,那谢谢你啊。” 随后搂着蓝宁转身要走。 “哎哎哎,小朋友,小朋友。”年轻人吃饱喝足手脚并用爬过来,黑色的外套下露出一双有些枯槁的手臂,双眼却亮闪闪的,抓住许君言,“小朋友,救命之恩大于天命,走前我且先报答你。” “神经病,滚----”许君言脸还没翻完。 年轻人的眼中闪烁出奇异的光晕,他一瞬间失去意识,僵硬地站在地上。 “放开他!”蓝宁快步上前想阻止他的诡异行为,按住年轻人的那一瞬,瞬间感觉被水淹没,咕噜咕噜的水声翻涌着将他包围,紧接着脑袋一阵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两个人慢慢苏醒过来。 公交站牌下,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君言挠挠头,喃喃自语,“怎么感觉头被人打了一棒子,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说到不能占便宜。”蓝宁皱起眉,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他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我们回学校吧,我看看车到哪里了。” 许君言抬手看了眼手表,淡青色的鳞片埋在手臂一侧若隐若现,但他没看见,挠了挠有些发痒的手臂,那鳞片便没入皮肤,彻底消失不见。 第16章 梦 老式风扇嗡嗡嗡地响着,吹的吊顶上的白炽灯时不时的晃荡。 灯下的人影在水泥地上拉长又缩短,像一幕黑色的皮影戏。 蓝宁看了看手机的余额,把手机藏在枕头下面,忍不住上扬嘴角,觉得周围空气也变得凉快起来。 外婆在灯下做手工活,蓝宁趴在枕头上,看着外婆混浊的眼睛,抚上她的手,“外婆,过阵子我带你去医院手术吧。” 钱很快就要够了。 蓝爱芝摆弄着手里的物件,一边说:“宁宁,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她不是傻子,这阵子每天带回来那么多肉菜,还给她买衣服,宁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手机,每天晚上在被窝里捧着看又傻傻的笑。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蓝宁手枕着下巴,微微一笑,“我给人补课赚钱,每次补课200块呢,放心吧外婆,我们以后不用再担心没钱了。” 不用再过苦日子,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了。 蓝爱芝笑了笑,摸着他的头,温声说:“宁宁长大了会赚钱了,外婆不用手术,把钱藏起来留着以后上大学用。别被你妈看见。” “我不会让她知道。”蓝宁说完,神色一顿,忽然发觉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蓝茵。 自从她那天跟陌生男人出去后,再也没回来过。 但他根本不在意。 这样更好,没有蓝茵的生活他们只会过的更好。 蓝宁把半张脸埋在枕头上,拿起外婆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外婆,我会治好你的,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外婆是蓝宁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疼爱他的人,靠拾荒把他一点一点养大,供他上学。 有时候蓝宁觉得自己的生命和外婆的生命在此消彼长。 他活的越久,外婆就越虚弱。 他偶尔会怕,怕外婆哪一天会离开他。 那么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爱他的人。 但是他现在不怕了,他有钱,有了钱,他们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 转眼半个月过去。 学校里彩条飘飘,今天是校庆演出的日子,也是月考成绩刚出来的日子。 但学生们都不大感兴趣自己考的好不好,考试考的太多已经麻木。 眼下的演出更有吸引力。 学校要求每个班级出一个节目,蓝宁作为班长也逃不过。 当然蓝宁也没什么组织能力。 艺术委员说他参加什么节目,他就参加什么节目。 安排好班级学生在体育馆座好,蓝宁起身去后台跟艺术委员对台本。 他们准备的节目叫爱丽丝梦游仙境。 蓝宁扮演爱丽丝。 要问为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走搞笑路线,反串更有意思一些。 走到后台,后台很多人在准备着,拿道具衣服的,化妆的,彩排的。 艺术委员距离老远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哎,班长,过来这边。” “好。”蓝宁缓慢穿过人群,视野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远处的少年正在低头看手机,身后背着吉他,黑T配着休闲裤,穿着很普通,却很清爽帅气。 看起来也是准备来演出的。 蓝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绕了个远路,朝少年走过去,走到他跟前。 许君言察觉到有人站在跟前,从屏幕上抬头,嘴边含着一根糖杆,说话间一股清爽的蓝莓味四溢,“哎呀,你也在。” “我也要演节目。” 许君言含着糖球含糊不清地说:“你要演什么?乞丐?” 蓝宁:“......” 他有一种很伤自尊的感觉,但那种伤自尊却跟以前的那种不大一样,他会觉得有一点无语。 “不是。”蓝宁说出自己找他的目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嗯嗯。”许君言点点头,双眼发亮,弯成半月型,“怎么样?看见我的大名了没?” 许君言看着很喜欢阴阳人,但其实很单纯,蓝宁发现了,特别是笑着看人的时候,有一种非常纯真的憨态,他不由被他感染,也笑了笑,“你很厉害,考了370分。” 虽然还是倒数第一,但是已经跨度很大了,之前他的成绩才200出头。 “天才。”许君言拍拍蓝宁的肩膀,说:“哥是天才,天才不需要努力就能平步青云,你记住了。” “嗯。”蓝宁微微一笑,看到许君言成绩的那一刻,蓝宁比看到自己成绩要开心一万倍。 能帮到许君言他很开心。 所以他想悄悄地跟许君言分享一下。 知道许君言也开心他就满足了,那边有人喊他过去准备彩排。蓝宁点点头,赶紧过去了。 蓝宁走过去,班级里参加演出的人已经换好各自的装扮,艺术委员拿着化妆刷,把蓝宁拉过来上妆容。 蓝宁一声不吭,虽然不懂她在弄什么,但还是很配合。 花完妆又被拉到换衣间换衣服。 蓝宁走出更衣间的时候,周围一阵抽气声。 他穿着一身浅蓝的蓬蓬裙,他身材消瘦矮小,那裙子不大不小很适合,漆黑的长发带着卷垂下,头上戴着同色系浅蓝色大蝴蝶结。 一张脸画了淡妆,加了假睫毛和眼线,本来就有些狭长的眼睛,变得灵动野性,整个人清纯美丽的像从故事书里走出来一样。 后台里的其他班级的人甚至都认不出这是蓝宁,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她好美啊!哪个班的?” “我怎么觉得有点像蓝宁?” “别逗了,这明显是个女生。” 董萌萌拉着蓝宁十分满意地展示着自己手下的作品,享受追捧的目光一路回到他们班级的彩排位置。 张安和其他的同学明显愣住了。 “当当当。”董萌萌把人一推,骄傲道:“好看不?我的眼光不错吧?我就说班长特别适合爱丽丝。” “等等----”张安嘴巴张成O形,我去了一声,“这是班长?” “哼哼。”董萌萌满足地给蓝宁理理头发,说:“不然呢。” 张安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红晕。 蓝宁被人群注视的有些局促,连忙说:“我们开始对台本吧。” “哦。哦。”张安结结巴巴地回应。 董萌萌推了一下张安,打趣地说:“花痴病犯了?” 众人一阵哄笑。 对完台本,前台的演出也正式开始了。 最开始的节目是小品和相声,还有手语之类的。 蓝宁安静地坐在角落,他不擅长应对热闹的场面,也不知道怎么跟同学相处,只是像往常一样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然后默默等待下一轮任务开始。 直到主持人的报幕声再次响起。 【下面有请男生独唱,由许君言同学原创作词,作曲,原创歌曲:《梦》】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蓝宁心脏跟着许君言三个字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起身,脚步不受控制的来到前台的帷幕后面。 视野变得开阔。 他看见许君言在舞台上,依旧是那黑T,长裤,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姿态随意但并不散漫,有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洒脱。 他抬手调了调话筒的高度,朝后面伴奏示比了个ok的手势。 灯光开始变幻。 舞台后电子投屏上浮现出海浪的背景。 轻缓的男声响了起来。 甲板上海浪吹拂,我的思绪破碎。 它是谁,藏于我梦中。 银色尾翼,飘扬于水中。 人们说,人鱼存于幻想。 它浮上水面,对我歌唱。 走向它的怀抱,拥抱它。 来吧,来吧,它说。 (啊-------) (等待你变成了我。) 来自塞壬的吟唱,走向死亡的圣歌。 (啊-------) (拥抱我,成为我。) 摆脱痛苦,融入水中。 (啊-------) (赐你永生。) ...... 蓝宁一阵恍惚,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阵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忽然涌上来一种窒息感,感觉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难过。 整个人像被攥住喉咙一样喘不上气。 一曲歌唱完,台下寂静一片,而后响起一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那诡异又圣洁的歌曲,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蓝宁因为太过窒息早早退场,他在洗手间的水池边旁,喘了几口气。 明明唱的很好,为什么他这么难受。 但蓝宁没想太多,只当是身体不大舒服,洗了把脸就出去了。 场上反应极为强烈,许君言站在聚光灯下,冲场下招招手,潇洒离场。 旁边的音乐老师抚掌迎接他,“唱的很好,许君言。” 许君言是个极为少见的天才,谁能想象这首歌仅仅花了两天就作词作曲完成的。 特别是高音部分,纯属炫技之作。 许君言上扬嘴角,“老师,我艺考决定也唱这首歌。” “艺考么,可以啊。”音乐老师笑道,“高音部分很不错,也很有创意,只是跟你以前的风格不大一样,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 许君言平时的风格是倾向于说唱和节奏感强烈的曲风,并不是这种十分有难度的传统高音唱法。 “我写着玩的。”许君言说:“最近总做这种奇怪的梦,就记下来了。” 梦里他变成了一条人鱼,跟歌词里说的那样,有个人一直在叫他过去。 音乐老师十分满意,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教的天才。” 许君言十分得意,“那还用说。” 天才的灵感都是源源不断,哪怕一个梦都是创作来源。 存稿要没了,我要G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梦 第17章 爱丽丝 蓝宁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正好与许君言完美错过。 许君言下台后跟教他音乐老师继续交流歌曲的细节和高音部分。 毕竟创作出来才几天,很多地方要更加精进一些。 旁边的人们一阵窃窃私语。 有的还被许君言听见了。 说他有才华怎么怎么样。 喜欢他或者夸他牛B。 许君言听腻了,他知道自己有才华,自然也知道自己长的很帅。 那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他生下来就拥有这一切,他有肆意妄为的资本,想做什么稍微用点心就能够出类拔萃。 被人群环绕,被人夸赞。 被人仰望。 那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被人仰慕是他的命运。 哪怕他在顽劣骄纵,也会有人为他着迷。 舞台灯光再次变幻,许君言穿过大厅往外走,他演出完和老师也说完了,也没兴趣继续在这看节目。 正巧郑嘉仪找他。 郑嘉仪在电话里听到嘈杂舞台背景音,忽然想起来今早微信公众号推送的校庆宣传海报,不由说:“今天校庆演出,你怎么不看啊。” 许君言:“不想看,你有事找我?” “有啊。”郑嘉仪捏着嗓子说:“人家想你了。” “哼。真恶心。” “嘿嘿。哥你课补的怎么样啊?说好了考一个学校我得监督你啊。” 舞台上一段旁白结束后,轻快的音乐响起来,在大厅中回荡,许君言快走了几步。 “用得着你监督我......”许君言边走边说着。 舞台上一个兔子打扮的人偶圆滚滚地跑了出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点,快点,再快点,我要参加一个重要的晚会!】 爱丽丝走出舞台:【瞧,这只兔子会说话。】 【喔,你好爱丽丝,不过我得走了拜拜。】 爱丽丝:【等等----啊----】 爱丽丝的声音一出,许君言忽然定住,手机里郑嘉仪的声音还在响着,许君言全然不顾,转过身看向舞台。 台上的爱丽丝,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齐膝盖短裙,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裙摆上,腿上穿着蓝白条纹的高筒袜,配着红色的圆头小皮鞋。 而且那张脸埋在打着卷的长发中,正跌坐在地上,烦恼地摸摸头。 有些低沉的男生再次响起:【天呐,我怎么会掉进这个地方?】 爱丽丝缓慢地站起来,四处打量。 “我靠。”许君言瞳孔地震,微微张着嘴巴。 手机那边郑嘉仪一头雾水,十分好信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我靠?” 许君言无法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蓝宁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不对,这不对劲,许君言关掉手机里的大喇叭,一阵头脑风暴过后,觉得这不是什么妹妹。 这特么是蓝宁。 这声线绝对是蓝宁。 原来蓝宁说要演出的节目就是这个啊。 蓝宁穿了个裙子扮演爱丽丝?一个男人居然反串,好恶......不对,反串起来一点也不违和。 甚至有点...... 许君言形容不出来。 只感觉那动作,那懵懂的姿态,好像是真的落入神秘兔子洞的小爱丽丝。 他目光有些移不开了。 爱丽丝在台上东张西望,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四周。 许君言觉得蓝宁居然这么矮,小小的往哪里一站。 跟他小侄女手里玩的芭比娃娃似的。 他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几张。 一直到退场,场下掌声过后,许君言被郑嘉仪夺命连环催,催的接下他的电话,往一旁的步行楼梯走。 这是消防通道,极少有人会来。 郑嘉仪在那边惊讶了一阵子,催着他要蓝宁的剧场照片。 “你好奇他干什么?”许君言说着。 “我一直觉得蓝宁挺帅的。”郑嘉仪说:“就是长的矮了点。” “这样啊。”许君言十分敷衍地回应。 他慢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后背一沉,好像撞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许君言转过身。 那人从他身后起来,柔顺的卷发垂在胸前,浅蓝色的蓬蓬裙被挤压的有些变形,那人却无暇顾及,与他对视一眼,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越过他跑下楼。 长发上的大蝴蝶结像活过来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起舞。 像从书里走出来精灵。 许君言愣住了一瞬,身体先于大脑思考将人抓住,“爱丽丝,你去哪儿?” 蓝宁被他抓住手腕,整个人都羞愧的要死。 “什么爱丽丝.......我,我是蓝宁。” “哦。”许君言说:“你是蓝宁的妹妹。” 蓝宁:“......” 许君言放开他,说:“我开玩笑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我忽然想起我手机落在洗手间了。”蓝宁说:“正准备去拿。” 他本来想换回衣服去拿,可演出就快要结束了,他换完估计会有很多人出来,所以有点来不及。 “去吧。”许君言给他让路。 蓝宁迅速拿到手机又快速的往回跑。 许君言坐在台阶上,漫不经心地回消息。 目光捕捉到一抹蓝色的身影,他往下看,蓝宁正快速的跑上来,漆黑的长发在飘扬着。 许君言放下手机看了半响,一直到蓝宁走到跟前。 蓝宁跑的太快,支着膝盖喘气,长发随着动作飘散而下。 许君言抬手挑了一缕,绕在手指上打了几个圈,“你留长发真的很好看欸。” 那是真的。 视线汇聚到一处,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安静了一会儿。 蓝宁说:“真的好看吗?” “嗯。”许君言应声,目光微微下落,手里的头发正在被蓝宁慢慢地扯回去。 蓝宁默默地坐在他旁边,心跳的奇快,或许是因为跑的太快,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他只能靠用力呼吸才能减轻心脏剧烈跳动的刺痛。 蓝宁自顾自冷静一会儿,视线看向旁边,看见许君言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有一张熟悉的相片,而许君言正在往相片上贴蝴蝶结。 蓝宁顿时脸烧的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删,删掉。” “欸?”许君言捧着手机欣赏了会儿说:“不行。” “.....”蓝宁攥紧手指鼓起勇气去夺许君言手里的手机。 许君言抬手,不让他抢,“下去。” 蓝宁用力够了够,发现够不到,只好脸红耳赤地缩回去,抱着膝盖。 “为什么拍我的照片。” “郑嘉仪说想看。”许君言说着给郑嘉仪发过去一张,然后又按了保存。 “......”蓝宁脸红耳赤,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有点奇怪。” 是不是觉得反串很滑稽,所以才跟朋友分享。 “没有啊。”许君言看着他说:“还挺好看的,真的。” 许君言忽然觉得蓝宁真的挺好看。 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好像慢慢的变得帅了点。 蓝宁没说话。 外面的人声逐渐嘈杂,蓝宁意识到这是学生散场了。 “我该去换衣服了。” 他匆忙地起身,长发扫过许君言的手臂,像晚会上落下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匆忙离场。 许君言摸了摸手臂,感觉像被羽毛拂过,痒痒的。 来了小伙伴们。 喜欢宁宁的小裙子嘛,某个大胖小子被迷的one愣one愣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爱丽丝 第18章 暑假 高二暑假。 蓝宁和许君言告别。 期末考试许君言考了500分,查到成绩的那一刻,许君言整个人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叫着跑了两圈。 Kivi本来还在沙发上躺着,被许君言这一叫吓得直接摔在波斯进口的手工地毯上。 许君抱起kivi转圈,“kivi!我是天才!哈哈哈哈!” Kivi 是许君言家养的阿富汗猎犬,灰白相间的长毛在空中飞舞,像朵大蒲公英。 一旁的保姆笑着说:“哎呦,小少爷,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张曼也从书房走出来,抱着手臂,呵斥他:“许言言,你在发什么疯!” kivi被转的头晕眼花,被许君言放倒在沙发上歪歪斜斜地晃悠。 许君言见到张曼直接俯冲过去,地板被跑的噔噔作响,他举起手机,兴奋的像峨眉山的野猴,“妈妈,你看我,看我成绩!” “每次都倒数第一有什么.......”张曼嘲笑一声,在视线落在许君言成绩那一栏时,不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老师是不是判错了?!” “这是什么话?这是我的实力好吧?!”许君言亲两口手机,又亲一口亲妈,跑去书房去骚扰他亲爸。 “father~~you sone in~~~~”许君言唱着法式男高音,抬脚踹开门,疯子一样跑进去。 张曼拿起手机给他班主任打电话,询问完了之后才接受这个事实。 张曼眼角顿时有些湿润,她的宝贝儿子终于开窍了,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 保姆满面春风,“哎呦,这可太好了,小少爷能上个好大学嘞。” 张曼也笑,“可把这个臭小子高兴坏了,有点成绩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小混世魔王。” 书房里的许正扬被许君言推出来,平时严肃的脸色也挂上了笑,“什么意思啊?许家祖坟冒青烟了?是不是抄的?” 张曼说:“意思是开个会,好好表扬我们家的大天才。” “我抄?我怎么会抄别人,fateher,you,dog。” 许正扬揣了他一脚,许君言事先预判了他的动作,瞬移到他妈身后,张曼笑着把跑到身后的人抓出来,“言言,好了,别闹了,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 许君言手机一扔,双手一摊,“这就是实力。” “屁个实力。”张曼点点他的额头,“还不是投机取巧。” “你对我偏见太大了妈妈。”许君言扑到沙发上,搂过kivi,“我之前跟你们说了,蓝宁帮我补课补上来的,不过我没怎么学就是了,随随便是考个500分不是正常?还用得着投机取巧?” 许正扬走到沙发旁落座,搂过大儿子,“蓝宁?那个学习特别好的孩子啊。” 这阵子许君言总在他们面前提。 “对啊。”许君言说:“他可好玩了,我跟你说,有一次我们.......” “停!许言言说起这个我还没来说你。”张曼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你舅舅经常跟我说,你好几次因为他跟董宇打架是不是真的?” “我跟董宇打架,是因为他招惹我,才不是因为蓝宁。”董宇这小子总跟他过不去,而且许君言并不觉得自己在帮蓝宁,蓝宁只是他一条狗,狗被欺负了,主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顺便还能揍人,何乐不为? “我不管谁招惹谁,是狗还是猫。”张曼点点他额头,“再打架,零花钱和学都没有了,你就好好在家学习。” “哦。”许君言说,“切。” 张曼使劲点点他额头,“听没听进去?” 许君言撇撇嘴,“我知道了呗,你们还没表扬我就批评上我了,你没听电视上说吗,打压式教育有害孩子的心里健康。” 许正扬爽朗地笑出声,摸摸他的头。 “油嘴滑舌。”张曼轻拍他一下。 说话间,外面的门童敲敲门跟保姆耳语几句,保姆上前说:“许先生,雅康制药董事长康佳过来了,您看要不要让他进来。” 许正扬颔首,“叫他进来吧。” 许君言从沙发上座起来。 不一会,一个中年啤酒肚男人带着两个秘书,面带微笑走过来。 康佳一脸谄媚地笑着打招呼:“许董事,小许少爷放假了啊。” 许君言意思一下点点头。 他不认识这人,估计是老爸的生意伙伴。 许正扬夹起一块雪茄缓慢点燃,说:“康总,家里老爷子身体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康佳搓搓手,站在旁边,“这不老爷子闲着没事,自己家种了点土特产,非要我带过来。” 康佳招招手,后面的两个秘书拿过来包装简陋的土特产。 许君言直皱眉,又是月饼礼盒,蔬菜果篮?打发要饭的呢。 张曼在那堆土特产上扫了几眼,眼神示意许君言:“言言,上楼复习去吧。” 他抱着kivi上楼。 临走时,楼下还传来康佳的声音:“许董事,您看之前说合作保健品的事.....” 张曼的声音也响起来:“先坐下说话,咱们老一辈是至交。算是老朋友了,别客气。” 他听不懂什么投资,合作之类的,只知道小时候家里就有很多人来找爸妈谈事情,每次来都拿这些破烂过来。 不懂那些破破烂烂的蔬菜水果,月饼礼盒干什么,家里又不吃,收下干什么。 但父母倒是挺开心的。 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 暑假放了一个月。 才过了几天许君言就觉得无聊,郑嘉仪那小子去看画展了,在国外玩的不亦乐乎。 他倒是也想去,但家里人不让。 许君言拿起手机,给蓝宁发了个微信:“在哪里呢。” 蓝宁过了一阵子才回复:“在打工。” “又在打工,你真是没苦硬吃。” “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出来赚钱。” 许皇大帝:“在哪里?我也去。” 蓝宁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打出几个字,“春熙路的皇冠ktv。” “哟,那家店不错,我去过。”许君言回复完,从书桌上窜起来,摸摸kivi的狗头,算是告别。 下楼梯时许正扬跟康佳看起来聊的挺开心,许君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桌子上那堆土特产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君言离开家,司机给他送到位置,他下车冲司机威胁地比比手,“我只是来唱歌的,不要给我爸妈添油加醋,被我知道没你好果子吃。” 司机小李赶紧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小少爷,我什么人您不知道吗,对您绝对忠诚。” 许君言听完心满意足地迈进KTV的大门。 皇冠KTV里面挺大,许君言翻找出前年的卡,递给柜台上的人。 不一会儿就有专门的服务生十分热情地迎接他。 许君言瞧见他的脸,皱皱眉,忍不住四处看了看,目光在来来往往的白底黑马甲服务生中转了一圈。 没找到人。 蓝宁不是在这呢吗。 “哎,你们那个,点人多少钱?”服务生带他进了专用电梯,许君言靠着电梯门说。 “点人?您的意思是点陪唱的么?”服务生在他有些圆润的下巴壳上停留几秒,确认这人应该年纪不大,便说:“您这边点陪唱的话388一位。” “哦,点你们叫蓝宁的,叫他过来陪我。” 服务生纳闷,想起一周前招进来的那个清瘦的少年,皱眉道:“您点一个备菜的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我就要他。” 服务生应声走后,许君言在包间里唱了两首,实在唱不下去,话筒里的回音和震天响的背景乐,让他觉得自己唱出来的是一堆垃圾。 索性扔了话筒,瘫在沙发上开始对蓝宁夺命连环催。 过了一会儿。 “当当当”门被敲了三声。 许君言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看向门口。 人来的很快,推着一个精致的小餐车走进来。 “先生,您点的果盘到了。”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十分有礼貌,弯着腰,低垂着眉眼,将车上的东西一碟一碟放在茶几上。 许君言也弯腰,不过是坐在沙发上,手机在手里倒蹬两下,看他一盘一盘放完,问:“装不认识我呢?” 服务生抿了下唇,一秒钟破功,眨眨眼睛,“我多切了点西瓜。” “哦,谢谢你啊。” “不客气,您慢用。”蓝宁说完坐在他旁边,调皮地笑笑,“还要什么服务?” “我要特殊服务。” “没有特殊服务。”蓝宁说:“有特别对待。” “什么特别对待。” “一对一家教。” 许君言闻言往后一躺,大叫:“饶了我吧,放假了还让我学习......” “那你叫我做什么?”蓝宁有点好奇,既然不是家教总有别的事。 但他不知道许君言单纯的是一时兴起,只是想来玩玩,许君言说:“非要有事才能叫你啊,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以下犯上了?” “对不起。”蓝宁笑了下。 “对不起有屁用啊?”许君言白天被他妈说了一通,索性也点点他的脑门,“在言哥面前不准笑嘻嘻的。” ”好。”蓝宁抿紧嘴唇,压制上扬的嘴角,如果是别人,蓝宁还能感觉出一点威胁的意思,但是许君言的话,他觉得一点也没有威慑力,因为许君言是一个放羊的孩子。 说了太多次狼来了,蓝宁根本不相信许君言会伤害自己。 甚至会主动抬头蹭上去。 于是许君言从点他的脑门到拍拍他的头,“你怎么这么像kivi啊。” “kivi......”蓝宁的话还没问完,腰间的对讲机嘶拉嘶拉地发出声,紧接着里面一个粗犷的声音突兀地蹦出来,“蓝宁过来搬货,妈的干什么去了?” 蓝宁拿起对讲机回应:“我在包间陪客人。” “少找借口偷懒,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许君言一听脾气蹭地上去了,一把抢过对讲机,大骂,“你他妈谁啊,说话这么冲?” “你他妈又是谁?” “我是你圣父,your,father。” 那头反应了一会儿,仿佛才知道圣父还能用来骂人。 “你妈------”刚要张口回骂,蓝宁抢过去掐了无线电,然后捂着嘴倒在沙发上。 “妈的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啊?你挂了干嘛,我还要没骂完呢。”许君言说着,扒拉一下他,十分纳闷,“哎,你干嘛呢。” 蓝宁肩膀颤动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抬头露出一张憋的通红脸,他收起笑的发痛的嘴角,说:“没什么,我要回去干活了。” 说完看了一眼许君言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啊。”许君言觉得很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人笑点真低,疑惑完又觉得不对劲,“哎,我点你花了钱的,你还过去干嘛?” “i’ll be back。”蓝宁走到门前,转身过来,用十分标准的英式口语说:“father。” 许君言皱起眉,这丫的有病吧,谁要当他爸爸。 不过被他叫的还挺爽的。 第19章 命运 这说好一会儿就回来,可一会儿大半天了。 许君言西瓜吃过了,十分想放水。 顶楼包间没什么人。 许君言慢悠悠地出门,找卫生间放水。 路过一个门口,里面的房门忽然弹出来,差点撞到他,许君言刚要发火,只见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女生眼底泛红,脸上湿漉漉的,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许君言皱眉,下意识往包间里面看了看,一股强烈的酒味冲进鼻腔。 他一脸嫌恶地堵住自己的鼻子,只见里面灯光昏暗,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像几条癞皮狗。 桌子上都是酒水饮料。 刺耳的音乐声还在咚咚作响。 许君言看到那几张人脸时,顿时觉得更加恶心了,上午他妈刚提到董宇,没想到下午就撞见了他们三个狗东西,许君言觉得十分晦气,抬脚准备要走。 里面的人发话了:“叫她喝酒都喝不明白,真他妈扫兴。” 另一个人说:“看样子新来的,要不叫前台送几个人过来?” “别送了,长的一个比一个丑,比他妈蓝宁都丑。” 许君言抱着手臂,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去,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几个人。 张大伟说:“动不了许君言,也动不了蓝宁,真他妈没意思。” “要不是他家有点背景,我早就弄他了。”董宇说:“他有什么可装的,罩着蓝宁真以为自己是他妈的英雄啊。” 徐鸣绅趴在沙发上,呵呵一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无非跟他爸妈一样,骨子里都是臭老鼠。” 董宇打了个酒嗝,说:“管他香老鼠臭老鼠,都绕着蓝宁转,操,他们姓蓝的,都他么一个样,他妈勾引我二叔,他勾引许君言。” 蓝宁搬运完啤酒,又被经理叫回包间陪许君言唱歌,他刚走出顶楼电梯,就撞见许君言站在一个陌生的包间门口。 蓝宁快步走过去,说:“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 蓝宁的话说到一半。 董宇嘲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同性恋都走后门,蓝宁应该是卖屁股,是许君言的小婊子哈哈哈。” 蓝宁脚底升起一阵冷意,他看向许君言,发现许君言脸色铁青,脑内顿时警铃大作,他拽着许君言的袖子,“走,别听他们胡说。” 许君言拳手攥的嘎嘣嘎嘣响,猛地甩开他,长腿一抬走进包间。 他抬脚。 “哐当------” 包间门口一米多高的花瓶被踹倒地上砸成碎片。 巨大的声响盖过了吵闹的音乐声,在房间里回响。 几个人闻声从醉生梦死中清醒,从沙发上抬头,只见一个人影瞬间冲了过来,许君言上去狠狠一拳,将董宇打翻在地。 酒水四溅。 徐鸣绅和张大伟被酒精麻痹了脑子,身体也跟着迟钝,挣扎半天摇摇晃晃站起来,张大伟首先认出来他来,“又他妈是你!” 董宇抱着头,气急败坏捂着脑袋大喊,“给我打死他!” 张大伟轮着拳头冲他砸来,许君言一脚踹在张大伟的小腹上,董宇趁他分神朝他脸上来了一拳,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拽过徐鸣绅,推他一把:“他妈的,给我上!” 徐鸣绅想起被许君言羞辱的种种,酒精上脑,大吼着冲上去。 四个人顿时扭打起来。 蓝宁心脏惊的砰砰乱跳,他不顾一切上前推开拿凳子砸人的张大伟,拉着许君言,拼命往门口带,“别打了!!!别打了!” 到处都是散落的酒瓶。 灯光绚丽的模糊。 “妈的!”许君言抬脚踹开扑上来的人。 蓝宁死死拉着许君言,脸色苍白,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那些拳头即使没落在他身上,也让他本能的产生恐惧,本能的发抖,“求你,求你别打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少他妈管我!”许君言正在气头上,低头要骂,却撞进了那双充满水雾的眼睛,他愣了一下,想甩开的手也没甩起来,缓缓松开拳头,阴沉着脸被拉着走到门口。 刚走到门口。 啪的一声,啤酒瓶碎片在他头顶飞溅。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淌下来。 蓝宁惊的叫出声,许君言脸色阴沉骇人,缓慢地转过头,张大伟拿着半个碎掉的啤酒瓶,站在房间里,喘着气,“我他妈让你走了吗......” 许君言一声不吭地擦擦脸上的酒水,用力掰开蓝宁的手,迈进包间,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许君言,许君言!!!”蓝宁拼命拧动着门把手,发现里面被反锁,根本打不开。 厚重的门隔绝了声音,听不见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蓝宁踢踹了一阵子,房门根本纹丝不动,他放下发麻发疼的腿,赶紧拿起对讲机呼叫楼下的保安。 等待的十几秒度日如年。 保安打开了房门,蓝宁第一个冲了进去,房间内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被砸碎了,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许君言擦擦脸上的血,呸地吐在董宇的脸上,“狗崽子,妈的,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蓝宁抓着他,手指都在抖,他知道许君言打人狠,但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打法,好像不要命一样。 他找出一条毛巾,颤抖着按在许君言头顶上的伤口。 他只通知了保安,但是没过多久来了一群人,服务员,医生,还有他们各自的父母。 好像一瞬间嘈杂的声音充满包间。 有抱怨,有质问,也有哭声。 许君言坐在沙发上自己按着伤口,蓝宁有些怔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直到他面前站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穿着正装,浑身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强大气场,即使不说话,蓝宁也感觉到他们的身份很不一般。 两个人很明显目标不是他,而是坐在他旁边的许君言。 女人看了他一眼,蓝宁被她的不怒自威的气场震到,心里一惊,连忙站起来。 “妈妈,我.......”许君言抬头,话还没说完,张曼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他肩膀,指着他鼻尖,”许君言,你不惹事会死吗?啊?” 许正扬单手插兜,看了许君言一眼,转身朝另一堆人群走去。 “许董事,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我们家孩子被打成这样.......”董太太见许正扬过来,捂着胸口一副咽气的样子,“我家小儿子,再怎么混账,那也是个孩子......你家的儿子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我家小徐怎么被打成这样......”徐太太也跟着抱不平。 “小伟,小伟你看看爸爸......” 几家的家长围着自家的儿子哭诉着。 许正扬捏了捏眉心,又折返回罪魁祸首旁边。 蓝宁站在角落里,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拧着手里的带着血的毛巾。 像一只落单的鸟。 不一会儿,里面受伤的人都被医护人员和家长带下去,许君言也要去医院做检查。 蓝宁想跟过去,张曼回头一个眼神阻止了他。 人群散去,张曼朝他走过来,轻声开口:“你叫蓝宁吧?” 蓝宁点点头,擦擦手里的血,局促不安地鞠了个躬,“阿姨好。” 张曼拍拍他的肩膀,温声细语:“以后离言言远一点。” “言,言言?”蓝宁抬头,喃喃出声。 “我是许君言的妈妈。”张曼好心提醒他。 蓝宁才反应过来,原来言言是许君言的小名。 “我知道许君言对你很好。”张曼柔声说:“但是你不应该给他添麻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蓝宁心里一阵苦涩,缓缓低下头。 他差点忘了许君言为他打的架。 ----- 南林市第一人民医院。 许君言伤的不重,做了一堆检查,脑袋缝了两针就出来了。 出来后护士带着许君言去病床上休息。 他爸妈在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他缝完针出来人都不见了。 护士走前叮嘱他在床上躺两个小时观察观察。 许君言躺了一会儿就躺不住了。 拿起手机给郑嘉仪发了个头顶被缝针的照片。 蓝宁的微信也发了过来,“你还好吗?” “好啊,不过他们可不大好。”许君言继续发消息:“你看到没?以后惹我的下场就是这样。” 郑嘉仪打了微信电话过来,许君言就没再回蓝宁的消息,接了电话。 “董宇还有那两个臭狗屎,被我揍的半死不活......嘶-----” 许君言说着,从床上蹦下来,脚落地的瞬间,脑内一阵尖锐的刺痛。 “言哥,你咋了?” “没事。”许君言皱皱眉,那股刺痛很快就消失了,他摸摸头上的纱布,根本没在意。 医院楼下有专门开的超市,许君言下去买糖,他很爱吃甜的东西。 什么糖果,蛋糕,巧克力,奶茶,统统喜欢。 吃完有种大脑放空的舒服感。 买完糖,许君言继续跟郑嘉仪唠嗑:“我没事儿,天天打架,我爸妈能把我怎么样?无非就是拿七匹狼抽我,我又不是没被抽过,问起来就是他们先打的我。” “哥你不是说,你先给董宇一拳的么。” “这你别管,反正是他们先打的我!”许君言暗自计划着一会儿应对爸妈的说辞,路过一间诊室,余光猛然略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形顿了顿,眯起眼睛再次看过去,门中间的透明的玻璃里映出两个人的背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正在跟里面的医生老头说着什么。 许君言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子,诊室上写着肿瘤科。 许君言一阵疑惑,他们两个来肿瘤科做什么? 尽管只是背影,他不可能看错。 他自己的爸妈怎么会看错呢。 他挂掉手里的电话,朝着科室走过去。 诊疗室里。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盯着一个片子,盯了十几分钟。 张曼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把布料抓的发皱,许正扬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面色凝重,“刘教授,这诊断结果是不是错了,言言这么小,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啊,言言从小体格就很好,家族也没有遗产病史。”张曼声音一阵颤抖。 刘教授慢慢摇摇头,从CT片子上抬头,深深叹口气,“这孩子的病情很不乐观啊,你们以前给他做过脑科检查吗?” “有,每年都有的,一直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症状。”张曼像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满坏希翼地看着对面的人:“刘教授,您诊断错了吧,他从来没有任何问题啊,他身体一直很健康啊......” “仪器不会诊断错误,更何况你们已经做了两次。”刘德永再次摇摇头,说:“半年前没查出来,只能说恶化速度太快了,从片子上看,大概率是弥漫性脑部胶质瘤,具体情况还要做个病理诊断。” “怎么会.......”张曼五官一阵扭曲,支着额头不语,许正扬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们的大儿子,一直以来都活蹦乱跳的像兔子,怎么一下子做了个检查,就诊断出脑癌晚期。 这简直荒唐到极致。 刘德永拿起CT片端详,微微叹气,他也希望是误诊,从业四十余年,接诊过这么年轻,前期没有明显症状的,上来就恶性程度这么高的患者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但这片子不会骗人,他的从业经验也告诉自己绝无可能误诊,这孩子真的是脑癌晚期患者。 “言言要怎么治疗。”许正扬呼出一口气,“刘教授,我不在乎代价,只要能治好我儿子我愿意倾家荡产......” 刘德永微微叹气,“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孩子首先要取活检病理定性,配合定向化疗,效果不错的话,一年以上存活期有的。” “一年?”许正扬表情扭曲,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只有一年?没有治愈的可能?” 刘德永摇摇头,拿起CT叹息,“详细的治疗方案还要后续再讨论,可以尽力延长生存周期,不过也........” 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这不可能!”许正扬表情彻底失控,猛然大吼,“你说我儿子只能活一年?这怎么可能,他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得脑癌!!!庸医!庸医!!!” 许正扬拿起桌上的片子,夺门而出。 打开门的瞬间,他的心脏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一个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少年长的跟他七八分相似,只不过身体还在发育阶段,有些清瘦修长。 许正扬眼底泛红,嘶哑的嗓子叫出声,“言言......” 许君言嘴里的糖球掉了出来,呆愣愣地看着他爸爸,满脸迷茫,“什么脑癌?谁.......谁得脑癌了?” 张曼看见门外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诊室内一阵寂静。 第20章 生死有命 高三下学期。 晚春三月,冬季吹过来的风有些刺骨,蓝宁快步走进班级。 老师催他报志愿他一直都没想好考什么大学,甚至于以后做什么都没想好。 寒假暑假兼职挣了不少钱,让他有了充足的钱。 另外董宇他们在那个暑假过后转走了,这个学校再也没有欺负他的人。 还有一点非常可惜,高三上学期末,郑嘉仪也转走了。 还没来得及问他原因,忽然就转走了。 迄今为止,生活都在安安稳稳的过着。 蓝宁坐在座位上,点开手机将整理好的资料文档发给许皇大帝。 许君言从去年暑假就没来上过学,蓝宁问过他,他说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现在在跟父母环游世界。 好像一瞬间所有跟他有关联的人都离开了他的世界。 蓝宁会在微信朋友圈里看许君言发的动态。 有时候是在巴黎,有时候在伦敦,有时候又在南极洲。 直到蓝宁看到了他朋友圈晒出的返程机票,问:【环游结束了?】 许皇大帝:【当然,我还在欧洲皇家歌剧院开了一场自己的演唱会。】 蓝宁想起前几天他朋友圈发的照片,歌剧院很大,内部富丽堂皇,许君言一个人站在台上,台上有百人伴奏的专业乐队,但台下观众席空却无一人。 许君言那时候还说是为了好玩自己特意包的场。 于是蓝宁又问:【那是最后一站吗?】 许君言:【不是,最后一站是这里。】 蓝宁疑惑:【哪里?】 许君言手指顿了顿,回复:【我要回去上学了。】 【啊!真的吗?什么时候?我来接你!】 【过几天吧,叫上郑嘉仪一起,】 【郑嘉仪转学了。】 【哦,怪不得联系不上呢。】 许君言放下手机,外面蓝天白云,水雾丝丝缕缕的上升,在云层里留下一个圆形的彩虹。 许正扬搂过自己的儿子,轻声说:“家里不是最后一站,言言,我们以后还会再环游世界。” 过去的一年,全世界都跑遍了,他们仍旧未能寻找出治疗许君言的办法,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南林市,其实确诊的那一刻,张曼已经明白,著名脑外科学家刘德永都治不了的人,其他人更是没可能治好,他们过去的一年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张曼一只眼睛包着纱布,长时间的悲伤她一只眼睛视网膜已经严重受损,另一只眼底布满血丝还勉强能看的见,她深呼一口气,转过身看向窗外的云彩。 许君言笑了下,他已经很淡然了。 “我爱你们。”许君言轻声说:“没事的,不要哭了,说不定有一天我就好了。” 也许吧,许君言也不知道,他忽然知道自己快死了,忽然脑袋里长了个肿瘤。 这很突然,在一个平平无奇打完架的下午。 扫了个CT告诉你,没多少日子了。 然后就是手术,化疗,求医问卜。 他已经淡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但爸爸妈妈要比他脆弱的多。 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父母坐在他床边,有时候呆呆地坐着,有时候会哭,他会被吓一跳,时间久了也慢慢的习惯了,有他们在反正安心一些。 死就死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这些年活的很开心,有爱他的爸妈,有朋友,又去开了演唱会,当了大明星。 又在环游世界。 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样吧,许君言想,他父母已经够伤心了,他不能再伤心了。 私人飞机降落在专用机场,他们回到家里的庄园别墅。 晚上灯火摇曳,许君言躺在床上睡着了。 张曼关上门,见许正扬站在落地窗前上去轻轻抱住了他,“什么时候走?” “过阵子吧,等言言在学校呆够了,玩够了,我们带着言言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公司那边.......” “资产都转移走了,等我们出国,谁也找不到,那时候我们就能一直陪着言言,一直到最后……”许正扬抓紧她的手。 张曼哽咽着应声。 ------- 许君言说了要回来上学,蓝宁等到中午才等到人,见到人的一瞬间微微愣了一下,许君言好像瘦了很多。 他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口罩也捂的严严实实,已经到了暮春,还穿着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 “好久不见啊,小土包子。”许君言闷声开口。 声音也有些嘶哑,蓝宁走过去,靠近的瞬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我给你拿行李。”蓝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箱子小小的,很轻,便问:“这里面是什么?” “是我的专辑,还有一些,风景照之类的。”许君言递给他,手臂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毕竟我以后可是炙手可热人见人爱的超级明星,你要不要一张?带我自己的签名。” “要。”蓝宁应声。 “要也不给你。”许君言摸摸他的头,又说:“土包子不懂音乐。” “好吧。”蓝宁有些失望。 许君言不想要送什么纪念品的东西,那些专辑啊,相片啊,都是留给自己的,留给别人显得多矫情,好像自己有多放不下。 他活的潇洒,走的也能潇洒。 中午收拾好宿舍,蓝宁和许君言回到各自班级。 蓝宁的班级在许君言的前面,他很快就到了,许君言越过他往里走,蓝宁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午后的阳光照着走廊,天气还是冷的,照的许君言人影萧条,明晃晃的泛着冷意。 ------- 【下课来我寝室。】 蓝宁晚自习忽然收到消息后,回复:【好。】 蓝宁只要跟张主任说一声晚自习去给许君言补课,基本上他班主任就不会阻拦。 蓝宁发现张主任最近脸色不大好,提起许君言一副如丧考妣的悲痛样子,但他也没多想。 只当是张主任步入中年的更年期。 寝室暖风开的很足,蓝宁背着单肩包走进门,床上的被子还是瘫成一堆的,许君言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小熊团睡衣下地正给自己倒水。 蓝宁说:“你要睡了吗?” “不睡,就是天气太冷了,躺着多舒服。” 蓝宁不记得许君言怕冷,印象中他很好动,不应该怕冷,但转念一想,他跟许君言也没相处多久,不算很了解。 许君言喝完水躺回被窝,拍拍床,“上来坐着啊。” “嗯。”蓝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在床边,有些局促,许君言盖着被子,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们上次讲到哪里了?” 蓝宁赶紧翻找出包里的笔记,打开,“讲到物理常见大题。” 蓝宁给他讲解着几种物理常见题型以及解题思路,讲到一半,许君言的头蹭了蹭他,慢慢地枕在他的腿上。 蓝宁不大敢动,一时间说的话也停了。 许君言的头发很软,他看过去,发现头顶稀稀梳梳的,白皙的头皮都裸露出来。 许君言枕着他的腿,迷迷糊糊地打瞌睡:“继续讲啊。好催眠。” 蓝宁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问:“你的头发怎么好像变少了。” 难道是他的错觉?可印象中他的头发没有这么稀少。 “这不是学习学的吗?”许君言低着头,说:“学的太刻苦了,怎么办啊,以后不小心考到清华,我很为难的。” “什么啊。”蓝宁被他逗笑,手指在发丝中划过,忽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伤疤。 许君言身体一颤,立马躲开了他的触碰。 蓝宁收回手,脸色有些凝重,“这是暑假的时候张大伟给你打的么?” “是啊。现在已经好了。”许君言从他的腿挪到枕头上,双手枕着手臂,说:“他已经被我降服,成为我的坐骑,以后看见我都得给我下跪。” “好厉害。”蓝宁微微一笑。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讲完课,监督完作业,蓝宁完成今天的任务也该走了。 他拿起书包起身,“今天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要走了?”许君言趴在床上,脸贴着卷子,伸手扯扯他的书包带,“这么晚了,还有车吗?” 蓝宁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公交停运了。便说:“没有了,我打车回去。” “打车啊。”许君言有些失望,看向他闷闷出声,“你以前不是走着回去吗?” 蓝宁微微皱眉,忽然不懂许君言什么意思,为什么让自己走着回去,以前走着回去是因为穷,现在他有钱了,走着回去做什么。 但是毕竟是许皇大帝,思维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蓝宁还是决定顺他者昌,说:“那我走着回去好了。” 于是他转身要走,走了两步没走动。 许君言又扯住他书包带,太过用力导致单肩包滑落在蓝宁的臂弯,蓝宁:? 许君言闷闷地出声:“那你走着多累啊,留下来陪着我吧。” 今天许君言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没有人陪伴是件很令人恐惧的事。 他好像离不开人。 父母守在他身边久了,突然离开他,许君言就像返回到了婴儿时期,强烈需要人的陪伴, 必须有人无时不刻的在他身边才能安心。 他需要人陪。 蓝宁微微一顿,随即笑着说:“好啊。” 许君言听完立马爬起来,把床上的卷子卷起来放在一边,收拾自己的床,使唤他,“你去洗澡吧,睡衣在衣柜里。” “好。” 洗完澡,蓝宁穿上一套一模一样的小熊睡衣,慢慢爬上床。 虽然是单人床,但是比他家里和外婆一起住的床还要大。 蓝宁有些紧张,刚躺下去,不一会儿一个热热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蓝宁总觉得许君言回来变得温和了许多,不仅仅是温和,还隐约的黏人…… “好可爱的睡衣。”蓝宁视线落在他的睡衣上。 “我妈妈给我挑的,我不爱穿,非得逼着我穿。很幼稚的。” “你妈妈对你真好。”蓝宁说。 两个人离的很近,许君言枕着枕头,问他:“你在我这留宿不用跟家里说一声吗?” “不用。我妈欠钱跑了,我外婆过世了。” “你外婆过世了?什么时候?” 蓝宁平静地说:“去年冬天,去捡钢筋被卷到铲车下面,就去世了。” 房间里寂静了很久。 许君言说:“你外婆死的时候她会害怕吗?” “我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外婆已经过世了。”蓝宁说的很淡然。 许君言后知后觉,“对不起啊。” “没事的。” 许君言盖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在被窝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到蓝宁的手,跟他牵在一起。 蓝宁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其实蓝宁那时候几乎想着跟外婆一起去了,但是想到许君言还在,蓝宁才有了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可蓝宁发现许君言这段时间很嗜睡。 下课趴在桌上,体育课趴在桌上,甚至晚上补课也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学习也不如以前,理解力变差,很多以前会的题型现在也忽然忘了。 蓝宁有时候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天气渐渐暖和,他们约在天台上学习,许君言穿上了一件羊毛衫,外面罩着宽松的校服外套,手里横着一本单词本。 但是单词没背几个就往他身上钻,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像只慵懒的大猫。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聊到志愿。 许君言放下单词本,说:“你以后想当什么?” “医生吧?”蓝宁也不确定,目前只想选一个工资高的职业。 许君言轻声说:“好啊,那等我死后要把我的遗体捐出去。” “为,为什么?” “为了死后也不被人忘记,最好能陈列在展览馆,展现出我的完美和帅气,你不是要当医生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专门给我做漂亮点,年轻点,然后还要制作一个纯金的金牌,”许君言说着说着停顿了几秒,好像在思考,也好像没什么力气似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写着大大的许,不,只写许不大行,要写许某某到人间一游……” “我.....”蓝宁有些被他的想法吓到,哪有人会主动把自己做成大体还要放在展览馆的啊。 “我什么我呀,”许君言声音逐渐变小:“我相信你,你以后一定是个专业的好医生……” 蓝宁心脏快速跳动两下,刚要说话。 许君言头一歪。 闭上眼睛睡着了。 蓝宁不由笑出声,小猪吗?整天睡。 他抱着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让他躺的更舒服,手指不经意略过他的鼻子,却摸到了一手湿热的液体。 蓝宁惊慌地低头。 鲜红的血液从少年的鼻腔中滴滴答答淌下来,在蓝白校服上晕染出一大片殷红的花。 “许君言!”蓝宁惊慌失措,抱着许君言摇晃着,“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天台上的回音。 少年的头软棉棉地垂下来,好像失去了生命力。 还剩最后三章[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生死有命 第21章 孤独 后续许君言被带回家。 蓝宁看着他戴着大大的口罩,被父母带上车。 蓝宁叫了他一声,许君言只是冲他招招手,然后钻进车里。 校医说他可能是贫血,蓝宁看着车辆渐渐行驶到远处,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蓝宁没回应校医的话,他心里惶惶不安,总觉要得要发生什么事。 许君言又开始休假。 他本来不想休假,想上学,但是他妈妈说要在家养病。 去医院检查完,脑袋里面的瘤体又长大了,这次是压迫到神经,才导致晕厥流鼻血。 化疗完,他摸摸头,又掉了一把。 “靠,掉成秃子怎么办。”他躺在车里,摸着kivi抱怨,“kivi把你的毛借我当假发吧。” 张曼笑了笑,“赶明给你定制一顶。” “那我要银白色的。”许君言说:“再做个帅气的造型,不帅不要啊。” “好,妈妈知道,你最喜欢臭美了。”张曼拿起手机联系秘书去找合适的假发定制,许正扬搂过许君言,摸摸他的脸颊,“还想做什么?” “我想回学校。”许君言说。 “可以啊,但是先在家陪陪爸爸妈妈吧,爸爸妈妈也想跟你在一块儿。” 许君言忽然鼻子一酸,埋进许正扬怀里。 李秘书精明的目光扫过后视镜。 暗自感叹一番后面的父子情深。 许董事家里就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含在嘴里养着,自从儿子得了病,他本人已经无心工作。 甚至请了无限期的长假。 他持有的公司股份也大部分抛售,请长假的这大半年他和张曼名下的财产几乎都转移到他小叔子的海外贸易皮包公司,看样子是准备跑路了。 不过南亚集团现在也是树大招风,已经被上面关注到了,现在抽身离开真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捞钱捞的够多了,也不用担心公司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被揭发了。 到时候即使东窗事发,许正扬一家早就跑到国外,谁找到的到呢。 小李一边想着许正扬的老谋深算,一边盘算着在他跑路前多捞点好处也出国发展,毕竟他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真要是有那一天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 半夜十二点,许正扬被一阵阵敲门声敲醒,他不耐烦地打开房门,李秘书不知怎的站在门外,保姆还没开口,李秘书满头大汗,上前抓住许正扬,哆嗦着嘴唇,“董事长,您弟弟被警察带走了。” 张曼听完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小李,“你说什么?哪个弟弟?” 李秘书艰难地呼出几口气,看着张曼一脸惊恐说:“就是您的亲弟弟,半夜被秘密带走了,他走之前给我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让我给您传话,说,海外贸易公司那边出事了,快跑。” 许正扬脸色一白。 教室里一阵阵奋笔疾书的声音,蓝宁拖着下巴看向窗外,窗外的樱花已经结出花苞,再过不久就要开花了。 他觉得时间过的真慢。 许君言很久没联系他了,上一条他发的消息还在一周前,许君言没回复他。 他再次点点手机,在输入框里编辑文字:今天新总结的笔记要看吗? 文字在白框里停留一秒,被快速抹除。 再次输入新的文本:【你还好吗?】 删除 【为什么不来上课?】 删除 反反复复几次,蓝宁缓慢地打出几个字: 【我很想你】 这几个字在对话框里停留了一分钟,蓝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重复之前的行为,把它一点一点的删除。 最后只发了一个在吗的表情包。 表情包是一个小兔子躲在墙角害羞地探出半个头。 然后等到下午也没有回应,中午,晚上。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数不清第几天。 蓝宁写卷子,抄板书,发卷子,给老师看晚自习。 放学买菜。 拎着一袋子东西回家做饭。 锅里热气腾腾地煮着火锅丸子。 蓝宁一个人对着小圆桌,忽然窒息的喘不过气。 他看了一会儿升腾的气泡,拿起手机,找到许君言的微信打过去。 长久的忙音,最后嘟的一声宣告结束。 打不通。 打不通,究竟为什么? 许君言开始讨厌自己了吗?单纯的不想回复? 还是他妈妈不让他联系自己? 因为许君言为他打架才休学,所以不想让他跟自己有瓜葛吗? 蓝宁前所未有的迷茫和难过,他发现除了手机,没有任何许君言的联系方式。 许君言一走,他们就断了链接。 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张主任离职了,蓝宁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外呆了一会儿,里面新上任的主任这样跟他说。 一个月前还传闻张主任被调走了,现在一问居然直接离职了。 他跟往常一样慢吞吞地走出校门,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色彩,变成一帧一帧的黑白背景。 他朝着熟悉的公交站牌走过去。 直到一声声高呼穿过他的耳膜。 蓝宁抬头,只见街道尽头乌泱泱地走过来一群人。 那些人占据了整个街道,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举起旗子,有的拉着鲜红的横幅,一边游行,一边喊着整齐响亮的口号:还钱!还钱!还钱! 震耳欲聋的声音盖过了汽车的鸣笛声。 蓝宁看过去,鲜红的横幅上写着许正扬,张曼丧尽天良,南亚集团是庞氏骗局几行大字。 人群所到之处掀起一阵热浪,街道被占据,车辆不得不停在路中间,鸣笛声很明显不能阻断人群的脚步。 他们群情激奋,拿起手上的鸡蛋啤酒,去扔向一切试图阻碍他们的事物,大街上顿时陷入躁动。 一时间混乱起来。 蓝宁晃神了一阵,眨眼间一个啤酒瓶朝他飞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开,忽然身体一歪,一人把他扯到了一边。 啤酒瓶在他脸颊周围擦过,撞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蓝宁回过神,看想来人,认出来他,说:“张安,你也在这等车啊?”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张安擦掉脑门上的汗,赶紧拉着蓝宁跑远,跑到一处胡同才放开他,说:“班长,你别离他们太近。” “这些人好奇怪。”蓝宁微微皱眉,疑惑,“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啊,听说这些人都是被南亚集团坑过的,南亚集团虚假宣传骗他们投资,事情败露了,他们从全国各个地方飞过来要说法。”张安说:“你没看新闻吗?许正扬和他老婆犯事被抓了。” “这样啊。”蓝宁并不感兴趣,随口问了一句,“许正扬是谁?” “这都不知道,是许君言的爸爸啊。”张安说。 张安说完,蓝宁大脑像被尖锐的针狠狠插入,一阵尖锐的嗡鸣,他猛地直起身,紧紧抓住张安,死死盯着他逼问:“你说他是许君言的爸爸?” 张安被他的样子吓一跳,说:“对,对啊。你还不知道?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不过班长你太内向了,不跟人交流,不知道也正常。” 蓝宁手脚冷到了极致,像被一桶冰水狠狠浇透,浑身冷的发抖。 “还钱!还钱!”巨大的讨声一浪盖过一浪。 蓝宁被那醒目的横幅和扎眼的几个字晃的血液逆流,牙齿都在发颤。 “对不起,我先走了。”蓝宁推开张安,不顾一切朝着学校方向狂奔,几乎逃离一般离开现场。 他返回学校,找到许君言的家庭地址,打车找过去看,发现别墅大门已经贴上封条。 微信页面停留在一个月前。 蓝宁一遍又一遍打过去,直到手机没电。 他又找充电器给他发短信。 一条又一条。 没有回应,直到夜幕降临。 许君言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没办法再联系上他了。 所有的一切联系被斩断,甚至许君言家里出事了他现在才知道。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许君言又该怎么办? 蓝宁颓废地坐在地上。 孤独淹没了他。 ------------ 世界上最要命的是孤独。 许君言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在半夜看着父母被带走,一群人把他赶出家门。 家里的所有东西不允许带出去。 他还穿着小熊睡衣。 一脸迷茫地看着父母被带上警车。 无处可去,他坐在门口做了半个晚上,因为化疗副作用上来,呕吐不止,然后被送到医院。 警察看他可怜,好歹让他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他躺在病床上发呆。 病床上的电视机开着,里面正在播放时事新闻。 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 【南林市亚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许正扬,总经理张曼,偷税漏税,贪污受贿,非法集资等多项罪名成立,目前正押往最高人民法院受审,据报道称,犯罪嫌疑人一年来多次转移资产到海外准备潜逃,被有关人士举报后缉拿归案,而在非法集资一案中,牵扯人数众多,数额庞大,已经引起受害者群情激奋,纷纷上街游行,要求严惩不贷........】 他身体不那么难受,心里开始难受。 哭了一会儿觉得很傻,吸吸鼻子不哭了。 抬手抓起遥控器扔向电视机,电视机被砸成一道黑屏。 画面从群众游行的场面戛然而止。 陪行的警员看着瘦弱的少年,心里微微叹口气,这小孩年纪这么小,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属实很难。 而且更糟糕的是,从昨天到现在,他根本联系不到少年的亲属。 那些有亲缘关系的,进去的进去,装傻的装傻。 偌大的许家旁系,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管他。 真的把人性的薄凉上演到极致。 警员走过去,抽出几张纸巾给他,少年头十分倔强地歪到一边。 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警员手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他抬腿走出门。 门口挨着护士站,正好停着几个护士在八卦,警员随口问他们:“这小孩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啊?” “哦,用上镇痛剂,现在应该不吐了吧。” “镇痛剂?” “是呀。”护士说:“他是脑癌晚期已经扩散全身了,用镇痛剂能舒服点。” 警员一时哑然。 其他护士正在七嘴八舌地继续讨论:“现在他父母的事已经冲上热搜了,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 “这孩可真可怜。” “我看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你嘴下留德,大人犯错关孩子什么事?” “你不知道,这小孩也不简单,你没看新发的那个帖子吗?没看?没看你快去看,总之我这么跟你说,他得这病估计是因果报应........” “别说了。”警员有些听不下去,轻声呵斥:“你们没事去干活,不要传播谣言。” 护士们不敢惹警员,讨论完缩缩脖子走了。 警员微微叹气,回过头发现自己走的时候门没关,门口正对着护士站,他看了一眼许君言,许君言躺在床上,神色十分平静地开口:“你都听见了?听不懂去微博上搜,里面比他们说的全。” 警员挠挠头,“你先安心养病吧。” 少年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去我家帮我把我的假发拿过来。”许君言说。 “你要假发做什么?那里的东西都不能......”被封条贴的不动产都不能动。 “只是普通的假发。”许君言摸摸自己有些稀疏的头顶,“不值钱的,我家财产那么多,欠他们的钱应该能还上吧,我想要一顶假发。” 警员视线落在他的头顶,有些于心不忍,“好吧,我尽量争取一下。” 等警员回来时,病床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输液针滴答滴答地流着,淌了一地。 许君言仿佛第一次看这个世界,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刺眼。 他孤独的快要死掉。 他坐在大桥上呆坐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桥上的风把他吹的阵阵发抖。 妈的,好冷。 跳下去一定很痛苦。 他还会游泳也不一定很快就结束。 别的放法也试过,吊在树上摔下来被人发现,罚了200块钱赔人家的果树,在高速公路上站着,车辆在他面前左右横跳,被骂煞笔。 买了把刀,打开包装发现是切法棍的锯齿刀,他怕痛,于是扔了。 于是他来到大桥上坐着,一辆机车行驶过他身边,许君言眼神微动,猛冲过去,那机车一个横向转弯,撞到护栏上与他擦身而过。 许君言毫发无损地躺在地上。 操,想死都死不掉。 车上的黄毛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大骂:“**的,找死啊。” 然后狠狠踢了他一脚,许君言任由他打了几下,被打痛了,大叫一声,跟他打了起来。 一拳一拳砸那的人抱着脑袋。 生气,愤怒,暴躁,一切负面情绪涌上来。 宣泄着暴力。 黄毛也不甘心示弱,跟他打的又来又回。 打了一会儿,黄毛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哎,我操,你是不是练过。” 许君言忽然懒得打了,他擦擦鼻血,放开他,沿着大桥走下来。 他不知道去哪,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 风吹起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露出半截细瘦白皙的腰。 许君言手上还戴着住院用的手环,扎眼的红绳系在手环旁,风一吹,长命锁上的小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 黄毛推起来摩托车往手环上看了一眼,默默地跟在后面。 许君言不知道走了多久。 走下大桥,来到了某个广场。 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声音也嘈杂起来,周围人的视线慢慢地集中在他身上。 许君言走的双腿打颤,可能走的太多了,身体不舒服,他弯腰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呕出来。 街道一旁有个喷泉池,他去里面洗了把脸。 有人认出来他,“哎,他是许正扬的儿子。” 另一个人又说:“好像真是他啊,网上都把他家庭成员人肉出来的了,准没错哎。” 许君言知道自己一夜成名了,南林市一夜之间,都知道他的爸妈和他的大名。 他以前做梦都想名声大噪,没想到现在以这种方式家喻户晓。 坏透了。 闲言碎语慢慢的多了起来: 【他来这干什么?】 【家里的钱被没收了,没地方住了呗。】 【真可怜。】 【可怜个屁。】 【呸!杂种。】 许君言抬起脸,冷冷地开口:“你骂谁呢?” 还有人架着手机凑过来拍摄,“哎,看看,许正扬和张曼的儿子在春熙街呢。” 那人转着他拍摄,试图贴近他。 许君言忍不了了,随手抄起一把椅子砸过去,那人连滚带爬地闪躲到一边,不敢吱声了,旁边的小轿车被砸的嗡嗡直响。 众人惊叫着四散,唏嘘声不止,安静了一会儿。 又开始七嘴八舌。 于是更多的人掏出手机对准了他。 【这小孩经常霸凌同学,之前还把几个小孩打进医院了,都被扒出来了,他家仗着权势把这事压下来了,逼着那几个学生转学。】 【现在正在这里打人呢。】 【大家都过来看啊,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人渣的儿子,也是人渣,哎,老铁们点点关注,我正在春熙路直播.......】 【一家子坏透了。】 ...... 巨大的噪音淹没了他,闪光灯闪的刺眼。 嘲笑声,怒骂声,愤恨声混在再一起。 他像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被人群推倒中间。 在众人的目光下接受审判。 许君言的头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扶着大理石台面喘息几口,抬头想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哪里都不是他的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很烦躁。 于是他抬手,冲到人群里,把沿路一切惹他不快的东西都砸了。 扔了。 全部破坏掉。 直到那些手机不再对准他,那些人的嘴都默默的闭上。 尖锐的鸣笛声划拨天际。 看着满地的狼藉和众人忌惮的脸,他心里竟然得到一丝快意。 然后他神经般的扯起嘴角。 对啊,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小就喜欢打架,不爱学习,喜欢欺负人了。 原来他父母就是这样,父母本质上是混蛋,所以他也是。 从生物学上讲叫遗传。 叫什么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们骗了他十几年,让他当了十几年的乖宝宝。 结果最后他们藏不住了,变成了人人愤恨的公敌。 所以他没必要再装说什么好人。 这东西随根。 想到了这一点,许君言冷冷地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孤独 第22章 混蛋 春熙路,蓝宁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一周。 上周前蓝宁在网上看到了许君言在春熙路打架的视频,他来这里找人,走遍了春熙路的每一处地方。 高三没什么课程要学,蓝宁已经请了长假,不找到许君言他不会回去。 正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 前方街道口走过几个身穿紧身裤,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社会青年。 只那么一瞬,蓝宁瞳孔骤然一缩,拼命朝着他们跑去。 社会青年中间,簇拥着一个少年,少年染着银白的发色,包裹在卫衣里的身形十分高挑,两条手臂随意的垂下,指尖夹着一截燃烧的烟草,有一个小混混搭着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少年微微扯了扯嘴角,薄唇吐出一阵烟雾。 白雾升腾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那张脸不似以前的圆润,下巴削尖了许多。 蓝宁不可能看错,是他找了一周的许君言。 几个人拐进一间酒吧。 蓝宁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蓝宁艰难地穿过人群拥挤的舞池。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搜寻着一排排卡座,终于在最里面的那一排找到了。 灯光闪烁着,咚咚作响的音乐刺激着人的兴奋神经。 里面的卡座烟雾弥漫,几个穿着大胆的女孩正坐在一旁轮流给卡座上的男人喂酒,其他人在一旁兴奋地起哄。 桌上摆放着成堆的酒瓶,烟盒还有钞票。 烟酒味和香水味混合,呛的蓝宁咳嗽几声,起初找到人的喜悦已经完全消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和不安。 “许君言。”蓝宁叫了一声。 许君言坐在卡座中间一手拿着骰蛊,一手夹着烟,整张脸隐匿在变换的彩光中,闻声只是挑了挑眉,摇晃着手里的骰子哗啦哗啦作响,“叫我干什么?” 声音不大,但足够有辨识力。 其他人纷纷停下刚才的惩罚节目,看向蓝宁。 “哎呀,这谁啊?”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妖娆的女人软声细语地说。 “他们是谁?”蓝宁慢慢攥紧了拳头。 “我们是他好哥们喽。”黄毛搭着许君言的肩膀嗤笑一声,又说:“你要一起玩?” 蓝宁看向许君言,许君言垂着眼睛摇完骰子,打开,周围一声惊呼,黄毛惊叫:“我靠,又让你小子赢了!” 周围一阵起哄声,“来来来,黄荻,继续喝酒,哈哈……” 黄荻被灌的东倒西歪,酒水洒了一地。 “哈哈哈,操。”许君言仿佛没看见蓝宁,笑着看他们给黄荻灌酒。 蓝宁站在一旁,一股强烈的惶恐不安侵袭了他,许君言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许君言,呆愣楞地出声:“我给你发了很多短信,还有很多电话,你都不接.......” “哦,我没空,还有你骚扰我,我他妈的真的觉得很烦。”许君言往后一躺,轻飘飘地说。 蓝宁脑子反应不过来,瞬间一阵空白,“很烦?” 旁边的男人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这小矮子你朋友?” “不是,我跟他不熟。” 蓝宁脸上浮现诧异,“许......许君言,你......” 怎么会不熟,一个月前还牵着他的手。躺在他身上,被他抱着。 要他陪着睡觉。 怎么会不熟呢? 他不是这样的,他从不抽烟,蓝宁依稀记得他说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连吃糖都叫他监督,说要克制自己。 他还记得许君言说要考大学。 因为许君言喜欢音乐,学习再难,他也愿意接受。 所以他不是这样的,他不该是这样。 “许君言,你跟我回学校。”蓝宁固执地上前牵起他的手:“跟我走。” “我干嘛要跟你走?”许君言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家里出事了,我会帮你!” “我帮我什么?”许君言好像在嗤笑,问他:“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 蓝宁抓紧他的手臂,“我养你,你想做什么我养你,家人不在身边,我做你家人,想考大学我赚钱让你上大学,许君言,你不应该在这,你跟我回学校,跟我回家。” 四周晦暗不清,许君言眼神微动,随即迅速被摇晃的彩光遮蔽,他含了一口烟喷在他脸上,“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吗?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知道。”蓝宁抓着他,轻声说:“跟我回家好不好,待在我身边,在你父母回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我发誓。” 四周仿佛安静了一瞬,许君言嘴唇动了动,猛地抬手用力甩来他,“滚开,黏糊糊的缠上来恶心死了!” 蓝宁被甩到一边,微微发愣,有些不知道许君言是真的因为讨厌他,还是父母出事了,他在自暴自弃的发火。 “哎呀,真他妈逊。”黄荻呵呵一笑,推了蓝宁一把,把蓝宁推到卡座外面。 旁边一个成熟性感的姐姐走过来搂住许君言的胳膊,说:“黄荻,干嘛这么粗鲁对待小言哥哥的朋友啊……” 许君言拿起桌上的一叠纸钞塞进她的领口,指向蓝宁,“给他跳个贴身热舞。” “好呀。”女人起身,随着音乐的节奏,蓝宁睁大眼睛。 “小言哥哥,我能不能也跳啊。”另一个姐姐又开口。 “行啊。”许君言躺在沙发上,轻飘飘地说:“老子有的是钱。” 说完拿着钞票手枪,纸钞像雪花一样喷洒而出。 周围人兴奋地尖叫着,音乐躁动着,刺痛着人的神经,蓝宁再也忍受不了,推开贴在身上的人跑了出去。 许君言靠在沙发里,目光在小小的身影上停留了几秒,他闭上眼睛。 操,真可笑。 黄毛叫黄荻,托了许君言的福,他终于不是三天饿九顿,下半年房租都交清了。 黄荻遇见这么个大财主,当然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进那套破旧的小公寓。 还没有电梯的那种。 早上,黄荻打开门把一袋子垃圾扔在门口。 坐在门口的少年动了动,抬起头刚要说话,黄荻眼疾手快地关了们。 小公寓只有一张床,走进去一览无遗,黄荻爆了一句粗口说:“哎,那小子还在门外等着呢,都好几天了。” 自从那天酒吧遇见,这小子就一直跟着他们,跟到他们住的地方,好几天都没挪窝。 “叫他等着吧。”许君言在卫生间里干呕了几声。 黄荻叼着一颗烟,走进卫生间还没解开腰带放水,我草了一声,“这么多血?去不去医院啊?” 便池里通红一片。 “不用。”许君言擦擦鼻子上残留的血迹,按下冲水按钮。 “我草,照你这流法,你还能活多久?” “谁知道。”许君言把卫生间让给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药瓶,倒出一把药片,顺着水吞咽下去,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黄荻出来说:“真可怜啊,哥们儿,外面是你什么人呐?你弟弟?临死之前不打算跟他好好相处吗?” “别他妈提他。”许君言闭上眼,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 至于蓝宁,他更不想见。 “有什么好玩的叫我就是了。反正我也快死了。”许君言翻了个身说。 “那包的啊。”黄荻拍拍胸口,“跟我混包你爽,晚上再开个卡座,这次要清纯妹妹。” 下午许君言跟黄荻出门,蓝宁见到门响赶紧站起来,嘴里的面包还没吃完,掉了一地。 蓝宁刚要上前,黄荻推了他一把,“滚开。” “许君言,跟我回去。”蓝宁叫他叫了好几声,才吐出清晰的字。 这几天一直在等,等的蓝宁有些感冒,嗓子哑了,头也昏昏沉沉的发着烧。 许君言恍若未闻,路过他,大步走下楼梯。 蓝宁抿着唇,跟在他后面。 蓝宁又说:“跟我回去。” “又来。”许君言说:“他妈的烦死。” “许君言跟我回家吧。”蓝宁上去抓住他胳臂,被他用力甩开。 “滚开啊。” “我不走。” “烦不烦?” “跟我回家。”蓝宁抓着不放,有一股坚决不松手的顽固劲,许君言不耐烦地扯着他,“放手。” “我不会放,除非你跟我回家。” “妈的。”许君言用力甩。但蓝宁死活不松,两个人在楼梯口推搡着,一来二去,许君言顿时一股邪火上来,只觉得理智全无,猛地抬起脚。 哐当一声,蓝宁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许君言喘着粗气,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怔愣着看着楼梯下的人,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又僵硬的停住。 他,他是混蛋。 对,这样做吧。反正他是混蛋。 这样对蓝宁,他就不会纠缠自己了。 这样很好。 那些亲戚都不管他了,蓝宁管他干什么? 蓝宁狼狈地趴在地上,肚子阵阵发痛,嘴角被坚硬的台阶磕掉一块皮,冒出丝丝缕缕的血珠,但是他根本不在乎,他抬起头,倔强的看着台阶上的人,沙哑出声,“许君言,跟我回家。” “妈的!!有完没完!”许君言大吼,“给我滚!!!!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 “你讨厌我,不需要我,我不在你身边就是了。你不能这样下去!!!”蓝宁忽然大喊,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许君言身体一顿,表情扭曲了一阵,转过身,冷声说:“看见你就恶心,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走吧。”黄荻拍拍他的肩膀:“别被这狗皮膏药影响心情,咱们还得继续快乐是不?” 许君言深呼一口气,快步略过他下楼。 黄荻吹着口哨:“再把我兄弟和清纯妹妹叫过来一起玩,行不?” “行啊,有没有别的游戏玩,总玩一个游戏我腻了。” “没问题,什么好玩的游戏都有。哈哈。” 两个人渐行渐远。 蓝宁捂着肚子想起身继续追,一时间居然没能站起来,他咬紧嘴唇,眼底酸涩的发疼。 ---------- 白天黑夜,许君言分不清。 那些看起来好玩新鲜的东西,其实无聊的要死。 他坐在地板上大口喝着酒。 血液混合着酒水从他嘴边流淌下来。 黄荻哼着小曲儿,刷开五星级酒店的门,财主财大气粗,被那小子纠缠的烦了,一个月前带他搬到了这个奢华的富贵乡。 黄荻走进去觉得空气都是甜的,他看了眼地板上的人,顿时一脸复杂,“我去,又吐血了。今天去医院检查回来了?一会儿去酒吧还是台球馆?还是俱乐部啊?操,走啊。” “我不去。”许君言扔掉酒瓶,说:“医生说我只能活三个月了。” “哦,怎么了,不是说过好好玩的吗?” 许君言没回应,忽然问了一句:“今天高考吗?” “对啊。”黄荻啐了一口,说:“真他妈烦啊,刚才路过按个喇叭都他妈不让,这群□□崽子,考试考的那么他妈的金贵。” 许君言没说话。 第23章 永别 高考结束后。 蓝宁回到教室。 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漂浮着闷热的水汽。 教室里空无一人,寂静的只有外面的阵阵闷雷。 他被许君言拉黑了,出租屋里也人去楼空。 南林市那么大,再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 蓝宁感觉恍如隔世,仿佛过去的三年只有一瞬。 痛苦的记忆被冲淡,留下的只有许君言三个字。 他走过自己的班级,停在许君言的班级。 在那里停了很久,直到太阳彻底被阴云遮盖。 他想走完和许君言待过的每一处地方, 于是他走到操场,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消瘦,带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身后背着一把吉他,正从男寝的后门走出来。 蓝宁冲上去抓住他,看见他的脸时,声线都在止不住发抖:“你,你还走?” 许君言扯开他,快步往前走。 “跟我回家。” 许君言冷笑一声,“你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吗?” “忘记你讨厌我了。”蓝宁苦笑一声,说:“你为什么不参加高考?” “我不想参加。”许君言要走。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拿吉他?”蓝宁挡在他面前。 许君言把帽檐压的低低的,银色的发丝从帽子边缘漏出来,醒目的扎眼。 他不说话,推开他往前走。 “你去哪儿?”蓝宁攥紧手心,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你就这么讨厌我?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为什么你这么抗拒我?我们以前不是相处的很好吗?许君言你到底怎么想的,可不可告诉我?” “我什么也没想。”许君言说:“单纯的讨厌你。” 蓝宁咬金牙关,一字一顿,“你说谎。” “你是个懦夫。” 许君言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风吹过草地沙沙地响。 蓝宁冲到他面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是个懦夫,你不敢面对现实,你逃避现实,你爸妈坐牢了那又怎么样?你因为他们就要放弃你自己吗?你放弃你的所有,你的未来,你的前途,你就是个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一个娇生惯养的大龄儿童,遇到一点困难就想要哭着缩起来找妈妈,找不到妈妈干脆就把自己的人生烂掉的混账!” 许君言冷笑,“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 “没说完,你是个可怜虫!自暴自弃以为很厉害是不是?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一个不值得可怜的可怜虫,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混账,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蓝宁凑近他说:“他们说你跟你父母一样,都是恶心的吸血虫,靠着吸别人血生存,一旦没了支撑,什么也不是!” “是啊,我就是。”许君言表情出现一裂痕,“他们说的没错啊,我拿吉他正要把它要卖掉换钱呢。” 蓝宁只觉得一口气横在胸口堵着,他咳出来像哭也像笑,“你在说什么啊,许君言,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是这样,看我这么可怜,你要不要借我一点钱啊?” 蓝宁瞳孔一缩,抬手狠狠扇了许君言一个耳光,“你这个混蛋!” 棒球帽子飞起,落在草地上,露出一头扎眼的银发,许君言双眼发红,“是,因为我父母是混蛋,所以我也是混蛋,你满意了?” “可你的梦想呢,你的人生呢?你因为你父母,你要放弃所有吗?”蓝宁大吼。 “梦想?”许君言忽然面目狰狞,一把摘下吉他,扔在草地上,猛地抬脚,一脚一脚踹在吉他上。 弦音混和着碎裂的木头声,在悲鸣。 木质的吉他被一脚一脚踩的碎裂。 许君言抬起头怒吼,“我已经没有梦想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连命都要没了。 “你是个混蛋!!!!”蓝宁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许君言脸颊歪了歪,回打一拳。 蓝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打醒他,“你为什么要砸它,为什么???” 许君言面色狰狞,两个人迅速扭打起来。 一道惊雷劈开云层。 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在天幕中倾斜。 二个人在雨中翻滚,你一拳我一拳的发泄着。 雨水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头发,他们根本不在意,蓝宁死死压着许君言,拳头砸在他脸上,崩溃地大喊:“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 许君言被揍的一阵阵眩晕,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还手了。 他的手臂松松散散地垂下来。 蓝宁打够了趴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大颗大颗的泪水,胡乱砸在他胸口。 毫无章法的,让人绝望的哭。 雨水冰冷,泪水滚烫。 许君言眨眨眼睛,两个都刺的他发痛。 于是许君言轻声说:“别哭了。” “许君言,你变回以前的样子好不好......”巨大的绝望笼罩着蓝宁,雨水和泪水倒流进气管,他呛咳着哽咽,“你说过你要上大学,你要当明星,你喜欢唱歌,你继续喜欢好不好,你讨厌我也好,不想看见我也好,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生活,我可以永远的走出你的世界,我再也不会见你……” 许君言躺在草坪上,他无神地放空,轻声说:“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太晚了。 “来的及,一切来得及。”蓝宁呜咽,泪水和雨水淌了满脸。 “傻瓜。”许君言想擦干他的眼泪,可是他没力气抬手了。 雨越下越大,许君言抬眼向上,是一望无际的阴霾天空,他忽然狠茫然,他在干什么呢? 在父母离开后自暴自弃,在伤害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在放纵之后想拿回吉他。 结果又亲手砸毁。 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这一切都很没有意义,这一切都只是在伤害蓝宁。 他真是个混蛋。 “我饿了。”许君言收回目光,忽然说:“你给我做饭吃吧,我跟你回家。” 蓝宁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傻傻地确认一遍,“你要跟我回家?” “嗯,我们回家。” 蓝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大过于欣喜不知道怎么好,一瞬间又哭又笑,然后冒出一个大大鼻涕泡,显得有些傻,“好。” 蓝宁的家很简陋。 许君言完澡走出来,蓝宁给他准备好了热水。 许君言接过热水,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说:”你家好破啊。” 蓝宁笑了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嘱咐他,“在这坐会儿,我去洗澡马上就好。” 许君言喝了一口热水,点点头。 蓝宁洗澡洗的很快,简单冲了一下打开门,发现许君言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暗自松了口气。 他随后扯了条毛巾擦擦头发,关好卫生间的门。 许君言静静地坐在那里,闻声微微抬头看向来人,蓝宁对上他的目光,想起刚才的种种忽然有些害羞,他转身拿下门口挂着的围裙系在腰上,“你要吃什么?” 许君言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都好。” “那做蛋炒饭吧。” “嗯。” 蓝宁在厨房做蛋炒饭,许君言就静静地看着他做蛋炒饭。 房间里只有炒饭时发出的滋啦滋啦声。 不一会儿,黄橙橙的蛋炒饭端上桌,上面撒了鲜嫩翠绿的葱花,香气四溢。 蓝宁摆好碗筷,给他盛了一碗,“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许君言拿起勺子吃了两口,再也吞咽不下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起身跑去卫生间。 蓝宁惊讶地起身,“有那么难吃吗?” 卫生间的门被咔哒一声反锁。 蛋炒饭混合着血液被冲进下水道,许君言默默走到旁边的洗手池漱口。 应该好吃吧,但是他现在吃不下了。 就像蓝宁对他的好,他接受的再多,也没机会还回去了。 门被敲了敲,许君言擦擦嘴上的水渍,推开门说:“好难吃。” “你也太挑嘴了。”蓝宁站在旁边目光落在他身上,喃喃出声,“你瘦了好多。” 许君言没回应。 剩下的蛋炒饭许君言一口没动,只有蓝宁一个人吃。 许君言看着蓝宁,蓝宁看着他,两个人对视半响,蓝宁不知怎地忽然眼眶发酸,他揉了揉眼睛,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没地方去的话,跟我.......” 许君言打断了他:“我要出国了。” “出国?去哪儿?” “德国,我表叔给我找了个借宿学校。”许君言不再看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蓝宁心口一塞,半响才说:“很好啊,那很好,以后都不回来吗。” 许君言沉默了一阵,说:“不回来。” “那学校.......” “吃蛋炒饭吧。”许君言拿起勺子,喂到他嘴里,“这是最后一次我陪你吃饭了,就算我家破产,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养的起我,轮不到你担心。” “也,也是。”蓝宁抿着嘴唇,眼泪划过嘴角,笑出声,吃了那口蛋炒饭,“那你多保重......” “好。”许君言站起来,走到窗前,慢慢呼出一口气。 外面暴雨倾盆。 他想,等雨停再走吧。 蓝宁说:“我有好多话跟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在一起玩就是图个新鲜,现在我腻了,所以讨厌你这种穷比缠这我。”许君言背对着蓝宁,说:“别以为能拿你当什么好哥们。” “我知道。”蓝宁低下头,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低声说:“我只希望你过的好。” 许君言绷紧唇线,他转身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颤抖着嘴唇,闭上眼。 心脏疼的要炸开,像一把刀在上面来回切割。 他不会过的好了。 没有机会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是,不死在这里。 门外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厨房里传出碗筷碰撞声和水声。 许君言呼出一口气,摸了一把脸,脸上湿漉漉的。 晚上,房间里唯一一盏白炽灯熄灭,两个人躺在破旧的双人床上,盖着一床不大新的被子,四周是浓稠的黑暗,蓝宁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摸上旁边人的手指,试探的,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知道那只手没什么反应后,小心翼翼的向前,慢慢滑入指缝,与他五指相扣。 许君言的手很凉,蓝宁抓在手里把他捂热,等到体温传过去,两只手变得一样温热时,蓝宁睡着了。 外面的雨滴落在屋顶上滴答滴答的响响了一阵,归于寂静。 雨停了。 许君言缓缓睁开眼。 他起身,关上门,走出院子,走进黑暗。 永别了蓝宁,希望你来生不要再遇见我这个混蛋。 8月立秋。 南林市临终关怀疗养中心外的一家邮局内。 邮递员盯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打着键盘录入信息,一边说“寄一封信对吗?” “是。”窗口外的少年声音微弱,有气无力的回应,他带着宽大渔夫帽和口罩,身体极为消瘦,只剩下一副骨架塌陷在轮椅里。 邮递员看了一眼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旁边是临终关怀中心,这样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旁边的护工推着轮椅,将他膝盖上的毛毯往里掖了掖。 “好的。”邮递员将鲜红的邮戳卡在上面,再次确认收信人和地址,“许正扬和张曼,南林市第一监狱,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没有了,只有一封信。”轮椅上的人说完,慢吞吞地靠在轮椅上。护工推着他转了个方向,准备往回赶,对邮递员说:“那就麻烦你了。” 邮递员点点头,“您别客气。” 邮局离疗养院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进了疗养院,疗养院很大,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许君言不想那么快回去,就让护工带着他四处走走。 他们停到一处高台上,下面是一谭清澈碧绿的湖水。 “把我放在这里吧。”许君言说。 护工把轮椅固定,说:“您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好的,您有需求随时叫我。”护工点点头,应声离开。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没多少时间的人,护工们都会尊重和尽力满足他们的需求。 凉风习习,吹的人精神也好了些。 许君言拿起手机,忽然想起最后一件想做的事,他点手机屏幕,颤抖着找出蓝宁的微信号码。 点击几下后,把最后一笔钱转了过去。 然后放下手机,手缓慢地缓慢地垂了下来。 秋风吹了吹,帽子被吹开,飘向远处。 护工还在跟同事聊天。 轮椅的卡扣忽然松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轮椅上的人推下高台,跌入湖底。 咚! 下午三点,蓝宁正在甜品店打工,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来自许君言的转账,一共1256元。 蓝宁放下手里的裱花袋,立马打过电话,发现依旧打不通。 蓝宁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因为一条消息,让他的生活又开始泛起涟漪。 许君言,为什么忽然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为什么又给他转钱? 蓝宁拿着剩余的面包回家。 接下来的每天都给他发信息: 【许君言,我回家了,你过的怎么样?】 【国外的生活好吗?】 【其实你不要讨厌我吧?不然为什么给我转账?】 【有空可以回复一下我吗?】 【今天我被认亲了,那人说是我哥,说我是流落在外的少爷,真是可笑。】 【觉得烦吗?觉得烦就回复一个字,我不会打扰你了。】 【今天烤的面包,(图片jpg)】 【你为什么转钱给我呢。】 ...... 【我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凌晨三点,在他发出最后一条信息。 门被敲响了。 蓝宁起身开门,几个穿着便服的男人站在门前,其中一个掏出警察证举到他面前:“你好,你叫蓝宁是吗?” 蓝宁在那证件上停留几秒,点点头。 “我们是刑警,目前需要您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刑警说。 警察局审讯室里,蓝宁坐在椅子上,有人给他倒了一杯可可,蓝宁看着那杯热可可放在手边的铁桌上,目光抬起落在他前面的两个刑警,满脸疑惑不解。 “你不用紧张。”其中一个刑警说:“我们叫你来是要问一些事,希望你能提供点线索。” “什么事?” 另一个刑警戴着手套,拿出一个塑料袋,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裹着一个手机。 他手指点点屏幕,手机屏幕点亮,一张熟悉的照片赫然撞进蓝宁的视线。 蓝宁猛地站起来,哐当一声,桌上的热可可飞溅,撒了一地,两个辅警把他死死地按回椅子上。 蓝宁瞳孔放大,黑的像漩涡,“你们怎么会有他的手机?为什么?????” “这张屏保上的照片是你本人吗?”刑警说完,又摇摇头,“看你这种反应应该是你本人了,你先冷静。” 蓝宁被按的动弹不得,他呼吸急促,大脑在迅速思考,“你为什么有他的手机?他手机丢了?不对,他现在应该在国外,他跟我说过的,他要去德国念书,怎么把手机丢在国内?丢在国内,又为什么会被刑警找到?” 刑警抬起笔敲敲袋子里的手机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这手机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最近一次跟他接触是什么时候?” 蓝宁大口呼吸,恐惧和不安侵蚀了他的大脑,思想,让他每想一步都惊恐到极点,害怕到极点,他根本不敢想下去,他浑身血液逆流,目光直挺挺地看向他们,“许君言的手机怎么在这?他人呢?” “许君言?你说他叫许君言。”刑警抬笔记了记,又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蓝宁恍若未闻,重复了一遍,“他人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配合我们调查。” “他出事了?”蓝宁不可置信地出声。 “你先冷静一下。” “我没办法冷静!我不配合!!!!”蓝宁猛然站起来,大吼:“除非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刑警周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审讯室门被打开了,实习生小张走进来,低声耳语:“徐队,重大进展,法医鉴定结果和走访排查的结果都出来了。” 徐队长看了一眼被辅警压着的蓝宁,说:“让他冷静冷静,过会儿再问。” 说完起身跟着小张走出去。 解剖室在走廊尽头,法医已经尸检完走出来,正好跟徐队长撞上,徐队长抓着人询问:“什么结果?” “死者肺部没有水不是窒息死亡,身上没有明显致命外伤,另外,他的胃里发现大量的未消化的止痛药,这种止痛药大多用于绝症晚期病人的用药治疗,而他的皮下脂肪层几乎没有,严重营养不良。解剖后在脑组织和皮下组织中发现大量的肿瘤类似物.......经过化验,确认是恶性肿瘤,所以这是个晚期的病人,我们认定他杀自杀的可能性较小,很可能是晚期病人癌症扩散至全身的正常死亡.......” 法医说完,寻访的刑警继续补充:“另一方面,我们也排查到相关的疗养院,负责人说死者一个月前在湖边失踪,很可能是死后意外落水.......我也核对付过了,死者名字叫许君言,父母不久前因非法集资案入狱,现在在监狱服刑.......” “尸体还在解剖室吗?”徐队长思索一阵子,想着后续要怎么处理,刚要走,想起审讯室门没关,他抬手关门时,忽然一个人影冲了出去。 审讯室里的辅警还没反应过来,就连徐队长也没反应过来。 徐队长看清人往哪里跑时,瞳孔顿时一紧,大声喊:“快拦住他!!”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法医助手正在缝合皮肤上的口子,一个人猛地把他推开。 周围的仪器物件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解剖台上的人,或者已经不能定型为人,像一块巨型果冻,随着台子的震颤,晃动着破碎的组织。 透明的皮肤膨胀,下面的组织,血管,骨头看的一清二楚。 五官拥挤变形。 头顶上稀稀疏疏的几根灰白的毛发。 针线缝合的粗糙,人也粗糙的变形。 这人怎么会是许君言呢。 蓝宁想。 根本不像啊,许君言根本没有得癌症啊。 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死者,什么绝症,什么死前。 他现在应该在德国。 蓝宁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目光一缩,台上那肿胀的苍白的嘴唇上印着一颗黑色的小痣,蓝宁猛然扑过去,在那膨胀的拥挤的变形的五官中摸索着,翻找着。 一颗痣,两颗痣,三颗痣....... 有一颗在鼻梁,有三颗在右边的脸,有两颗在左边的脸...... 他在左边的嘴唇上确认最后一颗痣,泪水已经糊满了他的脸。 为什么每颗痣的位置都对的上。 不对,不对不对....... 只有痣的位置是不够的。 世界上有很多人有痣的,这是一种巧合,一种偶然。 许君言不可能死。 他还需要寻找,急切的需要确认这是一个偶然,最后找到粗壮的手腕,他扒开皮肤的褶皱,看到了勒紧皮肤的红绳和平安锁。 血水混合和透明的液体粘了满手。 蓝宁抓起那根红绳,平安锁的铃铛响了两声,那锁身上镌刻着一个小小的许。 “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凄厉的,崩溃的叫声,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哀嚎,响彻四周。 “快走!!!”徐队长心脏一颤。 他们跑进解剖室,看见那个少年跪在地上。 解剖台的白布掉在地上,上面重度巨人观尸体彻底裸露出来。 一旁的实习生忍不住跑出去干呕起来。 旁边被推倒法医早就站起来了,被一阵阵凄厉的嘶吼震的说不出话。 徐队长想上前想拉起跪在地上人,下一刻蓝宁身体痉挛着不停的抽搐。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蓝宁口中吐出,在地板上迸溅开来。 骗子,骗子....... 什么去德国,什么讨厌我。 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许君言,你这个骗子。 我恨你。 第24章 第 24 章 致父母的一封信 爸爸妈妈你们好: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 虽然我很想活着,但是天意难违,我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世界。 我记得小时候你们教育我要行得正走的直,做事光明磊落,但是你们自己没做到。 在我最后一段人生里,你们就这样离开我。 你问我恨吗?我当然恨。 但是恨也恨过了,我还是爱你们。 谁让我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呢。 你们以后出来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要再做坏事了。 爸爸妈妈,请原谅我的任性没有去看望你们。 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自暴自弃,甚至伤害了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我并不是不想去看你们,我怕你们见到我伤心。 你们要好好活着。 我死后,请你们收养蓝宁作为自己的儿子,像爱我一样爱他。 他很好,很善良,他没有父母,他很可怜。 另外见到他时,麻烦带我替他说一声,对不起。 许君言绝笔。 往事就此落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此鱼又活着了 生命起始于宇宙大爆炸,太阳从银河系诞生,将光倾泻进沉寂的宇宙,将生命赋予荒凉孤寂的星球。 那么蓝宁想,要是许君言那颗流星没存在过他的世界,他并不会这么痛苦。 他会像浩瀚宇宙中漂浮的尘微粒子,就这样在万古的黑暗中沉沦。 没有见过那一闪而过夺目的光辉,他就不会一直徘徊在流星划过的轨道上,靠反反复复的捡拾着它遗留的碎片苟活。 ------- 日上三竿,张安刚做完实验,拎着两份打包好的饭回寝室。 他打开门,床上的人还在睡,张安啧啧嘴,这人昨天是喝了多少,睡到现在。 把饭放在桌上,张安抬手拍拍床头,“蓝宁,起来了啊。” 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眯了眯眼,张安拿起桌上的眼镜递给他,“都快下午了,别睡了。” 蓝宁没接,他缓慢地坐起来,齐腰的长发没有头绳的束缚,松松散散地垂下来,划过手腕上的红绳,上面的平安锁轻轻响了两声。 头疼,蓝宁手支着额头出神。 张安把他价值一万八的Chrome Hearts眼镜放在床头,转身拆着桌上的饭吐槽,“今天我给你请完假了,老刘问你为啥没来,我说你昨天就喝醉了,老刘居然给你放了三天假。简直不要太区别对待,平时我请一个小时都得让我写200字理由,我真是服了。” 蓝宁等宿醉的头不疼了,从床上下来,一身精壮的肌肉裸露在阳光下,宽肩窄背,腰身劲瘦有力,他看着自己的裸露的上半身,皱眉,“我怎么什么都没穿?” “那不是还有条裤衩吗?你昨天喝多了,吐了一身,没法穿别的了。” “昨天?”蓝宁微微皱眉,试图回忆,但是记忆零零碎碎的拼不全。 张安老母亲般叹口气,掰开一次性筷子,抬头指控他说:“昨天你哥突然打电话让我去酒吧接你,我去的时候你已经喝的六亲不认了,他倒是会做人啊,把你丢给我就跑了。” “我不记得了。”蓝宁捂着僵硬的脖子活动两下,往浴室走,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浮动,将力量和美学完美融合,像一只强壮矫健的猎豹。 张安看的一阵嫉妒,这人平时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平时也不锻炼,吃饭也吃的少,怎么长出这么标准的腱子肉,还窜到了一八七,这有天理吗。 “你是不记得,可把我累的要死。”张安愤愤不平,说:”你没命的喝也就算了,还耍酒疯,抱着我喊颜颜......” “言言?”蓝宁眼神变幻了一阵,回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张安,“我还说什么了?” “你说我不是颜颜,你就非得回寝室,谁也拦不住的那种。”张安摊摊手,继续还原昨天的奇葩经历,“然后你就不要命的跑啊,我就追啊,我追你追了二里地,结果你一跑到寝室站在鱼缸面前不动弹了。” 蓝宁眯起眼睛。 “像贞子看井一样盯着这条鱼。”张安说着,指指桌上的玻璃缸,“把这鱼吓的啊,直往假山里游,然后我觉得那鱼本来就怪可怜的,就寻思被你这么瞅也不是那回事啊,我想一把拉开你,没拉动,你哇地一声就吐鱼缸里了。” 蓝宁:“......” 完全不记得。 于是他走进浴室洗澡。 出来之后,蓝宁拿起桌上的头绳随手挽了个丸子头,张安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下巴点点旁边的鱼缸,继续吐槽,“你昨天吐在阳台上臭都臭死了,我就把鱼缸挪到到桌子上了,这好歹是你养的鱼,你平时不喂也就算了,你别折磨它啊。” “我么?” “可不是,昨天我好不容易把你和鱼弄到卫生间,你拿着这条鱼非得管它叫颜颜,我出去拿洗衣液的功夫,你哇的一下你又吐它身上了。”张安说:“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它抢救回来,这鱼就变成生腌了。” 蓝宁目光落在鱼缸上,小小的花边鱼缸里飘着几颗鱼粮,鱼粮下面有座仿真石头的假山,假山底下有个洞,洞门口平铺着半截小小的秃尾巴。 那尾巴一动不动,不知道鱼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蓝宁记起来一点零碎的记忆,跟张安说的差不多,他盯着鱼缸看,然后拿着鱼,他就忽然联想到以前的事,然后吐了鱼一身。 蓝宁想起了当初买这条鱼的原因,说起来还挺有意思,这是一条一看见就能联想到许君言的神奇小玩意儿。 不过也不算神奇,因为他现在看什么都像许君言,别人提一句那三个字,他也要下意识的四处看看,看看许君言是不是在附近活着呢,靠着他留下的那些物件吊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蓝宁有时候也分不清。 看一条鱼就想起许君言,只能提醒他要去看医生了。 张安指着鱼缸,“还有,你自己看吧,这鱼现在气性老大了,今早上喂鱼,它跳起来咬我。” “这么暴躁么。”蓝宁记得他昨天还给这条小玩意儿起了名字。 用那人的小名取的。 简直有点可笑。 他见那条鱼不省人事,抬手敲了敲,鱼缸里水波震颤,洞口里的秃尾巴动了两下,快速缩回洞里,不一会儿该鱼从假山的后面游出来。 那鱼游动着腮下透明的鱼鳍跑出来,看到外面的人的一瞬间,尾巴一甩导弹一样冲到他面前,鱼腮鼓起来,嘴吧一阵开开合合。 许君言:“蓝宁你这个@#$$%^&!!,你脑子@#$$%^&,你大爷@#$$%^&,我好心看你哭的可怜,安慰安慰你,你*****的吐我嘴里了,你他妈的@#$$%^&,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蓝宁拉了把椅子坐在鱼缸前,那鱼正对着他嘴巴一动一动的,甚至能看见那鱼头里面粉红的腮,想起昨天自己差点把鱼生腌,蓝宁善心大发地关心起来,“它的腮为什么鼓起来?” 鱼鳃挺粉的还算健康。 “哦,这啊。”张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给他科普,“这是斗鱼的习性,生气或者争夺配偶打架的时候,就会鼓起腮来,震慑对方,像现在这样。” 蓝宁拿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根本没在意此鱼的震慑,随口问:“它很生气?还是争夺配偶?” “哪有配偶啊?”张安笑了下,“它估计是生气了,这条鱼贼凶,平时摸一下都不让,不知道到咬了多少人了,你昨日天吐它身上,它说不定正骂你呢。” “真的么。”蓝宁靠在椅子上,十分慵懒地单手夹着烟,另一手拇指和食指手曲起来,在鱼缸前虚虚的隔着鱼缸弹了下鱼头,那斗鱼被水波震的原地窜两下,蹦出去两米远,又游回来,鱼鳃鼓的更大了。 斗鱼鱼嘴快速地开合。 许君言:“敲你二大爷@#$$%^&!!,你敢弹我@#$$%^&!!,你@#$$%^&!!的吐我嘴里了,你他妈的@#$$%^&!!,你拿鱼不当鱼,你*****......” 蓝宁薄唇溢出一阵白雾,“挺有意思啊。” 但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谁在骂自己。 他抬手拿起烟往鱼缸里磕了两下,轻飘飘地灰尘掉进鱼缸,一条鱼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瞪着眼珠子扑腾一下从水里越出来,像导弹一样朝上面的手迅速拧五六口。 随即被地吸引力抛回鱼缸。 蓝宁指尖冒出一串红色的针尖大小的血珠。 旁观这一切的张安:“该,你惹它干什么,我都说了它会跳起来咬人。” 蓝宁手指搓了下那点血,上面还一阵阵刺痛。 蓝宁笑了笑。 好大的脾气。 怪不得像许君言呢。 蓝宁有了点兴趣,视线低垂,从那破破烂烂的鱼尾,和肿起来的鱼身上扫过一遍,抬手按灭了烟,伸手探入水里,把四处乱游的鱼抓住,拉开抽屉,找出一把镊子和一个废旧手术刀片。 拆开医用纱布用水浸湿,把鱼放在上面压住,拿着镊子和刀片,用打火机烧着,轻声对鱼说:“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 “卧艹。”吓的许君言嗷嗷叫:“什么像谁啊!!!你要干什么?不就是咬你两口吗?你至于要杀我吗?蓝宁你怎么这么记仇????你真的要杀我?啊?!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然后眼前一黑,只觉得一张湿润的白布盖在了鱼头上。 张安一脸懵逼,“蓝宁,你在干啥?” 蓝宁烧的差不多了,扔了打火机,用碘伏冲洗了手和刀片镊子,按住鱼身,慢慢的挑开细小的鱼鳞,一点一点划开鱼鳞下的水泡。 每划一下,下面的鱼一哆嗦。 “啊啊啊,疼疼疼,你要杀就杀,给老子一个痛快啊啊啊啊。蓝宁你变态,你虐鱼,我下辈子永远也不想看见你,你是个变态!救我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 蓝宁低着头,用镊子一点一点把鱼鳞下的脓液夹出来,一边说:“去实验室拿点抗生素和最小号的注射器。” “啊?哦。”张安应声,问:“你是给鱼治病呢,还是做鱼生呢?” 买回来没管鱼,一下子上来就按住鱼开刀,这像话吗? 蓝宁看了他一眼,“你学的是医还是智障?” “我这不是担心这条鱼么。”张安挠挠头,但是看见蓝宁专注的样子和专业的手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质疑很画蛇添足。 张安临走时嘱咐说:“治不好没关系的,别治死了。” 蓝宁没说话,张安知道蓝宁在手术的时候精神力集中的吓人,根本不会对别人有多余的反应。 手术完后,许君言已经疼的一抽一抽的了。 蓝宁给它注射一点抗生素,放进碘伏稀释液的水里,许君言这下真的飘在水面上了。 一动不动。 张安低头瞧着鱼缸里的鱼,戳戳鱼身,见没反应,悲声说:“它不动了啊。” 蓝宁洗完手出来,手伸进鱼缸里抓起来,那鱼静静躺在手上,烂掉鱼尾巴都被剪没了,只留下一点根,眼睛附着的一点霉菌被清除,身上瘦了一圈,正在一抽一抽的哆嗦。 那条鱼鱼鳃微弱的开合,眼睛看着他,慢慢地尾巴根倔强地曲起来,用尽力气扭着鱼头,顾涌这几下,将鱼头对准手心,轻轻一啃,蓝宁放回水里,“没事,死不了。” 抽成这样还没忘记咬他呢。 可是一点亏不吃。 命大的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此鱼又活着了 第26章 妈的饭 许君言被放在水里漂了一个下午,蓝宁坐在桌子前,对着笔记本屏幕批改学生作业。 漂到下午4点多,许君言慢慢醒了,感觉浑身都疼,即便疼,他还是用那只剩一点点的尾巴浮水,游向中午没吃完的鱼粮。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不容易做鱼活了,他可不能死。 可恶的蓝宁把他尾巴都剪没了,只剩下头下面的胸鳍用来保持平衡,不过看在他治疗自己的份上,许君言暂时原谅了他吐在自己身上的恶行。 他狗刨了一会儿,凑近鱼粮,用力咬在嘴里咀嚼。 蓝宁批改完作业,关上笔记本,放空了一阵子,拿起手机联系刘教授。 但是今天的课程都被取消了。 蓝宁又切换微信,询问医院安排,人事没给他排班。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昨天喝醉了,今天要给他放假。 但是没人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放假。 蓝宁支着手臂,慢慢的用双手捂住脸。 脑子里的念头就会疯狂滋生。 想他想他想他。 想去看他。 想去看他想去看他想去看他。 带他回去吧,放在屋子里,只供给他一个人看,一个人占有。 他的最后一个愿望满足了,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接下来该做什么?没有他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啵的一声,水波轻轻震动,蓝宁的思绪微微拉回,眼珠缓慢转动,落在那条小小的鱼上。 这里还有一个像言言的。 他抓起一把鱼粮放在水里。 不一会那条身残志坚的鱼,狗爬一样爬上他的手,大口地啃着鱼粮。 蓝宁脑子里思绪在疯狂繁殖。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支撑着额头,看着手里的鱼吃鱼粮,轻声问:“言言,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你想做的我都实现了,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实现什么啊。”许君言觉得十分的饿,大口铲着鱼粮,“说什么呢?” 半响,蓝宁抚摸着鱼身,低语:“要不,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许君言鱼身一僵,用力扭着身体看过去,一字一顿,“陪我一起死?” 蓝宁似笑非笑,摸摸鱼头,轻声细语:“陪你去死,我就能解脱了。” 许君言脸色骤变:“啊?????什么解脱?” 蓝宁说完,意味不明地轻笑几声,笑的许君言鱼头发麻,桌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蓝宁眼里的浓雾迅速消失,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起身接下电话,“喂,我是蓝宁。” 蓝宁边说边往窗边走,许君言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发生什么了?有人欺负你?” 许君言追着他游了两圈质问,但是他能动的范围就那么大,很快就撞在玻璃缸边缘。 “谁欺负你了啊?”许君言贴着鱼缸里大喊,“跟我说啊!” 怎么就不想活了?怎么就解脱了? 但是没人回应他。 “有急诊科送来的病人么,我现在过去,没关系,好。”蓝宁打开窗,外面的风和人声闯进来,他眯起眼睛,看向世界,怎么办呢,曾经劝解别人说追求人生,梦想,生活的人,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这东西无聊至极。 无聊的想死去。 蓝宁似乎稍微能理解许君言当时的心情。 “哎!!!!蓝宁!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许君言在鱼缸里喊着,喊了半天意识到人根本听不见。 蓝宁接完电话迅速换身衣服走了出去。 许君言一边嘶嘶哈哈地疼着,直到人关门,他急躁地狗爬了两圈,用那小小的脑子费劲的想,蓝宁为什么不想活了。 想了半天得出结论,蓝宁在外面又被人欺负了。 妈的,怪不得昨天哭的那么伤心。 许君言在鱼缸里继续狗爬,又气又急,他妈的到底是谁欺负我的人?蓝宁在他不在的时候又被怎么欺负了? 这他还跑个屁啊,他必须得呆在蓝宁身边,哪怕是以鱼的身份。 蓝宁以前就窝窝囊囊的一副逆来顺受的性格,没他肯定不行的啊。 ----- 南林大医院。 蓝宁急匆匆换好白大褂,旁边的医生跟在他身边说:“病人状况很复杂。” “说重点。” “别的医院转过来的,肿瘤晚期患者产生严重的脑水肿,医生都下班了,现在在急诊科那边挂水呢。” 蓝宁走进去,急诊科医生招呼他过来,“蓝主任啊,你可算来了,快过来看看。” 蓝宁接过片子,片子里照出大片肿瘤造影,密密麻麻地集中在脑干。 弥漫性脑干细胞瘤,蓝宁一瞬间有些怔愣,手指攥紧了片子。 急诊科医生说:“刚送来的,脑压较大,局部脑水肿。” “别的医院转过来的?”蓝宁拿起患者检查资料翻阅。 “是啊,叫许君严。” 蓝宁心脏剧烈一震,许君言?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蓝宁目光看过去,只见门口缓缓推过来一个轮椅,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枯瘦萧条,正在痛苦的呻吟。 蓝宁手里的片子掉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大步冲过去,按住轮椅。 推着轮椅的女人吓的发出一声惊呼。 蓝宁盯着轮椅上的人,近乎粗鲁而急切的摘下那人头上的兜帽,摘下去的一瞬间,眼前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 旁边的女人看到男人白大褂上别着的名牌,连忙急切地追问:“医生,我爸爸的病情怎么样?” 蓝宁后退两步,眼珠缓慢地动了动,原来同名同姓,他有一瞬间还以为是....... 急诊科医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主任你怎么了?” 蓝宁缓慢的回神说:“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带他转到我科室来。”蓝宁对护士说。 在蓝宁的诊疗建议下,家属同意紧急手术,蓝宁做完手术完已经晚上了,外面天色灰暗。 他兜兜转转把车停在大桥边。 想去蜡像馆里,可那里早就闭馆了。 里面漆黑一片。 只要橱窗里摆放着几个做工精美的蜡像,蓝宁想,早知道把他摆放在橱窗边上。 这样下班的时候也能看见。 想完又觉得不行,橱窗那么小的地方,一定很委屈他。 他知道了会生气吧。 毕竟是个喜欢张扬的人,做什么都要别人围着他转才行。 蓝宁站在桥上,周围嘈杂的风声和大桥的水声交错。 点点的灯火碎落在河里,一眨一眨的闪着光。 双手垂下,指尖烟雾升腾。 晚风吹的衣衫隆起,烟雾吹散,飘散出点点的火星。 风吹起蓝宁的长发,漆黑的瞳孔反射着河里点点的光晕。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河水。 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流。 一静一动,一白一黑。 他已经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已经没什么事可做。 蓝宁身体晃了晃,迈开脚步的一瞬间。 【蓝宁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蓝宁回过神,他转过头四处看了看,四下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 【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模糊的,听不见语调的声音,像劣质的收音机发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卡顿。 蓝宁搜寻着声音,但身后都是疾驰的车流。 “谁?谁在说话?”蓝宁轻轻出声。 远处灯光闪烁,一辆闪着警灯的车行驶过来,迅速停到他身边。 不一会儿几个交警下车,朝着他跑过来,“等等,年轻人。” 看着交警来到面前,蓝宁察觉到自己刚才是幻听,脑子也有点清醒了。 他从大桥上轻轻一跃,跳下来落在桥上。 “对不起,我车子抛锚了。”蓝宁说。 “车子抛锚了好说啊。”一个交警捏了把汗,说:“我有拖车绳子带你,年轻人未来还很长,别因为车子抛锚想不开啊。” 蓝宁想说什么,发现交警说的挺对,要不是车子抛锚和蜡像馆关门,他可能不会站在桥上了吧。 不想给人添麻烦,蓝宁钻进车里启动车子,他确实该回家了。 今天有些累。 回到寝室已经晚上九点,张安给他留了饭,蓝宁坐到桌前,拆开桌上的饭盒吃饭。 张安习以为常地说:“就知道你没吃饭,给你留了粥和米饭,随便吃。” 蓝宁不语。 一条小鱼游到他旁边,抬着脸看他,蓝宁分出一点目光看过去,鱼以他的脸为中心,从左边跑到右边在从上面跑到下面。 不知道在忙什么。 许君言游到他的侧脸,很好,没伤口。 左脸,很光滑。 脖子,没伤口。 手,手也不错。 胸口,看不见,大概也没事。 蓝宁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有种被鱼环视一圈的感觉。 许君言看完,自顾自游来游去,一阵嘀咕,“看起来也没外伤啊,也没有被揍,那到底是怎么被欺负呢。” 说完狗刨了一阵,问他:“难道是被羞辱吗?” 蓝宁搅和着汤匙喝粥。 许君言一阵憋闷,操,蓝宁听不到他说话一点也不好。 他问个话都问不了,什么都得靠猜的! 当鱼有个鸟用! 他非常生气,游回去叼起一块巨大的假山的塑料碎片扔到一边泄愤。 你到底是怎么被欺负了! 你他妈的到底是怎么被欺负了!!! 许君言边摔边喊,把假山碎片当成了欺负蓝宁的假想敌摔的鱼缸里叮当作响。 喊了两下,给自己喊缺氧了,身体一歪,飘在水面上。 张安:“这鱼疯了吧。” 全程围观这一切的蓝宁,放下勺子,手指敲敲鱼缸,许君言肚皮朝上仰泳游到他面前,“你到底怎么了?” 蓝宁笑了笑,觉得没看到言言看到这个言言也不错,“这是什么姿势?饿了?” 见人笑了,许君言来劲了,“仰泳不知道吗?” 说完保持肚皮朝上的姿势游了一个大圈,像条鱼雷一样窜到他身边,“帅不帅?” 蓝宁错过了此鱼的炫技,手指捏了一团米粒伸进鱼缸,送到他嘴边,许君言看了半秒,迅速翻过身,狗刨过去,浅尝一口后恶鱼扑食,大口往嘴里塞,激动到含糊不清地大喊: 啊啊啊啊,人吃的东西! 妈的!!!!!终于吃到人吃的东西了。 米饭,真他娘的好吃!!!!! 许君言泪流满面,咬着大米饭用力咀嚼。 【妈的......饭!】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蓝宁神色一顿,手迅速收回,许君言吓了一跳,追着下落的饭球抱怨,“干什么啊。” 半响,蓝宁摘下张安的耳机,“刚刚你在说话?” 张安放下触屏笔,“没有啊,我没说话。” “妈的**.......”蓝宁皱眉,他重复了他刚刚听到的几个字。 “你怎么没事骂人啊。”张安重新带上耳机,白了他一眼,“没素质。” “.......”蓝宁挖起一勺粥放在嘴里,咀嚼,静静等待,然后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只能听见微微的水波声。 许君言叼起剩余的饭团钻进假山慢慢吃,鬼知道他吃五年鱼粮的生活有多惨。 他是个人啊,人就该吃饭。 而不是鱼粮!!! 许君言吃完了最后一粒,感觉自己撑的游不起来了,躺在山洞里休息。 【好饱啊。蓝宁,留在这里感觉也不错啊。】 声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清晰了一些,是非常完整的一句话。 蓝宁脸色微变,支着脑袋,又把张安的耳机扯下来,“你刚刚叫我?” 张安摊摊手,“我没事叫你干嘛?我网课都上不完。” 蓝宁皱着眉头,眼珠动了动,四处飘了一圈,整个寝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第三个,刚才到底是谁发出的声音? 忽然一阵轻微的鼾声响起。 蓝宁搜寻着声音的来源,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鱼缸里。 鱼缸里的鱼半条鱼身卡在山洞口,另外半条平铺在水底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像是在睡觉。 看了几秒,蓝宁揉揉眉心,他真的需要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妈的饭 第27章 我上去就是一个大灌篮 但那鼾声一直响到白天,蓝宁顶着黑眼圈起来。 张安在卫生间洗漱,蓝宁下床路过桌子前,里面的斗鱼眼巴巴地跟他对视。 斗鱼的嘴巴一张一合,【蓝宁,我饿了,给我点鱼粮。】 蓝宁面无表情地与那绿豆大的黑眼珠对视几秒,眯起眼睛。 许君言怕他听不懂,看着他游到鱼粮袋子旁边,鱼头点点袋子,示意他:【这个,看见没,拿出来,倒缸里。】 蓝宁再次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迅速搜索: 【寝室里的鱼让自己喂食。】 【听见鱼会说话是什么原因?】 【幻听】 【精神分裂症的早期症状】 【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有妄想症?】 【妄想症/精神分类症的诱因?】 【精神疾病挂什么科?】 许君言见人对他没反应,有些失望地游到一边,嘀咕:【不理我算了,看在你昨天治疗我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一会儿张三给我喂,用不到你。】 蓝宁缓缓放下手机,开始支着额头怀疑人生,鱼缸里的鱼守在鱼粮袋子面前,只有尾部对着他。 腮下透明的鱼鳍狗刨着,维持身体平衡。 蓝宁走上前拆开鱼缸旁边的鱼粮袋子,挖出一勺,扔进水里。 里面的斗鱼连忙游了过来,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吃着。 蓝宁微微弯腰,俯下身,耳朵靠近水面,只听见里面的鱼在不停说话。 【好饿,我怎么这么饿,奇怪,明明以前没这么饿啊,难道是换鱼粮了?】 【还是原先那个牌子啊。】 【不过真好吃。】 【好吃。】 【再来点。】 【还要。】 【蓝宁,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啊,你看我呢,来,看哥给你炫个技,一口吞山河!】 蓝宁视线落在鱼上,只见那条鱼对着黏在一团的鱼粮张开血盆小口,像贪吃蛇吃方块一样,冲过去,啊地一下子吞进鱼嘴。 【卧艹,卡住了,没事,我一个神龙摆尾。】 鱼迅速扭了一下身体,鱼粮顺着水流撕裂成小碎片。 蓝宁满脸诧异,微微起身,正巧张安洗漱完抹了把脸走过来,“哎呀,喂鱼呢?昨天手术的效果不错啊,这鱼今天精神真好。” 许君言追着小块鱼粮吃的非常开心。 蓝宁没出声,皱着眉头,手在头上抓了一把,鞋都没穿,光脚进了浴室。 张安习惯蓝宁的冷淡,凑近鱼缸对着里面耍宝的鱼拍手夸赞:“哎呦,小宝贝儿,表演的真好!” 许君言正炫技呢,回头见蓝宁早就走了,只剩一个张三对着他,顿时脸气的都青了,“滚!叫谁宝贝呢,恶心!” 张安伸手想摸摸他鱼鳍,瞬间喜提一个血洞。 洗完澡出来,蓝宁穿好衣服跟张安一起出门。 蓝宁手搭在门把手上,关门的前一刻,他身体一顿,被鱼叫住了,许君言跟他打招呼:“蓝宁,早点回来啊,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昂。” 蓝宁略微转头看过去,鱼居然将一侧的鱼鳍举起来朝他快速摆了摆,好像在跟他拜拜。 见鬼。 南林大第一人民医院。 心理科。 “你的意思是说,你几个月前买了条鱼,这条鱼,今早给你打了招呼,说早点回来?” 张丽梅拿着笔,抬起头对面前的人说。 蓝宁十分淡然:“是。” 张丽梅倒吸一口凉气,早上知道蓝宁挂她的号已经够提神醒脑,听他说这些话后,张丽梅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他们医院的天才劳模,平时不苟言笑,工作完美到近乎苛刻,完全挑不出一丝瑕疵的人,居然会患有心里疾病。 张丽梅清清嗓子,敲敲桌子又说:“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第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蓝宁说:“持续到今天早上,昨天听的不清晰,今天能听见完整的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是多种声音混杂?” “不,不是混杂。”蓝宁回忆了一番,轻声说:“是一条鱼在说话。” “只有一条鱼?”张丽梅说着。 “对。” 张丽梅拿出平板递给他,“先做个心里测试吧。” 蓝宁做完心里测试,张丽梅看着测试结果,轻轻叹息:“你应该是平时压力太大产生了幻听,这在年轻人中很常见,不用担心,不要过分在意。” 蓝宁靠着椅子,手指摸过腕子上的小铃铛,说:“只是幻听?” “主任,您应该充分的休息休息了,”张丽梅开好一张药单,递给他:“长时间精神紧绷,会出问题。” 蓝宁看着单子出神了一会儿。 张丽梅跟他说了一会儿,两人加了微信,门外被敲了两下,一个小护士走进来说:“主任,有个病人病情危重,需要您前去会诊。” 蓝宁拿着单子,起身,“好。” 张丽梅哑然,合着蓝宁是坐诊的间隙抽空过来看病,她简直佩服蓝主任的劳模程度,怪不得年轻轻能坐上主任位置,又卷又是天赋怪,真是他应得的。 见人走了,张丽梅连忙嘱咐他,“记得按时服药,定期来我这检查,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上交流。” 蓝宁接过说了声谢谢。 忙忙碌碌到晚上,他洗完澡出来,鱼缸在寝室中间的桌上,蓝宁上床时必定会路过桌子。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鱼缸里的鱼睡着了,正在发出轻轻的鼾声。 他拿起药瓶开封,吃了几颗,上床静静等待药效发作。 等了半天那鼾声从呼呼呼,变成嗡嗡嗡。 于是蓝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太吵了。 蓝宁皱眉。 早上醒过来的许君言感觉神清气爽,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他扭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除了尾巴都没了,有点难保持平衡,其他地方都说不出的轻松。 感觉浑身任督二脉被打通,腰不酸,背不痛了,尾不抽筋了,感觉一口气能游八圈,要羽化登仙称霸三界了! 许君言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感叹蓝宁乃妙手神医。 幸好他许君言聪明,提前让蓝宁学医,现在不就派上大用场了? 这叫什么,前人栽树后鱼乘凉。 鱼の圣明。 一有精神,许君言就闲不住,他先是在鱼缸里把摔碎的假山拼凑起来,然后把昨天吃剩的鱼粮吃完,再在鱼缸里面游了几圈,巡视一番领地。 心满意足后,看见有人过来,狗刨过去打招呼:“good morning~” 蓝宁咬着牙刷,惊的牙膏泡沫呛进嗓子,呛咳一声,强装镇定地视线下垂。 里面的鱼吐了个水泡,发出一阵气泡音,“hi~baby~” 许君言被自己油到了发出一阵爆笑。 蓝宁手撑着桌子呛咳不止,听着那鱼哈哈哈地游走了。 许君言沉浸在自己身体恢复健康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蓝宁的痛苦。 鱼头推着假山碎块,当球玩。 张安起床下地放完水,顺手过来拍拍蓝宁的后背,“你咋了?” 蓝宁脸咳的通红,抬手指指着鱼缸,语言功能完全丧失,张安看向鱼缸,“怎么啦,哦,鱼在推石头玩,好神奇。” “不,不是。”蓝宁咳嗽几声。 此时鱼缸里的许君言正在沉浸式大叫:【我上去就是一个大灌篮!】 【我再一个大扣帽!】 【闪身躲避,六分球中。】 【回防回防。】 【我神龙甩尾!!!】 然后噗通一声,假山碎块从鱼缸里飞出来,甩在桌面上滚了几圈。 张安捡起碎块,扔进鱼缸,那鱼轻盈越出水面,飞身叼走,落入水中。 大喊:【我是科比比恩布莱恩特~】 蓝宁咳的脸通红,拿起手机给张丽梅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那条鱼在打篮球】 张丽梅:【?】 蓝宁:【它说它是科比】 张丽梅:【......】 【你今天再来挂我的号吧】 于是蓝宁又去心理科挂了个号,从张丽梅诊室出来,蓝宁呼出一口气,手里多了两样药。 他把药扔进大衣兜里,往自己的诊室走。 张丽梅还嘱咐他按时吃药,不要沉迷篮球,可蓝宁连篮球都没摸过。 提什么沉迷。 无稽之谈。 但蓝宁总觉得那条鱼越来越像一个人,不仅性格像,声音也像。 他下午下班,天还亮着,他去了蜡像馆。 办了vip卡,他就是这里的贵宾。 站在大厅中心展台旁,蓝宁静静地看着展台里的人。 “言言,我养了一条会说话的鱼。”蓝宁轻轻出声,展台的阻隔线被移开,蓝宁伸手想触摸他,却碰到了冰冷的玻璃。 手指在玻璃上游走,直到在少年的脸上定格,“你不知道它多像你。如果你变成一条鱼的话,大概也是那个样子吧。” 蓝宁摸着他的脸,眷恋的,十分怜惜的,从额头抚摸到下鄂,隔着玻璃描绘他的脸部轮廓。 但没有那轮廓的曲线和细腻的触感,只有无机制的冰冷。 心里忽然露出一个洞,虚空的窒息感侵袭了他。 见不到也不行,见到也不行。 蓝宁忽然有些崩溃。 “好想把你弄回去……”他额头抵在玻璃上叹息,“我快疯了……” 蓝宁今天回来的早,鱼没睡着。 一进门,蓝宁甚至能感觉到鱼盯着他游。 鱼:“蓝宁,过来,衣服脱了让我瞅瞅。” 蓝宁下意识皱眉,转身去了洗手间。 冷水从身上浇过,浇不掉燃烧起来的**,想念是渴望的延伸,渴望是**的伪装,**升腾而上,占据理智思考。 什么都是他,一条鱼会说话的鱼,一个只有骨灰的蜡像。 无论什么,总之他硬了。 他死了这么多年,仍旧对着一个没生命的东西产生冲动。 很变态吧。 但这就是他。 言言。 手抚慰上欲/望,浴室里水汽升腾。 蓝宁想,把他放在维纳斯是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一人专享,变为众人共赏。 那简直是一种酷刑。 言言应该不知道他有这种感情吧,这些年对着他做了多少次。 他依旧笑着呢。 思想随着闪过的白光放空,蓝宁靠在冰凉的瓷砖上轻喘。 水流打在湿透的长发上,手臂慢慢地垂下来,液体随着透明的水流,从指尖顺流而下,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小河,流进下水道。 蓝宁洗完澡出来,腰部围了一条浴巾。 湿漉漉的长发挽起来,露出倒三角的后背。 缸里的鱼吹了一声口哨,【行啊,这身材可以。】 蓝宁闷不做声,走到衣柜前找衣服。 许君言照旧从上到下巡视一圈蓝宁,说:【好像没事,就是手有点破皮了】 蓝宁搭在衣架上的手一顿,抬起手看了看,还没看完,缸里的鱼又说:【不是那只手,你都不知道自己哪只手痛吗?】 蓝宁举起垂下的手,顿时心里一震,自己的手,手掌侧面被蹭掉了一块皮,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的。 许君言四仰八叉躺在鱼缸里,【对,就是那里破皮了。】 蓝宁分了一点目光看过去,眼神晦暗不明。 第28章 我养的鱼会唱rap 过了一周,许君言身体彻底好了,每天白天把鱼粮吃的一颗不剩,然后躺在鱼缸里随地大小睡。 每天等到晚上,在鱼缸里一展歌喉。 凌晨三点,蓝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耳边传来张安的打呼噜声,还有鱼的歌声。 传说人鱼都喜欢晚上唱歌,看来是真的。 不过他养的这条鱼,跟传说里的人鱼不一样。 别的人鱼唱歌是用来引诱水手,迷惑心智,他这条鱼纯折磨人。 鱼的歌声甚至压过了呼噜声,在夜深人静的寝室里回荡: 【我清早起来去拾粪~回来不见俺的女人~】 【东院找罢我西院找~西院找罢我北院寻~找不着女人我不放心呐~我就非得找到我的女人~】 唱到一半,鱼忽然停住:【不对,这个太土了,换一个。】 于是那条鱼在缸里又唱起了hipop 【嗨呦,我左一口鱼粮右一口水,吃的香,睡的美,早上八点准时睡,晚上八点我就唱,咚批次啪......嘚~~~~~】 然后最后一个节拍以接完美的弹舌音结束。 蓝宁第一次知道鱼会弹舌。 于是他终于顶不住了,一大早顶着黑眼圈走进张丽梅的诊室。 蓝宁脸色憔悴,一周没怎么睡觉眼底都是淤青,他支着半边发麻的脸说:“我晚上听见我买的那条鱼在唱rap。” 张丽梅非常不可思议,“唱rap?” “嗯。”蓝宁捏着眉心,“有时候还会唱别的,经常唱到后半夜,然后白天睡觉。” 张丽梅看了他半响,心里拔凉拔凉的,完了,南林大著名脑外科天才医生要陨落了。 “你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我按时吃。”蓝宁想了一会儿,缓慢地抬头,一双墨玉似的眼珠儿上抬,看着张丽梅,“我觉得那条鱼很像一个人。” 张丽梅眉头微微皱起,不确定地问:“你觉得像谁?” “像我的高中同学。”蓝宁说:“他叫许君言。” 张丽梅脸色骤变,大概五年前张丽梅接诊过蓝宁,那时候蓝宁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因为同学去世,长时间失眠来就诊。 她印象蛮深刻的,当时蓝宁刚被保送进南林大医学院不久,还是以省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去的。 而那个去世同学的名字就叫许君言。 张丽梅这些天翻了蓝宁以前的就诊记录偶然得知这个人,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跟现在关联到了一起。 张丽梅理了理思路,说:“你觉得鱼像他,那么这个男生对你来说十分重要,某种程度上这些年你都没放下他的死,对吗?” 蓝宁并不否认,脸色淡然,有些心不在焉,“你说,人死之后可能变成鱼吗?” 张丽梅对上蓝宁的目光,瞬间意识到蓝宁的表情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十分认真的,坦然的把这件荒诞的可能当成一个问题问她。 这简直挑战张丽梅的心里承受力,要知道越聪明的人,越比普通人更能看清事物本质。 蓝宁这种天才问出这类不符合常理的问题,只能代表他的心理或者精神一直承受着相当大的负面情绪,现在已经处在崩断边缘,即将触底反弹。 张丽梅轻声提醒:“人不可能变成鱼的,蓝主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蓝宁靠在椅子上思索一会儿,觉得没必要再聊下去,起身说:“我知道了,谢谢。” “蓝主任,你等等-----”张丽梅想要挽留他,但蓝宁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张丽梅一脸忧愁地目送那个背影进诊室,拿起手机联系了刘教授。 蓝宁这个状态,必须得休息休息了。 于是蓝宁连续三天喜提空班。 微信里的张丽梅滑跪的很迅速,【蓝主任,下午刘教授路过问了一句,我老实回答了,你知道的,在你师傅面前我不可能撒谎,但除了你师傅,我绝对不会跟第三个人说!为患者保密的基本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我也建议你好好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来我这复诊。(比心JPG)】 【好。】 蓝宁回复完按灭手机,脱下白大褂。 休息也好,正好他有一些事情想要确定。 ------------- 许君言觉得十分无聊,以前在地摊上的时候每天在缸里睡觉,一睡睡一天,浑浑噩噩的就过去了,正好能忘记他生前是个人的事实。 现在不行,他现在身体好了,精力充沛了,想一睡睡一天根本办不到。 活动的地方就这么大,做人的时候喜欢热闹,喜欢四处撒欢,现在变成鱼,精力一上来根本待不住。 鱼缸里的地方太小了,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能干,不能上网,不能打电动,更不能离开鱼缸。 对一条精力充沛的鱼来说十分憋屈,且无聊。 门锁咔哒响了一声,正在仰泳的许君言嗖地一下翻过身,狗刨过去贴着鱼缸,看见蓝宁,秃尾巴下意识甩了甩,虽然知道蓝宁听不见他说话,还是在鱼缸里惯例打招呼,“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呢?” 蓝宁踱步到桌子边,把单肩包挂在床头的衣架上。 许君言跟着人的脚步游,游到离他最近的距离,说:“衣服脱了我看看。” 蓝宁回头看了鱼一眼,收回目光,手指抓着短袖下摆,往上一扯,一身漂亮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 “不错不错,今天也好好的呢。”许君言巡视一番,知道蓝宁身上没有伤就放心了。 心满意足打个哈欠,有点困意,“尾巴好痒啊,要是有人给我挠挠就好了。” 说完,鱼眼看着蓝宁,“蓝宁,你让张三给我挠挠呗。” 蓝宁转过身,视线落在鱼缸上,脸上浮上一丝冷意,许君言抬头瞅瞅,有些纳闷:“怎么忽然生气了?这人真奇怪,人的心思真难猜啊。” 说着话锋一转,又回忆起来过去,“不过蓝宁真的变帅了,高中的时候还是个矮冬瓜,转眼间这么帅了,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蓝宁脸色微微缓和,看了他一眼,朝着浴室走过去。 蓝宁关上门,站在镜子前闷不做声端详一阵,拿起刮胡刀打上泡沫刮胡子,洗澡,洗头,把头发吹干,又喷了一点不知道多少年前买的香水,戴上眼镜,重新站在在镜子面前。 镜子中映出一张眉眼狭长,五官精致的长发美人。 蓝宁仔细看了一番,抬手将脸颊上细碎的刘海别到耳后,又换了一套家居服走出来,直奔寝室中间的书桌,拉开椅子,打开笔记本坐下。 手指轻轻敲击键盘。 柔顺的长发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散在胸口后背,深蓝色丝绸睡衣贴合出修长的四肢和腰腹,脖颈白皙修长,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胸口的扣子敞开两颗,露出一点凹进去的沟壑。 蓝宁推推眼镜,余光扫过旁边的鱼缸,那条鱼对自己的精心打扮似乎没多大兴趣。 他躺在鱼缸里无聊的自我消遣。 “蓝宁头发真长啊,像贞子一样。”许君言自顾自地说。 蓝宁表情上出现一丝裂痕,指尖狠狠敲了下键盘。 “不过挺帅的。”许君言又说,“但是有时候阴沉沉的像女鬼。” 许君言说完嗯?了一声,只见旁边的蓝宁拿起一根头绳,把头发慢慢地挽了起来。 许君言这才游过来看了两眼,评价:“扎起来没有不扎帅啊。” 蓝宁手指在发绳上顿了顿放下来,松散的长发垂下,凸显出五官更加柔和精致。 “放下来像贞子。”许君言又说。 蓝宁面无表情,眉眼淡淡,曲起中指对着鱼头,轻轻弹了一下。 玻璃缸轻轻震动。 里面的都鱼被弹的飞了一下,又迅速回来,许君言莫名被弹有些生气,“弹我脑袋瓜,等我变成人,让你好看!” 许君言气冲冲地游两圈,发现自己并不能对蓝宁怎么样后,只能屁股对着蓝宁示威。 房间里一片寂静,阳光透过窗口撒进来,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许君言自顾自待了一会儿,又非常无聊。 躺在水里,秃尾巴对着蓝宁开始表演单口相声。 “蓝宁啊,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人?” “当鱼好无聊啊。” “蓝宁,我尾巴好痒啊,你给我挠挠呗,我自己够不到。” “蓝宁,张三喂的鱼粮太少了,我根本都吃不饱啊。” “蓝宁,该换水了。” “我这两天吃的很多,是不是快变成人啦?”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鱼嘿嘿一笑,飘在水面上自言自语,“我是许君言,我许君言变成鱼啦。” 修长的骨结弯曲,皮肤上面青筋脉络暴起,手中的笔记本应声裂开,电脑屏幕出现一阵雪花样的空白。 蓝宁的手在细细的震颤。 许君言尾巴对着人,根本没注意外面的响动,继续说:“我当初对你那么欺负你,你恨不恨我?” 蓝宁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出声:“恨。” 一个字犹如一道惊雷,轻飘飘的落下,然后在房间突兀地炸开。 震的许君言浑身僵硬,他十分缓慢转身,看向说话的人,鱼嘴动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完整的字,“恨?” 蓝宁目不转睛地跟他对视,一字一句,犹如泣血,“我恨你。” 蓝宁→狐狸开屏ing 许君言:蓝宁好像贞子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我养的鱼会唱rap 第29章 我恨你但我更爱你 “啊!”许君言嗷地一声钻进假山里,心跳一下子飙速到一百八,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满脑子都是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蓝宁能听到我说话!他能听到我说话!!!! 怎么办怎么办!许君言活了大概十五七**年快二十年,第一次这么慌张。 第一次死完变成鱼,蓝宁会接受他吗?他过去那么过分...... 不对不对不对,蓝宁已经认出他了啊!!! 那怎么办?要出来相认?还是继续装成鱼???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蓝宁,现在出来不得....... 许君言正在左右脑互搏时,视野忽然大亮。 假山被拿走的那一刻。 许君言抬头向上看,鱼缸上出现一个放大的脸,本能代替大脑,让他做出了一个非常蠢货的反应。 “许君言。”蓝宁叫他。 “许君言谁,谁啊,不认识......”许君言十分脑抽地哈哈一笑,“萨瓦迪卡,我来自泰国,我是一条泰国斗.......放我下来!!!!!” 许君言还没说完,身体忽然腾空,已经被拿了起来。 蓝宁捧起手里的鱼,慢慢地,轻轻的,近乎虔诚的贴在脸上。 许君言刚要挣扎着想跳下去,只感觉身上一热,有温热的水蔓延过鱼身,一滴一滴像掉落的雨,是......人的泪。 砸在他身上。 砸的他一动不动。 他动动鱼鳍,拍拍人的侧脸,“你又哭了.......”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气声。 一人一鱼谁有没说话。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君言觉得度日如年,他最不想看见蓝宁哭,但他又总是蓝宁惹哭。 做人是坏人,做鱼也是条坏鱼。 “别哭了。”许君言拿鱼鳍再次拍拍他的侧脸,“我还活着呢,就是变成鱼了,这次不骗你了。” 蓝宁放下手,把他放在水里,低着头,眼底通红一片,他抬手擦着眼泪。 许君言在鱼缸沉默不语。 蓝宁缓缓抬头,轻声说:“你骗我骗的还少吗?许君言?” 许君言不敢看他,头扭到一边,蓝宁说完轻笑了两声,低头说:“没事,都没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许君言头扭过来,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了蓝宁手腕上的红绳,又看见蓝宁又哭又笑的,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慢慢地浮着水。 因为他是个混蛋,是个任性的混蛋,许君言非常有自知之明。 房间里的门锁响了几声。 沉闷的氛围被打破。 张安拎着一堆快递还有两份饭,踢开门,“蓝宁,我前几天买的鱼粮到了。这次是进口的呢。” 一人一鱼都缓过神,默契的背对着对方,许君言不知道怎么有些害羞,钻进假山躲了起来。 蓝宁起身深呼一口气,张安瞧见那通红的眼眶顿时一愣,“呦,这是怎么了?老刘给你放假,你居然哭了?事业心这么重啊?” 蓝宁推开他,拿起桌上的烟盒走出去。 略过的一瞬间,张安动动鼻子,好香啊,蓝宁什么时候喷香水了,真是稀奇。 然后就看到了碎裂的笔记本,张安心里一惊,我去,这笔记本怎么坏了,然后再看看他的鱼,鱼躲在假山里,一动不动。 张安化身成福尔摩斯,立马推断出是蓝宁事业心太重了,刘教授给他放假,他气的砸了笔记本泄愤,把鱼吓得躲在假山里不出来这一结果。 至于吗?居然有人是天生的工作狂,真是顶级牛马。 张安表示无奈,他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坐在椅子上愉快地吹着口哨拆快递。 外面热的像个火炉。 蓝宁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迅速冷却了头脑,许君言怎么会活着?他亲眼看见他的身体被火化,带着他的骨灰,做成他的蜡像。 但是他又变成了一条鱼? 人怎么变成鱼?这种事情真的存在? 这符合常理吗? 如果许君言在这里,那么蜡像馆的那个又是什么? 想了一会儿,蓝宁捂着脸低低笑出声,不重要,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君言还活着,还活着。 不管以什么样子,人也好,鬼也好,鱼也好,总之,他的言言回来了。 是他一个人的言言。 这就足够了。 蓝宁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大步走进寝室。 张安正拿着新买的进口鱼粮,哄骗鱼出来吃,“50刀乐一包了,河豚你不尝尝?怎么躲在假山里睡觉啊?” 许君言在假山里面唉声叹气,蓝宁说恨他,怎么办啊。 许君言可不会哄人,从生出来到现在都是别人哄着他,他那里知道怎么能让蓝宁不恨他。 该怎么面对蓝宁呢。 蓝宁大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鱼粮,“以后这鱼归我养,你不用管了。” 张安直起身,脑袋冒出个问号,“蓝宁,你认真的啊?这鱼需要每天喂两次,一周一换水,还要每天往里倒消炎用的药,麻烦的要命嘞。” 张安没说完,蓝宁抓起一把鱼粮,手伸进鱼缸里,拿开假山。 “哎,这鱼堪比食人鱼啊,你用手喂.......”张安想提醒他用手喂绝对会见血,然而下一秒他睁大了双眼。 只见里面的小鱼,用几片交错的鱼鳍支撑起身体,慢慢地爬着,爬在他手上,一口一口地啃着鱼粮。 张安惊的眼珠子瞪出来,怎么一下午的功夫,蓝宁把鱼训的如此温顺,张安举起沾着创可贴的手,向蓝宁控诉,“这鱼为什么不咬你啊,我养了他两个月都没养熟,你一下子就摸上了?!” 许君言正愁不知道怎么能让蓝宁不恨他,蓝宁自己找上门给他台阶下,他哪有不爬上去的道理?于是许君言爬上他的手,嘎嘣嘎嘣地咬着鱼粮。 蓝宁轻声说:“以后我给你挠尾巴,我照顾你好不好?” 许君言只听见挠尾巴三个字,想也不想,“好啊,我快痒死了。” “什么尾巴?让我看看。”一人一鱼沉浸在二人世界,张安凑过来,伸手戳戳鱼头下面两片交叠着的小小的鱼鳍。 许君言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上来,“操!我最烦别人摸我手!” 扭头就是一口。 指尖滴滴答答地淌血,张安又拿了一张创可贴,愤愤地开骂,“这条忘恩负义的死鱼.......” 蓝宁抬头冷冰冰地看着他,脸色阴沉的像暴风雨来袭的前兆,张安很熟悉这种表情,蓝宁不爽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他冷不丁被看的直冒冷汗,“好吧好吧你养吧,这鱼跟河豚一样,我巴不得还给你养。” 几片小鱼鳍扒着手指,蓝宁动动手指轻声说:“这是你的手?” 那几片冰凉的小东西,湿漉漉的,触感滑腻地贴在上面,说不出的柔软。 “是啊。”鱼咬的鱼粮嘎嘣嘎嘣地响,用鱼鳍贴在他手指上,跟他握握手好朋友。 许君言心里有些高兴,蓝宁好像不计较了。 “好神奇。”蓝宁手指摸着小小的鱼鳍,微微一笑,轻声叫他,“言言。” 声音低沉柔软,许君言被叫的怪不好意思的,从来只有父母叫他小名,两个大男人之间,还这么称呼,真肉麻。 不过看在他对不起蓝宁的份上,就勉强让他叫几天吧。 许君言这样想,张安在旁边发出疑惑的声音:“你说的颜颜到底是那个系的美女啊?” 蓝宁笑着说:“这是个秘密。” 那一笑,张安愣了,这脸变得跟川剧变脸一样,上一秒还要吃了他一样阴冷,下一秒怎么变成阳光大男孩了? 关键是蓝宁也能露出温柔阳光的表情?看了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像被夺舍了一样。 张安拍拍自己脸,怀疑人生:“我好像在做梦。” 自从蓝宁养了鱼,鱼被养的膘肥体壮。 并且请了一周的假,每天沉迷养鱼。 男寝里阳光明媚,蓝宁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坐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伸进鱼缸里,手心里躺着一条小鱼。 “我怎么变成鱼的?那时候我刚死不久,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在空中,我的下面是一条河,我还没飘多久呢就莫名地被河里的什么东西吸进去,醒来之后就变成鱼了,然后我就在河里生活,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我捞出来了.......” 许君言一边吃着鱼粮一边回忆,“我想第一时间让他救我,发现那人听不懂我说话,不止那人,所有人都听不见我说话,他把我带到了一个摊位上,5块钱就把我卖了,草他二大爷的!” 蓝宁手摸摸鱼头安抚着,目光沉沉地看着小鱼,“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摆在地摊上了,一直摆了三年,他妈的那老头真不是东西,每天把我放在太阳底下晒,一天吃给我吃一顿饭,还往鱼缸里磕烟灰,还不换水,不如把我扔河里呢,我他妈的想起来就生气。” “他叫什么名字?”想起刚遇见许君言时候的样子,蓝宁眸色慢慢变深。 “我不知道啊,叫徐什么的。”许君言吐槽完躺在手里,叹息:“好饱啊,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蓝宁喂了张安平时三倍的量,鱼肚子撑的鼓起来,像一个充气的河豚。 蓝宁抚摸着隆起的鱼肚子,说:“你以前都没吃饱过?” “是啊,要么在河里吃水草,要么吃那个地摊老头的塑料鱼粮,难吃的要死。” “还好我把你买下来了。”蓝宁轻声说,慢慢地抚摸着鱼尾,充满怜爱,“我们以后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啊,你不恨我了?”许君言抬头瞅他。 我恨你,但我更爱你。蓝宁没说出口,手指在尾巴尖尖上刮过。 许君言只感觉窸窸窣窣的电流通满全身。 鱼身上轻轻的抖了几下。 “呃......”许君言声音有些发虚,“轻点摸。” “这样?”蓝宁指甲在鱼尾上轻轻的刮痧。 许君言发出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很舒服?” “嗯。”那条鱼在手心里扭来扭去,说:“好奇怪啊,怎么这么奇怪?我好像.......好像身上被摸了一遍.......” “我不是在摸你吗?因为你要长出新的尾巴了。”蓝宁低声说:“所以才痒痒,很正常的。” “这,这样啊。”许君言说话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不一会儿,鱼从他手里跑了,慌慌张张的,“改天再挠吧,我吃的太饱了。” “好啊,言言。”蓝宁收回手。 许君言钻进山洞里,觉得脸红耳赤,怎么摸尾巴跟摸他的鸡一样,这简直太诡异了。 他这不争气的尾巴。 居然被蓝宁摸爽了。 他是直男啊,做鱼也是直鱼,怎么会被蓝宁摸爽啊,丢死人了。 难道鱼的鸡长在尾巴上?许君言第一次对自己鱼身生理结构产生质疑。 正当他研究自己的鸡究竟长哪里时。 蓝宁起身,伸手摸摸里面的鱼头,“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哦,好。” 手指勾勾小小的鱼鳍,许君言迎合地拍拍,“拜拜。” “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我恨你但我更爱你 第30章 启动超级进化形态---鱼のplus 三天后的晚上,蓝宁待在寝室陪鱼玩球。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蓝宁拿起来看,收到一组照片,照片上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惶恐,带着手铐,被押解进警车。 过了几分钟电话打了进来,蓝宁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一个公鸭嗓,“事情办好了,这人以前做包工头,工地死了人携款潜逃到南林市,这案底被翻出来,没个十年八年的出不来,另外啊,你提起的那条斗鱼据他说确实是三年前从一个钓鱼佬手里买回来的,也确实用了五元巨款,哈哈哈。” “好。” “怎么忽然对一个摆地摊的老头下手啊,惹到你了?” “嗯。” “怎么惜字如金啊,二少爷。”那边笑了笑又说:“不过这件事也瞒不过大少爷。” “你觉得我会在意?”蓝宁收起手机,外面晚霞一片,他抬起头,放松的笑了笑,“你只需要当好一条合格的狗。” “哎呦呦。好好好。”那边吹了一声口哨,挂掉电话。 许君言把mini篮球抛给他,说:“谁啊?什么好狗?” “没谁。”蓝宁心情有些愉快,接着轻飘漂的小球扔到鱼缸里,鱼纵身飞出水面截胡。 又落在水面上被蓝宁的掌心接住。 鱼在他手里游来游去,嘴里叼着球,含糊不清,“你在跟谁通电话啊?” “一个朋友。” “你还有朋友呢。” “怎么了?我有朋友你不高兴?” “我?我有什么不高兴啊。”许君言用头顶着球,说:“我还以为你离开了我一直受欺负,所以没什么朋友呢。” “怎么会。”蓝宁笑了笑,忽然想起来,“所以你每天晚上都要叫我脱衣服给你检查,看我有没有被欺负吗?” “谁管你。”许君言把球砸向他,但是用力过猛,从水面飞出鱼缸,砸在他的眼镜框上。 “哈哈哈。”许君言笑的十分猖狂,蓝宁拿下眼镜,用纸巾轻轻擦拭,目光收敛而柔和,他嘴角泛着笑意,“言言,你担心我,我好高兴。” “我没担心你啊。”许君言被抖抖鳞片,游到水面上,说:“还有别叫我小名了,真肉麻。” 蓝宁擦干眼镜,“你不喜欢?” “是啊,男人之间那么叫不是很奇怪么。”许君言顶着球,从他手里游走,说:“你就像以前那样叫我就行。” “奇怪吗?”蓝宁手心微微聚拢,鱼从他手指灵活的穿过去,他抓了个空。 “像变态。”许君言头也不回地说。 蓝宁垂下眼眸,轻轻一笑,“是吗?叫你小名就是变态?” 明明想跟你亲近一些。 “嗯,像那个,基佬。” 蓝宁眸色变深,“你知道基佬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啊,两个男的搞在一起么。”许君言甩甩尾巴,身体抖了抖,“恶心。” 蓝宁脸色变幻着,最后慢条斯理地擦擦手上的水渍。 这几天过的太高兴了,导致他差点忘了,许君言不喜欢男人这一事实,当初他就是因为给他递了暧昧的纸条被揍的。 他不喜欢同性靠的太近,也不喜欢同性,能叫言言的也许也有郑嘉仪那个竹马。 担心他也只不过是像以前一样可怜他而已。 是因为一点可怜和善心垂怜予他,让蓝宁有了种被喜欢的错觉。 但许君言并不会爱他。 只是一种美好的错觉。 他可以对你关心,跟你亲热,担心你,深深地吸引着你,让你着迷,但他对你的好也充其量不过是好奇和怜悯。 从高中到现在,他们之间从来只是自己的单恋。 “许君言。” “啊?”许君言转过头,丝毫没注意到蓝宁的异样,他讨厌同性恋完全是以前长的漂亮总被男的骚扰,高中的时候又被董宇恶心的够呛,留下的心理阴影。 “你真恶劣。”蓝宁说。 “我哪恶劣?”许君言游了两圈,不明所以。 因为你太圣母,太博爱,太爱管闲事,所以你才恶劣。 ----------------- 许君言长的很快,从手指长的体型一下子窜到了一只手臂的大小,比普通斗鱼大了两倍不止。 原先的鱼缸被扔在角落里积灰,现在许君言住在一个长方形的巨型玻璃缸。 蓝宁找人定制的豪华鱼缸。 缸里养着水草,一个巨大的模型房子,房里里面沙发和床一应俱全,像个海底小别墅。 斗鱼的尾巴就有手掌大小,银白色的鱼尾夹杂了渐变淡粉,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奢靡的色彩。 鱼腮下长着四片交错的鱼鳍,鳍尖尖也是柔亮的淡粉。 鱼身十分修长,在缸里飘着像一只漂亮的三维建模玩偶。 鱼缸上面有与水面持平的平台,平台支架上架着一个平板,上面播放着时下最火的音乐综艺节目,许君言鱼身搭在平台上,看了半小时,啧啧两声,像个评委一样,一一点评上面的选手,“这唱功挺好,就是没选对歌啊。” “这人唱的真垃圾,怎么还人数票第一啊。哦,脸长的好看?” 实时弹幕上蹦出一堆浮夸的称赞:【哥哥!好帅,好看!好美!】 那个人留着长发,五官有些阴柔。 鱼看不下去,鱼鳍扒着平板,缓慢地点点点,鳍十分不灵活,点了半天,费劲打出几个字:“这也叫好看啊?没品位。” 实时弹幕回怼他:【你长的好看,不会现实中的死肥宅?刷存在感?】 许君言继续用鱼鳍点点点,开喷:“我是你爹。” 【哟哟哟。骂人了啊,被说中了破防了?】 【现实中生活不如意,跑着指点江山了?】 另一边的弹幕见对面太久没回应,继续嘲讽: 【黑子说话啊?】 【这么久不说话,真破防了?乐子一个。】 “你爹我才不会破防,因为我打字太manle.......”慢了两个字没打完,弹幕覆盖了整个屏幕,他没solo完那条小弹幕被吞进弹幕大军。 原来那个长的阴柔的男的晋级了,正哭哭啼啼地说晋级感言呢。 无聊。 许君言撇撇嘴,这人还没蓝宁十分之一帅呢,一股子娘炮味。 耐心听到第三个,鱼嫌弃:“这个更不行,唱的难听长的也不行,啧啧啧,这什么low综艺,让我上我也行啊,随便哼哼两句就能进前三。” 听了一会儿,鱼扒着平板,翻找别的节目。 鱼鳍湿漉漉的在平板上留下一行一行水渍。 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当红明星演唱会现场live。 许君言看的略微愣神。 平板上的摄像头闪着红光。 蓝宁正在开完会,调出手机里连接的摄像头。 一个小小的鱼头映入视频,四片透明的淡粉鱼鳍扒在屏幕前的支架上,看的聚精会神。 平板上播放的是一个明星的演唱会。 强烈节奏与人群激昂的呼喊声重合,像海浪一样汹涌,穿透屏幕,盛大喧闹。 蓝宁手指点点一动不动的鱼头,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屏幕,小小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幻想着自己在台上的样子呢。 蓝宁放任他看了一会儿,按下微信电话。 响了一会儿,鱼才回过神接下视频,鳍在屏幕上点点点,视频里绿豆大小的眼睛正对着他捣鼓。 捣鼓一会儿,给自己调了个美颜相机。 “你在干什么?”蓝宁看着头戴着蝴蝶结的鱼,说着,坐在椅子上,说:“在家无聊吗?” “无聊啊。”许君言往上爬了爬。 屏幕里出现半个鱼肚子,和一个圆圆的鱼头,说话时鱼鳃一张一合,“我快长毛了。” “鱼怎么会长毛?”蓝宁提醒他,“你该回水里了。” 鱼鳍都快干了,这么能憋气的鱼蓝宁还是第一次见。 许君言闻言跳进水里,游了两圈,那个美颜蝴蝶结在头顶跟着他动,鱼头还带着腮红特效,有些滑稽,许君言本人还挺喜欢,游来游去,说:“我现在不在水里也能呼吸了。” “嗯?不在水里也能呼吸?斗鱼不是哺乳类动物吧。”蓝宁有些意外,只有鲸类才能用肺呼吸。 “什么哺乳类我搞不懂,反正不用鱼鳃呼吸半个小时没问题,就像有点口渴但是不喝水也没关系那种感觉。”许君言说:“你别拿我跟普通的鱼比。” “你以前也是这样?” “以前只能几分钟,现在的我能跟以前比吗?我现在可是plus鱼。”plus鱼在水里换完气,跳出水面,小小的鱼鳍戳戳戳继续捣鼓面前的平板。 蓝宁支着头,手指摸着眉骨,目光落在鱼身上,迅速思索,许君言确实跟普通的鱼不一样,普通体型的斗鱼只有12到15厘米。 也不可能会留在水面上超过五分钟。 许君言已经快40厘米,每天守在平板前半小时一口气不换的。 这已经不能用鱼来定义他。他本身也不是一条鱼。 是鱼和人的结合体。 换种生物来定义的话,这是不是代表这种生物某种程度上正在生长,亦或者是一种进化? 生物学上的进化演变,单细胞生物进化成多细胞生物,再演变成生物个体,这中间隔了亿万年的时光。 但最终的结果是,生物会变成各种各样的物种来适应环境。 如果将这亿万年时光缩短,投射在这条鱼身上,现在的形态是不是他最终的个体?还是会继续进化成人?或者鱼,或者人鱼? 蓝宁暂时不确定,只能得到一种可能性推论,也就是许君言后续可能还会继续长大或者进化。 许君言:做人直人,做鱼直鱼。 蓝宁:人生建议,别搞直男。 许君言:你是说我会进化?我靠,我是数码宝贝吗?这太酷了! 蓝宁:人生建议,找男朋友要找聪明的,别找即傻又直的。 狐狸の忠告→爱上直男你这辈子就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启动超级进化形态---鱼のplus 第31章 哥们儿现在水路两栖 许君言在水里游够了,又爬到支架上,像条弹涂鱼一样。 只不过尾巴太大,身形有点笨拙。 门外响了两声,许君言从平板面前探出头,看向门口,说:“张三回来了,我挂了。” 许君言迅速挂掉电话,跳进水里。 蓝宁嘱咐过他,不能让别人发现他这条鱼会玩平板,不然会被当成外星鱼抓到实验室研究,许君言很信,让自己看到一条鱼会玩平板,他也会好奇地研究一阵子,别说别人了。 张安走进寝室,看见平板上放着当红明星现场演唱会,抬手给他调了个海绵宝宝。 “小河豚,你还是看这个比较适合。” 许君言无语:“看你个大西瓜。” 大尾巴一甩,游到水草上躺着。 给张安看的眼馋的不要不要的,这尼玛是斗鱼吗,这也太好看了啊,像假的一样。 眼馋也不能上手,这条鱼肯定是河豚杂交的,一碰它手里立马见血。 上一个被咬的刚缝了两针,再也没敢来他们寝室。 他跟其他人一样只能远观,目前只有蓝宁能上手。 自从蓝宁那天醉酒后沉迷养鱼,每天课也能推的就推,医院的坐诊也不像以前一样一坐就是一天了。 天天早早的回来,跟他的宝贝鱼自言自语。 张安很是理解,这鱼这么带劲,他要是能上手摸两下,他也忍不住跟这宝贝自言自语啊。 而且由于蓝宁回来的早,带饭的任务就从张安转移到了蓝宁的身上。 蓝宁带的都是外面酒楼的高级食材。 什么鲍鱼海参,龙虾和牛,鱼胶火腿,一顿饭都上千块,奢侈的不能在奢侈,不仅仅是他们吃,张安怀疑大多数是给鱼买的。 这条鱼被蓝宁养的都快变异了,每天到了蓝宁下班的点就准时趴在鱼缸边缘等待投喂。 晚上六点。 蓝宁刚回来,许君言爬到鱼缸边缘,做眺望状,“哎,今天带了什么吃的?” 蓝宁走到桌边,把分装好的一碟一碟小盘的肉菜外加米饭喂狗一样放在鱼缸里的支架上。 鱼爬上去一阵恶鱼扑食。 张安拆开人吃的外卖吐槽,“这不会真的是河豚变异的吧。” 他听见咬脆骨的嘎嘣声,脑袋都麻了。 “斗鱼有这么强的咬合力?” “你伸手试试。” “不,我不敢不敢。”张安连忙摆摆手,说:“咱们买了个什么品种的鱼啊,怎么长的这么大啊,还吃人吃的东西。” 像个变异物种。 “人鱼。”蓝宁言简意赅。 张安噗嗤一笑,“别胡扯了,还人鱼呢,世界上哪有人鱼,我宁愿相信世界上有外星人。” 外星人许君言吃饱喝足,肚子像个充气的河豚,倒栽葱在水里涮涮嘴,躺在平台上不愿意下来,蓝宁伸手撤了空空如也的盘子,说:“咱们晚上,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张安吃饱打了个嗝,涌上来的都是龙虾的鲜味儿。 蓝宁把弯着的鱼尾巴铺平。 “别碰我尾巴。”许君言甩甩尾巴,把那个作乱的手甩开。 “晚上别唱歌。” 张安纳闷:“我晚上唱歌?” 蓝宁手指点点鱼鼓起来的肚子。 “啊。”许君言艰难地立起来,这才意识到蓝宁是在跟自己说话,“好吧。” 不唱就不唱了,许君言一向很好说话。 于是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许君言憋的慌,不仅憋的慌,他感觉晚上吃的那些白吃了,饿的简直要烧穿地心,他在水里游了一会儿,纵身一跃跳出鱼缸,眼睛代替尺子,朝着蓝宁床铺的位置爬过去。 三更半夜,一条小臂长的鱼在寝室里爬,爬到床上,最后穿过床头的铁杆,爬到受害人的枕头上。 蓝宁枕头边上都是头发,鱼爬过去,那些头发像水草一样,缠了他满身。 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鱼当然不可能放弃。 他试探地叫了两声:“蓝宁,我饿了,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那真没开完笑,他从来没这么饿过,饥饿的让他几乎丧失理智。 蓝宁还在熟睡。 许君言有点不好意思,但桌上鱼粮封口了,还放在塑料箱子里,他啃了半天箱子也没啃漏,只能找人啊,这能怪他吗?不能。 用鱼头戳了两下蓝宁的脸:“哎,起来。” 蓝宁不动弹。 鱼耐心有限,甩甩头,甩掉沾着的头发,伸出一侧鱼鳍对着蓝宁的侧脸拍拍拍,“哎哎哎哎哎!” 蓝宁纹丝不动。 鱼想到自己力气太小,许君言灵光一闪,凑在他的耳边:“阿kei苦力猴亚猴奔~迪哒鲁狗嘎猴打黑~改sei改红灭欧呀啦耶~嘎里给sei猴打黑!嘟噜噜嘿~嘟噜噜~嘿!” 唱了半天,蓝宁没反应,许君言不想唱了,换了一个凄苦的调调,现场创作,“不是你的别强求~~~装睡的人叫不醒~~~” 同时支着两片小鱼鳍慢慢往下爬,准备回鱼缸,“饥饿的鱼在夜里挣扎,哦哦哦哦~~~~” 许君言没哦完呢,一只热乎乎的手把他拿了起来,同时床头大亮,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上来的?” 许君言冲他扭过身来,理所当然,“我爬上来的啊。” 蓝宁开灯下地,摸到楼梯上湿漉漉的水痕,很明显是这条鱼的犯罪痕迹。 鱼炫耀:“怎么样?哥们儿现在水路两栖了。” 蓝宁拿着半干不干滑不溜秋的鱼,一时间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君言贴他,他是高兴,可是大半夜跑到床上,还趴在耳边唱阿kei苦力猴亚猴奔,给他唱的噩梦连连,浑身冷汗,饶是他再高兴,也受不了这种作法。 “我饿了。你把鱼粮锁起来,我自己打不开只好叫你了。“许君言很是心安理得。 都是你的错是许君言秉承的一贯思想。 蓝宁捏捏眉心,走到桌前,把桌上的台灯打开,目光扫过塑料桶外面的一堆牙印后,他只想快点喂鱼。 “嘎嘣嘎嘣。”寂静的夜里传来如此声响。 张安从对面床铺起身,“哪来的老鼠?”然后眯着眼睛定睛看了看床下,“不是,蓝宁你干什么呢。” 蓝宁支着手臂撑在桌上,有些困倦,“喂鱼。” “啊?”张安目光落在鱼缸里的鱼,鱼的嘴像铲车一样,铲着鱼粮,鱼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掉。 张安说:“半夜三更喂鱼啊,这个吃法一周要喂几袋鱼粮?” “三袋到五袋。” “我去。它不会被养成鲨鱼吧,一天喂八顿?” “他饿了。” 蓝宁也不想一天喂八顿,鱼饿就使劲折腾他。 不喂成吗。 不喂,以后天天晚上变着法的作人,谁受的了? 支着桌子等了一会儿,蓝宁忽然眼神微动,只见粉色鱼身上隐约浮现出一片片青色的鳞片。 蓝宁顿时清醒了几分,拿着台灯往鱼身上照了照,那青色的鳞片并没有消失,而是像烟雾一样蔓延,把原先的淡粉色鳞片颜色吞噬掉,闪烁着朦胧的青黑。 蓝宁心跳加速,这是什么?不是光的阴影,像是他本身的颜色,不对,许君言身上的鳞片是白色的,哪怕刚接回来那会儿,也是白色,从来没有青色的鳞片,这种青很深,还透着一点黑色的反光。 蓝宁凑过去仔细看,刚要上手,只见那鳞片一阵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恢复成一点点的淡粉。 蓝宁手摸了摸,鱼身是软的,上面的鳞片也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许君言吃着鱼粮,甩甩鱼身,“别碰我尾巴。” 蓝宁手指上移抚摸着鱼身,他刚才不可能看错,那阵青色的变幻是什么? 许君言吃饱喝足,从他手底下爬走,“晚安了啊。” 张安在一旁嘀咕:“这鱼简直跟成精了一样。” “成精?”蓝宁忽然重复了他的话。 “对啊。”张安说:“吃这么多没撑死,不是成精是什么?” 张安说完打了个哈欠,躺回去睡觉了。 许君言:阿kei苦力猴亚猴奔~~改sei改红灭欧呀啦耶~嘎里给sei猴打黑~啦啦啦啦啦啦~ 狐狸(支着额头怀疑人生ing):我到底喜欢了个什么玩意儿? ps:大家喜欢搞笑攻咩,其实许言言正经唱歌的时候超好听的,只不过有时候不会好好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哥们儿现在水路两栖 第32章 小鱼历险记 早上阳光正好,蓝宁背上单肩包,跟张安一起准备出门。 “你要走了?”鱼灵活一跃,从鱼缸里轻松跳的蹦到缸的边缘,扒在玻璃上慢慢滑下来。 蓝宁伸出手指,上面搭了几片粉嫩的鱼鳍跟他握了握,“昨天那个蒸鱼不错,记得晚上带回来给我。” “嗯,好好在家待着。” “喔。”漆黑的小眼珠转了转,确定没什么事,扭着头想爬回去看综艺。 张安被鱼吓的贴着床走,路过桌子都加快了脚步,“蓝宁,这鱼都特么快成爬行动物了!!!这太恐怖了阿,天天在寝室里爬来爬去,斗鱼根本不会爬的阿,这是外星变异鱼!!!” 许君言扭头一转,刷地张开鱼尾鱼鳍,像一只超大蝙蝠,冲着张安飞跳过去。 张安吓的哇哇叫,“它过来了啊,别让他咬我!!!!!” 然而只跳到了一半,张安就吓跑了。 鱼邦当一声落在桌上,实心的。 “呵呵呵呵。”许君言完美着陆,有力的鱼鳍支撑着鱼身,嘲笑,“可别吓死你。” 蓝宁点点他的头:“不准瞎跑,在缸里待着。” 鱼潇洒甩甩头,根本没有听。 这鱼完美延续了许君言做人时候的样子,整天在寝室里爬,以前吃完鱼粮还能老实地在水里玩平板,现在不行了,现在寝室就是他的鱼缸,他想爬哪里爬哪里,想弄谁弄谁。 偶尔还会恐吓张安,张安被他吓的四处乱窜。 蓝宁倒是还好,也就是晚上这鱼爬床,拿鱼头戳他的脸,把他戳醒,要他起来给自己拿外卖。 哦,外卖是鱼点的。 蓝宁搭在门把手上,在门缝里看了最后一眼,那条鱼有些笨拙地正在往鱼缸里爬,他关上了门。 许君言等人走后,看了会儿综艺,在寝室练练嗓子,边唱边爬,一直爬到阳台。 阳台外面是一个小型体育场。 里面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来来往往。 许君言回头看了眼平板上的日期,今天周五。 怪不得早上也有人呢。 许君言的逻辑是周五是逃课的日子,这样一周就能放三天假。 鱼的眼珠映出人的倒影,有背书的,有坐着聊天的,还有打篮球的。 咚咚咚的篮球声和人的脚步声交错。 许君言觉得这个体育场很像他们高中的那个。 那时候他跟郑嘉仪总是去逃课打球,经常打到一半被他舅舅拎回去。 然后回到教室里,就像现在这样从窗口看着别人打。 看了一会儿,许君言爬回去把自己网购的mini篮球叼过来,叮叮咚咚地自己玩。 窗口忽然路过两个穿着球服的体育生。 一个体育生注意到他,扯扯旁边的人,“哎!你看这塑料鱼做的挺好看啊,还叼着篮球呢!” 声音透过玻璃传到许君言的耳朵里,许君言咔嚓一下子把球咬瘪了。 “好看好看。”体育生二看都没看,敷衍地说:“快走吧,去吃早饭,要饿死了!” 体育生一看着咬瘪的篮球,里面的鱼动了动,他擦擦眼睛说:“哎,那个好像是活的。” 体育生二不耐烦地拽走他,“鱼都生活在水里,怎么可能是活的。” “哎,不是,是真的,哎……” “别废话了,快走。” 两个人渐行渐远,许君言哼一声,谁告诉你鱼都生活在水里?没见识。 球没了,许君言爬回去又在网上买了一个,中午吃完鱼粮,拿起自己旁边的mini小吉他,扒拉两把,嚎一阵。 下午继续在窗口趴着。 鱼生就是这样无聊。 且无聊。 下午路过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鱼,目不暇接。 赶上护理学院的学生们刚体测结束,夏天炎热,她们跑完成群结队的从男寝下的阴凉地路过。 大量的人群从他窗口经过,多数是漂亮高挑的女生,穿着清凉的短裤短袖,说说笑笑的打闹。 许君言头一次见这场面,只觉得好多大长腿在眼前晃,鱼脸微红,调转了个头,把鱼头插进旁边的窗帘里。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没有了,他才出来。 然后就看见了玻璃上贴了两张放大的人脸。 “!”许君言冷不丁看见被吓的一哆嗦。 弯着腰的女孩子神色一惊,连忙说:“哎!它是条真的小鱼!” 另一个女生凑过来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许君言看清人脸,也晃晃鱼鳍,以示友好。 “它是不是跳缸了?”女生微微皱眉,手圈了一个圆圈罩在玻璃上,看向寝室内部,“那里真的有一个鱼缸!” “但是它怎么这么安静?不吵不闹的。” “可能是搁浅搁的太久了。”女生起身说:“我们把它放回去吧,不然它会死的。” 许君言:“嗯?我没跳缸,我挺好的啊。” 窗户没锁。 说着女生打开了窗户,伸出手,许君言刚要躲,被她一把就抓住了。 女生家里养猫,伸手主打一个快准狠。 许君言很想说:外面有防盗窗,你进不来。 女生也意识到这一点,抓着鱼,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收纳盒,把里面的毛巾水瓶等杂物拿出来,往他身上浇水。 另一个女生说:“晓晓,要不联系宿管,把它送回去吧?” “不行,寝室里不让养宠物,让宿管知道外一把它扔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李晴看了看表,说:“里面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等到放学还有三个多小时呢。” 张晓晓看着一会儿,提议:“不如咱们带回去吧,我写个纸条,到时候他回来就会联系我们了。” 李晴点点头,“我看可以。” 许君言扑腾两下,“哎,问过我了没,我可不是普通的鱼,你们真要带我走啊?” 李晴拎着收纳盒,张晓晓拿出一张便利贴写好贴在玻璃窗户上。 然后就走了。 许君言在收纳盒里游了两圈。 两个女生对着他一顿上下其手,“它好漂亮~” “一定很贵吧。” “看样子就很贵,要是搁浅了就麻烦了。” “好像个玩具,真美。”张晓晓拿着他的鱼鳍跟自己猫眼美甲比了比,美美的拍照炫耀,“它好乖啊,不知道是谁养的。” “趁它主人没接它,赶紧多摸摸。” “该我了该我了,我也要拍照。” “好吧。”许君言被她们翻来覆去的拍,索性装死了。 被女生拿回去养,也还好啦。 嘿嘿。他正好想去外面看看。 下午两点,蓝宁忙到脚步不沾地提前结束工作,去买了蒸鱼和堂食又到宠物玩具店买了一点mini玩具带回家给鱼玩,拎着一堆大包小裹回到寝室,打开门首先看向鱼缸。 鱼缸里空空如也,蓝宁放下包,叫了一声,“许君言,你要的蒸鱼。” 平常都会爬在鱼缸上等着他回来,今天寝室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 蓝宁皱眉,把外卖放到桌上,走到平板前,平板上面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没有。 他有些心慌,“言言?你在哪?” 寝室里静悄悄的,安静的只有他的回声。 蓝宁顿感呼吸不畅,在寝室里搜寻了一圈,目光停在了敞开的窗户上,他心里一动,大步走过去,窗口散落一个漏气的mini篮球。 还有一张深黄色便利贴十分醒目地贴在玻璃上。 蓝宁拿下便利贴,看了几秒,攥成一团,眼底阴霾一片。 许君言被带到女生宿舍。 他躺在透明塑料收纳盒里好奇打量,这床不错,还是卡通的呢,床头那两个圆圆的连在一起的是什么? 好大的眼罩。 哦,不对。 原来是女生的内衣...... 许君言忽然无师自通,一头扎进角落,脸烧的慌。 早知道不来了,他这不是耍流氓了吗。 这都什么事儿啊。 得赶紧走,也不知道蓝宁什么时候来接他回去。 他应该快下班了吧,他还没吃蒸鱼呢。 许君言想着,被放在桌上。 张晓晓累的满头汗,瘫坐在一边,掏出手机联系半路分道扬镳的李晴,“鱼粮买好了吗?” 回来的路上李晴就去学校附近的步行街了,那里白天晚上都有买宠物的,鱼粮当然也会有,她回:“买了,正往回赶,还有十多分钟吧。” “外卖送到楼下了记得带回来。” “哦,谢谢你啊。” 张晓晓发了一个么么哒的表情包,然后举着手机对着身边的鱼一阵自拍。 拍完还拿给他看:“你看拍的好不好看?哪一张好看呐?我想组成九宫格发朋友圈。” 许君言隔着玻璃看过去,“这不都一样吗?” 张晓晓美滋滋地挑选了其中一张,“这张站G位吧,显得脸小小的。” 许君言点点头,“没错,确实把我照的脑袋小小的,像蚂蚁一样。” 张晓晓见鱼点头惊讶,“小鱼,你这么通人性吗?” “因为我是人啊。”许君言说着,甩甩尾巴,来个自由泳说,“我还水路两栖呢。” 只可惜张晓晓听不见,专注地给自己照片P图。 许君言看她P图看困了打个哈欠,飘在水里小憩,身上淡青色鳞片一闪一闪的忽隐忽现。 张晓晓P了一会儿图,忽然皱皱眉抬头,“谁在打呼噜?” 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寝室里却十分突兀。 她放下手机,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床位都是空的,寻着声源看向那条小鱼,鱼身上的青色已经消失不见,许君言忽然不困了,醒过来晃晃尾巴,有点饿。 恰好李晴也回来了。 张晓晓就没在意,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晴拎着外卖放在桌上,把新买的鱼粮倒在缸里。 鱼游过去尝了尝,呸呸两口,这不是那老登卖的塑料鱼粮吗?锁喉一样的熟悉感。 许君言嘴又被养刁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还吃的下这种垃圾,尾巴把花花绿绿的鱼粮甩到一边,转而看向鱼缸外的两个人。 她们在吃什么? 李晴和张晓晓拆开外卖,摆出笔记本,调出甄嬛传,准备大干一场。 一阵阵隐约的怪味透过水面传递到水中,鱼飞身一跳,爬到塑料箱边缘往下看,“这什么东西这么臭,好像下水道里死了三天的老鼠。” 张晓晓吃着加麻加辣螺蛳粉吃的嘴唇红肿,猛地看向小鱼儿嘶哈嘶哈,“哎,它可以爬上来欸,好神奇!” 汤碗里泡着满满的红油,泛着冲鼻的辣味和臭味。 许君言鱼脸皱起,“你怎么吃这种东西啊?这能吃吗?” 说完看向李晴,李晴吃着臭豆腐卷冷面,张嘴一股臭豆腐的味儿:“哎,真的,它是什么鱼啊,不会是什么牢底坐穿鱼吧。” 许君言愣了两秒,鱼嘴张张合合,干呕几声,默不作声地跳了回去。 这两人口味真重。 “它的主人有联系你么。” 张晓晓摇摇头。 李晴说:“我再发个表白墙,你那个螺蛳粉给我吃两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小鱼历险记 第33章 许君言真乃神人也 “给你,真是太爽了!”张晓晓喝口冰可乐,打了个嗝。 两人你一口螺蛳粉我一口臭豆腐吃的那叫一个香。 许君言嚼着鱼粮,觉得有点能吃了,起码比外面的生化武器强。 吃了没多久,寝室门被敲响,张晓晓转头看见小窗外宿管阿姨的泰迪卷发型,脸色一变大叫,“不好,是张姨!” 李晴赶紧起身,拉过一件衣服罩在收纳盒上遮住了许君言。 于此同时宿管神色凝重地进门,刚要说话被寝室里的味道熏的捏着鼻子,“这什么味儿……你俩又在吃螺蛳粉!” 张晓晓嘿嘿笑了笑,“张姨,来一口啊?” “也行。”张姨动摇了几秒立马神色严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俩今天是不是路过体育场后面的男寝,拿了人家的宠物?现在赶紧带着鱼下楼,鱼的主人找上来了!” “嗯?”张晓晓眨巴眨巴眼睛,半信半疑地把藏起来的鱼拿出来,“是这个?你确定不是没收嘛……” “没收什么!你俩闯大祸了,你俩拿的是人家蓝老师的鱼!”寝室阿姨说:“快点拿下来,别磨蹭!” “蓝老师?”张晓晓连忙端着鱼走出去,眼底略过一丝不确定的惊喜,睁大眼睛询问,“是临床学院的那个蓝老师?” “就是。” 李晴哇了一声,双眼冒出粉色的泡泡,“我不是在做梦吧,蓝老师欸。” 南林大的传奇天才脑外科医生,目前在教神经外科学。 虽然离她们教学楼十万八千里,但是这人在论坛上已经出名两三年了。 整个大学怕没人不知道这个冷脸美男。 许君言呸地吐出嘴里的鱼粮,雀跃地跳了跳,“终于来接我了!” 他急需要逃离这个充满生化武器的地方。 许君言愉快地哼着小曲儿,被人拿下楼。 张晓晓走到楼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萧条的身形,他侧着身,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西裤,束着头发,一双眼镜背后目光沉沉。 狭长的狐狸眼看过去,透着十足的凉。 连周遭的气场都变得阴郁起来。 张晓晓被注视一时间有些走不动道,被那股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心里没来由的惧怕起来。 像什么?好像她前一阵看到的克苏鲁题材电影里的怪物,视线沉的没有一丝人类的气息。 李晴浑然不觉激动地扯扯她,“我去,芥末蟀!看见活的了,活的男神!” “啊,哦。”张晓晓回过神,连忙下楼。 蓝宁目光落在透明塑料盒里,许君言正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游来游去,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蓝宁眯起眼,心情不错啊,被别人拿走这么高兴? 张晓晓递过塑料盒,蓝宁眼珠垂下,落在塑料盒里的鱼上。 张晓晓冷不丁地看过去,只觉得那双眼珠黑的只剩下瞳仁,她惊的一抖,周围那阵冰冷压抑的氛围更加强烈,那一瞬间她一点也没有欣赏美男的兴致了,只想快点走人,吐出的话变得结结巴巴,“老师,给您的鱼,不好意思,我是看它快搁浅了,就私自带回来照顾一下。” 蓝宁接过收纳盒,声音清冷的像一块寒冰,“有心了。” 蓝宁拿过鱼快步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周遭的气场骤然缓和下来,张晓晓呼出一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蓝老师好严肃,这就是天才的压迫感吗?” 李晴也后知后觉,搓搓起来的鸡皮疙瘩,“是啊,看起来好可怕,听说蓝老师就是这样,他手下的学生都很怕他。” “你还别说我也怕。” “怪不得张姨躲起来呢。” 两个人看着张姨,张姨说:“看我干什么,赶紧上楼把你们的寝室味道散散!” --------- 一人一鱼一路诡异的沉默,许君言可以感觉蓝宁心情有点不好,可以说是阴云密布了。 生活不如意了?还是工作不如意了?总之他出去溜达了一会儿得给蓝宁造成不少麻烦吧,这阵子总是吃他的喝他的,还要他过来找,是个人都会觉得麻烦。 走进男寝,他用鱼鳍挠挠头,试着找个话题开头,“那两个女生还挺可爱的。” 蓝宁身体一顿,目光垂下,缓缓吐出两个字,“可爱?” “嗯。”许君言点点头,“挺可爱的吧,她们还以为我搁浅了把我带回去照顾了,我,我一个没注意就被......” 话还没说完,蓝宁打断了他,“高兴吗?” “啊?”许君言有些不明所以。 “我问你高兴吗?” “还好吧。”许君言甩甩尾巴,“就是去女生寝室不大方便,我待着不大好。” “你想的挺周到呢。”蓝宁收回目光,手背青筋浮起,收纳箱的扶手惨叫几声,挤压出一丝裂痕。 许君言趴在鱼缸底部,浑然不觉地说:“那是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那你还被她们抓住?”蓝宁忽然冷声质问。 许君言一愣,他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说真的,哪怕快死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众星捧月的围着他,讨好他,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甩脸子。 蓝宁是极少数之一,许君言感到被挑衅到了,“你跟谁这么说话呢?” 蓝宁脸色阴沉,打开宿舍门,把他拿出来扔进缸里,许君言被摔了一下,顿时有些冒火:“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蓝宁手支在桌上,俯下身逼近他,“你该问问你在干什么?什么外面值得你去大冒险啊,外面有什么?有女人?有金子?摸你两下就让人拿走了?” “谁摸了?她们又没把我怎么样……” “可你是条鱼!你是条鱼知道吗?”蓝宁表情扭曲,咬牙切齿,“一个八岁小孩都能徒手把你弄死,你还敢跟别人走?” “有什么阿,我不是没事?”许君言心情顿时不爽。 “你没事,我有事,我他妈的受不起。”蓝宁到现在都没从许君言忽然消失的那种恐慌感恢复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那个寝室,找到那两个女生的。 他到现在心里都一阵一阵的发慌。 想起以前,想起解刨台上的那个尸体,想起自己躺在那个破旧的房子里跟许君言语手牵着手睡着,第二天清晨身边空无一人的窒息感。 “你受不起?你咋了?” “我......”蓝宁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翻涌的情绪,说:“从今天开始,你别想出鱼缸。” “凭什么阿!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你凭什么管我!”许君言梗着脖子叫。 蓝宁表情有些扭曲。 “闭嘴!”蓝宁捂着脸,过去的记忆翻涌上来,几乎要压垮他。 “你叫我闭嘴?”许君言脾气上来了,怒道:“你管的着?” “你他妈的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蓝宁暴躁极了,他咬紧后槽牙,隐忍着,拼命压抑着,从齿缝一字一字的吐出,“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你是不是把自己弄死了,好折磨我啊。” “我折磨谁了阿。”许君言质问:“我怎么折磨你了???” 蓝宁只觉得头一阵嗡鸣,他支撑着头,起身想出去。 许君言不依不饶,“你什么意思?阿?要去哪?我怎么你了,说清楚!别他妈的冲我莫名其妙的发火!!!” 啪的一声,蓝宁感觉有什么东西断了。 是自己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理智被吞没。 转而涌上来的是扭曲阴暗的情绪,他可以听到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他凑过去,秀气的面目几乎狰狞,说话的逻辑开始混乱,“你当初那样骗我,为自己骗很好?自己死了骗我去留学,很伟大吗?” 许君言怔愣。 “可我知道了,你他妈的手机屏保用我的照片,警察找到我,我他妈的知道了!我他妈的知道了!”蓝宁指着他的胸口,弯着腰,有些疯癫,“许君言,你的骗局简直像三岁小孩子过家家,你他妈的还不如直接狠心的死掉呢,还给我转钱,临死都不肯放过我,弄出一副舍不得我的圣母样子,你他妈的最不是人!” 许君言被戳穿,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羞耻,也不管他因为什么和蓝宁吵架了,大吼,“我死就死了,你不管不就行了,要你管我!” 哐当!巨大的声响在寝室炸开。 鱼缸被砸的粉碎。 蓝宁拳头滴滴答答淌着鲜血。 许君言被水流冲刷着,傻傻地立在鱼缸底部。 水流顺着桌面倾泄而下,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你再说一遍,我就亲手杀了你。”蓝宁垂目,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开口。 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安打开门,被震的一惊,看着满地的鱼缸碎片和里面的鱼,再看看蓝宁的手。 满脸惊骇,他快步走上前,“喂,你没事吧?” 蓝宁拂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我操!你走什么走!!!你他妈的要杀现在就杀还等什么!杀了我啊!”许君言缓过神来,气的拿玻璃碎片扔他后背。 张安赶紧把鱼拿出来,找出一个小塑料盒装在里面,像霸总文里男主宠爱女主一夜后,喊来的工具人医生一样,任劳任怨地清理后事,还要说,少爷很久没带女人回来了,你是第一个。 -------------- 郊区别墅门口大开着,一辆印着维纳斯蜡像馆logo的运输车停在门前,几个工人正在前面说着话。 门内的别墅里,四周墙体被砸的稀烂。 浮灰还在空气中漂浮,价值不菲的家具名画被随意堆着,本来就年代久远的房间,像一栋废弃的鬼楼。 搬运的工人正在往上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 木箱完美的路过被砸掉的房梁和墙体,进入二楼。 鬼楼里的鬼在沙发上慵懒地靠着,过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有些凌乱,一身丝绸的白衬衫和长裤衬得仿佛是上世纪的吸血鬼。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上前微微俯身,“蓝先生,蜡像已经顺利搬到二楼了,接下来的尺寸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吗?”吸血鬼笑了笑,有种颓废yin糜的美,“不够再砸。” “够用了,因为这次的木箱定制过大造成的意外,我们深感抱歉。” 蓝宁并不想听摆摆手,董经理会意地欠身,缓缓地退下。 木制的箱体在被小心翼翼地搬运上楼,每一步走上去都窸窸窣窣地掉下一点横梁的灰尘。 桌上飘着浮灰,上面咖啡冒着热气。 周瑾风端着咖啡,坐在一旁,看着木箱慢慢消失在二楼的拐角。 花了几百万把那东西搬到蜡像馆,不到三个月,又原封不动地搬回来。 周瑾风被他弟弟的操作弄的十分无语,“怎么?晚上还要一起睡?” 蓝宁看着他似笑非笑,透着一股子懒散的漫不经心,说:“你有什么事来找我?” “有些事,没想到还能看见这个场面。” “这是我的事吧。” “那是自然,搬运回去只需要付出一点人工费用。”周瑾风闻了闻咖啡,并没有喝,放在桌上说:“但是你因为一条鱼动用了南林市那么多人脉,把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头弄进去,恐怕有些过头。” “你要观察我到什么时候啊?”蓝宁头歪在沙发里,懒散地说,“对我有意思?” “我们是亲兄弟。”周瑾风微笑,“我自然会喜欢你。” 蓝宁突兀地笑出声。 周瑾风嘴角一僵已经习惯了蓝宁的神经质,他言归正传,“为什么花大笔精力调查一条鱼?” “你猜啊。”蓝宁说着,起身缓缓上楼。 “你干什么去?” “我要跟他zuo爱。”蓝宁脱下外套扔在地上,声调懒散,“想看吗,想看我不关门。” 周瑾等笑容僵在脸上。 真是个神经病。 --------------- 许君言的鱼缸没被封顶,但是窗户上面的把手都被拆下来封死了,门也换了指纹锁。 寝室除了张安和蓝宁,没有人能进来。 许君言躺在新买的鱼缸里无聊地飘着,鱼缸是蓝宁给他买的,头天被打碎了,当天晚上就送过来一个新鱼缸,并且把门锁和窗户都换了。 行动倒是挺快,就是人不知道死哪去了,好几天没见到。 蓝宁死哪里去了。 虽然自己也有错,但是他就是不想道歉,哪有他给别人道歉的。 反过来说,蓝宁就没错吗?因为一点小事跟他吵,还把他的鱼缸打碎了,他怎么不给我道歉呢。 还藏起来不见他。 真搞不懂蓝宁究竟在想什么,脾气变得这么大,还冲他大吼大叫,真是反了天了。 许君言烦的要死,也没心思玩平板了,整天躺在水草睡觉。 等到一周才看见蓝宁回来。 许君言无意识摇摇尾巴,跟着他游了两圈,但蓝宁不理他。 “哎!”许君言有些生气叫他。 蓝宁回过头。 “你,你给我点外卖。”许君言梗着脖子,杵倔横丧:“我想吃外卖。” 想让他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他做到的最大的限度。 蓝宁分出一点眼神看过去,轻飘飘地出声,“自己不是会点么。” 许君言梗着鱼头,大吼:“我自己点就自己点!!!!” 操!给你台阶不会下是不是!不会下就别特么别下了!!!! 许君言尾巴一甩,搅动出巨大的水花,背对着他,跳上平台,鱼鳍砰砰砰地点着平板,戳着平板直冒火星子。 你就滚出去吧,滚的远远的!我不需要你照顾,你特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我许君言没你活不了吗??我他妈的需要给人低三下四?? 许君言正气着。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过平板,“吃什么?” 蓝宁捞了把椅子坐在鱼缸旁,微微倾身,未束缚的长发倾泄而下,整个上半身靠近鱼缸。 许君言一秒钟消气,慢慢爬过去,冰凉的鱼鳍搭在蓝宁的手腕上。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他不计较。 头发倾泄在鱼身上,他呸呸掉嘴里的头发,鱼鳍点点上面的菜单,“我要吃清蒸河豚,还有冬瓜炖火腿,还有这个,这个。” 点了一堆蓝宁爱吃的菜。 以前爱吃的。 蓝宁神色缓了缓,微微凑过去,就能用脸蹭到冰凉的鱼身。 还是活的好。 蓝宁想。 虽然让他失控,让他生气,但是还是活的好。 那个没有温度的言言,再听话,也只会让他更加寂寞。 “你带我去外面呗,这样我就不趴在窗口了。”许君言说:“还有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啊,以后不准砸碎我的鱼缸。” 写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许君言真乃神人也 第34章 鱼在撞死你的几率很小但不为零 蓝宁给他换了一个小型便携式鱼缸方便随身拎着。 天气炎热,蓝宁下车拎着鱼专门挑着林荫小路走,鱼缸里的鱼得知自己要被带出去还挺高兴,一路上没心没肺地哼着小曲儿,透过鱼缸好奇地看着人群。 蓝宁拎着他,偶尔碰见打招呼的学生,点点头回应。 许君言经历了小鲤鱼历险记,对外面的渴望很是强烈,在鱼缸里游来游去,一会儿看看建筑,一会儿看看路过的人。 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路过他们。 许君言目光落在男生身后的吉他上,追着看了一会儿,直着蓝宁拎着他走进教学楼才收回目光。 蓝宁瞟了一眼那个清秀少年的背影,嗤笑:“怎么看的这么入迷?又喜欢上男人了?” “你神经病啊,我是看他吉他不错。”许君言有点生气,不就是前几天被女生拿回去养了几个小时么,阴阳怪气到现在,真是小气,鱼懒得计较转过身,躺在水草里。 蓝宁回忆了下刚才看到的主要信息,那把吉他确实眼熟,说:“很像你以前用的那把。” “以前么。”许君言轻轻叹气,以前的那把早已经被他毁掉了。 一人一鱼走进教室,蓝宁把鱼缸放在桌上,巨型渐变粉银尾斗鱼在鱼缸里游曳引来了下面的不小的骚动,许君言懒洋洋地躺在水草里,绿豆大的黑眼珠,瞟了一眼,下面的几十双眼睛投来热切的目光,几秒后他会意了,这种眼神他明白,喜欢他,崇拜他,正在仰望他。 鱼微微一笑,三分的得意七分理所当然。 哎呀,没办法呀,他天生就招人喜欢,当人有人追捧,当鱼也是一样的。 帅,是一种感觉,不分物种的。 许君言懒洋洋地从水草上起来,超不经意地冲着人群展示了一下自己巨大的渐变粉的尾巴。 下面一阵阵小小的惊呼。 然后许君言展示完哼着小曲儿,又跑到水草里躺着。 勾的底下学生躁动不已。 蓝宁知道那条鱼又在卖弄自己的那点姿色。 这条骚鱼,带到哪里都不消停。 索性上课的铃声响了,躁动的人群也冷静下来,蓝宁打开自己的U盘,开始上课。 蓝宁平时上课出了名的严厉和不苟言笑,底下的学生们也不敢再谈论鱼了,都认真听讲。 然而等到下课,学生们终于闲不住了,纷纷围在桌子旁边看鱼。 有的拿起手机给鱼拍照,有的连人和鱼一起拍。 讲台被围的里一层外一层的。 蓝宁被夹在鱼和学生中间,还被迫跟几个人合了个影。 许君言在小缸里游了两圈觉得施展不开,于是跃跃欲试浮出水面,说:“我要爬......” “不行。”蓝宁果断拒绝。 “可他们喜欢我欸。” 鱼看着四周的人群,绿豆大的眼珠对着闪光灯丝毫不觉得刺眼,反而有一种痴迷,小小的脑子不大清醒,回想起了前阵子看的演唱会,鱼扒着鱼缸就要出去绽放个鱼魅力,大展宏图伟业。 “好好待着。” 修长的手按住试图往上浮水的鱼头,手指摘着他扒着鱼缸的鱼鳍,那四片鱼鳍薄而坚韧,有鱼软骨支撑,像壁虎的脚一样扒在鱼缸上紧贴着,严丝合缝,拿都拿不下来。 蓝宁总算知道这鱼是怎么爬上窗台的了,这鱼有股老黄牛耕地一样的蛮劲,在寝室四处乱爬都委屈他了,应该放他出去,再过几天他就能爬出地球,爬向外太空,成为太空第一鱼。 蓝宁面无表情用指腹扣了半天,用了点巧劲才啵地一声弄下来。 “你少管我!”许君言用嘴吓唬地戳了他一下,想把手弄走,但蓝宁一点也不畏惧,虎口掐着鱼身,指腹按着冰凉的鱼头,对围上来的学生说:“这鱼是河豚的近亲,别靠太近。” “谁河豚近亲啊,别拦着我,这都是我的粉丝!”鱼威胁无果,但也不能真咬他,他可不是随便咬人的鱼,只能从虎口探出脑袋,抽出一条鱼鳍举着挥手,“我一点也不咬人啊,想拍照的过来拍照。” 众人被鱼萌的差点失控,阵阵的尖叫声在教室里回响: 【它在跟我招手欸!】 【好可爱,好漂亮!】 【好粉嫩的颜色!】 【我去,这好像假鱼一样。】 许君言正挥的起劲,猛地回头,“谁像甲鱼啊?这么大尾巴看不见?你特么才甲鱼!” 说着假鱼的男大,顿时一脸兴奋,“欸,它在回应我!它在回应我啊!它肯定喜欢我!” “谁喜欢你啊,神经病。”许君言大尾巴一甩,扭头对着一堆靓丽的少女,伸出鱼鳍跟她们打招呼,边说:“这才是我喜欢的。” 蓝宁面无表情,他手掌攥了攥,脆弱的柔软的鱼在手里游动,有种轻易就能扼杀于掌心,能掌控生死的扭曲快感。 给鱼攥的一抖,许君言鱼头戳他手,“干嘛呢,放开我。” 蓝宁看着他,那点暗潮被镜片遮挡,整个人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假象。 许君言莫名其妙,“快放开我啊,我的粉丝在等我呢。” 就那么喜欢女人啊。 蓝宁眼底暗潮涌动,“待在水里,我放手。” “哦,好吧。”许君言感觉被人威胁,有点十分不爽,啃了他一下。 蓝宁慢慢放开手。 鱼从他手掌游走,尾巴游走过手心,痒的难耐。 鱼迎向了那群靓丽的少女。 烦躁。 学生们围了一圈,拿着手机对着鱼咔咔咔拍照。 没了手的阻挡,鱼大大方方地在闪光灯下游来游去,用鱼鳍朝着他们一一挥手,像一条超级鱼星。 众人惊呼声,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直到上完课他们走出教室,许君言还在哼着自己以前创作的歌,看起来挺高兴。 蓝宁听着他哼着小曲儿,拎着他走进停车场,神色淡淡:“大明星还没唱尽兴?” 鱼哼了一声,“你管我呢?” “我不管你。你想被谁管?”蓝宁打开车门,把鱼放在车的副驾驶,镜片后的目光沉沉,“想被在寝室窗口看见的那些女人?还是今天跟你合影的那些?” 许君知道这人又开始了,“我爱唱就唱,跟她们有啥关系?莫名其妙。” 尾巴一扭背对他。 “你是不是很想被她们养啊。”蓝宁声线温柔,却莫名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前几天要不是我找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谁不想回来啊。你忽然说什么呢,我不是说过了,她们把我拿走了,我又挣脱不开,再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蓝宁轻声说,“不像着急回来的样。” “对对对。”许君言顿感烦躁,都解释了八百遍,蓝宁非不听,不听就别特么听了,“你说的对。” 鱼转过尾巴,“我就是那样,行了吧。” 蓝宁表情扭曲一阵。 哐当!!!车门被重重摔上,沉闷的声在车里炸开。 “你摔什么摔?”许君言火气蹭地窜上来,“你还敢摔我?你蓝宁有种摔我!我给我进来!” 蓝宁绕过车头已经走到停车场里面待着了。 脾气比他还大!莫名其妙的发火!当他是吃素的!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许君言怒不可揭,一尾巴抽开鱼缸上的盖子,从鱼缸里跳出来。 他不是解释过了吗?还在生气! 蓝宁有什么好气啊! 妈的,有完没完!这事过不去了是不是! 以为他是谁啊,许君言从不吃过亏,做人是这样,做鱼也是这样,有仇当场就报。 在车里蹦了一圈,跳到方向盘上。 鱼鳍对着喇叭键狠狠按下。 滴滴滴滴———— 刺耳的鸣笛声在停车场里突兀地响起。 鱼鳍在噼里啪啦地按着按键,雨刷,车灯齐上阵,车灯开始蹦迪。 奥迪A6的车像抽风一样,雨刷在玻璃上疯狂地甩动,车灯一闪一闪的蹦迪。 蓝宁转过头,只见奥迪的雨刷器扑腾扑腾地刷着,四个车灯亮的闪的人睁不开眼,方向盘上趴着一条鱼正在按喇叭与他对视。 黑色的小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要撞死他的架势。 他跟那绿豆大的眼珠对视的一瞬间,气的想笑。 妈的。 许君言总是能变着法的惹他生气。 第35章 我为什么要这么蠢? 他总是会被拉入情绪漩涡变得歇斯底里。 为什么许君言那么不受控制,那么的任性? 为什么总惹他生气。 控制不住,他掌控不了许君言,他没有安全感,他怕极了,曾经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的茫然和恐慌,反反复复的提醒他,告诉他,他是个无能的人。 许君言受欢迎,许君言喜欢女人,许君言不服管束。 他张扬,他热烈,他带刺,他不爱他。 让他像一个神经质的怪物一样,稍微风吹草动就敏感的精神紧绷,像一个疯子一样失控。 该死。 许君言滴滴完,就要从车窗里蹦出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蓝宁快步走到他跟前把沾在玻璃上的鱼拿下来,许君言梗着鱼头:“你摔什么摔?” 蓝宁打开车门,把鱼扔回鱼缸,座进车里把雨刷器和车灯关了。 鱼像弹簧一样跳出来,“什么意思阿?跟我较劲是不是?哑巴了?” “我哪敢。”蓝宁眼底泛着冷意,“你不就是那样吗?” 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我哪样?”许君言尾巴一甩,“莫名其妙烦死了,” 蓝宁深吸一口气,笑了下,笑不达眼底,“我是没有别人好。” “但现在你不是只能依靠我吗?其他人迷恋你只是觉得你长的漂亮,有一阵新鲜劲,过了那阵新鲜劲呢,他们能忍受得了你吗?一条鱼会说人话,他们知道怎么想?会被当成怪物看,会远离你,会觉得你可怕,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也只有我,能帮助你。” “说的好像没你不行一样。”许君言说:“少来这套。” “是,当初你就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 “这副自以为是的蠢样。” “你!”许君言气的鱼鳃下意识鼓起来,拱起身体弹射,用尾巴抽了他一个大嘴巴,“你再说一遍!” 蓝宁脸上印出一个湿漉漉的水痕,他面不改色,“我说你自以为是。” 许君言爬上去两片小鱼鳍抵着他的脸,“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蓝宁磨磨后槽牙,忍住想把鱼狠狠咬一口的**,“许君言,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到底是谁他妈的总在找事啊?你......” 许君言被蓝宁气的牙根痒痒,气的脑袋一阵阵发晕,他晃了晃头,他想晃掉那阵眩晕感,但那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止头,他整个人变得眩晕起来。 就连嘴里的话也打着转,再也说不出来。 他的鱼鳍逐渐脱力,从蓝宁身上掉下来。 蓝宁神色一慌,连忙伸住下落的鱼,“言言,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许君言甩甩头,不对,十分不对劲,他怎么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浑身都轻飘飘的,身体不受控制,像塞了一个气球正在膨胀,不对,不是慢慢膨胀,是一种有节奏的膨胀,像正在跳动的心脏一样,等比例的变大。 扑通、扑通、扑通、 铺天盖地的眩晕和白光,许君言眼前一阵模糊,伸出鱼鳍,摇晃模糊的视线里,鱼鳍慢慢的变长,粉色的细鳞逐渐消失,慢慢长出白皙的皮肤,骨骼和血肉。 每次跳动,都在伸长。 咚!咚!咚! 他的身体在被拉长,但感觉不到痛楚,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晕。 蓝宁瞳孔骤缩,只见身上的鱼正在以诡异的速度变大,从一条鱼慢慢延展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蓝宁脑袋一阵嗡鸣,巨大的水声包裹了他,身体上重量变成实感,他伸手向上,接住那个身体。 柔软,像水母一样柔软。 身上的皮肤白皙,可以看见细微的绒毛。 一个肉/体在他身上缓缓生长,柔软的皮肤下绷起流畅的肌肉线条。 慢慢的变大,变得清晰。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抬起,那张脸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千万次。 抬起脸,嘴唇开合。 “蓝……宁” 声音透着清冽。 那张脸没了少年时期的圆润,但是也是一张熟悉的娃娃脸,银白色的碎发下映着一双粉红的瞳孔,白白的脸上坠着痣,像一只修炼成精的妖怪。 蓝宁一瞬间所有的生气不甘,愤怒,阴郁,扭曲,全部随着消失了,他顿悟了,他什么都不想了,他扭曲的心灵就此被洗涤一空,他脑袋里别无他物,他的辣椒硬了。 “言言,你终于……”蓝宁伸出手,抱紧他的瞬间,青黑色的光闪过,怀里的人消失不见,回过神,只剩下一条小鱼在副驾驶扑腾。 许君言觉得十分的累,鱼鳃一张一合,声音透着虚弱,“我刚才……” “你刚才变成人了。”蓝宁有些愣神。 “那我为什么……” 蓝宁把他放回鱼缸里,抱着鱼缸,靠在座椅上愣神。 他在做梦?不,没有,许君言变成人了,只有短暂的几秒,但不会看错,他的几把记得清清楚楚。 许君言看着自己的鱼鳍,有种微妙的感觉,他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在鱼缸里乱蹦,“我操!我要变成人了!我要变成人了!!!我再试一次!” 说着连滚带爬地跳在蓝宁的身上,沿着大腿爬到他脸上,深色的衬衫被阴成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许君言支着两片小鱼鳍,贴着他的脸,“刚才是这样,然后变成人的?” 蓝宁靠在座椅上,嘴唇贴着鱼头,动了动,“是。” 鱼往上爬爬,跟他对视,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刚才那种眩晕的感觉,无事发生,许君言纳闷,“怎么没反应了?” “我们刚才在吵架。” 蓝宁还沉浸在抱着那个身体的感觉,只觉得浑身的热流都往下三路聚集,他把衬衫的下摆拉下来遮住了有明显反应的辣椒。 许君言皱眉,以为他说这话是在挑衅,鱼鳍拍拍他的脸,“你他妈的还想跟我吵啊?行啊,吵啊!” 说完摆出一副冷脸。 鱼鳍支着他脸颊两侧,湿漉漉的鱼头抵着他鼻尖,两只蹼爪抓在光滑的脸颊抓不住,滑了两下,蓝宁微微张着唇,就那样滑进嘴里。 好软。 凉的,软的,像果冻一样。 漆黑的眼珠向上游移,呈现标准的下三白。 啊。 好蠢。 他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在惹怒许君言,在揪着过去的事不放,顺便折磨自己,然后把人越推越远? 这太蠢了。 他和许君言之间为什么要执着于谁对谁错错,比出个高低?为什么非要让许君言臣服?他不可能臣服任何人,不可能被任何人掌控,就算把他的手脚砍了,他也不会乖乖的顺从。 他简单的脑子里从来没有顺从二字。 不是早就知道吗? 只要能让他乖乖的呆在身边,谁对谁错有什么关系?蓝宁他有什么不能做?又有什么不能装呢? 蓝宁终于想通了,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你死我活的争吵不休。 只需要许君言对他不舍就够了。 许君言不爱他,没关系,只需要一点手段,他早晚会爱上他。 早晚都会离不开他。 许君言抽了抽鱼鳍,“你舔我手干什么!” “没什么,不想吵了。”蓝宁感觉自己手上还残留着那个触感,那样的甜美,他微微一笑,如同三月春风,“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所以才跟你吵架。” “啊?喔。原来是担心我吗……”许君言被他这么一说,反应两秒,挠挠鱼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话也有点冲了。 “你那样离开我。我真的很伤心。”蓝宁摸上自己的胸口,真诚地说:“我不想再体验一次,你对我有恩,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我的爱人。 “我不能失去你。” 离开你我会死。 “刚刚跟你吵架,是我的错。” 无所谓,我可以无限量的包容你。 “所以,我们回家吧。” 我会把你珍藏起来,没有人会比我更适合你。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得跟我吵!”许君言梗着鱼头,说:“我也不是记仇的人,你别动不动就甩脸子给我,再跟我吵,我真不客气了。” “嗯,我的错。”蓝宁伸出手在鱼身上缓慢的游走过去,把折叠的尾巴铺展开,许君言甩甩尾巴,心情又好了,他鱼鳍搭在骨结分明的手上,眼底带着雀跃,问他,“你说我是不是离变回人不远了?” “很快吧。”蓝宁说。 “太好了!哈哈哈—” “我有一天变成人~”许君言跳回缸里,把他和蓝宁之前的不愉快早就扔在脑后,在鱼缸里唱着歌儿,“我要声名大噪~我要震惊世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就是最强的~” 蓝宁笑着,低语:“你变成人也是我的。” 想到了,无能的丈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我为什么要这么蠢? 第36章 小鱼小鱼什么时候变成人? “蓝宁。” “蓝宁!” 蓝宁睁开眼,天光大亮,映入眼帘的一个圆润的脸,上面坠几颗痣,白白的面皮上浮现一点粉红,鼻尖冒出几颗汗珠。 清爽的洗发水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许君……” 话刚到嘴边,口中被插了一个东西,冰凉,带着水果的香味。 “你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赶紧起来上课啊。”少年直起腰,身上的校服挂在肩膀上,吊儿郎当的,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坎肩,身材高挑修长,有着少年特有的清瘦流畅身形。 蓝宁连忙站起来,机械的跟着他的脚步,把嘴里的东西拿下来,问:“这是哪儿?” “这当然是学校啊。” 少年微微侧目,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嘲弄看他一眼,“睡傻了?” 学校?学校?蓝宁空白短缺的大脑中,一直重复这几个字,视线扫过四周,周围穿着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 远处还有跑操的学生。 这是在德芷一中,蓝宁以前念的高中。 他跟着许君言走到一处门前,许君言打开门,蓝宁几乎任何犹豫就迈了进去,里面堆放废旧桌椅,是一间杂物室。 这间杂物室他很熟悉,以前董宇经常叫来他来这,然后毫无理由的揍他一顿。 关上门,外面的光也变得朦胧。 “不是去上课吗?”蓝宁转身问。 “这么爱学习?”许君言把门锁上后,拔出钥匙扔到一边。 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像是玩弄,像是打量。 他缓慢的走进,插着兜,忽然抬脚,哐当一声踢在蓝宁旁边的废弃桌椅上,蓝宁被巨大的声响震的往后退了两步。 身体靠在歪歪斜斜的杂物上。 “我知道了。”许君言单手插兜,倾向身体靠近他说。 那张脸带着审视的目光随之凑近, “知道?知道什么?” 被踹的桌椅支撑不住歪斜下来,摔下来,就像以前的蓝宁一样倒在地上。 蓝宁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半秒,一只手强势地把他扯过来对视,许君言一字一顿,“你、喜、欢,我。” 两个人间的距离很微妙,不远不近,不适合接吻,也不适合朋友之间的闲聊,是一个踏入对方安全防线的入侵距离。 蓝宁被那张放大的脸迷惑住,随即又短暂地清醒。 雄性之间这样对视,是带着挑衅还是带着**?恐怕前者更多一些。 以前的蓝宁或许会感到惧怕,但是现在的他,只会感到兴奋而已。 “我喜欢你。”蓝宁像是重复,也像是诉说,声音微不可闻,“你要揍我吗?如果是你的话,我情愿被......” “啪。” 话还没说完,蓝宁脸上立马挨了一下,不算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他头偏了偏,那一下并不重,**似的,带着些许羞辱的意味。 蓝宁并没有感觉十分的疼,能感觉到的是脸上转瞬而逝的柔软触感和清爽的香味。 他感觉到某名的兴奋,有种自己隐藏在暗处的,对着他不可告人的幻想,被人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像电流一样通满全身。 兴奋到指尖都在跟着发抖。 他笑着说:“很抱歉啊,当年的误会还是成为现实了。” 蓝宁凑近他,靠近他,轻声说:“我爱上你了,你逃不掉了。” “原来你真的是个变态。”许君言整个人倾斜着,慢慢凑近他,张开嘴,嘴里躺着一节鲜红的舌头。 蓝宁收起笑容,下一刻双眼微微睁大,丰富的触觉神经感受到了柔软与强势。 与蜻蜓点水似的吻不同,首先碰到他的是坚韧的舌头,轻易攻破他的防守,闯进来胡作非为。 强势的**立刻化为实质侵占了他的口腔。 这个人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 但要论强势,到底谁更强势还有带比量。 他几乎立刻捕捉了那个柔软。 两个人在灰暗的器材室你争我夺,像两只斗兽场里争斗的雄兽,好胜,饥渴,对方口中的津液就是美味的鲜血。 刺激野兽嗜血的本能。 蓝宁感觉到一只手游走在他裤线,绕过他的大腿,在后面作乱。 他迷离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许君言下唇一疼,推开了他,唇间扯出一缕鲜红的线。 泛着水光。 混合的呼吸吸入进肺里,粘稠的热。 他们无声对视了半响,从对方眼里看到意犹未尽的滋味。 但是谁也不愿意示弱,只想把对方踩在脚下,咬住脖颈,宣示自己的主权,然后胜利的一方在败者身上留下带有耻辱的标记。 “你每天对着我那个假人。”许君言舔舔流血的唇,先发制人,抬手攥紧了它,“好玩吗?来试试真人怎么样?” 蓝宁抬眼看他,艰难地呼气,兀自笑了下,轻的像金玲摇晃。 “说什么真人?你也不是真人啊。”蓝宁瞧他带着嘲弄,呼吸都透着力,他抓着那个手臂,脑袋一阵阵发空,“想让我上,转过去趴着。” “我怎么会是假的?”许君言低语,手攥着那东西,隔着布料用拇指刮痧,像对待一件爱惜的物件,猛地攥紧,听到对方一阵抽气,凑近他笑,“我是爱你的许君言,但我怎么能让你上,你在做梦,蓝宁。” “我,就是,在,做梦。”蓝宁随着他的力道咬牙,抓紧他的手,“想爱我就好好爱我,这么粗糙的技术我可出不来。” 鲜红的唇上带着血,带着傲慢和肆意,扯出一个略微上扬的弧度,“你教教我吧,像以前那样。”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诱惑。 蓝宁几乎当场缴械,但胜负未分,强烈的好胜心让他咬着牙硬是忍住了。 蓝宁抓着他的手,十分耐心的现场教学,“要慢慢的这样……” “这样?”许君言学的很快。 “嗯。” 他呼吸变得急促,拉过那张朝思暮想的人,去吞咬他的嘴唇。 许君言不甘示弱的咬回去。 鲜血从嘴角流淌,现实与梦境混合,理智与疯狂共舞。 分不清,辨不明。 就这样坠入,云层。 被虚无的深渊攫取一切。 嘀嗒嘀嗒嘀嗒。 蓝宁忽然睁开了双眼,视野中一片漆黑,闹钟的指针在寂静的夜里响着。 梦停在了最关键的阶段。 为什么假的许君言也不能如他的愿。 蓝宁没有回过神。 **还在烧,整个人像被扔进了沼泽。 上不去下不来,徒劳的卡在中间挣扎。 蓝宁毫不犹豫继续了刚才没做完的事。 他并不觉得羞耻,直面**是对自己的褒奖。 短暂的空白后,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蓝宁从空白中回过神,一张软和的东西蹭到了他的脸上。 蓝宁伸手接住,是张纸巾,上面还带着些许的潮湿。 身边隐约有股微弱的呼吸,蓝宁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 他摸索着打开手机,枕头边一张鱼脸跟他大眼瞪小眼。 许君言:“我没看见。” 蓝宁伸手要抓他。 许君言大叫着爬开,“别碰我啊啊啊啊!你没洗手!” 看都看见了,蓝宁懒得解释了,索性起来,大大方方拿纸巾擦了擦手,声音透着暗哑,“你专门上来给我递纸吗?” 鱼摇头。 “没鱼粮吃。” 鱼摇头。 “叫我拿外卖。” 鱼摇头。 “什么事?” 鱼想要再次摇头,蓝宁伸手过去,许君言见鬼一样跳到一边逃离他的淫爪,大呵:“Stop!我有件事要问你。” “说。” 鱼下巴点点,蓝宁狐疑地凑近,许君言说:“你睡着的时候为什么喊我的名字?” 蓝宁:“......” 仅仅几秒的愣神,蓝宁在脑海中迅速思考完,轻声说:“你听错了。” “我听错了吗。”许君言鱼脸一皱,不应该啊,他是被喊醒的,蓝宁一直在叫他名字,叫的好像发春的猫一样,他爬上去特意趴在他耳朵边听的。 “你,是不是……” 蓝宁擦着手,慢条斯理地说:“是什么?” “是不是把我当成你情敌了?”许君言说:“你做梦跟你女朋友亲热,被我打断了,然后一直叫我的名字?” 许君言听的不是很清晰,开始自编自导,说:“说别打我之类的……放心我不会欺负你了。” 刚刚看蓝宁打飞机都没打扰他特意等他弄完,怕他被吓到留下什么毛病。 许君言觉得自己很善解人意。 蓝宁看了他两秒,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怎么知道我在跟女朋友亲热?” “那不然你还能跟我亲热啊?”鱼咧嘴一笑扭头顾涌着要下去,“别恶心人了。” 蓝宁笑了下,很轻。 被许君言骗惯了,骂惯了,气惯了,别恶心人这种话,现在伤害不到他了。 “你说的没错。”蓝宁说:“你正好打扰我和他亲热呢。” “喔。”许君言以为自己打扰了他和他女朋友的美事,两只鱼鳍抱拳:“对不起了兄弟,我走了。” 然后扭到床边缘,蓝宁给床装了倾斜的长条网,比原先的梯子好爬了不少,许君言极为熟练地扒着网状的洞洞,爬下去。 蓝宁抬手,拇指嵌入唇缝,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笨拙地甩着尾巴,一点一点爬下去,他痒的啃了啃指甲。 晦暗的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 小鱼小鱼,你什么时候变成人? 等不及吃掉你。 拥有小鱼,得到小鱼,吃掉小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小鱼小鱼什么时候变成人? 第37章 小房一住,美汁汁。 嘎蹭嘎嘣。 寝室里响起鱼粮的咀嚼声。 黑暗的寝室中忽然响起来第三个人的声音,"蓝宁?你刚刚在跟鱼说话?" 昏暗中蓝宁抬眼看向声源,对面的张安一脸惊恐,“这条鱼刚刚在说话?” 咀嚼鱼粮的声音停了。 张安说完,一人一鱼同时看向他。 灯光大亮,两人一鱼在桌前缄默。 蓝宁简单冲了澡,拿着毛巾擦头发。 张安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在怀疑自己没睡醒和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外星鱼之间来回徘徊。 许君言心很大,来都来了,他爬起来,两只鱼鳍搭在平板上,划拉屏幕,打开某黄色软件激情下单。 张安不知道怎么开头,余光瞟了鱼一眼,无意中看到平板上的某团页面,支支吾吾手指了指他,“你每天晚上出去就是给他拿外卖?” 蓝宁擦擦头发,嗯了一声。 张安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天他居然才发现自己寝室里住着一条外星鱼。 “它是个什么东西?”张安艰难地说:“外星生物?高级文明?” 鱼从平板里抬头,“你不记得我了?张三。” 蓝宁默默地擦着头发上的水。 张安莫名有股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来自哪里,惊声问,“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许君言啊。”鱼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一声惊叫响彻寝室,张安连人带椅重重摔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珠,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玩平板上的鱼连连后退,看向蓝宁,“他……他他他!” 蓝宁接过话,“他说的没错。” 张安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许君言。 简直是个阴魂不散的恶魔。 只不过恶魔会藏在山羊里。 许君言藏在了鱼里。 恶魔鱼鱼头伸的老长,看着地上的人,“他被吓死了?” 蓝宁轻笑一声,“不会的,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呵呵呵,这么害怕我?那要等我变回人,他不得真的吓死。” “你变回人可能还需要时间。”上次变回人已经是一周前,那次偶然的吵架让许君言成功变回了人,之后无论他们再怎么尝试也没有反应了。 蓝宁起身,走到张安旁边,弯腰扯起他的一只手臂,轻而易举的把张安抗到肩上,一百五六十斤的男人被他扛着,轻松的像拎只小鸡仔一样,蓝宁踩着梯子把人扔进床里。 随即下来说:“不过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什么方法?” 早上张安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非常不想面对,一直耷拉着脑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地在寝室里瞎忙。 许君言意外盼来第二个能跟他信号接通的人,欠欠的主动跟他搭话,“哎,看见我不打招呼就走了?” 张安咬牙切齿,看了一眼洗手间,蓝宁正在洗漱,他说:“我不是原来的张安了,蓝宁也不是原来的蓝宁,你最好安心的当鱼,否则……” “否则?”许君言手按在平板上,平板后露出一个小鱼头,“你要怎么样?” “我就不放过你。” 许君言迅速开始阴阳怪气,鱼嘴一张一合,“哎油,我好怕怕~” 张安咬牙切齿。 正巧蓝宁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许君言鱼鳍一指,恶鱼先告状,“蓝宁,他说要弄死我,做掉他。” 蓝宁正拿毛巾擦脸,薄薄眼皮一抬,凉凉地看过去。 “你!”张安气的直冒烟,“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说我不放过你。” “那不一样吗?”鱼摊摊带着小花边的鱼鳍,鱼脸无辜。 张安咬牙切齿地推开蓝宁,走进洗手间。 蓝宁没被推动,身形晃了晃,转头看向张安,没有焦距的眼珠里多了几丝不明的打量,然而他很快转移目光,走到平板面前,额头上的发丝还带着水珠,他摸摸鱼头侧面,俯身问:“他有碰到你吗?” “啊?没有啊。你以为他真的敢弄死我啊?”许君言拍拍他的手指吐槽,“张三那个胆量不是我说,见到蟑螂都大吼大叫的。” “我们出去住好不好?”蓝宁抚过煽合的鱼鳃,指腹被滑腻的触感占据,说不出的舒适,说:“现在你的状态有些不稳定,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等你完全变回人再出来。” 许君言用仅有的脑容量思考几秒觉得完全有道理,他这状态要是被人发现可就不对劲了,不由说:“你说的对。” “嗯。我去找房子。”蓝宁点点他的头,“你老实在家,有什么事微信联系我。” “好,你想的真周到。”许君言鱼鳍握成拳头状,碰碰他的手背,“真是我的好兄弟。” 蓝宁眼底浮现一丝不悦,但很快眼皮一垂就遮掩了过去,漆黑的眼珠动了下,想到了什么,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子,“好兄弟……可我不应该是你的狗吗?” 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我是你的狗,你说过的,我配不上当你兄弟。”蓝宁耷拉着眉眼,隐隐约约透着一副说不出的委屈样。 许君言霎时间犹如被钝器重击中,心里阵阵闷痛起来,妈的他这张破嘴还真说过。 “呃,你还想着以前的事呢?”许君言挠挠鱼头,以前确实是他许君言对不起蓝宁,这点没什么好争论,许君言不至于不承认,“以前的事儿是我任性,总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好兄弟。” “好兄弟么。”蓝宁一脸受伤,“我不想当好兄弟,你的好兄弟那么多,我能排到第几位?我倒不如当你的狗特别一些,我心甘情愿……” “说什么呢!不准再把自己当狗了!”许君言十分严肃打断他,那股大男子主义爆发,恨不得跟蓝宁滴血认亲从此变成亲兄弟,“那你是除了我爸妈第三重要的人,这样行了吧?” 蓝宁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破碎的笑,“嗯。” 许君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小子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可怜,搞得他好像又在欺负他似的。 许君言鱼鳍搭在他的手上,郑重地说:“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好。”蓝宁舒展眉心,俯下身在鱼耳边轻声细语,“说好了以后好好对我,别再跟我吵架,欺负我了。” “当然,当然。”被蓝宁这么一说,许君言心下一软,懊恼自己他当初怎么就那么混蛋,欺负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恨不得一拳捶死以前的自己。 但捶死自己不现实,许君言只想着以后好好对待蓝宁,最好能补偿补偿他,来弥补以前自己对他的创伤。 许君言想拍拍他的肩膀,无奈鱼鳍太小,只能拍拍他凑近的鼻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话算话,放心吧。” 以后他跟蓝宁就是过命的交情。 蓝宁闭了闭眼,被柔软的鱼鳍抚摸的身心愉快,心里的那点不悦消失不见,早知道许君言吃这个,他何必那些天受那么多苦。 忍那么多的寂寞。 真是个蠢货。 “那晚上见。” “好。” 张安收拾完就在门外等着了,蓝宁一出来,他迅速关了门,一言不发跟着蓝宁往出走。 两个人出了寝室,张安开口:“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照顾……”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张安被他忽然发问弄的猝不及防。 “要弄死许君言。”蓝宁很平静地说出来,像是讨论天气一般自然,看着他问,“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这种平静,让张安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像面对着一片沉默无声的深海,没来由的觉得恐惧,他转头不由说:“怎么可能,我躲他还来不及,这个人,不,这条鱼太可怕了啊。” “可怕?想告诉别人吗?”蓝宁轻轻地说:“但不会有人相信你。” “我才不会说,告诉别人还以为我是神经病,我还没毕业不想惹麻烦。” “你知道就好了。” 张安沉默了一会,忍不住说:“你早就知道他是许君言了吧。你为什么要养他?还跟他处的那么好?” 比起人变成鱼,蓝宁照顾曾经的仇人更加让张安接受不了。 而且感情还不错,就连他都没有跟蓝宁这么亲近过。 外面晨风阵阵,蓝宁轻飘飘地说:“跟你解释一遍也无妨,日后也好省去一些麻烦。” 张安疑惑:“什么意思?” “不过你们应该早就知道。”蓝宁说。 稍微看一眼,就看出他对我的偏袒。 只不过你们从不仔细看,不敢知道或不屑于知道。 懒得探究其中的细节。 没人愿意惹上麻烦。 别人的苦难是枯燥生活中的调味品,置身事外是最好的观赏角度。 但蓝宁也无所谓别人的关注点在哪里,他从小就没有朋友,也没有能跟他说话的人。 满身的伤痕也只不过是家常便饭,没有人告诉他正常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这辈子被莫名其妙地生下来,莫名其妙的受尽欺凌。 直到太阳的出现。 他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他的人生意义就是,得到太阳。 ---------- “蓝先生,这个大平层不得了了,正对翡翠江,背面靠大学城,下楼就是市中心,您看看,这朝南的海景房,这装修这配置,这房租现在只需要48888一个月,这性价比放眼整个一环中心,没有比这更是适合的了。” 房产小张在一旁说的天花乱坠,蓝宁只是抬手看了眼表。 小张也偷偷瞄了一眼,心里微微叹息,劳力士,十多万,来的时候开了个奥迪,看起来有点小钱,但也没那么有钱。 脸长的倒是很不错。 但住这样的房子,纯属打肿脸充胖子。 这房子月租就得个小五万,赶上这帅哥的半快表哩,还不算物业保险,停车费之类的。住在这里的都是什么商业大亨,明星网红,随便开个车都是劳啊,大牛啊,保时捷啊,像这个开奥迪A6,来找这个价位的还是头一次见。 年轻人有追求是好事,不过也得结合自己的实力啊。 不过他是金牌销售,服务和态度还是会做到位,这个不行,还有适合他的价位呢。 小张心里已经有个七八个低配的房型,就等这位帅哥开口。 蓝宁放下手,下午还要把鱼接过来,只想快点结束,“签合同吧。” “这……您的意思是要了?”小张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您确定吗?” “合同。”蓝宁重复了一遍。 “哦,好的好的。”小张赶紧拿出合同换上一副职业笑容递给他,递上笔。 蓝宁签好字还给他,走到客厅里沙发上坐着歇息。 小张没想到交易这么顺利,但是他能快速拿到提成也懒得多想,现在爱慕虚荣的年轻人不在少数,看破不戳破就成了,跟他说完一些事项后就愉快地离开。 蓝宁坐在沙发上抽烟,透过全景落地窗看向远处,碧绿的翡翠湖和高楼林立的都市交相辉映,颇具有观赏性。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算了一笔账。 高校工资每月四万块,医院每月六万块。 年终奖三十万,每年都是固定的钱,不会少,更不会多。 除了房租每月剩下五万生活费。 简直捉襟见肘。 蓝宁眯起眼睛,烟雾在指尖升腾,整个南林市的纸醉金迷被收在眼底。 找了保洁把租房打扫干净,蓝宁开车回去接鱼。 宿舍里的东西不多,蓝宁平时什么都不追求,衣服裤子鞋子很少,日用品只有必需品。 张安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看着他离开。 许君言呲个大牙乐,顺便跟张安叭叭几句没营养的废话,张安自从得知许君言这些年都是罩着蓝宁的事实后,萎靡不振了。 对鱼的话唠属性也无动于衷。 下午安顿好一切,蓝宁拎着鱼回卧室休息。 卧室的床头摆放着方桌,方桌上长方形的鱼缸已经准备好了。 许君言跳进去游了两圈,小台灯照着水草翠绿透亮。 像一个海底世界。 蓝宁靠在床边说:“满意这个地方吗?” “还不错。”许君言跳到平台上,又说:“这是你的房子?” 蓝宁目光微微垂下,声音低了些,“不是,租的。” “哦,租的啊。”许君言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只是随口问问,他扑通一下从鱼缸跳到床上, “这床可真软啊。只不过跟我以前睡的那张比差了点。”鱼身上的水被枕头吸走,迅速干燥。 蓝宁拿出湿巾搭在他身上,“你以前睡的什么床?” “不记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哎……我家都被法拍了,估计已经有新的人住了。” “嗯。”蓝宁应了一声,“想回去住吗?” “回不去了。”许君言打了个哈欠,“我家的房子买的时候就两个亿,别说现在什么价格了,我这辈子都弄不到那些钱。” 蓝宁忽然说:“以后我送给你好不好?” 鱼扭头看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你烧给我比较现实,兄弟。” “是吗。”蓝宁看着他不语。 眼底说不清什么情绪,看的太久。 许君言以为蓝宁是在挑衅他,自从变成斗鱼,连带着斗鱼的习性也沾上了点,鼓起腮问,“你瞅我干啥?” “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想你什么时候变回人。” “我也在想,嘿嘿。”许君言消了气儿,被拿起来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里面装了点鱼缸里的水,他扁扁的躺着,困意逐渐上来,招招手,蓝宁俯身过去,鱼鳍在坚挺的鼻尖上拍了拍,“等我变回去,我罩着你啊。” 蓝宁眼底泛起一阵柔软的波澜,轻轻一笑,“好啊,罩着我吧,像以前一样。” “那必须的啊。”许君言打了个哈欠,已经困的不行了,鱼鳍从他鼻梁上慢慢下落,贴在身上。 不一会儿盒子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桌上的手机响了声,一条微信消息弹出页面,蓝宁拿起手机看,是周瑾风发来的。 【爸的六十大寿你别忘了,按时回家团聚,最好别惹爸生气。】 蓝宁回了消息:【好。】 然后俯身在鱼身上轻轻一吻,鱼还没睡熟,被弄醒了,鱼鳍挠挠被亲的地方嘟囔,“有蚊子咬我!” “过几天跟我回家。”蓝宁半笑不笑地勾着嘴角。 “哦。” “为什么不问问,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个好价……”鱼鳍往上举举,又啪叽一声落下,宣告苏醒失败。 然后翻了个身,没了下声。 “卖给我吧,以后给言言买别墅玩好不好?”蓝宁笑着关掉手机。 但鱼没听见,鱼已经睡着了,发出嗡嗡嗡的鼾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小房一住,美汁汁。 第38章 真是条坏鱼 适应了几天新房子,赶上周末,蓝宁躺在阳台里的藤椅上接电话。 耳边是陈动鸣的公鸭嗓,“老爷子最近又住院了,高血压糖尿病整天吃喝玩乐的,流连温柔乡,肾亏的很,刚换不久,又要不行喽。” 蓝宁悠哉悠哉地说:“我哥不是有两个肾吗?” “他那里舍得啊,有八个肾都不够老爷子潇洒的。” “这样啊。”蓝宁歪在藤椅上,摆弄着被鱼啃坏的乐高机器人零件。 某条鱼最近脾气火爆,早上因为拼不上乐高,发了一通火,气的把乐高机器人零件都咬坏了。 一阵阵歌声透过玻璃传了过来,像从年代久远的收音机里发出的质感,音调华丽,朦胧柔和,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心脏,唱的人麻酥酥的舒适。 蓝宁把烟头按在水晶缸里,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小鱼正抱着mini吉他,用小鱼鳍扒拉吉他弦唱歌。 一条小鱼儿在唱情歌。 蓝宁躺在摇椅上笑了笑。 “过几天就是老爷子的寿辰了,你想准备什么礼物?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你不是已经出过主意了吗。”藤椅摇晃,蓝宁垂着眼,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懒。 “我什么时候......”陈动鸣脑子转了转,立马反应过来,“哦~二少爷真是聪明人,我这个人就喜欢跟着聪明人做事。” “晚些跟着我吧,”蓝宁慢悠悠地拿起机械人的残肢拼装,“现在还不是时候。” “哈哈,那倒是,二少爷现在无权无势,跟着您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四面受敌。” 蓝宁哼笑一声,挂掉电话。 陈动鸣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声音。 二少爷果然是二少爷,没用的话一句懒得敷衍。 陈动鸣从小就跟着父亲为周振雄做事,周家那些旁人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他都清清楚楚,他们姓陈的生是周家的人,死也得死在为周家效命的路上。 周家有两个儿子,虽说大少爷是公认的继承人,二少爷没权没势没股份,还被大少爷控制的死死的。 但兔死狗烹,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蓝宁明显不是个简单的人,屡次动用他,朝他抛出橄榄枝,说明这个被废弃多年二少爷,要伸出狐狸尾巴了。 陈动鸣笑了下,孤注一掷只会阴沟翻船,左右逢源才是生存的根本。 蓝宁起身拿起拼好的机器人,走进客厅,拿到鱼面前,鱼放下小吉他凑过来一脸惊喜,“你拼好了?这么快!是不是买了个现成的?” 湿漉漉的鱼鳍摆弄着机械人检查,鱼身在他手上钻来钻去,触感柔软的像入口即化的奶油。 鱼看到自己啃断的腿和咬的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机器人后,磨磨牙说了句:“靠,还真是我买的那个,坏的都能拼上啊?” “用胶水粘好拼上就行了。”蓝宁笑着把机器人拿走,怕他再啃上几口,抬手放在鱼缸里的水草旁边,“放这儿,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放鱼缸里?” “猜的。”平板的最近浏览记录都是鱼缸装修图,他当然会知道。 机械人甫一放进鱼缸,鱼就跟着跳进去,对着机器人上去就是一个大尾巴,“妈的!好好站着!” 然后叼着机器人摔在小房子门口当门神。 蓝宁拖着下巴看向鱼缸里,笑吟吟,“怎么最近很暴躁?” “我哪暴躁?我一直这样好么。”鱼尾巴一甩,背对着他浮水,然后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整条鱼高速弹射起步,鱼雷一样在鱼缸里乱窜,发疯似的大叫,“我什么时候能变回人啊!当鱼好无聊,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点变化也没有啊啊啊啊啊?!” 蓝宁抬手摸摸眉骨,忍俊不禁,原来是因为这个暴躁,还咬坏机器人,真是条坏鱼。 “别急,等我带你回家,我家里有懂这方面的大师,跟我回去看看。” 鱼雷高速运行中:“喔!!!!” 蓝宁安抚高速运转的鱼雷,“言言,别着急好吗?” “谁着急了!我没着急!”鱼雷瞬间自我截停,脸不红气不喘,甩甩鱼尾,慢慢游到小房子旁边,用两只鱼鳍摆弄着机器人,故作一副悠闲的姿态,“我刚才是饭后运动,懂不懂?” 那模样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发疯的鱼不是自己。 “好,是我着急。”蓝宁带着笑意,这是真的,要说许君言急的话,他比许君言要着急一万倍。 眼看就到了周振雄的生日,蓝宁挑了一套黄花梨木的针灸匣子当做礼物。 跟陈动鸣说的差不多,周振雄身体是不大好,心脏病和慢性肾病,早年酗酒,换了一个肾后,现在的肾也岌岌可危。 周振雄六十大寿地点定在周家的别墅里,周振雄才出院不久,不适合多动。 寿辰的前一天,黎雪和周瑾风都在为筹备宴会接待来客忙里忙外。 装修高调奢华的房间里,周振雄头上插着针,闭眼假寐,蓝宁看了眼时间,慢条斯理地将针一根一根拔下来,用绸布擦拭着。 “爸,感觉怎么样?”蓝宁轻声问。 “小宁,你这针灸的技术不错啊。”周振雄闭着眼,“怎么突然这么有孝心了?知道孝敬你老子了?” 蓝宁坐在周振雄旁边,收着手里的银针,换上一副哀切的语气,“爸,以前都是我年轻不懂事,我知道错了,您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我的依靠,我孝敬您是应该的。” 周振雄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些打量,“你真这么想?” 蓝宁眼底一片平静,从桌上放着的小型医疗箱里拿出几张资料递给他。 一张器官捐赠书,还有几张配型结果,周振雄之前的肾脏是别人捐献的器官,换了两次都不尽如人意,当他看到配型各方面极度符合那一栏,周振雄眼里明显闪烁了一道惊喜的光茫。 蓝宁轻蔑一笑,抬手遮住了上扬的唇线,只露出上半张的眉眼,紧接着那双冷漠的眉眼瞬间湿润,泫然欲泣,“爸,这样可以表明我的心意了吗?” “小宁,你居然有这份心……”周振雄看完放下报告喟叹,视线与蓝宁目光相对时不由微微怔愣。 这狭长锐利的眉眼让他忽然想起了记忆中人的模样,周振雄心下一动,大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懂事了就好,有这份心爸就心满意足了。” “爸,我希望你好好的,除了母亲我在这世界上就您一个亲人了。”蓝宁抓着他的手,声泪俱下,美丽的脸蛋上流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如果我母亲在这的话,也会跟我一样担心您……” 蓝宁掩面擦泪,神色凄凄。 周振雄恍惚间似乎真的看到了蓝宁的母亲,那个女人为了给他生孩子遭受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至今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遭遇了什么。 只留下一个遗孤给他。 而这个遗孤还在他住院后一心为他着想。 周振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要知道当初换肾的时候,连大儿子都没有这个觉悟。 茵茵的孩子竟有这份心思。 “爸爸,我也想为您分担压力。”蓝宁擦着眼泪,放下手,“大哥日理万机忙着处理公司,可惜我没有能力像大哥一样在公司占有一席之地,只能尽我全力留你身边尽孝。” “傻孩子,你大哥未必有你一半孝心。”周振雄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年你只知道往学校里扎,我早就说你学的那个什么医生啊,奋斗到底也是个院长,能有什么大出息?你早就应该回来跟我做事。” “爸您说的是,我知道错了。” “好了,父子之间不说这个。”周振雄拍拍他的手,“你想好了回来做事,南海那边的子公司正开起来,过阵子我让陈叔带着你去练练手。” “谢谢爸。”蓝宁双眼透着十足真诚,“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些年委屈你和你妈了,小宁。”周振雄心里一阵悸动,摸摸他的头说:“你这孩子懂事,最会顾全大局。” “是。” 两个人说了一阵交给蓝宁生意的事儿,梅姨过来提醒有客人过来探望,周振雄有意把他支走,蓝宁也没多逗留,走出去把空间让给进来的客人,关上门。 周振雄显然还没完全相信他转性,不过这也非常符合蓝宁的预期,他们刚才不过做了一场等价的交易。 出门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蓝宁抬起头,镜子中浮现一张雌雄难辨的脸,他抬手摸了一下,嘴角缓缓裂开一个弧度,“谢谢妈。” 周家信佛,相信能用来招财保平安,这兴起于三十年前,周振雄和黎雪在泰国度蜜月的时候,去泰庙里拜佛,偶然认识的一位泰国大师。 之后靠着大师的指点躲过当地Black帮的绑架,免了血光之灾,之后就把佛像请了回来。 一直供奉至今。 晚上七点,蓝宁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拎着鱼往外走。 周家是中式别墅,佛像被供奉在一处安静的偏院。 明天周振雄的寿辰,今天周振雄自然会带着全家老小拜上一拜。 走在长廊上灯火亮如白昼,蓝宁拎着鱼叮嘱,“别乱说话。” 许君言点点鱼头,小声说:“知道知道,啰嗦,你说的那个萨瓦迪卡真的灵验吗?真的能问出来我什么时候变回人?” “光是问没什么可信度,我更倾向用事实说话。” “啥意思?” 蓝宁低语,“你一会儿这样做。” 许君言听完,眼神一亮,“喔,好哇。” 想了一会儿吐了个泡泡问,“说什么都行?” “嘘。”蓝宁伸出手指抵在嘴唇上,长廊的分岔路口黎雪等人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赶。 蓝宁也不知道这个大师的底细,只不过他比许君言更想知道关于人鱼的秘密,迫切到了一定程度,有些等不及。 想从未知的迷雾中探求真相,想把许君言的一切,牢牢掌控在手里,把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扼杀。 更想再次拥抱那个柔软的躯体。 失而复得的宝物,不允许有任何东西他是不知道的,不清楚,不明白的,如果有,那么他一定会用尽方法知道。 许君言手动闭了嘴,甚至装作真鱼游了两圈。 一行人碰面,黎雪面色不善,对他拎着的东西没多过问,简单打了招呼,便往偏院走。 进入佛堂,周围肃穆安静,黄绸高悬上面写着繁琐的泰文,颇具有宗教气息。 一个身穿长袍的泰国人站立于佛像旁,双手合十,嘴里诵着不知名的经文。 所有人低头参拜,闭着眼。 蓝宁趁着拜佛像的间隙抬眼看了看。 这个长袍泰国人就是黎雪亲自请过来的泰国大师。 马明,面相不是标准的泰国人长相,眉骨低平,鼻梁挺拔,山根高,似乎植入了假体,鼻梁处的软骨跟正常的软骨形状有些不一致。 脸部轮廓下垂,不像正常衰老,像经历磨骨后的轮廓。 脸部整过容,这些人为痕迹被掩藏的很巧妙,但蓝宁是医生,对人体的每块骨骼每寸肌肉的位置都熟悉无比,低劣的伪装在他面前放大了数倍,以至于他一眼就看的出来。 马明被注视的久了,注意到了蓝宁,抬手示意他闭眼跪拜,蓝宁露出一个浅笑,带着几分打量,露骨的打量就是对神佛的蔑视和不敬。 马明微微皱眉,刚要开口训诫,对视的人已经闭上眼睛,跟着参拜。 礼成后,周振雄跟马明说了一阵明天寿宴的事就离开了。 蓝宁耐心地等人说完,跟在身后叫住了出殿的大师。 马明闻声转头,转过身双手合十施礼,“二少爷,有何事?” “大师,您看我的鱼怎么样?”蓝宁把早已经放在门口的鱼缸提起来。 鱼在缸里游了两圈,一对绿豆眼歪着头看着马明。 马明看了一阵子,有些疑惑,“二少爷指的是?” “这是我偶然淘来的一条巨斗,大师能不能为我提点提点,听说您在泰国生活,一定很熟悉斗鱼吧,您看成色品相怎么样?” 马明顿了顿,“成色尚佳,品相良好,不过这种体型的实属罕见。” “只有罕见?”蓝宁打量他。 马明跟他对视一眼,说:“二少爷有什么言外之意?” “当然有。”蓝宁挑挑眉,忽然扯过他,力道之大,马明被抓的一踉跄,蓝宁凑近他轻声耳语,“我觉得罕见是因为听一个乡下的道士说这斗鱼体质特殊,能够借尸还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二少爷。”马明双手合十,说:“二少爷,我劝你放下心中执念,否则那人的魂魄必定不安。” “大师你说要是一个人的魂魄投生到鱼身上了。”蓝宁恍若未闻,紧抓那浅黄色的长袍,耳语说:“那不是很神奇吗?” “二少爷,您先放手。”马明脸上浮现一丝不耐,试图扯回自己的衣裳。 蓝宁挑眉,手指点点鱼缸外壁,许君言尾巴一甩,知道来活了,迫不及待地游到水面上,对着蓝宁的口型,一字一句地抑扬顿挫,“嘿哟!我要是不放手~你要怎么样~欧耶耶~~~~~” 带有节奏的说唱看似从蓝宁嘴里说出,最后以带有三百六十五度转弯男高音的“欧耶耶~~~~~”结尾。 响彻四周。 蓝宁开合的嘴巴一僵,紧接着额头的青筋无声地抽了抽:“......” 马明头皮阵阵发凉: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唱起来了?真他妈见鬼! “二少爷,您......”马明迫切想拽回自己的衣服无果,对上蓝宁那带有偏执的目光,心里一阵阵的发怵,这人根本不是正常人啊,虽说以前就听过二少爷精神有点问题,有了点心里准备,但真面对时,又完全是一码事了。 马明在他神经病一样的对视下,移开了目光,忽然看到了远处的周瑾风,立马如获大赦般向投向求助的目光,周瑾风已经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实时走过了来,“小宁在跟大师说什么?” “我问他,这条鱼能不能借鱼还魂。”蓝宁用了自己的原声,捏着鱼嘴,用了点劲,皮笑肉不笑。 许君言不让捏,尾巴一甩,憋笑憋的一直在吐水泡泡。 周瑾风眉毛一挑,“你居然在想这个?” “我天天在想着这个呢。”蓝宁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马上就要梦想成真了。” 不过他的神秘兮兮在外人眼里是神经兮兮。 马明与周瑾风对视一眼,周瑾风说:“大师时间很宝贵,小宁你就别添乱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周瑾风微微一笑,拍拍他的后背,“走,去见见你的同辈,他们都过来了,正吵着要我们过去呢。” “好。”蓝宁得到了他想得到答案,应声。 两人跟大师告别,踱步到大厅,周瑾风便被叫去陪酒,蓝宁寻了个安静的地坐着。 先来的基本都是周家的旁系亲属,或者是交情甚好的。 一些小辈门闲不住,晚上聚在一起开了个小型的party。 蓝宁拿起桌上烤好的饼干小食伸到水面上。 许君言咔嚓咔嚓地啃着:“憋死我了,那个萨瓦迪卡根本没看出来我不是普通的鱼啊。” “他当然看不出来。”蓝宁轻声说:“一个假货而已。” 本以为今天能从大师里套出点真东西,至少知道许君言什么时候会变回来,有没有什么限制。 没想到只稍微试探一下,就把这个假货验出来了。 这样一个草包居然在周家混了三十年都没人发觉。 真是件有趣的事。 “喔,害我白期待一场,那还不如找我呢,我起码还是个真货。” 蓝宁皮笑肉不笑,“找你给别人唱rap?还有我没叫你这么对我的口型吧。” “哈哈哈哈!”许君言想起刚才的场面,噗嗤一声笑出声,钻进水草里,笑的尾巴乱颤。 你有高速运转的小鱼引进中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真是条坏鱼 第39章 郑嘉仪啊啊啊!!! 蓝宁拿起啃到一半的杏仁饼干,饼干底部都是参齐不齐的牙印,咬掉那些小小的牙印,上面似乎残留点鱼味儿,甜甜的,湿漉漉的。 过于美味,蓝宁抿了一口酒中和口腔里的痒,放下剩余的饼干,拿起手机编辑邮件。 昏暗的灯光将他隐匿在阴影里,一人一鱼与远处的热闹并不相通。 写到一半,耳边传来一声脆响。 有人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蓝宁抬头,看到来人神色微动,那人一头卷毛,穿着一身骚粉西装,內双细眉,眼眶深邃轮廓立体,嘴角上扬,透着一股子风流,“嘿,是蓝宁吧?” 没等蓝宁开口。 许君言蹭地从用水草里游出来,在鱼缸里大叫:“郑嘉仪!!!!” 郑嘉仪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最后视线落到蓝宁身上,“蓝宁,见到我这么激动吗?话说我都不敢认你了,你变的这么帅啦?” “唔唔唔唔唔!!” 蓝宁迅速伸手捂住鱼嘴,半笑不笑,“好久不见。” 郑嘉仪单手插兜,看他奇怪的举动,微微皱眉,“好久不见,你成了周二少爷真让我意外,不过你在干什么?你要捂死一条鱼?” “嘘。别说话。”蓝宁低下头,手里的鱼打鸡血一样扑腾,他眼看就要瞒不住,只好无奈妥协,冲郑嘉仪说:“换个地方说话,我带你回房间。” 郑嘉仪改为双手插兜,应声,“成啊,正好我要问你点事儿。” 郑嘉仪跟着蓝宁走进卧室,蓝宁立马咔哒一声把门反锁,拎着鱼缸朝他走过来,郑嘉仪欸了一声,“干什么?想非礼我?我可有对象了。” “郑嘉仪!”一个响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见到我这么激动啊,蓝宁。”郑嘉仪笑了一半嘴角有点僵硬,因为他发现蓝宁根本没张嘴。 “郑嘉仪!”又有人叫他。 “谁在说话?”郑嘉仪四处找了一圈,蓝宁无奈把鱼缸拎到他面前。 “嗯?什么?”郑嘉仪纳闷的瞅了瞅,只见里面的小鱼,鱼嘴一张一合,声音正从鱼缸里传出,“郑嘉仪!是我!” “我的妈!!!!!” 郑嘉仪浑身从头发丝凉到脚底跟,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登时后退好几步,满脸惊骇看看鱼,再看看蓝宁,“这是什么东西?你你你会说腹语?” 许君言在里面跳,跳到鱼缸边缘,鱼嘴一张一合,“是我啊,我是许君言!” “啊啊啊啊!!”郑嘉仪连滚带爬,爬到一边,鞋都蹬飞了,“什么鬼?我哥不是早死了吗?!你是什么鬼???” “操///你二大爷,是我!”许君言趴在鱼缸里,大声说:“我不是鬼啊!郑嘉仪,你怎么还那么胆小!” 郑嘉仪好歹是个成年人,他体面了一下,擦擦额头的汗,转过身靠在墙头,说话声带着波浪线,“蓝宁,你,别以为你说腹语能吓到我,我可是被吓大的。” “我不会说。” “什么腹语啊。” 两个人声同时响起,郑嘉仪头发直接树立起来。 许君言也无奈了,趴在鱼缸上大声说:“高一那会儿你跟别人网恋,花了三万三半年发现她已经六十多了。” 郑嘉仪惊恐的模样退却几分,勃然大怒,“尼玛!” “你找她算账,没骂过她,被她儿子知道了,报警说你骗他妈的养老金……” “我操!” “还有小学春游,你掉粪堆里了,只能光着屁股溜鸟回去,他们都嘲笑你,你说你不想活了,只有我跟你一起脱了裤子溜鸟,结果回去半路被狗追,你怕被咬又跳进去了。” “够了!!!”郑嘉仪忽然大吼,“我他妈相信你是许君言!” 许君言嗷嗷大叫:“郑嘉仪!真的是我啊!我还活着!我死完变成鱼了!” 郑嘉仪愣了能有那么个几十秒,像是做了一场极为复杂的心里斗争,然后频道忽然对上,开始嗷嗷大哭起来。 “哥啊!!我的亲哥!!!!”郑嘉仪连滚带爬的爬过去,抓着蓝宁的裤子哀嚎,“把我的亲哥还给我!!!快还给我!!!呜呜呜!!!” 蓝宁:“……” 他把鱼缸放在地上,郑嘉仪小媳妇上坟一样,抱着鱼缸大嚎,“哥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变成一条几把鱼了????这是什么几把样!!!”他瞅了瞅,继续哭,“还特么的少女粉,怪好看的,呜呜呜!!!!” “我他妈的哪里知道啊,我醒来就这个样了!”许君言大叫着。 蓝宁走到沙发上坐着,托着下巴,眼底晦暗不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君言失态,原来他在郑嘉仪面前是这样不同,开始见到他时拼命躲着不愿意见,现在见到郑嘉仪恨不得贴上去… 那么喜欢郑嘉仪吗。 他会喜欢郑嘉仪吗?应该不会吧,毕竟许君言一直喜欢女人,对待郑嘉仪不过是亲密的朋友。 换作郑嘉仪有那个想法,也只会被厌弃。 但是,这种亲密是不是有些超过他。 说好了他是第三重要的人是哄骗他的? 许君言嘴里有没有实话…… 不对,争论第三第四太蠢了,他要的更亲密的关系,与郑嘉仪不同的关系。 这种关系要一点一点的渗入进去,不知不觉的让许君言依赖,习惯,喜欢。 等到他离不开的时候,他会美味的吃掉他。 除此之外,围在他身边的人都尤为碍眼。 很是碍眼。 要是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该多好。 蓝宁皱起眉,二指点点太阳穴,抑制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别想了,想除掉所有人的想法太蠢了。 等两人嚎完,郑嘉仪嗓子都哑了,才想起来,“哥,对不起,当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郑嘉仪欲言又止,顿了顿,“家里人把我安排在国外整整五年,根本不让我回国,明知道你家出事,你又得病了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只能看着你翘辫子呜呜呜……” “没关系,之前的事别提了,现在过好了就行。” 许君言懂得,许家和郑家是世交不假,许家倒了,郑家有所顾忌理所应当,在那个时候,迅速撇清关系才是应该做的。 他不会埋怨任何人,因为错在他父母。 别人没理由去承担他们带来的风险和后果。 郑嘉仪擦擦鼻涕眼泪,哽咽:“哥,我一回国就急着打听你的消息,本来想问问蓝宁你埋在哪里,我好给你扫墓,没想到呜呜呜……” 许君言啧了一声,“别哭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啊。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郑嘉仪泣不成声,“哥……我以后一定对你掏心掏肺。” 蓝宁淡淡出声,“你不是有对象吗?” “那也不影响我掏心掏肺。”郑嘉仪擦干净脸,低头说,“从今以后,言哥就是我亲哥,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蓝宁放下手,长腿交叠,身体一倾,靠在沙发上,西装口袋上的玫瑰花瓣随着布料的褶皱弯曲,晶莹的露珠掉落,人比玫瑰更冷艳美丽,“他现在是我的。” 郑嘉仪抹了把泪水,忽然有些懵逼,“什么意思?” “我养的鱼。”蓝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带不走。” 郑嘉仪抬头与他视线相撞,心头不由一震。 坐在他面前的人美的像妖怪,矜贵自信仿佛于生俱来,以至于那种游刃有余的自信,糅合着占有**和警告的视线一点不加掩饰,完全倾斜而出。 他在说,这个东西是我的所有物。 郑嘉仪感到了陌生。 这是蓝宁吗,蓝宁以前不是个说话声音小小的,连看人都不敢抬头看的害羞小狗腿吗。 怎么变得这么……这么具有攻击性? 许君言嚎一阵嚎累了,打了个哈欠躺在水里歇息,懒洋洋地说:“蓝宁现在照顾我呢,你别操心了,我在他这挺好的。” 蓝宁心里那点郁结舒服很多。 “哦。”郑嘉仪堪堪回神,心里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是怪异。 但这一晚上发生事太多,比起蓝宁的改变,许君言的死而复生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郑嘉仪惊喜大过惊讶,暂时压下心头那阵不对头的感觉。 晚上的聚会散去。 周瑾风走到小客厅,黎雪脸上敷着面膜,手里攥着一碗燕窝,小口的喝着。 周瑾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我爸睡下了吗?” “睡下了,这阵子身体不好,没叫他多劳累。”黎雪小口抿着燕窝,“你爸今天还跟我说,要让蓝宁到陈审庭那学习。” “真的?”周瑾风颇为意外,“他不是那种上进的人啊。” “什么不是?你真是蠢的可以。”黎学放下茶盅,脸色浮上一起愠怒,“你应该学学人家,会审时度势,你爸病了,知道给他做针灸,知道卖惨,随便说两句,就让他接手新开的个项目,你倒好,你爸住院不上去陪护不说,还送一些没用的古玩字画。” 周瑾风揉揉眉心,叹口气,“我也得忙着正经事啊。” “什么正经事?整天盯着他?那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想上位就上位,跟那个贱人一样。”黎雪说:“你花费他身上的时间,不如在你父亲身上下下功夫。” 周瑾风捏捏眉心,“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蓝宁并没有多大威胁,今天他去祠堂的时候,他还找马明说了一堆神经兮兮的话。” 黎雪刚要发怒,闻言一顿,“说了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忘不了那个男人的事吗?今天来也是为这事,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条鱼,非要说是那人的转世。” 周瑾风说:“之前为了调查那条鱼,还动用了陈动鸣。” “神经病。”黎雪喝下一口燕窝,眼里凶光必现,“听我的,当初就应该做干净。” 周瑾风摇摇头说,“妈,我觉得没必要。” “瑾风,你总是妇人之仁。”黎雪叹口气,“你要知道,他存在一天,你就要殚精竭虑一天,必要时得听妈的,一不做二不休。” “我的意思是说没必要赶尽杀绝。”周瑾风手指指指脑袋,“他这里已经不怎么正常了,你看他现在已经把一条鱼想象成人了,还能有什么能耐?” “脑袋不正常算盘打的那么精?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就不如让他彻底死了往上爬的心。”黎雪说。 周瑾风挑挑眉,来了兴趣,说:“怎么?” 鱼味儿不是鱼腥味儿奥,就是一种……感觉…… 像蓝在梦里亲许的时候,许嘴里的味道,或许是上一秒吃的糖,或者是漱口水味儿,还是清爽的薄荷味儿,总之是一种感觉… 蓝宁没吃完是因为他不爱吃甜食。就把许咬过的吃了嘿嘿嘿嘿嘿嘿。 阴湿BT这一块专业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郑嘉仪啊啊啊!!! 第40章 此鱼生性凶猛 清晨,蓝宁已经起床,穿好定制的礼服,正扣着袖口。 郑嘉仪被一通电话叫起来,随便应付几声后,也从床上醒过来,昨天他本人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并且躺在床上跟许君言面对面聊到后半夜,恨不得把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事都说完。 郑嘉仪找了一圈他“亲哥”发现亲哥躺在桌上的鱼缸里,他抓了把卷毛蹦下床,“我昨天不是做梦吧?” “你觉得呢。”蓝宁垂着眼,对着穿衣镜整理袖口,烟灰色西装雕刻出宽肩窄腰的背部轮廓,完美的像一尊雕像。 郑嘉仪跑到鱼缸前想叫醒许君言,蓝宁斜睨一眼,“别叫,他有起床气。” 郑嘉仪哈哈一笑,摆摆手,“什么起床气啊,没那回事,言哥脾气很好的,起床气是跟你不熟。” 蓝宁眯起眼睛,“跟我不熟?” “看我的。”郑嘉仪说着腻歪地叫了几声,许君言从水草里清醒过来,跳上去就一大尾巴,”叫叫叫!天还没亮就开始叫!叫你爹叫!” 郑嘉仪被抽的一愣。 蓝宁收回目光哼笑一声,心情跟着愉快了些,拿起桌上的香水往脖颈处喷了下,“这是跟你熟了?” 郑嘉仪摸了摸被抽红的脸颊,上面火辣辣的疼,“我靠,劲儿真大。” 见识到许君言的起床气,郑嘉仪也被抽醒了,知道昨天不是他在做梦,是他的竹马好兄弟真的活过来变成鱼了。 郑嘉仪轻叹一口气,说:“知道言哥活着就好了,我妈催我回去,得赶紧换衣服了,宴会上见啊。” “嗯。”蓝宁应声。 今天是周振雄的生日宴会,所有人都要盛装打扮隆重出席。 蓝宁到场时,会场已经热闹起来,郑嘉仪根本见不到人影。 说是午宴上见,但他们其实也没怎么见,看过了台上的明星表演,蓝宁被周瑾风拉着一起挨桌敬酒。 宴会上觥筹交错,蓝宁已经数不清被多少人敬酒,或者给别人敬酒。 上次还是因为他的手术出名被人敬了一圈的酒。 这次那些人依旧热络。 蓝宁轮下来一圈,已经喝的头脑发晕。 周瑾风端着酒杯,看着蓝宁一杯接一杯的喝,旁边的侍应生一瓶一瓶的倒,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上次为了许君言低三下四。 这次是为了什么低头。 那颗天鹅一般高贵优雅的脖颈,像一个又一个人弯曲,得到了什么。 喝完一轮周瑾风扶着已经明显醉酒的人说:“不是接手南海那边的项目吗,来我再带你认识认识那边的潜力客户。” 许君言吃饱了睡,睡饱了刷会儿平板,刷完平板又开始睡,直到下午,迷迷糊糊听见房门电子锁滴了一声,有人踢踏踢踏地走进来,他正巧睡醒了,尾巴动了动从被压扁的水草里起来,张着鱼嘴打了个哈欠。 刚想游过去打招呼,嘴巴一闭,顿感不对。 来人一身漆黑风衣,帽子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从体型上看是个男人,但既不是郑嘉仪也不是蓝宁。 鱼头冒出个问号,难不成是小偷? 小偷走进门四周环视一圈,目光忽地定格在鱼缸上。 许君言神色一凛,四下看了看,他周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一个平板?但是比这更值钱的东西房间里可有的是。 小偷直愣愣的走进他,看了他半响。 一人一鱼对视半秒后,许君言感觉不对劲,这人好像是冲他来的。 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一只手抓住了鱼缸。 哗啦啦啦--- 水流和鱼一股脑倾斜,连同鱼缸倒在了地毯上。 许君言整条鱼被摔的一激灵,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想害他,在地上蹦着逃命,那人想抬起脚踩,顿了顿,改用双手抓他。 许君言在陆地上行动根本不快,没跳两下被捏在手里,顿时发出一阵爆鸣:“操////你二大爷!!!放开我!!!!!” 那人被吓的一惊,猛地甩开他。 许君言一个弹射从地上弹起来,迅速支撑起身体拼命往床底下爬,心脏蹦的快要跳出来,妈的这唱的哪一出?这年头还他妈的有人专门杀鱼啊,他在躺在鱼缸里又不是躺在大润发,招谁惹谁了! 许君言越想越气,一边往床底下钻,一边破口大骂,“你妈的脑残啊,连鱼都不放过!死变态!” 或许他的咒骂起了点作用,身后安静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朝他逼近,许君言顿感大事不妙,快速狗爬,就要往床底下钻,钻进床底的那一刻。 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尾巴把他薅出来,按在地上。 许君言疼的嗷嗷叫,扭头咬了好几口,“放开我!妈的!!你敢动我试试,以后我饶不了你!” 那人胸口极速地起伏,对冒血的手恍若未闻,看着他半响,诡异地大叫一声,像给自己壮胆似的,举起桌上的烟灰缸,冲着许君言的脑门往下砸---- 许君言当下眼前一黑,大叫:“啊啊啊啊,你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随着鱼的大叫,鱼身上的鳞片开始极速变化,浅粉逐渐被深黑替代,青黑色的光茫闪过,那人感觉手底下的东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变异。 从一条鱼变大成透明的肉团,再缓缓的化成人形。 男人哆嗦着嘴唇,四肢都在发软,他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是没见识过这种非人的东西,咬着牙举起烟灰缸继续砸,青黑色的光闪过,烟灰缸像砸到了无形的屏障,被弹飞到地上。 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男人牙齿打颤往下看,对上一双浅粉红色的瞳孔,地上的人像妖怪一样,长着银白色的短发,浅色薄唇一张一合,冷声开口:“我说过我饶不了你吧?大润发!” 紧接着许君言抡起胳膊,一记重拳,将人打翻在地。 男人嘴里吐出一口血,捂着脸惊恐地后退。 许君言从地上站起来,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身上一.丝.不.挂,迈着大步朝他走过去。 “妈的,你是谁?”许君言猛地一脚踢中他的小腹,把他再次踹倒在地,男人吃痛地蜷缩着闷哼,被踹的鼻血横流,惨叫一声。 许君言边踹边骂,“起来啊,死变态,不是要杀了我吗?怎么怂了?” 那个人双手抱头,忽然眼里精光一闪,瞅准机会就要冲他下三路掏,许君言大惊失色,为了保护二弟迅速后退。 那人爬起来大叫:“管你是人是鱼,我今天非杀了你!” 说完抄着一把椅子扔过去,许君言抬臂格挡侧闪,椅子堪堪擦身而过,谁知那人只是虚晃一枪,转过身就要跑。 “有种别跑!”许君言追上去,抬腿就要横踢,然而还没碰到人,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紧接着扑腾一声,跌落在地板上,地板上多了一条粉嫩的鱼。 空气忽然安静,许君言傻愣愣地立在地上,小鱼鳍扒拉两下地板,心里一凉,淦,不是吧。他是奥特曼吗?变身还有时间限制?玩呢? 那人跑到门口手刚搭在门把手上要开门,察觉身后的异常,闻声僵硬地缓慢地低着头,看向地板,一人一鱼对视半响。 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房间里的人放下门把手,神经兮兮地试探,“你,你又变成鱼了?” 许君言梗着鱼头叫:“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那人慢慢捡起地上的烟灰缸,试探着再次走向许君言。 这次换成许君言跑了,他逃命似的连蹦带跳地跑,“我操!!!什么破身体!!!!啊啊啊啊!!!!!救命啊!!!!我草啊!!!” 一人一鱼在房间里追着,那人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抓住鱼身,踩着鱼尾,哈哈哈哈大笑着,举起烟灰缸就要砸,落下一瞬间,又一阵黑光闪过把烟灰缸弹飞,紧接着一只手握住了他。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变身。 男人有点崩溃,“ 你,你又?” 下一刻他就被踹飞,许君言跟个奥特曼似的拔地而起,扑过他,冲他拳打脚踢,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什么破身体!玩我呢!!” 那人被打的有些疯癫大叫着,胡乱地抓起地上的东西砸他,“妖物,妖物!!!” 发疯的人力气颇大,猛然发力,许君言被甩到一边,紧接着那人连滚带爬的就要出门,许君言被一顿砸,砸的火气直冒,跑过去扯着他的脖领子拖回去就要给他一杵子,刚要抬手又一阵青光闪过,熟悉的眩晕袭来,一条小鱼再次落在了地板上,他又双双变回了一条鱼。 那人抱着头,没等到挨揍,余光中看见那条落在脚边的鱼,脑海中有什么彻底崩溃了,“够了我他妈的受够了!!你是引路鱼!!!!你是妖物!!!我要杀了你!!!” 许君言:“我日你祖宗。” 然后再次七手八脚地逃命,就这样一会儿便成人,一会儿变成鱼。 每当那人要杀他时就会变成人揍他一顿,然后再变回鱼被那人追杀。 就这样你来我往。 许君言大概没疯,但那个男人明显疯癫了,一副非要弄死他不可的架势。 但鬼知道许君言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在妈的救命和好气要揍死他之间来回切换。 而那人理智全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两个人扭打着冲破房门。 从门外打到楼梯间。 楼梯下面人声鼎沸,许君言听到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忽然想起自己还光溜溜的,分神往下一瞅,脸上顿时被揍了一拳。 他顿时火冒三丈,吐出一口血沫,“操!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也不管什么光不光的了,冲过去跟他撕打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此鱼生性凶猛 第41章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宴会接近尾声,合过照,蓝宁被扶到沙发上休息。 接下来就是惯例的慈善主题晚会,周瑾风说:“小宁,过会儿还要演讲,别忘了。” 蓝宁歪斜在沙发里,领带都跟着褶皱起来,有些凌乱,“又要用什么招数?” 周瑾风神色微动,笑了笑,“你在说什么,爸让你带他上台说几句话而已,你不是想帮爸爸分忧吗?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是吗?”蓝宁揉揉错位的隐形眼镜,目光成功对焦,饶有意味地看着他,“让你不爽了吧?” 周瑾风收了笑容,马上就会意了蓝宁的言外之意,“你违约在先,弟弟。” “哈哈哈哈。”蓝宁笑的很肆意,又截然而止,“对不起了大哥,可我真的很需要啊,可以饶我一命吗?” 周瑾风恢复了笑面,“该你上台了。” 蓝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形不稳却居高临下,阴影照在他身上,也笑,“好的,大哥。”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结束,众人掌声响起,灯光打在台上,蓝宁迈到台前,身形挺拔,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步履摇晃,就像从小就经过良好的礼仪训练一样,每一步迈的优雅从容,一阵阵闪光灯闪过,长发垂在白钻五芒星胸针上,折射出冷艳的光辉,他拿起桌上的演讲稿,打开后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蓝宁神色淡然,拿起纸张,有模有样地对着无字天书念着,“尊敬的各位来宾朋友,各位长辈,晚上好,感谢在百忙之中参加我父亲的生日宴,并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奉献爱心,我仅代表受到捐赠的贫困山区里的孩子们,感谢各位伸出的援助之手.......” 致辞说完,底下一个记者首先开口:“您好,蓝先生,下台之前可以先问您几个问题吗?” 蓝宁扫了一眼底下的记者,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可以。” “请问传闻您母亲第三者插足,这件事属实吗?” 记者问完,犹如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底下的宾客均面面相觑,会场一时安静下来。 蓝宁收起嘴角。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话题一出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剩下的记者开始七嘴八舌的顺着话题问起来。 “请问您母亲因为非法卖银进去过属实吗?” “您现在跟生母还有联系吗?” “听说您是医生,这么年轻是如何当上副主任医师的,有人对您的学术论文和医学上的贡献存疑,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媒体说完,底下的人一阵唏嘘,里面不乏有商业精英,明星名流,都是与周家关系密切的人脉。 虽然周二少爷是私生子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现在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分明是让周二少爷下不来台。 这些媒体在周家地盘上如此明目张胆地揭底,必然有人背后纵容,众人心领神会的同时对周二少爷在周家的地位有了重新的考量。 甚至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戏。 闪光灯聚集在蓝宁身上,蓝宁身体跟着精神都在漂浮。 一阵阵酒气上涌,他脑袋有些混乱。 却有点想笑。幼稚。 他笑了两声,冷声道:“我没有义务回应舆论,现在是慈善晚会,不是我个人的绯闻发布会,别用捕风捉影的事占用公共资源,浪费各位的宝贵时间,有那精力麻烦你多捐点钱好吗?” 蓝宁放下演讲稿,往下走。 他内心很平静,平静到平淡,想快点回去,拿以前的事刺激他根本没什么用,他不是以前那个人尽可欺负的可怜虫,以前的蓝宁早就死了,死在那个冰冷的解剖台前,或者是下着雨的夜晚,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许是披着蓝宁的皮存活的怪物。 蓝宁死后继承了他的意志。 浑身上下只留下爱许君言这一个执念。 靠着这点执念假装成人,伪装成人。 就这样似人非人的活着。 要是觉得蓝茵的事羞辱到他,那就大错特错。 下面的人不知道有谁开始带头鼓掌,紧接着一阵掌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记者这些问题如同沙砾掉在大海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浪。 流星娱乐的记者眼看蓝宁要下台,连忙追问:“听说您以前靠着外婆拾荒供您上学,直到您现在学业有成,对您已故的外婆有什么想说的吗?” 蓝宁闻言顿住脚步,余光看向他,没了镜片的遮挡,眼底透着森森冷意。 流星娱乐的记者吞吞口水,刚要继续刨根问底时。 砰动一声巨响。 二楼楼梯上忽然带掉下来两个人。 人从二楼撞破楼梯,扑通一声倒在了一张桌子上。 周围的人受惊散开,两个人被摔的不轻,底下的人一身包裹严实的黑衣口罩,倒在桌上呻吟。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一个果男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那人什么也没穿,身形修长高壮,脸很小,乖顺的脸上沾着血,浑身肌肉线条绑紧,皮肤白的像雪,没有任何一点瑕疵,双腿结实有力。 他就这样带着变异辣椒,比模特还要完美的身材比例一.丝.不.挂.地,一脸懵逼地站在了桌子上。 众人惊呆了,连同蓝宁的脸上的表情都定格了。 果男站起来,下面的人捉起桌上的刀叉冲他戳刺,他小腿发力踢开,上去就是一拳,黑衣男被打倒在桌上继续哀嚎。 蓝宁被震的酒完全醒了,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人,大脑中一阵又一阵的嗡鸣,直穿他的灵魂深处,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在战栗,空白。 失去一切行动能力。 这个人,这个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是他的,是他的执念,是他的**,思念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想着的,念着的,恨着的,这个人。 现在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他前面。 在熬过每天地狱一般的日子里,终于迎来了曙光。 蓝宁此时是一个无比忠实的信徒,带着虔诚痴迷看向人群中间的人,缓缓地不自觉地裂开嘴角。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上帝。 感谢上帝,把他还给我。 他愿意为此献祭一切。 许君言抬头,注意到周围的视线,脸一白,嘴唇动了动:“我靠。” 周围乌泱泱一群人,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圈。 “丢死人了……”许君言脸色涨红,扯着底下人的衣服,“妈的,杀人犯给我起来!把衣服给我穿!” 底下的人呛咳两声,倒在桌上呻吟。 旁边人惊恐地往后让出了一个巨大的空圈。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果男人脸上沾着血,浑身透着神经病三个大字。 “哎,蓝宁你在这!”许君言眼看扯不动,余光中撇见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招呼站着的人。 蓝宁被那一声唤回自己的神志,颤抖着手脱下外套,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罩住他的下半身。 不是醉酒,是极度的兴奋,兴奋到了蓝宁大脑皮层都在颤抖,“言言。” 他抬头,眼里透着兴奋的黑:“是你吗?言言?” “是我呀。”许君言接过外套,在腰上系住,轻盈地跳下来,“谢了啊。” 蓝宁接住跳下来的身体,就像接住了他的全世界,他残缺的人生就此完整。 他恨不得亲他,吻他,甚至于在这里与他合二为一。 可是瞧见他浑身都是血的样子,理智把他拉了回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哪里伤到了?怎么回事?怎么变回来了?” “哦,我没事,都是小伤而已。”许君言擦擦脸上的血,睫毛动了动,浓密的睫毛耷拉着,连带着娃娃脸带着几分委屈的假象,视线转向桌上的人,“这人是变态,他要杀我……” 许君言说着指指躺在桌上的人,转过头刚要继续说,被一阵白光闪过,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声,闪的他眼睛一阵刺痛,他脸一黑,抄起桌上的酒瓶,精准砸在刚才拍他的摄像机镜头上。 嘭地一声,镜片飞溅,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发出一声惊叫。 许君言推开脸上的手,上去就要揍他,“拍拍拍!拍你爹拍!” 蓝宁头脑迅速冷却,抱紧要冲出去的身体,“回去再说,先回去穿上衣服。” 这样太引人注目了,这样很不妙。 “哦,这个变态别让他跑了。”许君言脾气很大,但是完全讲道理,知道自己现在光屁.股丢人,不宜久留,只好嘱咐他,又指指桌上的人,重复道:“他真的是个变态,他连鱼都杀。” 蓝宁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阵,眼珠一转,视线转移到人群中。 两个人走出人群。 周瑾风愣愣的,直到黎雪拉扯他才回头,黎雪见周瑾风脸色苍白,心里也一惊。 “妈,世界上真的有借鱼还魂。”周瑾风声音有些发抖,说:“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蓝宁的别墅里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蜡像......” “先别管这个!”黎雪气急败坏,抬眼的一个瞬间,与蓝宁对上了视线,碰撞的那一刻,黎雪浑身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强烈的不安,“先把那没用的蠢货带走!今天的事不要闹出去,别让你爸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黎雪狠狠推了一把发愣的周瑾风。 “好。”周瑾风堪堪回过神应声。 蓝宁带着他回了房间,浴室里一片水声,他靠在墙上,看着一地的狼藉,倒在地上的鱼缸,散落的家具摆件,湿漉漉的地毯,无一不再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斗。 有人对他的宝贝下手。 他差一点再次失去他。 手指用力扣抓着墙面,留下几道模糊的血迹。 浴室水声停止。 翻涌的情绪上升又下降,慢慢的平息平静,蓝宁低声问:“你怎么变回人的?那人又是怎么杀你的?” “怎么杀我?我正在缸里睡觉,然后那个变态就进门,直愣愣的冲我来了,把鱼缸打翻了就要杀我,我跟他打了半个多小时,他打不过我,一直用阴招,”许君言在浴室里说,他并不想提那些阴招有多猥琐,反正把他气的牙根痒痒,还差点蛋.蛋不保,“我一脚把他踹到门外,我俩在走廊里打架然后撞在楼梯上就掉下去了。” 许君言冲完澡,穿上浴衣出来,白皙的手上有几道划痕,他并不在意,嘟囔着系自己的腰带,“还好危急时刻变回了人,但是啊,这个变人的情况很不稳定,一会儿变鱼一会儿变人的,他一直追着我不放,要不是我最后……” “你的意思是从人变回鱼,那人还追着你吗?”蓝宁手指响了几声。 “是呗。他根本就不怕我。还好我最后没再变回鱼。”许君言系好腰带,把冒出的血痕往衣服上蹭了蹭,丝毫不在意,抬起头说:“我变回了人了嘿。” 许君言很是兴奋,眼神亮亮的,变回人的兴奋已经压过了一切,冲他展示了一圈,“我变回来了。” 蓝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视线描绘着他发丝,脸颊,额头,鼻梁,再到嘴唇,最后直视他的眼睛。 许君言的眼睛依旧明亮,透着明艳的热烈和张扬,像干净的琉璃,映出自己阴暗扭曲的面孔。 丑陋,像一只失去理智的恶鬼。 “看我,我变帅了没?”许君言叉着腰,带着清爽的潮湿的洗发水的气息侵袭着他,问:“哥帅不帅?” “嗯。”蓝宁深呼一口气,笑了笑,阴郁暴躁的风暴退却,瞳孔里映出许君言的影子,“你回来了,真好。” “是啊,都过去五年了。”许君言说,蓝宁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两个人忽然无声对视,按理来说应该庆祝应该欢呼,激动的互相拥抱着大叫,庆祝他重获新生。 但相反的,他们都没有那种兴奋的情绪,就这样看着对方,四周静谧,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感。 蓝宁只是那样沉静的看着他,许君言一时也说不出话,想起多年前,在医院的时候,蓝宁背着他的外婆去看病,露出过类似的目光。 沉静的,柔和的,坚韧的,又是破碎的,那双眼睛透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起来看的让人心疼。 一丝长发滑落在脸颊,蓝宁靠在墙上的身体动了动,手臂柔软地垂在身体两侧。 铃铛响了一声。 许君言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手腕的红绳上坠着一个带着铃铛的平安锁,他其实早就看见了,蓝宁每次走到他身边时都哗啦哗啦的响。 虽然这个铃铛声音很小。 但他听的见。 许君言自己戴的时候都没觉得有这么响过。 “还给我。”许君言没头没脑地说出来。 蓝宁倚靠在墙上,摇摇头。 那行为颇为幼稚又执拗。 “干嘛不给我,这是我的。”许君言也没有很想要,抬手把上面的铃铛拨弄了一下,另一面刻着的许字彻底显露出来,说:“你还挺想我呢。” “很想。”蓝宁歪在墙上,轻声说:“从你骗我出国的那天就在想。” 许君言忽然心中一酸,收敛了笑容,过去的这些年,之前的种种,与蓝宁的不告而别,现在死而复生,记忆一股脑砸过来,心里像塞了棉花,堵的他发酸,他上去抱住了他,“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 蓝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像是跨越到五年前,那个清晨,许君言不是不辞而别 ,而是在外面转了一圈,推门而入,就这样抱紧他说:“我回来了。” 这算什么,是你的认错吗? 但这是五年后,已经是五年后了。 我变得不是我。 我已经恨你了。 蓝宁抱紧他,双手勒紧他的血肉,骨骼,想把他融进身体里,那柔软的身体,带有热度的身体,跳动的心脏一并吞噬。 想做.爱。 如果你爱我我就不恨你了,我们做一次,我什么都能原谅,但你不爱我呢,你他妈是个混蛋。 “没关系。” 蓝宁抱紧他,闭上眼后,又睁开眼睛,“回来就好。” “嗯。”许君言腰背被紧紧勒着,让他有点呼吸困难,暗自挣了挣,推推他的手臂,“你手劲挺大啊,想勒死我吗?” “想过。”蓝宁头垫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们就这样一起死吧。” “说什么傻话啊。”许君言噗嗤笑了一声,笑的胸腔一阵颤动,震动的蓝宁胸腔跟着颤动。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胸腔贴着胸腔,蓝宁就这样感觉那有力的心跳带着笑的颤抖,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胸口。 占有**爆到了顶峰,想.做。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力抱紧他发泄。 “有病啊,快松开我,别矫情了啊。”许君言觉得有点别扭,蓝宁的头发弄的他脖子好痒,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像有一双小手捧着他的心脏揉,弄得他心里酸酸涩涩的,还透着点麻酥酥的感觉。 像游在水里,无意穿过那只手,尾巴刮过手指带来的那点意犹未尽。 “好痒啊,蓝宁,松开我吧。”许君言有些不理解自己会有这种感觉,索性不想被抱着了。 声音有点小,像撒娇一样。 蓝宁小腹一阵收紧,放开了他。 许君言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没来由有点局促,便说:“那个凶手还在楼下。” 蓝宁恢复了点理智,声音有些暗哑,“我去处理。” “我也去。”许君言忽然恢复了活泼劲,“他被我揍的一时半会儿跑不了,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在这待着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你现在什么身份也没有,不要露面,我叫郑嘉仪过来陪你。”蓝宁抬手用袖口擦擦他脸上残留的水珠。 许君言眼睛闭了一下,厚重的睫毛被水汽打成几缕,精致的像一个大号的人形玩偶,他无趣儿地撇撇嘴,“这样啊。” 想起蓝宁戴着小铃铛一走一响,就觉得很瑟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第42章 养鱼人的自觉 郑嘉仪急匆匆地赶过来,本来因为临时有事提前回去了,又被蓝宁一通电话叫了回来,听说他言哥忽然变回人,哇哇乱叫地冲上去抱住许君言。 蓝宁随手关上门,留下两个人团聚。 郑嘉仪抱着他痛哭流涕,“言哥,你终于变回来了。” 许君言推开他,“行了行了,别恶心了。” 郑嘉仪看着他半响,吸吸鼻子,“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就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许君言转身走到镜子前。 许君言也觉得不可思议,当鱼的时候想过变回人,现在变回人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镜子里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形。 许君言撸起袖子,曲起一条手臂,抓抓自己的凸起的肱二头肌,“感觉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比原先的肌肉要大多了,长高了一点,脸也变得不大一样了。 怪不得他有一阵变得那么饥饿,原来是用来长身体了。 “当然不一样了。”郑嘉仪说:“过了五年,言哥你变壮了。” 许君言研究完身体,把自己扔在床上,深呼一口气,举起手攥了攥,“感觉做梦一样。” 郑嘉仪看了他半响,也跟着躺过去,“谁说不是呢,蓝宁去哪里了?” “去处理谋杀我的人了。”许君言看着自己的手,还沉浸在变回人的喜悦中。 郑嘉仪露出惊愕的表情,“谋杀你?” 月黑风高,四周寂静,宾客陆陆续续退场,这场宴会也彻底结束。 周瑾风处理完那个荒唐的突发状况,有些疲惫地走到房门前。 门没关,敞开了一条缝隙,周瑾风没多想,想着是佣人打扫过忘记关门。 推开门走了进去。 灯也是关着的,他微微皱眉,抬手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忽然一阵强风略过他身后。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颈。 周瑾风一瞬间大惊,感觉有人贴到他身后,他本能地挣扎起来,但力量悬殊如同蜉蝣撼树,他的脸跟着涨红。 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股力量忽然松开,灯光大亮。 大量的空气钻如肺部,强烈的痛苦和眩晕让他支撑不住身体,跪在地上用力的呛咳。 眼泪直冲鼻腔酸涩的睁不开眼。 周瑾风捂着刺痛的脖颈,微微抬头,看见了漆黑的皮鞋,深色的熨烫的笔直的西裤,一只修长的手垂下,手里勾着一条深红花纹领带。 这是他昨天戴过的那条领带。 原来刚才勒着他的就是这个....... 周瑾风连连退后,再次往上看,对上那人的眼睛。 一瞬间咳出两口血丝,嘶哑地出声,“蓝宁......” 蓝宁站在地板中间,迈开脚步,红底黑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带着手里的领带跟着摇晃,“大哥,晚上好,今晚过的愉快么。” 周瑾风抓起地上的手机,爬着站起来,“小宁,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是不是很神奇。”蓝宁看着他说:“一条小鱼变成了人,是不是很神奇?” “什么?那怎么可能?”周瑾风捂着脖子呛咳两声,另一只手按在手机屏幕上盲找着保镖的联系方式。 “我养了一条会变成人的鱼。”蓝宁一步一步靠近他,周瑾风连连后退,“弟弟,有什么事,慢慢说好吗?我………我们之间......” “但是你想杀了他。”蓝宁忽然抓住他,问:“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是你最爱的弟弟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瑾风身上直冒冷汗,给保镖发了速来的信息。 蓝宁放开他,把手上深红色领带上的褶皱抚平,垂下眼说:“别这么着急联系人啊,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刚才就做了。” 蓝宁拿起领带缓缓绕在他脖颈,“大哥,我知道是你,知道他是鱼的只有你,我,黎雪,马明,这个用小脑想都想得出来,你们杀我的鱼无非是想刺激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但你知道我爱他,我爱他爱的疯了,他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大哥,你明白吗。”蓝宁忽然捧着他的脸,盯着他说:“他是我的命,你能明白吗?” 周瑾风呼吸急促,僵硬地点点头。 蓝宁猛地扯过领带,轻声耳语,“我不希望今晚的事从这个别墅里传出去,你肯定也不希望,所以把你手底下那些狗媒体的嘴闭紧了,我就当你和黎雪做的事从未发生过,好吗。” 领带松了松,修长的手指在他脖颈处轻柔的环绕,打了一个标准的领带结。 周瑾风只觉得身体冷到极点,以至于完全动不了。 蓝宁放开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晚安。” 蓝宁刚说完,几个保镖冲了进来。 蓝宁面无表情与保安擦身而过。 保镖们面面相觑后,冲进屋里,询问道:“少爷,有什么事?” 周瑾风捂着淤青的脖颈摆摆手,只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 蓝宁回到房间,里面的灯光昏暗,许君言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郑嘉仪闻声站起来,“事情怎么样了?找到是谁了吗?” “找不到了。”蓝宁抚了把垂在脸颊的长发,顺手拢到耳后。 “什么意思?到处都是监控,怎么会找不到?” “就算找到了,他的身份也解释不清,许君言现在是黑户。” 郑嘉仪一下子沉默了,许君言已经死过一回了,就算真的找出来,也不能把那个人怎么样,还有把许君言的身份暴露出来的风险。 “别担心,他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那是啊,行凶杀人,肯定会藏起来。” “嗯。”蓝宁走到床前问,“他睡着了吗?” “睡着了。”郑嘉仪神色有些古怪。 蓝宁忽然觉得很安心,抬手勾勾许君言的耳边的发丝,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蓝宁笑了下,“装睡。” 许君言猛地睁开眼,yes了一声,“我赢了,郑嘉仪。” 郑嘉仪爽快地给他扫了200快钱,非常不服,“你怎么知道他在装睡。” 怎么知道的么,因为许君言当鱼的时候,有时发脾气不想理人就装睡,只要勾勾他的鱼鳃旁边的部位,鱼鳍就会动。 他耳朵那一带很敏感。 不过他不想把这个属于他的秘密分享给别人。 蓝宁眼底的黑被化开,温声说:“还拿我打赌呢?” 许君言坐起来摊手,“啊,反正也无聊,我已经跟郑嘉仪说了三遍我裸奔大战蒙面人的事儿了。” 郑嘉仪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不怕裸奔被人拍下来搬到网上啊?” “我身材这么好怕什么?”许君言看似不在乎,实际上没招了,当时被人抱着就摔下去了,他有什么招,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会的。”蓝宁靠在旁边的床头柜,歪着头看他,说:“这件事涉及周家的颜面,不会有人敢发到网上。” “哦。”许君言又把自己扔在床上躺平,“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哈哈哈哈。”郑嘉仪笑出声,“可惜当时我没在场,我在场高低录下来刻成光盘永久保存。” 许君言给了他一掌,“滚蛋。” 郑嘉仪揉揉被打的胳膊,撇撇嘴。 许君言想到什么了说:“真的查不到了啊,我觉得他身份不简单,居然对我一点也不害怕,你看郑嘉仪第一次见到我吓的快尿裤子了。” “我没尿裤子好吗。”郑嘉仪反驳。 “也许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蓝宁笑了下,收回目光起身说:“我去洗个澡。” “哦,我看他精神也不正常,哪有人追着鱼杀的啊。”许君言纳闷地躺回去,双手枕在枕头上。 这件事就这样草草收尾,无疾而终。 郑嘉仪看着蓝宁的背影,忽然感叹说:“言哥,蓝宁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这小子现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魅力。 “是啊。”许君言折腾一通真的累了,没精力再思考别的东西,“变得真帅啊,蓝宁要是女生,我肯定会喜欢的。” “你喜欢?”郑嘉仪睁大眼睛。 许君言打了个哈欠,“他的脸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惜是个男人。” “男人也可以啊。” “滚。”许君言踹了他一脚。 郑嘉仪拍拍脑袋,“忘记了,你讨厌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养鱼人的自觉 第43章 我只喜欢你的脸 许君言是喜欢蓝宁的脸,这点他不否认。 追溯到过去,大概就是在蓝宁表演舞台剧的时候被狠狠地惊艳到了。 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脑子里飘。 甚至于弥留之际,把他的照片拿出来看上一阵。 等到最后的那段日子,他太难受了,动一根手指都费力。 于是许君言把他调成了屏保。 这样每天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但那张女装照片越看越不清晰,透过那张画着妆的脸,脑子里浮现的是他们的过往,蓝宁的笑,蓝宁的哭,最后定格在他流着泪吃那碗蛋炒饭,还有那只偷偷摸过来的手。 那时候许君言在想,要是能重新活一次,他要一定在他面前继续装逼,然后再也不让他哭了。 至于为什么不想让他流泪,许君言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想想,当初那么喜欢看他的照片,大概仅限于喜欢他的脸,怪就怪蓝宁长的太像女人了。 让他产生了一些喜欢的,想保护的错觉,追根结底就是,他只欣赏他的脸而已。 他不可能会喜欢一个男人。 许君言从车上下来,仿佛才有了变成人的实感。 忽然旱地拔葱似的往前疯跑,猛地跳着摸一下头顶的树枝。 或者蹲下来撸路边的流浪猫,看见别人在那边打篮球,冲过去跟人乒乒乓乓地的玩一阵。 然后大汗淋漓地回来。 郑嘉仪跟他疯跑了两个多小时,穿皮鞋打的脚都磨出水泡来了,瘫坐在树荫下长椅上休息。 “别太累。”蓝宁说,“外一再变回去就不好了。” 蓝宁把水递给两个人,拿起一条毛巾淋过凉水拧干,折成方块,走到许君言面前,抬手轻轻擦拭着他的脸,把上面的汗水吸干。 那手指细长,骨节突出,手背上因高温浮起的青筋交错,是一只十分稳健有力的手,抓着毛巾垫着他的下巴壳,在到凸起的喉结,脖颈,耐心细致的擦干每一颗汗珠,像擦拭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蓝宁神色宁静愉悦,仿佛这件事已经做了千万遍一样。 祖母绿袖扣扣在纯白色袖口上,被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光。 郑嘉仪被光闪了一下,瞥到这两个人的举动,喝水喝到一半,差点没被呛到,慌乱地嘴里半口水吞咽下去。 然后就这样看着蓝宁非常涩情的给许君言擦完汗,然后慢慢擦擦自己的手。 他忽然茅塞顿开,他终于知道蓝宁那股莫名的占有欲是为什么了。 许君言瘫在椅子上,闭着眼一脸意犹未尽,似乎还没玩够。 休息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站起来,“走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你借钱给我。” “去哪?” 许君言第一时间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三个人走进一家手机店,许君言扫着柜台上的手机问:“最新款的在哪里?” 店员看见这三个人都看呆了,同样的帅,却各有各的帅。 那个圆脸要比其他两个人更加出挑一些。 尤其那有特色的发色和瞳孔,配上那张张扬精致的脸,跟三D建模建出来似的。 许君言低头拿过最新款的手机体验,睫毛长的像把小扇子在颤动。 许君言比以前长开了些,但是脸还是圆的。 眉眼长的更开,褪去了稚嫩,嘴唇上的痣变得很色情。 蓝宁真想把那颗痣咬下来。 郑嘉仪推推蓝宁,“言哥长的帅不?” 蓝宁收回目光,“嗯?” “你都看呆了,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郑嘉仪挤眉弄眼,“一直盯着他看,刚刚还给他擦汗。” 许君言正跟店员说话丝毫没注意到坐在柜台旁说话的他们。 蓝宁思考了两秒,“有什么意思?” “那个意思。”郑嘉仪点点柜台,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言哥。” 蓝宁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郑嘉仪鬼鬼祟祟看了眼不远处的许君言,确定他听不到,压低声音,“你知道言哥昨天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喜欢你的脸。” 郑嘉仪忍不了一点,又说:“还说你要是女人他就会喜欢你。” 蓝宁轻嗤一声。 “你别不信啊。”郑嘉仪说:“其实我觉得言哥对你还是有点那个意思。” “就这个了。”许君言把样机还给店员,随后大步走过来。 郑嘉仪立马住了嘴巴。 许君言手臂搭在蓝宁肩膀上,无聊地拿起他一缕头发甩着玩,“虽然活了,但我现在一分钱没有,早知道有复活卡,我就留点钱给自己了。” 发尖时不时碰到他的脸,蓝宁有点痒痒,抬眼说:“那怎么办?你付不起手机的钱了。” “跟我装蒜呢。”许君言拿头发扫扫他眼睛,这些天那次不是吃蓝宁的喝蓝宁的,还跟他装。 还有他网购那些东西都是用的蓝宁的钱。 现在才跟他装糊涂。 蓝宁闭了闭眼,笑了下。 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郑嘉仪哎呦一声,“言哥怎么不借我的钱,蓝宁的钱有香味儿啊。” “滚滚滚。”许君言上去给他两拳,抢过手机去前台结账,“以后还你啊。” “嗯。” 许君言走后,郑嘉仪啧啧两声,“哎呀,我感觉的还是对的,言哥还真的挺喜欢你的。” “因为我长的像女人?”柜台上有个小型鱼缸,蓝宁顺手拉了过来,摆弄着。 鱼缸里有两条浅黄色的金鱼,在追着着打闹。 蓝宁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鱼缸,他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这只是其中一点。”郑嘉仪凑过来,手臂搭在他的肩膀,轻声说:“言哥以前喜欢一个女生,那时候我跟他是同桌,每天上课的时候言哥就喜欢摆弄她的头发玩,像刚才那样。” 蓝宁心里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快速跳动几下,抬眼看他,“喜欢为什么没在一起?” “因为那个女生害怕啊,以为言哥是个小混混。”郑嘉仪俯身过去耳语,“主要是他太腻歪了,恨不得24小时缠着人家,人家害怕挺正常。” 两个人头贴着头,姿势十分亲昵,尤其蓝宁头发还长,从远处看就像一对热恋的小情侣在说悄悄话。 郑嘉仪偷偷笑了笑,“其实言哥感情这块缺根筋,喜欢人家不开口,就跟在屁股后,送礼物,送完也不吱声,女生被吓的每天躲着他,最后受不了了告诉老师说他是流氓,言哥知道后哭的老伤心了,然后再也没交过女朋友,哈哈哈。” 许君言付好钱,转身就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心里莫名泛出一股酸味儿,拎着手机袋子,快步走过来用力踢了郑嘉仪的凳子一脚,“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郑嘉仪立马收起笑容,搂了搂蓝宁,“没有,我跟蓝宁讨论鱼呢,是不是,蓝宁?” 蓝宁看着缸里的两条小金鱼点点头。 “鱼?”许君言看了一眼蓝宁,蓝宁正低头逗弄鱼缸里的鱼,他莫名心情不爽,“这破鱼有什么好看的啊,丑了吧唧的,没品位。” 连他一个尾巴尖都比不上。 说完把嘴里口香糖扔鱼缸里了。 水花溅出来,蹦在蓝宁的脸上,蓝宁笑着说:“这不挺可爱的么,要不买几条给你做个伴?” “给我作伴?”许君言一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是有鱼鳃,鱼鳃都要鼓起来,“不需要,把那破鱼放下!” 蓝宁拿出口香糖,用纸包着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许君言盯着他的动作,确定要跟过来了才大步往前走。 郑嘉仪追上去,撞了撞他,“言哥,火气这么大啊。” “少废话。”许君言扯过郑嘉仪,“赶紧走。” 蓝宁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露出一个笑。 出来手机店,蓝宁又跑到儿童乐园去玩钓鱼,许君言十分不理解,以及觉得他很幼稚,买了一堆名牌衣服和鞋子,拎着一堆大包小裹地扔进车的后备箱。 这些花了十来万。 许君言打开副驾驶做进去吹空调,拿起蓝宁的手机,导入自己的联系方式,“逛街比打球还累啊。” “还想买什么?累了我去买。”蓝宁俯身,身体倾斜过来,给他系安全带。 车里空间狭小,靠近的瞬间,许君言能感觉蓝宁的衣服在压着他的胸口。 “不用了。”许君言靠在座椅上,当鱼的时候并不觉得蓝宁接触时有什么感觉,甚至经常躺在他手心里玩,现在不大一样,车里空间就狭小,蓝宁的身体像带着一种无法忽略的存在感,他贴近的瞬间让他身体麻酥酥的,像被轻轻摸了下尾巴。 许君言推了他一把,刚要开口,随后鼻子动了动,鼻尖猛地钻进一股子怪味儿,他皱起眉,“你身上怎么有股鱼腥味儿啊。” “嗯,摸了两下,那边的鱼很亲人,手感很不错。”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蓝宁若无其事坐回去,浅色的衬衫上有一块不规则水渍,像是被什么蹭上去似的。 “哦,爽死你了,整天摸臭鱼。”玩店里的鱼还玩不够,还专门跑到钓鱼的地方玩,许君言把他手机扔在他身上,嘴里的薄荷糖咬的嘎嘣嘎嘣响。 蓝宁小腹被砸中,笑了下,”挺爽的,不像有些鱼脾气大,只会咬人。” 蓝宁接过自己的手机,许君言穿了新买的短裤,露出白晃晃的两条腿,长腿窝在副驾驶里有些憋屈地弯着,蓝宁目光在那腿上多停留了几秒。 “你说我呢?”许君言转过头,磨着后槽牙,有种想把那些鱼都吃了的冲动。 蓝宁目视前方,启动引擎,“怎么会,你很乖。”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羽毛似的在许君言的心尖尖上挠了挠。 许君言皱眉,“你说什么呢,别恶心人。” 郑嘉仪正在后面打电话,一口一个宝贝的叫着,叫的十分甜蜜,“宝贝,听话啊,我真的有事忙,听话,你好乖,亲爱的宝贝,我没有在外面乱搞,我真的是在跟朋友玩,宝贝,我知道你乖,亲老公一口,你最乖了。” 许君言顿时感觉脸上有些燥热。 好像那声宝贝是从蓝宁嘴里叫出来似的,这么粘牙,麻酥酥的电着他的后背。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回人就感觉这么奇怪。 总是对蓝宁有反应。 许君言大叫一声,“停车!坐这真憋屈!” “嗯?”蓝宁找了个路边停下来。 许君言下车砰地一声关掉车门,下车绕道后面,把前面的座椅调高,伸直了双腿。 像个大爷一样坐在后面,“这样好多了。” 一定是他变回人还不适应,才这么奇怪,或许过阵子就好了。 还有蓝宁,蓝宁就是那种直白的性格,从以前开始不就这样吗。 说话方式很别扭,或者不大会说话。 对就是这样。 许君言深呼一口气,“开车吧,我想吃松鹤楼的烤鸭,不,还是先剪头发吧,这一头的头发我真受够了,像水草一样。” 蓝宁点点方向盘,这个性格,跟当年简直一个样。 当鱼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当人的时候,那股唯我独尊的嚣张劲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嘴硬,自以为是,自大无比,一根筋。 说别的鱼臭,你才是最臭的鱼。 郑嘉仪倒是很习惯,搭话,“哎,我知道一个造型店剪的不错。” 几个人去造型门店剪完头,来到松鹤楼,点了一桌子菜,边吃边聊天,许君言说:“我之前停在你家的车还在吗?” “那辆超跑?”郑嘉仪说:“在啊,我一直在保养呢。” “帮我卖掉吧。”许君言说:“那车在我名下,不过是我爷爷在的时候送给我的,十年前的车值不了几个钱了,四五十万应该有的。” 许君言刚在手机里查过。 “言哥,你缺钱吗?”郑嘉仪说:“我给你转。” “别。”许君言制止了他,“我还没穷到靠人接济呢。” “好吧。”郑嘉仪拍拍他的肩膀,“言哥,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我为你赴汤蹈火。” “先帮我把车卖了。” “成。” 蓝宁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他酒量不行,但是许君言酒量更差,郑嘉仪算是最好的。 酒过三巡,蓝宁才慢悠悠地说:“你卖车是要干什么?” “还你的钱啊。”许君言又说:“那车是干净的,不是用我父母黑心钱买的。” 许君言半醉不醉地趴在桌上,“我不随便花别人的钱。我许君言光明磊落,花的每一分都要还上。” “我知道。”蓝宁靠在椅背,许君言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 他查过许君言的一切,他父母根本没有留给他钱,许君言后来治病的钱都是他自己的压岁钱。 花到最后一点,不忘记给蓝宁转过去救济他生活。 但那笔钱,是引领他去地狱的绳索。 反反复复告诉他,许君言一直在想着你,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蓝宁就这样看着他睡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我只喜欢你的脸 第44章 博弈 酒桌上就三个人,蓝宁坐在中间,左边是许君言,右边是郑嘉仪。 桌上的饭菜吃的差不多。 许君言半杯白酒就趴在桌上了。 郑嘉仪酒量比他好很多,根本没醉。 蓝宁靠在椅子醒酒,郑嘉仪意犹未尽侃侃而谈,“言哥是我见过最爷们的男人。” “他的车我买了。” “说这个太见外了,这件事不用你操心。”郑嘉仪摆摆手,给他递跟烟说:“我一直想问你,言哥的骨灰一直在你这?” 蓝宁起身接过烟,觉得现在也没必要遮掩什么,“是,我给他收的尸。” “你学脑外科是不是因为他?” “嗯。”蓝宁歪着头过来蹭火。 火光闪过,蓝宁吐出一口烟雾,自从养鱼后他很久没抽烟了,因为许君言不喜欢烟味儿,手上有烟味不愿意靠过来,他察觉到这点后就一直没有抽,现在许君言睡着了,这个约束就成了摆设。 一切哄他开心的玩意儿也不必用了。 蓝宁另一只手放在许君言的大腿上,捏了捏。 紧实柔软的肉充盈手心,跟想象中的一样好。 许君言根本没反应,睡的像条死鱼。 郑嘉仪点了跟烟,没察觉蓝宁的举动,又问:“他知道吗?” “不知道。”蓝宁思绪放空,捂着脸轻叹,“我不想被他揍了。” 郑嘉仪忽然大笑,“那都是以前了,他那时候揍人是挺狠的,现在他要是知道你喜欢他,大概不会揍你,不过你应该知道言哥喜欢女人吧。” “我怎么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蓝宁自嘲,看着火星燃烧,“毕竟我已经领教过了。” “他给你打出阴影来了?哈哈,没事的。”郑嘉仪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他讨厌gay吗?” “因为董宇?”蓝宁想了下,“还是那时候被我恶心到了?” “不是,跟你没关系,董宇做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郑嘉仪摇摇头,“他在认识你和董宇之前就已经很讨厌了。” 蓝宁略微诧异看向他,“还有别的原因?” “这个嘛,或许他本人不会觉得怎么样,但从那之后,他就变得很讨厌gay。”郑嘉仪手指弹弹烟灰,神神秘秘,“那要从以前说起,他以前......” 说到一半,许君言蹭地坐起来,大叫:“我要吃进口鱼粮!” 郑嘉仪连忙住了嘴。 蓝宁收回放在腿上的手,看着许君言,只见许君言说完脑袋压在堆叠的玉米片上,张着嘴铲了一口。 蓝宁:...... 谈话被打断,郑嘉仪轻轻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不说了,你要加油啊,蓝宁。” “嗯。”蓝宁按灭刚点燃的烟,温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郑嘉仪一阵心软,之前还觉得蓝宁性格有阴沉,现在看来跟以前差不多啊,还是那么的体贴细心,那些偶尔散发出的阴沉的压迫感大概是蓝宁性格太内向,给人的一种错觉。 蓝宁拿起手巾快速擦了一遍手,骨节突出,修长优美的手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从成堆的玉米片上拯救回来。 许君言脸上都是圆圆的小玉米片,头发沾着被压碎的残渣,嘴里塞了一口在嚼嚼嚼。 看起来醉的不轻。 蓝宁抬手把他脸上的碎屑摘下来。 许君言吃完嘴里玉米片,双眼没有焦距,虚虚地看着前方,身体像个不倒翁似的前后打着晃,“你们在瞒着我说什么?说我坏话呢?” 蓝宁把他歪斜的身体扶正,说:“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许君言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打开游戏,开始迷迷瞪瞪地打游戏。 郑嘉仪忍住了掏出手机录像的冲动,捂着嘴偷笑看着他耍酒疯,蓝宁说:“玩的什么游戏?” “谁玩游戏了?我在背单词。”许君言手指在屏幕上扣着,“这书怎么翻不到下一页……” “你现在不用学习了。” “谁说的!我要当大鱼星!”许君言忽然激动,扑过来拎起他的衣领,忽然的爆发力让蓝宁整个人猛然前倾,不得不抓住桌角稳住身形,椅子在地上拖拽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怎么回事?”郑嘉仪神色一惊,连忙起身想上前阻止。 许君言力气很大,扯着蓝宁的领口有些变形。 蓝宁单手推开郑嘉仪,把他按回座位上,“没事。” 许君言面容冷峻,眼里只有手下的人,凶残叫道:“大鱼星懂吗?” 忽然贴近身体涌着一股强烈的酒味儿,蓝宁被拎着领子与许君言对视,神色淡然,甚至大逆不道地摸了鱼的腿。 郑嘉仪看的直紧张,许君言揍人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练了三年拳击,普通人挨一拳都够喝一壶的。 然而许君言说完打了一个酒嗝,被自己熏到了,暂停对他的恐吓,皱了皱眉,说:“给我一颗口香糖,谢谢。” 蓝宁笑了下,伸手捞起桌上的糖剥开,捏着放进他嘴里,许君言吃进去后忽然接通上个频道,继续攥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叫:“大鱼星懂吗!” “我知道。” 蓝宁一点也不慌张,气定神闲地贴在许君言裸露的大腿上,指腹磨砂着柔软的肉,“好厉害的大鱼星。” “你知道?你是我的粉丝吗?”许君言嘟囔着放开他,低头无头苍蝇地找了一阵,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按开,烧他的衣服,“我给你签名。” 蓝宁哑然失笑,抓住他的手,抢走打火机。 许君言忽然像一坨史莱姆一样瘫在他身上。 浑身没骨头一样。 许君言有些壮的。 肌肉放松下来浑身都是软的。 蓝宁搂着他的腰和大腿,贴着他的耳边低语,“怎么醉成这样,大鱼星不怕被吃掉吗?” “哈哈哈,痒死了。”许君言痒的手挠挠耳朵,已经全然没了那副凶狠的架势。 郑嘉仪松了口气,扶着额头,“哪有人喝了半杯白酒就醉成这样的。” “我没醉。”许君言头耷拉在蓝宁肩膀上,一双大眼睛瞅着他,忽然大叫:“我没醉!abandoned!六王毕四海一,比萨斜塔,两个小球同时落地......” 那些乱码七遭的东西,倒豆子似的往外出。 然后蓝宁成功被他叫软了。 郑嘉仪哭笑不得,说:“言哥醉的不轻,还是先带他回去吧。” 蓝宁应声,本来想横着抱,结果没抱动,许君言太重了,估计一百**十斤,他只好背着走。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郑嘉仪把他们送到楼下就走了。 许君言一路睡的十分沉,蓝宁背着他走进卧室,他悠悠转醒。 许君言刚醒过来,就从他后背跳了下来。 蓝宁被带的踉跄两步,堪堪稳住身形,只见许君言站在地上,睁着双大眼睛对着鱼缸,嗷一嗓子,大声唱:“忍不住化成一条固执的鱼~” 然后直愣愣地冲着鱼缸就去了,双手扒着鱼缸大头朝下就要往里扎。 “许君言!”蓝宁眼疾手快跑过去,手臂拦住他倾斜的上半身,把他拽了起来。 索性只是头发湿了一点,蓝宁算是见识到了许君言耍酒疯有多么奇葩,想把他拖到床上,许君言却目光坚毅,抓着鱼缸不松手,白皙粗壮的手臂因为用力隆起一缕一缕肌肉线条,倔的像头牛似的。 俨然已经化为了一条固执的鱼。 蓝宁用力掰着他的手,“你现在是人了,不是鱼,松手。” “我当人了?”许君言盯着鱼缸重复,忽然在水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嗯,听话,去床上睡。”蓝宁跟他较量着力气。 “哦。”许君言忽然泄力。 蓝宁正用力呢,许君言一松手,两个人顿时往后踉跄几步,蓝宁被他踩了好几脚,鱼缸里的水跟着洒落一地。 蓝宁简直没脾气了,把他摔在床上。 许君言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睛,精神抖擞,根本不像醉酒人该有的样子。 蓝宁累的满头大汗,刚要起身。 许君言一把扯住蓝宁的长发,蓝宁头皮一阵刺痛,无奈地顺着力道俯下身,“做什么呢?” “蓝宁。”许君言抓着头发,给他的头发编小辫子,“你教我学习吧。” “现在不需要学习。”蓝宁手撑着床,说:“现在需要收拾鱼缸。” 一地的水,还有他需要歇一会儿。 “收拾鱼缸干什么?”许君言忽然正色,“你要养别的鱼?” 蓝宁哼笑一声,“大概。” “不行,你不能养。” 长发被扯了下,蓝宁不得不更近一些,他微微一笑,“谁说我不能养别的鱼?你算老几啊。” 此话一处,许君言顿时不高兴了,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蓝宁,你想造反啊。”许君言绕着手里缰绳,用力扯过来,“你给我过来!” 蓝宁被扯过去,许君言上去狠狠咬了一口肩膀,“我说你不准养,你就不能养!” 一想到蓝宁还要养别的鱼,许君言就觉得无比烦躁。 牙齿透过布料咬在皮下的肉,那点疼痛仿佛成了一种兴奋.剂,不仅不痛反而让他十分愉悦,蓝宁低低笑了两声,说:“许君言,你知道吗,你在吃味。” 从在手机店开始,他拿金鱼试探他的时候,蓝宁就试探成功了,许君言对他的一些占有**。 “吃味?”许君言脑子转的很缓慢,暂时理解不了,只能糊弄过去,脑子里只想让蓝宁服从他的命令,“我是你主人,你是我的狗,你必须听我的!” 蓝宁哼笑,“为什么?我根本不想当你的狗了,你知道当你的狗有多烦吗?连你去哪做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傻傻的在原地等着你,在你身后摇尾巴,被你欺骗,被你抛弃。” 蓝宁抓着他作乱的手,慢慢起身,目光沉沉,“我为什么要当这么卑微的东西?”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什么是什么!”感觉到蓝宁脱离控制,不听他的话,许君言忽然暴躁,连带着蓝宁那张脸都变得可恶,说:“还有你以后不准留长发!” 蓝宁想笑,“为什么?” 许君言说:“去把它剪了!” 蓝宁说:“我剪了你还会喜欢我的脸吗?” 许君言哑然,张了张口,“你怎么知道我......” 他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来,愤愤道:“郑嘉仪这个傻逼......”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蓝宁忽然凑近他:“好看吗?” 那张雌雄难辨的脸被放大了数倍,就这样贴近他,许君言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 “你勾引我。”许君言生锈的大脑零件开始转动,忽然明白了,“你留长发是不是为了勾引我?” 蓝宁轻声说:“对,我每天都在勾引你啊,给你换水的时候,抓着你的时候,陪你玩的时候,你以为我有那么多耐心陪一个不想干的人干这些吗?只是因为我想勾引你,想让你离不开我,你现在才知道,可真够笨的。” “滚滚滚!”许君言双臂挡住脸,只觉得脸上臊得慌,“我要睡觉了,我想回鱼缸。” “只喜欢我的脸害羞什么?你不是直男么。”蓝宁扯开他的手,甚至有些粗鲁,“还是说你不仅喜欢我的脸,还喜欢我的人?” 蓝宁俯下身,强势地逼近,眼底涌出一阵诡异的兴奋,“到底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 许君言手瘫在床上,打了个酒嗝,脑子浑浑噩噩的,四周都在不断的旋转,漂浮,他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被橡皮擦擦过了一样。 大脑里那些聪明的褶皱,理智都被擦的光溜溜的,变成了一个圆形发亮的秃瓢。 他手指动了动,抓着床上散落的头发,只有手里的头发触感很真实,蓝宁为什么在看他? 蓝宁在说什么啊? 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脸? 那还用说吗,这是个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喜欢你的脸.......”许君言抬手摘下他的眼镜,戴在自己的脸上,晃晃眼镜腿,镜片里的人跟随着变大变小,他傻兮兮地笑出声,“可惜你不是女人......” 蓝宁舌头顶顶腮帮子,露出一丝阴郁的烦躁,但那块烦躁很快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温柔的笑面。 “这样说很伤人心。”蓝宁拿下眼镜,轻声说,“但我能跟女人做一样的事。” 许君言迷茫地看着他,“做什么事儿啊?你会生孩子?” 蓝宁拇指和食指圈在唇边,伸出一节殷红的舌尖。 “什么意思啊。” “我会给你口。” 许君言瞪大双眼,上去就给他一个大嘴巴,蹭地坐起来,变成一条鱼七手八脚地爬回缸里。 路过杂物被他撞的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许君言纵身一跃快速跳进鱼缸,迅速钻进假山里。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房间恢复寂静。 蓝宁支着床头,歪着头思考了良久,目光盯着鱼缸,眼里露出的都是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博弈 第45章 玩你 许君言醒过来,发现四周是流动的水,他举起双手,一双银边渐变粉小鱼鳍跟着举起来。 靠,他怎么又变回鱼了。 鱼甩甩尾巴往前游没游动,回头一看,自己半个身体卡在了假山里,他用力狗刨了几下没钻出来,然后倒车入库,不一会儿啵的一声把自己从假山里拔出来,随后一块银白色绸缎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变回人,跟郑嘉仪和蓝宁一起喝酒,他喝完觉得有点困,趴在桌上后,啥也不记得了。 他可以确定他变回过人,但为什么又变成鱼了? 总不会他趴下了睡觉的时候有人要杀他吧。 这不大可能。 许君言实在想不起来趴在桌上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越想头越疼,变成人的欣喜一扫而空,现实给予他沉重一击,他又被打回原形。 许君言懊恼地给了假山一尾巴。 巨大的假山从缸底飞出,摔在地上。 他啊啊啊地大叫几声,发现房间里没人,在缸里撒欢泄愤,刚游到一半,鱼头忽然一愣。 鱼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mini水泡泡,一堆一堆聚集在一起浮在水面上。 制造噪音的鱼嘴闭上,鱼游上来,盯着鱼泡泡琢磨。 这是啥啊。 谁他娘的吐他鱼缸里了? 白色的泡沫一堆一堆的靠在鱼缸边缘。 像口水。 不对,好像不是口水。 鱼下巴点点,那些小泡泡瞬间就被戳破,许君言游到一边,眯起鱼眼。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这怎么好像是他自己吐的。 鱼撅起嘴巴吐了一个泡泡,然后水泡上升,和上面聚集的泡沫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非常贴合。 靠,真的是他吐的啊,他为什么要吐这些泡泡? 喝酒喝中毒了? 难道是因为他喝酒喝中毒了才变回鱼的? 鱼扑腾一声跳到鱼缸上面的平台上,带着花边的小鱼鳍按在平板上,点点点。 开始搜索。 【斗鱼喝酒中毒】 【斗鱼吐水泡......】 底下蹦出一个个词条。 “雄性斗鱼吐泡泡是因为处在发.情期,水泡是为孵化鱼卵制作的卵床,如果你家的斗鱼有这个信号,代表它想要配偶了哦,它对现有的环境很满意,正在为繁殖做准备,这时候只要找一条母斗鱼……” 词条下面还附带一条斗鱼在水里吐水泡的模范教学。 “他娘的一派胡言。”神经,许君言一目十行地看完根本不信,一个鱼尾抽开平板,跳到桌上,再从桌上跳到地下。 紧接着一个男人从地上站起来,许君言顿时一喜,他又变回来了! 然后噔噔噔地没走几步,脚下一软,砰地一下,摔倒在地上,又变回了一条鱼。 许君鱼无能狂怒,一片鱼鳍狠狠拍了下地,爬在地上磨磨牙。 操,又玩我是吧。 好啊,玩啊。 有本事玩死我。 他还非要较这个劲! 许君言撑起鱼鳍就在地上爬,他就不信了,他能一直这么切换。 于是他像电焊一样,每走一下闪一次青色的光,以一条鱼和一个人的交替形态,一路火花带闪电,断断续续的连爬带走的进了更衣间。 “你要辞掉现有的职位吗?”刘德永戴着老花镜,从书桌上抬头。 “已经提出申请了,只是跟您知会一声。”蓝宁站在他面前说。 刘德永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与惋惜,“蓝宁啊,你马上就能评教授职称了,医院那边过两年转正级也有希望了,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啊,现在取得的成就是任何一个同龄人没有的成就和荣誉,你真的,真的要全部放弃你这些年的心血?” 蓝宁郑重地鞠躬,“谢谢您这些年的栽培和教导。” 刘德永神色惋惜,但也无可奈何,“也好,也好,你也该轻松轻松了,这些年过的太辛苦了。” 蓝宁微微一笑,“我不辛苦,我现在觉得由衷的开心,老师。” 刘德永深深叹息,拍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 蓝宁开车出了南林大,没有任何留恋。 可能刘教授觉得那五年的成果是他的心血,但在蓝宁看来,那些根本什么也不算,天才,努力,百年不遇,他们给他赋予了这些神乎其神的标签,可蓝宁并没有多努力,那些工作只不过是想让自己逃避痛苦的一种方式。 一种宽慰自己的方式。 漆黑的奥迪穿越街道,手机响了一声,一封匿名邮件发了过来。 蓝宁点开看了一会儿,给周振雄打了个电话。 “爸,中午好,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昨天睡的早,今天早上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毛病。”周振雄说:“小宁,学校的事儿开始办了没?” “嗯,已经走离职手续了。” “你动作倒是快,既然已经离职了,这两天就过来学习吧。”周振雄说:“还有昨天的事怎么搞的,把一个不三不四的朋友弄到宴会上,搞得乌烟瘴气。” 昨天周振雄早早离席了,大概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蓝宁微微一笑,那对母子还不敢把许君言的真实身份告诉周振雄。 一来没人信。 二来能有办法让人信的现在估计在医院躺着。 由此可见,那两个奇葩只能把昨天的事单纯的在他面前添油加醋了一番。 “爸。”蓝宁说:“您知道我一向不好惹事,我朋友他脑子有问题,他看我被那些媒体刁难,忽然发病……” 周振雄呵止了他,“行了,昨天不管是因为谁,以后都不要再发生了。” 周振雄说:“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 蓝宁勾起嘴角,等红绿灯的时候,拿了根烟点着,“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注意。” “小宁。”周振雄喷出一口气,带着失望的语气,“我有心带你,你自己也要争气啊......” 蓝宁打断了他的说教,“父亲,您今天要拜佛吗?” “你怎么问这个?今天大师回泰国了。”周振雄皱起眉,虽然内心疑惑,但还是对他说:“昨天佛堂的佛像忽然开裂,大师要回泰国请示他师傅问问是什么缘由,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 “这么巧啊,不是带着伤回去的吧?” 周振雄皱起眉头,“什么带着伤?” “爸,你不觉得大师的脸很奇怪吗?”蓝宁没回答他,点点烟灰,“像整过容一样。” “别胡说,大师的外貌也能随便评论?”周振雄低骂,“臭小子,别整天神经兮兮的。” “好的,爸。”手机里一声提示音响起,蓝宁笑了下,“您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没等周振雄说完,蓝宁挂掉了电话。 蓝宁调出手机里的监控,视频里的人正一会儿变成鱼,一会儿变成人,玩的不亦乐乎。 蓝宁笑了下,这么有童心? 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么他知道他昨天说了什么,还是不知道他昨天说了什么呢。 许君言的心思很难猜,他不敢轻易定论。 蓝宁看了一会儿顺手回复了匿名邮件,“我要他离开泰国前的全部资料。” 那边很快回复:“pay more money。” 蓝宁发个ok,随后删除邮件。 开了一小时路程,去松鹤楼带走打包的饭菜,他返回家。 蓝宁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见客厅地毯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人。 听见开门的动静,那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拿起沙发上的抱枕遮住了自己重点部位。 客厅里衣物扔了一地。 蓝宁看了一眼那白.花花的身体,拎着堂食,低头换鞋,“玩的这么开心,都跑到客厅了?” “开心个鬼。”许君言一会儿变鱼一会儿变人,累的口吐白沫了都要,“我在研究怎么才能彻底变回人。” 蓝宁汗颜,原来在监控里看见的不是在玩,是控制不住在变来变去。 “现在稳定了吗?”蓝宁把堂食放餐桌上,走过来弯腰看他。 那个沙发垫遮住了他的重点部位,但遮不住他白的反光的大胸肌。 粉色的。蓝宁想,这么粉啊,之前没怎么注意呢。 “差不多。”许君言累的满头的汗,说:“给我拿件衣服。” “嗯。”蓝宁起身,顺手捡着地上的衣服,“我给你拿新的吧,地上的有些脏了。” “成。” 地上的衣服沾上了点水,蓝宁拿起来放到衣帽间的收纳篮里。 蓝宁平时换下来的衣服也会扔在里面,一般都会找个时间洗了。 他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短袖和短裤,然后准备拿内裤,手指搭在许君言装内裤的抽屉把手上,刚要拉开时,顿了顿。 随即慢慢放了下来,走过衣柜,从收纳篮里拿起一条穿过的内裤,大步迈出衣帽间。 “怎么这么慢啊。”许君言已经坐起来,抱着抱枕有些抱怨,接过衣服。 “要我扶着你吗?” “不用。”许君言找出内裤套在身上,内裤是普通的蓝色平角内裤,许君言觉得面料有点扎,扯了扯内裤,问:“怎么感觉我没买过这条啊。” “这个不是你的,是我穿过的。” 蓝宁的话轻声落地,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许君言耳边炸开。 “卧艹!”许君言大骇,扒开裤子看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logo,这还真不是他昨天买的,他蹭地脱下来,脸色不悦,皱起眉,“真是你穿过的?” 蓝宁目光锁定许君言,紧紧盯着他的反应,甚至不想错过他的一丝细微表情。 那不同于平日里的嘻嘻哈哈,而是一种惹毛了的,正处在生气边缘的状态。 许君言脾气很好,可以说不踩在他线上蹦迪大多数情况下是非常好相处的状态。 而现在,明显的踩着他的线,让他不高兴了。 就像曾经蓝宁递出去的那张纸条。 是个危险的炸弹。 蓝宁到此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和答案,轻轻一笑,“没啊,开玩笑呢。” “那你拿你自己的内裤给我干什么?我昨天买了新的。” “嗯,因为新买的内裤需要洗洗才能穿,你的还没来得及洗。”蓝宁说:“不洗就穿会诱发尿路感染的,所以我才拿了我的。” “真的啊?”许君言半信半疑。 “真的,你不相信医生的话吗?”蓝宁似笑非笑。 “奥。这是新的内裤吗?”许君言选择相信医生,但还是半信半疑,仔细想想蓝宁不是那种会骗他的人,但是蓝宁说的话又让他很在意,他抓着内库凑到鼻子间闻了两下,有点纳闷:“怎么一股香味儿,你用什么洗的?好香。” 蓝宁看着他的动作,后背一僵,咬了一下唇,“操。” 要命,蓝宁简直要ying的爆炸了。 “干嘛不理我。”许君言闻完放心了,穿上去说:“你再敢给我开这种玩笑,我就脱下来塞你嘴里。” 蓝宁叹口气,移开了目光,转身离开,“吃午饭吧,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菜。” “哦。”许君言穿好衣服,拉了把椅子坐下,蓝宁拆开外卖,把刀叉递给他。 桌上菜品丰盛,蒸河豚,奶油意面,火腿,烧鹅,甜点,还有一份蔬菜什锦。 许君言接过叉子,搅和着面前的意面,忽然想起正事,“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要芝士吗?”蓝宁给他夹着芝士碎,一边云淡风轻地说:“你不记得了?” 许君言吃着意面,说:“不记得了,我为什么会又变成鱼了?” 蓝宁听完放下刀叉,静静地,闷不做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垂下眼睛,轻轻叹口气。 一脸欲语还羞欲言又止。 许君言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被他看的浑身像有蚂蚁在爬,蓝宁的眼神告诉他,他昨天一定干了什么事。 “嗯?什么意思?”许君言眨眨眼,眯着眼睛回想了下,“我做了什么吗?” “我不大想说。”蓝宁低头,卷着叉子上的意面,轻声细语,“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怎么就过去了?”许君言十分纳闷,看着他,“我怎么了?” 蓝宁目光躲闪,一脸为难,“别说了,快吃饭吧。” “怎么了啊?”许君言看的出来蓝宁似乎不想提起,但他许君言是个犟种,有什么事非要刨根问底才舒服,最讨厌拖泥带水,要说不说的,“你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啊?” “你真的要听?” “当然是真的啊。” 蓝宁抿了抿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说了,你可不要动手。” “我为什么要动手?说啊,少废话。”许君言耐心有点耗尽,心里像有把痒痒挠在抓,他深呼出一口气,做好自己丢人现眼的准备,“你说吧,我肯定不动手。” “说好了不动手。” “嗯,说吧。”许君言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大口,给自己降温。 蓝宁:“你说,你要给我口。” “噗-----咳咳咳咳!”许君言喷了一地的水,大惊失色,“你个神经病,你他妈疯了!” 许君言冲上去拽着蓝宁脖领子,蓝宁满脸无辜地举起双手,“对不起,你说过不会动手的。” “我.....咳咳咳咳!”许君言刚要说,嗓子里的冰水呛上来,他放下蓝宁的领子,弯腰一阵呛咳,满脸不可思议,“你......胡说......咳咳.......八道什么啊?” “没有啊。”蓝宁托着下巴,戳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浓郁的甜味在口中弥漫,他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怎么可能,你少在哪里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许君言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唉。”蓝宁叹息一声,“那就当你喝多了吧。” “什么叫我喝多了?”许君言咳嗽完,直起腰,擦擦流出来的眼泪,“我根本不可能说那种屁话!” 蓝宁垂眼不语,抓了下脖子,许君言的目光下意识被他的动作吸引,而后微微一愣。 蓝宁今天穿了一个斜肩的短袖,领口是倾斜的一字型,加上刚才被拉扯过,肩带被扯松,整个肩膀一览无遗,而那肩膀上面十分醒目的,扎眼的露出一个青紫的牙印。 许君言盯着那里,目光凶狠的像头狼,“别告诉我这个是我弄的。” “是啊。”蓝宁摸着脖子一脸为难,“我不答应你就咬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有这种想法,可我是个直男......” “住口,你给我住口!!!!”许君言噔噔噔跑上去,想扯着他领子大骂,却对上那双迷茫的无辜的瞳孔,一时间手脚发烫,再也下不去手,只能傻愣愣的辩白,“我,我没有咬你。” 他怎么可能咬蓝宁,这不可能啊。 许君言感觉手脚一阵阵发麻,然后大脑也跟着发麻。 这是不可能的....... 他为什么要咬蓝宁,他又不是狗,他是人,再不济也是条人鱼。 不可...... 等等,真的不可能吗?他当鱼的时候不是就经常咬蓝宁的手吗? 喝多了会不会也? 许君言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的怀疑。 他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失忆? 操!死脑袋,快想啊! 许君言在地上来回转,急得锤头,他不会真的对蓝宁说了那种恶心的话,然后咬了他吧....... 许君言偷偷看了眼蓝宁,蓝宁的领子被他扯坏了,低垂着眉眼可怜兮兮的,修长的手指在牙印上轻轻抚摸,似乎很疼的样子,那牙印发青,上面两颗小虎牙印的尤其的深,印出两颗凹陷的窝。 许君言目瞪口呆,下意识舔舔自己的上颚,两颗虎牙刺着他的舌尖。 靠靠靠靠....... 他满脸冷汗,一番思想斗争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真的给你口了吗?” 蓝宁摇摇头。 许君言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没有最糟糕。 蓝宁又说:“但你在我面前自己打了。” “啊!!”许君言浑身红的像煮熟的大虾,捂住脸蹲下来,真想给蓝宁一拳让他当场失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玩你 第46章 不玩了 许君言想死。 还有什么比在好兄弟面前,说那种话还丢人的吗? 有,那就是在他面前打飞机。 他活到这么大,第二次这么丢人。 上一次还是当众裸奔。 果然重生一次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说失去点什么。 他失去了他的尊严,他现在没脸啦。 羞耻占据了整个大脑,身体热的像座活火山,滚烫的热流喷发,直冲天灵盖。 整个身体被热气蒸腾的粉红,像煮熟的螃蟹。 然后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气,扑通一声,变成一条小鱼捂着头,落在地板上。 蓝宁闻声蹲下来,点点鱼头,提醒他,“你变回鱼了。” 小鱼鳍捂着脸,慢慢放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决定认命,又重新捂住鱼脸。 鱼不想活了,鱼想死。 “好好歇息。”蓝宁不打算玩他了,说:“刚变成人还不是很适应吧,说一些莫名的话很正常。” “我......”许君言抬起鱼头,有些错愕,“你,你理解我?” “嗯。”蓝宁说:“这不是你的错。” 许君言如获大赦,心里顿时一软,蓝宁对他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他都这样对蓝宁了,蓝宁还这么善解人意,他简直有点感动了,许君言连忙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的,你别误会啊。” “真的没有一点点吗?”蓝宁试探地看向他。 许君言立马摇头,“我没有,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 蓝宁脸色平静,手里的叉子逐渐变弯,“是么。” 随后站起来把弯了的叉子扔进垃圾桶,起身时,凳子被拖曳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许君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蓝宁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他不是直男吗?还是被他昨天的行为恶心了,不相信他的话了? 许君言想了下,觉得后者很有可能,又说:“放心吧,我最不可能对你有想法。” 蓝宁打开橱柜门看了他一眼,冰冷的视线落在鱼上,“那你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呢?” 为什么会吃我的醋,为什么不让我养别的鱼? 然而这些问了,毫无意义,那个自大狂根本不会承认,只会察觉到他的感情,从而远离他。 蓝宁收回目光,拿出刀叉。 许君言挠挠头,他哪里知道,都喝多了。 难道他真的喜欢蓝宁? 不,这不可能,他是男人啊,男人只能喜欢女人,不可能喜欢男人。 这简直是不正常的! 而且说实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说过这种话,与其说相信自己说了,不如说选择相信蓝宁了。 因为蓝宁不可能会骗他。 许君言思来想去,猛然间想起鱼缸里的那些泡泡。 以及百度词条。 猛然顿悟。 喔,**! 词条上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想想这几天跟蓝宁抱在一起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怀疑他变成鱼后肯定是有词条上说的那种,有什么期。 所以才对蓝宁有感觉,然后说了那些话! 想到这许君言莫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鱼的什么期。 这是变成鱼的副作用吗?! 真是狗屎! 鱼想开了,开始嘴硬,“我乐意,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你就当昨天的事没发生过!” 蓝宁弯腰把鱼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真的能当没发生过吗,我可是看了你的......” “闭嘴。”许君言急的跳脚,蹦蹦乱蹦,“啊啊啊啊,别说了!把它忘掉!我真是服了!!” 桌上的碗碟别撞的噼里啪啦的响。 蓝宁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五年前的自己可能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许君言变成了鱼,在餐桌上乱蹦,也想不到,被这条鱼反反复复拒绝后,心里酸痛的像有把刀子在割。 一点一点的钝痛弥漫心肺,他简直有点喘不过气。 蓝宁笑了下,轻声开口,恍若自言自语,“我怎么样才能忘记呢?” 忘记你说的每一句话,忘记我爱上你这件事。 “要不我给你一击吧?”许君言忽然提议。 蓝宁闻言一愣,随后挑挑眉,“可以啊。” 空气忽然安静。 一人一鱼诡异地对视一会儿,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首先破防,举起鱼鳍抽了自己两嘴巴,扁扁的躺在桌子上,“啊,我不想活了。” “怎么不给我一击吧?”蓝宁手指戳戳他,许君言烦躁地拍开他的手,“滚滚滚,别碰我,让我死了算了。” 他妈的这嘴最近是怎么了?!满口胡说八道,许君言真想一头撞死在桌子上。 “那不行啊,你死了我会活不下去。” 许君言抬头瞅他一眼,蓝宁歪着头似笑非笑,“怎么了?我真的会活不下去,所以别再说死了好吗?” 许君言又躺了下来,蓝宁怎么看起来一副哭唧唧的样子呢,他明明只是随便说说,又没说真的要死,自己的死真的给他这么大的打击么。 许君言心里沉甸甸的像坠着一块石头,酸酸闷闷的,世界上除了蓝宁应该再也没有这么在乎他的人了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蓝宁是他的债,生前没办法偿还,重生后依旧觉得亏欠的债。 他欠蓝宁一个交代,然而这个交代已经过时了五年,永远不能再兑现了。 “对不起啊。”许君言已经自暴自弃,举起一侧鱼鳍宣告投降,“反正我道歉了,你要不原谅我一下?” 蓝宁眼底翻涌着浓稠的情绪,压抑的,痛苦的,憋闷的,无奈的,讽刺的,缠在一起,分不清剪不断,囫囵吞枣似的平复后,曲起一根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鱼鳍,“不行。” 鱼被弹了下,下意识炸毛,“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蓝宁笑了下,神色落寞又无奈,“我只是有点生气。” “你气我也没办法。”许君言挠挠鱼头,“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好啊,现在就当是你请我吃吧。” “现在怎么当啊,这是你买的。”许君言说:“我说的是我会自己请你,你看不起我啊!” “没有。”蓝宁说:“我知道你很要强,很自我,很不讲理。” 要强到自己都快死了,也不跟他说。 “靠。”鱼撇撇嘴,“骂我就骂我,我今天原谅你,我不想吃了!” 鱼说完一甩尾巴,跳下桌子,降落在椅子上。 “吃啊,我又不介意你在我面前出丑。”蓝宁含着叉子说。 “你不介意我介意!!!”许君言说完又蹦到地上,一跳一跳地跑回缸里,“我要冷静!我吃不下!” 扑通一声,飞溅起大片的水花。 鱼一入缸,看到缸里的泡沫就来气,举起尾巴把上面的气泡搅和的干干净净。 该死的罪魁祸首,害他丢大人了! 当个破鱼一点用都没有,净添乱! 蓝宁把剩下的饭菜吃完,起身收拾,说:“要不要吃点鱼粮?” “我自己会吃。”许君言运动完有点累,在鱼缸里漂,每次从鱼变成人都觉得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但他很迫切想要变回人。 不想当一条躺在缸里的鱼,不想整天在这里面游一天。 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然后去外面干什么? 许君言忽然有些失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空虚感。 “蓝宁。” “嗯?” “我想去看看我的父母。”许君言忽然说:“你陪我去吧。” 蓝宁目光微动,顿了顿,“别着急,改天吧。” “不用改天,我知道的,他们已经去世了。”许君言说:“我在网上搜到了。” 第47章 男鱼有泪不轻弹 许君言的父母葬在一个废弃的公共墓园,去的时候那里杂草丛生,也没有看守,里面断垣残壁,破碎的墓碑一块一块隐匿在杂草中。 两个人在里面找了一阵,许君言终于找到了父母的名字,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把周围的草拔掉。 蓝宁跟着他拔草,一直到了下午。 那个破败的墓碑才显现出来。 许君言手上都是磨出的水泡和杂草的汁液,他沉默地站了会儿,蹲下来抚摸过墓碑上的字,一遍一遍擦拭去上面的灰尘,留下点点的暗淡血迹。 蓝宁站在他身边,夕阳照的人影瘦长,照在许君言身上。 两个人沉默着,一直到了许君言坐在地上,蓝宁就这么陪着他坐到了后半夜。 等到后半夜,许君言忽然出声。 “我给他们写了信。” “我知道。” “我还叫他们收养你呢。” “嗯。” “但为什么不等等我,等我回来呢。”许君言说完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再出声了。 风吹的树叶刷刷作响,破败的路灯折射着月光的冷辉,四周静的只剩下虫鸣。 蓝宁神色微动,伸手想抱住这具冰冷的身体,许君言却摆脱他的手臂,“我没那么矫情。” “我知道。”蓝宁轻声说:“我想抱抱你而已。” 蓝宁想抱住他,想要抓住他,他有些心慌,五年前恐慌再次侵袭了他,让他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别这么肉麻。”许君言却推开他,“我才不要。” 蓝宁微微愣神,被拒绝了,时隔五年,许君言再次拒绝他的安慰和他的靠近。 蓝宁放下手,一股无力侵袭了他,他的手轻轻颤抖,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他强制的抱在怀里,想要强烈的想要把一个人占为己有,让他只能看着他,在意着他,让他为自己心动。 让他能为许君言的做点什么。 而不是像一个无能的人,被推距在外。 “我想变回鱼了。”许君言闷闷地出声。 “变吧,我带你回去。”蓝宁有些眩晕,深呼出一口气,说:“我带了鱼缸。” “为什么要带鱼缸啊,你想的还真周到。”许君言声线有些颤抖,蓝宁心里震颤,刚要开口,许君言已经变回了一条鱼。 蓝宁捡起地上的鱼,回到车前,放进鱼缸。 “还想待着么。” 许君言摇摇头。 许君言虽然有这个心里准备,但事实真正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不能劝自己平静的接受。 世事无常,有些东西似乎是天命。 许君言变成鱼闷闷不乐,鱼缸里躺着,一躺就是好几天。 吃东西也不怎么吃,说话也不爱说。 郑嘉仪过来找他,也没有反应。 蓝宁有些后悔带他去,但是早晚都会经历这一遭,更何况,蓝宁阻止不了许君言的决定。 蓝宁静静的陪着,他是心慌的,怕许君言再次失控,他经常能听见鱼缸里抽抽搭搭的,偶尔哭一会儿,见他过来又戛然而止。 蓝宁垂下目光,想说的话也堵在口中。 他拒绝他的安慰,他在许君言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蓝宁平静的把自己做的菜扔进垃圾桶。 站在鱼缸前说:“不吃点东西么,你这样逃避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吃,我没有逃避。”鱼躺在小房子里出声。 不一会儿小房子被拿开。 许君言视野一亮,抱怨道:“干什么啊。” “你已经五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说了我不想吃。”许君言忽然暴躁,“把房子放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再伤心也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把房子放下来。” “先吃饭。” “放下来。” 蓝宁说:“你是不是又要寻短见,把自己饿死?” “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我吃不下饭!听懂了没?”许君言冲着他忽然大喊,“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啊!” “你呆的够久了!”蓝宁说:“五天了。” “吃吃吃,除了吃饭你还会说什么啊?别来烦我!”许君言鱼尾一甩,钻进水草里。 又是这样,蓝宁看着他,说:“许君言,你打算饿死自己吗?” “我饿了自己会吃。”他现在只是,吃不下,只是想自己呆一会儿,他知道不应该这么消沉,但是他就是想这样做。 或许过几天就好了,但究竟是几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每每想到过往,他都止不住难过,一种控制不住的难过。 “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你伤心你不跟我说,你的任何事都不需要我过问,这样一个人钻进水里自暴自弃有什么结果?你总是这样又蠢又固执!” 许君言猛然从水草里钻出来,“死的不是你爸妈,你说的容易!” “我外婆也过世了,我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他们希望你这幅鬼样子吗?好不容易变成人,现在又要变成一条废物鱼不吃不喝躺在缸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你他妈少教育我!你外婆死了那么多年,你当然活的好好的,我爸妈,我才特么见到人!我不能伤心吗?我用得着你管我?我他妈成孤儿了还要考虑你的想法?” 蓝宁深呼一口气,“你不用考虑我的想法。” “那就滚!少来管我!”许君言吼道。 蓝宁攥紧拳头,一瞬间脑子在嗡鸣,理智慢慢的消退又上升,在争夺身体控制权,他得冷静,冷静一点,许君言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吗,早就习惯了这样,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一个样子。 蓝宁松开手,理智重新掌控大脑,说:“我可以滚,但我只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啊,你太为我好了,可是我,不需要!”许君言说。 “为什么不需要?因为我走不到你心里,成为你喜欢的人,所以我怎么样也无所谓,因为我是个旁观者,所以没有资格过问你关心你,只能这样看着你这样消沉,这样折磨自己。”蓝宁说:“对吗?” “对,你算个.......”许君言叫到一半忽然,停住。 等等,蓝宁刚才在说什么? “什么走不到我心里?成为我喜欢的人?”许君言着实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蓝宁说:“你他妈的太让人生气了,我恨不得把你弄死。” 蓝宁说完起身离开。 房门被狠狠关上,留下许君言愣在原地。 他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只留下那两句印象深刻的话在脑子里重播。 什么走进心里,成为他喜欢的人。 蓝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搞的好像蓝宁喜欢他一样,许君言心脏猛然跳的很快。 蓝宁走到阳台,叹口气,打了一个电话。 “我操,你他妈谁啊。”郑嘉仪从睡梦中清醒,“大半夜打电话?” “我是蓝宁,你明天来找他玩吧。”蓝宁躺在阳台上的长椅上,吹着晚风,“下午去徽园大街晃晃,他前几天订制的吉他应该到了。” “找谁?言哥么。” “嗯。”蓝宁说,“你带他出去玩一玩,总变成小鱼也不成。” “唉,他还没缓过来呢。”郑嘉仪说:“我知道了。” 蓝宁早上醒的很早,做好早餐下楼,陈叔已经在楼下等着,他本来是周振雄的左膀右臂,只是因为周振雄的一句话,被派到新公司让蓝宁拿过来用着。 而且用的十分顺手,虽然接手新公司没几天,这个二少爷可谓是把资源和人脉用到了极致。 理所当然的让他当起了司机,蓝宁打开车门,陈叔给他口述今天的行程后,蓝宁问:“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今早已上飞机,预计下午一点半到。” 蓝宁说:“把我的行程提到上午,下午我亲自去接。” 刘叔应声,从后视镜中往后看了一眼。 蓝宁注意到他的目光,“刘叔,还有什么事?” 刘叔说:“二少爷,上午的新闻发布会要提前到,涉及到电视台的采访,您要准备一下。” “我知道。“蓝宁说:“只是因为这件事么。” “是的。”陈叔将嘴里的疑问闭上,不再言语。 许君言睡到中午才醒过来,还是郑嘉仪叫醒的。 昨天小吵了一架,许君言不再那么消沉了,但是满脑子都是蓝宁昨天说的那些话。 成为不了你的喜欢的人。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郑嘉仪在鱼缸面前叹口气,“言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叔叔阿姨在天上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许君言尾巴一甩说:“我不需要你管。” “成成成,我不管,我不管,我带你出去玩。”郑嘉仪插着腰,“我带你出去玩不成吗?” “你为什么不管?”许君言又问:“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郑嘉仪忽然满头问号,“啥意思?” 这到底让他管还是不让他管啊。 许君言没在言语,他忽然知道了,他和蓝宁之间的相处模式,和跟郑嘉仪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大大的不同的。 蓝宁对他的那些话,是多么的暧昧边界不清。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的亲密。 这种边缘不清的亲密感在蓝宁说了那句,我成为不了你喜欢的人之后,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之间似乎不是单纯的友情了,而是蓝宁对他的一种.......喜欢。 许君言忽然很慌乱,他应该这样揣测蓝宁吗,以前就是因为这个把他打了一顿。 现在还要重蹈覆辙,再来一次吗? 许君言心很乱,在水里也待不下去了,跳出鱼缸。 “走吧。”许君言说。 他吃了很多鱼粮后,才有力气慢慢变回人。 两个人一起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许君言拿回自己预定的吉他试试音色,全款拿下走出商场。 外面太阳刺眼,高楼林立,以商场为中心鳞次栉比排列,周围楼体上闪烁着的LED广告屏幕,滚动播放着实时新闻。 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 郑嘉仪冷不丁抬头,我去了一声。 普西集团开发的新能源项目,真给蓝宁做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巨大的屏幕似乎把他们包围,郑嘉仪推推他,“哎,你老婆出镜了。” “什么老婆?”许君言一头雾水抬起头,看见那人的脸,踢了郑嘉仪一脚,“这不是蓝宁么,怎么上电视了。” “是啊,听说他不当医生了,当周家的二少爷了,你还别说,挺牛的啊,刚当几天就高调出道了。” “啊?不当医生了?” “嗯。言哥你不知道么,最近在圈子里出名了,都说他要上位,跟周瑾风抢皇位呢。” “我......”许君言一点也不知道,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蓝宁。 蓝宁了解他的一切习惯喜好,现在他发现自己对蓝宁一无所知,蓝宁也从不跟他提起有关自己的事。他在蓝宁身边这么长时间,却还没有郑嘉仪知道的多。 “他还真是牛啊,说学医就学医,说经商就经商,跟玩一样。”郑嘉仪撞了撞他,“是不,言哥。” 许君言看了两眼,匆匆低下头,“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言哥你真的对他没意思啊?他除了性别不对,其他的地方不都是你的菜吗?” 许君言猛然抬头,没有,去你妈的那几个字忽然说不出口,只觉得烦躁,推了他一把,“滚啊。” “唉,发那么大脾气干嘛。”郑嘉仪被推到一边,十分识相,换了个话题,“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跟着我干?” “你个学画画的我跟你干什么啊,我去签公司吧。”许君言说,“总不能吃老本。” 他不想再依靠别人,尤其是蓝宁。 “言哥你这个脾气,不适合娱乐圈。” “好好唱歌而已,管他什么圈。” “现在可不是好好唱歌就能行的。”郑嘉仪说:“现在不是以前上学的时候,只能靠暴力解决问题,现在要靠背景,靠手段,言哥你这么帅,去了肯定吃亏。” “再说吧。”许君言有些烦了,说,“暂时就这么决定,那个车卖了没?” “卖了,我转给你钱。” “哦,好。” 许君言接到钱,给蓝宁转过去一部分,剩下的留着自己花。 之后去KTV唱了一会儿歌,然后去喝了下午茶。 等到下午才慢慢悠悠回家。 跟蓝宁吵了一架,面对家门,许君言前所未有的纠结,蓝宁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 是不是不喜欢我,走不到你心里。 蓝宁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许君言皱眉,要是真的喜欢,该怎么拒绝。 换做是别人,他肯定会把他揍一顿,可那个人是蓝宁,他实在是没办法下手。 也没办法说出什么过激的话。 如果不拒绝的话,他们以后住在一起会不会像gay一样,亲亲我我。 说到gay,他们为什会喜欢男人啊。 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浑身都硬的像铁。 gay会抱在一起亲嘴吗?还会在一起睡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蓝宁会不会也想跟他,,,,,, 正想着,门忽然开了,脑子里的脸猛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蓝宁打开门。 “啊!”许君言吓得大叫一声,像只兔子一样,原地蹦出去老远。 甚至一脸戒备。 蓝宁有些疑惑,“干什么呢,我有这么吓人吗?” 许君言:“没有。” “吉他拿回来了?”蓝宁系着围裙,手里还拎着一袋垃圾,“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倒一下垃圾。” “哦。”许君言慢吞吞从墙角挪过来,像只壁虎一样贴着墙,张开手臂,伸出一根最长的手指,去勾着垃圾袋边缘,最大的距离远离蓝宁,就像有什么病毒一样,小心翼翼地勾着垃圾袋提手接过去。 蓝宁站着不动看他平地走钢丝表演,手保持着平举,他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要是碰一下许君言的手指,他肯定会蹦起来,然后十分惊恐的大骂他死基佬。 但他不会这么傻,“楼下垃圾桶,我做了你之前很想吃的卤牛肉。” 许君言拎着垃圾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宁没关门,因为他知道许君言还会回来。 许君言慢吞吞地回来,换鞋,把吉他卸下来,闷不做声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着。 ‘ 蓝宁在开放式厨房忙活,说:“忘了跟你说了,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啊?” 蓝宁放下手里的活,擦擦手,走过他,走进卧室。 许君言往里看了一眼,听见几声低语,随即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条阿富汗猎犬从卧室里哒哒哒地走了出来。 许君言顿时愣住了,看见那熟悉的毛色和体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声道:“kivi?是你吗?kivi!!!!” kivi有一阵呆愣,随即欢快地摇着尾巴,扑向他。 许君言接住冲过来的kivi,kivi热情的舔着他的脸,在他身上又蹦又跳,呜呜咽咽的哼唧着,仿佛在诉说着对主人的思念。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许君言现在真的眼眶发酸,他不由埋进kivi柔顺的毛发里。 蓝宁说:“kivi五年前法拍时被外省的一户人家买走了,费了一番功夫才带回来,索性那家人很喜欢狗,kivi没受过委屈,过的十分好。” 蓝宁摸摸阿富汗猎犬,低声说:“所以我也希望你过的好。” 许君言心里一动,眼眶酸胀不能自控,简直要掉小珍珠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蓝宁轻声细语,“你不是说想让你父母收养我么,所以我们是一家人。” 他抬手从kivi的毛发摸到许君言的头,循循善诱,“所以你不是孤儿,你还有我,还有kivi呢。” 许君言抬头,一时间千万种情绪涌上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蓝宁适可而止的松手,起身去厨房,“跟kivi叙叙旧,我去做饭。” “嗯。”许君言抱着kivi,一人一狗阔别五年,kivi很是热情,躺在他腿上撒娇。 许君言心里的阴郁也慢慢退却。 也许他应该放下过去了,就像蓝宁说的那样,人死不能复生。 他还要继续活下去。 为了自己也好,替父母活下去也好。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爸妈也会希望他过的好好的,他应该向前看。 许君言抱紧kivi,深深呼出一口气。 饭菜上桌,许君言抱着kivi走过来,说:“怎么不点外卖啊。” “最近我刚学的,跟外卖口味一样的。过来尝尝。” 许君言放下kivi,拉了把椅子坐下,蓝宁递给他一块擦湿巾擦手。 许君言接的很自然,擦到一半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些日子被蓝宁伺候习惯了,猛然被点醒,觉得蓝宁怎么对他都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没有。”许君言自己拿了双筷子,夹着一块烧鹅放嘴里,“真的一样。” “这个是外卖,现做要很久。” “奥,我就说你不可能那么全能。”许君言说着小口吃着饭,满脑子都是大大的疑惑。 蓝宁给kivi做了狗饭,盛在碟子里放到地上。 许君言有些惊讶,“你还给kivi 准备了?” “准备了,刚刚空运过来,想来也没怎么吃。”蓝宁说:“它很可爱。” 饭桌上一阵寂静,许君言抿了下唇,蓝宁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贤惠。 后背长了翅膀,圣洁的光辉简直要照到他脸上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君言简直快要被他感动的融化了。 蓝宁忽然起身冲他伸出手,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那只手从他旁边经过拿起一瓶西芹碎。 蓝宁笑了下,“你躲什么?害怕我吗?” “啊?我害怕你?”许君言忽然很想笑,“你觉得可能吗?兄弟?” 蓝宁挑挑眉头,“那你躲什么?” “我心情不好。” “因为你父母?”蓝宁把欧芹碎撒在狗粮上点缀,又切了半个番茄给kivi,自己咬了剩下的半块番茄,看着他,满眼是探究**。 许君言移开了目光,“嗯。” 开端是因为他父母,现在因为蓝宁的介入,又让他有了新的烦恼。 让他说不出口的烦恼。 “对不起。”蓝宁维持着蹲下来的姿势,摸着kivi,轻声说:“但我真的担心你像以前一样。” “我没那么矫情。”许君言说:“既然活下来了,我就会好好活下去。” “那真好。”蓝宁忽然一笑,“我希望你知道,除了你父母,世界上还有有一个在乎你的人,在为你担心。” 许君言脸一红,心如擂鼓,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我只想你过的好,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蓝宁抬头看他,长发黑瞳面容柔美的不像样子,“我很想跟你做一家人。” 许君言心脏跳漏了几拍,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弱小,“真的啊,你真的对我没有意思吗?” 蓝宁脸色微变,忽然笑了下,“你这么说你有吗?还是说你想试探我,就像那天醉酒,你说的那些。” “stop!住口!没有!”许君言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他真的不想回忆,每次回忆起来,总让他感觉那个经历在暗示自己是个gay。 “你要是害羞的话,以后可以叫我哥。” “别想占我便宜,还有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啊?” 蓝宁忽然笑出声,“有关系,你把我当成哥,就不会想入非非。” “什么想入非非,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啊。”许君言指着他,“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好。”蓝宁不再看他,低头抚摸着kivi,柔声说:“我不会再提了。” 那神色淡然温柔,眼底暗藏着柔情蜜意,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他的沉静温柔包裹,沦陷其中。 许君言匆匆移开视线,他是个极其大男子主义的人,所以他很吃伏低示弱那一套。 通俗来讲就是你强我更强,你弱我也弱,蓝宁这样百依百顺对他,许君言反倒被激发出来一些保护欲和占有欲。 他脸有些热,囫囵吞枣似的把这顿饭吃完,跟kivi在客厅里玩球。 厨房里传出碗碟的碰撞声,许君言想起以前妈妈在厨房给他煲汤的日子,莫名觉得很安心,他忽然没那么难过了。 第48章 鱼要去闯荡了 衣服是叠好放在床头的。 牙膏是现挤出来的。 狗是遛完的,早餐是准备好的。 一人一狗在餐桌旁被投喂,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无比和谐。 今日早餐是灌汤包,许君言记得他昨天无意中提了一嘴,今天就做出来了。 很奇怪。 很神奇。 蓝宁究竟几点起来才能做完这些,然后收拾好上班的。 一阵凉爽的穿堂风吹过。 他下意识看了眼阳台,外面阳光大亮已经9点钟的样子,阳台晾衣架上出现出一抹熟悉的颜色。 一条黑色内裤挂在上面随风飘荡。 那是自己昨天脱下来的内裤。 许君言脸上一阵麻木。 哦,神奇哦。 我的内裤怎么自己洗完,自己挂上去了? 但显然不可能。 那件黑色内裤和深蓝色内裤一起随风飘扬。 中间隔着一条kivi的口水巾,让他松了口气,幸好两条内裤没贴在一块。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是一个人手洗的。 许君言觉得大大的不对劲。 洗内裤是老婆才会做的事吧。 蓝宁帮他挤牙膏也就算了,怎么内裤也帮着洗了,而且不止一次。 这些天都是啊。 虽然那天已经问的清清楚楚,可那些亲密的行为和态度丝毫没有改变。 蓝宁一点也不避嫌。 蓝宁也不在意,还帮他洗了内裤,包揽了家务,把他照顾的更加细心了。 那天后仿佛只是自己在意这些,但他要是再提出来,就显得矫情和有些不可理喻了。 男人之间也会帮忙洗内裤吧,许君言想。 这就是顺手的事。 以前的内裤他就是穿完就扔,回家的时候有阿姨,阿姨会洗。 他的内裤从来没自己洗过。 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蓝宁就是那么贤惠,很正常。 许君言经常这么麻痹自己,但是内心深处却在暗中叫嚣着提醒他,这是不对的,普通朋友是不会这么亲密。 蓝宁对你的好已经超过了界限。 脑子里已经亮起红灯在呜嗡呜嗡的叫。 而身体和心理上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接受了这种亲密。 甚至看到自己内裤挂在阳台上,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但真的超过界限的话,蓝宁说话又十分得体,根本不像对他有意思的感觉,而且这些天根本看不见他的人,早出晚归,给他做完这一切,一声不吭就走。 跟个田螺姑娘似的。 田螺姑娘只是默默为他好而已,至今为止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说出出格的话。 只有许君言一个人在兵荒马乱。 许君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郁闷。 苦闷地吃完灌汤包,许君言跟狗玩了一会儿。 写了会儿歌,出去遛狗,下午待在家里在网上找工作。 学是不可能上的了,蓝宁有意愿让他复读,但他是死活不愿意,第一他没有多余的经济支撑,第二,他不是学习那块料。 第三他不想依靠蓝宁,蓝宁不是他家的阿姨,他又没付工资。 而且工作起来,应该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好烦。”许君言坐在沙发上不到三分钟,就开始挠挠这,挠挠那。 挠了一下午,然后平板上编出了个人简历四个大字。 门锁响了几声,他条件反射一样看向门口。 然后扑通一声跳进鱼缸,游了两圈。 与此同时kivi冲了出去。 透过鱼缸,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出现在玄关,狗腿子kivi嘤嘤嘤地冲着那人撒娇。 许君言从水面探出头来,今天蓝宁穿了一身浅蓝色西装,内里搭着深黑衬衫,一头长发洋洋散散地垂下,微微弯着腰面带笑意摸着kivi。 那画面让许君言愣神了一阵,好像跟幻想中的画面重合了一样,许君言以前没事就幻想着娶一个温柔贤惠的老婆,两个人一狗住在一间房子里。一起幸福地过一生。 老婆温柔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kivi好,长的漂亮,善解人意。 蓝宁除了下面长个跟他一样的东西以外,以上几点都符合。 但重点是理想中的老婆跟他一样大啊,许君言满头大汉,晃晃鱼头把这个身影甩出去。 蓝宁低头摸摸kivi,从西装兜里掏出一块牛肉干拆开给他吃。 鱼趴在鱼缸上,撇撇嘴,怪不得kivi跟他这么亲,原来每天给他带零食吃。 “晚饭吃了吗?”蓝宁跟kivi玩了一会儿,从门口走过来。 “吃过了。”许君言本来想钻回房子里,结果闻到一股酒味,又跳了上来,“你喝酒了啊。” “去应酬了下,不碍事。”蓝宁有些醉意,手指抬抬鱼的下巴,“怎么又变成小鱼了,还控制不住自己吗?” 低沉的声音穿过耳廓,扬起一阵痒痒,鱼扭开头,换个地方扒着,“我是谁啊,我能控制不住?我只是想变成鱼而已。” “每次我回来,你就变成鱼。”蓝宁坐在沙发上,捡起桌上吃剩的一板薄荷糖,扣出两颗含在嘴里,“为什么呀,变回人跟我说话,办不到吗?” “我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许君言只是觉得变回鱼跟蓝宁相处最舒服,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你在逃避。”蓝宁轻声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珠看向他,有些好笑地说:“你逃避的时候,就会变成小鱼。” 不愿意面对父母死去的时候,不想面对他的时候。会变成一条小鱼躲在房子里。 蓝宁的话只往他心窝子里戳,许君言鱼鳃炸起来,“我逃避什么了?” 逃避你对我心意,傻鱼,蓝宁笑了下,“逃避你在我面前当人啊。” “我忽然觉得这样舒服。这样.......晚上不用洗澡了,在鱼缸里涮一下就成。” “哦~那我错怪你了。”蓝宁忽然俯身用脸蹭蹭他,许君言扭过身体,想要扒到一边,蓝宁却毫不在意似的,盯着鱼身后的屏幕出声,“简历?你要找工作了?” “看不出来吗?”鱼被蓝宁的话吸引,又不想动了,下意识地搭靠在他脸上,抱怨说:“好烦,简历要怎么写!我有什么经历啊,我五年都在水里过的。” 人生至为关键的五年,变成了一条鱼。 除了学会花式游泳,其他什么也不会。 蓝宁给他造了一个假身份,但他仍旧脑袋空空。 蓝宁拆下平板,坐回沙发里,手指轻敲着屏幕从那四个大字下面开始编辑。 许君言看着蓝宁出神,不知不好觉蓝宁已经变成了一种依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迄今为止有蓝宁在他身边,他都觉得无比的安心。 许君言下巴垫在鱼缸边缘,“前几天看见你上电视了。” “嗯。” “你不当医生了?” “当医生挣的不够多。” “喔,跟我吹牛啊。”许君言很是不信,“那现在你能挣多少啊。” “大概几千万。”蓝宁说:“分公司预计下半年预估收入2.8亿,我年终能分十分之一。” “这么**?伤自尊了。”许君言合上嘴巴,跳回水里郁闷地游了两圈。 蓝宁轻轻笑出声,“那你要不要到我的公司。” “不去,我有自己的事做。”鱼果断拒绝。 他对公司一点兴趣没有,而且他不想居于人下。 “简历写好了。”蓝宁停下手指。 许君言惊的跳出来,“这就写好了?”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啊?蓝宁是不是智能人啊。 蓝宁把鱼拿过来,放在腿上,鱼滑动着平板,看着堪称完美的简历,一切质疑被塞回嘴里,变成夸赞,“我以前就觉得你小子聪明。” 蓝宁笑了下,一只手拿着平板,另一只手指着屏幕上的简历,“你这里插进去几段音频,自己的代表作和翻唱的都可以,还有基本的自我介绍,就差不多了。” “自我介绍,照着这个念。”蓝宁按着柔软的鱼鳍点开另一个文件。 里面有一段三百字的自我介绍。 许君言抬起鱼头,“你比郑嘉仪好用多了,他只会复制粘贴。” “你是先找的郑嘉仪再找的我吗?”蓝宁收敛了笑容,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 “是啊。”鱼头盯着屏幕,丝毫没注意到蓝宁的表情,一味的滑动着屏幕,说:“你早出晚归的,我找不到你人啊。” “原来是这样,我不是很忙,你可以微信联系我。”蓝宁闻言露出一个笑,摸摸他的头,“而且我好用的地方还有很多,保证随叫随到,比别人做的更好。” “你真是个宝贝。”鱼头忍不住啃他两口手,他可太喜欢随叫随到这几个字了,蓝宁简直是个百宝箱。 啃完后许君言顿了顿,不对劲,他两怎么又黏糊在一起了,本来不是这样的啊。 许君言反应过来已经啃完了,话也说完了,只能蹭地一下跳进缸里,游几圈冷静一下。 糟糕,他现在变成鱼也觉得别扭了。 “起来录视频吧,你打算投哪家娱乐公司呢?”蓝宁摸摸手背上的小牙印,意犹未尽。 许君言一直在躲着他,这种忽远忽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模式,他倒是尝的甘之如饴。 挺有意思的,刚开始蓝宁会觉得难以忍耐,但是现在,他倒是很享受猎物慢慢的陷入陷阱的那种兴奋感了。 “我随便投吧,能投唱片公司最好了。”谈论起正事,许君言不再纠结粘不粘到一起的事了,从鱼缸里面跳出来,往衣帽间爬,“我是不是要穿正式一点啊。” “我给你准备好了,在你衣柜里面的那一排。” 许君言惊讶地扭过头,“这你也准备好了?” “嗯,你不是说要当明星么,前阵子正好在秀场上看见一套挺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许君言沉默了一下,皱起眉头疑心又起,“你是不是太贴心了?” “有吗?” “普通朋友会给别人买衣服吗?” “那请你给我转一万八吧。”蓝宁说:“我也不亏。” “奥。”小鱼只是疑惑了几秒,蹦蹦跳跳去拿自己的手机,转完钱变得心安理得,哼着小曲跳进更衣室,说:“我去看看!” “好啊。”蓝宁歪在沙发里,五官艳丽,轻声说:“我会等你,但等不了太久。” 他大概没有太多耐心。 西装通体藏蓝,配上斜纹白衬衫,衬托着五官更加白皙出挑。 蓝宁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笑着窝在沙发里,招招手。 许君言下意识走过来,“干什么?” “领带呢?怎么不会系领带呢。” 许君言拿着一根长条,蓝宁手指勾了过去,弄平上面的褶皱,“过来我给你系上。” 太暧昧了,大脑在发出警告,身体却给出熟练的反应。 许君言忽然发觉自己的脚不受控制的蹲了下来,蓝宁从沙发上起来,手指绕过许君言的脖颈,带着热度透过衬衫传到肌理,在系上领带的时候引起躁动,这种舒服的痒一点一点勾着许君言,弄的他痒的有些发颤。 过长的头发垂在冷硬的西装上,裹挟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和香水味凑近,带着甜美的气息。 许君言忽然想起自己以前闻到的那个香味。 “你身上好香啊。”许君言脱口而出。 而后脖子一紧,领带忽然收紧,许君言捂着脖子咳嗽一声,”你干什么?” “说什么呢。”蓝宁手指攥着领带扯了扯,把他带到自己脸上,声音低柔,“说男人身上香,做什么?” “啊?”许君言后知后觉往后退,但是脖子上的领带却纹丝不动,犹如一根柔软的绳子扼着他的喉咙,许君言只好扶着沙发,仰视着蓝宁,蓝宁的脸跟他距离近在咫尺,目光中**裸的探究**,许君言脸唰地一下变得粉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歧义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我闻到了有点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驱蚊水......” 那股香味有点明显,他只是单纯的想问问,好奇心害死鱼。 “我没用驱蚊水,我知道你要表达什么。”蓝宁松开他,手指穿过他的领带,给他打了一个完美的结,凑近他的脸,欣赏了一会儿他漂亮的脸蛋儿,声音轻的像叹息,“所以你才是个笨蛋。” 许君言动动嘴唇,他从来没这么囧破过,他现在想变成一条鱼了,他不想问蓝宁为什么那么香了。 蓝宁把他的领带顺好,一点一点塞进衣服里,把自己的领带夹拆下来,给他戴上,“看来没有我不行呢,笨鱼,领带都系不好,又胡说八道怎么办,放你出去赚钱,我都不放心。” 蓝宁低垂着眉眼,吐出的呼吸都带着热度,直往许君言来脸上刮。 烧进他的肺里,烫着他的四肢百骸。 “我好热!”许君言大叫一声,猛地站起来,“我有点热。我自己弄吧。” 他胡乱地在胸前整理一阵,悲催的发现,领带已经弄的整整齐齐。 他起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忙的作用。 蓝宁笑了一下,站起来,手划过他的胸口给他的衣服褶皱抚平,在他胸口安抚似的拍了拍,“我去醒个酒。” 手指离开胸口,连带着那点温度也消失,许君言转过头跟随着他的背影,蓝宁拉开阳台的推拉窗,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吹着风。 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又是只有许君言一个人的慌不择路。 恰到好处的触碰,不远不近,不让他反感,也不让他烦躁,反而让他的心痒痒,像有蚂蚁在爬。 形容不出什么感觉,又麻又痒,又意犹未尽。 他居然很享受这种亲近。 许君言看不懂自己了,一靠近蓝宁什么都乱套了,还不如变成鱼。 他索性去出厨房倒了杯水喝完,喝完站在厨房冷静了一会儿,正怀疑人生呢,一阵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透过阳台传来,那声音透着一丝丝沙哑,时不时夹杂着几声轻咳,他不由转过头看了过去。 夜风吹的窗帘轻轻飘动,阳台上橘黄色暖灯亮着,蓝宁正打着电话,茶几上轻轻响了一声,他低头,只见一杯水放在了玻璃茶几上。 蓝宁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抬头时脸上已经摆好了惊讶,随手捏灭了烟,“找我有事吗?” “喝点水吧。”许君言干巴巴地说,他只是听到蓝宁的公鸭嗓,吵到他的耳朵,觉得很烦,或者单纯可怜他一下而已。 “谢谢。”蓝宁接过水,触感是温的,上面飘着一些方块状粉色的颗粒,带着点水果的香味,他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洗衣凝珠?” 许君言一阵无语,“对,喝完了能吐泡泡。” “真的吗?”蓝宁放下手机,笑着说:“那我要喝。” “什么洗衣凝珠。”许君言踢了一脚藤椅,杯子口里面的水晃荡出来,洇湿了领口,许君言才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扬起嘴角,“那是口香糖,我不知道果汁在哪里,就扔了几颗,你醒醒酒吧。” 蓝宁好脾气地笑了下,抽出纸巾擦着身上的水渍,“我以为洗衣凝珠呢,跟我昨天买的有点像。” “我是文盲么,我分不清洗衣液和口香糖?”许君言嗤笑一声,扔给他一个薄被,“你想休息就在这休息会儿,我过会来叫你。” 薄被柔软地搭在腿上,蓝宁的手忽然停滞在空中几秒,随即嘴角缓缓上扬。 许君言可怜完了也不想多留,转身刚要走,忽然手里一凉,像钻进来一条滑腻的蛇,蓝宁拉住了他的手。 五指并拢,像冰冷的蛇身,缠绕攀附在手上。 属于直男的警铃大作,许君言下意识就要甩开,蓝宁抓着,却没有用力,面带微笑说出让他拒绝不了跟他握手的理由,“祝你事业顺利。” 许君言身形一顿,视线与他相撞,那双眼睛不带任何一点杂质,里面黑的几乎看不见瞳仁,像浓稠的夜,眼底里混合着一种野性的兴奋的光,如同黑暗中蛰伏的野兽,贪婪凶残,猛然看过去,只觉得后背泛起凉意。 但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如同一种错觉,眨眼的功夫,蛰伏的野兽藏在幽夜,蓝宁的眼底变成一片宁静温和的潭水。 波澜不惊,温柔四溢。 许君言深深呼出口气,只是简单的祝他成功而已,没必要一惊一乍,回握住他的手,也说出了一直没能说出口的感谢,“好,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真的。” “那叫声哥。”蓝宁打趣。 许君言是真的想感谢蓝宁,但没想到蓝宁居然十分不正经的跟他开起玩笑来了,许君言哼笑,紧绷的心情跟着放松下来,甩开他的手,“倒反天罡,你以前可是我的小弟,一个小狗腿,懂吗?” “好吧,言哥。”蓝宁饶有意味地看着他,薄唇轻启,笑着,“我忘记了,我是你的小狗,汪汪。” 蓝宁真的模仿狗轻汪两声,模仿完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躺回长椅上继续之前没挂断的通话。 许君言站在阳台上宛若一尊雕塑,他脑子炸了,脖颈瞬间爬满了淡粉,而后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 蓝宁在说什么? 这么大人了不知羞耻,他们又不是毛头小子了,还学狗叫这一套。 而且说出这话根本没有一点当狗腿的自觉,这两声汪汪分明是在逗他玩。 当他是三岁小孩耍。 他被挑衅?或者被戏弄? 或者被讨好了? 不管是被什么。 总之,许君言有些傻了,这一刻他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心脏狂跳,血液沸腾,因为一声言哥和汪汪,让他几乎狼狈的逃离现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鱼要去闯荡了 第49章 我是爱内冒 蓝宁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里,歪着头沉思了几秒,神经质地笑出声。 手机里那边的小助理被笑的浑身发毛,硬着头皮继续汇报工作,“二少爷,RE项目的研发经费已经审批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启动下半年的研发项目了。” “不急。”蓝宁笑完躺在藤椅里,摘下眼镜,瞳孔黑的不见光,“我有别的打算。” 小助理犹豫了一阵,还是应声。 毕竟这个分公司是二少爷一人独大,陈总虽然名义上是公司董事,但很早就被二少爷架空了,甚至心甘情愿给二少爷当起了司机。 分公司上下现在只认一个管事。 那就是蓝宁。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疯狂繁衍的季节,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年轻的雄性动物变得行为异常,脾气暴躁,主动靠近配偶,期待获得交.配权……” 平板里播放着动物世界,赵老师醇厚磁性的嗓音在房间里不紧不慢地响着。 许君言狠狠锤了下床。 心里默念: 我是动物我是动物我是动物。 我一定是在发情期。 我是鱼我是鱼我是鱼。 因为是鱼才会有这种情况。 是蓝宁太像母鱼了,所以才心脏乱跳,脸红心悸。 但是话又说回来,蓝宁哪里像母鱼啊? 许君言发现无法说服自己,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翻了个身,呈大字型展开瘫在床上,耳根都烧的粉红。 那两声汪汪如同魔音穿脑,在脑子里回荡。 啊啊啊。 许君言无声呐喊,害羞的要死,回想起来浑身都麻酥酥的,像有无形的羽毛挠着他的心尖。 骨子里都泛着痒意。 他翻过身搂着kivi,捧起狗头与它深情对视,呆愣愣地开口,“kivi,我是爱内冒。” “汪?”kivi歪着头,爱没冒出来,狗头冒出个问号。 “爱内冒懂吗?”许君言一字一音的拼,“a-n-i-m-a-l,爱内冒,从今天开始我们同属于一个类别,叫做动物类,你是犬类,我是鱼类,我们都是爱内冒了。” 他是动物世界里的动物,因为变成鱼后连带着鱼的生理习性都带上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对蓝宁的那种感觉? 除非他是gay。 许君言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是动物的认定越来越说服不了自己。 你是gay,你是gay,你是gay,三个大字却在脑子里滚动播放,逐渐变得清晰。 我不是gay!!!!! 他蹭地坐起来,猛地甩开kivi,风风火火地下床。 噔噔噔地走出房门,直冲阳台。 蓝宁正在躺椅上小憩,许君言冲进阳台就把蓝宁的手腕上的红绳扣下来,戴在自己手上,不等蓝宁反应,他理直气壮大声喊:“怎么了?这是我的东西!我不能拿?” “可以啊。”蓝宁十分纳闷,坐直身体又说:“好大的脾气,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惹我了。”许君言指着他,手腕上的铃铛细响,冷着脸警告:“你以后不准给我洗内裤。” “好啊。”蓝宁闻言爽快应声,靠回长椅上懒散地摇晃着,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还要我做什么?” 许君言略微怔愣,蓝宁居然问都不问就答应了,弄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这不又搞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似的,好像他在无理取闹,许君言有些生气,“以后你少管我的事,知道没?” “嗯,我知道了。”蓝宁乖乖的回应。 “还有牙膏和衣服也不用准备,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好。”蓝宁温温柔柔地答应。 “不要突然给我准备什么衣服鞋子,安排我。” “好的。” “你不要在我面前晃。” “嗯。”藤椅也停了下来。 许君言攥紧拳头,有些烦躁,有种有力没处用的感觉,又说:“你不要跟kivi走的太近。” “好。” “你要不要什么都好好好,行行行,你能不能自己有点主见啊?”许君言说到最后一句,简直咬牙切齿,蓝宁居然对他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完全不反驳他的。 许君言如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透着无力。 但蓝宁好像也没做错啥呀。 洗衣做饭照顾他,跟家里的阿姨没区别。 到底是哪里错了,许君言不知道,总之许君言现在想吵架,“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 “怎么了?为什么要和你保持距离?”蓝宁靠在藤椅里看着他,满脸单纯无辜。 “我.......”许君言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发情期吧? 那他不成了耍流氓了吗。 而且显得他像个蠢货。 “你?你怎么了?” 许君言耳朵赤红,“动物世界看过吗?你懂吧,每条鱼他都有特殊的时期。” “什么特殊时期?我不是很懂鱼。”蓝宁一脸迷茫。 “谁懂啊,我也不懂。”许君言有些暴躁,说:“所以别靠近我,跟我保持距离,就这样。” “嗯,那你录完视频了吗?”蓝宁忽然问。 许君言一愣,才想来还要这等重要的事,便说:“没录。” “我帮你筛选了几家合适的公司,你先看着。”蓝宁拿起手机,说:“要是不满意,我们再慢慢找着。” 蓝宁给他发过去一个文档。 许君言被手机的铃声弄回神,忽然抽离了刚才发疯的状态。 他嘟囔两声,越来越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打开文件,里面有七八家娱乐公司,包含着每个公司的链接,投递邮箱,公司发展史,资产架构,签约明星,主要作品,甚至外围关系网都挖的明明白白。 而且把每个公司的优缺点都罗列了起来。 简直详细不能再详细。 许君言对这些公司有过了解,但是这么详细的背调他还是第一次见。制作起来有多麻烦和多用心他体会的出来。 许君言看完,嘴巴一撅,满脸不情愿,“谢了啊。”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喜欢受人恩惠,这样会让他觉得很亏欠别人。 “不用谢。”蓝宁叠好被子起身,拿起喝剩下的杯子,刻意绕过他,从藤椅另一边走过去,又说:“保持这样的距离可以吗?” 许君言心脏一抽,那点仅有的良心忽然痛了起来,像有一把小刀子一下一下扎着他的心脏。 他这是欺负蓝宁么。 是的,他在欺负蓝宁。 无缘无故冲进来对他发火,提了一堆没脑子的要求,还骂了他。 蓝宁非但不生气,还对他百依百顺,甚至帮他调查好了以后准备进的娱乐公司。 他真是一条坏鱼。 “那我先走了。”蓝宁转身迈出阳台,轻声说:“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许君言扒拉一下他的手腕,把自己抢过来的红绳塞给他,“这个还是给你吧。我现在没什么能送给你的,等我以后赚了钱,我再报答你别的。” 虽然说这个有点像画饼,但许君言现在真的没什么能力还他的人情,鬼知道许君言鼓起多大勇气说这些,放在以前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一直都是肆意妄为,从来都是他施舍别人,心情好了,到处找找乐子,欺负欺负人之类的。 现在反过来被帮助,倒像别人在施舍他,让他觉得挫败,甚至觉得有些伤自尊。 但是挫败归挫败,白白受人恩惠,不能一点也不表示。 尤其是蓝宁帮助了他这么多情况下。 他是混蛋,但不是蹬鼻子上脸不知感恩的流氓。 他是条坏鱼,但不是坏人。 “总之,我记得你对我的好,不会白拿你的。”许君言梗着脖子说。 蓝宁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他说完,朝他走了几步,忽然低语,“汪汪。” “闭嘴。”许君言冲上去给他一拳,“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别学kivi叫!” 蓝宁轻轻笑出声。 许君言目光游移不定,嘀嘀咕咕说:“别瞧不起人了,我以后还是会牛逼的。”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蓝宁收敛了笑意,走过他,留给他一个背影,“我知道你的天赋,以你的能力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 “喔。” “去录视频吧。”蓝宁说:“我去洗澡了,选好哪家公司跟我说,你在鱼缸里生活五年,不怎么了解外面的情况,我可以给你一些实用型的参考意见。” “嗯。”许君言的感觉难以言喻,时过境迁,万事由天命,他也无法再做回以前那个恣意的少年了。 许君言录完视频,开始在蓝宁给他发的那些公司上广撒网。 管他谁好谁坏,先投了再说,先去试试水,等被录取了之后再从录取的公司里慢慢挑选。 那些公司有的要现场报名,有的需要网上报名,有的需要线上面试。 一轮轮下来,许君言累的饭都吃不下。 几天过去,许君言觉得当人十分的累,面试完最后一家,下午变回一条鱼,躺在kivi的身上休息。 kivi拿鼻尖戳戳他,许君言用鱼鳍推开,“别闹,我困了。” “汪汪!”kivi轻轻叫了两声,叼着一个牛肉干的包装袋戳戳他示意投喂,许君言把包装袋甩到一边,“等蓝宁回来给你吃零食,我不知道放在哪里。” kivi呜呜几声,见许君言心如磐石不动如山,kivi喷了口气,放弃了,只好跟着主人一起躺尸。 许君言累惨了,藏在狗毛里瘫着。 这几天蓝宁真的跟他保持了距离,当然他也会主动跟蓝宁保持距离,一人一鱼生活的还算和谐。 但是他也不能一直变成鱼生活啊,虽然他是爱内冒。 想着想着,许君言有点犯困决定不想了,不一会儿就打起轻微的鼾声。 下午五点门锁响动。 kivi这次没有跑去迎接,看了眼自己的主人,只是嘤嘤嘤地委屈般叫了几声。 蓝宁开门在玄关换了鞋子,移步到沙发前,摸了摸kivi,拿出一袋冻干拆开给它。 kivi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生无可恋地吃着肉干,幽怨十足地往后看了一眼罪魁祸首。 毛发中心造了一个mini人工湖,湿漉漉的毛中间躺着一条鱼。 鱼睡的很熟,还发出一点点鼾声。 蓝宁不知道人鱼怎么做得到能离开水生存,但每每看见许君言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随地大小睡,也见怪不怪了。 许君言跟任何东西联系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议的。 他俯身过去,轻轻亲亲柔软的鱼身。 嘴唇碰到柔软都鱼鳍咬了一口。 长发垂落鱼身上,许君言痒的抬起小鱼鳍挠挠身体,紧接着感觉鱼鳍一痛,他不愿意睁开眼,举着鱼鳍挥了挥,试图驱赶咬他的蚊子。 鱼鳍挥到了一处温热的不软不硬的物体上,许君言上下拍了拍,含糊出声:“kivi,你怎么没有毛了?” 蓝宁发出一声哼笑,鼻尖蹭蹭柔软的小鱼鳍。 许君言觉得不对劲了,猛地醒过来,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鱼卧艹一声吓的原地跳起来,“谁?!” 蓝宁缓缓直起身,柔顺的长发粘在鱼身上,一点一点的抽离,鱼痒的直挠,“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你才死了。”鱼有起床气,张开鱼鳍冲上去抽他一尾巴,蓝宁太高,鱼尾抽在笔直的西裤上,布料印出一条湿漉漉的心形尾巴印,抽完后鱼一跳一跳的跳回缸里。 在水里游了两圈。 “这么多公司都面试完了?”蓝宁被抽的不痛不痒,笑着问。 “面试完了,你猜怎么着?”许君鱼哼着小曲儿在缸里游,骄傲的抬起鱼头,露出水面。 小小的眼珠偷瞄他一眼,带着十足的得意。 许君言是个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人,看他的样子,蓝宁已经猜出来七七八八,明知故问,“怎么了?被几家录取了?” “所有。”许君言叼过一颗篮球上抛,头顶着mini篮球旋转着,“所有的公司都要招我,他们也不怎么样嘛。没有网上说的那么难进。” “真的啊。”蓝宁给kivi擦湿漉漉的狗毛,一边说:“那是你厉害,对于普通人说很难。” “哈哈哈,小意思。这根本不算什么。”鱼很喜欢被夸,在缸里哼着小曲儿,扔了篮球,一股脑兴奋地下潜,摆弄自己咬坏的房子,随地开唱,“简简单单拿到手,接下来就是挑选时间~我挑完这个挑这个,挑完这个挑这个~” 蓝宁丝毫不意外,就算许君言没什么唱功,凭借他的外形也没有公司会把他拒之门外,更何况他还有天赋加持,这两样王牌,单出一张都足以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 他擦完狗毛,一张一张收拾着沙发上四散的简历,整齐的码好。 打开桌上的办公笔记本,招呼在缸里兴奋的窜来窜去的鱼,“过来挑吧,我也看看。” “来了。”许君言心里高兴,得意忘形之际浮上水面,吐出两个水泡泡,吐完他神色顿时凝重,嗖地一下子把那两个水泡泡咬破。 许君言咬完莫名脸上燥热,蓝宁应该没看见吧,他咬完水泡想着偷瞄一眼,然后看见蓝宁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 许君言一瞬间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被吓的鱼尾一哆嗦,差点叫出声。 一人一鱼对视半秒,蓝宁说:“来呀,别发呆。” 许君言松了口气,幸亏蓝宁不知道吐泡泡什么意思,要不然他真解释不清了。 他懊悔地咬着鱼缸,咬的嘎吱嘎吱响。 他怎么一看见蓝宁就想吐泡泡,这什么鬼毛病。 “你干什么呢?”蓝宁手指碰碰他的鱼头,还没碰到,鱼蹭地一下钻进水里,“我没事。我们看公司吧。” “你在水里怎么看。” “我视力2.0怎么看不了?就这样看!”鱼瞪着两颗绿豆大的眼珠,倔强的小鱼头对着他,隔着鱼缸,鱼嘴一张一合的命令,“快点给我看!” 于是一人一鱼在鱼缸前,蓝宁拿着笔记本,煞有其事的跟鱼缸里的小鱼讲解。 小鱼狗刨着鱼鳍,时不时点点头。 鱼缸是正方形鱼缸,许君言不得不歪着身体,凑过去看。 蓝宁声音低柔,慢慢的给他介绍着,并且询问他的想法,比起以前的教学,更加让他舒适。 蓝宁不当老师可惜了,讲的这么好,许君言想着,听的也入迷。 最后在蓝宁的建议下,选了一家规模中等,发展前景不错的娱乐公司。 许君言决定完工作大事,游到水面上打了个哈欠,他现在避免一切能够产生水泡泡的行为,小小的鱼嘴张着,蓝宁敲敲鱼缸,说:“我帮你回复完了,明天就可以准备二次面试。” “喔,破公司规矩还挺多。”鱼闭上嘴,拍拍发麻的鱼鳃,确切的说是脖子,他必须扭着鱼头才能看清电脑上的字,一个小时下来,脖子要掉了。 虽然斗鱼没脖子。 蓝宁抬起手指偷偷摸了两下,鱼反应过来,呲牙扑过去,扑了个空,蓝宁已经快速抽回手指,许君言磨磨牙,“再伸手我就咬人了啊。” “对不起了。”蓝宁合上笔记本,笑着说:“你这样太可爱了。” 许君言鱼脸一红,背对着他,举起尾巴开甩,从鱼缸里掀起一股股水流,哗啦哗啦地泼向蓝宁,“滚滚滚。” “好啊。”蓝宁像个机器人,完全服从他的每一句指令,起身走向厨房,“晚饭想吃点什么?” 许君言停止了扑腾,“吃河豚。” “我现在去买。”蓝宁放下手里的围裙,随即招呼狗窝里的kivi,“我们走吧,kivi,我带你出去玩。” 许君言嘎吱嘎吱咬着鱼缸,烦躁无比,“我说了你不准跟kivi走的太近!” 蓝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没有太近,我会保持距离。” 许君言没再说话,扑通一声跳进鱼缸,嘎吱嘎吱继续咬房子,鱼的发情期什么时候过啊。 他现在都成精神病了。 第50章 钓鱼高手 今天牙膏没挤,衣服没准备,甚至都没叫他。 许君言凭着毅力醒过来,桌上只留了一顿早餐。 许君言目光巡视了一圈,没有往常的纸条留言。 许君言生出一丝丝失落的感觉。 蓝宁真的按照昨天说的那些做了,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 但是他没有一点高兴,甚至很不习惯,蓝宁对他的体贴仿佛已经深入到他的意识深处。 忽然剥离开来,只感觉到一股憋闷。 就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一样心神不宁。 许君言深呼吸一口气,但这样正是他想要的,不干涉他的生活,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过问他的私事,他会变得正常。 他不会对蓝宁有什么反应。 蓝宁是直男,他当然也是直男,这样才对劲。 等他过了这段时间,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自然的,这对蓝宁好,对他也好。 还有既然做就要做到底,最好不要再做早饭这种麻烦事。 许君言拿起桌上煎好的香蕉饼,咬掉一口,决定以后自力更生,给他发了短信。 “以后不要给我做早饭了。” 发完心不在焉地咬着饼,柔软的面包芯裹着香蕉片,加了一点带着花香的蜂蜜,入口清甜,他的最爱,但他失去了味蕾,脑袋空空。 微信提示响了一声,许君言猛然回神,立马拿起来看。 蓝宁的回复依旧很简单:“好。” 甚至没有一丝迟疑或者是疑问。 对他是没有任何抱怨,或者别的反应。 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智能机械人,完全不给他带有情绪的反馈,回复的字都不会多一个。 许君言浑身卸力,放下手机,忽然觉得饱了,有些食不知味。 只吃了几口的早饭扔进垃圾桶。 简单收拾一番。 等郑嘉仪接他,郑嘉仪听说他今天要进决赛圈,非得要来接他,说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许君言不大想理他。 时针指向九点,许君言给kivi梳会儿毛,收拾好出门,被郑嘉仪夺命连环催,催到地下停车场。 刚下电梯,一辆深黑色的跑车就冲他滴滴滴个不停。 许君言走过去,绕着车头看了一圈,心里栓栓的,哦,布加迪迪沃啊,怪不得郑嘉仪非要来接他面试,敢情在他面前炫耀来呢。 车窗下降,郑嘉仪吹了声口哨,大大的眼睛比车灯还闪,瞅着他,“帅不帅?” “帅啊。”没有男人不喜欢豪车,许君言也如此,他十分爱惜地摸了两把豪车,走过来询问,“这是你买的啊?” “不是,我哥的,我借来给你撑场面。”郑嘉仪挑挑眉,“怎么样?” “我不大需要吧,再怎么撑也改变不了我是个穷比的事实。”许君言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车身。 “这你不懂了,甭管去哪个公司,哥们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实力。”郑嘉仪说:“上来吧,哥。” 许君言眼睛眨眨,变成车灯二号,“给我开成不。” “成啊。”郑嘉仪下车,把钥匙递给他,许君言以前什么车都会玩,倒是不担心他不会开。 随着跑车一声低鸣,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许君言开上了人生第n辆豪车,心情舒服了些。 郑嘉仪坐在副驾驶,悠哉悠哉地看着前方的车流,“言哥,感觉爽不爽?” “爽。”许君言说完右转方向盘,弄了一个炫酷的神龙摆尾,“好久没开了,我家以前也有一辆布加迪,记得不?” “记得啊,那时候你带我偷偷开出去,老刺激了,你爸爸在后面追,你带着我在前面跑,我们开进赛车场地,把职业赛车手都比下去了。”郑嘉仪说完,感慨万千,“转眼间已经过去五年了。” “是呗,我现在成穷比了。” “哈哈哈,别这么说。”郑嘉仪笑完说:“言哥,我找人给你算了一卦,算卦的人说你紫微星下凡,需要经历劫数,后面依旧会一飞冲天,还是大富大贵的命。” “什么一飞冲天。”许君言嗤笑,“你们都会说好听的。” “我们?蓝宁也这么说了?” “差不多吧,他说相信我以后会火。”许君言停车等红灯,提起蓝宁,又长长叹口气,“郑嘉仪,我问你个事儿,你别跟任何人说。” “什么事儿?” 许君言犹豫半响,声音小小的,“你说,有没有能够抑制动物发情的药啊。” “啊?”郑嘉仪略微吃惊,看向他,“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管。” 郑嘉仪一头雾水,“我说不准,这种药分品种的,具体要什么动物的,雌性雄性?” “是海里的,雄性。” 郑嘉仪拍拍大腿,笑着,”海里的动物多的是啊,具体是什么动物啊?” 车辆缓缓驶入车流,车内一阵寂静,许君言难以启齿,以至于绷紧了唇线。 “海里的什么?”郑嘉仪追问,“不说清楚我没办法帮你啊。” 许君言吭哧瘪肚一会儿,咬着牙出声,“海里的,鱼。” “海里的雄性鱼。”郑嘉仪总结出来信息,拿起手机说:“我问问我哥哈,我哥有几家兽药研发公司。” 许君言松了口气,连带着车速也提升了,“太好了,尽快办,我需要。” “你需要?”郑嘉仪纳闷,“你需要这个干什么?不会你自己要吃吧?” 许君言一噎,“我,我怎么可能........” “言哥,这不是闹着玩的啊。”郑嘉仪说:“你为什么要这种东西?” “我.......”许君言顿了顿,没办法承认自己对蓝宁那种感觉。 “我好奇不行吗?” “得了吧,言哥,谁会好奇兽药啊。”郑嘉仪瞅他一眼,收起手机,“你到底要吃这种东西干什么啊?” “有可能我生理结构特殊。”许君言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想摊牌,憋在他心里简直要憋死了。 “什么特殊?”郑嘉仪说。 许君言费劲地说:“是我变成鱼了,鱼有特殊时期。” “生理期啊。” 许君言狠狠捶他一下,“滚,是发情期,简而言之,我把蓝宁当成母鱼了。他.......” “哈哈哈哈哈”还没等许君言郑嘉仪指着他嘲笑,“你,哈哈哈哈哈.......” 许君言一声不吭,气的脸通红,咬牙切齿,早知道不告诉郑嘉仪了,这个傻逼一点用处都没有,只知道笑。 就这样跑车开到了市中心,郑嘉仪笑完,许君言脸已经黑了。 郑嘉仪擦擦笑出的眼泪,说:“第一次听说人还有发情期,要吃兽药。” 许君言冷脸,“滚。” “我说真的。”郑嘉仪笑的脸通红说:“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言哥,你还不知道么,从高中开始,我就觉得你对蓝宁不一般。” “我哪里不一般啊。” “你肯定喜欢蓝宁。” “我喜欢蓝宁? ”许君言十分不可思议。 “不然呢?你觉得那是鱼的发情期吗?”郑嘉仪说:“哈哈哈,男人根本没有发情期,有的只有性.冲动。” 许君言闭紧嘴巴,咬牙切齿,“你别管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弄。” “啧啧啧。”郑嘉仪啧啧两声,“你就继续嘴硬吧,还用鱼的发情期这种好笑的事,来骗自己哈哈哈。” 布加迪无声地滑行,停在目的地。 许君言停车,扯过副驾驶人的衣领,脸红脖子粗,“我不会喜欢男人,不管是蓝宁,或者谁!” 许君言气的脸通红,扯紧郑嘉仪的衣领,“你记住了!” 郑嘉仪连忙宣告投降,“好好好,别气啊。淡定,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许君言松开他,坐会驾驶座位深呼吸。 一想起跟男人腻腻歪歪,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笑也笑过了。 郑嘉仪瞅了他一眼,声音轻的像叹息,“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gay啊,当年的事还没释怀么。” “屁。”许君言扔下车钥匙,车门大开,他下车,“到地方了,我走了,记住我要的药,弄到了给我。” 车十分张扬地停在写字楼门口停车场。 许君言身着一身高定西装下车,郑嘉仪也跑车上下来,两人顿时吸引了众多面试者的目光。 郑嘉仪下车,边笑边说,“我会问的。” “别笑了,弄到了给我。”许君言黑着脸,轻声质问,“郑嘉仪,你他妈的非得嘲笑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郑嘉仪嘿嘿一笑,双手合十,“我会认真问的,言哥,祝你面试成功。” 许君言懒得搭理他,高耸林立的写字楼前,人群聚集,他顶着一众多的目光往前走,有一部分看他,有一部分看豪车。 不管看什么,反正今天的风头也算是出了。 没等许君言走远,郑嘉仪忽然在背后大声喊:“少爷,您一路顺风。”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他,许君言眯起眼睛,神经病。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他比了个中指,这种土包子一样的撑场面,只有郑嘉仪想的出来。 许君言在门口登记完,等了一阵子,门口出来一个带牌子的人,将他们一行人陆续带进去,走进电梯,按键按在了十三层。 许君言靠在电梯墙壁上看着众人的一堆发旋发呆,他昨天根本没怎么睡,烦的睡不着,也可能是白天睡多了。 脑子里一直想着蓝宁的一切,想着自己的奇怪反应,又想鱼的发情期。 他是真的喜欢蓝宁? 不不不,他宁可选择相信这是鱼的发情期。 没错,不管是什么,都是鱼的身体给他带来的缺陷,跟他本人没关系。 实在不行的话,他跟蓝宁分开也可行,再说他总不能一直住在蓝宁家里,他查了那边的房价,一个月的房租很贵。 起码对现在的他来讲很贵,贵到他交完一年的房租就可以要饭去了。 随着短促的电子提示音,电梯停在13层,人们鱼贯而出。 许君言跟着人群,走进彗星娱乐公司。 公司整整一层都是,规模比较大。 他领了面试号码牌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手机微信提示声响起,许君言掏出手机查看,备注蓝宁署名的微信消息浮现在了屏幕上,他一瞬间心脏莫名快速跳动了两下。 许君言点开微信,本以为他会说一些什么话,但蓝宁发过来的只有一份文件。 文件里面是彗星公司的资料,还有一些面试用的攻略和问答案技巧。 这些是蓝宁很早之前就发给过他的,现在又给他单独发一遍是什么意思,怕他记不住么,总之这也算是关心他的一种方式吧,许君言叹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蓝宁,他回复了俩个字:“谢了。” 蓝宁:“^_^” 许君言没再回复关了手机,干脆闭上眼休息。 下一章题目预告:玩鱼大师[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钓鱼高手 第51章 玩鱼大师 普西集团北极星大楼,三十三层总裁办公室。 正赶着北极星公司的每周例会,管理高层正在汇报工作。 蓝宁坐在c位,神色宁静,目光落在打开的笔记本上,屏幕里同步着汇报人的ppt,演讲的人高谈阔论,说着自己手下的项目团队多么成功和未来带动的可持续性收益。 但蓝宁不大有兴趣,花费精力听这些东西,倒不如看看他养的小鱼儿。 ppt上面覆盖着视频窗口,视频里浮现一个白皙的下巴尖,还能看到凸起的喉结,画面颠簸着。 蓝宁知道许君言在抖腿,他熟悉他的每个行为习惯,就这样抖了一会儿,身体后仰靠在了墙上,闭着眼继续抖。 看起来是很烦恼,蓝宁轻笑,那就继续烦恼吧,小鱼。 毕竟到了外面才会知道家里的可贵。 许君言闭着眼眯一会儿,迷迷糊糊梦到以前零碎的片段,梦到父母在一起吃饭,梦到跟郑嘉仪开车出去兜风,画面一转又梦见跟蓝宁一起坐在学校天台上学习,他不知道什么理由冲他发了火,蓝宁被他赶下去,带着受伤的表情深深看他一眼,满眼泪水,许君言刚要张口挽留,忽然醒了。 他从那股憋闷的情绪中回神。 打开手机一看才睡了十分钟,短短的十分钟做了那么多梦。 真是见鬼了。 许君言呼出口气,看向走廊,走廊很长,百十来人,每个人精心打扮,脸上的神色或者焦急或者盼望。 许君言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简历发呆。 等到他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 许君言走进面试房间。 刚一进房间,许君言听到一阵抽气声,面试官看见他进屋微微愣神,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 许君言已经习惯这种眼神。 他对自己的外形并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围在他身边的人反馈出来的必然答案。 走到哪里都有人带着这种眼神看他。 惊讶,崇拜,或者仰慕。 外表是天生的优势,但只是他不值得一提优点之一。 面试官有三个人,第一个约莫三十出头,身高体壮,皮肤比较白,有些发福,长的肥头大耳。 第二个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名牌,挂着一副帝王绿佛牌。 第三个三十几岁,戴着金丝眼镜,身材细瘦,眼镜后透着精明的目光,看了他半响,拿着他的简历首先出声,“你好,许君言,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和代表作。” 许君言早有准备,自我介绍后,唱了首准备的歌。 唱完后房间里一片寂静,中年女人与金丝眼镜男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夸张的像综艺效果,中年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问:“这是你的原创?” “是的。” “唱的非常好。”女人忍不住点头,冲眼镜男点点头表示满意。 眼镜男懂得总经理的意思,这种外形优越和唱功了得的艺人简直是可遇不可求,抓住了就是公司飞黄腾达的绝佳契机,他照例问道:“你是美籍华裔是吗?以前就读曼哈顿大学工商管理系,为什么要来参加我们的明星海选?” 许君言闻言神色一动,这问题怎么跟蓝宁给他的资料上写的一样啊。 许君言按照蓝宁给他的标准答案说:“我热爱音乐。” “您以前接触过什么类型音乐。” “流行乐,说唱,传统音乐都行。” “您在美国有房产吗?父母是做什么的?” 许君言对答如流,“有房产,父母是开农场的。” “您为什么来中国?” “我爱音乐,以后也想在国内发展。”许君言背着参考答案。 …… 许君言越回答越觉得震惊,蓝宁这人怎么料事如神的,这些面试问题都能查到,而且一点不差的。 金丝眼镜男提问完在简历上写写画画了一阵,俯身对其他两个人交头接耳。 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则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时不时地插着几句嘴。 谈论完,肥头大耳男人敲敲桌子说:“我自我介绍一下啊,我是慧星的金牌经纪人,宋真。” 宋真顿了顿,目光**大胆地从头到脚审视了他一番,身体往后一靠,双手环胸,姿态散漫,“如果我有兴趣签约你,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价值能够被我签约?” 宋真说完,金丝眼镜男和女人对视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人被宋真看上了。 宋真手下现有一个小有名气男团,几个二线女演员,都是出场六位数打底。 手底下出过几个一线大牌明星,可谓是是公司业务能力最强和人脉关系最广的经纪人。 此次海选也是为给他名下的男团艺人补上一个说唱选手。 而宋真本人爱好就是收那些涉世未深,刚迈入娱乐行业的小年轻。 许君言眯起眼睛,被他打量的浑身刺挠,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宋真见他不说话,敲敲桌子催促,“回答我的问题,你该怎么说服我签你?” 装逼遭雷,装什么呢,许君言心里直膈应,忽然想起蓝宁给的答案一字一句地说:“我唱歌很好听,为人开朗,积极助人,爱扶老奶奶过马路。” 许君言本来觉得这个答案有点幼稚,还嘲笑了蓝宁一番,但现在看来,这个答案可太好了。 许君言说完,房间里一阵寂静,从来没有选秀的人说这种无厘头的话,要是换做普通人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早就被pass了,但是三个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有多珍贵,潜在带动的利益有多大。 中年女人推推宋真示意他适可而止。 宋真皱起眉又说:“你要说你这个唱功也很一般,我手底下的人比你厉害的比比皆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心动。” 许君言简直要笑出声,唱功一般?他的唱功要是一般,这公司签的都是国际巨星,迈克尔杰克逊吗?知道什么叫音域跨度吗?知道真假声转换吗?这是他参加艺考准备的歌懂吗?土包子,野猪,野人,没实力硬装,分爱特劈哥。 在心里骂完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限度,许君言没心思争取了,去你二大爷的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索性胡说八道:“我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从不打架斗殴,还会给朋友买蜜雪冰城。”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说完许君言还唱了几句以示挑衅。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最后的炫技式美式男高音。 三个人听完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宋真笔一摔,指指门口,“你这种态度就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许君言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走。 中年女人瞪了宋真一眼,直接叫住他,“等等,我们还需要在商讨一番。” 许君言纳闷地转头。 “你的外形非常出挑。”女人说:“虽然你有些方面不符合要求,但我们会逐步培养你。” “奥,谢谢啊。”许君言并不开心,他可不是靠脸吃饭。 但是仔细想想他需要工作,总不能一直靠着蓝宁活吧。 现在和蓝宁的相处模式简直别扭死,他实在是不想再依靠他。 显得他是每天没事找事,还是个吃软饭的废物。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应该尽快独立出去。 许君言看着几个人装模作样的商谈一阵子,然后告诉他被录取。 走完流程,面对着合同,许君言瘫在一处会议室里发呆。 虽然被录取了,他却开心不起来,以前幻想着签娱乐公司有多牛逼,多有前景,多能展示自己实力,现在看看也就那么回事儿。 一群门外汉对他评头论足,还说他这个音乐专业的人不够专业,真特么戏剧。 人生真他妈操蛋啊。 但鱼憋屈也就罢了,当人也憋屈。 当人鱼更憋屈,加了鱼的发情期,他现在就是一个对着蓝宁有反应的变态。 他们还住在一起。 蓝宁是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而且性格又那么温和,知道他有这么个病咋整啊。 还有他以后要是真因为发情期做出点出格的事,蓝宁很有可能不反抗的。 蓝宁那么听话,又那么爱哭。 到时候别又把他整哭了。 到时候哭着问,我们不是兄弟吗?你为什么对着我做这些?你是那种特殊癖好的人吗之类的…… 操,那实在是太扯了。 靠,不想了,许君言摇摇头,果断在合同上签字。 宋真拿过他的合同确认完毕,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大脑袋顶许君言两个头大。 许君言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加烟臭味,他低头掏出兜里的口罩戴上,白皙的脸蛋被遮住大半,露出一双乖巧的半圆眼,上面的长睫在眼睑下落下一排阴影。 圆脸杏眼显得乖巧又听话。 宋真心中悸动,被他的面相迷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两把,“你长的挺可爱啊,叫什么名字来着?许什么?” “AK。”许君言打开他的手,“你们公司不都是叫艺名的吗?” “AK啊,挺特别的艺名,我以前在非洲玩过步枪,也很擅长玩枪。”宋真揉揉被打红的手腕,危险地眯起眼睛,暧昧十足地说:“这烈枪就得狠人训啊,不然容易压不住走火。” 许君言好笑地瞅了他一眼,看的宋真心里痒痒。 “刚才只是考验考验你,你这小子心气很高啊,知道为什么我又要录取你吗?” “不知道啊。因为我给朋友买蜜雪冰城?”许君言有点累了,不想听他pua。 宋真皮笑肉不笑,真不知道这人是装傻还是脑子真有病,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愣头青,到不知道怎么应对,于是拍拍他的后背,“你以后会知道的,你以后就是我手下的艺人了,我给你介绍你的新队友,跟我走。” 两个人穿过行政区,七扭八拐,走到一处练舞室。 练舞室一共四个人。 宋真一过来,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旁边的人身上。 几个人心里暗暗吃惊,早上就听说今天有个开布加迪的富二代过来海选。 没想到这个富二代长的也这么优越。 那怕只露出半张脸,都能看出来这是个百里甚至万里挑一的艺人。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渗透出来一种无形魅力。 宋真介绍:“这是你们的成员,叫许君言,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许君言冷哼,这不是知道他叫啥吗?还装。 “许君言,这是彗星公司的一线男星组合,sun,去认识认识。” 宋真说完狠狠推了他一把,本来想给他来个下马威,结果没想到许君言太胖,根本推不动,许君言手按着门框,原地晃悠两下,嘴角抽了抽,“我身上不痒,谢谢。” 宋真脸色微变,随即眼珠转了转,指向男团的一个长相较为出挑的男人:“嘉佑,人交给你了,他代替艾米的位置,以后你亲自带他。” 男人上前轻声细语:“宋哥,你放心,交给我吧。” “你可要好好带他。”宋真给了他一个眼神走了。 等人走后,许君言伸出手,刚要开口打招呼,李嘉佑骤然冷下脸来,转过身自顾自地打开音响。 劲爆的舞曲震耳欲聋。 许君言满头雾水,冲他大喊:“哎,不是叫你带我吗?怎么走了?” “那里面有成员资料自己去看。”李嘉佑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框,继续对着镜子跳舞。 其他队友闷不做声,一哄而散继续做自己的事。 没人搭理他。 许君言有点无语,按李嘉佑说的走过去打开文件夹,对着里面的照片认人,组合一共四个人,队长叫李嘉佑,矮个子叫何新延,平头叫宇凡,还有一个叫元宁。 许君言站在练舞室瞅了一会儿,他不大会跳舞,就这样看了半个小时,跟着学了一会儿。 音乐停下来,几个人直播的直播玩手机的玩手机。 许君言凑过去说:“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李嘉佑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蔑地低头继续直播。 许君言凑到其他队员旁,拿出外卖页面,“喝点啥?" “吃点啥?” 其他人拿他当空气。 许君言干脆原地发疯唱道:“哥们儿,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 “喝柠檬水?”元宁听完怪里怪气地说,嗤嗤笑出声。 “今早门口那辆布加迪,是你朋友的吗?”元宁又问。 许君言收起手机,他总算明白了,这是被孤立了。 “你他妈的管是谁的?喝你的柠檬水吧。”他说完起身,冲他抬手比划一下,元宁立马抱住头缩到一边。 许君言瞧他那副怂比样子顿时无感,没兴趣继续待着了,噔噔噔走出练舞室。 等人走出练舞室。 “开布加迪还喝柠檬水,谁知道钱是怎么来的。”元宁放下手小声说完笑了下,"队长,你的位置要不保喽。” 李嘉佑脸色一紧,“管好你自己。” 元宁说完又看向另一个瘦小的男人,“你得感谢今天新来的,有了他,宋真对你失去兴趣,你就安全了。” 角落里的何新延抿紧嘴唇。 许君言捏紧拳头,愤愤走出练舞室。 走出练舞室,蓝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君言尽管和他保持距离,但是现在还气着,气冲冲地给他打过去微信电话,“你给我建议的什么破公司啊!他居然说我唱功不行!垃圾公司!毁我青春!!!!!” 愤怒的大吼声从手机听筒传出。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寂静,正在汇报的人也停止了讲话,看向蓝宁,蓝宁不动声色地起身出去。 听筒里面还在咆哮,“我真是服了,我真想一拳捶死这些人!!!!” “你签约了吗?”蓝宁关上门说。 “签了啊!你给我的那些资料我照着念了,然后就被签了!”许君言愤愤道。 “现在还可以解约,我再帮你找。” “解约要赔钱。”许君言顿了顿,想起来又要麻烦蓝宁,觉得拉不下脸,说:“不要了,就这样。” “好啊,还有事吗?” 许君言顿了顿,蓝宁最近很冷漠,但这种冷漠怪谁呢。怪他自己,是他非要蓝宁不关心他的。 他忽然蔫吧下去,“没有了。” “那我挂了。对了,晚上我有事不回来了,记得按时吃饭。” “哦。” 许君言挂掉电话,他有些落寞,甚至怀念以前的蓝宁。 怀念他的温柔耐心,他的善解人意,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他们无话不谈的那些日子。 许君言自认为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爷们,但是生活和工作接二连三的打击落差下,也会觉得委屈。 他坐在台阶上生了半天闷气,还是决定返回去。 妈的,他能受欺负吗?! 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要是能被别人骑在头上,他就白活二十年! 分爱特劈哥:fat pig 言言英语发音不准,准的情况下只会是在唱英文歌的时候,另外他有一点孩子气,毕竟去世的时候才十几岁,五年没接触过社会,会有一些幼稚。 另外,他不会受委屈,只不过会被狐狸骗的团团转而已[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玩鱼大师 第52章 玩鱼 “哎,队长。”许君言拿了罐冰可乐贴贴身边人的脸,李嘉佑正在看综艺台本,被冰凉的物件吓的一惊,下意识转过头,面前是一张放大的娃娃脸。 没戴口罩,那漂亮的脸蛋像一把美丽又致命的武器,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李嘉佑心里狠狠一惊,随即脸上浮上不耐烦,“你又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去看资料吗?” “我文盲,不认字。”许君言蹲在地上问:“我说,你们几个来多久了?” 许君言是一点都不打算惯着他们,敬酒不吃只能请他们吃罚酒了。 其他成员闻声停下了手里的事被他吸引,李嘉佑不悦地皱起眉头,恶里恶气地低骂:“你一个新来的问这么多干什么?起开!” “新来的怎么就不能问啊?跟你说话付费啊。”许君言用可乐拍拍他的脸,下巴点点剩下的几个人,“你叫他们过来跟我打招呼。” 李嘉佑满脸厌恶,“你疯........” 没等他说完,一股深褐色的水流沿着他的头顶缓缓倾泻而下,爬满了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周围的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李嘉佑满脸都是可乐,震惊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胡乱擦着脸,扯着嗓子叫出声,“你他妈干什么?” “我请你喝可乐啊。”许君言站起来,举着可乐喝了一口,“我是新来的不是得表示表示吗?” 李嘉佑脸色铁青,大骂一声举起拳头抡向他,手臂挥拳挥到一半,在半空中被截停,紧接着被狠狠的扭在身后,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李嘉佑慢慢单膝跪地,随即哀嚎起来。 许君言咬着可乐罐,水都没撒出一滴,单手抓着细瘦的手腕嗤笑,“就你这竹竿一样的身板,也想着打我?” 李嘉佑右手整个手臂被拧在身后,左手扶着臂膀,立马求饶,“放开我!!!我好痛!!!我真的痛!!!真的痛!” “真没意思。”许君言拿着可乐环顾四周,周围人安静的像背景板一样,许君言不由嘲笑,“你这个队长当的不怎么样嘛,我这样做他们都不在乎的,看起来你们感情也不大好吧。” 其他几个人寒颤若噤,不敢吱声。 李嘉佑捂着肩膀疼出生理性眼泪,也顾不上别的,“先放开我,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 “看你求饶的份上放你一回。”许君言放开了他,随即拿着可乐罐往墙上狠狠投掷过去,墙上汁水迸溅碰撞出巨大的声响,许君言摔完走过去一个一个认人,“自我介绍介绍,我叫许君言。以后多多照顾我,要是不想照顾,那可不行,我是个记仇的人,让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痛快,所以我们就走走过场,当个表面兄弟好不好啊,你好我好大家好!” 说着许君言抬腿砰地一声踹向一旁的柜子,元宁神色大骇,眼珠动了动,那只脚就踩在他的肩膀边缘,脚底下木柜凹进去一个裂纹。 沉闷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元宁抬头,许君言挑衅地警告一眼,收回脚。 练舞室一阵寂静,几个人都知道许君言“点名”的那两个人是得罪他的人,今天算是杀鸡儆猴,但是毫无意外的,他们被迫屈服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许君言插着兜,冷声说:“没人说话我就当同意了啊。” 银白的手机上闪烁着光点,淡蓝色的小鱼儿风铃清脆地晃荡两声,蓝宁的电脑屏幕传出响亮的男声,“以后见着我给我有点眼力见,咱们一切都好说。” 画面逐渐逼近,紧接着一张脸放大在屏幕上。 那张脸阴沉沉的,嘴巴撅的能挂晾衣架,眉头拧起来,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半遮着浅色的眼珠。 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一条鼓着腮的斗鱼。 蓝宁手里的笔隔着屏幕戳戳他的脸,小鱼毫无反应,低头生气地捣鼓手机。 身后响起一声轻咳,蓝宁头也不回,“你来了,大哥。” 周瑾风墨镜帽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看了眼屏幕上的人,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现在他已经无瑕过问这人是人是鬼,周瑾风说:“你不是说能帮我吗?怎么帮我?” 蓝宁关上电脑,身子往后一仰,慵懒地窝在老板椅上,“我当然能帮你,但是大哥,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周瑾风咬了咬后槽牙,“你想怎么样?” “你名下有个叫彗星娱乐的传媒公司吧?”蓝宁饶有意味地看着他,“把你占有的股份转让给我,我会帮你的。” 李嘉佑捂着胳臂就往外走。 许君言看他哭哭啼啼的怂样顿感无语,“这么怂就别学社会霸凌那一套了,说出去笑死人。” 李嘉佑满脸土色,满眼戒备地看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许君言还真无所谓,没朋友有朋友没什么区别,有什么需求直接问别人就成了,不告诉就多拧两回。 李嘉佑出去了,人一走,元宁不敢吱声坐在地板上看手机,许君言非常不见外收起手机,凑到一个小矮子身边,“今天你们在干什么啊?” 何新延吞吞口水,下意识挪挪地方,“今天排,上节目的舞蹈部分。” “上节目?你们要上综艺?”许君言在他身边坐下来,这人长的文文静静的十分秀气,一双小鹿眼有些惊恐,点点头。“是的,下周上一个综艺,我们团要排舞。” “包括我吗?” “这个我不知道。”何新延说:“原先计划和艾米上的,你代替他的位置很可能也会上。” “艾米?”许君言看资料的时候看见过这个人,“哦,你们的前队友吗?” “嗯,他出了点意外。”何新延点点头,刚要往下说撞见宇凡射过来的目光,连忙转移话题,又说:“我们还是说别的吧。” “行啊。”许君言点点头,看这人挺听话的,“你中午吃饭没呢,跟我一起吃。” “不不不。”何新延哪敢跟这个危险人物一起,头摇晃的像拨浪鼓,“我不饿。” “不吃不行!“许君言决定就是他了,拽着他的脖领子往外走。 何新延踉踉跄跄地一路被扯着领子往出走,期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两个人路过一处透明的玻璃墙办公室。 许君言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办公室,办公室里李嘉佑正梨花带雨地哭诉着什么,宋真抱着手臂阴沉地坐在对面。 何新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像见了鬼一样,用力挣脱他,拉着他躲到楼梯的角落。 许君言一脸懵逼地看着何新延探头探脑地关上楼梯铁门,说:“你怕什么啊?” “AK。你,你以后还是小心点他们吧。”何新延抿了抿唇,小声说:“队长他和经纪人,关系很好,你以后得罪了他们不会有好日子的。” “你说队长和宋真啊?”许君言呵呵笑出声,“我算是看出来了,怪不得你们都不搭理我呢,是他和李嘉佑叫你们这样的吗?” 何新延脸色慌张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关紧门,说:“别乱说,宋哥的背景很大,得罪他的人都没好下场。IU也是。” 何新延抬头看了一眼,眼底神色复杂,“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所以才告诉你,我还有三个月就可以解约了,你在这里不要太违背宋真和IU,总之能忍就忍着吧。” 何新延说完深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唇,“其实元宁算是不错的人,只不过嘴巴不饶人,你要小心IU和宇凡,尤其是宋哥,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许君言眯起眼睛,半信半疑,“你说什么啊,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能把我弄死吗?” 何新延闻言抬头,眼底一阵湿润,许君言连忙跳到一边,“我没揍你啊,你别在这哭丧。” “对不起啊,我看的出来你人不错。我,我先走了。”何新延冲他鞠了个躬,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许君言一阵奇怪,这人怎么忽然转性了告诉他这些,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啊,还说要小心别人,不会是反间计,想要接近他的间谍吧。 不过有个能说话的人总比没有强,先用着再说。 后面那几天,许君言被公司通报批评,扣了半个月工资,但索性那狗不理人的队长知道跟他说话了。 之后许君言就没参加过活动,连日程也没有,完全放养,每个月拿着零蛋薪资在公司在无所事事。 许君言算是见识到了那两人的针对。 还没拿到钱倒欠工司一千五。 一连几周都在公司无所事事的度过,许君言也没闲着,无聊地刷着网课自学大学音乐专业课程,学到下班准时打卡。 下班把郑嘉仪在等着他,两个人一起去了茶馆。 许君言最近很上火,急需消消火。 坐在顶楼的茶馆里,郑嘉仪给他倒杯茶,“工作还顺利不?” “凑合吧。”许君言说:“混日子。” “这可不像你啊,不是要当明星的吗?” “破明星有什么好当,不稀罕。”许君言喝下一口微苦的菊花茶,说:“最近烦得很。” 公司的事不是最烦的,最烦的是蓝宁最近一直没回来,他也拉不下脸去问,“蓝宁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最近周家出事了。” “出事?谁出事了?”许君言蹭地站起来,“蓝宁出什么事了?” “不是蓝宁,你激动什么啊。”郑嘉仪说:“是大少爷。” “大少爷?”许君言似乎见过一面,“叫周什么风?” “周瑾风。”郑嘉仪略微惊讶,“你不看新闻的啊,最近他闹的事挺大的,媒体头条呢。” “我回家洗洗就睡了,没看。”许君言连忙打开微博,郑嘉仪啧啧两声,制止住他,“现在微博热度降了,你还是听我说吧。” 许君言从手机里抬起头,“跟蓝宁有关系吗?” “要说有关系。”郑嘉仪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也是对他有利的关系吧,毕竟两个人前阵子明争暗斗的挺激烈,但是最近周瑾风可就不妙了,跟赫家刚订完婚,就曝出了养小三的丑闻。” 郑嘉仪说:“虽然微博新闻热度下了,但圈子里基本都知道这事儿,本来包二奶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但是时机赶的太巧了,正好赶上他们订婚的时候,传闻还说小三已经怀孕了,现在周家一团乱麻,那边吵着退婚呢,周家的股票一路绿灯,跌的不要不要的,下半年的那几十个的投资项目也打水漂了。” 许君言听完说:“那蓝宁呢?” “你跟他住一起,你还问我啊。” 许君言嗓子里顿时像塞了棉花,吐不出一个字,忽然蔫吧下来,蓝宁这些天不回来,是因为家里出事了,他压根都不知道,“我这不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对他有想法么。” “你也知道有想法啊。”郑嘉仪笑了笑,拿出一瓶包装精致的药,“你说的药我给你找到了,按照说明书上面吃着吧。” “谢了。”许君言接过药,却没心思吃。 “亲哥。”郑嘉仪苦口婆心地劝说:“蓝宁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你,满世界找不出第二个。” 许君言心里一阵烦乱,“我当然知道他对我什么样儿,所以我更不能控制不住自己啊。” 郑嘉仪瑶瑶头,“言哥,你不是控制不住自己,是看不清自己。” “闭嘴。”许君言说完把药片倒出两颗扔进嘴里,“怎么一股水果味儿?一天吃两颗就行吗?能不能多吃几颗?” “行啊,别吃太多就行。” “吃多了会怎么样啊。”许君言看了眼药瓶上的副作用那一栏,读道:“肠胃不适?” “对。”郑嘉仪小鸡啄米点头,因为是钙片啊,吃多了当然会不消化,这还是蓝宁给他的。 蓝宁说这是什么安慰剂。 郑嘉仪觉得可行,许君言一吃完眼神就清澈了。 郑嘉仪心里无奈,不怪他嘴巴大,怪就怪蓝宁莫名察觉到了,把他的话都套的明明白白的,他不说不行啊。 而且言哥很明显需要钙片。吃过了也许也能变成钙。 ----------------- 晚上许君言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第不知道多少回打开微信,点开聊天页面,依旧没有新消息弹出,上次给蓝宁发的微信还停在两周前。 算了一下,蓝宁已经一周多没回家了。 连带屋子里都冷冷清清,空荡荡的,少了一股人气儿。 许君言盯着一会儿微信空白背景,才给蓝宁发微信:【这几天干嘛去了?】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在工作。】 许君言松了口气:【你家里出事了?】 【有一点事。】 【那你呢,你有什么事吗?】 【你关心我吗?】蓝宁说:【我以为你厌烦我了。】 许君言心里想被人忽然打了一拳,一阵闷痛,【我没有,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制作陷阱。】 许君言顿了顿,打字问:【什么制作陷阱?】 【制作一个完美的陷阱,不久就会有小鱼跳进去。】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好想你。】 许君言猛地坐起来,脸上忽然烧得慌,心脏突突地跳动两下,关掉手机,只觉得大脑皮层在不停颤抖,抖的他身体跟着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按在微信通话键上打过去,半响才有人接,那边的声音低沉舒缓,透着一股子教养很足的人机感,“你好,我是蓝宁。” 许君言愣了一下,“你喝多了?” “大概吧。” 一阵柔和的笑声响起,透过听筒震的他耳朵发麻。 许君言拿远了手机,挠挠耳朵,有些焦急问:“你在哪里啊,我接你回去。” “我?我在制作捕鱼陷阱。”蓝宁带着玩笑似的含糊不清地说:“你要跳进来吗?” 许君言这下确定他真是喝醉了,“把你的手机给离你最近的人。” “好啊。” 那边说完安静了一会儿,而后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比蓝宁还人机,“您好,我是二少爷的助理韩明。” “蓝宁现在什么位置,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他。”许君言不想多说一句废话,急匆匆地下床收拾自己的耳机往外走。 韩明看了一眼正在酒柜前挑酒的老板,报了公司的地址。 许君言下楼打车直奔北极星大楼。 站在大楼前,许君言抬眼望去,跟彗星公司那栋有几十家公司结合的写字楼建筑不一样,这个虽然不大,但整栋楼只写着北极星的logo。 蓝宁就在这里工作么,许君言惊讶几秒,按照手机上说的位置进了大楼,楼里的人基本已经走光,一间一间的办公室静默地挨着,像某种动物的巢穴在黑暗中蛰伏,唯一亮着的只有走廊里的灯。 一路上专人带领,客客气气地把他带到一处门前。 “您请进。”韩明推开门,恭恭敬敬道:“二少爷在里面等您。” 许君言走过一段铺着地毯的走廊,推开里面的门,室内亮如白昼。 里面的装修奢华考究,吊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蓝宁趴在办公桌上,长发四处散落。 许君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周多没见一时间居然有些想念,走上前推推他,“蓝宁,你喝多了?睡着了?怎么会在这里?” 蓝宁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双眼没了眼镜的遮挡,显得有些失焦,许君言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五。” 许君言又伸出两根。 “二。” “这个呢。” “三。” “33×659等于多少?” “21747。” 许君言放下手,顿时无语,“你没醉啊。” 蓝宁又趴在桌上,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孩子气,“想见你。” 许君言心脏狠狠跳了两下,刚要开口蓝宁又说:“但是怕你拒绝,所以我只好躲着你。” 许君言心下一动,原来不止自己在躲着蓝宁,蓝宁也在躲着他。 “对不起啊。”许君言心里愧疚的要死,“我自己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吗?”蓝宁温声说,甚至带了一点哀求,“告诉我吧,我会帮你的。” “这个,这个你帮不了……”许君言左右玩右手,右手玩左手,又叹口气,靠在桌子边缘不语。 “你骗人。”蓝宁低声说:“你还是烦我了。” “没有。”许君言转过头,激动道:“我怎么可能烦你啊。” “那你说啊。” 许君言狠狠咬了下嘴唇,低声说:“我好像啊,那个鱼有发情期。” “然后呢。” “然后,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才跟你保持距离。” “那你为什么只跟我保持距离?这不公平啊,为什么没有躲别人?” “你别问了。” “那对我很不公平。”蓝宁说着,像个受委屈的小孩,一阵哽咽,“这些天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见我,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 许君言顿时语塞,他茫然地看着蓝宁,一阵手足无措,双手摸了摸兜,可算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扔给他,“你,你哭什么啊,不准哭!” 蓝宁闻言不看他了,趴在桌上不说话。 许君言急的像无头苍蝇满地乱转,“你,你干嘛这样,我没有烦你啊,真的,我......” “你就是烦我了。”蓝宁闷闷地出声。 “我真的没有啊,靠!”许君言双眼一闭,干脆豁出去了,“我,你,……我只对你这样,所以我才躲着你啊。” “只对我什么?”蓝宁忽然抬起头。 “我只对你有那种感觉。”许君言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背对着他无奈地说:“但我已经有了药,吃完大概就没事......” “吃了药就没事吗。”蓝宁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许君言说:“我已经好多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蓝宁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手理理他歪掉的衣领,“都不会好好穿衣服,皱巴巴的。” 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他领口慢吞吞的,轻柔的贴着,划着,勾起一丝一丝的痒意。 贴近的身距把周围的空气都压缩到一起,变得燥热。 热气上升,连带着彼此的呼吸也缠绕着。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许君言感觉身体又在麻麻的,连忙后退几步,跑到沙发上坐着,僵硬道:“热死了。” “我很想你,你想照顾你。”蓝宁倚靠在办公桌边缘,目光如有实质,粘稠地落在他身上,像一条正在享受绞杀猎物的蛇。 “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你拿我当兄弟吗?”蓝宁歪着头,瞧着他,像个好奇宝宝提问,“为什么会对我有感觉呢。” “我,我吃的药不够吧。”许君言掏出兜里随身携带的药又要吃,蓝宁快步上前拿走了他的药,许君言抬手要抢,蓝宁举起手不让他拿,就这样逗猫一样逗了两次,许君言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瘫在沙发上不动了。 蓝宁直视他的眼底,“为什么不对别人这样,只对我这样?” 许君言转过头闭上眼睛装死。 蓝宁放下药瓶,轻声说:“你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许君言很烦躁,“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样。” 许君言说完,周围忽然寂静,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响起,紧接着他的手上一阵毛茸茸的触感,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许君言睁开眼往下看,看到了蓝宁圆圆的头发旋。 蓝宁蹲在他身前,头枕在他腿上,长发瀑布一样散落在膝盖上,柔美脸颊轻轻抵着他的手,“不管因为什么,别把我推开,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 许君言哑然,心里像被什么泡软了,融化了,满心溢出来的都是柔软和动容,蓝宁很好,很听话,很完美,无可挑剔,他没有任何错,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许君言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蓝宁枕着他膝盖,“要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真是对不起。哥,可那样对我不公平,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那样我怎么能帮你呢。” 一声哥叫的许君言心都软了,“你先起来吧,我带你回去。” 许君言站起来,只感觉到迎面袭来一股淡淡的酒味,他脱下外套给蓝宁披上,“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难不难受啊?” 蓝宁咬了咬唇,收了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扯出一个柔弱的笑,“我心里难受。” “回家吧。”许君言没再说什么闷头往前走。 蓝宁收起笑意,盯着他的后背半响,手指划过桌上的水晶摆件,轻轻一推。 “咔嚓-”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回荡。 许君言闻声转头,只见一地的透明碎片,蓝宁脚步漂浮,步履艰难地走向他,俨然已经一副醉醺醺的姿态,“对不起,我有点头晕。” “怎么喝成这样?”许君言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连忙上前架着他的肩膀扶起他。 蓝宁顺着力量靠着,胸口挤着那鼓囊囊的大胸,柔软的发丝从肩膀倾泻而下,垂过腰侧,走动间刮骚着那白的反光的裸露的手臂。 他凑近那白皙的脖颈呵气,“哥,我真的很想你,你想我吗?” 许君言觉得浑身都热,有股热流直往下三路去,歪着头跟他拉开距离,“想,行了吗?” “怎么想我的?”蓝宁身体的重量靠着他,忽然低语,“哦,你真的很想我呢。” 许君言不想理醉鬼,只觉得浑身燥的难受。 “看来是真的。”蓝宁又说了一遍。 “什么真的?” “看着我。” 许君言皱起眉,对上蓝宁的眼睛,蓝宁却没有看他,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视线下垂,许君言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视线汇聚到一处,他看到了精神抖擞的小小鱼,蓝宁贴在他的耳边戏谑道: “你应了。” 玩鱼大师已上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玩鱼 第54章 i want you 想要你。 蓝宁声音仿佛带着诱惑人心的魔力,循循善诱,“让我帮你好吗?” 许君言浑身僵硬,手指动了动,他视线下移,浅色的眼珠与漆黑的眼珠相撞。 被他捕捉。 被他迷惑。 嘴唇贴合着柔软的布料,蓝宁看着他,缓缓伸出一节粉红的舌尖。 许君言心脏疯狂撞击胸腔,那一瞬间激烈的心跳几乎让他窒息,奔腾的血液像滚烫的岩浆,直冲大脑,他的脑子被冲击的清醒又发懵,浅色的瞳孔迅速缩成小小的圆。 哐当!蓝宁猛地被推到一边。 许君言连连后退,脸涨的通红。 “你,你真不要脸!!!”许君言慌了心神,转过身就要跑,忽然脚下一疼,绊在沙发腿上,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地。 许君言一声不吭迅速爬起来,跟见鬼一样连跑带爬地跑回房间,咔哒一声锁上门。 蓝宁数不清今天第几次被他推倒,索性躺在地板上,沙发上搭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蓝宁扯过来搭在鼻尖,是跟他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很淡了,带着一点甜丝丝的香味。 怎么不肯爽一爽呢,蓝宁眯起眼睛,呼吸着衣服上残留的味道。 真是难捱。 我没招了,一直卡我,一分为二吧[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i want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