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我熟,亡夫而已》 第1章 第一章:婚礼 “吵死了。”迟钰安坐在台阶上冷声抱怨。 哭声,笑声,小孩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落到迟钰安的耳朵里像是隔了一层水膜,听着叫人心烦。 他忍无可忍地回头,想要叫他们安静一点。 下一瞬,却骤然和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迟钰安安详闭眼,把头扭回去,往旁边挪了挪。 首先,他死了,说了人家也听不见,其次,他不是很想直面自己的遗像。 “哎,你知道这姓迟的是怎么死的吗?”中年男人站在台阶上,语气神秘。 “怎么死的?”另一个连忙殷勤地给男人点上烟。 中年男人嘴里叼着烟,眯着眼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被他老公害死的。” “不能吧。”一旁的人怔愣一下,不是很相信中年男人说的话,“他那老公不是早死了吗?” 中年男人声音压的更低:“就是他,克死了他老公,他老公化成怨鬼索命来了。” 这是迟钰安死去的第七天,身为常年与鬼打交道的御灵师,他清楚自己绝对是非正常死亡。 他们说得没错,确实是有恶鬼作祟,至于是不是他那早死的亡夫…… 迟钰安站起来,往另一边走去,重新坐下。 他觉得,他亡夫干不出这种事。 地府的办事效率真是出奇的低,都第七天了,居然还没有鬼差来接他。 又到了黄昏,葬礼结束,宾客散场。四周空寂寂的,不时传来哭号一般的风声。 却又在刹那间静止。 迟钰安眼前的空间逐渐扭曲变形,浓雾之中传来唢呐丝竹声,吹拉弹唱热闹得紧。 他站起身,几乎是同一瞬间,几个纸人抬着一顶鬼气森森的花轿飘出来,直愣愣地杵在他面前。 迟钰安伸手摸了一把纸人,缓缓闭上眼。 他今天闭眼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这冲天的丸子头,红得不正常的脸,皱巴巴的纸衣服。 还有他刚刚手欠摸的满手红粉末。怎么搓都搓不掉。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纸人上前一步,脆生生道:“请新娘上轿。” 另一个扎着三个丸子头的纸人将红艳艳的喜服捧出来:“请新娘换喜服。” 又一个扎着四个丸子头的纸人捧着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高举过头顶,垫着脚努力往迟钰安嘴边送:“请新娘喝孟婆汤。” 诡异,太诡异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阴差勾魂,但还是第一次见来勾魂的是一支迎亲队伍。 迟钰安蹲下来,弯起一双杏圆眼,柔顺的发丝垂在耳边。 他伸手捏了一把纸人的脸:“告诉哥哥,是谁让你们来的?”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纸人开口:“请新娘上轿。” 扎着三个丸子头的纸人开口:“请……” 四个:“请……” 迟钰安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鬼界也有看起来这么逼真的机器人。 几个纸人将之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只是扎着四个丸子头的纸人垂下了手,这一次,黑得发亮的孟婆汤碰上迟钰安的唇角。 迟钰安站起身,纸人抬手,迟钰安蹲下去,纸人垂手。 迟钰安拔腿就跑,没过多久,纸人和花轿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几次三番之后,他放弃挣扎,穿上喜服,坐上花轿,手里端着一碗孟婆汤。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轿帘外面传来纸人的声音:“新娘喝孟婆汤了吗?” 迟钰安看着手里端着的东西。 孟婆汤是个好东西啊,忘却前尘,转世投胎。 不过看着这架势,他也不会正常地转世投胎了,既然如此,这孟婆汤他也不想喝。 忘却前尘有什么意思,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人非要娶他。 无论是谁都没关系。 迟钰安摊开掌心,明亮的火光猝然冒出来。 无非就是拧掉恶鬼的头,这种事情,他很擅长。 迟钰安翻过手,孟婆汤顺着碗沿流下,一滴不剩地被他倒在喜服的袖子里。 喜服的颜色很深,这样倒下去,明着看不太出来,只是衣袖上难免沾了一些孟婆汤的味道。 做完这些,迟钰安才答道:“什么是孟婆汤啊,我是谁,这是要去哪?”疑惑的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惊慌。 轿帘外面传来纸人的对话声。 “看来他真的喝啦。” “那太好啦,这下我们可以和鬼王大人交差啦。” “他长得真好看,难怪鬼王大人喜欢他。” 原来不是地府机器人。 迟钰安第三次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 鬼外有鬼,天外有天。他的演技还需要再磨练。 “你是鬼王的新娘,我们正在去婚礼现场的路上。” “鬼王大人很喜欢你,他等了你好久。” “你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都成鬼了,还神仙眷侣呢,好孩子真会说话。 如果是鬼王,可能有些棘手。但若是拧掉他的头,然后换他来当鬼王,似乎也不错。 他愿意试一试。 在此之前,他打算给这位鬼王使点绊子。 比如,谁才是真正的新娘。 迟钰安单手撑着脸,和轿帘外的纸人说话:“可我是个男的啊,怎么能叫新娘呢?” 纸人:“这不重要。” 迟钰安坚持道:“你们是接错了人吗,我要下轿。” 纸人没有回话,只是外面又传来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怎么办,他要下轿。” “不能让他下去,那就不要说他是新娘了。” “反正鬼王大人那么喜欢他,到时候就说他是新郎,鬼王大人做新娘好了。” “是啊,反正也不重要。” 纸人信誓旦旦:“我们刚刚说错了,你才是新郎,鬼王大人是新娘。” 迟钰安没忍住笑出了声:“行,那一会儿下轿,可别说错了。” 他已经可以预见鬼王大人脸上五彩纷呈的表情了。 好孩子。 外头的唢呐声一直没停,震得迟钰安脑瓜子嗡嗡作响。 几个纸人一路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喜轿终于停下来。 唢呐声停了,纸人也不吵了。 明明白白落在迟钰安耳朵里的,只有轻飘飘一句话—— “夫人,下轿吧。” 闻言,迟钰安猛然坐直身子,蓦然睁大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厚重的轿帘。 呼吸又急又轻。胸口微微起伏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要戳破皮肤。 不会的,他不会听错。 比那人的身影更先一步涌入迟钰安脑海里的,是那些已经蒙上了厚厚灰尘的记忆。 那年也是一个深秋,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台阶上走下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安安,下车吧。” 那天是他和封锦砚的婚礼。 恍如昨日。 轿帘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 露出说话人的面容。 眉骨立体,眉峰明显,细长的柳叶眼,眼尾略微上扬。漆黑的瞳仁看过来时,迟钰安莫名有种已经被看穿的错觉。 他确实没听错。 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于他死去一整年的亡夫——封锦砚。 他亡夫还是那么好看。 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想拧掉他的头,他想弄清楚,自己这位亡夫到底为什么要再次和他结婚。 以及……他是不是葬礼上那些人说的,杀了自己的凶手。 他愿意陪封锦砚演这一场戏。 这一刹那的愣神,落在封锦砚眼里,就是迟钰安喝了孟婆汤,记忆全无而带来的迷茫。 封锦砚心情很好,弯起唇角,笑意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来,别害怕。我是你……人间的爱人。”封锦砚伸出一只手。 迟钰安垂下眼睫,细密的睫毛垂下来,像是帘子一般遮住他眼底的视线。 他伸出一只手搭上去:“纸人说我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指尖微微颤抖着,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新郎下轿啦!” 迟钰安感觉到与他交握在一起的手猛得收紧。 他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唇角,等着看好戏。 纸人拿出两个胸花,一个上面写新娘,一个上面写新郎。 纸人把新郎的那个胸花戴在迟钰安身上,又捧着新娘的胸花给封锦砚。 封锦砚没有动,但肉眼可见的黑雾开始在他周身弥漫。 纸人被吓得后退两步。迟钰安在一旁看着好笑。 这见鬼的中西式结合婚礼。 等在心里乐够了,迟钰安才开口:“怎么了?我们不是要结婚吗?” 封锦砚拿起新娘的胸花,戴在自己身上,勉强算笑得温柔:“没错。” 路上铺了长长的红毯,封锦砚牵着迟钰安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们生前非常恩爱,我死后,在鬼界等了你十年。” 迟钰安一时语塞,一瞬间僵硬的表情没让封锦砚看见。 “真的吗?我也觉得我们一定很相爱,我看见你,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们只分离了一年时间。”迟钰安无情戳穿。 封锦砚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扳回一局的迟钰安心情舒畅,话也多了起来:“那我平时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封锦砚:“你一般叫我,哥哥。” 哥哥这两个字的暧昧程度,足以让迟钰安后背发麻。 别说哥哥了,两人结婚之后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叫过几次。 他们没有恋爱,没有温情,更没有这样腻歪的时候。 不过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 迟钰安偏过头,两人挨得很近,他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握着他的手收的更紧,像是要把他的手揉进自己掌心。 鬼界的婚礼流程比他想象中简单。 至少这一番折腾下来,没怎么觉得累。 晚间,喧闹散去,外面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迟钰安先一步推开卧室的门,在看清内里布置的那一刻,眉心狠狠跳了两下。 他又想闭眼了。 大红绣着鸳鸯的喜被,双喜字恨不得贴了满墙。圆桌被盖上红色的绸缎,上面放着个托盘。一壶酒,两个杯子,都是龙凤呈祥的款式。那床头的墙上还贴着一男一女娃娃海报,龙凤娃娃四个大字跃然其上。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迟钰安偷偷瞥了一眼封锦砚的神情,有点五彩纷呈。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喜欢这种风格。 “不是我布置的。”封锦砚的眼睛盯着墙上的娃娃海报,半晌蹦出来一句苍白无力的解释。 他想把这个海报撕下来 于是迟钰安忍着笑,在屋内转了一圈。 最后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桌旁。 端起酒杯把玩了两下,一个不怎么成熟的想法慢慢涌上来。 他记得封锦砚不能喝酒。 迟钰安拎起酒壶,抬手倒了满满两杯酒:“哥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喝合卺酒?” 说着,他把酒杯往封锦砚的方向推了推。 他承认自己有点小心思。 封锦砚沾酒就醉。偏偏这人醉了就跟木偶娃娃一样,让抬手就抬手,让点头就点头。说什么答什么,从来没有谎话。 最重要的是,封锦砚酒醒之后的第二天,关于醉酒期间的记忆,是哪怕一丁点都回想不起来。 封锦砚两步走到迟钰安身前,握住他的手腕,那是一个抗拒的姿势:“我不能喝酒。” 迟钰安却权当做没听见这话,固执地将酒杯端起来。 而后站起身,抬手,杯沿抵上封锦砚的唇。 另一只手挣开封锦砚并不怎么用力的束缚,端起剩下的一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刺激感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底。 迟钰安皱了皱眉,脸颊上肉眼可见地迅速泛起红晕。眼瞳蒸腾起水雾。一双眼睛看向封锦砚的时候,像是嗔怪,像是不满。 他知道怎么把控封锦砚的情绪,也知道封锦砚最喜欢他这副样子。 果然,眼前人鬼使神差一般,下意识张开了唇瓣。 迟钰安唇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顺势转动手腕,将酒液悉数倒了进去。 那些来不及被咽下的液体顺着封锦砚的唇角滑下,顺着脖颈,落进衣襟里。 “哒。” 迟钰安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轻响。在心里倒数三个数。 再抬起眼时,封锦砚俨然已经不大清醒了。他眉心紧蹙着,神色冷淡不少。 这才是存在于迟钰安记忆里的封锦砚。 迟钰安敲了敲桌子:“坐。” 封锦砚顺从地坐在迟钰安身旁。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和他对视着,一刻都不曾挪开。 迟钰安忽然笑出了声。 记忆里封锦砚醉酒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喝醉了回家,他记得封锦砚也是这样。 一双眼睛盯着他看,怎么着都不肯挪眼。要一直等到迟钰安的手覆上他的双眼,才肯短暂地闭上。 迟钰安手肘撑在桌上,单手托腮。透过封锦砚的眼睛,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太久没见过这张脸,迟钰安一时间有些发愣。 浑然没有发现眼前人愈发靠近的脸庞。 直到封锦砚的眼睫颤了颤,而后缓缓垂下,目光落在迟钰安水润的唇瓣上。 炽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颊。 迟钰安猛然回过神,在对方即将吻上来的那一刻,抬起手用手背抵住自己的唇。 那个带着丝丝酒味的吻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迟钰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难以遏制的酥麻感顺着掌心传到心尖,带来一种悸动的错觉。 好像自他死后便停跳的心脏,在这一刻再次鲜活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被无声拒绝的封锦砚似乎有些不满,他抬起眼睫,看向迟钰安的眼睛里满是控诉。 迟钰安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声问道:“哥哥,是你杀了我吗?” 这才是他将封锦砚灌醉的目的。 比起四处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线索,他还是觉得这种方式的效率最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迟钰安等着封锦砚的回答。 然而封锦砚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迟钰安倾身靠近,又问了一遍:“封锦砚,你告诉我,是你杀了我吗?” 这一次,身前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翻过手死死掐住迟钰安的手腕,一遍一遍重重地用拇指摩挲过去。像是突然受惊的猛兽一般猝然站起。 在迟钰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按在桌上。 而后俯身将脑袋埋在迟钰安的颈窝,用力地吻过他的脖颈。 迟钰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 忍着身体的颤抖,最后问了一遍:“封锦砚,是你杀了我吗?” “安安。”封锦砚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安安,我爱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迟钰安的瞳孔骤然缩紧。 向来擅于揣度人心的他,在这一刻完全分辨不出封锦砚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况且封锦砚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迟钰安已经没有机会再问第四遍了。 封锦砚终于如愿以偿地将炽热的吻印在迟钰安的唇上。堵住后者尚未说出口的所有话语。 迟钰安的身体骤然腾空,下一刻整个人便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大红喜被上。 喜被上多了几道褶皱,封锦砚的吻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动作轻得像是害怕惊醒一只熟睡的小猫。 迟钰安被吻得意识都有些飘然。淡淡的酒味在唇齿之间弥散开。 分明只喝了一杯酒,分明醉的人是封锦砚。 可昏昏沉沉之间,迟钰安觉得自己也醉得不大清醒了,只能顺从地迎合着眼前人的动作。 忽然,迟钰安身前一空。 他轻喘着气,半睁开眼,看见封锦砚拉着门把手。 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鼓起来。 “我去客房。”扔下这句话,封锦砚压下门把手,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锁扣弹开的一瞬间,迟钰安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封锦砚这会儿看起来是酒醒了一半的样子,还模糊地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思维有些迟钝。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的时候,就会自顾自跑到客房。 但这次迟钰安拉住了他。 封锦砚下意识停在了原地。 而后便听见迟钰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留下吗?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开文啦~[奶茶][奶茶]感谢支持[撒花] 捞捞专栏预收《你是我老公那他是谁》 【温柔人妻受x疯批病娇攻】 本文又名:《我老公的影子爱上我了怎么办》 在这个世界里,许阑殊像是一个异类。 只有他的影子没有自我意识。 他一向温顺忍让,每天按时给丈夫做好一日三餐。无论他去哪里,别人给他的评价都是温柔,没脾气。 可他的丈夫却当他是个异类,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连影子都没有意识的人,是个怪物。 但许阑殊并不在意,他需要的也只是一段稳定的婚姻关系,所以他的另一半只需要脸好看就够了。 但某一天,许阑殊发现自己的丈夫有点不太对劲。 裴妄在深夜里敲开了自己的房门。 裴妄:“老婆,我可以进去吗?晚上打雷我害怕。” 许阑殊沉默半晌,作为一个温柔的伴侣,他没有理由拒绝。 两人各自占据大床的两端,黑夜里,裴妄的眼睛黑得发亮。 “老婆我可以挨着你睡吗?” 许阑殊的心跳飞快,裴妄今天特别不正常,像是被谁夺舍了。 他不习惯和旁人的亲密接触,闻言只能装作已经睡着。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没过多久,许阑殊的腰间搭上了一双手,强硬地将他搂在怀里。 毛绒绒的脑袋蹭在他的后颈:“老婆你理理我嘛,我知道你没睡。”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许阑殊紧紧闭上眼睛,直到身边人的呼吸声均匀而深慢,他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却在路过裴妄的房间时发现半开的门。 床上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 许阑殊颤抖着手推开房门,床上赫然躺着他熟睡的丈夫! 裴妄睡在这里,那他床上睡的是谁! 自那天起,许阑殊身边奇奇怪怪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 只要在黑暗里,他时不时能感觉到有人摸摸他的头发,拽拽他的衣角,勾勾他的手指。 以及每天晚上,“裴妄”雷打不动地敲开他的房门,问一句:我可以进来吗? 但每当许阑殊白天醒来的时候,“裴妄”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好像一切都只是夜晚的梦境。 但许阑殊知道这不是假的,他好像,真的多了一个爱人。 食用指南: 1、攻受双洁,1v1,是彼此初恋 2、攻前期是影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婚礼 第2章 第二章:喜服 窗外,飞出来的喜服把守在底下的纸人罩了个严实。 “哇……” “哇!” “哇~~” “看来鬼王大人和他的爱人非常恩爱。” “是呀是呀,衣服都扔出来了。” “我们就把衣服留在这里,明天鬼王大人会安排人来捡的。” “说不定会留着做纪念。” —— “哪个变态会把别人的喜服捡回去做纪念。” 次日清晨,这已经是迟钰安偷摸溜出卧室,在院子里找的第三圈了。 还是没看见喜服的半个影子。他只能怀疑是有人捡走了他的喜服。 —— 迟钰安回忆昨晚。 当封锦砚的手顺着他的肩膀一路而下,落在腰间,下一刻就要解开衣带。 迟钰安脑中瞬间炸开一连串烟花,浑身抖了个激灵。 糟了!孟婆汤! 衣服是湿的,不能被他发现。 迟钰安猛地推开身前的人。 后者微微抬起蒙着水雾的眼,似乎有些疑惑。 迟钰安冲他一笑,飞快把身上的喜服扒了个干净,而后“不经意”地随手一扔,好巧不巧,扔出了窗外。 封锦砚撑起身子想往后看,迟钰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带,轻声哄着:“哥哥,看我。” —— 迟钰安甩甩脑袋,强行把里面循环播放的不可描述场景通通甩出去。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过不了审。 正当他找第四圈的时候。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有东西过来了。 刺鼻的味道从身后飘过来,迟钰安脚下的花草快速枯萎。 树上的叶片疯狂颤动着,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迟钰安皱眉,捂住鼻子。 这气味,是“灭”。 他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来,旋即转身,掌心烈火骤起,一道一道符文凭空显现,直冲着那一团黑雾而去。 符文落下的那一瞬间,黑雾散去,露出里面面目狰狞的恶鬼。 转身要逃走之际,迟钰安飞快上前,扼住它的咽喉:“长得丑就不要出来见人,或者见鬼。” 五指逐渐收紧,眼见着这恶鬼的喉咙就要被他硬生生捏碎—— 身后却传来封锦砚的声音:“安安?你在做什么?” 迟钰安手腕一抖,就这一瞬间的放松,便被恶鬼抓住了机会,化为一缕黑烟溜的无影无踪。 迟钰安没心思再去管他。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确认封锦砚到底有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 迟钰安搓了搓指腹,试图抹掉刚刚掐着恶鬼脖子带来的不适感。 随即弯起唇角,几步走到封锦砚面前:“哥哥,你怎么来了?” 封锦砚嗅到空气中那一丝丝难闻的气味,又将目光落在迟钰安身后,刚刚他看到飘过黑烟的地方。 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迟钰安在一边提心吊胆地关注着封锦砚脸上的神色。 “没事,我们回去吧。” 封锦砚话音刚落,迟钰安便狠狠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直到封锦砚冰冷的五指攥上他的手腕。 迟钰安没忍住“嘶”了一声。 好不容易褪去的疼痛此时卷土重来。 昨天晚上,封锦砚就像是疯了一样。 禁锢着他的手像是铁钳,冰冷,没有温度,而且这力道让他一度怀疑封锦砚就是想将他的手腕折断。 直到迟钰安实在受不了疼,眼角都沁出水光。 封锦砚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放开他的手腕。 转而用嘴唇一遍一遍地吻过那个地方。 他的手腕,有什么特别的吗? 迟钰安清楚地记得,封锦砚以前没有这种习惯。 “抱歉。” 听见迟钰安小声的痛呼,封锦砚骤然松开手。 紧接着向下看去,想确认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顺着他的视线,迟钰安后背骤然沁出一层冷汗,心中警铃大作。 这时候再藏,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掌心和指腹,还残留着一大片焦黑的痕迹。是刚刚和“灭”缠斗时留下的。 这会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封锦砚托起他的手。 迟钰安抿了抿唇,喉咙发紧却仍在脑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忽然间,掌心泛起的痒意让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迟钰安回神,是封锦砚用指腹一点点抚过他的手。所经之处,大片大片的黑色痕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掌心原本白里透着粉的颜色。 连带着手腕的不适都悉数消失。 迟钰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握得很紧,他不知道封锦砚到底有没有看出来。 “好了。” 话音刚落,迟钰安眼瞳猛然一颤。 封锦砚却只是顺势牵住他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改为抓着他的手腕,“以后不要在院子里抓土玩。” 迟钰安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却在对上封锦砚视线的那一刻偃旗息鼓,呢喃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幸好,他没有看出来。 迟钰安不动声色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还好,躲过了。 迟钰安魂不守舍地往前走。 喜服始终是个隐患,还得尽快找到。 走路不看路的结果就是,迟钰安连封锦砚什么时候停下脚步转身的都不知道,直直撞进身前人怀里。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脑袋顶上传来封锦砚压着笑意的声音:“投怀送抱,安安无论是昨晚还是现在,都很热情。” 闻言,迟钰安这才彻底回神。 流氓。不着四六。青天白日说鬼话。 他有心将封锦砚支开,接着找找喜服,于是仰起脸,小狐狸一样弯起眼睛,说道:“我刚刚只是在想,我们从前在人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哥哥,我想看看我们的照片。” 突如其来的沉默。 迟钰安一瞬不眨地看着面前人的脸,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从前,他们的婚姻生活虽然一团乱麻。 但迟钰安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封锦砚这个人很感兴趣。 或者说,他对任何他看不懂的人都很有兴趣。 他喜欢在宴会厅里端着一杯香槟,而后观察在场的所有人。 观察他们面具之下的虚伪,贪婪和丑陋。 有人很容易就被他看穿,有人需要费一番力气。 但是封锦砚是个例外。 他的眼睛像是一面通透的镜子。 迟钰安每每和他对视,能从里面看到的,只有他自己的脸,读出来的也只有自己的情绪。 封锦砚把他的心思藏得太深。 也因此让迟钰安心里涌升起了一股,类似于不服输的劲。 他想看见封锦砚失控的样子。想看见封锦砚的眼底出现不一样的情绪。 迟钰安执着于在封锦砚面前说各种各样的话,试图挑起他的情绪。 但往往以失败告终。 只有一种情况下除外—— 晚上,卧室里。 封锦砚的鬓发会被汗珠打湿,那时他的眼神会呈现出另一种样子。 疯狂,贪婪。 但此时此刻,迟钰安和封锦砚对视着。 当他问起两人之间的照片,封锦砚的眼底罕见地掀起一点名为“紧张”的情绪。 迟钰安眼中笑意更甚。 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哪怕一张合照。 “好。”封锦砚同意得很爽快。 这副架势就好像是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一份温馨,甜美的回忆相片。 —— 当封锦砚捧着厚厚一本相片出来的时候,迟钰安正在和那几个纸人聊天。 半天的时间,他已经越过鬼王大人,成为了几个纸人真正效忠的对象。 迟钰安觉得,这几个纸人,看久了还有一种诡异的可爱。 真讨喜呀。 不过很可惜,纸人这里也没问出关于喜服的线索。 纸人也是很有眼力见,见着封锦砚过来,话都没说完,一溜烟全跑了。 “聊什么呢?”封锦砚坐在刚刚纸人坐的石凳子上。把手里的相册摊开,放在桌上。 迟钰安皱眉,这相册的封皮,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但他还是先回答了封锦砚的问题:“在说鬼界不像鬼界,像人间。” 既有太阳东升西落,还有路灯和鬼王住的大别墅。 “不过我听二宝说,鬼界的太阳是假的?”迟钰安问道。 “二宝?”封锦砚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茫然。 迟钰安乐了,还真有封锦砚不知道的事情:“就是那个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的纸人。” 封锦砚接着问:“那三个丸子头的呢?” 迟钰安:“三宝。” 很好,不用问了,扎着四个丸子头的就是四宝呗。 不过比起讨论二宝三宝四宝,迟钰安还是对眼前的相册更感兴趣。 但刚刚封锦砚拿出那本相册的时候,他疯狂乱跳的右眼皮就像是急得跳脚的警告。 所以保守起见,他示意封锦砚翻开那本相册,而他本人则稍稍往后挪了挪。 有时候,直觉可以拯救一个人,或者鬼的性命。 封锦砚修长的手指翻开封皮,迟钰安的整个人一点一点往后倒。 直到有什么东西抵了一下他的后背。 “你躲什么?”封锦砚一把将迟钰安捞起来。 臂膀强势地环绕在他的腰间,强行让他的目光落在相册的正上方。 两人挨得很近,封锦砚的呼吸正好落在他的发顶,而他整个人就像是窝在身后的人怀里一样。 迟钰安有些不自在地偏头,发丝蹭过封锦砚的下巴。 他和封锦砚的身高差,使得这会儿他的耳朵正好是贴在后者的脖颈处。 迟钰安想往上蹭一蹭。 后者却将他揽得更紧:“乖一点。” 话音落下来的瞬间,声带的震动贴着耳尖传过来,带起一阵微妙的电流。 迟钰安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乖乖的不再乱动。 心思却已经转了八百个弯。 封锦砚这家伙,装深情也装得这么好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点点升温,却在相册被翻开的那一瞬间陡然降至冰点—— 迟钰安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睛好痛。 耳边还传来封锦砚温柔的声音,像是给旅客介绍景点的导游:“你看,这张是我们在海边拍的,当时晚霞很美……” 迟钰安强行把自己的眼睛睁开,照片上的两人在水里玩闹。 主要是迟钰安在玩闹,封锦砚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像雕塑。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是p的,那迟钰安的摄影师专项技能证书就白考了。 封锦砚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一张接着一张地编故事。 迟钰安实在忍不了这些高p图,为了让他赶紧闭嘴,他指着照片上的一角道:“可是哥哥,这里有不锈钢扶梯。” “哥哥,海里也有不锈钢扶梯吗?” 他以为这样封锦砚就能消停一会儿,但他显然低估了封锦砚说瞎话的能力。 “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封锦砚摸摸迟钰安脑袋上软乎乎的发丝,脸不红心不跳。 太正常了,鬼嘛,很正常的。 直到这本相册被翻到末尾。 迟钰安才想起来,这相册原本是他的个人影集。 只是当年结婚搬过去没多久就不见了。 是正好被封锦砚找到了,还是被他偷偷拿走了。 “哥哥,你不是很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会有这本相册?”迟钰安问。 封锦砚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从一开始这人嘴里就是谎话连篇,包括昨晚的告白。 “你忘记了安安,我走之后,你特别伤心,所以把这本相册烧给我了。” “是吗?”迟钰安轻声呢喃,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无论是生还是死,他和封锦砚之间的相处方式都没有改变。 一如既往的隐瞒着对方关于自己的一切。 以及关于对方的一切。 比起相信封锦砚是因为喜欢他才偷走了这本相册,迟钰安更愿意相信封锦砚对他另有所图。 或者干脆就是那群人说的,他就是杀了自己的凶手。 “哥哥。”迟钰安回头,毛绒绒的发顶蹭过身后人的下巴,往上凑了凑,唇角蹭过封锦砚的脸颊。 握在他腰间的手臂僵硬一下之后骤然收紧,迟钰安被勒的有点难受,还是乖乖地说:“我也喜欢你。” 怎么有人偷衣服啊[爆哭][爆哭] 另外,捞捞亲友已完结无限流现幻《治愈系又惹哭异端了》 手动艾特榴莲冰平月饼老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喜服 第3章 第三章:铃铛 “好了,讲完了。”封锦砚合上相册,看向窝在自己怀里走神的迟钰安,“在想什么?” 迟钰安眨了眨眼,拿过那本相册,轻声道:“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对于迟钰安的反应,封锦砚显然非常满意。 之后的几天也都在这样宁静祥和的氛围中过去。那只“灭”再也没有出现过,迟钰安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全当是鬼界的治安不怎么样。 日子过得太轻松,以至于迟钰安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地死去。 但那件始终没有被找到的喜服还在时时刻刻提醒他。 —— 又是一周过去,迟钰安坐在花园里,盯着外面紧闭的大门,满目幽怨。 这段时间里,他每天能见到的鬼,除了封锦砚,还是封锦砚。 封锦砚不让他出门。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迟钰安“啪”得一声合上手里的相册,抬手招呼一边的纸人:“二宝,到哥哥这里来。” 二宝蹦跶着过来,甜甜的声音响起:“安安哥哥,鬼王大人不让我乱说话。” 迟钰安笑着,从身后拿出一盒红色粉末,用手指沾了一点,往二宝脸上抹:“你看你,脸上的腮红都快掉没了,哥哥给你补上。” 二宝抬手摸摸脸,迟钰安适时拿出一面镜子:“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二宝的嘴角向两边咧开,上翘到一个不正常的弧度,“谢谢安安哥哥。” 迟钰安合上粉末的盖子:“去玩吧。” 二宝重新回到角落里,和剩下的几个纸人围在一起。周身弥漫着一点血腥气。 迟钰安搓了搓指腹的粉末,轻轻吹一口气,粉末飘散在空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纸人和封锦砚的灵力相通,这点东西,就算作他给封锦砚的谢礼吧。 礼物总是亲手做的才最珍贵,比如他用自己的血制成的红粉末。 没过多久。封锦砚从外面回来,眉心紧紧皱着,步履很快,甚至没看到在花园里坐着的人。 迟钰安一把扑到他怀里,眼睛亮晶晶地说:“你让我去地府办事处上班吧。” 从下午开始,封锦砚就莫名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身体很重,思绪不怎么清楚,灵力也变得有些滞涩。 但他还是稳稳当当地接住迟钰安,没放开手,只是揽住他的腰身,掐得很紧:“你觉得待在这里不好吗?” 封锦砚的呼吸愈发粗重,额角传来一阵一阵的跳痛,思维好像被禁锢住了一样。 他还不知道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迟钰安送给他的“礼物”。 迟钰安乖巧地将脑袋贴在封锦砚的脖颈,带着些讨好蹭了蹭。 他的血果然有用。 对于一些低阶的鬼来说,这点血直接将其抹杀。但对上封锦砚,充其量也只能带来一点轻微的影响,甚至睡一觉醒来之后,这点微不足道的影响也会完全消失。 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能力,对于迟钰安来说却是正好。 他需要让封锦砚稍微丧失那么一点理性。至少足够让他答应自己的小小要求。 但仅凭这个,显然还不够。 迟钰安主动俯身,在封锦砚耳边轻声说:“哥哥,你昨天带回来的铃铛呢?给我戴上吧。” 后者禁锢在他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在花园的石桌上。 迟钰安顺从地低下头与封锦砚对视,后者眼底深沉,暗流涌动:“你说的。” 坐在石桌上的人灿然一笑,低头乖巧地在封锦砚额角蹭了蹭,贴着他的耳朵道:“嗯,我说的。” 迟钰安将人从头到尾算计了个遍。却没算到这点渗进封锦砚灵力里的血能让人在某些方面完全失去了理性。 自食其果的迟钰安脖子和脚踝上挂着叮铃作响的铃铛,一动一响。 眼角沁出的泪水浸湿了那一片枕巾。细碎的呜咽声止不住地溢出来。 眼前的人完全失去了之前还算温柔的模样。一时间,卧室里铃铛的响声连成一片。 迟钰安抬起手,试图捂住耳朵。封锦砚看出他的意图,两手攥住迟钰安的腰际猛地用力,将人整个揽了起来。 腰间失去支撑的迟钰安只能挂在封锦砚身上:“取下来,不要,不要铃铛……” “怎么了?”封锦砚骤然发力,迟钰安仰着脖颈,强烈的刺激让他一时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睫毛扑簌着,上面还挂着小水珠,“我记得安安最喜欢这些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了。” “怎么能不喜欢铃铛呢?” “不……不喜欢。”迟钰安十指划过封锦砚的脊背,瞬间就见了血。 铃铛声短暂地停了两秒,而后又重重地响起:“再说一遍,安安喜欢铃铛吗?” 迟钰安在心里把这人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哭得愈发凶狠:“呜……喜欢。” “乖,你听话点,我让你出去。” —— 三天之后,付出了某些代价的迟钰安顺利地获得了一份地府办事处前台的工作。 从此过上有工牌有工位,暂时没老公的幸福生活。 令他意外的是,地府办事处居然是开在人界的。 设备先进,窗明几净,和人界的公司基本没什么两样。 唯一有区别的是,真正的人看不见地府办事处。 只有鬼可以。 他的工作任务很简单,在有鬼来报道的时候说“欢迎光临”,并且登记他们的身份信息。最后给他们安排投胎点位即可。 迟钰安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一时间前台香气缭绕。 “叮铃铃。”地府办事处的门被推开。 迟钰安立刻挂上完美无缺的标准微笑:“您好,欢迎光临。”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搁下手里的咖啡。 再抬起手时,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啊,是你啊。” 那个大清早出现在他家后院的鬼。 电光火石之间,迟钰安骤然出现在“灭”的面前,留下一片残影。 而那恶鬼更是没反应过来便被掐住了咽喉,只能不住地挣扎。 “是你的话,很不高兴为你服务。” 刚开始,“灭”还在剧烈挣扎,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了两人之间宛如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 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告饶:“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杀了你!我有证据!” “是鬼王!是他杀了你!” 迟钰安手下动作一顿,刚想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封锦砚来了。 脚步声逐渐逼近。 没有做过多的犹豫,迟钰安凌厉的目光重新回到它身上,掌心火焰愈发猛烈。 “很感谢你提供的线索,但是线索断了,可以再找,要是哥哥没了,我就无家可归了。” “所以比起你,我才是更可怜的那一个。” “灭”的身形在迟钰安手中逐渐消散,只留下一双眼珠子,咕噜噜滚落在地。 迟钰安蹲下身去捡的那一刻,封锦砚的声音也从身后传过来。 “安安?你在找什么?”封锦砚微微俯身,低头看着他的动作。 这一次,迟钰安很小心地弄干净了自己的双手:“我捡到了一只眼珠,”迟钰安将一只眼珠藏在袖子里,另一只递给封锦砚,“这是刚刚的客人落在这里的。” 封锦砚将迟钰安拉起来,而后接过他手里的眼珠看了看,眉头皱得很紧:“这是灭的眼珠,”随即攀着迟钰安的肩膀,让他整个人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你没受伤吧,刚刚在这里的鬼呢?” 迟钰安乖巧地顺着他的动作,从善如流道:“他掉下眼珠子就跑了。” 端的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封锦砚见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这才道:“地府办事处还是太危险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迟钰安打断:“哥哥,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轻松的话题戛然而止。 迟钰安等着封锦砚的回答。 醉酒的时候没能问出来的问题,清醒的时候问,似乎也不会得到什么令人满意的答案。 但迟钰安还是问了,他想知道封锦砚的答案。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两相对峙的时候。 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竞争。 谁对谁错并不重要。他们只在乎谁输谁赢。 迟钰安的呼吸放的很轻,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封锦砚的脸上挪开。 与之相对的,封锦砚的呼吸声却越来越粗重急促。 “哥哥,你在紧张吗,”迟钰安的声音再次轻飘飘地落下,“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女主人时常被男主人家暴,忍无可忍之下杀了男主人。男主人死后化为了厉鬼,向女主人索命。” “哥哥,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封锦砚的眼睛,自眼底而上布满一条一条,细细的血丝。 他使劲闭了闭眼,忽然猛地伸手拉住迟钰安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迟钰安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拽出门外。 身后,地府办事处逐渐消失。 眼前是人间的车水马龙。 再下一瞬,空间扭曲。 两人双双出现在一处花园里。 急速移动之后,骤然停下的瞬间,迟钰安只觉得天地都在眼前倾倒,根本没办法站稳。 眼看着脸就要贴在地上,封锦砚眼疾手快地一捞,把人圈在自己怀里。 迟钰安胸口一阵一阵泛着恶心,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跳痛,但比起这些,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才是更让他无法忽视的。 封锦砚掐得太紧了。 “放手。”迟钰安紧紧闭着眼睛挣扎。 封锦砚却像是突然失控的野兽,不仅没有放手,还将他整个人抵在身后的树干上,急切地去吻他的唇。 这个吻来的又急又凶,全然不复之前的温柔缱绻。 像是单纯的发泄。 “唔……”迟钰安尝到嘴里弥漫开的血腥味,报复性地在封锦砚舌尖狠狠咬上一口。 身前的人愣了一瞬,几息之后,封锦砚缓缓退开。 却没有起身,只是将头埋在迟钰安的肩窝,安慰一般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哑声道:“对不起安安,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封锦砚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会找到杀了你的凶手。” 握着迟钰安手腕的那只手不再用力,却还是虚虚地托着,指腹轻柔地,一遍一遍地抚过。 他一定不是凶手。 迟钰安年少时的经历让他对其他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 封锦砚的情绪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他本人就是这样,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自持。 但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封锦砚的情绪在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就像是突然被海啸席卷的海面。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这是他第一次在封锦砚身上感受到这种汹涌强烈的情绪波动起伏。 “哥哥,你在害怕,为什么?” 封锦砚起身,低头与迟钰安对视,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却又掺杂着隐隐约约的疯狂:“我怕安安有一天会不喜欢我。” 迟钰安:“那你喜欢我吗?” 封锦砚伸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道:“安安说什么呢?我们明明是最恩爱的伴侣。” 怎么可能不喜欢,怎么可能不爱呢。 可迟钰安却没由来地打了个颤,封锦砚深邃的眼睛像是一个不见天日囚笼,他的身影倒映在里面,就是被困于其中的飞鸟。 直觉告诉他,自从他和封锦砚重逢开始,这个人的精神就不怎么正常。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想要出去玩就要先把作业做完[奶茶][奶茶][奶茶] 是吧安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铃铛 第4章 第四章:喜欢 急速移动之下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眩晕感再度卷土重来,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迟钰安紧闭着眼睛,后颈却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 是封锦砚的手。 那双手稍稍用力,将迟钰安的脑袋按进他怀里。 对方身上那一股独特的木质香便贴着鼻子传进来。闻着让人好受许多。 迟钰安的记忆忽然回到很久远之前,他和封锦砚结婚之后,第一次来到对方家里的场景。 初次踏足时给他最深切的印象,是屋子里萦绕的淡淡的木质香。 他们之间从没有在白天靠得这么紧密的经历。 所以那时他以为,屋里的味道只是封锦砚在屋子里放的香氛,或者是他喷的香水。 原来这味道是从封锦砚身上散发出来的吗? 迟钰安把脑袋往封锦砚怀里埋得更深。缓解一阵一阵的不适感。 还挺好闻的。 按在他后颈的那双手也没有松开,顺着他的脖颈,一路从上往下摸到腰间,间或还轻轻拍拍,像是哄猫似的。 迟钰安的脊背绷紧又松开。 人类到底是怎么发现,当他们难受的时候,只要有一双手搭在后背,就会觉得好受很多。 迟钰安少有地贪恋着这一刻的安宁。 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等到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迟钰安从封锦砚怀里探出头。 在看清周遭环境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差点维持不住。 “这里……”他眨了眨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差点说出口的话,转而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我们的家,”封锦砚带着迟钰安往前走,“结婚那天太仓促,所以今天才能带你来看看。” 迟钰安眨了眨眼睛,心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眼前是一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独栋别墅。 花园里种的花,喷泉,草坪,连墙面上攀附着的爬山虎,都和从前他们的家一模一样。 迟钰安记得自封锦砚死后,一年的时间,没人再去打理花园。 导致在他最后的印象中,这个家是枯萎衰败的,喷泉里飘满了枯枝落叶,连带着整个花园里都是杂草丛生。 但现在这一幅生机盎然的样子,像是有人无形中拨回了时钟,让时间回到色彩最鲜艳的那一刻。 “以前你很喜欢这里,”封锦砚拉着迟钰安往里走,“我让人在鬼界按照人界的样子一比一复制还原的。” “也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迟钰安低声说了句:“喜欢。” 他记得当年他说的那句“喜欢。”但那句话并不是出自真心,只是同在屋檐下的逢场作戏而已,他以为封锦砚能看出来,没想到这人却当了真。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屋子里灰色厚重的窗帘,不喜欢白色的装饰品,更不喜欢那些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机的艺术画。 住了两年的房子,迟钰安能清晰地在脑海里回忆起它的每一处细节。 到处都写着乏善可陈,他好像又要被关进这个笼子里了。 迟钰安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他深吸一口气,完全提不起嘴角,压下门把手的那一点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推开门的一瞬间—— “喵呜~” 迟钰安一下子怔愣在原地,难以置信一般顺着声音低头看向脚边。 巴掌大的三花猫正歪头蹭着他的裤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毛绒绒的尾巴圈住他的脚腕。 他很喜欢猫,却从没在封锦砚面前提过。 见迟钰安只是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封锦砚出声道:“你抱抱它?” “我们之前也一起养了一只猫,你可宝贝它了。有时候为了猫,连我都不要了。” 又在撒谎。 迟钰安心里那点沉重和惊喜混在一起,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他蹲下身,将小猫抱在怀里,也不敢用力,这样小小的一只总让人觉得稍微一用力就会伤到它。 小猫不认生,尤其喜欢迟钰安,两只前爪在他臂弯里踩了踩,一甩尾巴,兀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揣着爪子卧下来。 迟钰安将手往怀里收了收,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封锦砚忽然揽住他的腰,带着他往前走。 “屋内的布置都是按照从前你的喜好来的,”封锦砚道,“看看还喜不喜欢。” 迟钰安这才将视线从小猫身上移开,这一眼看过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被抛向云端。 屋内的布置和之前完全不同。 那些黑白灰组成的无聊沉闷的色调,如今全部换成了他喜欢的暖黄色。原来在墙上的画也不见了,反而在上面挂了几盆绿植。 窗外的纱帘被吹动,挂在窗沿的风铃叮当作响。 迟钰安走过去,伸手拨弄了一下风铃,银白色的风铃上映着些阳光带来的暖色。 他喜欢听风铃的声音,也喜欢一切能发出清脆声响的东西。 这些从未与外人道的事情,封锦砚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迟钰安:“我很喜欢,真的。” 这一次的这句喜欢,终于是发自内心。 与此同时,封锦砚的声音再次在身边响起:“安安,我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像从前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道:“其实就算你今天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死亡的真相。” “我会找到杀了你的凶手。” 迟钰安眼睫轻颤,他不知道封锦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凭什么手段发现了他但喜好。 但现在的他并不介意多一个人来和他一起找出背后的凶手。 就当是他们之间暂时的结盟。 而这个房子,姑且算作封锦砚的诚意。 ——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自那天之后,迟钰安还是按时上下班,只是回家之后不再和封锦砚腻歪,而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他送的小猫上。 迟钰安想了好几天都没给小猫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直到封锦砚实在看不过眼,单手将猫从他膝盖上拿下去:“依我看,就跟你姓,叫迟小花。” 迟钰安还没来得及对这种土到极致的名字发表什么意见,就看见封锦砚冲着正玩毛绒球的小猫喊了声:“迟小花,过来。” 迟小花竖着尾巴就过来了,窝在两人脚边。 封锦砚:“迟小花?” “喵呜~” 于是纵使迟钰安再觉得土,奈何迟小花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认可了这个名字,迟钰安试过给它改名,只是无论怎么教,喊什么名字,小猫都不理睬。 除了迟小花。 迟小花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午后,迟钰安窝在秋千上,怀里抱着迟小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哥哥,你好像很了解我,” 这段时间封锦砚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们似乎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 闻言,封锦砚轻笑一声:“安安,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 “你喜欢暖黄色,喜欢手工雕刻,喜欢亮晶晶的,叮呤咣啷响的饰品,喜欢摄影,拍照。” “你喜欢在有阳光的午后,窝在花园的秋千上睡午觉。如果遇到下雨的清晨,还会窝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他的语调很柔和,娓娓道来感觉像是在介绍一件怀揣多年的珍宝。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封锦砚说了很多很多。 迟钰安从刚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沉默。挑起这话题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封锦砚对他的喜好居然能熟悉到这种程度。 他默默地听着有关自己的一切,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触动。 但与此同时一起席卷他的,还有不寒而栗。 他们之间往近了说是貌合神离的伴侣,往远了说是终极一生的对手。 迟钰安想起两人第一次作为对手碰面的时候,封锦砚看向自己的目光。 冷静,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他们代表着各自的阵营交手过很多次,有输有赢。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对手的封锦砚,对他来说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但迟钰安也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情。只是萌生于自己畸形心理下的一点在意。 他一直都想赢过封锦砚,彻彻底底地,永远地赢过他。 他再怎么不了解封锦砚也知道,这人想赢过自己的心并不比他少。 他想看见封锦砚在他面前认输的样子。 封锦砚一定也是。 他把自己关在这里,又使出万般手段让他能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难道还不能说明在封锦砚眼里,他们之间的这场婚姻,就像强制镇压对手的不公平比赛一样荒唐吗? 封锦砚做这些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他们之间那点病态的胜负欲罢了。 那些不服输的种子在迟钰安心里种了好久。终于在此刻被封锦砚重新激出了萌芽。 日子过得再安逸,他也从没有一刻忘记要去找寻他的死因,更没有忘记他本就不是会任由旁人摆布的人。 封锦砚有瞒着他的目的,他也有自己的底牌。 至少某人如今还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他从头到尾就没喝过那碗孟婆汤。 所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迟钰安的思绪飘得很远。 封锦砚的手却已经悄然摸到了他的腰间。 轻轻一戳—— 他浑身骤然一抖。 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脖颈也被身后人用尖锐的虎牙叼住。 倏忽之间,迟钰安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细长的睫毛扑簌簌扇动着,眼角跟着沁出一点眼泪,顺着面颊猝然流下。 这是他浑身上下最碰不得的地方。 他曾经见过猎人抓兔子。 只需要捏住兔子的后颈提起来,再拖住两条后腿,再好动的兔子也会乖乖待在猎人的手里。 这会儿迟钰安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兔子 偏偏封锦砚还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郑重说道:“安安,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在怀疑,在试探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是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你最喜欢的还是我。”封锦砚的嗓音低下来,“也只能是我。” 脖颈上传来的触感让人无法忽视。 一阵一阵的酥麻顺着传到骶椎,迟钰安强行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小幅度地点头。 得到满意答案的猎人终于舍得放掉手里的兔子。 迟钰安小口喘着气,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输给了封锦砚一次。 如果这场婚姻是两人之间一场全新的博弈。那么,他一定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谁让封锦砚先对他这么好呢。 如果封锦砚说喜欢他是假的,那他就让这一切变成现实。 迟钰安粲然一笑,笑容明艳而晃眼:“我喜欢你呀。” 当封锦砚沉溺于他给予他的虚假爱情。 当封锦砚真正爱上他。 那么在他抽身离去的那一天,他就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所以……我们安安是真的很喜欢铃铛!一碰就叮铃咣啷响的东西![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喜欢 第5章 第五章:冥秤 那天之后,迟钰安仍然过着上班下班陪老公演戏三点一线的生活。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 之前“灭”留下的那颗眼珠一直在他手里。 迟钰安想拿着这颗眼珠去打听一下。它既然能知道自己是非正常死亡,那么肯定知道一些线索。 但很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 封锦砚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接他下班。晚一分一秒都不行。 有时候迟钰安都怀疑其实鬼王根本不用管鬼界的任何事情,只是担个虚名而已。毕竟他每天这么闲。 —— “砚哥怎么可能不忙啊!”新同事萧灼双臂撑在前台的大理石柜台上,絮絮叨叨为他的领导正名,“砚哥平时可忙了,鬼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亲自过目,尤其是转世投胎,这可是大事!” 迟钰安脑袋都快被吵炸了,工作时间,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还趴在前台不肯走,嘴巴一开一合,三句不离封锦砚多辛苦,封锦砚多能干,以及封锦砚多爱他。 迟钰安单手扶着脑袋,他很想把这家伙赶走:“所以,你的职位是?” “我当然是他最得力的助理,最优秀的手下!”萧灼挺了挺胸脯,看起来非常自豪。 此时此刻,迟钰安脑袋里飘过一行大字——“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难怪萧灼说封锦砚大事小事都需要亲自过目,就这消极怠工的助理,宁愿陪老板娘聊天也不愿意去给老板送份文件的下属,谁摊上谁倒霉。 鬼界的人才如此紧缺吗?他明明记得封锦砚之前带的团队都非常高效,招的人一个二个都像没有任何正常生理需求的机器人。 “唉,”萧灼叹了口气,“不过砚哥最近确实忙,他这两天来接你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迟钰安手中的动作略一停滞。 状似无意地问道:“他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吗?” 萧灼没心没肺地将封锦砚的行程卖了个干净:“投胎点那边出了些问题,应该是南界鬼王那边又不安分了。” “南界鬼王?”迟钰安还是第一次听说鬼王还分南界北界。 萧灼听到迟钰安疑问的语气,惊讶道:“不是吧,你这都不知道。” 于是算得上在鬼界初来乍到的迟钰安被迫上了一堂“鬼界历史课”。 抛去萧灼三句里面两句都在吹捧封锦砚的废话,最终凝练出来的信息点只有一个——鬼界分成南北两界,而且南北两界的鬼王互相之间看不顺眼,一直想干掉对方。仅此而已。 “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萧灼无所谓地一摆手,“反正在我们砚哥的带领下,南界鬼王撑不了太久。到时候就等着我们砚哥一统鬼界!” 萧灼自顾自说得心潮澎湃,迟钰安却在其中留了个心眼,有这种背景做铺垫,他想问的问题应该也不算太奇怪:“既然南北两界是这种关系,那北界是不是有专门打探情报的机构或者组织。” 萧灼闻言,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当然有了,这事我也就是看在你是砚哥的爱人,我才跟你说的。” “在北界有一个拍卖行,表面上看着挺正常的,实际上是北界最大的消息集散中心,那可是我们砚哥一手建起来的。里面什么消息都有。只要你有钱,没有你买不到的消息。” 迟钰安摸了摸口袋里的眼珠子,他改变主意了,其实萧灼这人还挺不错的,至少他是个漏勺。 他得去找找那个拍卖行。 两人说话的间隙,封锦砚从门外进来。 “安安,我们回家吧。” 萧灼识趣地溜走,一秒钟的时间人就没了影子。 迟钰安迎上去,弯起眼睫,说道:“哥哥,刚刚萧灼和我说鬼界还有挺多好玩的地方,不如今天你带我去鬼界逛逛吧。” 择日不如撞日,这些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利。 封锦砚拉起他的手腕,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问道:“安安怎么突然想到外面去玩?是觉得在家里待着很无聊吗?” “安安,外面有很多坏人的。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迟钰安就是觉得封锦砚不高兴了。 但他哄人顺毛摸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是以此时此刻,迟钰安两手攀上封锦砚的手臂,一双杏圆眼里闪着光:“就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想要出去玩儿的。” “要是你不在,我肯定不敢乱跑的,”迟钰安见封锦砚的脸色有所缓和,继续道:“毕竟我胆子这么小。” 封锦砚手指动了动,沉吟半晌,似乎是在考量这事的可行性。 还没等他想清楚,迟钰安直接在他心尖上又添了一把火:“你不愿意就算了。改天我让萧灼带我出去玩儿,我们还是直接回家吧。” 话音刚落,封锦砚蓦然掐住他的下巴,强迫让迟钰安抬头和他对视:“今天就有空,我带你去。” 下一瞬,两人出现在鬼界的街道。 迟钰安还是没法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所幸封锦砚捞人的手艺愈发熟练。 还没等他往前栽,腰间就已经环上了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 迟钰安借力站稳,打量起四周。 分明是白天,可是站在鬼界的街道,天空却是漆黑一片,只有四周的路灯还焕发着惨白的光晕。 街边人声喧嚣,各种各样的商铺开在道路两边,看起来倒是和人间的夜市一样热闹。 封锦砚带着迟钰安顺着街边慢慢走。 灯光明明暗暗,衬得他们的面容也看得不甚清楚。 迟钰安莫名觉得这种氛围让人有些别扭,动了动手腕,想让封锦砚放手,那人却抓得更紧。 那些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 路灯散下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迟钰安低头看向两人脚下,空空荡荡的。 鬼是没有影子的。 “哥哥,你为什么喜欢抓着我的手腕?”迟钰安突然问。 他分明感觉到这话出口的瞬间,封锦砚的抓着他手腕的手稍稍松开了些许,但下一刻却又再次握紧。 “只是习惯。”封锦砚低声回答,“你忘记了,我以前就喜欢拉着你的手腕。” 迟钰安仰头看着他的神情,妄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到一点端倪。 见鬼的以前就有。 就算是两人最亲密的时候,这人也没有抓他手腕的毛病。 封锦砚一路带着迟钰安往前走,见到他感兴趣的东西,掏钱买东西的速度比迟钰安说“不”的速度都快。 还没找到拍卖行,迟钰安手上吃的喝的玩的已经抱了满怀,连封锦砚两手也是拎得满满当当。 不过令迟钰安新奇的是,鬼界的冰淇淋味道居然出奇地不错,是他在人界没有尝过的新奇味道。 吃完一支的迟钰安舔了舔唇角:“哥哥,我能……” 还没等他说完,封锦砚拿着冰淇淋的手就已经伸到他面前:“另一个味道。” 迟钰安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 他吃东西的时候走路速度会慢一些,封锦砚也不催他,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往前晃。 第三支冰淇淋吃完,一栋金碧辉煌的巨大宅邸猝然撞进迟钰安的视线。 “怎么会有人把庄园建在商业街里?”迟钰安直觉这宅邸不对。 “这不是住所,是鬼界最大的拍卖行,”封锦砚在门口站定,偏头问他,“你想进去看看吗?” 闻言,迟钰安两眼骤然亮起,难为他一路走过来腿都累得酸痛,这下终于找到了! 他点点头,快步上前,拉着封锦砚往里走。但没等进门,迟钰安却撞上了一堵空气墙。 他捂着脑袋后退两步,再次睁眼时,眼前多了一杆巨大的秤。两边的托盘都是空的。 “站在中间。”封锦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迟钰安直觉不对,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拍卖行为了筛选客人加的一道程序,”封锦砚解释道,“所有想要进入拍卖行的人,都需要过冥秤,秤的左边,代表着善,秤的右边代表着恶。” “你站在中间,冥秤会分出两套案卷,一套记录善,一套记录恶,放在两边,冥秤偏向哪边,就是什么样的人。” “不同的人,进入拍卖行之后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那我生前,是好人吗,”迟钰安问,“我是那种很善良的人吗?” 封锦砚轻笑一声:“安安不用担心,喝了孟婆汤的人,前尘尽断,无论安安生前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你都是好人。” 迟钰安脚步一顿。 他刚刚有多想进来,现在就多想出去。 是不是好人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虽然活着的时候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大事,但他在御灵师这行当里,该使的那些手段也没少使。 封锦砚一句话说得轻巧,倒让他不上不下地吊在这里,连个退路也没有。 迟钰安想着,突然说自己对拍卖行不感兴趣了这种理由会不会太扯。 开口的瞬间,却听见后面远远传来萧灼的声音。破锣嗓子喊得人魂都要飞出三米远。 迟钰安:如听仙乐耳暂明。 他乖乖站在原地,善解人意道:“哥哥,萧灼是不是找你有事情?” 封锦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冷冷盯着疾速飘过来的萧灼。 萧灼上前,一句废话都没有:“砚哥,投胎点那边又闹起来了。” 迟钰安暗自松了口气,投胎点都闹起来了,这总算得上是大事了,封锦砚最好是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他眼前,然后他一个人进这个拍卖行。 “哥哥,既然你有工作要忙,那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迟钰安自认为自己表现得颇为贴心。 “不行,”封锦砚斩钉截铁,“最近鬼界也不太平,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太危险了。” 迟钰安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封锦砚便道:“我先送你回家。” 在迟钰安漫天抗拒的心理活动中,封锦砚拉过他的手腕。眼前白光一闪。 下一瞬,迟钰安晕晕乎乎站在家门口。 他脾气真的不好,他想骂人,但是他不能。 他好难受。 封锦砚离开之前,又特意嘱咐了一遍,让他不要乱跑,乖乖待在家里。 迟钰安哪能就这样放弃大好的机会,脑中极速思索着对策,终于在封锦砚转身的一瞬间,踮起脚攀上他的脖颈,眼里的温柔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迟钰安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紧绷起来。 他凑上去,给了封锦砚一个若即若离的吻:“早点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退开,而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微微仰头,水润的眼眸里倒映着封锦砚的面容。 耳边忽然响起下午的时候,萧灼和他说的话:“砚哥什么都好,就是一天到晚总是一个表情,看着虽然有些渗人吧,但其实习惯了也不怎么吓人。” “哎,他在你面前的时候,也端着他那张冰块脸吗?” 才没有,封锦砚在他面前,堪比火山。 迟钰安:希望姓封的赶紧走,越远越好(包括但不限于吃饭喝水上班摸鱼) 封锦砚:希望我老婆一直待在我身边(包括但不限于生前死后上天入地还有……咳咳) 安利一首歌:春逝 好喜欢好喜欢!是我最近的心头好[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冥秤 第6章 第六章:幻梦 一双大掌牢牢握在他的腰间,用力往前带了一下。 迟钰安踉跄一步,几乎是贴在眼前人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迟钰安舔了舔唇角,落在封锦砚眼里,就是无声的催促。 直到封锦砚俯身下来,灵活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 迟钰安顺从地迎合着他的动作,揽在封锦砚脖颈后的双手收得更紧,像一只乖巧又粘人的猫。 刚开始的吻是温柔的,缱绻的。 迟钰安莫名觉得有些急躁,他其实并不习惯,也并不喜欢这样软绵绵的动作。 相反,他总是会刻意追寻一些激烈,刺激,能让人肾上腺素瞬间飙到顶峰的事情。 比如赛车,比如无保护攀岩,比如一杯又一杯的烈酒,比如和封锦砚…… 直到他用指甲在封锦砚脖颈后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 封锦砚微微退开些许,伸手在自己脖颈后面摸了一下,收回手时只见指腹上鲜红一片的痕迹。 封锦砚低声笑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将染着鲜血的指腹按在迟钰安的唇角,一句话也不说。 却像是骤然发狠的野兽,尖锐的爪子死死按住身下的猎物。 迟钰安忍不住瑟缩,却被封锦砚搂得更紧。 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裹挟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迟钰安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只差一步,就会落下去,粉身碎骨。 胸腔之中的空气被迅速剥夺,迟钰安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成了鬼之后还会有窒息的感觉。 窒息感越来越明显,封锦砚察觉到他的挣扎,终于舍得放开那两片唇瓣。 迟钰安整个人脱力一般挂在封锦砚身上,脑中嗡鸣。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才听见封锦砚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棉花:“安安怎么还是学不会换气呢?” “不过没关系,鬼是不会再死一次的,觉得难受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迟钰安后知后觉,他的脊背正被人轻轻抚摸着,从上至下,动作像是在摸一只猫。 他顺着动作放慢呼吸,刚刚无意识紧绷的脊背完全放松下来。 等他缓过来之后,封锦砚才道:“安安乖乖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迟钰安的嘴唇还是通红的,那颜色甚至艳过了唇角的鲜血。 身上的衬衫皱得不成样子,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却还是站在门口,送封锦砚出门。 封锦砚走后,他坐在沙发上数着时间。 十分钟,他站起身,试探着压下门把手。 门纹丝不动。 和他猜想的不错,眼前这道门,只有封锦砚才能打开。 也难怪封锦砚坚持送他上下班。 封锦砚做事,称得上一句滴水不漏,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迟钰安没有失忆,也想不到,他的御灵术练得有多炉火纯青。 乖巧这种词语,不适合形容迟钰安。 模仿一个鬼的气息或者灵力,只需要他的一点血就够了。 迟钰安抬起一只手,指尖还残留有刚才封锦砚身上的血迹。 就着这点血迹,指尖飞快地在空中画符。 “咔哒” 一声轻响,大门应声而开。 迟钰安像只灵巧无比的猫一样窜了出去。路上还不忘用御灵术遮掩自己的气息和容貌。 再次来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前,迟钰安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前一步。 跨入冥秤正中央的那一刻,周遭骤然掀起一阵狂猎的风,冥秤两端开始疯狂抖动,托盘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沓摞得高高的纸堆。 冰冷的风冲着迟钰安吹过来,像是刀子一样划过他的眼球。 一刹那的剧痛,让他不可克制地紧紧闭上眼。 一时间,耳畔只能听见纸张被风扇动而发出的的沉闷的响声。 风逐渐小了下来,迟钰安试探性地将眼睛睁开一点缝隙。 那个巨大的冥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黑漆漆的路。 和拥有路灯的鬼界街市不一样,面前的路任谁来看了都只能联想到深不见底的黑洞。 迟钰安皱了皱眉,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街市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雾,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任何想要进入这里的人,踏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回头。 迟钰安往前走,身形渐渐被迷雾吞噬。 他不知道冥秤的评判结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上了哪条路。 不过看着这阴森森的架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路。 迟钰安放慢步伐往前,萦绕在他周身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样的环境很难让人放下心来。而且过于安静,压抑的环境会让人的精神崩溃。 他右指之间虚捏着一张闪着红色光晕的符。 这条路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他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但那只是徒劳,思维和意识还是不受控地沉重僵硬起来。 “嘶。” 额头撞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迟钰安往后退了两步,使劲闭了闭眼,把脑中那点雾蒙蒙的感觉甩出去一些,才抬头往前看去。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人,是封锦砚。 肾上腺素在体内急速飙升,应激状态下,原本滞涩的思维被强行按下开机键。 迟钰安的瞳孔急剧放大,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转身逃跑的动作一气呵成。 “安安,想往哪儿跑啊?” 迟钰安只觉得腰间一紧,脑中一片空白。 糟了,跑不掉了。 —— 同一时刻,投胎点。 “砚哥,你说说,这南界鬼王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手伸到投胎点来。”萧灼一张嘴就叽里呱啦说个没完。 热情程度让鬼界的大妈都十分热衷于给他介绍对象。 与之相对的是封锦砚时不时应一句“嗯”的冷淡。 “今天闹事的那几个,全都抓回办事处。明天我亲自审。”封锦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萧灼连忙上前几步拦住他:“别啊砚哥,咱俩聊聊天呗,你看你有了嫂子,不仅不关心工作,就连我,你最衷心的下属,最好的朋友都不关心了。” “别叫他嫂子。”封锦砚神情认真,语气严肃。 “啥?”萧灼一愣,在经历了“砚哥其实根本不爱嫂子其实他还有个白月光,嫂子只是个替身,”以及“其实嫂子根本不是嫂子,他们之间只是一场政治联姻,都是砚哥为了打倒南界鬼王的计谋而已,”等等心理活动之后,扯着嗓子问,“为啥!” 这一声实在是超过了人耳所能接受的正常分贝。但好在两位当事人都是鬼。 萧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上面这两种情况不太可能,那就只剩下“是他的地位太低下,他根本不配叫迟钰安嫂子”这一种可能性。 并对这一结果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心理。 封锦砚被他吵得脑仁疼。 其实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一声“嫂子”怎么听怎么别扭。 但当这想法在脑子里转过一圈,又很容易想明白。 他不喜欢别人用这个称呼来指代迟钰安。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天他带着迟钰安去参加一个饭局。 其中一个合作商见到迟钰安就调笑着叫了一声嫂子。 油腻的语气配上意味深长的打量,迟钰安当即冷了脸。却还是硬撑着吃完了这顿饭。 封锦砚终止了和那人的合作。 但迟钰安却再也没和他一同出席过饭局或者其他的场合。 封锦砚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他知道迟钰安不喜欢。 “不许叫嫂子,你怎么叫我,就怎么叫他。”封锦砚道。 萧灼一时语塞,毕竟迟钰安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担不上“哥”这个字。 洋娃娃一样的脸,温柔可爱的性格,这一声“哥”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但老大的命令还是得听。萧灼嘴巴张开了闭上,闭上了又张开,经历无数次心理挣扎之后还是选择放弃。 正当他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抬眼一看,封锦砚早就走出了八百米远。 萧灼连忙跟着飘上去:“砚哥,你去哪啊?” 封锦砚头也不回,“鬼市,给安安买点东西。他喜欢吃那个冰淇淋。”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萧灼脚下一个踉跄。 他错了,单凭迟钰安能将砚哥吃得死死的这一点,就当得起一声“大哥。” —— 鬼市。 对于迟钰安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下午的时间,封锦砚没花什么工夫就记得一清二楚。 卖冰淇淋的摊位老板见他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帅哥,又来啦?这次想要什么口味啊。”老板一边问,眼神还一边往他身后瞅,“哎,下午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娃娃呢?” 封锦砚点了三个口味,是下午迟钰安没吃到的 :“他在家里。” 他一向寡言少语,但涉及到迟钰安的话题,总会多说几句。 老板也是个自来熟,迅速将三个口味打包好递给他,并冲着封锦砚挤眉弄眼:“我觉得你俩有戏。” 封锦砚挑了挑眉:“怎么说?” 老板眯起眼睛笑得揶揄:“我一看那娃娃就喜欢你。” 冰淇淋店的老板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拍了鬼王大人的马屁。 但鬼王大人已经把冰淇淋店主牢牢记在心里。 并且大手一挥,包下了店里所有的冰淇淋。 谁让他家安安喜欢呢。 “老板,我们已经结婚很多年了。”封锦砚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是扬起的眼角昭示着说这话的人心情很好。 封锦砚正打算回家,忽然看见身后拍卖行的方向飘出一缕一缕的白色烟雾。 有人进了拍卖行。 基于最近南界鬼王闹出来的动静,封锦砚怀疑拍卖行里可能混进了南界那边的人。 他将冰淇淋暂且寄存在老板那里,调转脚步往拍卖行去。 —— 拍卖行内部。 腰间那双大手的存在感分外得强。 迟钰安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却在那感觉到那双手深深掐进自己皮肉里的那一刹那间变了脸色。 下一刻,他抬起手肘重重往后一顶—— 这人根本就不是封锦砚! 迟钰安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封锦砚的手很熟悉,熟悉到当对方的手落在他的腰间,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人手下的力度,和下一步的动作。 但现在落在他腰间的,根本就不是熟悉的触感。 迟钰安胃里一阵翻涌,被陌生人触碰后的恶心顺着胃底一路冲上喉头。 这一下,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却没有落在实处。 迟钰安猛地回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平静地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 刚刚的那阵恶心还没过去,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而变本加厉。 迟钰安死咬着牙,只有使劲闭上双眼才能缓解一点点难受。 被眩晕感吞没的那一秒,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次没有封锦砚把他捞起来,估计要摔个脸朝地。 迟钰安做好了准备,睁开眼的时候,意想之中的疼痛和失重感并没有到来。 相反,他全身上下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包裹着。 像是在漫漫长路上奔波了大半辈子的旅人突然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被这种无边的舒适包裹着,没有人愿意从这种感觉中抽离出来。 他挣扎着抬头,手臂传来一阵一阵针刺一样尖锐的麻痹感。 迟钰安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而那个人,似乎只存在于梦境里。 这拍卖行里古怪的地方太多了。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烛台上燃起的一点点火光。 四周没有风,似乎是室内,但也没法看见墙面。 “客人,你刚才睡着了。” 嘶哑到极致的声音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像是长年累月被烟熏火燎一样,怎么听都很诡异。 迟钰安的意识在一瞬间集中,瞳孔微缩,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 他刚刚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啪”的一声轻响。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屋内的灯终于被点亮。 突如其来的耀眼感让迟钰安微微闭了闭眼睛,而后终于看清屋内的场景。 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吊灯,竹影屏风,看起来就很异域风情的地毯,还有面前的檀木桌,以及——坐在他对面的,一身黑袍裹着,看不见脸,分不清男女的怪人。 不,不能说看不见脸,是眼前的这个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五官。 这屋里中西式结合,古典与现代杂糅的布置,不仅毫无美感,还让人觉得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家具都想把另一个家具扔出去。 这就是封锦砚一手建立起来的拍卖行? 迟钰安在心里鄙夷,什么时候他的品味这么差了。 转念一想也不是毫无可能,毕竟当初的婚礼也是中西式结合。 如果封锦砚有一天突发奇想跟他说想把家里布置成这样 ,那他一定不能答应。 “客人,你想问什么问题呢?” 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迟钰安却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种陌生诡异危险的地方走神,他还是第一次。 这里的一切都很古怪,迟钰安不动声色地掐住自己的虎口,强行将那股奇异的舒适感从身上驱逐出去。 “我是怎么进来的,还有,出现在路上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迟钰安问道。 他还是不能相信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毕竟那触感太真实了。 “啊,客人,你问到了我们的企业文化。”无脸鬼夸张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里面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而水晶球里演绎的,就是刚刚迟钰安所经历的那一幕。 “我们竭诚服务于每一位客人,顾客就是上帝,我们要了解客人心中最牵挂,最想拥有的东西,”说到这里,无脸鬼嘿嘿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令人毛骨悚然,“这是幻境,是一场美梦,是你心之所向。” “客人,”无脸鬼压低了声音,瘦骨嶙峋的手没骨头一般搭在桌面上。他半撑起身,物理意义上地拉长自己的脖子,将他根本没有五官的脸送到迟钰安眼前,“很可惜,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迟钰安眉心一跳,一把抓住无脸鬼细得像一根绳子的脖子,两手翻飞,唰唰两下给他的的脖子打了个结。 “你脖子太长了,我有点害怕。” 迟钰安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出了震惊,愤怒,屈辱,想要发作却不得不发作的隐忍神情。 “你最在意的人是北界鬼王,”无脸鬼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笑声里满是嘲笑,“但是你不可能成功了,因为北界鬼王前段时间刚刚结婚了,据说他们非常恩爱。” 无脸鬼双手拉着自己的脖子,废了好一番力气将脖子上的结解开,再度伸长到迟钰安面前:“尊敬的客人,你没有机会了。” 迟钰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这次他没有扯无脸鬼的脖子,而是抓住了他的头发,用比上次更快的速度,唰唰打了一个比刚刚更大更漂亮的结! 迟钰安一双杏圆眼里满是无辜:“我刚刚说了,我害怕。” 首先,他就是北界鬼王的正牌爱人,其次,他根本就没有喜欢封锦砚。 头发短见识短还没脸的死鬼。 小道消息,据说安安一分钟可以打八十个结[眼镜][眼镜]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今日安利请查收:tired of california 好听![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幻梦 第7章 第七章:不得 迟钰安稳准狠的动作行云流水,连指节都没有一丝颤抖。 鬼没有心跳,可是刚刚无脸鬼说出“你喜欢他”这几个字时,迟钰安的胸腔里居然泛起一种心悸的错觉。 诚然心悸不是什么好词,大多数情况下都用来形容某种疾病的临床表现。 但他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完美地解释刚才的感觉。 迟钰安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片沉寂。 所以果然还是无脸鬼说的话太过离谱,吓到他了。 迟钰安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胆子还是太小了。 至于在意什么的说辞—— 他拼了命地想要赢过封锦砚,他们分明就是彼此至死方休的对手。 怎么不能算在意呢。 无脸鬼尖叫着,双手胡乱挥舞着想要解开脖子上的结。 但因为这个结被迟钰安打得实在是太结实了,所以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这也就使得现在的场景看起来,像某种黑色幽默。 等到无脸鬼好不容易恢复原状,他说起话来也不复之前慢悠悠的样子,而是飞快道:“你想获得什么消息。” 语速快到几乎要冒火星子。 迟钰安道:“我想知道我的死因。” 无脸鬼飞快摇头:“死因只有生死簿上才会有,这里不卖。” 这个答案在迟钰安的预料之中,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前几天有一只‘灭’袭击我,我想知道原因。” 无脸鬼伸长自己的胳膊,将手伸到迟钰安身前:“只要有关于那只‘灭’的东西,我们可以查到消息。” 语罢,又把手往后撤了些距离,看起来是很怕迟钰安再次打结。 对于他这种明显不信任顾客的动作,迟钰安觉得很委屈。 他从桌面上抬起手,想要将放在兜里的那颗眼珠拿出来。 还没等他的手从桌子上拿下去,对面的无脸鬼已经一脚撑地将自己蹬离了桌子。椅背紧靠着墙面。 迟钰安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心理素质太差,他又没对这鬼做什么。 都说了是害怕。 迟钰安摸摸左边裤兜,摸了个空,又摸摸样右边裤兜。 扁扁平平,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没有摸到。 迟钰安心底一片冰凉,“灭”的眼珠不见了。 —— 拍卖行外围。 封锦砚像冰淇淋店老板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拿。 萦绕在拍卖行周围的薄雾已经逐渐消散,这就意味着,刚刚的人已经进入了拍卖行内部。 封锦砚刚要抬脚走进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脚尖。 他低下头,一颗圆溜溜的珠子正静静躺在他的鞋子边上。 封锦砚蹲下身,两指捻起地上的珠子,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 这是个眼珠子,好像在哪见过。 思索之际,封锦砚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他的衣服口袋。 手里的眼珠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那天迟钰安交给他的,“灭”的眼珠。 只是单纯的巧合吗。这么凑巧能在这里捡到“灭”的另一只眼珠。 拍卖行是整个鬼市的门面,门里门外每一寸地方都被打扫地一尘不染。 一般来说,只要垃圾出现在这里超过十分钟,就一定会被收走。 所以这颗眼珠是刚刚才出现在这里的。 那么它的拥有者,就应该是刚刚进去的那个人。 “哎,老板,老板您怎么来了。” 拍卖行里跑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男人,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格子衬衫。移动速度出奇地快,看起来笨重的身体几下就灵活地窜到了封锦砚面前:“老板好!老板,我们这个季度的营业额又翻了一番,都快创下历史新高了,老板您就放心吧。” “陈元,”封锦砚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营业额上,他将手中的眼珠交给陈元,说道,“去查查这颗眼珠。” 老板亲自发话,陈元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将眼珠接过来领命,捧着眼珠的样子活像是捧着一道圣旨:“老板放心,我一定亲自去办!” 他将眼珠收进兜里,试探地问道:“老板,这眼珠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封锦砚盯着拍卖行的大门,沉默半晌,而后道:“我要知道,这个眼珠的主人,和我的爱人,有没有关系。” 陈元重重点头,习惯性地重复老板的话:“好嘞,我这就去查查看这个眼珠的主人和您的爱人……” 话还没说完,陈元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忽得止住了要说的话。 眼珠的主人,爱人,什么关系。 短短三个词在在陈元的大脑里高速旋转。 不好!大事不好! 哦!可怜的老板。明明这么有权有势,帅气多金。 怎么刚刚结婚的爱人就能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鬼拐走了呢! 陈元摸了摸口袋里的眼珠,这,就是他老板被绿的铁证!这,就是老板他爱人和小三偷丨情的证据! 老板是如此相信他,以至于将这么重要的物证都交给了他。 他一定不能辜负老板的期待。 陈元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时,目光比之前坚定了百倍,并掺杂了一些封锦砚看不懂的同情和心疼:“老板放心,我一定查出来真相!” 封锦砚不明所以,但面对这位他得力的下属,还是适当予以了鼓励。 “嗯,好好干。”封锦砚拍了拍他的肩。 “刚刚进去的,是什么人?”封锦砚问。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没什么特别的。”陈元思索着,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有个特别的地方,他暗恋您啊!那幻境里面看得明明白白,他就是想着和您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锦砚扯了扯唇角,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问这个,冥秤给出的结果是什么?” 陈元颇觉遗憾,其实他还想给老板牵线搭桥来着,这样相互绿一绿,老板也不算太吃亏。 但老板都这样说了,陈元也只能将想说的话往回咽,蔫蔫道:“算是各掺一半吧,不过生前倒也勉强是个好人。卷宗摞起来还挺厚。” “去问问里面那人,这眼珠是不是他的东西。” 一句话又在陈元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底掀起惊天巨浪。 难道,那个小三就是—— 答案呼之欲出。 不对啊,可里面那人,不是喜欢老板吗? 望着老板逐渐远去的身影,陈元陷入了混乱的沉思。 难道是这就是传说中的他爱他,他爱他但他不爱他的故事。 —— 离开之后,封锦砚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一只鬼怎么会轻易丢掉他的眼珠,两只眼珠还这么离奇地出现在不同时间点的不同地方。 更何况,他刚刚还在眼珠上面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可是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颗眼珠,那么—— 某个不可能的答案浮现在他心底。 他不愿意相信。 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其他更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 封锦砚沉着脸,取走寄存在店主那里的一大袋冰淇淋。 下一秒,便拎着袋子出现在家门口。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封锦砚一步一步走进去。 环顾整个屋子,心口一寸一寸冷下去。 没有,迟钰安不在客厅。 就在他即将冲上二楼的那一刻—— “哥哥,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喵呜~” 熟悉的声音绊住封锦砚的脚步。 他转动一下有些干涩的眼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迟钰安还在,他在阳台。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迟钰安最喜欢晒太阳了。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迟钰安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他面前,“你脸色不太好看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封锦砚牵起嘴角,想笑一笑,但过度紧绷的肌肉让这个动作变得愈发艰难。 他就像濒临失控的野兽。 封锦砚呼吸有些颤抖,胸膛起伏着,使劲闭了闭眼。 不可以,不能这样,这不是迟钰安会喜欢的样子。 脖颈后忽然搭上一双微凉的手,那双手稍稍用力。 封锦砚的鼻尖蹭上眼前人的颈窝。 是迟钰安把他揽在了怀里。 “好啦,不难过,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直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迟钰安学着之前封锦砚安慰他的方式,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 迟钰安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有心跳,那么心跳声一定会出卖他的真实情绪。 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 —— 时间回到一刻钟以前。 迟钰安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没有发现那颗眼珠。 心口凉得像冰块。 “怎么了,客人。”无脸鬼的手试探地伸长了一点。 迟钰安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像是买东西没带钱:“如果我说,我弄丢了那个——” 话刚说了半句,迟钰安眼前的墙壁中心形成了一个旋涡,一只脚的轮廓隐约可见,眼看着就要从旋涡里伸出来。 “那个……”迟钰安伸手指了指,想提醒无脸鬼把椅子稍微往前挪一点,毕竟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无脸鬼铁定会被那只脚连人带椅一起踹翻。 无脸鬼梗着脖子:“客人,你又想做什么?” 迟钰安挑挑眉,收回手,不说话了。 天地良心,他这次是真的想做个好人,奈何人家不领情呢。 下一刻—— “嗷!” 紧接在无脸鬼的惨叫之后的是“哐当”一声巨响。 陈元从旋涡里出来,脚还没落地就被身前的椅子绊住,丝毫没有风度地往前扑去,头狠狠地磕在檀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无脸鬼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半身被椅子压得严严实实,上半身被陈元压得密不透风。 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哀鸣。 迟钰安默默把椅子往后搬了一点。 陈元捂着屁股站起来,理了理摔得皱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着将自己稀疏的那两根头发捋到同一边。 他面上气定神闲,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向迟钰安微微欠身:“尊敬的客人,请问这是您掉落的东西吗?” 如果忽略摔得脖子和胳膊绞在一起的无脸鬼,断了一条腿的椅子以及眼前人身上极其不合身的格子衬衫,迟钰安勉强可以把陈元当作欧洲时期最绅士礼貌的古堡管家。 可惜啊,这个场面还是太滑稽。 迟钰安看着陈元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是他丢了的眼珠! “是我掉的东西。”迟钰安刚想拿过来,又收回半空中的手。 左右都是要交给他们的。 “我今天来也是想问,这颗眼珠是属于谁的。”迟钰安顿了顿,继续道,“我想知道他的详细身份信息。” 如此短短的一句话,如此平铺直叙的一句话,让陈元的脑海一瞬间波涛汹涌。 他之前本以为眼珠的拥有者就是迟钰安,可迟钰安也不知道,但是迟钰安喜欢老板,老板喜欢他爱人,他爱人喜欢那个小三,现在小三不是迟钰安,那么迟钰安就只能是—— 深情且爱而不得的小可怜,因为撞见了老板他爱人和小三偷丨情的场景,而开始心疼老板,拿眼珠过来问身份,也只是想为老板讨回一个公道。 啊!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上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爱情! 陈元来时,是来势汹汹地来。 他要为他的老板伸张正义。 他选择了最有压迫感的出场方式,穿墙。 虽然结局不是很好,可他自认补救的还是非常及时。 但现在,陈元看向迟钰安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怜爱。 看看这精致白皙的小脸,瘦弱的身板里承载着满满的,对他们老板的爱。 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被吹倒。 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 “您放心,这个消息我们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给您查出来。”陈元信誓旦旦。 迟钰安后背泛起一股寒意,直觉告诉他,这个老板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莫名的,慈爱?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开个价吧。这个消息要多少钱。”迟钰安没有钱,但他有封锦砚。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如果他说他要上天,封锦砚都能想办法把他从地府送上去,更别说是一点钱了。 “客人,您是我们拍卖行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客人,这个消息,我们可以免费送给您。请您于三日后的晚上,来这里参加拍卖会,届时,我们将会把查到的消息给您。” 无论是九百九十九还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编的。 陈元恨不得现在立刻将小三的消息拱手送到这小可怜面前。 迟钰安垂下眼睫,这话的真伪暂时不好分辨,可他没有时间了。 封锦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如果耽误得太久,被他发现自己不在家,保不齐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此他只是随意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起身道:“怎么出去?” 陈元对迟钰安摆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从墙里走。 “穿过这面墙,您可以直接回到家里。”陈元抬脚将地上的障碍物通通踹开,向迟钰安略一点头,“请您跟我来。” 随后率先踏入墙内。 迟钰安紧跟上去,却在抬脚的那一刻,被一双从地上伸出来的惨白而长的手牢牢抓住了脚腕。 地面上响起阴恻恻的声音:“嘿嘿,你没有机会了,北界鬼王有喜欢的人了。” 迟钰安听着心里烦,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有必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吗。 如果这个拍卖行有投诉渠道,那他第一个投诉的员工就是这个无脸鬼。 正想一脚将这渗人的鬼踹远点,一张照片忽然“唰”一下出现在迟钰安眼前。 无脸鬼还是趴在地上,只是伸长了自己的手臂。 高举着那张照片:“你看,这就是北界鬼王爱人的照片,客人,你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照片…… 迟钰安一把夺过照片揣进怀里,趁无脸鬼没反应过来迅速冲进墙壁里。 独留下无脸鬼一人在身后无能地咆哮:“怎么还偷东西呢!” 偷什么偷,分明是抢的。 再说了,他们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 从墙里出来,迟钰安就出现在了自家的阳台上。 这种穿梭方式虽然快,但他还是不习惯。 只能两手撑在栏杆上,喘着气让自己的脑袋能舒服一点。 顺手捞起正趴在地上睡觉的迟小花。 与此同时,客厅里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迟钰安滞住呼吸,深深垂下头,还好,赶上了。 哎呀照片上是谁好难猜啊,是谁偷拍的照片也好难猜啊[垂耳兔头] 今天听:温柔诗篇 “你说你有一个誓言,在这清冷的雨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不得 第8章 第八章:照片 抱住封锦砚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刚刚见到他时,迟钰安差点以为这人被夺舍了。 愤怒,失望,不甘和疯狂交织在一起。 就像是——突然被主人抛弃的烈性犬。 在抱住封锦砚之后,迟钰安才后知后觉感到一点心虚。 他心里本就有鬼,封锦砚又这副样子回来。 哄人的话脱口而出。 “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多动听的承诺。 封锦砚的鼻尖充斥着迟钰安身上的清香,是他放在浴室的沐浴露的味道。 也是迟钰安最喜欢的味道。 他卑劣地沉溺其中,不肯后退半步。 须臾,封锦砚的情绪冷静下来。直起身,手指伸进迟钰安的发间轻轻揉了揉:“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好不容易将封锦砚安抚下来,迟钰安心理松了口气。 还得赶紧找个其他的话题,把这一茬揭过去。 刚一抬眼,就看见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两个巨大的袋子。 “哥哥,那两个大袋子里装的是什么?”迟钰安问。 封锦砚这才想起自己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冰淇淋:“给你买的。” 迟钰安走过去拨弄了一下袋子,这熟悉的包装熟悉的味道,整整两大袋,全都是冰淇淋。 但现在显然不是震惊的时候,也不是吐槽的时候,他还要哄人呢。 于是迟钰安随手拆开了一个,递给封锦砚:“你尝尝?” 封锦砚没接,而是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再顺着舌根滑下去。 封锦砚皱了皱眉,这种腻得发齁的东西,也就只有迟钰安喜欢吃。 险些暴露的事情就这样完美地翻篇。 迟钰安窝在沙发上,一个接一个地啃着冰淇淋,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正当他扔掉手里的包装袋,打算再拿一个的时候,伸手却摸了个空。 书页上投下一点阴影,迟钰安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拎着袋子站在他眼前的男人。 “不可以再吃了。”封锦砚直截了当。 迟钰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他完全不能理解封锦砚这种行为:“鬼又不会生病!” 伸手就要去够装冰淇淋的袋子。 封锦砚将袋子往身后藏:“谁跟你说的鬼就不会生病了。” 迟钰安充耳不闻,还差最后一根,他就可以吃完所有的味道了:“你还给我。” 封锦砚挑了挑眉,那袋子被他举上举下,就是不让迟钰安拿到。 迟钰安抢了半天没抢到,双手环胸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人要是不想让他吃,拿走就是了。 在这里抢来抢去,分明就是在拿他寻开心。 跟逗家里的小宠物一样,无聊。 “不吃了?”封锦砚在迟钰安眼前晃了晃袋子。 哗啦哗啦的声音想起,迟钰安连忙伸手一抓—— 抓了个空。 “不可以再吃了,鬼也是会生病的。”封锦砚两手空空,袋子也不知道被他变到哪里去了。 “别吃那么多冰淇淋。”封锦砚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鬼不是不用吃东西吗?”来鬼界的这几天,迟钰安就没吃过东西,也不觉得饿。 其实现在想想,可能也不是冰淇淋的味道有多吸引人,只是他还是对正常人的生活怀有某种执念。 “鬼曾经也是人。”封锦砚落下一句话。 看着迟钰安那么喜欢吃冰淇淋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迟钰安是一个多么留恋烟火人间的人。 “以后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来做。”封锦砚笑得温柔。 阳台上的窗开着,晚风柔和地吹进来,扬起白色的纱帘。 院子里的花应该是开得正好,一阵一阵的花香飘进屋里,混合着封锦砚身上独有的木质香,钻进迟钰安的鼻子。 封锦砚的脸靠得越来越近,迟钰安眨了眨眼,而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封锦砚的下一步动作。 迟钰安疑惑地半睁开眼,看见封锦砚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 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他的指尖在照片的人影上抚过,动作充斥着怀念与珍爱。 问道:“安安,这张照片,你从哪里找到的?” 迟钰安动了带动嘴唇,呼吸都轻了几分。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心中将封锦砚从头到尾批判了个遍。 就算这张照片糊成这样,迟钰安还是能看出,上面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哥哥,”迟钰安抿了抿唇,忽然伸手将照片从封锦砚手中抽走,“这张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哥哥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吗?”迟钰安佯装没认出来,“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 “瞎说。”封锦砚没再去拿迟钰安手中的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 “想不想故地重游?” 迟钰安怔愣了一下:“什么?” 封锦砚指了指照片:“照片上的地方。” 迟钰安心下一动,他对这张照片的背景还留有一点印象。 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那天应该是一个深夜。 他和封锦砚一同出席一场饭局,客户的眼神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封锦砚在的时候装的恭恭敬敬,这会儿他出去了,那客户看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来来来,我们一起敬嫂子一杯,”大腹便便的男人端起酒杯,“嫂子长得这么漂亮,水灵得跟个姑娘似的,难怪能嫁给封老板。” 男人向旁边坐着的人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人立马心领神会地拿起酒瓶走到迟钰安身边:“就是啊,封老板真是好福气。我给嫂子把酒倒上。” 言罢,不由分说地就要把酒往迟钰安酒杯里倒。 “嫂子,这要是不把酒全干了,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迟钰安眼神瞟向门口。 虚掩着的门后,封锦砚正跟什么人打电话,全然没有关注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这群人胆子也真是小,就连刁难人也只敢挑封锦砚不在的时候。 明摆着就是看出来他和封锦砚之间没什么感情,再加上他看起来就是可以任人捏扁搓圆的样子,桌上那几个人就是打定了主意他不会和封锦砚告状。 啧,真是麻烦。 迟钰安站起来,单手拎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最开始起哄的男人此时带头鼓起掌,又招呼道,“没想到嫂子的酒量这么好,再给嫂子倒上!” “嫂子,”男人冲着迟钰安挤眉弄眼,“听说喝了酒的人那滋味可不一样,嫂子多喝点,回去好好伺候封老板。” 迟钰安心里泛起一阵嫌恶,也不知道封锦砚从哪里找来的客户,就这种素质的人也能合作。 他抬手抵住酒瓶,使了点巧劲,将酒瓶夺到自己手里,随后走到男人面前,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啪”的一声,迟钰安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面上:“你给我倒的那杯酒我喝了,这杯酒我敬你。” 而后朝着被斟满酒的酒杯偏了偏头:“张先生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给!”男人拍桌而起,“怎么能不给嫂子面子!” 男人喝酒的动作很干脆。 见他喝下那杯酒。迟钰安后撤两步,离那人远了点:“我去趟洗手间。” 三,二,一—— 就在他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沉闷的声响,盘子噼里啪啦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有几人的惊呼声。 迟钰安推开门,没回头看一眼。 虽然协会规定御灵师的能力只能用在鬼身上,但他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更何况这种败类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封锦砚还在外面打电话,面上的神情看着很严肃。 见迟钰安出来,冲电话那端说了句:“一会儿再说。” 封锦砚:“怎么出来了?” 迟钰安冷冷看着他:“封老板,下次找客户之前也挑一挑,别为了钱连面子都可以不要。” 封锦砚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里面那伙人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刚想道歉,话还没说出口,再一看迟钰安人都已经走出几十米外了。 他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走进去后,见到里面一片狼籍的场景,就知道迟钰安有多生气。 看着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的男人,封锦砚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我把定位发你,有几个人,带到我那里去。要是路上死了也不用治,直接找个地处理了。” 为这群人浪费时间确实不值得,不再多看那几人一眼,封锦砚顺着迟钰安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但隔了这么久了,哪里还有迟钰安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给迟钰安打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忙音。只能开着车沿着江边一点点找。 迟钰安出来的时候没有开车,走路的话,估计还能追上。 可惜那天晚上封锦砚将从家到餐厅的几条线来来回回跑个了遍,别说人了,连迟钰安的影子都没找到。 时间越来越晚,原本热闹的江边逐渐冷清下来,只留下零星几对情侣。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封锦砚终于在江边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熟悉的背影。 江面上吹来的风是湿润的,有种莫名的,能使人平静下来的能力。 迟钰安屈着一条腿,单手搭在膝盖上。身边还蹲了一只三花猫。 这只三花猫一直在江边流浪,迟钰安虽然很喜欢,但他确实没有再养一只猫的能力,只能偶尔带着临时买的猫条过来看看它。 迟钰安揉了揉小猫毛绒绒的脑袋,小声道:“要是有一天我跟封锦砚那个眼光烂透了的人离婚了,我就把你带走,以后跟着我吧,别在外面流浪了。” 他口中眼光烂透了的人此时却站在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 这时候的迟钰安在封锦砚眼中就好像一个从世界中独立出来的灵魂,收敛起那些攻击性,只留下一份摄人心魄的纯净。鬼使神差一般,封锦砚拿起手机,按下拍照键。 奈何迟钰安的感觉实在太敏锐了,几乎是在他刚刚按下按键的时候就猝然回头。 封锦砚匆忙放下手机,相册里就此多了一张糊得不成样子的照片。 “我来接你回家。” 那次的事情给迟钰安留下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 他低下头看着照片,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时的那只三花猫在听到封锦砚的声音后,就竖着尾巴跑开了,没想到它也留在这张照片里。 迟钰安抱起窝在沙发另一边的迟小花,它的模样逐渐和记忆里的小猫重叠在一起。 太像了,好像迟小花就是存在于他记忆里的那只三花猫。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封锦砚会送他一只猫了。 原来他当时看见了。 宝贝们国庆快乐!猫猫教万岁![加油][加油] 今日码字伴侣:爱谁都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照片 第9章 第九章:松手 迟钰安想得出神,连封锦砚什么时候将照片从他手里拿出去了都不知道。 封锦砚:“好了,现在你该去睡觉了。” 晚间。 迟钰安侧躺着背对封锦砚,佯装已经睡熟了的样子。可那张照片给他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 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他却睡意全无。脑中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封锦砚为什么要偷拍那张照片。 又为什么要送给他一只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猫。 心里装着事,迟钰安越躺越清醒。 长时间地维持一个姿势实在是不舒服。迟钰安动作幅度极小地一点一点翻过身,平躺在床上。 哪只下一秒,腰间就搭上了一双大手,强硬地把他整个人揽到怀里。 迟钰安一惊,再回过神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后背紧贴着的胸口的温度。 “睡不着?”封锦砚的声音有些低沉,在昏暗的环境下更添了几分暧昧。 “没有,”迟钰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是恰好醒了。”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小骗子,你的呼吸声和睡着之后不一样。” 那一声轻笑带来的震动顺着胸腔传到迟钰安的脊背,再攀上他的半边肩膀,带来一阵酥麻。 “因为那张照片?”封锦砚问,“为什么那么在意一张照片。” 迟钰安没有答话,也没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呼吸声逐渐均匀深慢。 他背对着封锦砚,自然也没有看见在他睡去之后,那人在黑暗中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样子。 次日清晨,迟钰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感觉到脑袋闷闷涨涨的,太阳穴传来一阵一阵的跳痛,嗓子也像是被刀片划过一样,痛得根本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烫。 该不会封锦砚说的是真的,鬼也会生病吧。 这完全不符合医学常识,心脏停止跳动之后,鬼也会因为吃太多冰淇淋而感冒发烧吗? 他刚把手拿下来,又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他的前额。 感受到上面的温度之后,封锦砚立马翻身坐起,轻轻拍了拍迟钰安的肩膀,语气中难掩焦急:“安安,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按理来说,迟钰安这时候就应该贴到封锦砚的身上,然后软着声音说自己难受。要装的多娇妻就有多娇妻。 但这股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劲,让他完全没有陪封锦砚演戏的心思。甚至还想把这个乌鸦嘴揍一顿。 迟钰安伸手将封锦砚推远了点,哑着嗓子道:“不是被您说中了吗。鬼也会生病。” 闻言,封锦砚顿了一下,这熟悉的语气好像在一瞬间将他们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了一年以前。 封锦砚皱了皱眉,没在意这话,只以为是迟钰安实在太难受。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身旁人的手腕,往里面送了一缕灵气进去。 此时迟钰安正是浑身滚烫,骤然感受到这股冰凉的灵气,浑身打了个颤。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从身体里面滋生而出冷热碰撞让他无处可躲,却还是像被逼上岸边的鱼一样剧烈挣扎着,用力想要从封锦砚手中将自己的手腕抽回来。 封锦砚单手按住他:“别躲,很快就好。” 迟钰安的挣扎逐渐减弱。 那股冰凉在一瞬间的刺激之后开始变得温和起来,在他浑身的经脉中游走着,一点一点地缓解他身上因为发热而带来的难受。 他轻喘着气掀开沉重的眼皮,蓦然撞进封锦砚的幽深如墨的瞳孔。 迟钰安一怔,他真的在担心我。 又是这种眼神,迟钰安几乎分不清楚是封锦砚的演技真的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还是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点…… 这样想着让他的心口忽然涌上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烦躁感。 “我好多了。”迟钰安扭动着被牵制住的手腕,封锦砚却抓得更紧。 “你松手。”他用另一只手去推封锦砚,试图将他推开。 但迟钰安浑身上下正难受着,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光凭抬起手和软绵绵地挣扎两下,完全够不成半点威胁。 封锦砚见他眉心蹙着又开始挣扎,说话也冷冰冰的,封锦砚挑了挑眉。 迟钰安体内那股紊乱的灵气已经被他梳理得差不多了,堵不如疏,还得让迟钰安自己吸收一些。 但封锦砚故意没说,只是顺着的他意思卸了手上的力道:“行,我松手。” 熟悉的触感从手腕上分离的那一刻,冰凉的灵气也跟这抽离出去。 迟钰安却没有意象之中的,得偿所愿带来的快意,反而愈发烦躁。 明明让封锦砚松手的人是他,现在人家真松手了,不满意的还是他。 烦死了。 迟钰安卷着被子背过身去,不再看身后的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闹心事情。 半晌,他紧咬着下唇睁开眼。 那股冰凉的灵气撤出去后,头是不疼了,眼也不花了,但他体内滚烫得像岩浆一样的东西失去了压制,又开始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难受得他现在只想把自己泡进冰水里。 但他刚刚才让封锦砚松手,这还没挺过十分钟。 迟钰安拉不下这个脸。 他再次紧紧地闭眼,用力到睫毛都在颤抖。忍一忍,忍到睡着就好了。 迟钰安原本以为再大的痛苦,只要忍一忍,都能习惯。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体内升腾而出的那股滚烫还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带着他整个人也越来越烦躁。 但他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不是迟钰安没有听见下床关门的声音,他几乎要以为封锦砚早就出去了。 又过了十分钟,迟钰安眼底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封锦砚这个混蛋,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 迟钰安咬着牙翻身,手掌撑着床面,作势就要下床。 他自己也可以去浴室里放一浴缸的凉水。 哪知他的脚才刚落在地上,整个人便骤然向前倒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此刻踩在地上才发现自己连腿都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 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半秒,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捞回床上。 “又想干什么?”封锦砚有些无可奈何。 迟钰安咬牙切齿:“去浴室放冷水。” 或许生病的人脑子都不会太清醒,这话说出口,语气中带着点迟钰安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嗔怪。 “怎么还生气了,”封锦砚抬手抚他的额头,将零碎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小没良心的,顺着你的意思,还得反过来怪我。” 迟钰安咬着牙没说话,也不肯认输,更不肯开口求饶,就这样和封锦砚无声地对峙。 “行,”半晌,封锦砚低下头,“你赢了。” 而后俯身吻上迟钰安有些干涩的唇瓣。 冰凉的灵气带来的舒适感从唇齿之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迟钰安像只猫一样舒展开紧绷的身体。 睡过去的时候,连牛毛般细的梦都没有。 我站这看看谁敢松手!! 今天听:眼泪落下之前 豪庭![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松手 第10章 第十章:怀疑 一觉睡醒,迟钰安朦胧着睁开眼的时候,封锦砚正把手往他额头上放。 迟钰安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本来快要碰到他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怎么?”封锦砚没动,“不让碰?” 迟钰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顿时改了动作,牵着封锦砚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放,甚至讨好地蹭了蹭:“没有。” 昨天那个冷冰冰的大美人不见了,又换成了这个温顺乖巧的迟钰安。 封锦砚摸着他的额头,滚烫的热度已经完全退下去了。 他扶着迟钰安坐起来,又递过来一杯水:“先去洗漱,我一会儿带你去找鬼医看看。” 和鬼医交流之前,迟钰安都觉得封锦砚是在小题大做,感冒发烧而已,有什么值得看医生的。 可当他被问道:“昨天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拿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迟钰安这才发觉事情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虽然让人更加习惯和广为接受的说法,是称呼我们为鬼。”鬼医伸出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搭在迟钰安手掌上方,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却很有信服力,“但实际鬼就是人的灵体。” “灵体是不会有生病这一说法的,只能被侵蚀或者被抹除。”鬼医收回手,起身对封锦砚道,“按照昨天的情形来看,他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暂时控制住了。” 封锦砚也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迟钰安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能被人算计。 一时间眼底情绪翻涌,却还是压着怒火问道:“控制他做什么?” “这也是奇怪。”鬼医道,“我不知道。” 封锦砚的眉头蹙得更紧:“你不知道?” 鬼医摆摆手道:“或许这就只是单纯的巧合。也不是不可能。”又指了指迟钰安道,“他灵体不稳,有可能是碰到了什么煞气重的东西。目前看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背后的人也没有表现出想要控制他做什么。所以我个人还是更倾向于这事情就是单纯的巧合。” 迟钰安看着封锦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提醒道:“会不会和我之前捡到的,那只灭的眼珠有关?” 说到这里,封锦砚这才想起来那只灭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他还想接着问什么,迟钰安见状连忙和鬼医道谢,而后拉着封锦砚出门。一刻都没多待。 虽然他嘴上把这事儿揽到了那只灭的身上,但迟钰安心里比谁都清楚,就凭那只灭的煞气根本不可能损害到他的灵体。 昨天的场景,一幕幕像是电影一般在迟钰安的脑海里加速回放,直到画面定格在他即将离开拍卖行时,那个无脸鬼高举着的照片上。 鬼医问他有没有拿奇怪的东西回来,如果不是封锦砚带回来的冰淇淋,那就只能是这张照片有问题。 啧。 还好走得快,要是让封锦砚留在那里再问出点什么来,顺着查出自己昨天根本就没有好好在家呆着,麻烦可就大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看到那只无脸鬼开始,迟钰安就觉得他对自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明明是拍卖行的员工,对待客人的态度如此恶劣,如果不是他也喜欢封锦砚,那就是莫名其妙地针对他了。 迟钰安算着日子,距离和拍卖行老板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两天,他要再去见见这只鬼。 迟钰安想得出神,直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安安,你那天为什么只捡到了一只眼珠。” “你真的只捡到了一只吗?” 迟钰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在心中暗暗道,早不怀疑晚不怀疑,为什么偏偏在他出事了之后怀疑。 还不如留在鬼医那里。 “是,当时只有一只。”迟钰安撒起谎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倒打一耙,“怎么了?哥哥是怀疑我骗你吗?” 封锦砚和迟钰安对视着,半晌才伸出手揉了揉迟钰安的脑袋:“我怎么会怀疑安安,心疼还来不及。只是我碰巧捡到了第二只,现在拿去让他们找线索,估计很快就会有答复了。” 迟钰安垂下眼睫,手心都冒了汗。 他不知道那只丢了的眼珠是被封锦砚捡到了,他要是早知道,说什么都不会把这事往那只灭的身上引。 如果封锦砚当时踏进拍卖行一步,他就完全暴露了。 迟钰安也不是傻的,稍微一想就能分析出来,封锦砚现在要怀疑是谁算计了他,那头号嫌疑人就是不小心弄丢了另一只眼珠的他自己。 不能让拍卖行把他的消息泄露出去。 迟钰安心里总悬着,拿不定此时此刻的封锦砚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暂且装作一副天真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安安,我后悔了,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封锦砚道,“如果找到了那只灭的幕后主使,你希望怎么惩罚他?” 迟钰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牵住封锦砚的手,问道:“哥哥,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如果鬼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呢?会进入转世轮回吗?” 封锦砚的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带来点微凉的触感,轻轻摩挲两下,而后摇摇头道:“不会,鬼死了之后,灵体消散,就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说给迟钰安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不可以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更不可以让你离开我。” 指腹在迟钰安的手腕上摩挲得越来越重。 迟钰安听到这话微怔了一下,心里有了一点猜测。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封锦砚一直喜欢抓着他的手腕了。 封锦砚用指腹一遍一遍重重抚摸过的地方,是他的手腕外侧,动脉搏动的地方。 那是人类体表上最能让人感受到生机的地方,如果此时此刻他还活着,当封锦砚牵住他的手腕,那鲜活的跳跃着的搏动感会顺着他们皮肤相接的地方清晰地传递到另一个人的感觉神经。 就像时刻刻在提醒着另一个人,他很好。 可他现在是鬼了,曾经跳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沉寂,这似乎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在他们结婚当天晚上,封锦砚发了疯一样地重重掐住他的手腕,那时候迟钰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这种行为。 现在他似乎能够解释一二。 那就像是失而复得之后,担心再次失去,而陷入了恐慌。 封锦砚在害怕他死,或者说他的死,对于封锦砚来说是一次沉重到无以复加的打击。 但转念一想,迟钰安又觉得不可思议。他和封锦砚之间,明明没有什么情深意重的情分。 迟钰安作为御灵师,天生阴阳眼,他从小就可以看见徘徊在自己身边的鬼,有些鬼的身上煞气很重凶神恶煞的,有些鬼却又畏畏缩缩看着特别胆小。 但偏偏他在封锦砚死后就再也没有用过阴阳眼。 迟钰安突然有点后悔,如果他当时看了,也许就能有一个答案。 “安安,我们回去吧。”封锦砚道,“只要你每时每刻都待在我身边,我可以把你保护得很好,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你不可以再离开我第二次。” 这话说出口,迟钰安打了个寒战。 封锦砚是认真的。 宝贝们中秋快乐! 这两天比较短小是因为我要做手术,但是不想断更所以拆了点存稿~ 下周就好啦[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怀疑 第11章 第十一章:投胎 迟钰安停原地没动,封锦砚往前走了一点,带着扯了一下他的手腕:“怎么了?” 此时此刻,迟钰安内心里正天人交战,且不说封锦砚现在这幅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关进禁闭室的样子,就说他和封锦砚之间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要是就这样被他带回去,哪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被放出来。 再说了,他的死因还没有查清。 但是迟钰安此时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借口,封锦砚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一如往常的温和。也不曾催促,只是静静等着他的答复。 迟钰安蜷缩了一下手指,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有任何抵抗意味的动作,这人能当场把他抓回去。 四周空寂得连鸟鸣声都听不见,身旁的深绿色的湖水像是一潭死水,水面上一丝波纹也没有。 忽然,“哗啦”一声惊动了湖边的两人。 迟钰安骤然回头,只见到一条鱼飞出水面,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又落回湖中。 湖面,水声。 那张照片! 两人僵持到现在,封锦砚的耐心逐渐告罄,手上使劲将迟钰安拉到自己身前:“在想什么?我们该回家了。” 迟钰安佯装完全没有察觉出他的言外之意,说话的语气和平常别无二致。他仰起脸道:“之前哥哥说要带我故地重游,我想看看之后再回家。” 封锦砚现在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要是他再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根本不用等到拍卖行调查出结果的那天,封锦砚自己就能把这事盖棺定论。 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竭尽全力找借口拖延。 在他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时间好像被定格,迟钰安故意没有去看身前人的眼睛,只是下垂着眼睫盯着被封锦砚抓住的手腕,试探地往回抽了抽,果不其然,被抓得更紧了。 但这一举动终于让沉默良久的封锦砚有了些许反应。 “好,我带你去。”封锦砚道。 迟钰安松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并非万全之策,根本不能保证去过之后就能阻止封锦砚发疯,或者,唤醒他心底些许正常人的良知。 不过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未可知,比如,上次萧灼来得就很及时。 不管怎么说,阎王要他三更死,拖到五更也很厉害了。 —— 人间,枫林江。 饶是还留存有一些关于枫林江的记忆,再次站在这里时,迟钰安还是不可避免地为这里的景色而震撼。 枫林江这个名字的由来很简单,江边两岸栽种着枫树林,秋天的时候,枫树的叶子变得火红,若是在晴日里的黄昏,艳丽的夕阳和火红的枫叶揉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幅生机勃勃的画。 以前他时常会来这里。 迟钰安在原地转了一圈。 其实和当年相比起来,变化还是很大的。 一年以前,这里的枫树还没有那么多。 也没有,那么多的鬼。 还没从树林里出去,萧灼那像是大喇叭一样的声音给迟钰安吓得一激灵。 萧灼:“大家都排好队啊,等着叫号,没叫到名字的,都站在原地不许动,谁要是动了,我就取消谁的投胎资格!” 迟钰安从树林出来,终于看见了熟悉的江面。 区别是这里吵吵嚷嚷挤满了各形各色的鬼。 他刚刚果然没有听错,萧灼就是拿了个大喇叭,蹲在高处的石头上,对着底下排着队的鬼发号施令。 见状迟钰安心中一喜。 对于一个无比希望意外发生,从而打乱某人计划的人来说,现场的环境当然是越混乱越好。 而现在这鬼声鼎沸的样子,想要发生点什么意外,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迟钰安垂下眼睫,戳了戳封锦砚:“哥哥,这里就是你说的要故地重游的地方?” “嗯。”封锦砚抓着他的手一紧,往后退了半步。 迟钰安跟着紧张。 往后退是什么意思,说好的故地重游就是这样看一眼就结束了? 他明明还幻想着和封锦砚在江边手拉手重温过去的“美好生活”。 不过封锦砚也只是小小的往后退了一点,迟钰安偏头看向他黑得像锅底的脸色,又看向吵吵嚷嚷的人群,再看看毫无风度穿着大裤衩蹲在石头上像是导游一样的衷心下属。 他觉得封锦砚这种行为应该是觉得尴尬以及丢人。 果然。 在萧灼看到他们二人,冲他们扬起胳膊打招呼的那一瞬间,封锦砚又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萧灼没有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几步就冲到了封锦砚面前:“砚哥,你带着嫂……”话说到一半,萧灼想起之前他砚哥说的话,硬生生把后面一个字咽了回去,“带着我迟哥来视察工作啊。” 语罢,萧灼讪讪笑了两声。 “怎么回事?”封锦砚问道。 萧灼看看身后排着长队一个一个往河里跳的鬼,答道:“砚哥,不是你之前说的,南界鬼王把之前的投胎点闹得天翻地覆,要换一个投胎点的吗?” “这就是之前的备用投胎点啊。” 封锦砚嘴唇动了动,终于想起这确实是他在仅仅一天之前吩咐下去的事情:“你动作挺快。” 迟钰安觉得,封锦砚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阴阳怪气。 但是萧灼显然是没有听出来。 因为此时此刻他还以为封锦砚是在夸他,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可是您最得力的手下。” 语罢,气氛一度陷入冰封般的沉默。 这么一打岔,迟钰安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思和封锦砚开玩笑:“还不走吗,不是说故地重游?” “带我看看当时你拍照的地方?” “不如我们改天再来?”封锦砚道。 他想象中的故地重游应该是只有他和迟钰安两个人 ,手牵手漫步在江边。迟钰安会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讲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还有照片里只剩一个模糊虚影的小猫。 他还没有告诉迟钰安,迟小花就是当初照片里的那只小猫。 故地重游不是现在这样,像旅游观光景点打卡。 他是说,他和迟钰安是景点。 在萧灼离开的几分钟里,长长的投胎队伍再次开始不安分起来。 萧灼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拿起大喇叭喊着:“消停点消停点!我看看谁闹事!” 吼完这一嗓子,他转过身,眼神在迟钰安和封锦砚两人之间瞟来瞟去。 新开的投胎点没有完善管理秩序,他已经在这里扯着嗓子从大清早喊到现在。 但凡他不是个鬼,这会儿都应该累趴下了。 如果砚哥能过来帮忙镇个场子,他的工作能轻松不少。 萧灼看着封锦砚阴沉的脸色,心思一动,目光转向了迟钰安:“迟哥,要不要来看看投胎点?” 一边说一边拼命给迟钰安使眼色。 “眼睛不舒服就去找鬼医。”封锦砚冷冷道。 萧灼立马把眼睛闭上了。 不管封锦砚有多不乐意,反正对于迟钰安来说,萧灼的存在无异于是他志同道合的盟友,当即答应下来:“行啊,我也想看看。” 迟钰安要去看,投胎点也要人管,封锦砚没有任何离开的理由。 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萧灼和迟钰安之间,把两人隔开。 封锦砚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他也没有刻意掩盖自己身上鬼王的气息。 他的猜测不错。江边聚集的鬼在看到他们几人正往这来的身影,陷入了片刻的沉寂,一时间插队的也不插队了,吵架的也不吵架了。一个二个低垂着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时不时抬眼瞥一下。 “鬼王大人该不会是专门来视察的吧。” “我,我不想被取消投胎资格。刚刚不是我先动的手。” “先别管这个了,你们看鬼王大人身边的那人,长得真帅,一看就乖乖的,比我爱豆还好看。我不想投胎了我想嫁给他。” “没看他们俩挨得这么近,我猜他是鬼王大人的金丝雀。” “什么金丝雀,你个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鬼王大人这个月结婚了,我猜这就是他老婆。” 几只鬼自以为很小声地叽叽喳喳,实际上在这种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周围所有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场等着投胎的鬼很多,没有人看见一个角落里佝偻着身子的鬼,抬起眼,像是看到了金子一样,死死盯住迟钰安的身影。 萧灼识趣地没有跟在两人身边,继续拎着他的大喇叭蹲在石头上。 迟钰安和封锦砚沿着江边慢慢地走。 横竖封锦砚心里的美好氛围已经被破坏了,他索性给迟钰安讲起投胎点的故事来。 很久以前,迟钰安就发现这人讲故事的时候,总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再平淡的故事被他讲出来,都是那么引人入胜,听者往往会不自觉地陷入那个故事里面。 就像是传说里会唱歌的海妖。 “所以什么样的人不可以投胎呢?”迟钰安顺着封锦砚的故事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还能是什么人,像他这样被强行留下的人。 但封锦砚却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说:“身上背负着罪孽的人,没有洗清罪孽之前,不可以有转世。” 迟钰安一愣,但他还是问了:“那你呢?” 封锦砚忽然笑了,说道:“我不一样,我是为了留在这里等我的安安。” 迟钰安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再次问道:“如果今世两个人是伴侣,那转世也会和同样的人成为伴侣吗?” 封锦砚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一般来说如果今世缘深,彼此恩爱,来世更有可能继续在一起。” 迟钰安:“那如果他们并不恩爱,反而相互怨怼呢?” 过了很久,封锦砚都没有答话,但迟钰安还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会,恨和爱都是羁绊。” 嗯……是这样的……恨比爱长久…… 就像我一如既往地平等地痛恨所有理科 今天听的是1 1=2[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投胎 第12章 第十二章:前夕 迟钰安收回落在封锦砚脸上的视线,不是很想说话。 照他这么说,就算是转世投胎下辈子还得捆绑在一起,足可见问题并没有真正被解决。 迟钰安忽然很想叹气,有些东西就是死了也没办法解脱。 有封锦砚在这里,队伍老实了不止一星半点,连带着萧灼都有心思抽空和他们说几句话。 鬼没有实体,所以他们跳下去的时候水面上并不会溅起水花,更像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缓慢地沉入水底。 迟钰安觉得有趣,站在江边伸着脖子往里面看,想看看那水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但那些鬼一入了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要举报!” 周遭一片安静之中,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封锦砚皱了皱眉,示意萧灼过去看看。 没想到,还没等萧灼过去,那人却举着手里的什么东西,直直地冲着江边过来,差点没和迟钰安撞上。 封锦砚下意识地将迟钰安拉到自己身后,问道:“怎么回事。” “我举报这里有南界鬼王派来的卧底!”那人高声嚷着。 此言一出,本来安分下来的队伍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生怕自己身边站着的人就是南界鬼王派来的。 “证据?”封锦砚问。 如果事情真的涉及到南界,那就不是简单的抓人这么简单。 这些天,南界鬼王派来的人频频在投胎点作乱,为了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封锦砚并没有立刻处置了上次抓来的卧底,而是换了一个投胎点用以引出更多的卧底。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他却莫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南界派来的人就这么没脑子,顶风作案,真不怕被一网打尽吗。 是以此时封锦砚留了个心眼,给萧灼使了个眼色,让他在注意看着现场还有哪些形迹可疑的人。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探进怀里,扯出一截红色的布料。 迟钰安本来还在一边看热闹,想着这事儿倒是来的巧,能给封锦砚制造一点麻烦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却在看见那红色布料的一瞬间沉了脸色。 他觉得,那个颜色有点太过眼熟了。 “这块布料!就是铁证!上面有南界鬼王的印记!” 那人扯平了这布料,转着圈冲四周的人展示着。 在看到布料上的金丝腾云图案时,迟钰安彻底惊在了原地。 这真的不是他丢了的那件喜服吗! 仅凭一点点布料还判断不出到底是不是他丢了的那一件。万一鬼界的人结婚,就是喜欢在衣服上绣这种图案。万一颜色也一模一样呢。 他本来不用为这点小事心惊胆战,他和南界鬼王有没有关系他自己还是知道的,但是他当日穿的喜服偏偏就是丢了。 现在出这档子事,总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安心。 “这件衣服的主人就是他!”那人伸手一指,指甲差点戳到封锦砚的侧脸。 封锦砚缓缓回头。 在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三秒之后,一片哗然。 “不是说他是鬼王大人的新婚爱人吗?怎么成了南界鬼王派来的人?” “谁知道呢,看他手上拿着的布料,估计就是结婚时穿的喜服。” “啧啧啧,南界鬼王还真是好算计。” 一片喧哗之中,迟钰安和封锦砚无声对视着。 他不是没有被污蔑过,但是这么离谱的污蔑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且不说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南界鬼王,来到鬼界之后更是没怎么和外界接触过,就连鬼界分南北两界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都是萧灼告诉他的。 说他是南界鬼王派来的卧底,闹着玩儿呢。 “鬼王大人,我手上这片布料就是从您和他结婚的喜服上裁剪下来的一部分。”那人言之凿凿道,“这喜服早已被做了手脚,就是为了将印记留在他身上,好探听我们北界的消息。” “您一验便知。” 之前还觉得封锦砚不可能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但当那人信誓旦旦地说出“喜服”这两个字的时候,迟钰安心中彻底没了底。 封锦砚的多疑程度他是领教过的,当年的一场交易,他连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管家都能说处理就处理了,宁可错杀不肯放过就是这人的行事准则。 这下事情闹大了。 迟钰安迅速在脑中想着对策。 与此同时,之前经历的一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解释。 为什么喜服会莫名其妙地不见,为什么刚来到鬼界,就有“灭”对他出手。 甚至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控制。 原来从一开始,一切就是冲着他来的。 难办。 证据确凿,他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说辞。 甚至等封锦砚接着往下查,很快就可以查到他出入拍卖行的线索。 至于拍卖行里的那个无脸鬼。 迟钰安在心底冷笑一声,估计他才是真正的,南界鬼王派来的卧底。 真是一条完美无瑕的逻辑链。 他现在要是说卧底不是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迟钰安没有去看封锦砚。 周围呼喊着“抓住他”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就在这时,他终于听封锦砚说话了。 “萧灼。”封锦砚的声音冷得吓人,又像是在压抑着怒火,“把他抓起来。” 迟钰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行,抓起来就抓起来,都死过一次了,也不怕再来一次。 可他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萧灼的动作。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痛呼:“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来检举揭发的!” 迟钰安猛地抬头,只见萧灼正从虚空中扯出一条锁链,一条一条捆在那人身上。 他偏头看向封锦砚,对方的眼底隐隐显出怒火,却不是对他,而是对着那个正不断挣扎着的男人。 那人见封锦砚一副铁了心要把他抓起来的样子,忽然停止了挣扎。 他目光看的方向不是封锦砚,也不是抓住他的萧灼,而是站在封锦砚身后,和身前的人错了半个身位的迟钰安。 迟钰安被看得心里发毛,一颗心总悬着,好像事情还没完。 那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像是疯了一样。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看后面。” 还没来得及回过头,迟钰安忽然感觉脚踝一凉,下一瞬,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不过一息之间便被拖下了水。 “迟钰安!”没有丝毫犹豫,封锦砚立即跟着跳了进去。 都被拖下水了,迟钰安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岸上那个人多半就是个吸引视线的幌子,真正要对付他的人在水底下等着呢。 落水的一瞬间,那股脚腕被扯住的感觉在顷刻间完全消失。 他努力睁大眼睛,四周却是一片漆黑。 迟钰安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下坠。不像是落水,反倒像是坠入了一片泥沼。 意识逐渐昏沉,到最后眼睛也难以睁开。 朦胧之间,手腕上传来一点微弱的触感,是熟悉的触感。 迟钰安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双眼,黑暗之中,他看见了封锦砚的脸庞。 —— 滴答,滴答。 时钟上的指针一点一点挪动着,迟钰安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眼是惨白的灯光和墙面。 他猛地坐起,环顾着四周令他无比熟悉的陈设。 这是他生命最后一个月所在的地方,医院。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还停留在被拖下水的那个瞬间。 好像……还看到了封锦砚的脸。 不像是做梦。他也不像是还活着。 迟钰安抬起手,发现自己的胳膊是半透明的。 他垂下双腿,想穿上床边的拖鞋,自己的脚却从拖鞋之间穿了过去。 迟钰安一愣,回过头一看。 病床上赫然躺着他自己。 唇色苍白,颧骨凹陷,面色灰败,活脱脱下一秒就要咽气的模样。 难看死了。 一旁的心电监护仪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就连迟钰安这种对医学一无所知的人都知道,这上面的数值不正常。 他抬眼看了看时钟。上面的日期显示,这是他死亡当天。 现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走到门边,试探性地对着门把手伸出手,果然,手指从中毫无障碍地穿了过去。 他碰不到任何实体。 他又伸手去推门。 本以为会直接穿过去,可这一次他摸到了实体。 迟钰安用力推了推,眼前的门纹丝不动。 尝试几次之后,迟钰安终于得出结论,他被困在了这个病房里。 时钟一分一秒过去,他坐在病床前,无声地凝视着病床上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会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事实是,他的心绪毫无波动。 如果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那他也想看看,在自己死亡的最后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打开。 迟钰安抬起眼,原来是护士过来换药。 尽管知道碰不到人,他还是站了起来,退到旁边。 就在他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眼神忽然瞟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有人就站在医院的走廊。 是封锦砚。 不知为什么,在看见封锦砚的那一刻,迟钰安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迎上去,好好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空气墙挡了回来。 于是只能冲着对面的人招了招手。 可对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迟钰安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想。 封锦砚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刚想开口说话,封锦砚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就像存在于这个空间的任何一个事物一样。 迟钰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站在病床前的封锦砚。 封锦砚在他死前的最后几个小时,来过他的病房。 偷偷摸摸去看老婆~ [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前夕 第13章 第十三章:不疼 封锦砚瞒着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些被死死隐瞒的事情通通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那个他以为永远不可能的答案。 但他想听封锦砚亲口说。 迟钰安看见封锦砚进入病房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换药的护士出去之后,不算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迟钰安和过去的他自己,以及封锦砚。 他并不知道自己准确的死亡时间,只知道那时将近黄昏。 外面的阳光逐渐从金黄变得橙红。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 迟钰安知道,时间就快要到了。 可封锦砚还是站在一旁,像一座雕塑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迟钰安站在他对面,微微蹙起眉。 难道他刚才的推断全都是错的,封锦砚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他的死亡瞬间? 就在迟钰安以为封锦砚会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病床上的他心脏停止跳动时—— 他忽然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站在原地太久的缘故,迟钰安觉得他往前迈的那一步有些沉重。 只见他半俯下身,伸出垂在身侧的手,再近一点,就可以摸到病床上他的侧脸。 迟钰安抿了抿唇,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别扭。 久病之人的面容变化实在是非常大,如果不是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熟悉,在第一眼看到病床上自己的面容时,他万万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的脸。 形容枯槁。甚至,有点吓人。 他私心里不想让封锦砚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迟钰安的思绪。 他回过神时正好和一双冰冷而深邃的眼睛对上视线。 是封锦砚。 迟钰安一惊,难道他能看得见自己?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和这个时空的封锦砚解释之后发生的事情,眼前的场景逐渐开始扭曲。 心电监护仪开始发出刺耳的蜂鸣声,走廊外传来人群慌忙跑动的声音。 屋内的墙壁开始变形,头顶的条状灯带闪着光逐渐弯曲。 突如其来的坠落感席卷而来,迟钰安脚下的地面化为漆黑的水面。 在强烈的失重感下,他不断下坠。 这一次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朦胧之间,他能听见有人在耳畔轻声说:“你看到了,最后一个进入你病房的人是封锦砚。”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你吗?” “你看到的就是事实。是封锦砚杀了你。” 迟钰安沉默着没有说话,环顾四周,除了无边的黑暗还是无边的黑暗,完全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封锦砚他囚禁你,剥夺你的自由,在你死后还要折磨你。” “你其实很恨他吧。” “只要你和我合作,我保证,可以让你亲手杀了他报仇。” “如果你愿意的话,两天之后,我在拍卖行等你,到时,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那人一直在迟钰安的耳边喋喋不休。像是某种传销组织吸纳新成员的“欢迎仪式”。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所有人的烦恼。 终于,那股失重感消失。 一片漆黑之中,迟钰安感觉自己落在了实处。他对那道声音的忍耐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你知道我最恶心什么样的人吗?” 一刻也不曾停止的声音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似乎是在思考。 但他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得出了答案:“当然是像封锦砚那样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眼盲心黑……” “错了。”迟钰安冷声打断。 他两指虚捏住一张符纸,那一点暗淡的红色光晕,是漆黑环境里唯一的光亮。 “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人。” “成语学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素质低下的本质。” 最后一点声音落下,迟钰安扬起符纸,猛地朝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割下去,一时间血流如注。 那些成线落下的鲜血全滴落在符纸上。 刚刚还暗沉沉的符纸在接触到鲜血的一瞬间爆发出极其刺眼夺目的光亮! 原本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空间顿时一览无余。 “啊啊啊——” 角落里一阵痛苦的惨叫声传来。 循着声音,迟钰安调转脚步。 角落里的鬼在这股强光的刺激下,浑身冒起黑烟,身体的皮肤一大片一大片地被灼烧脱落。 迟钰安垂下正在流血的手腕,一步步朝角落走去。 “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躲在暗处让我怎么好意思。”迟钰安落在那只鬼身上的眼神甚至称得上友好。 但是很显然,对方并不这么觉得。 “你别往后躲呀。”迟钰安看着他一点点往外爬的样子,好心劝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灰飞烟灭的。” 这一处的空间明明是那只鬼制造出来困住迟钰安的,现在反而成为了他自己的囚笼。 迟钰安越是靠近,他身上所遭受的灼烧感就越发强烈。 “我错了我错了,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说了,你放过我吧。”刚刚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鬼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他来说,被这光亮一点一点灼烧着皮肤,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躯体一点一点被侵蚀,比直截了当地灰飞烟灭痛苦百倍千倍。 “你让我死,你让我去死吧!” 面对如此诡异而血腥的一幕,迟钰安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缓缓蹲在那只鬼的身前,扬起自己正流着鲜血的手腕:“你看,我为了见到你,可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有几滴血随着他的动作溅到了那只鬼的脸上,于是那点血便像是获得了氧气的火苗一般迅速扩散燃烧起来,换来更凄厉的惨叫。 “真是不好意思。”迟钰安语气冷漠,像是对待一个死物,“还没有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子就毁了你的脸。我很抱歉。” “不过说到拍卖行,我在那里有一个朋友,他也没有脸,没有五官,你以后可以和他做朋友。” 耳边的惨叫声渐渐小了,只剩下一阵一阵粗重的像是拉风箱一般的声音。 与此同时,这个密封的像是盒子一样的空间开始剧烈抖动。一块一块黑色的碎片崩裂瓦解。 这个空间就快要消散了。 “好了,我该走了。”迟钰安拍拍裤子站起身,“你也快回家吧,记得告诉你的领导,两天之后,我会准时赴约。” 那鬼挣扎着扭动着身躯,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迟钰安后退两步,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眼前的场景一点点崩解,原本清澈的江水倒灌进来。 迟钰安都差点忘了,自己最开始是被拽进着片江里的。 现在看来,之前在水里抓着他脚腕的,应该就是刚刚的那个家伙。 肺内的空气极速抽离,浮动的江水挤压着胸壁,直到压榨出最后一点氧气。 又是一阵窒息感。 至少是曾经作为人的迟钰安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 脑中浮现出之前封锦砚对他说的话,轻佻暧昧。 “安安怎么还是学不会换气呢,不过没关系,觉得窒息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鬼是不会再死一次的,” 直到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在水下,封锦砚的脸上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雾,看不太真切,但依旧是好看的。 如果女娲真的存在,迟钰安觉得,那封锦砚估计能算得上女娲的亲儿子。 刚刚还存在于他回忆里的人此时此刻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封锦砚靠的越来越近,他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迟钰安没有挣扎,任由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腰际,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进。 唇上传来温凉触感的那一刻,迟钰安心里没有丝毫惊讶,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之前受伤的手腕将将止住血,又被江水一泡,伤口又有裂开的趋势,丝丝缕缕的血液冒出来,连成了一条丝线缠绕在两人周身。 迟钰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难掩的疼痛。 明明割下去的时候不觉得难受。 封锦砚在看到有血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和迟钰安拉开了距离。 迟钰安下意识地想把手腕往后藏。 他不能在封锦砚面前露出破绽。 封锦砚却强硬地抓住他没受伤的小臂,往自己身前扯。 迟钰安知道瞒不住,索性由着他动作。 下一瞬,两人出现在岸边。 迟钰安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还没等落到唇边,一股暖烘烘的感觉从后背传过来,哪里还看得见一点水痕。 封锦砚半跪在他身前,牵起迟钰安受伤的那只手,动作小心翼翼的,两指抚上去想要抹去那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痕,却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 当然没用了。 迟钰安挪开视线,一阵一阵的心虚。 好歹死前也是御灵师,要是他给鬼制造的伤口这么容易就能愈合,那也不用担着这个名头了。 他坐直了身子,在心里想等一下封锦砚问起时,他要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在第三次尝试失败之后,封锦砚终于叹了口气,问道:“疼吗?” “是那个把我拖下去的鬼干的,他当时抓着我的脚,把我拖下去之后就在我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听见封锦砚说话,迟钰安一股脑地将这完全禁不起任何考究的解释全数倒了出来。 直到说完这句话,他才恍惚发觉刚刚封锦砚好像并不是在问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但他也没听清楚封锦砚刚刚说的话是什么。 于是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这时,封锦砚终于将视线从手腕上移开,转而抬起头,眼中是无论如何都化不开的疼惜:“疼不疼?” 迟钰安一时哑然。 好像确实是疼的。从见到封锦砚的那一刻起,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疼得他指尖都止不住地颤动。 他撇开视线,望向一旁滚滚而逝的江面,声音低得可能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疼。” 今天听的是:感性动物~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不疼 第14章 第十四章:罪孽 迟钰安以为封锦砚一定会问他,这道伤痕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直到他的伤口被仔细地包扎好,封锦砚也没有开口问过一个字。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各自坐在一边。 他以为在他说出“疼”这个字之后,封锦砚都还是正常的关心询问。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的绷带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眼见着越来越厚,迟钰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想要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在用力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正好能够和他的力量抗衡的,方向相反的力。 是封锦砚拽住了他的手腕。 “那个,我觉得不用缠这么厚。”迟钰安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忐忑。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封锦砚面前毫无伪装地心虚。 封锦砚也不说话,他也无从判断封锦砚这人现在的状态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看着表情严肃,没有变化,之前的对话也都挺正常的。 迟钰安想着,应该,还算正常吧…… 他眼睁睁看着封锦遇见拆了几圈绷带,继续拆,继续拆。 直到刚刚绑好的绷带被拆了个一干二净。露出里面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 拆下来的绷带一层一层染着血,封锦砚就这样拿着绷带盯着看,好像被那绷带魇住了一般。 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因为封锦砚低着头的缘故,迟钰安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 对于这样奇怪的举动也只能猜测。 迟钰安刚刚放下去没到两秒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那个,还包吗?” 迟钰安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 本来想着找个机会,出点事故,而后让封锦砚自己放弃把他关起来的想法,但是现在一看。 八成是因为割着手腕了,又让封锦砚应激了。 都到这份上了,封锦砚估计更得把他关起来了。 又想起之前自己说的那一句“疼”。 迟钰安现在只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是现在的结果,他当时就不应该在黑恶势力面前低头。 面对封锦砚明显不对劲的举动,迟钰安一不想哄,二不想听他嘴里编故事。 索性没好气地将手从封锦砚手里抽回来。 “不包算了,我自己包。” 迟钰安扯过封锦砚手里拿着的绷带,胡乱往自己手上一缠,既没有封锦砚缠的好看,也基本上没起到什么止血的效果。 看到迟钰安的动作,封锦砚终于是有了一点反应。 他抬头不赞成地看了迟钰安一眼。 又将他的手腕拽回来。 “干什么呢!”迟钰安再次用力拽回自己的手,“我的手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吗,扯来扯去有意思吗?” 怎么想这种幼稚到极点的场景都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俩身上。 封锦砚没再试图去拉迟钰安的手腕,而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如果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你一定会受伤。” 迟钰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和封锦砚对视。 这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潜台词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迟钰安果断选择换了个话题:“你不好奇我在水下看到了什么吗?” 封锦砚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 状似无意问道:“你在水下看到了什么?” 似乎是觉得不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到的东西可能是恶鬼造出来的幻境,不是真实的。” 虽然封锦砚这么说,但是迟钰安还是觉得幻境里的东西八成就是真的。 想要制造出一个幻境。要么就是窥探人本身的记忆,要么就是虚构一个场景,要么就是直接重现过去的事情。 前两个或多或少都会有明显的不真实感。 而迟钰安看到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每一幕都和当初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场景完全重合。 能够解释这一现象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个幻境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被重现的现实。 迟钰安这样想着就直接问了:“我在幻境里面看到了我死前的24小时。你是不是去过我的病房?”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久到迟钰安都觉得封锦砚应该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复了。 毕竟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说的话跟现实中反着来就行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封锦砚回了一句“是。” “可是你说我是被人杀死的。你是最后一个来过我病房的人。”迟钰安缓缓道,反正那道伤口留下的破绽已经足够大了,再多问一句,多留下一个破绽也无所谓。 至于自己会不会暴露……都要被关起来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他在等封锦砚给他一个解释,一个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 似乎是感觉到迟钰安有一点点生气,封锦砚继续说道:“安安,你是在怀疑是我杀了你吗?” 迟钰安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来:“哥哥,现在是我在问你。” 用词亲昵,但语气却冷得吓人。 封锦砚轻笑一声,目光却是锐利的,笑意不达眼底:“我去那里,只是因为我发现了有人可能要害你,但我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迟了吗? 迟钰安的眼睫颤动着,在心里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到头来还是对这句话的正确与否持完全存疑的态度。 忽然,他想起在幻境崩塌的前一秒,幻境中的封锦砚看向自己的目光,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假如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当时的封锦砚其实并不是看到了他,而是看向了另一个人。 那么他当时在幻境里的存在,会不会是取代了某一个人的身份,而那个人,就正好站在他那时所站在的位置上。 难得从封锦砚的嘴里听到一点实话,迟钰安却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问什么。 不能问得太过明显,也不能问得太隐晦,不然从封锦砚那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算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机机会。 思索良久之后,迟钰安终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当时在病房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 在等待封锦砚回答的那一段时间,迟钰安的视线一刻也不肯从封锦砚的脸上挪开。 他不能放过他面上的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如果当时的病房里真的如他所想,有第二个人的存在,那么事情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 而封锦砚似乎也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告诉迟钰安事情的真相。 他一直没有说话,好像是用沉默表示他对这个问题拒绝回答。 如果迟钰安能够读懂现在的氛围,那他一定能明白此时空气中漂浮的“不想说”三个字。 不过很可惜,就算是他能读懂,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两人就这样各自一边,一个坐一个站,无声地对峙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良久之后,终于是封锦砚败下阵来。 他知道迟钰安这个人骨子里有多倔强,他敢肯定,如果迟钰安今天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能和自己就在这里从白天耗到黑夜。 “是。” 这是封锦砚给他的第二个肯定的回答。 迟钰安骤然起身,急忙追问道:“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我的病房?”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句话背后暗含的信息。 当时病房里果然还有第二个人! 所以封锦砚并不是唯一一个在他死前去过他病房的人。 出于理性的考虑,封锦砚似乎并不能排除杀了他的嫌疑。 但是出于感性的考虑,迟钰安私心里是相信他的。 所以这样看来,当时在病房里的第二个人,才更有可能是凶手。 迟钰安能感觉到,自己离事情的真相已经很近了,只要封锦砚说实话,那整件事情离水落石出也就不远了。 可惜这一次,封锦砚没有再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迟钰安皱眉道,“你不认识那个人?” 封锦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后将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我那时感受到的,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封锦砚缓缓道,“我能确定有东西在你的床边,但我并不确定他是鬼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封锦砚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我看不见的东西,很少。” 他顿了顿,而后又补充道:“也很危险。” “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到凶手。” “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不适合自己查这些事。” 封锦砚一句话完全表明了他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他就是要把迟钰安完全困在他自己编造的世界里。 真相或是假象,只有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在这一瞬间,迟钰安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不还是现在就跑吧。 如果现在不跑的话,也许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真的会像一只宠物一样,一直被拴在封锦砚身边,直到某年某月某日,灰飞烟灭。 迟钰安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似乎是他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现在就抽身离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不甘心。 封锦砚的身上还藏着太多有关于他的秘密。 他得留下,他不可以现在就离开。 迟钰安索性心一横,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和封锦砚待在一起。 大不了就是被关起来,他能逃出去一次,没道理逃不出第二次。 迟钰安低下头,从封锦砚的角度看下去,他整个人都乖顺了不少。 迟钰安:“好,我不问了。” 对于他服软一般的行为,封锦砚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审时度势的。 如果后面还能让迟钰安找到机会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他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封锦砚忍不住牵起嘴角,有些人就算是失忆了,就算他的性格和行为举止发生再大的变化,那些最底层的东西都是不会变的。 迟钰安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和迟钰安好好地在一起,不让迟钰安有一分一秒能离开他视线的机会。 气氛暂时缓和下来。 迟钰安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封锦砚重新拿了一卷绷带给他缠上。 这一次缠得很完美。末了还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看起来手艺挺不错。 “一日游结束了,我们回家吧。”封锦砚牵起迟钰安那没有受伤的手,转身就往林子里走。 却在迈出步子的一瞬间,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扯着他衣袖的力量。 封锦砚没有回头,轻声说道:“安安,你今天有点不乖。” “不是我。”迟钰安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一直都顺从地任由封锦砚牵着自己,到底哪里不乖了。 如果非要说不乖的话,那也只能是—— 迟钰安视线一转,和另一边扯着封锦砚衣袖的人对视一眼。 明明就是萧灼啊! 封锦砚皱着眉转身,萧灼一下子凑上来,放大的娃娃脸让他连着往后退了三步。 “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萧灼很有眼色地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眨巴着眼睛,全然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砚哥,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情?” 语气颇为怨念。 至少在迟钰安听起来,就像是因为小三而被抛弃了千八百次的原配。 萧灼见封锦砚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嚷得更大声了:“你把我迟哥救起来之后就和他卿卿我我到现在,你看看江对面!” 只见萧灼伸手一指—— 江对岸乌泱泱一群人瞬间炸开了锅。 一时间,迟钰安头皮发麻。 既不能怪他,也不能怪封锦砚,刚才他们俩是真的谁都没有想起来投胎点这里还留着一个烂摊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投胎的工作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没有封锦砚发话,萧灼能做的也只有先安抚群众:“砚哥,你不能有了迟哥就把我忘了啊。” “我现在感觉我的工作和调解邻里矛盾的居委会大妈一样了。” “在你和迟哥恩恩爱爱讲情话的这段时间里,一共有八个人举报他们看不顺眼的人是南界鬼王派来的人,一点证据都没有,完全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编故事呢!” 萧灼的声音越来越大:“更别提之前那个正儿八经的奸细了。” “那手,逮着一个人就说他是同伙,就差没指到我的鼻子上来了。” “您老倒是给个准话啊,到底怎么处理啊。” 封锦砚不咸不淡地斜睨了他一眼,萧灼立马噤声,比了一个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 就算再想带着迟钰安现在就回去,封锦砚也知道这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安安,你别过去了,我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封锦砚松开迟钰安的手,又对萧灼使了个眼色,“照顾好他。” 见封锦砚终于愿意暂时放下爱情,萧灼立马笑得比春天里盛放的花还灿烂几分。 “好勒!您就放心去工作!迟哥自有我来照顾!” 萧灼满脸热情地恭送封锦砚离开,转头又凑到迟钰安面前,低声问道:“我刚刚看你和砚哥好像吵架了?” 迟钰安看了他一眼,他不确定萧灼到底听到了多少,摇摇头道:“没有吵架。” 萧灼一边挤眉弄眼,一边道:“还说没吵架呢,我都看到了,你和砚哥一卷绷带扯来扯去的。” 那就是从头看到尾了。 当时情绪上头,别说是迟钰安了,就连封锦砚似乎都忘记了周围还有人看着。 “砚哥有告诉过你,什么样的人不可以跳下这江,转世投胎吗?”萧灼的语气褪去了之前的轻浮,变得有些秒莫名沉重。 迟钰安顺着他的话说道:“说了,他说,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才没有资格。” 萧灼轻笑了一声:“你看,我现在也没转世投胎,你要不猜猜我身上背了什么罪?” 闻言,迟钰安有一瞬间的迟疑和不确定。 萧灼这样的身份,应该算作是鬼界的工作人员吧。或许和封锦砚一样,只是有什么其他不得不留在鬼界的理由吧。 这样想着,迟钰安也就直接说了。 谁知萧灼却笑着摇了摇头:“是砚哥告诉你能有例外的?” 迟钰安下意识点头。 “迟哥,你好像被砚哥骗了。”萧灼眨眨眼,低声道,“但凡是留在鬼界的人,身上都背负着难以洗清的罪孽。所以……” 萧灼冲着迟钰安挤眉弄眼:“懂了吗?” “不过你应该是个例外,你是被砚哥强行留下来的。” 迟钰安听明白了萧灼的言外之意,他想说的其实不是他自己,而是封锦砚。 难怪啊。 萧灼还在冲着他使眼色:“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萧灼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无非就是想让迟钰安问他,封锦砚到底背负了什么样的罪孽。 但谁让他从头到尾都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呢。 迟钰安故意避开了萧灼想听到的那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你是为什么留在这里?” 萧灼刚刚想说出口的话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这不重要。” 迟钰安笑看着他。 萧灼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顿时咬牙切齿道:“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你跟砚哥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的恶趣味。 “不想知道就算了,我不说了。” 迟钰安其实并不在意萧灼口中的罪孽到底是什么,能被他拿出来说的,估计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既然这样,这份罪孽具体指的到底是什么,在迟钰安看来并不重要。 又不是他拿枪抵在封锦砚脑袋上逼着他做的,就算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会感动。 但有另一件事,他倒是很在意。 封锦砚又骗了他一次。 骗人是坏习惯,不许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罪孽 第15章 第十五章:和解 因为迟钰安一直不肯说出那句话,是以无论萧灼再怎么想开口都没有这个机会。 萧灼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见封锦砚已经快要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索性扔下一句:“反正我砚哥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语罢,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拍拍迟钰安的肩。 蓦然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地把手收回来:“你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迟钰安:? 这种婆家人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萧灼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也没什么心机。 但他还是觉得,能被封锦砚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当作能信赖的自己人,萧灼肯定不止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更何况是他自己之前说的,但凡是能留在鬼界的,身上多多少少都背负着一些罪孽。 见封锦砚正朝这边过来,萧灼收回了之前那副凝重的表情,转而嬉皮笑脸地迎上去:“辛苦砚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随即一溜烟就跑到了江对岸,接手封锦砚留下来的一点收尾工作。 “安安,我们回家吧。”封锦砚面色如常地牵起迟钰安的手。 迟钰安问道:“制造混乱的那只鬼,会被抹杀掉吗?” 封锦砚摇了摇头:“时机还没到。” 迟钰安点点头,故意落花了封锦砚半步,两指之间虚捏着一张符纸,朝着江对岸飞去。 符纸的体积很小,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迟钰安在那个即将被押送到次监牢里的恶鬼身上做了手脚。 感受到符纸已经没入那只恶鬼的体内,迟钰安才终于放心地重新往前走了两步,和封锦砚并肩。 到时能不能从封锦砚给他制造的牢笼里逃出去,就靠这张符纸了。 —— 回到家之后,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迟钰安捧了一本书在窗台上看,封锦砚抱着电脑,处理着鬼界的一些工作。 在这种场景下,总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他们两人的相处还像一年之前一样。 但今天晚上,过了半个小时之久,迟钰安手上的书迟迟没有翻过一页。 封锦砚的注意力似乎并不总是在他的电脑显示屏上。 比如现在—— 封锦砚“啪”得一下合上电脑,转头问道:“安安今天不高兴吗?” 封锦砚其实说的没错,从江边回来,迟钰安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气,发又发不出来,忍又忍不下去。 他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一双圆眼直勾勾地盯着封锦砚看了几秒:“是。” 他决定给封锦砚找点事,谁说伴侣之间恩爱就一定是一直顺从,偶尔当个作精也不是不可以。 封锦砚大概能知道迟钰安不痛快的原因,但他不想解释,更不想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 所以他只是回应着,认真问了一句:“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高兴?” 迟钰安有心想要为难人,随口回了一句:“我现在就想吃你亲手做的佛跳墙。” 此言一出,他清楚地看到封锦砚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迟钰安心底莫名涌上一股计谋得逞的快感。 别说是做佛跳墙了,就连煮碗面,这会儿也没有现成的食材给他用。 但封锦砚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唇角还勾起了一点笑意:“好。” 迟钰安震惊,这种明显不合理的要求也能这么平静地说好? “你有食材?” 封锦砚点头:“有。” “你会做?” 封锦砚继续点头:“我可以学。” “哥哥,要是你做的不好吃,我会更生气。” 封锦再次点头:“我保证,做出来的一定合你的胃口。” 迟钰安在心里腹诽,佛跳墙也现学现卖,做了半辈子的老厨师估计都不敢夸下海口说这种话。 他倒好,张嘴就来,也不怕到时候打脸得多难看。 “行。”迟钰安挑挑眉,勉强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一点,放松身体靠在躺椅上,“那你去吧。” 封锦砚起身去厨房,迟钰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他还是很好奇,封锦砚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到底要怎么做这种高难度的菜。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一点动静,迟钰安心里好奇得紧。 干脆扔了自己手里的书,扒着厨房的门往里看。 然后他就看到,封锦砚居然真的在老老实实地准备食材。而且那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围裙,穿在他身上,还有那么一点……魅力? 察觉到迟钰安的视线,封锦砚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笑着说道:“佛跳墙做出来需要一段时间。” “不如安安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可以吃了。” 封锦砚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再搭配上他身上那条围裙,活脱脱一个赋闲在家的家庭煮夫,哪里有一点鬼王大人的样子。 迟钰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经历的事情真的太多,封锦砚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睡意。 很快,这股睡意让他站在门边,险些连眼睛都睁不开。 只能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那我先去睡一会儿,你做好了记得叫我。” 封锦砚应了一声,在听到迟钰安关上主卧房门的那一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当然没那个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佛跳墙这样高级的菜色。 更何况,家里确实没有食材。 封锦砚停手的一瞬间,台面上本来就是由灵气化成的食材化成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他抬手拨通了萧灼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另一边传来萧灼爽朗的声音:“砚哥,有事情要吩咐我?” 封锦砚:“嗯。” 此时此刻,萧灼刚刚从监牢里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点,属于下班时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下班时间接到上司的电话。 封锦砚:“你去人界的茗香苑,打包一份佛跳墙,要现做的。” 平心而论,作为领导,封锦砚的这道指令,信息明了,叙述清晰,目的明确而且言简意赅。 但是奈何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啊! 萧灼宁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封锦砚的问题:“砚哥,您是说,要我在现在,就这个深更半夜的时候,跑到人界一个已经说不定关门了的餐馆,带一份至少需要六个小时现做的佛跳墙吗?” 封锦砚:“嗯,是的。尽快。” 不过他也没有特别为难人,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他们家是24小时营业。”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儿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办了。 行吧,萧灼挂掉电话,认命地往人界走。 作为鬼他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界的。 所以要从人界买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方便,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就是托梦。 不过今天这种情况。 萧灼叹了口气,只能去后厨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偷一个出来了。 也不能叫偷,钱还是要给的。 拎着新鲜出炉的佛跳墙,萧灼站在门前,抬起手刚打算敲门。 门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己从里面开了。 门后露出封锦砚的脸。 所以不是门长了眼睛,是他砚哥长了眼睛。 萧灼苦兮兮地把手里包装完美的盒子递过去,张嘴就要说话。 却被封锦砚一个眼神塞了回去。 “别吵,他在楼上睡觉。” 萧灼瞪大了眼睛,觉得现如今自己在封锦砚眼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只能小声说了一句:“砚哥,加班得给加班费啊。” 封锦砚闻言点了点头,加班费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正在此时,楼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萧灼立马转身,顺便还帮封锦砚关上了门。 迟钰安下楼的时候还没闻到什么香味,直到他走到客厅,那股浓郁的香味像是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般突然变得浓郁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这个气味,好熟悉。 睡过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气也消了一大半。 封锦砚在厨房里忙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 迟钰啊走到厨房,正好看见封锦砚端着碗出来:“你醒了?过来尝尝我做的佛跳墙。” 他低头看着碗里,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 “你的围裙怎么摘了?”迟钰安问。 他又凑到封锦砚身前嗅了嗅,没闻到他身上的一点油烟味。 封锦砚面不改色道:“做完之后我洗了个澡。” 迟钰安将信将疑。 “不过如果安安想看我把围裙穿上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穿。”封锦砚说道。 迟钰安抿了抿唇,从他手上接过碗,放到餐桌上,又去拿了餐具。 “哥哥要和我一起吃吗?” 这句话勉强算是他释放出的和解信号。 封锦砚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在迟钰安身边:“好啊。” 迟钰安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的那一瞬间,熟悉的味道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味蕾。 这味道怎么能跟他之前吃过的一模一样? “好吃吗?”封锦砚问。 迟钰安将嘴里的汤咽下去,没有正面回答封锦砚的话。 转而问道:“哥哥,不如你给我讲讲,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吧,等以后有机会,我也做给你吃。” 第16章 第十六章:人手 封锦砚脸上的表情滞涩了一瞬间,但很快恢复如常。 勺子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搅弄了两下,说道:“不用安安做饭,我做给你吃就好了。” 迟钰安面上笑着,在心里把人吐槽了个遍。 封锦砚也就是输在不知道他压根没失忆这档子事儿上。 要是真失忆了,那还不得把他耍的团团转。 “那怎么能行。”迟钰安笑得颇有一种…… 封锦砚皱了皱眉,这种莫名其妙的“贤惠”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哥哥今天给我做了一顿饭,明天该是我给哥哥做饭才是。”迟钰安又喝了一口碗里的汤,“真好喝,哥哥你以前应该经常给我做吧,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可惜喝了孟婆汤之后,就想不起我们以前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了。” 封锦砚笑了笑,接过他的碗,又给他盛了一点:“没事,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经常给你做。” 还经常做呢,是经常出去买还差不多吧。 迟钰安道:“对了哥哥,冰箱里的食材是从哪里来的啊,这里是鬼界,应该没那么容易获得人界的食材。” 封锦砚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迟钰安突然说要给他做饭这件事有点奇怪。 但是很快,对于能够吃到迟钰安亲手给他做的饭菜这件事情占了上风。 “食材找萧灼就可以,跟他说要什么食材,他会去人界采买。”封锦砚道。 迟钰安若有所思:“所以,今天这顿佛跳墙的‘食材’也是萧灼买来的了?” 封锦砚毫无保留地承认:“是的。” 很好。 迟钰安在心里冷笑。 这两人合起伙来给他摆了一道。 第二天,封锦砚早早出门,迟钰安站在门口送他。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有几缕盖过了眉毛。 封锦砚伸手抚弄了两下,说道:“晚上回来我给你剪头发吧。” “好啊。上班辛苦了。” “早点回来,我今天在家给你做饭。” 封锦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他没有明说不让迟钰安出去上班,迟钰安也没有提过半个字。 距离和拍卖行的约定时间,还剩下一天。 目送封锦砚出门后,迟钰安脸上的笑颜一点一点淡下来。 他拨通了手机里萧灼的号码。 萧灼果然不愧是鬼界最顶级的牛马,接电话的速度堪比火箭。 “你好,我是萧灼。” “你好。”迟钰安缓缓开口,“我是迟钰安。” “我想给封锦砚一个惊喜。你能给我送一些食材吗,他昨天说想吃一道菜,我想做给他。” “不要告诉封锦砚,这是一个惊喜。” 惊喜! 萧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自家老板,连忙捂住手机,转身压低了声音道:“迟哥你快说,我记下来,砚哥马上就来了,我保证不告诉他。” 迟钰安一口气报了一连串东西,萧灼的脸色越来越五彩纷呈,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迟哥,你确定砚哥想吃这些?” 迟钰安斩钉截铁:“确定。” 萧灼一咬牙:“行!你放心,我一定一个字都不会说!” “你在和安安通电话?”封锦砚道。 萧灼浑身一抖,活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住了一样,第一次向他的老板撒谎:“没有啊!” 他有点对不起他的顶头上司,但是,这可是关乎他砚哥的家庭幸福。 婚姻生活中的小惊喜,难道不是调节枯燥生活的最好调味剂吗。 封锦砚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迟钰安想要给他一个惊喜,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砚哥,昨晚的人,还被管着呢,咱们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封锦砚抬了抬下巴:“那就去吧。” —— 鬼界监牢。 如果说鬼界有什么地方是能特别区别于人界的话,那首当其冲的就是监牢。 这里像是地狱,但也不是地狱。 鬼的灵体是无法被普通的火焰烧死或者被普通的水淹死的。 就像是封锦砚和迟钰安说的一样,如果觉得窒息,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一种濒死的,让人恐惧的感觉。 就算有人能够不惧怕死亡,但是没有人能忍受住那种濒死的感觉。 而鬼界监牢的作用,就是让这些鬼持续地出沉浸在濒死的感觉里。 萧灼使了个眼色,在水牢边看管的人立马退到一边。 他拿起旁边的的长杆网兜,看准一个位置,伸手一捞,捞起来一个看起来已经被折磨得快要精神失常的鬼。 那张脸赫然就是昨天在投胎点闹事的人。 昨天有多耀武扬威,现在就有多狼狈。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萧灼,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倾泄而出:“你们放弃吧,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就算你们把我泡在这烂池子里一百年,我也不会说。” “还是个硬骨头。”萧灼神色一凛,扬起手里的棍子朝着他的膝盖狠狠打了下去。 这一下的力气不小,再加上这鬼已经经历了这么久的折磨,哪里还有力气抵抗。 “扑通”一声,膝盖触地,发出髌骨碎裂的声音。 但鬼的修复机制又让他的骨头立马重新愈合。 萧灼将他拎起来,又重重地摔下去。 这一次,厉鬼不吭声了。 封锦砚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强大的威压死死压住跪在地上的鬼。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旧封建主义的形式。也不喜欢让人下跪。”封锦砚道,“但是你做的事情实在是让我很不爽。” “我对于你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有一个问题。”封锦砚停在厉鬼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要针对迟钰安。” “哈哈哈。”厉鬼咧开嘴笑起来,“你猜啊。” 封锦砚没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步,厉鬼的脸色骤然一变,已经碎裂的髌骨在还没有完全愈合好的情况下再次狠狠地压向地面,直到他跪着的那一块石板上都隐隐约约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好啊,我告诉你,其实迟钰安根本就不喜欢你,他根本就不爱你!”这一句话几乎是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再问我一千遍都是这个结论,你的枕边人,迟钰安,早就和南界鬼王勾搭到一块去了。” “我再赠送给你一个消息吧,他和南界鬼王,明天约定在了拍卖行见面。” —— 另一边。 有人按响了迟钰安家的门铃。 他屐着拖鞋跑过去,打开门。 一个戴着帽子口罩从未见过的人手里拎着两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底部还淅淅沥沥地滴着血。 “您好,这是老大让我送来的,袋子里是您要的东西。”那人毕恭毕敬地将袋子递过来。 这一幕实在是像极了在凶杀现场,两个同伙正清理残肢。 染血的黑色塑料袋,从袋子口伸出来一截的手指,还染着鲜血。 迟钰安面不改色地接过,甚至还热情地对他说:“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那人连忙摆摆手,一点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萧老大可是嘱咐过了,这是老大的老大的老大,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说,送到东西转身就走,以免造成某误会。 怎么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 迟钰安带上门回屋。 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 茶几上的符纸传来清晰的声音—— “好啊,我告诉你,其实迟钰安根本就不喜欢你,他根本就不爱你!”这一句话几乎是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再问我一千遍都是这个结论,你的枕边人,迟钰安,早就和南界鬼王勾搭到一块去了。” “我再赠送给你一个消息吧,他和南界鬼王,明天约定在了拍卖行见面。” 迟钰安撇了撇嘴,将那道符纸移到厨房,当作做饭的背景音乐。 里面不时传来封锦砚和那只鬼对话的声音。 那鬼也算是有些顽强的毅力,无论封锦砚再怎么逼问,他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听得迟钰安都觉得有点机械无聊。 不过封锦砚还是一直在坚持追问。 迟钰安叹了口气,打开塑料袋准备食材。 打开袋子的一瞬间,一股难闻的腥气扑鼻而来,迟钰安皱了皱眉,拿出里面的断手。 他已经想好要给封锦砚做什么了。 虎皮凤爪,好吃。 都是一样的,人爪也好吃。 恶鬼不都是这样吗,喜欢吃这些东西。 怨气越大的鬼,实力越强,吃的人就越多。 像封锦砚这种,鬼王级别的,那就更应该吃了。 他以前当御灵师的时候见的多了去了,封锦砚说鬼不需要吃东西。 怎么会呢,他给封锦砚准备的这道菜,绝对好吃。 迟钰安没有处理手的形状,而是就这样下锅炸。 甚至连水都没有焯过。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香气。 迟钰安还用袋子里剩下的鲜血熬了一点酱汁。 淋在刚刚出锅的人手上。 嘴里轻哼着歌,心情颇为不错。 一切准备就绪。 迟钰安换了一身衣服,掐着时间点将菜品从保温层里拿出来。 在他将菜端上桌子的那一刻,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回来了。” 不是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只是从外面搜集过来的而已。 抱歉最近有点忙,所以更新晚了一点,这段时间暂时挪到十二点以前哦,感谢小天使支持。 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