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总在作死怎么办》 第1章 Chapter I 晚饭时,言挽突发奇想,要看我的手机。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或者说话,他立马神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向我。 那一瞬间,吃货的本属性受激而出,我下意识跳起来护住身前的饭碗。遮挡的双手,试图掩盖碗里还剩下最后两块蒜蓉蒸排骨的事实。 言挽的手却伸向了我随手放在碗边的手机。 拿起前,他不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我一眼,那种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不经掩饰地透露了出来。 我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憨笑着问他:“你吃不吃肉?我碗里还有。” 言挽嗤之以鼻,冲我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慢慢吃吧。”低头摆弄我的手机,不再理我。 既然如此…… 我很不客气地夹起两块肉,一并送进嘴里。霎时间,排骨浓郁的汁水在口腔内肆意绽开,嫩滑的肉质翻搅在唇齿中,体积的堆叠填充了整个口腔,料汁的鲜美鼓动着味蕾狂欢。那一刻真是宛如升天,一瞬间的满足能勾销掉一切烦恼。 我津津有味地嚼吧嚼吧,言挽开口说话了。 “你列表那个‘黥.’是谁?” “啊?” 我一边往盘子里吐骨头,脑海中拼命回想,同时极其懵逼地盯着坐在对面、看上去微微(划掉)有点七窍生烟的言挽。 直觉警告我,再答不上来,就会有很可怕的事发生。 果不其然,言挽在经过三秒的死亡倒数后依然没得到理想的回复,他气得眼睛几乎冒火,像是气疯了般不停点头:“好,好,赵鲤,你有本事,敢跟别的男人聊天。” 我吓得瞳孔飞散,偶然瞥到手机上打开的聊天界面,猛地回忆起那是我一个项目负责的客户。我立刻大声劝阻:“不要啊!” 言挽没管我。他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把切果刀,那分明是已经被我藏起来的东西,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回到客厅,当着我的面冷笑一声。只见灯光下,一抹银白的弧光急匆匆掠过。 等我看清,那柄锋利的尖刀子已经插进了他的心口!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I 第2章 Chapter II 接连几天的雨水和寒潮,气温在今天终于有了回升。 久违的阳光透过乌云,在丁达尔效应下呈现出倾洒的形状,光线穿过梧桐树叶与叶之间密集的缝隙,斑驳地溜进二楼窗户。 窗帘只拉上一半,阳光如此照去,正好打在言挽的身上脸上,使得其苍白的面孔有了些许温度回流。长久卧床,疏于打理、微微凌乱的发丝恰好被蒙上一层滤镜,远远看去就像画片般精致十足,充满氛围。 我盯着言挽,恍恍惚惚,目不转睛,觉得他和仿真娃娃一样,漂亮的不行。 我舀起一勺汤喂到言挽嘴边,说了声“宝贝儿来,尝一口。” 经历了半个月的生死博弈,言挽终于从ICU转到VIP病房。医生说,但凡伤口再偏移一寸就直达心脏,得亏他真命大。 惊魂未定,我只能说,幸好幸好。 不过,刀口虽不致命,却很深。 哪怕请了最顶尖的医护团队,用了最好的药,一时半会儿也不足以让一个大伤元气的病人恢复正常。 由于刚脱离危险期不久,言挽仍然处于观察阶段,平时没办法吃饭,除了依赖吊水维持最基础的营养,只能尝试性的吃点流食。 而有关言挽的凡事,我身为爱人当然都必须亲力亲为。 为了言挽能吃上一顿好饭,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把托人空运回来的鲜鱼炖成汤,滤掉鱼刺后兑上牛奶,煮成了一碗堪称黄金料理的绝世佳作,装保温盒马不停蹄带来医院。 献宝似的,小心翼翼将它捧到言挽病床前。 饭盒揭开的那一刻,数不清的耀眼金光喷薄而出,映亮了整个房间。 或许这碗汤看上去和闻上去都还不错,让言挽产生了一种“可能它很好喝”的错觉,犹豫几秒,他还是选择张嘴接过那勺不明液体。 只是试探性地抿一抿,险些当场吐出一口陈年老血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玩意儿?! 就好比费尽心思掘开雪山之巅皑皑白雪,结果发现里面埋藏的竟是一堆不明鸟类排泄物。 还是拉的很漂亮很具欺骗性的那种…… 我轻轻顺着言挽的脊背抚摸,他因为猛地被呛到,不受抑制地发出一串零碎的咳嗽,声音由高渐低,光是这两下就几乎花费掉他所有的精神。 平复下来后,言挽捂着胸口,极其狠毒地剜了我一眼。 我憋笑辛苦,想再去摸摸他,手被打开。 他别过脸,整个头闷进枕头,无论怎么喊都不理人了。 望着他怒意未褪的侧颜,我叹了口气。 好好的,怎么就是爱想不开。 两个月后,我把言挽接回家里。 出院那天,没有太阳,风很大,从大门至车后座的路上,言挽始终挨着我的胸前,而我举着外套替他挡风。 其实根据言挽目前恢复的程度来看,医生都不建议他过早出院。首先是伤口愈合的效果并不理想,至少比起康复计划要远远落后。其次,言挽身体实在太虚弱,此时此刻,哪怕稍微来上一场风寒小病,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也是抵抗不住的。 即便是我这种对医学方面一窍不通的愣头,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决定做得实在太潦草,太不靠谱,就像在拿我最爱的人的生命当儿戏。 可是没办法。 再继续待在医院的话,言挽恐怕会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 为了避免收获一滩肉泥的爱人,我不得已妥协了他。 回去路上,言挽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安静……对他来说,就显得……无比反常。 我通过后视镜偷瞄他,发现言挽正对着车窗外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正在盘算一些危险想法。我试图挑起话题活跃气氛,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富有营养的句子,好端端的,就变成了睁眼说瞎话。 我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言挽看着密布阴云的天空,宛如一团浓晕的墨色,随时要下雨的阵仗,面不改色,答道:“嗯。” “……” 我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干笑两声。 “坐了这么久的车,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累不累?” “没有。还好。” “那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提还好,这一提言挽瞬间想到那天的鱼汤,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一副嫌恶且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不愧是这世界上最了解言挽的人,立即便领悟了他的意思,趁机煽风点火,再接再厉:“上次的汤……到家了我再给你做一碗,医生说你身体差,要多吃点好的。” 此话一出,言挽大受刺激,戴了一路的平静面具终于裂开,他忍无可忍,对着我说出了他这两个月以来唯一的一句咒骂。 “你去死。” 第3章 Chapter III 医院离家不远,开车大约十几分钟。 到家还很早,只是经历了一路的颠簸,言挽显然有点身体不适。我把人抱下车,安置在沙发上,想到他一天没吃饭,让家里的阿姨煮了瘦肉粥。接着从包里翻出医生开的药,取了一次服用的剂量出来。 五花八门的药片被我用纸包起来,准备饭后喂言挽吃,在此之前,这些药万万不能给他看到。曾经有一回,言挽趁我不在,偷偷吞药自杀了。现在只要一看到这些东西,我心理上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影感。 过了一会儿,阿姨将做好的粥端上桌,刹那间,香气四溢,辛甜的味道飘满整个餐厅,饶是言挽没什么胃口,看到那极佳的卖相后也实在没忍住,勉强尝了小半碗。 吃完饭,他靠在沙发上,半倚半坐,昏昏欲睡。 我趁机给他喂药。一把药片下去,难吃的他眉头紧皱,半晌缓过来,用痛失信任的眼神瞪我。 我边笑边亲他。 话说两个月来,我们都没怎么好好亲近过。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光是这么看着他,即便像眼下这样衣衫齐整,也很难不叫人不心痒难耐。 言挽偶尔看我一眼,不用多想,立马心领神会。 抛下一句“洗澡去了”,如同波斯猫一样高傲掉头走进卫生间。 我忙不迭跟上去,他也没表现出强烈拒绝的意思,仅仅在门口阻止了我一会儿,我知道这是他在和我拉扯。欲拒还迎的这几下更加刺激到荷尔蒙的分泌,我舔了舔嘴唇,趁着言挽刚脱了衣服,像一匹饿狼似的霍然抓住他。 长时间未开荤,导致眼下我们两个人都有些迫不急待。 想也不用想,这澡洗的不会正经。 洗澡过程中我流氓似的对他,从善如流脱去衣服,恨不得将每一处肌理都抚摸一遍。目光如蛇,一寸一寸,肆意地舔舐他的身材,从纤长细瘦的脖颈,到弱不禁风的腰枝。 言挽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呼之欲出的单薄,那味道完完全全可以用“细柳扶风”来形容。 特别是皮肤,洁白莹润,细腻光滑,水嫩嫩和孩子似的,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心生怜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胸口那个疤痕,才刚刚冒出结痂的迹象,边缘张牙舞爪,像一道裂开的缝,又或者,是蛰居在瓷器上的、一条丑陋的毒虫。 我毫不顾及,半趴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那道伤口,很快,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言挽眼尾通红,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痛苦和疼痛一并在体内炸开,掀起一层层翻搅的巨浪,涨潮时一个接一个的水花迎面而来,砸得他晕头转向。 我怀抱着他,时而觉得,像圈着一头困兽。 困兽之斗于事无补,言挽开始还很平静,逆来顺受,到后来竟然渐渐衍生出挣扎的意思。我本来没理会,可越到后来,反抗的意味就越强烈,终于我感觉到不对劲。 也就是这片刻功夫,我猛地里想起他还有伤,顾不得没有玩尽兴,匆忙退了出来。 言挽彻底倒在我身上,原本寡白的脸色更加白,只能通过急促呼吸来平复体力。然而因为伤病未愈,那口气光有进无出,交换的太艰辛,看上去反倒像濒死时的喘息一样,破碎不堪。 我十分愧疚地替他穿好衣服,言挽想自己扶着墙走回去,我没准,把人抄起来抱回了卧室。 折腾了一番,时间已是晚上。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划过落地窗,给房间镀上一层温和的金光。远处,太阳西沉,天边的霞云交织成火焰,一团接一团徐徐燃烧。 经过这次,言挽实在累极了,沾床就困。我倒杯茶的功夫,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俯下身,亲了亲他熟睡的脸庞,然后走到电脑桌前,开始加班。 前一阵忙于照顾言挽而不得不搁置暂停的项目,现下终于要重启了。设计方案经过来回推敲,不断地修改,如今已初具雏形。 只差一点儿,马上就要完成了。 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异响。 我敲键盘的手不自主收回了。此时的房间内落针可闻,在这种极度安静的氛围下,这丁点儿动静好像被放大了千百倍,听在耳中格外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无比忐忑,怀着不安的心情,我转过头去,看到了大为惊悚的一幕。 言挽,靠床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并且,头是看向我这边的。他正用一种极为机械的姿态和眼神盯着我,我一下就吓坏了,丝毫不敢发出动静。 言挽保持固定姿势看着我,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我心里只想起一个字:鬼。 房间并不是黑的,所有灯都开着,可即便满屋透亮的情况下,这场景依旧无比诡异,那瞬间我能清楚的感知到后背爬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短短的几秒钟,我深切体会了一遍什么叫“寒毛直立”。 好半晌,言挽才开口,那熟悉的语气一出来,好不容易令我悬起的心放下了。 他说:“赵鲤。” 然而,一颗心还没稳稳落地,言挽接下来的话又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的我从头凉到脚。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我诧异。 言挽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轻掀嘴皮,扯出一个冷笑。 又是这个熟悉的冷笑。 这个笑一出来,我就知道没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 见我迟迟答不上话,言挽便将一只手伸进衣服领口。 “你要做什么?”没等我上前,他抽出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重新看向我,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我愕然,随即飞快扑上去,在那具身体倒下的一秒前稳稳接住。 有那么一瞬,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茫然,所有的反应全都出自最原始的本能。 解开扣子,摊开被血浸湿的衣服,胸前的伤口赫然映入眼帘,皮肉狰狞,面目全非。 言挽他,竟然生生又抠开了这道即将愈合的伤痕! 那一刹间我好像遭受到五雷轰顶,脑海中似有千言万语,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沉沉浮浮。 “为什么要这样?”我眼睛湿润,整颗心连着血脉被剪断,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言挽不再回答我。血液流失的太过于迅猛,他立马因为缺血而昏迷不醒。 我的求救电话打出没几分钟,杨润就带着他的工具和助手匆忙赶到。 杨润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看了两眼,立即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他先是给言挽做了简单的止血和包扎,紧接着托人运送的设备也逐渐到齐,开始对伤口进行消毒缝合。麻醉药的给量一次到位,手术全程,言挽都没有睁开眼睛过。 我帮不上忙,只好吩咐家里的阿姨准备酒菜。等到手术结束后,助手短暂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揣着十万块奖励金欢天喜地打道回府,杨润则是留下来和我吃饭。 “身体亏空,伤势严重,得谨慎点养着,要不然年纪轻轻再落下点儿什么毛病,将来可有罪受。”杨润夹着菜,一边目不转睛地说。 我看他把桌上的菜盘转来转去,试图捞起汤里的鱼肉,低头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摇摇头,无奈地道:“这我当然知道。可你又不是不清楚,他隔三差五闹着自杀,我实在没办法。” “依我看,这是心病,说不定就是因为过去你对人家做下那些事,他才变成这样。”他嘴里嚼个不停,还能抽空跟我讲话。“不行你跟他道个歉,没准儿他一高兴就原谅你了。” 杨润的话成功勾起了一些往事,我分了会儿神,正要开口,却听到二楼卧室的门“哐当”一下开了。 顿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受惊地抬头看去。 透过玻璃隔断,那个单薄的影子,正注视着我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III 第4章 Chapter IV 我心中“咯噔”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大脑有所思考,身体已先作出反应,下意识一个箭步疾冲上楼去。 和我的火急火燎相比,杨润明显冷静从容许多。他眼也不抬,淡淡放下餐刀,举止优雅地拿起手帕擦拭嘴角,然后默不作声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这会儿麻药的劲头的确该过了。 一口气跑上楼,我连气都不敢喘,站在他面前,尽量小心翼翼:“你怎么出来了?” 伤痛未愈,言挽看上去还很憔悴,仿佛风一吹就倒,但神情却带着种不容置喙的凌厉,冷沉着脸,语气生硬,“我不可以出来吗?” 祖宗! 我心底哀嚎,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原本想说的话生生刹住。舌头一时打结,解释道:“不是的……你刚醒,不能这么贸然下地,不然的话——” 祖宗突然打断我:“我醒了有一阵了。” 我凝噎。 他毫不客气,接着说道:“连我什么时候醒的都没发现,还在这里和别人自在悠哉,谈笑风生,赵鲤,你真是好样的。” “不是这样,宝贝儿,你听我狡辩……” 言挽气得转身就走。 我害怕他又作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措,慌忙追上去,从后背抱住他。言挽正在气头上,恶狠狠要甩开我,可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钻心剜骨的剧痛令他当场脱力,栽倒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没忍住大叫一声,慌忙去扶他。不过好在我一直抱着没撒手,这才没让他一摔成真。 言挽整张脸惨白透顶,毫无正常人应有的血色。那一下撕扯着未愈合的皮肉,伤口急剧伸展,把刚缝合的位置崩裂了些,血肉开绽,好一会儿都缓和不过来。杨润这时走进门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我们两个人合力按住言挽,把他赶回床上躺好。杨润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翻来覆去,确认伤口没有再度造成严重损坏,只需简单处理。 就这样捯饬了一阵,杨润最后下结论:“继续上呼吸机。” “这么严重?” “倒也不是。”杨润耐心地对我这个医学小白认真解释,“他肺功能不好,加上术后体虚气弱,独立呼吸多少会产生困难。” 听到“肺功能不好”的一刻,我顿时想起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我踹了言挽一脚。这是我唯一一次对他使用暴力,正在气头上的我没有办法控制情绪,那一脚力道太重,又是靠近楼梯的走廊,于是害得他摔下楼,当场昏迷。 这结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我瞬间就后悔了,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医院,检查发现他的肋骨断了好几根,肺也多多少少受损。住了三个多月的院,才慢慢好起来,虽然性命无虞,但从此身体没法儿像常人一样康健,天气稍微凉快就容易咳嗽。现在看来,估计就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 想到这,说不出的愧疚像海水一样从心底翻涌而出,来回拍打着我的胸脯。我看向言挽,只见他面色死灰躺在床上,眼睛虽睁开,却一动不动,毫无波澜跟光彩,就像一口竭枯已久的死井。 我不自禁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言挽本就脸小,氧面一遮,直接埋住半张脸。看到我走近,平静无波的眼珠只是转了转,随即便又收回视线。 他仍然在生我的气。 我刚想低下头亲亲哄哄他,杨润说:“他现在身体孱弱需要静养,我们不要一直在这里打扰他休息。” 我蹲下来贴着言挽,悄悄拉住他搁在被窝外的手,用最温和的口气对他说:“宝贝儿,我出去了。” 言挽依旧对我不理不睬,但我却觉得手掌被一股力道紧紧拽住,而且似乎是什么坚硬的东西扣进了肉里,扎的我生疼。 祖宗不愧是祖宗,连想让人留下都表示的这么委婉霸道。 真叫人哭笑不得。 我和杨润迅速对视一眼。 眼神会师的一刹那间,杨润立即就领会了我的用意。 他故作哀怨,点点头,“行,我出去,不打扰你们小两口。” 说完,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唱着什么“两厢情愿如何欢喜,一人独角何其悲切……”,一边小丑般落寞地退出了房间,临走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第5章 Chapter V 直到听到“啪嗒”一声响,不久,外面传来脚步走远的动静,我才能够确定杨润是真下楼去了,就回过身来,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言挽看到我没走,一把扯掉了正在戴着的氧面罩。 这个举动吓得我半死,慌忙俯身捡起被他甩到一旁的东西,准备复位时,言挽突然指着我开始出口大骂。 虽然他此刻身体很不舒服,说话没什么力气,但骂起人来依旧是非常难听,口若悬河,词汇量之丰富惊人,让我怀疑他能从公元前骂到新世纪不带重复的。而且骂归骂,到底他是上过大学的,有一定涵养基础,所以即便骂人也是斯斯文文不吐脏字儿,叫你哪怕想反驳,却连任何余地都没有。 就这样我静静地听言挽骂了我足有十分钟,不难想他应该憋了很久,骂得我酣畅淋漓,意犹未尽,心情说不出的舒爽,先前他为了我拼命吊着的一口恶气此刻也终于泻了。 言挽口干舌燥地躺回原位,面色苍白,浑然如纸,整个人虚脱到像是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生命力。 眼看他顷刻间安静下来,我抓起氧面罩重新扣回他脸上。 “消气了吗,宝贝儿。” “……” 高浓度的氧气再次袭来,言挽霎那间仿佛被注射了安定剂,从躁动到恢复平静不过短短十几秒钟。 他靠在高高堆叠的枕头上,脖子僵直被迫仰看,眼神涣散,目光随之无力地疏颓下去。 我轻轻拿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手掌交叠,十根手指根根相扣,然后两只手并拢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曾经有心理医生告诉我,言挽患有的双相情感障碍是治不好的。得了这种病的人,躁狂,偏激,抑郁都是家常便饭,轻则焦虑失眠,重则导致躯体化。 躯体化引发出的一系列无器质性病变,例如头晕乏力、胃痛腹痛、心悸心慌、精神涣散……这些都是寻常医学手段所难以规避的。 也就是说,大多数情况下,我根本无法阻止言挽自毁式的自伤行为。 哪怕有些时候,他明明就近在我眼前。 上一秒还笑靥吟吟,下一秒随时可能因为某句话某个神色或者某个细节而触碰到他敏感的神经,从而暴起,整个过程往往电闪猝然,叫人无从防备。 就好比现在,虽然我紧挨着他,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我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揣着一颗定时炸弹,没有任何一刻是可以安宁的,你永远不清楚他会在哪个瞬间突然爆发。 过了有好几分钟,言挽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意识回流。 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他说的是:“我饿了。” 声音隔着氧面发出,被削弱的只剩下沉闷的音节,幸好只有短短几个字,勉强能分辨个大概。 “有吃的吗?”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先是霍地一怔,有点难以置信的同时立马点头:“有,我去给你拿。宝贝儿等着我。” 我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依依不舍放开。 这几天我叫家里的阿姨每天都煲一锅粥时刻温着,目的就是等什么时候言挽想了随时可以喝上。我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往楼上走时,杨润看到,他一脸说不出的惊愕:“这么快你们就又好了?” “你这种单身狗当然不明白我和老婆之间的羁绊啦。”我神气地睨了他一眼。 杨润的表情像吃了屎似的难看。他闭嘴了。 我乐呵呵哼着小调儿回到房间,看到言挽已由原来的躺在床上变为了靠着床头坐,覆盖在脸上的氧气面罩不翼而飞。 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被束缚的滋味了。 创伤手术后,体力恢复是极其缓慢的,尤其像他这种状态还很不乐观,稍有不慎就容易牵扯到哪里。这让我不免提心吊胆地担忧起来,但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端着碗走过去。 “宝贝儿我来了。” “做了什么吃的?”言挽盯着我手里的碗。 “瘦肉粥。”我把碗搁在床边的矮柜上,面不改色把他往枕头上按。 体位降低了些,言挽又恢复了半躺的姿势,他眨了眨眼,仰头看着我。 我装作没瞧见他的眼神,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张嘴宝贝儿。” “这是谁煮的?”他问。 “是我让阿姨专门给你做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言挽隐隐约约松了口气,貌似冰封已久的神色都柔和起来。大约是太久没进食,身体终于抗不住,产生了最原始最本能的生理**,他胃口出奇的好,随着我一递一喂,配合的将小碗里的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锅里还有,宝贝儿你还要吗?” 言挽微微摇了一下头,看上去像累了,闭上眼睛休息。 凌晨才五点多,天刚蒙蒙亮,从两叶窗帘的缝隙间透出一点儿细腻的光,很快被卧室内水晶灯的辉煌淹没。 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一切,大到建造装修,小到喝水的杯子、吃饭的碗,全部都是最贵、最好的,是我当初为了包养言挽,为他创立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而精心打造布置的。 当年,我迫不及待想得到他,煞费苦心,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我爱他,爱到骨子深处。 都说爱人如浇溉,愈用心则愈是旺盛。可是,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言挽不是在寻死就是在寻死路上。作天作地,作到如今,伤病交加,痛苦缠身,除了每况愈下的身体素质,什么也没落到。 有时候,连我都不禁怀疑:我对他究竟有那么差吗?以至于无时无刻他都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我。 每个给言挽看病的心理医生,最后都摇摇头告诉我,他已经没救了。 千万种宿疾中,心病是最难医、最让人束手无策的。尤其当它积年累月,深入膏肓。这时候,任何药都不管用了。 我请过的任何一个医生,都无外乎给言挽下过“回天乏术”类的判决书。 冷冰冰,轻飘飘的几句话,好像就要将他的未来从此钉死了。 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似乎都阻止不了的命运齿轮。 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坚信早晚有一天,他会好起来的,哪怕需要的时间长一点、恢复的慢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他好起来。 只要他健康。 我什么都可以。 “咳咳……咳……” 忽如其来的咳嗽声截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抬头,言挽正捂着胸口剧烈咳喘,表情痛苦好像在忍受一场酷刑,苍白的手死死攥紧衣领,小臂上青筋用力到暴起。 “怎么了宝贝?!”我心脏一缩,慌忙扑上去。言挽就势抓住我的手,指尖一瞬间就戳进肉里,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地说道:“我好疼,好疼……” “宝贝儿?!”眼看着,他连气息都渐弱了。我来不及思考,对门口大喊:“杨润!” 第6章 Chapter VI 言挽的身体大抵是真坏了,费劲折腾出来的那处伤,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见起色。他对医院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如果不是必要,无论如何都不肯踏进一步。为此杨润留在家里小住了很长一阵,可这样一来就又莫名碰翻了某人的醋坛子。 言挽觉得,我总是对其它事物太上心了。 “不是这样宝贝儿,我不能放任你的死活不管。杨润是我朋友,他是个好医生。你病了这么久,一直是他在为你治疗。” 言挽说:“我认为你可以换个医生。”说完,他就转身准备去厨房找刀。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拦下他。“你尽管打我骂我,随便你怎样都行,唯独不能伤害自己,好吗宝贝儿?” 言挽看着我,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进去。 光这一年来,他尝试自杀就一共不下三十次。 虽然每一次都是以各种各样的矛盾作为理由和开端,但本质上其实都一样:他就是不想活了。 不是无时无刻都想死的那种不想活了,而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如其来“不想活了”的念头。 或许上一秒我们还在畅谈人间,下一秒他就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比夏季的雷阵雨还要来势汹汹,毫无征兆。 无时无刻我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离我而去。 为了阻止他自毁式的行为,我甚至想到了用圈禁他的方式来抗衡,把他关在房间内,与世隔绝,除了按时送饭和喂药,几乎不让他有任何接触外面的机会。即便如此,他也很快找到反抗办法,那就是拒绝我送来的一切东西,包括食物。 饭菜就算放坏了言挽也绝不会尝一口,更罔顾那些他该吃的药,哪怕我强灌下去,不出一会儿他就想办法自行催吐。长此以往,这招终于让我败下阵来。可我没打算就此放弃。 我请来了当年的高中同学杨润。 彼时的杨润已是业内颇负盛名的外科医生,名下有多家自己的医疗机构。得知我的情况,千里迢迢从京市赶到桐城,摇身一变成为了我的常驻私人医生,二话不说接手了言挽的主治工作。 一开始杨润拍着胸脯自信咧咧地表示,区区一个病人,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儿。 结果刚来那段时间,他被言挽误以为是我在外头的相好,说我居然敢直接把人带回家里挑衅他,气得从三楼阳台跳了下去,当场昏迷。 把才来这边没几天的杨润吓得魂飞天外。 言挽一康复,我立马让他搬到了两公里外我名下的另一套房子那儿去。 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么一来,言挽果然不再因为这事闹腾。 只是旧的问题虽然解决,新的麻烦却油然而生。 中午时分,言挽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醒过来。 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连扯带抱拉到更衣室,算上捯饬的时间,统共不到一个小时。过程中言挽懵懵然的,仿佛睡不够的模样,当镜子里焕然一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久病之后,脸色和白玉一般无二,只是由于最近血气的加持,白中隐隐透着微粉,倒也不是全然的毫无生气。因为面庞清瘦,原本精致的五官就凸显得尤其深邃,活脱脱的一尊瓷偶,堪称造化神工。 那双漂亮的眼眸冲我眨了眨,目光随之缓缓降落在我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带你去个好地方。”我神秘地道。 他不明所以,跟着我上了车。 许是脑袋里的雾水太多,一路上,言挽都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偶尔开口,也只是问:“快到了吗?” “没有,宝贝儿。”我笑笑。看到后视镜里言挽呆愣的模样,心中直犯痒。如果不是在开车,我真的要扑上去。 随着车缓缓停下,言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我并没发觉这一点。兀自拉开车门,行绅士礼邀请他下车。 “宝贝儿,我们到了。” 言挽没看我,而是直盯着面前的房子,这里曾是我们一同生活过的地方,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和他有了第一次,现在想想满是温情。他看了很久,面露怨色,“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我丝毫未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怨怼,还沉浸在回忆,“还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 “够了!” 我怔住。 乍时,言挽失控。他泪流满面,一边暴怒地冲我吼:“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你嫌我不够耻辱嫌我活太长了是吗?我已经快忘了你还要逼我想起来!你到底想要怎样?!!——” “……” 我一时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一阵歇斯底里咆哮,仿佛抽干了他的灵魂。言挽发泄完后,直接晕了过去。 ovo能看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Chapter VI 第7章 Chapter VII “看到了没,就他,看书那个。” 顺着陈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有一个男生,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不知资料还是书本,正研究的全神贯注。 我挑眉,“就他?” “没错。”陈磊抬头张望,压低声音说,“我观察了好久,这货绝逼是大一新生当中最好看的。你不老自诩魅力无限男女通吃吗,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拿下他。” 陈磊一脸坏笑。 我“切”了声,满是不屑,“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要是赢了的话,我给你洗一个学期的衣服。”陈磊怂恿道,“怎么样?” 我假装思考,作出并不满意筹码的样子,陈磊见我犹豫不决,立马狠下心来,加注,说:“再把我家里那套手办送给你。” 终于听到我想听到的。 “成交。”我干脆道。 怕他反悔,这次我一秒都没耽搁的赶紧答应。 意识到被套路的陈磊翻了个白眼,很快,情绪随之浮上脸,那表情大概在嘲讽我:八成你也追不到。 论起我谈过的女朋友,没有十也有八。 追男的,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不过依据我积累丰富的经验看,男女其实都一样,最关键的不是性别,谈恋爱享受的主要还是恋爱中的刺激过程。 我微微一笑。 起身,朝那男生走去。 他或许也没想过,我拿完书会恰好坐在他旁边。 中间只隔了一个空位置,有意拉近距离的同时,却又不让他看出端倪来,保持着一定的社交尺寸,营造出一种陌生人之间应有的边界感。 所以他只看了我一眼,没做多想便低下头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他真的相信只是偶然的巧合。 我没有着急进行下一步举措,而是捧着书装模作样的翻阅起来。这个时候如果贸然搭讪,显得目的性太强,就等于告诉他我前面是在故意为之。 那本被我随手拿来打掩护的书有点厚度,我翻看良久,知识倒没看进去多少,心里一直在默数时间。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桌上的手机亮了。我拿起来看了眼,果然是陈磊发来的消息。他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问:还不主动,在等什么? 明知他就在不远处,却不能抬头和他眼神交流,否则一定会引起注意的。我轻描淡写回复:你先别着急。 你真磨叽。 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来吧。 【拜拜.jpg】 随后,那边传来推门出去的动静。 我凝噎。 这才哪到哪。 连这点耐力都没有,真是活该母胎单身二十年。 我放下手机,接着看书。 从头到尾,那个男生似乎并没留神我,头都没抬过一次。 我感觉口渴,上饮水机那接了杯水,喝的同时悄悄用余光观察他。只见他边看书边在一个本子上写什么,专注的要死,笔簌簌的停不下来。 这么刻苦呢。 我暗暗腹诽。 忽然间,心生一计。 端着杯子,走过去。 就当我准备落座原位的时候,脚下猛地被什么一绊。 失重感袭来,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一边栽倒,那杯脱手的水就势泼了出去,全洒在那个男生的脸上、身上。 “哐当”—— 巨大的动静乍时引得所有的目光。 他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却没顾得上生气,而是毫不吝啬伸手要拽我起来。借着力道我起了身,见他狼狈的样子,我赶忙道歉。 “没事。”他淡淡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在安抚人,柔声说道:“你别在意。” 我掏出纸巾递给他。 男生接过去,擦干头发和脸上的水渍。 这才得机会,光明正大打量起他。 男生的五官精致,和我日常接触的所有人都迥然不同,是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漂亮,比在大荧幕上见到的明星更甚。 当我真正看清楚他的脸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黯淡了。 陈磊那小子果然没骗我。 这时,我才意识到,那些刚才因为噪音而纷纷投来目光的人,现下几乎无一例外都在盯着他的脸看。 而男生,他似乎不喜欢被人紧紧注目,被当成视觉中心的感觉,发觉四周都在看他后,匆匆收拾完东西就要逃离这里。 我生怕错过这个绝佳良机,下意识拉住他,“你的衣服被我打湿了,跟我去换一件吧,我宿舍离这栋楼近。” “谢谢你,不过不用,我回头吹干就好了。” “那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把衣服给我洗就行。” 看得出他急切想摆脱这个地方,闻言短暂犹豫了一下,便撕掉一页笔记本纸,匆匆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忙不迭溜了。 我看了眼纸条上的数字,又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慢慢攥紧。 电话是在隔天打过去的。 手机震动了好几秒,那边才接通。接着,听筒内传来一道略有稚气的清朗嗓音:“……喂?” “是我,同学,还记得我吗?昨天在图书馆……” “哦,是你啊。我记得的。不过……”他顿了顿,说,“衣服已经被我洗干净了。” “这样啊。”我飞速思考,“实在很对不起你。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出来吃饭吗?” “谢谢,不过你不用这么客气的。”他极其彬彬有礼。 “这不是客气,就当是我给你赔礼了。”我持续拉扯,道。 那头沉默了一瞬。 “今晚我可能……有点事来不了。” “啊。” 我表现的很失望。 实则是真的失望。 那边说:“抱歉。” 我赶紧道:“哪有的话。那行吧,我先不打扰你了。回头有空再见。” “再见。” 挂掉电话,心想这人是块分寸感极强的木头。 碰巧这时,陈磊回来了。 一见我,就神兮兮贱嗖嗖凑上来,“成了吗?” 我摆手:“一半。” “什么叫‘一半’?” “就是快了。” 陈磊嗤笑。“那不就是没成。” “你懂个屁。”我白他,“追人要循序渐进,才不会翻车知道吗?” “呵呵。” 懒得废话。 我已经想到了新主意。 第8章 Chapter VIII 陈磊他们是在一条巷子里堵到人的。 只需一点钱,动动手,男生的家世背景就都被挖了个底朝天,袒露无遗。 他叫言挽,巧的是,毕业那所高中正是我的母校。 父母早在多年前死于意外,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这样兀自成长的野草总是生命力顽强,靠着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他不但成绩优异,考上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名校,还挣到一笔丰厚的奖学金。这足以支撑他两年学费。 陈磊告诉我,这个叫言挽的男生,每周都要去看奶奶。 租住的地方,是相当偏僻的城中村。 他们踩着点儿,在人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逮着了他。 可怜这位乖学生,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从哪里得罪了什么人。 手机上,陈磊发消息给我:“你快来吧,就等你英雄救美了。” 我一看,飞速赶到。 那个叫言挽的男生,窝在墙角,一群人正对他拳打脚踢。 他背靠昏暗的巷角,好像一头被恶狼围殴的羊,被逼到退无可退。 连喊破喉咙发出的呻吟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我作势要报警,“吓”退了陈磊他们。 走上前去。在那一瞬间,恍惚自己是一个救世主下凡。 言挽被我带回在这个城市的“家”。 他不停道谢,同时,又对我的出现感到很意外。我说,我刚从姑妈家往回走,没想到碰巧撞到那群人。防止他继续深究,我适时拨开话题,“为什么你会惹上他们?” 他思绪果然被我牵着走。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你当然不认识。 我故作宽慰,“这种社会上的小流氓都是这样的,没受过什么教育,莫名其妙,路过的人好端端的就容易引火烧身。” 言挽不说话了。 他受到惊吓,精神很不好。 陈磊那帮人没动真格,却也没放水太明显,一番拳脚下来,言挽多少受了伤,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还是有点麻烦。 我给他擦药。 言挽一下脸红,说:“我自己来吧。” 我了然地笑笑,“那行,你自己处理。” 退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笨拙地抹上抹下。 “下午有课吗?” 言挽摇头。 也对,正因为没课,他才会趁此时间出来。 我说:“那你留在这里休息好再回去。” 言挽立马摇头。 他一定是觉得,在别人这里久待不好。 边界感太强的人就是如此,一点点的逾矩都会给他们造成冒犯了别人的错觉。这类人也向来不爱麻烦别人,认为是在消耗别人的时间和精力。 “你的腿,能走么?” 言挽登时凝噎。 脚踝那儿淤青明显,高肿一片,连来到这里都是我背的他。 我乘胜追击,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你就当是在朋友家。”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 言挽虽然很难为情,但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天,我亲自开车送他回学校。 他显然没料到,我居然有自己的车。可转念一想,大四的学生,考取了驾照也不算太稀奇。我告诉他:“以后你想随时坐都可以,我给你当免费司机。” 言挽没听出我话中有话,只是一味觉得不好意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早已耗光耐心。懒得扯皮,开门见山,“看不出来我是在追求你吗?” “啊?” 冲击太大,他在沉默中震惊了好久,最终拍打着车门要求下车。 见他这副反应,我只好话锋一转,笑着说:“开玩笑的。” 言挽有点不信任,还是不由得舒出一口气。 我又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谈吗?” “……” 那之后很长一段日子,言挽似乎都刻意躲着我。 我当然不用想也知道原因。 接下来,我也没再主动去找他。 左不过是当陈磊在旁边贱嗖嗖问起进度时,恼羞成怒地骂一句:“你滚不滚?!” “哎哟哟哟哟,你看你这个人,我才帮了你一个大忙,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帮你已经是违反赌注规则了好不好?你还这样对我。看样子,手办你是没戏喽……” 我没搭理他。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 手办不手办的,对我而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真正让我烦躁不止的,是那个人接连好一阵都没有来找过我。 实话说,我对那张脸是有些钟意的。只不过之前,玩闹的成分居高,一旦有机会静下心来,那些隐隐约约的感情就浮出了水面。 少年人爱贪图新鲜感。年轻,精力旺盛,无时无刻都想寻求要一场痛快和发泄。 闭上眼睛,那个影子总会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像海市蜃楼一样。睁眼,他又消失不见。 我按捺不住,去了一趟大一部。 第9章 Chapter 9 言挽同意我的告白,是在一周后。 也许是我的持之以恒打动了他,总之,我们很快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好的伴侣,至少,我之前从未尝试过这样的。以往我喜欢的妹子,都是大胆、活泼,对待爱情虽然有羞涩,但是也坦荡,毫不掩饰。 这次,大概因为主角是两个男的的缘故,使得我们这段感情充满了不可告人的隐晦与禁忌。同时,更刺激。 尽管我身边的人断言,我们之间这样持续不了三个月以上。 但或许是反骨使然,不知不觉,我们在一起足足一年,把包括陈磊在内的一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爱情能够蒙蔽人的心智,渐渐的,我忘了当初所犯下的罪恶,忘了自己是如何将他捞摸到手的了。 毕业宴那天,我请了所有哥们儿。 一群人高高兴兴的团聚,气氛热烈,想到接下来即将各自奔走,每个人都很珍惜眼下的氛围。 除了言挽。 他一见到陈磊,脸色就阴沉的难看。 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立刻就想起一切,然后再理一理,就彻底明白当年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咬碎了牙,怨毒的眼神盯着我,一字一字:“赵鲤,你好样的。” 我耳边“嗡”的一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他径直走到人群中,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陈磊一个巴掌。 他两眼都在滴血:“原来是你。你们合起伙来……” 陈磊立马看向我,自知理亏,没敢还手,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这场宴席不欢而散。 那之后,言挽删除了我所有联系方式,无论我怎么挽留,都于事无补。 也许是老天不愿意见他离开我,这时候,一个惊天霹雳突尔砸在了他头上。 言挽的奶奶突发恶疾,被拉去急救。ICU里烧钱如流水,巨额治疗费是他同时兼职三份工都付不起的存在。 我得知这个消息,仿佛看到一道曙光洒落面前。 我找到他,告诉他,我愿意拿出一百万,只要他肯回到我身边。 “你想都别想。”他冷笑,“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冰锥一样的话语,扎得我心生疼。 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因为,奶奶的病情加剧恶化,不尽快进行手术的话,随时都会没命。 我始终记得,那天晚上,他来到房门口,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我心底怎样也控制不住的喜悦。“一百万。”他见到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外面天很冷,可他只穿了一件过季的薄外套,站在寒风中,他的脊背依旧笔直,没有一点儿屈服和弯折的意思,可身体还是出于对寒冷的本能而瑟瑟发颤。 “成交吧。” 我两眼弯弯,敞开大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一晚,他丢掉了自己人生中的所有尊严。 可命运这个坏东西,一点儿也没有眷顾他的意思。很快,奶奶去世的消息猝然传来。而他因为要陪伴我,连至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 下葬那天,我看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心里头无动于衷。因为我清楚,自己马上要永远得到他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葬礼结束后,他竟然会选择自杀结束生命,幸好发现的早,撞开卫生间的门时,他已经由于失血过多深度昏迷。送到医院,医生说,再晚几分钟,他就休克而死了。 从病床上醒来的言挽,情绪黯淡,两眼无光。别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再产生反应。我趁机为他办理了休学,从此将他圈养起来。 我对他说:“你只有我了。” 言挽不甘心苟活,无数次的尝试了结自己,可每一次都会被我及时发现。他不知道的是,我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 多次自杀未遂后,他最终好像不得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加上长期以来,我一直反复对他强调:“我爱你。”……慢慢的,他似乎也自欺欺人的,重新承认了我们的关系,和情感。 我知道,他已经受不了刺激疯了。 可是,对我来讲,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 他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下。他则像个听话的傀儡,你只要不停告诉他,你爱他,他就会乖乖的,任由你摆布。 这种完全把握主动权的快感,恐怕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虽然,偶尔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有天晚上,我给他洗澡,他忽然发了疯地反抗我。 那一瞬间,我明白他是清醒过来了。但我说什么也无法容忍他再次离开,于是,我第一次朝他动手了。 他顺着楼梯从二楼摔下去,嘴里不断吐血,意识朦胧,满脸死灰。那次对他造成的伤害实在大,言挽的身体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恢复正常,可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极端的精神状态。对我来说,简直是喜事。 我带他搬离了原来的房子,换了一座城市开始新生活。 我以为,丢掉以前的环境,言挽就会死心塌地跟我好好过日子。 结果并没有。 相反,他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 像个轻飘飘的魂似的,一不留神,就要离开。 杨润奉劝我,最好让他重新回到社会中去,让他尝试重新和别人接触。 我没同意。 因为我心里明白,这样一来,他绝不会再回到我身边。 我将原来的房子重新规划,大改了一番,准备给言挽一个惊喜。 毕竟,那里存载着我们最初的一切。想到那儿,我心里总是满腔温情,依稀觉得,言挽也会这样想。于是到最后,惊喜变成天大的惊吓。 言挽的一通发泄,好像是在变相地诉说这么多年来,他受到的委屈和痛苦。 我把他带回家去。 当天晚上,言挽在家进行了最后一次自杀。 他成功了。 我赶到楼下时,看到他的身体泡在一滩血泊中,气息已然无了。 监控显示,他是从天台跳下去的。从跳下去到坠地,仅仅用了不到一秒。 命运这次好像终于放过了他。 我跪在地上,发出极其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