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变猫后攻了真男主》 第1章 手慢无 穿书两个月，齐峳总算学会了爬树。虽然是被吓上去的。 他今天算好了时间，躲在绿化带里等目标路过，不料却叫身后突然传出的窸窣声吓了一跳，四爪并用蹿上了路边的杨树。 站得高看得远，他趴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枝丫上，没去琢磨自己待会儿要如何下去，而是屏息凝神地望向了道路尽头。 他在等人来。 两个月前，他穿进了一本自己没来得及看完的小说里。这本书是曾经火过一阵的真假少爷题材，流落在外的真少爷是全文主角，集各类美强惨要素于一身，走黑化复仇路线。顶替主角身份的那位假少爷自幼娇纵任性，能力差性格坏，在哥哥们的教唆下把侮辱主角、欺负主角的坏事做了个遍，最后不但被逐出家门，还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出租屋内。 读到这，他忿忿地关掉了页面。虽说故事后续肯定还会出现哥哥姐姐叔叔婶婶大姨大舅等不同“敌人”，可真正夺走主角人生的只有假少爷一人，是受益者又同为受害者的家伙也就仅仅这一个，如此特殊的角色，怎么可以塑造得这么没水平。 吐槽完，他很快便将这本书忘至脑后，不曾想自己居然会穿越到书中的世界，更想不到，他竟成为了那个性格烂能力差死得还快的假少爷。 好在，他穿过来的时间点足够早，假少爷齐峳才十几岁，天资愚钝到根本没人会把他当争夺家产的对手看，真少爷楚峦心也还只是个成绩优异的普通学生，见识未广，资金不足，人脉暂无，更重要的是还没与齐家相认。 一切都还来得及——等等，远处那个身影好像有点眼熟。 齐峳敛起思绪，在树上严阵以待。 现在正值初中部放学，高中的楚峦心不上晚自习，平时也是这时候出校门，他身穿校服，一侧肩膀挎着书包，穿行在人群中。 他身边跟着一个同学，正偏着头滔滔不绝地同他讲话，两人结伴走来，离齐峳所在的这棵树愈来愈近。 树下聚集了几个初中生，他们笑笑闹闹一阵，其中一位无意识地抬了下头，目光就此定住。 齐峳来时还是夏天，转眼已到了深秋，树冠的叶子掉了多一半，他在上面简直无处遁形。 那人拉了拉同伴，抬手指去：“树上好像有只猫。” 刚开始当猫时，齐峳也别扭过。 作为一名穿书者，他在获得原身过去记忆的同时，也理所应当地获得了系统，拿到了攻略主角，活到大结局的任务。 这句话前后半句是个递进关系，大部分小说都有一条铁律，顺主角者昌逆主角者亡，炮灰想要翻盘，最好方法便是与主角建立羁绊——只要攻略了主角，一切困难均能迎刃而解。 齐峳听完，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一说法。原主就是因为成天作死故意跟主角对着干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想摆脱坏结局，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当然是抱紧主角的大腿，讨好主角，赞美主角，跟随主角。 有了任务目标，系统贴心地表示可以为他的逆天改命之旅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比如——改变他的外表，让他变得更讨主角喜欢。 确实有够微小。 但总好过没有。 “为了后续发展能顺利进行，”系统主动解释，“我可以帮你改变样貌，更帅，更高挑，或是更强壮，怎样都可以。” “变成什么样都行？”齐峳仔细想了一会儿，“那我要宝石般明亮的双眼，柔软的身躯，超强的体能。” “没问题。”系统的电子音听起来冷静且专业，“我懂，美丽的外表是男人的勋章，如此一来主角喜欢上你的几率一定会大大增加。” “什么喜欢我？我还没有说完。”齐峳继续掰着手指提条件，“还要加上圆圆的短脸，Q弹的肉垫，油光水滑的毛发……” 系统：“等等、你这是……” “是猫。”齐峳斩钉截铁，“请把我变成一只猫。”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脆弱的。他去拍主角马屁，说不定会拍到马腿上，惹对方不高兴；他厚着脸皮去给主角当小弟，等他没用了，或许就会被扔下；即便他有幸跟主角混成了朋友，他们依然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反目。 可人和宠物就不一样了。本文主角面冷心热，很喜欢小动物，他就这样去找楚峦心搭话，人家不见得搭理他，可如果是一只小猫上前碰瓷，对方肯定会带回家。毕竟，谁能拒绝一只小猫呢？ 等他成了主角的猫，主角一定会悉心照顾他、保护好他。至于怎么和主角解释他的真实身份……他在穿越前看的那些小猫变成人和主人谈恋爱的文章都很受欢迎的。虽然他并没有想和楚峦心谈恋爱就是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齐峳此刻的目标，仅仅是要主角注意到他。 或者说，注意到“它”。 “你们看，真的是猫，还是一只小猫！” 发现猫的初中生表情惊讶，身边的几位朋友应声仰起头，一同热闹地议论开来。人群中有个女生不像其他人那么兴奋，神情忧虑地问：“怎么办，它是不是下不来了啊？” 齐峳很想说，是的。 他小心翼翼地朝下瞧，熟悉的身影总算缓缓走近了，楚峦心混在学生堆里，怎么看怎么突出，仿佛跟其他人不处于同一个图层。 走在楚峦心旁边的同学先被勾起了好奇心，抬头看向树冠，随后便像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般眯了眯眼：“真有意思。” 那人笑了一下，随机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楚峦心，叫他一同抬头看，“猫居然会上树。” 猫当然会了！齐峳不满地甩甩尾巴，他懒得去跟无知的家伙计较，而是满怀期望地盯着楚峦心，看后者应声仰起脸，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他身上。 下一秒，楚峦心轻轻“嗯”了一声，收回视线，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峳望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四肢也随之卸了力，险些一不留神从树上栽下来。 行动失败。现在该想想要怎么下去了。 他重新稳住身形，聚集在树下的几个初中生迟迟未离开，中间那个长得高一点的已经脱下了校服外套，和旁边的同学一人抻两个角，看样子是想试着接住他。 可惜他不敢跳。 暮色四合，有几个学生等不下去回了家，又来了几位路人加入，看热闹的人来来往往，天色很快暗下来，不知过去多久，齐峳终于鼓起勇气，努力从树枝上站起来。 底下的人“哎”了一声，说看，小猫动了。拉着校服的两个学生从发呆中回过神，再次摆好了接应的架势。 可一定要接稳了啊。 再耽误下去就要来不及了，他还有下一步的计划要实施呢。 齐峳自行调整了一下角度，吸气，呼气，再吸气。他狠了很心，冲着校服做的网兜跳下去。 没有落地。 被衣服接住的瞬间，猫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动起来，使他瞬间从衣物的包裹中挣脱出去。伴随着围观人群的惊呼，他前爪搭上了初中生的手臂，后腿用力一蹬，本能地踩着人蹿了出去。 “被它跑了……”贡献校服的当事人叹息一句，略带遗憾的声音散在空中，齐峳沿着路边的灌木丛跑起来，能感觉到习习夜风吹在他的毛发上，他飞快地逃离了现场，想把这一次失败的回忆也一并抛到身后。 趁不再有人注意，他拐进一条小路，在墙边停下。 救命，猫跑起步来怎么也这么累。 默默在心里抱怨完，他恢复成原本的样子，靠墙喘了会儿气。 系统说到做到，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变成了一只猫。 他新奇了一阵，在原主的房间里上蹿下跳，一个不留神踩了空从转椅上摔下来后，他忍着疼，开始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担忧：“可我要怎么变回人？长时间做猫也是很不方便的。” 系统：“你可以选择一个暗号，你说出来或者只在心里想一下就能变身。” 齐峳想了想说：“那就……‘救命’吧。这样至少可以帮助我在遇到危险时脱身。” “没问题。”系统不带感情的机械音听着很是可靠。 夜渐深，齐峳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主角家走去。赶路的时候，人还是比猫的四条小短腿方便多了。 经过前段时间的蹲守，他已经初步摸清了楚峦心每晚的行动轨迹。 放学后，对方会和一个朋友同行一段路，两人在岔道口分开，朋友被豪车接走，他步行去家附近的便利店打工。 齐峳曾以猫咪形态在店门口偷窥过，楚峦心做的是收银和整理货架的工作，十二点一到，他会和下一位同事换班，带着一兜临期食品走路回家。 今天在树上耽误得久，齐峳赶到那家便利店时，楚峦心正系着围裙站在收银台后，错过了上班，之后就要等好长时间。 齐峳以前也遇到过这类情况，为了打发时间，他去过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去过KTV，也去过网吧。 可晚上吃快餐会胖，ktv太吵，网吧烟味重，哪个都不算好去处。 他犹豫片刻，到不远处的小饭馆点了碗面慢慢吃完，随便找家旅馆开了间钟点房，在浴室洗过澡后瘫在床上静候时间流逝。 原来的齐家老三肯定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系统说，原主的灵魂已经被召去其他世界完成别的任务，这边的烂摊子只得交给穿越者收拾。 原主今年十七岁，上私立高中，是齐兆峰的第三个儿子。他大哥齐嵩已经开始到家中公司实习，人人称赞，二哥齐嵘考上了知名大学，成绩优异，两人均是人中龙凤，未来可期，以后谁继承家业都不奇怪。 而他，年纪最小，又着实没什么才能，父母已养成两个优秀的儿子，对他这个老三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末子嘛，要求不用那么高。 可是为何连名字都起得如此敷衍。 嵩，是高大之意。嵘，形容才气、品格不凡。 齐峳还是读者时拿不准“峳”字的读音，曾特意查过。“峳峳”是传说中的怪兽名，头上四只角，长得像马。 太过分了吧，绝对是作者的恶趣味！ 相比之下，主角的名字明显起得用心多了。峦心啊峦心。 楚峦心零点准时下班，齐峳提前出发，打算到对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天空飘起了雨，他贴着商铺在屋檐的遮挡下走了一会儿，确定周围空无一人后变成了猫。 系统给他的金手指很是神奇，每当从猫变回人，他都能重新回到变身前的状态，身上的衣服物件一个不少。为了今晚失败后也能干干爽爽地回家，他决定牺牲猫形态，不让原本的自己淋到雨。 小猫毛发浓密，水珠落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齐峳熟练地跑起来，先楚峦心一步到达路口。 夜深人静，路上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朝他走来，他先是蜷缩起来，摆出一副很可怜的流浪猫姿态，却又担心自己这样在黑夜中不够显眼。 待对方走近，他伸展开四肢趴伏在地上，夹着嗓子叫了一声，以此彰显存在感。 “呜哇。” 咦，怎么不是“喵”？他的叫声好奇怪。 齐峳因自己发出的声音愣了一秒，有点难以接受。 好在，这一声成功传进了楚峦心的耳朵，他真的停了下来。 齐峳重振旗鼓，心一横仰倒在路边，四脚悬空露出肚子，还晃了晃尾巴。这样应该足够可爱了吧？他现在可是小猫！ “……”楚峦心默默盯着他，一动未动。 唉，果然没那么顺利。齐峳挣扎着翻过身，迈着四条短腿去蹭身边人的裤脚，这下对方终于有了动作，楚峦心后撤了一步，接着从他身旁跨过去，抬起下巴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齐峳顾不上挫败，连忙从后面追上去，一人一猫你追我赶走出一段距离。前方就是楚峦心家所在的楼口，眼看对方即将到终点，他又急急地“哇呜”了两声，楚峦心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给了他一个模糊的侧脸。 但也仅限于此，他垂头丧气地望着对方消失在楼口，雨比刚刚大了些，毛发吸饱了水，每走一步，身体便沉重一分，齐峳甩甩头，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该回去了。他大脑放空地走了会儿，视野被灯光点亮时才发觉自己竟无意间来到了楚峦心打工的便利店。 夜班的员工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戴眼镜，低头盯着柜台下面看，有人进来了也不抬头。 上班摸鱼，肯定是在偷偷刷视频。齐峳暗忖，这倒是给他行了方便，他躲到招牌的阴影下，找准机会变了回去。还好人类形态没被淋湿。 做回自己，齐峳大摇大摆进了门，店员看也不看，果然对他没兴趣。 他在伞架前纠结一番，最后挑了把最便宜的透明伞，齐家给的零花钱多到超出他的认知，他还不习惯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短期很难变得大方起来。 付好钱，他撑着伞准备去路口叫车，走出一段路，雨滴打在伞面的声音愈发密集，时不时有风涌来，他要双手共同握紧伞把才能保证珍贵的新伞不被吹飞。 两只手都被占用，这样就不方便掏手机了，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齐峳默默叹气，伞在风中狂抖，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他在伞翼与地面的空隙中看到楚峦心正沿着绿化带踱步。 一定是楚峦心没错。最近两个月来，齐峳几乎每一天都在不同的位置、以不同地视角看着他。楚峦心走路背总是挺得很直，双眼从来目视前方，似乎任何事物都无法干扰到他、使他停下步伐。 发现目标的瞬间，齐峳下意识地朝对方所在的位置走去，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他在楚峦心面前定住，将被风刮翻一半的伞面罩在对方头顶，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找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手慢无 第2章 登堂入室 楚峦心没有回答。 水珠自发梢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肩膀，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伸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脸色淡白，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齐峳又问了一遍，没人理他也不气馁，他整理好雨伞，给两手空空的楚峦心遮雨，“需不需要帮忙？” 楚峦心淡淡地瞥他一眼，依旧一语不发。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冷主角吗？都不理人的。 齐峳会突然跑过来和楚峦心搭话完全是出于冲动，毕竟对方一个人站在雨中的身影看上去是如此单薄而无助。 果然，“卖惨”是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好手段，可惜他原本希望的剧情走向是主角来收留可怜的小流浪猫，而不是他在暴雨中给楚峦心撑伞。 “我对周边很熟的，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找到了。”他将伞朝旁边倾斜了几分，露出自认为友善的笑，“这么大的雨不带伞怎么行？虽然我这把也是刚才临时买的，还很难用，但总比没有要好一些，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 他视线下移，注意到楚峦心身上仍穿着校服，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微微侧了下身，面向路边的绿篱。 齐峳不明所以地等了片刻，听到身边的人忽然开口：“猫。我在找一只猫。” “哦！找猫啊。”齐峳立即点头，继续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我最了解猫了！” 说着，他把伞柄塞进楚峦心手中，自顾自地猫下腰在矮树丛间探查。 最近他的确常来，对附近能藏身处了如指掌，他迅速将自己做猫时躲藏过的地方搜索一遍，没发现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迹。 他直起身，这才想起来问：“那只猫长什么样子？” 对方迟疑了一瞬：“……白猫，脸有点黑。” “个头有多大？” “很小。”楚峦心或许是像比划一下猫的长度，伸出手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正举着伞，脸上闪过一丝怔愣。 齐峳没等到具体的答案，但并不在意，丢下一句“我再去那边看看”便迈出了步子，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他必然是要把猫找到的，楚峦心跟在他身后，反倒成了帮忙打伞的那一个。 “没有啊……”又仔细搜寻过一阵，别说猫了，根本一根猫毛的影子都找不到。平时他在附近边等楚峦心边闲逛，经常会看到几只除自己外的小猫，现在怎么全都不见了踪影？ 真不知道楚峦心看上的究竟是哪一只。 齐峳挽起湿掉的裤腿，正打算深入草坪接着找，楚峦心拽了拽他身后的衣角，语气淡淡地，说：“算了。” “别呀，我再找找，说不定就在附近呢。”齐峳连忙回过身，有点难以接受自己竟什么忙都没帮上，虽说今晚的相遇是个实打实的意外，可他还是很想在主角面前留个好印象的，“你上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几分钟前。”楚峦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它跟我到楼口，等我再出来就不见了。” “这样啊……”齐峳所有所思地点点头，尽量不把一筹莫展的心情表露出来。在他的印象里，自楚峦心下班后他就一直在尾随，其间并没有看到什么白猫呀——咦。 身边刚刚还兴致勃勃的人突然沉默起来，楚峦心犹豫了一下，打算将伞递还给对方。 伞下的空间本就拥挤，他上前一步，谨慎把握着两人见的距离，身前的陌生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虚虚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楚峦心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一无所获，只好将目光投回那人脸上。 这位热心肠的陌生人几秒钟前还笑容满面，此刻却没什么表情，双唇抿紧，鼻梁亮起一道路灯打下的高光，将他的侧脸与夜晚清晰地分割出来。他许久未再说话，眉心拧出了一个浅浅的小窝，眼中空无一物，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齐峳心想，完蛋了，原来楚峦心要找的猫其实是他。可他此时正站在人家身边，相隔这么近，还共撑着同一把伞，他怎样才能自然地变成猫？ 思索未果，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正好与身旁的人对上了视线。 “不用找了。”楚峦心将伞递给他，后退几步，全身再次暴露在雨中，“今天谢谢你。” 没等他出声制止，对方便毅然决然地转了身，像之前许多次那样，留给他一个朦胧不清的背影。唯一的区别就只有他现在是人类形态这点了吧。 深夜，暴雨，一人去一人留。如果是偶像剧的话，这时候他应该追上去吧？ 齐峳收起伞，没忍心丢，给它找了个角落放好。 短短几分钟，他的头发便开始滴水，救命，这下变回来后只能先找地方洗澡了，衣服也要换新的，他可不想浑身湿漉漉地回齐家。 已经变得湿漉漉的小猫在雨中狂奔，齐峳用尽全身的力气，总算在楚峦心进家门前追了上去。 他叫出一声，这次的与“喵”很像，楚峦心果然回了头，他抬起两条前腿跨上一层台阶，停顿一下，再艰难地把后腿也并上来。早知如此，应该提前练习一下怎么上楼梯的。 齐峳暗自后悔，七扭八歪地坚持上了几级，他专心致志地驯服自己的四条腿，没有发觉一道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下一秒，他四脚离了地，楚峦心用虎口卡在他的前腿下方，将他拎了起来。 哪有这样抱猫的！ 齐峳不舒服地扭动身子，耳朵灵敏地捕捉到对方的抽气声，他怕楚峦心一个不高兴把他丢下，当即不敢再动，就这样被带上了楼。 楚峦心一手撑着他，一手拉开粘满小广告的铁门，伴随着合页的响声，映入眼帘的是间一居室。齐峳挨个看过去，屋内的大件家具基本只有床、书桌和衣柜这三样，窗户开着，临近的一小片地板已满是水渍。 托在他胸口的手一松，他便落到地上，楚峦心拉开侧方的推拉门，里面的空间大概是洗手间和浴室，不一会儿，对方拿着一条毛巾出来，胡乱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 齐峳伏下身子，安静地盯着房间的主人，吸饱水的毛发过于沉重，他连保持四脚站立的姿势都有些疲惫。 楚峦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怔怔地看着眼前缩成团装的生物，随后又看了看手中的毛巾，最后，他缓缓舒了口气，从旁边柜子里拿出条全新的。 齐峳老实地趴在地上任由对方给他擦毛，楚峦心拙劣的手法让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破抹布，即便如此，他依旧一动也不敢动，努力维持乖巧懂事的形象。 时间一长，他渐渐习惯了这种揉搓，毛巾摩擦过的地方变得酥麻，有种介于疼与痒之间的奇异触感。 他眯起眼睛，听到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一声，为他擦身的动作也随之停下，楚峦心把毛巾丢在一旁，转身进了刚才的推拉门，不一会儿举着把吹风机回来，插好电，蹲在他身边。 齐峳被吹风机的嗡嗡声震得头脑发蒙，背上的毛多半已经竖起来了，还好他仍拥有人类的意志，在狂风中乖乖被楚峦心拎起一条前腿。 楚峦心吹起毛来还是很细致的。齐峳配合着轮流抬起前肢，琢磨对方会怎么吹他的后腿。不会也是要像刚刚那样拽着吧？虽然他现在是猫，但这个姿势还是有点…… 事实证明，他低估了主角的应变思维。 楚峦心单手持吹风机，另一只手握住他两只前腿，稍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令他从趴伏变成了两脚直立，整片肚子全暴露在对方面前。 现在的姿势也不怎么样。如果是真正的野猫，这时候早就该把楚峦心的脸抓花了。还好他是人。 正因为是人，齐峳此刻的心情格外微妙。楚峦心给他吹完毛，把手放在他肚子上确认毛发干湿程度的动作令他双耳直抖，停留在他腹部像是分辨猫咪性别的视线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了。”楚峦心收回目光，把吹风机放回原位，湿毛巾则随手搭在晾衣杆上，他来到窗边，总算注意到了窗户的异状，抬手将其关紧。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在，齐峳判断他是在自言自语，毕竟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会和宠物讲话的那类人。 楚峦心以前肯定没养过猫。他找出两个塑料碟，一个盛满水，另一个放上从便利店拿到的火腿肠，估计这就算是他给新家庭成员准备的晚餐。 紧接着，他把两件器物放到房间的角落里，默默注视了片刻，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有些破旧的衬衣，将其平铺在水碗旁。 然后，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齐峳望着自己简陋的生活用品，顿时感到前途堪忧。他是不是真的……选错路线了？ 做完这番准备，楚峦心仿佛彻底忘记了猫的存在，转身背对着窗户开始脱校服。 齐峳这时才发现，对方家中竟然连窗帘都没有。他记得原文中有提到主角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住，但不至于会困难到这种程度吧？还有，他从几分钟前就感到有股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冷风掠过他身上，把他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毛都给吹凉了。 他往窗边踱了几步，确认是窗框间有条小缝，外面一片漆黑，楚峦心的背影倒映在玻璃上，瘦得肩薄腰窄，连屁股和大腿上都没什么肉。猫猫教在上，天地可鉴，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 楚峦心脱到身上只剩一件，抱着湿衣服进了洗手间，少顷，里面传来一些水声，听起来不像是花洒发出的，齐峳猜测，他可能只接了一小盆水，把毛巾打湿后简单擦拭着身子。 要是他从一开始就出生在齐家，肯定不会住这种地方。至少他可以在淋雨之后，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原文中，作者并没有把过多的笔墨用描写在主角过去多么悲惨上，而是全力渲染复仇时的爽感。眼下，楚峦心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齐峳的面前，不是以光芒万丈的“主角”形象，而更像是一个有点笨拙的普通人。 作为假少爷齐峳，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内疚。 没过多久，楚峦心围着浴巾出来拿换洗衣物，这一次齐峳哪里都没看，乖乖闭上眼装睡，等走动的声音停了，对方已盖好被子躺在床上，俨然一副就此入睡的架势。 猫呢，这就不管了吗？看来楚峦心对饲养宠物的理解还停留在“给它水和吃的，有个睡觉的空位就行”的阶段。至少帮忙把火腿肠的包装撕开嘛…… 齐峳吃过晚饭，现在还不算太饿，他没去管楚峦心准备的食物，独自一只猫趴在冷硬的地板上，身下薄薄的布料根本毫无存在感，耳畔凉风阵阵，除了不会淋到雨以外，感觉和睡在野外没有什么区别。 寄人篱下，凡事还是要靠自己想办法。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舒展了一下身子，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床单上，一只脚踩着楚峦心的被子。 楚峦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在月光下显出有些病态的白。 齐峳试着在被角拱了几下，竟找不出一丝可以容纳他的空隙，他嘴巴里发出呼气声，卧在楚峦心枕头边，蜷起身子，打算在这个角落睡上一晚。 第3章 没打算养 好热，好重。 齐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压在底下，两条后腿完全动弹不得。 睁开眼，楚峦心的脸近在咫尺，一只手臂压在他腰间，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奋力弹动一下，只看见毛茸茸的尾巴在眼前晃过。 究竟是因为猫会本能地靠近热源，还是因为楚峦心睡相太差？不然怎么短短一晚，他就处在了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外面的天空已然大亮，没有窗帘的遮挡，晨光大面积地铺洒在床上，楚峦心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自然垂下的睫毛根根可数，投在眼下的阴影随着太阳升高渐渐发生了变化，不知过去多久，齐峳仍没有找到完美脱身的办法。 他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就算是主角也该乖乖去上学，可楚峦心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难道是昨晚太累了？ 齐峳心软了几分，决定使用最终方案。 他变回人类形态，楚峦心的胳膊依然搭在他身上，很轻，跟刚才那种令他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完全不同。 小小的单人床盛两个人还是有些勉强，还好对方睡得正熟，齐峳小心地把楚峦心的手抬起来，慢慢放到床上，自己则迅速爬起来。很好，既没有暴露，又解决了起床难题。 只不过刚才的触感好像…… 他不放心，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轻轻碰了碰楚峦心的手臂，果然不对劲，做猫时察觉不出，可用人类的身体一碰，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比他高上不少。 昨晚楚峦心又是打工又是淋雨，回家后还要先帮他吹干再换衣服洗冷水澡，不着凉才怪呢。 怎么办？ 齐峳变成猫跳到床上，伸出爪子戳戳楚峦心的脸，又用头去顶，扑到对方身上踩了几下……通通没反应，自己反倒累得够呛。 他坐在枕头边忧愁地看着楚峦心的睡脸，心里产生一丝动摇，要不干脆别叫了，上什么学，病人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可这个人现在睡这么死，不会是已经晕过去了吧？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会出事…… 思绪被一串铃声打断，他望向音源处，楚峦心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铃声响了几下，停止，又响，再停止。断断续续几次，齐峳心想打电话的人真是好有毅力，他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楚峦心，认命地跳下床，变人，到桌前拿起手机。 楚峦心的手机居然没有锁，他不敢真的接通，待对面的人挂断后，他点出键盘在输入框内打字。 打电话的人备注是全名，叫廖南晨，在小说中有出场。设定上，他是主角从小认识的朋友，富二代，在主角的复仇之路上帮了许多忙，是楚峦心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齐峳想，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廖南晨大概就是昨天和楚峦心一起出校门的人。既然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学生时代每天一起上下学很正常。 只是原文中并没有明确写出主角高中时期的故事，齐峳不知道这两个人现阶段的相处方式，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他斟酌半天，最后只发出去一句话：“我发烧了，帮我请假。” 言简意赅，还带句号，应该蛮符合主角高岭之花的人物形象吧？ 发出的信息很快有了回复，这位朋友显然是个话痨，一分钟内连发十几条，大意是：怎么会这样？严重吗？有药吗？我去给你买点吧！ 齐峳注意着床上楚峦心的状态，把手机音量降低到零，新消息全都放着没管。 毕竟如果只有一条消息，楚峦心看到后可能会误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无意间回复的，可他要是跟廖南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那绝对会变成灵异事件。 之后，齐峳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摸索一阵，没找到存放药品的地方，他绕到楚峦心身后，用手背轻轻贴了下对方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很烫。 他原地纠结许久，静悄悄地开了门，准备出门买点退烧药。 临走前，他在房门上动了手脚，防止它意外关闭。 这时候他一心想为楚峦心做点什么，根本没余裕思考等回去后他该怎么让对方把药吃下去。毕竟他在楚峦心心里还是一只猫。 齐峳本想快去快回，到了药店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自动关了机。他厚着脸皮借了充电器，并在手机充电期间认真听完了店员的一连串推销。 为报充电之恩，齐峳大方地买了店员推荐的所有药，还拿了两个退烧贴，一盒蒸汽眼罩。楚峦心家没窗帘，以后戴上眼罩睡觉不至于被光线刺醒。 付完钱，他拎着塑料袋慢慢往楚峦心家方向走，这才担心起要怎么把药送出去的问题。 假装新搬来的邻居，登门问好，顺便拿出袋子说哎呀我看你脸色有点差刚好我这里有退烧药你快拿去吧哈哈……不行的吧。 他继续朝楚峦心家进发，却发现到前方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身影，个头高挑，头发染成咖啡色，走起路来手里的袋子一晃一晃。 那个人在他的视野里停留了几秒，身形一闪，进了旁边的楼口。楚峦心的家就在那里。 齐峳当即有些警惕，快走了几步跟上去，对方上到最高层，停在靠近楼梯的那个门口，齐峳与他隔着一层半，抬起头通过楼梯的缝隙观察他。 那个人习惯性地敲了两下门，接着动作一滞，注意到房门只是虚掩着，便直接拉开。齐峳清楚地听见在他进去时问：“怎么不关门，难不成是专程迎接我？” 谁迎接你了……偷听完，齐峳当场有些心气不顺，他认出对方就是放学和楚峦心走在一起的那个。 原来廖南晨发的消息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人真的来送药了，甚至还是逃了课过来的。要想成为主角的朋友，就得做到这种程度吗？ 齐峳心情不佳，提着塑料袋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选错了，靠变成猫唤起主角同情心这招一点用也没有，楚峦心现在根本不认识他，他没有任何理由进到对方家里，买的药也送不出去，只能站在门外听墙角。 楚峦心应该是醒了，可能是因为嗓子哑着，基本听不到声音，全程就只有廖南晨一个在不停讲话。 不知楚峦心问了什么，他语气突然变得很惊讶：“猫？什么猫？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猫了，我怎么没看到！” 齐峳就站在门外，大脑有点宕机。 “我真没看到什么猫。”伴随着脚步声，廖南晨离门口越来越近，“是不是趁你睡觉跑出去了？” 齐峳拎袋子的手紧了紧。 “哎，你别动啊，我去帮你找找好了。”对方的手按上门把，生锈的合页响起噪音。 门开了。救命。 齐峳奋力从塑料袋下钻出来，听见头顶传来“咦”的一声。 很快，他感到脖子后方的皮肤一紧，廖南晨揪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面露喜色：“居然真的有只猫。” 那人兜住他的后腿，把他死死窝在自己怀里，又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袋子，邀功似的回了屋，“肯定是趁我开门进来时偷溜出去的，还有这个，你的药。” 楚峦心坐在床上，上身穿了个皱巴巴的T恤，腰部以下仍藏在被子里，他捂住嘴轻咳了两声，哑着声音问：“什么药？” “乱七八糟的药。”廖南晨翻着看了看，齐峳趁机从他臂间跳下来，“都说我给你带了，怎么还自己买。” 楚峦心脸上浮现出疑惑，廖南晨挺机灵，看破了这点，奇怪地问：“不是你点的？我以为是你叫的跑腿，还在想这人怎么把药扔地上就走了。” “不是。”楚峦心没再说什么，视线往桌上落，廖南晨立即把他的手机递过来，他解开锁随意地瞄了两眼，在齐峳心提到嗓子眼时放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廖南晨很狗腿地给楚峦心烧了热水，监督他吃了药，随后注意力才飘到角落里的塑料碟上：“火腿肠太咸，最好还是给它吃猫粮，猫碗要用陶瓷的，不然下巴会变黑，就丑了。” 说着瞥了地上的齐峳一眼，“不过它脸本来就有点黑。” 齐峳弓起背冲他喵喵叫。 廖南晨觉得好玩，被逗笑了。 他环顾四周，开始点评起来：“地上这垫子是什么，衣服？猫喜欢住纸箱，没有猫窝可以，给它找个没用的纸箱好了。猫砂盆怎么也没有？峦心，之后你可得好好检查一下，它很可能已经偷偷尿在什么地方了。” 短短几句话，气得齐峳想扑上去挠他。 “但猫砂还挺贵的，一会儿我找人先送几袋来，顺便把我刚才说的这几样备好。还有就是平时开关门要小心，别像今天一样……” 他还在滔滔不绝，楚峦心捧着马克杯，边捂手边小口喝着，闻声抬了下眼，淡淡地说：“不用。” 顿了顿，补充上一句，“没打算养。” 齐峳没闲工夫生气了，他愣愣地盯着床上的身影，尾巴耷拉下来，耳朵慢慢向后撇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没打算养 第4章 抢手货 “你不养？”廖南晨则独自开朗，“那我带回家好了，我很懂猫的！” 挑拨离间！趁虚而入！齐峳睁圆眼睛瞪他。 廖南晨反倒觉得有趣，蹲下来伸手想摸他的头，被他灵活地一侧身躲过去了。他忘记自己的爪子从门外踩过，奋力一跃跳到床上，踩着被子凑近楚峦心，用头轻轻顶了一下对方露在外面的手背。 “它还挺亲你的。”廖南晨笑完，背过身去打电话，好像是在叫人准备什么东西，齐峳没认真听，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峦心身上。 他蹭完一下，见后者没反应，便抬起两个前爪搭在楚峦心藏在被子里的腿上，交替着踩来踩去。 他本身就喜欢猫，因此才会跟系统提出这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主意，亲自变成了一只小猫。猫嘛，当然是踩奶的时候最可爱了。 这招似乎有用，楚峦心垂下眼帘看他，虚握着的手指动了一动，他立即心领神会，把毛茸茸的脑袋昂起来等待被摸。 期待的触感并未来临，楚峦心的手指在他脸旁匆匆刮了一下便停止，顶多只碰到了胡子。这人怎么回事，面前守着只小猫，竟然能忍住不去摸。 与此同时，廖南晨打完了电话，视线投过来，乐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它？但你现在连照顾自己都很勉强，我先带走帮你养几天，等你病好了再连猫带猫碗猫砂盆给你送回来。” ……战友！大好人！齐峳支棱起耳朵，对旁边这人改观了一点。 廖南晨是主角朋友，他先潜伏过去获取点情报也是好的，曲线救国嘛，而且和楚峦心分开几天，对方说不定会开始想念他，这叫……欲擒故纵，对。 不过，廖南晨是富二代，住的地方肯定机关重重，到时候他想偷溜，肯定没有在楚峦心家这么容易了。虽然齐家没人管他，但太久不着家也是不行的。 对于以后的事，齐峳一时半会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廖南晨却已经摇好了人，有个大概二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一手提着猫箱，另一只手上是保温袋。 “谢了驰哥。”廖南晨接过其中一个，放在桌上，朝楚峦心抬抬下巴，“给你订了餐，你肯定还没吃饭，就算没胃口也要把里面的粥喝掉。” 楚峦心“嗯”了一声，没拒绝。 齐峳则被那个叫驰哥的男人丢进了猫箱，他没想好要不要逃跑，于是理所应当地没能跑掉。 被带走前，他用爪子扒着门，哀哀地冲楚峦心叫了一声，意思是“别忘了我”，楚峦心怔怔地望着他，不知听懂了没有。 驰哥负责开车，廖南晨坐后座，把猫箱放到了他旁边，齐峳在里面缩成一团，觉得疲惫，什么也没想。 他在路上睡着了，醒来发现猫箱的小门开着，周围没什么声响。他活动了一下僵硬地四肢，探出头来，眼前的景色已然换了一遭。 此时他身处一个大房间里，天花板高得晃眼，离他最近的家具似乎是一张大床。 他迈着步子左看右看，忽地后颈被捏紧，他再一次四脚腾空。 廖南晨很快把他捞住，他被拖着屁股，上半身趴在对方肩膀上，廖南晨带他走到墙边，把他放置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这个是你的窝。” 齐峳在上面踩了踩，很软。 随后，廖南晨把旁边的东西挨个指了一遍：“这是你的饭碗，你的水碗，猫砂盆，猫爬架…餐厅和厕所是不是不能离这么近？”说着，他端起猫砂盆，横跨整个房间，将其放置在对面的角落。 见眼前的人真的把自己当做一只宠物猫在养，齐峳心情有点复杂。他倒是不排斥吃猫粮，可如果真的让他在猫砂盆里给自己埋粑粑……那还是很让人难以接受的。 廖南晨没用笼子将他关起来，他还算自由，象征性地舔了口水后就开始满屋走动。 这个房间看起来像廖南晨的卧室，靠近门口的方向有衣帽间、卫生间和浴室，齐峳朝那个方向走去，用身体挤开半掩的房门，一鼓作气跳上了马桶。幸好有在楚峦心不理他的两个月里认真练习。 他蹲在马桶圈上，“呜哇”地叫了，廖南晨应声而来，一面嘟囔着“怎么跑这里来了……”一面打开门，看到猫所在的位置后明显一愣。 观众已到，齐峳开始表演。他紧张地在马桶圈上原地转身，然后纵身一跃……没上去。他掉到地上，松了口气，接着重振旗鼓，绕到马桶侧面，这次从地面起跳，落到马桶后方的水箱上。 下一步该轮到他用肉垫按冲水按钮了，他在上面来回摸索，却并未发现可以按动的地方。 “你居然会用马桶？”即便如此，廖南晨仍表现得十分惊喜，立刻就将他拎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聪明，不愧是峦心捡到的小猫。可惜按钮在侧面，冲水是自动的，你体重太轻感应不到。” 不愧是你啊，旁边连个人都没有也要拍主角的马屁，这小弟当得也太尽心尽责了。齐峳挣扎了一下，无果，被抱了出去。 廖南晨拿逗猫棒跟他玩了一会儿，便被门外的一个声音叫走，齐峳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休息，目睹对方关严了房门。 门把手对他现在的体型来说过高，他试着蹦了几次，都没能将房门打开。他又怕有钱人家会给房子装监控，不敢轻易变身，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紧紧抱着楚峦心的大腿不撒手才是。 整个下午，齐峳都是独自待在房间里，他吃了点猫粮，拼命练习直到终于学会了按马桶按钮，他累了，便拖着疲惫的身体缩进窝里睡大觉。 傍晚，他被说话声吵醒，廖南晨蹲在猫窝旁，举着手机，用摄像头对着他，大概是在和什么人视频：“可爱吧？我朋友捡到的，但他最近养不了，我来替他几天。” “它的脸怎么是黑的？好好笑。”手机里传出年轻女孩的笑声。 “可能品种就是这样，”廖南晨用空闲的那只手戳戳小猫的脸颊，齐峳不高兴地躲开了，“可爱就足够了。” “确实挺可爱的，你那个朋友还打算继续养吗？” “你喜欢？”廖南晨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主动说，“要是你想要的话我就去问问他。” 齐峳也听懂了，并对眼前这家伙妄图用他来讨女生开心的行为十分不耻，他双脚直立，对着廖南晨的腿部来了一下。 回应他的是两个人的笑声。 “别呀，这样多没诚意，还是我来问吧。”对面女生的声音清脆悦耳，“你那个朋友我认识吗，能不能安排我们见一面？我请他吃顿饭，自己和他说。” “应该不认识。”廖南晨也笑了，“你是认真的？你妈会同意你养猫？” “她才没空管我，这几天齐秉然又犯老毛病住院了，她正忙着到老头子身前尽孝呢，连家都不怎么回。”女生抱怨了一长串，随即又扯回叫廖南晨约猫主人见面的事。 齐峳听完四腿打颤，久久无法回神。他清楚地听到了齐家人的名字，齐秉然是齐兆峰的爸爸，原身的爷爷，也是目前齐家的一家之主，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除了齐兆峰这个儿子之外，老人家还有两个女儿，一个齐若衡，一个齐知澈，听女生话里的意思，她妈妈应该就是齐秉然两个女儿中的一位。可他这两位女儿也都各自有着女儿，光凭一句话的信息，还无法锁定与廖南晨通话之人的身份。 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她是齐家人”这一点，难道流落在外的真少爷楚峦心就这样要和齐家的人见面了？因为一只猫？原作里可没有这种桥段。 也不知道表兄妹之间长得像不像。 齐峳这边没想出个结论，廖南晨那边却是已经聊着聊着把齐家女生和楚峦心见面的事给定下来了，他挂掉视频，紧接着就给楚峦心打了电话，齐峳听不见对面在说什么，只知道廖南晨重复了好几遍“周末”。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齐峳紧张起来，完全坐不住，在廖南晨脚边晃来晃去，对方挂了电话，没发现猫的异常，俯身摸了把他的脑袋便出了房门。 直到深夜，齐峳仍在小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楚峦心和廖南晨是朋友，廖南晨认识齐家的人，两拨人肯定总有一天会见面。但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吧？ 这段插曲因他而起，要想破坏女生和楚峦心的会面，他就得离开廖南晨家。没了小猫，那名女生和主角见面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他要逃跑！ 第5章 猫生智慧 第二天，齐峳趁保姆进房间打扫的时机溜出了门，在廖南晨家展开侦查。 设定上，廖爸爸是本市知名的暴发户，有钱后当即在新城区换了幢别墅，装修走混搭路线，既有木桌木椅木沙发，吊顶和墙面又做了美式风格，齐峳先是贴着墙根走了一阵，看到楼梯后便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他到达一层，立刻就瞥见了这栋房子的大门，四处没有人声，窗户都关着，找不到可以供他逃脱的空隙。他钻到沙发下面躲了一会儿，保姆打扫完楼上，有点慌张地跑下来，还不停地东张西望。 齐峳想，如果他就这样跑走，廖南晨会不会责怪保姆，甚至开除她？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实在狠不下心做出这种会让别人丢掉工作的事。 他正要钻出来，却见保姆拿着个纸箱上了楼，又过了一阵，对方抱着箱子，小心地来到大门前，将其放置在了门口。 随后，她朝着厨房走去，齐峳则爬出来飞奔到箱子旁，想也没想便跳进去。 箱子里有个用纸和胶带缠好的东西，有棱有角的，他用爪子碰了几下，推测里面大概是破了的杯子或花瓶一类。原来保姆刚刚的惊慌不是发现猫不见了，而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满足完好奇心，他正要跳出去，头上却忽然一重，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被砸得有些懵，登时天旋地转，还好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不长，他的身体稳固下来，视野仍是黑的。 待耳边杂音消失，齐峳拼命挣扎了几下，终于从盖在自己头顶的垃圾袋下钻了出来。此时，他大概出于一个公共垃圾桶里，身下是刚才的纸箱，旁边是味道不怎么好闻的黑塑料袋。 他猜想，保姆多半是没注意到藏在箱子里的小猫，把他连同垃圾一起丢了出来。 还有这种好事？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也没怎么经历良心上的煎熬，就成功逃出了廖家。 齐峳来不及庆幸，他纵身一跃，顺利地踩着垃圾蹦到了垃圾桶外，紧接着，他随意挑选了一边，擦着路沿飞奔起来。 别墅区很少遇到行人，就算有，也没人会在意路边的一只流浪猫。 他沿着一条路一直跑，幸运地找到了小区门口。猫不会受门禁的影响，可他担心门口的保安会多管闲事，特意在绿化带里躲了会儿，待对方不注意时压低身子爬出了大门。 之后，他又谨慎地维持着猫的形态赶了一段路，到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变了回来。 手机还剩下一点点电，他叫了网约车送自己回到了他所在的公寓。 他穿书的时间点有些尴尬，记忆里，原主几个月前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想不起来，他只知道原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被大哥齐嵩接进了闲置公寓，从那之后就一直没回去。 这一前情倒是给齐峳攻略主角的大计行了方便，整间公寓除了按时过来帮忙的保洁和厨师，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天天赖在楚峦心那里不回家也没人管，这回他连着失联了一天两夜，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却只有一通，备注是“妈妈”。 陶宁是齐兆峰第二任妻子，也是他后两个孩子的母亲。老大齐嵩为第一任所生，老三齐峳又是个被替换的“假少爷”，到头来，家中竟只有齐嵘是她亲生的孩子。 想到这，齐峳不免有些伤感。 他犹豫了一会儿，给对方回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陶宁声音温柔，语气不含一丝责备：“昨晚去哪了，张阿姨说你没回去吃饭。” “在朋友家玩得太晚，就干脆住下了。”齐峳把想了一路的理由说出口，“现在已经到大哥这儿了，我回来拿书。” “拿书？”陶宁这时才表现出惊讶，“一会儿你要去学校？” “嗯。”齐峳硬着头皮点头，心想他以前究竟有多不着调啊，上个学都让妈妈如此震惊，穿书的两个月间，他可是每天都有好好在学校坐牢，放学了才去蹲守楚峦心的。 只是“齐峳是个笨蛋”这件事似乎是世界的底层逻辑，他也曾想过要从现在开始重新做人，认真学习考个好大学为以后铺路，却一打开书就犯困，单词来回背了十多遍仍是记不住。 见他毫不心虚地承认，陶宁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好”，没再继续问。 齐峳在房间里的大浴缸里放空了一会儿，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装束都换了一遍，从冰箱里搜刮出几片面包。 垫了肚子，他的大脑总算恢复了运转。今早他从廖南晨那儿跑走，对方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找他，说不定还会告诉楚峦心。也不知道楚峦心现在好点没有，用没用他买的那些药。 来这儿这么久，下雨那天是他离主角最近的一次，他想，今天晚上他只再去见楚峦心最后一次，如果对方还是不为所动，他就暂时将任务搁置，另寻出路。毕竟如果连可爱的小猫都不能打动楚峦心，他以自己本来的样子出场就更顶不上什么用了。 即使不攻略主角，他也一定可以找到其他改变结局的办法，他会夹起尾巴好好做人，要是真被齐家赶出去，他就去打零工好了，就像现在的楚峦心一样。 吃完早午餐，齐峳在陶宁的注视下带着书包出了门，整个下午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 他和楚峦心同龄，对方读得是市内最好的学校，他则是靠齐兆峰出钱去了一所私立，课程和普通高中不太一样，但这对他来说并无差别，反正他早把高中的知识忘光了，哪一种他都听不懂。 好不容易耗完时间，他再一次回到楚峦心家门口待命。 到了楼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把书包也一起背来了，连忙跑到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办了存包，出来后，他变成猫蹲在楚峦心家楼口打瞌睡。 他不是故意要睡着的，归其原因，他觉得这和自己变身后的体型有关。从他自身的体验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他明显还是一只小猫，无论什么生物，幼年期总是很嗜睡的，这不能怪他。 猫是间断性睡眠，齐峳闭上眼没多久就醒了，一个人影立在他旁边，把他和进出楼口的人们隔开。 齐峳先是吓了一跳，他现在是猫，身体反应异常灵敏，所以真的原地跳了一下。待冷静下来，他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这张脸很是眼熟。 “它在我这儿。”楚峦心垂下眼帘瞥了他一瞬，握着手机像是在与什么人通话，对面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害他又解释了一遍，“你不是说猫跑了么，它现在在我这里。” 齐峳下意识叫了一声，以表肯定。 楚峦心挂掉电话，抬腿从他身上迈过去，上了几层台阶，又回头看他一眼，停住了。 齐峳马上反应过来，迈着不听使唤地四条短腿追了上去，这回楚峦心没伸手抱他，任由他七扭八歪地艰难爬楼。 楚峦心家的楼层对一只小猫来说实在太高，他每上几级就要先休息会儿，喘匀了气再继续爬。他停下，楚峦心会在上面几个台阶的位置一起停下来，似乎是在等他，齐峳感动了一秒，随后又想，有等我的功夫，你倒是过来帮一下啊…… 进了楚峦心家门，齐峳惊讶地发现对方给他准备的毛巾和小塑料碗都还在，他买的眼罩被放置在床头柜上，其他的药不见了，许是叫楚峦心收了起来。 他跑到楚峦心腿边，伸着脑袋蹭了蹭对方裤脚，楚峦心脚下一顿，待他蹭完又像无事发生一般抬腿走了，真难搞。 今晚楚峦心没去便利店打工，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饭盒，放进微波炉热了热，在一声声喵喵叫中吃完。随后，他便坐在桌前，只开着台灯，对着书本写写画画。 齐峳叫累了，见对方真的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缩在毛巾上蜷成一团。 他又在犯困，其间隐约听见敲门声，紧接着，廖南晨伴随着一阵叮当乱响进了屋。 “你居然真的自己找回来了？”廖南晨吩咐身后的人把他准备的猫碗猫窝等宠物用品放下，楚峦心本就狭窄的出租屋立即变得拥挤不堪。他惊喜地扑上来，用两只手去搓小猫的脸，“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这个品种的猫都这么聪明吗？我看你耳朵尖上的毛也不怎么长啊……” 齐峳还惦记着他要把自己送人的事，用爪子巴拉他的手不让他碰。 廖南晨换了个角度，边挠猫下巴边问：“峦心，它这么努力来找你，这回你肯定要养它了吧？” 将功补过，人还不算坏！齐峳大方地抬头，任他来摸。 楚峦心没有回答，盯着地上的猫窝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你要真的不想养也没关系啦，你已经够忙了。”廖南晨却很快改了口，“虽然我可以偶尔过来帮忙，但养宠物对你来说确实是个累赘。正好我有个朋友也想养猫，你如果不喜欢，要不就送给别人？” 墙头草，见色忘义！齐峳气不打一处来，本能地张开嘴，朝对方“哈”了一声。 “你看，它还不高兴了。”廖南晨只是笑，还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这么小一只猫，让它在外面流浪也太可怜了。” “呜哇。”齐峳应和了一声，他从廖南晨手底下逃出来，跑到楚峦心脚边，像那天晚上一样躺倒，露出米白的肚皮，努力示好。 楚峦心看着他，蹲下，伸出一根手指，犹豫着没有向前，齐峳连忙弓起身子，用肉垫拍在对方指肚上模拟击掌，撞出“啪”的一声。 楚峦心仍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直白如水：“麻烦。” 有存稿但不多，浅攒一下，下周起隔日更，有榜随榜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猫生智慧 第6章 再次再会 怎么会麻烦呢？齐峳不服气地叫了一声，走遍全世界，应该也找不出第二只像他这么听话好养还通人性的小猫了。毕竟他本来就是人。 他既可以做猫卖萌提供情绪价值，还能偷偷变人打扫卫生给主人买药，最重要的是他会用智能马桶，不需要主人给他铲屎，多好！ “哇呜”完，他翻身爬起，快步朝洗手间的位置走去，准备给未来的主人表演一下。 “哦，他要去厕所！”廖南晨一眼看出猫的意图，兴致勃勃地跟上去，并招手示意楚峦心进来，炫耀道，“它真的很聪明，会自己用马桶呢！” 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骄傲啊？齐峳扫了对方一眼，廖南晨没有体味出他的不满，配合地帮忙掀起了马桶盖，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峳没工夫跟这指挥似的动作计较，他跃上马桶圈，把在廖南晨家做过的流程又演示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顺利找到了冲水按钮，自信满满地按了下去。 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他降落地面，昂首挺胸地端坐，等待诸如“好乖好聪明好厉害”等一系列夸奖。 “你看，多聪明多乖多厉害！”廖南晨像刚带领猴子成功钻完火圈的马戏团师傅那般热情夸耀起来。 楚峦心脸上出现了转瞬即逝的错愕，齐峳很满意他的反应，得意地摆了摆尾巴，对方神情恢复如初，沉默了几秒，叹息般道：“浪费。” 廖南晨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它在外面流浪是浪费，该带它去学钻火圈才是。” 楚峦心的目光在一人一猫上逡巡一遍：“浪费水。” “……”齐峳尾巴不动了。 “它好像呆住了。”廖南晨笑着摸了摸猫的头顶，“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至于我朋友那边我就先替你回绝吧，不过她这个人边界感很弱的，还很倔，之后多半会求我带她来这里看猫。” 楚峦心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目送对方出了门。 咦，这就结束了？齐峳一只猫蹲在洗手间不敢动，廖南晨没把他带走，还说了“回绝”，意思是要拒绝那个想领养他的齐家女生？这么说，他可以留在楚峦心家里了？ 他没搞懂，明明楚峦心又是“麻烦”又是“浪费”，看起来很嫌弃他似的，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赶走呢？ 一声脆响，楚峦心给房门落了锁，回到房间里整理廖南晨拿来的东西。陶瓷的饭碗和水碗一蓝一绿，柔软的猫窝，猫玩具猫粮猫零食……因为目睹了猫会用马桶，所以没准备猫厕所。 还好没有，楚峦心狭小的单人间里哪盛得下这么多东西。 齐峳乖巧地坐在角落看楚峦心收拾东西，之前的破碗破抹布被淘汰了，他的新窝在远离窗户的那侧，紧挨着床头柜，这样他就不会冷了，楚峦心还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穿旧了的睡衣放进窝里增加保暖。 待对方铺好后，他矜持地迈着四条腿走过去，试探地看了眼楚峦心，小心翼翼地在新家趴好。软软的，真不错。 齐峳在窝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他被楚峦心洗漱的声音吵醒，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楚峦心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齐峳轻轻叫了一下，从软绵绵的小窝里爬出来，刚想装乖去蹭主人的腿，楚峦心却绕过他，给碗里添完水和粮，拎起椅背上的书包出门了。 他记得今天应该是周六来着？ 过去这段时间，他也曾在周末跟踪过楚峦心，对方白天会带着书包去往其他小区，大概是在做家教赚取生活费，其余时间则是在图书馆看书、备课或写作业。 齐峳在窗台上目送楚峦心离开，跳下去变回了人。 他简单洗了把脸，在屋子里无聊地转上一圈，顺便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楚峦心几乎只有晚上回家，留给他自由活动的时间足够充裕，白天他可以偷偷出门，但一定要在对方到家前回来。 他掏出手机确认时间，看到来自“妈妈”一条消息，问他在哪儿，他想了想，直接拨了电话。 铃声只来得及响了一声，陶宁的嗓音轻柔而温和：“小峳，怎么了？” “没事，”齐峳磕绊了一下，自己先心虚地解释起来，“我在朋友家，昨天玩得太晚，就没回去。”他不擅长编瞎话，借口跟上次一模一样。 陶宁“嗯”了一声，含着笑说好，顿了顿又说，“今晚爸爸和阿嵩都在家。” 齐峳听出了她的潜在之意。原主在溺爱中长大，生气了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家出走，而他是外来者，他知道角色的最终结局，不能覆车继轨。面对齐家人，他最好还是表现得乖一点。 于是他立马表态：“我今晚回去。好啦先不说了，我、我和朋友在图书馆，不太方便讲话。” 他选了个任何家长听到都会感到欣慰的地点，陶宁那边沉默下来，隔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是市图吗？” “嗯。” 扩音器隐隐传来吸气声，随后陶宁才重新笑起来：“好，你们好好玩。记得联系王叔，让他接你回家。” 电话挂断，齐峳靠着墙后悔。他忘了原主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哪会闲着没事去什么图书馆。原主母亲也是，哪有跟在图书馆的孩子说“好好玩”的…… 收起手机，他来到窗前。这栋楼已有些年头，窗户由一层玻璃和一层纱窗组成，都是老旧的推拉式。 他全部拉开，额前的发丝随风而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消防外挂楼梯，如果是猫的话，或许可以从防盗窗的栏杆间遛出，借助空调外机跳到外置楼梯上。 脑子里有了路线规划，齐峳跃跃欲试起来，当即就以猫的形态跃出窗外，有惊无险地落到转弯平台上。 变回人，他将手穿过栏杆，艰难地给楚峦心关窗，为了方便回归，他还特意为自己留了一条小缝。 出逃成功，他走路去最近的地铁站，付掉积攒了一晚的储物费，背起书包上了地铁。 他打算真的去趟图书馆看看。 变猫吸引楚峦心的经历新奇又有趣，使他渐渐沉溺在扮猫游戏中，险些忘记自己原本的使命。意外去到廖南晨家后，对方和那位齐家女生的对话为他敲响了警钟。 他是齐峳，是那个原书中会在故事中段死去的齐峳，稍有不注意，可能就会重蹈覆辙。 完成攻略主角的任务固然重要，可在此期间，他也该给自己找些后路。 比如……从现在开始奋发图强，争取上个大学？上辈子养成的小镇做题家思维只能帮他想到这种烂主意。 市图一层门口有家咖啡店，齐峳在那里接了充电宝，刚找好空位坐下，一抬头便瞧见了熟悉的面孔。 楚峦心用侧脸对着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书本和玻璃杯，杯子完全透明，里面盛的多半是清水。 对面，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孩坐在那儿，看着像初中生，她右手握笔，对着桌上的试卷锁紧眉头。 齐峳第一反应是躲起来，随后又想，虽然前几天晚上他和楚峦心意外见过一次，可对方并不知道他是谁，市中区这么小，两个人再碰见一回也很正常，没什么可疑的。 他移开目光，专心摆弄手机，余光却忍不住朝那边跑去。 初中生大概是放弃了思考，咬着吸管听楚峦心给她讲题，头时不时点一下，杯中橙黄的液体飞速减少。 待齐峳的手机重新充满了电，楚峦心那边的家教课也差不多结束了，女生站起来笑着告别，跟隔壁桌的一个女人一同离开了。 她们走后，楚峦心也没再继续停留，他收拾好东西出了门，齐峳随之起立，目送他去了三楼的阅览层后才想起要跑回咖啡店还充电宝。 等重新上楼，齐峳已经寻不到对方的身影，他在开放式阅览区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从书包里挑了本书，摊开。 这本是他昨天随便装进来的单词书，大多数情况下，不爱学习的人一旦涌现出“我要努力！”的想法，最先选择的行动总是找出本英文书背单词，然后，“abandon”。 齐峳像模像样地打开扉页，瞥见上面写的名字，一愣。高山岚，谁啊？莫非是他跟别人的拿混了？ 他没放在心上，想着可以下周去学校的时候再还回去。 单词书翻了不到两页书，他站起来，边活动身体边参观书架。 距离门口最近的架子上摆着近期的畅销书，他扫了一眼，被其中一本吸引了注意。书的封面是一只卡通小猫，周围用圆润的字体写着“猫咪的心思你别猜——读懂喵星人的行为密码”。 看了这个是不是就能装得更像猫？ 齐峳好奇地凑上前，刚伸出手想要去拿，手背却不偏不倚地和别人的碰到一起。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有人，条件反射地说了声不好意思，下一刻才来得及将视线投到对方脸上。 楚峦心微微摇头，看向他的时候刚好眨了眨眼，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第7章 认识的人 齐峳本来就是追着楚峦心上来的，可当对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大脑仍空白了一瞬，悬停在半空的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楚峦心安静地盯了他两秒，表情没什么变化，伸手把他们同时看中的那本书取下来，朝他的方向一递，表情没什么变化。 “你是想……给我？”楚峦心没说话，齐峳从动作判断出了对方的意思，反应僵硬地接下。 楚峦心是主角，是他迫切想要搞好关系的对象，姑且也算是他猫咪形态的主人，即使对方没认出他是前几天一起冒雨找猫那个人，他依然感到有些尴尬。 人一旦开始不自在，大脑就会离家出走，齐峳上一秒刚把书接过，下一刻又猛地往对方怀里塞，说是你先来的，应该归你。 楚峦心没动，视线转到书架上，齐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个位置还放着两本一模一样的书，只不过先前它们彼此叠在一起，他没注意到。 “咦……”在他愣住的间隙，楚峦心从书架上拿走同样的一本，在他面前转身走了，背影留给他的印象是：不好搞定。 书里给楚峦心的设定是“高岭之花”，眼前这个未成年版本的小楚同学已经初具神韵，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齐峳有些庆幸，果然他选择另辟蹊径是正确的，靠偶遇跟对方熟络起来的方法果然行不通，就像刚刚，楚峦心根本连声都没出，好像和他说一个字都觉得多余。 他抓着楚峦心让给他的书回了自己座位，不料刚一抬头，对方便突兀地滑进了他的视野。楚峦心在他斜对角处坐得端正，简直和小学老师“胸一拳眼一尺”的坐姿纠正口诀一致，那本“猫咪的心思”平摊在桌面，楚峦心两只手放在书页边扶好，在齐峳观察期间轻轻向后翻动了一页。 如果不是刚刚在书架前碰到，齐峳亲眼看到对方拿走了《猫咪的心思你别猜》，否则他一定会误以为楚峦心此时此刻是在品读什么文学著作。 猫的行为分析就这么有意思？见楚峦心看得如此认真，齐峳满怀期待地打开，默念开头：“边伸懒腰边看人、跳下桌子时哼一声、吐一半舌头露在外面……这些行为都是小猫在故意装可爱。”跟正经科普完全不沾边。 他捡着有意思的部分翻看了几页，再一抬头，对面的楚峦心又不见了。神出鬼没。 齐峳没敢去找，赖到晚饭时间下了楼，走出门口一段路后，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司机，楚峦心拎着背包的身影又从视野边缘擦过了。 或许是做猫时跟踪楚峦心跟除了后遗症，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居然条件反射般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走去，楚峦心在前一个路口右转，他也随之向右，楚峦心停下来等红绿灯，他隔着一段距离，同时停下脚步。 穿过十字路口，楚峦心拐进了一个老旧小区，没有门禁，保安亭空无一人，齐峳想也没想便跟进去，看楚峦心的背影在楼间晃了一下，消失了。 他心下觉得奇怪，连忙快走了几步，不料刚转了个弯就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力量扯地趔趄。 只一下，后面的人很快松了手，他赶紧稳住身形，侧身向后望去。那人和他身高相近，头发染成咖啡棕，抬着下巴看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流里流气。 齐峳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们昨晚在楚峦心家见过，那时的廖南晨看着他一直笑，还试图用手逗他。 “同学，你的拉链没拉。不怕东西被人偷走？”此刻，廖南晨一把揪住他的书包带，手伸到里面摸出一本书，精准地翻到扉页，“你叫高山岚？名字真怪。” 齐峳刚要解释，一张嘴卡了壳。不远处，楚峦心正朝他走来，眼神冰冷。 “说你呢，小高。”廖南晨抓着他书包的力度大了几分，顺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握成了拳状，“你跟踪峦心是想干什么？” 被发现了？齐峳先是一怔，连忙摇摇头，却想不出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虽说不是故意，但他确实一路跟在楚峦心身后，想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二人对峙，楚峦心来到旁边，目光从齐峳脸上轻轻扫过，抿了下唇说：“我认识他。” “真的？”廖南晨半信半疑，“那他干嘛要鬼鬼祟祟地尾随你。话说你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嗯。”楚峦心微微点头，见面前人脸上的惊讶不减，又补充上一句，“今天。” 廖南晨“啊？”了一声，神情莫名，而齐峳这边的疑惑绝不亚于对方，他和楚峦心明明连一次完整的对话都没有过。 果然，廖南晨随即就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楚峦心的视线偏移了一分，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慢慢说：“一起看了《猫咪的心思你别猜读懂喵星人的行为密码》。” 廖南晨显然没懂：“什么和什么？” “猫咪的密码……一秒读懂？”齐峳试着复述了一下，未果，老实地沉默下来。 一时没人出声，楚峦心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画着卡通小猫的那本书，书脊上贴着代表市图借阅书籍的标签纸。原来他把这本借回家了啊。 廖南晨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归还之后脸色也跟着一起变了，换上一副灿烂无比的笑容。 “这样啊……”他用力拍了拍齐峳的肩膀，顺便帮忙拉上了背包拉链，还拂了把被扯皱的衣领，“既然你是峦心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刚刚不好意思啦。” 变得真快。齐峳“哦”了一声，没搞清楚眼下的状况，廖南晨继续笑眯眯地喊他：“喜欢猫的不会有坏人，刚才不该说你名字奇怪的，你父母给你起名肯定是有理由的，你老家是不是有座山叫岚山？”这人还挺自来熟的。 廖南晨看了他拿错的单词书，因此搞错了他的名字，如果就这样继续误会下去，让他以“齐峳”之外的身份出现在楚峦心身边，慢慢搞好关系……不行。总会有暴露的一天，到那时他一定会遭受更大的反噬。 “我不知道有没有山叫这个名字。”齐峳摇了摇头，“刚刚那本书是我一个同学的，我应该是和他拿错了。” 廖南晨疑惑地“嗯？”了声，齐峳趁机撇了眼一边的楚峦心，对方眼睛一眨不眨，视线没有聚焦到任何一处。 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你刚才看到的名字不是我的，我叫齐峳，齐是，呃、齐天大圣的齐，峳……”这个字要怎么组词啊？ “你等下，”廖南晨掏出手机打断他，亮出一个二维码，“扫我一把。” 齐峳迟疑地照做，界面刚一刷新，廖南晨便将其夺过，自顾自地操作完加好友的流程才丢还给他。 “你现在输一下吧，是哪个字？”对方指了指“备注”那一栏，齐峳一头雾水地接下，打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这更奇怪，还不如你同学的呢。后面这个念‘you’？要不是你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字。”廖南晨吐槽完名字，双手和手机一同揣近裤兜，“现在我也认识你了，我是峦心的代理人，以后有什么事先找我，不要烦他，知道了吧？” 齐峳被眼前人大言不惭的样子震慑住了，下意识就点了头，随后才感到些许好笑。廖南晨的人设定位真不错，这种主角身边的笨蛋小弟角色往往会活得很长久。真羡慕他。 其间，楚峦心一语未发，只是静静地看着身前的二人，把书收进挎包。 夜里，他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出租屋，钥匙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他进门后习惯性地上好锁，余光瞟见地面上廖南晨送来的豪华猫厕所。 从昨天起，房间就不再只有他自己了。 楚峦心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真麻烦，目光却已在家中逡巡，流浪猫没有迎接主人的习惯，此时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 他把屋子里大大小小的角落寻了个遍，并未发现印象中的白色身影。猫窝里空无一物，猫砂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水和粮好像变少了，又好像没有。 轻柔的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窗户被开了条缝，他思考着猫跳窗逃走的可能性，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楚峦心迈出一步，铃声响起来，他试了两次才把手机掏出来，来电显示写着廖南晨的名字。 “你猜我今晚发现了什么？”对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活泼，楚峦心没回答，他知道就算自己不问，对方也会忍不住像竹筒倒豆子那般全说出来，“今晚我陪我爸去阿喵家做客来着，她和我说了点事，关于你那个新朋友的。” “新朋友？” “就是今天跟踪你的那个，你这么快就把他给忘了？”廖南晨惊讶地拔高音调，随后压了压嗓子，声音沉下来，“他说名字时我就觉得有点耳熟，但没在意，毕竟姓齐的有那么多，想不到他真的是那个齐家的人。” “他很有名？”楚峦心缓缓走向窗边，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动。 “是齐家有名，当然他本人也很出名啦，阿喵说虽然齐峳父母已经很努力在努力封锁消息了，但难免还是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她还说这件事只告诉我一个，让我保密……咦这下我岂不是也成为传播八卦的一员了？”电话那边顿了一下，很快，廖南晨便做好了自我说服，“反正齐家和我们没关系，你也不是会乱说话的人，告诉你没关系。我说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点。” 楚峦心垂下视线，巴掌大的小猫双脚站立在外面的窗台上，用两只前爪拼命扒弄窗框，试图让缝隙再扩大一点，大到足以挤进一只瘦小的猫咪。 他伸手拖动边框，窗户瞬间打开了一半，小猫出于惯性往前一扑，脸和前腿一起着地，摔倒在他面前，喉咙里挤出“咪”的一声。 电话里的声音同时落地。 “阿喵说，齐峳就是她那个脾气很怪的弟弟啦，就是，不久前试图……吃安眠药自杀，但是未遂的弟弟。峦心，我们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比较好吧？” 叮 叮 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认识的人 第8章 家中人和百家猫 告别了楚峦心，齐峳回到路边拨通了联系人列表里“王叔”的电话，得知对方早就按陶宁的通知等候在市图停车场。他报出自己此刻的位置，几分钟后，一辆外观看着没什么门道的黑车停在身边，小说里常见的那种司机尊敬地喊“少爷请上车”等情节并未出现，他走上前，安静地拉开车门，乖乖被王叔载回齐家。 齐家别墅由齐兆峰亲自选址，坐落在偌大的人工湖畔，齐峳透过车窗去看波光粼粼的湖面，载着他的车子沿坡缓缓向上，不一会儿，视野被行道树遮挡，汽车在坡道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停在一扇雕花铁门前。 大门打开，路边树木修剪整齐，与之前看到的那些造型全然不同，起初齐峳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一处高档小区，他朝前远眺，无论怎么看，目光所及之处都仅有一幢建筑。 穿书之后，齐峳还是第一次来到他本该居住的家。他好奇地打量屋前的喷泉，乳白的石雕形似长着翅膀的女神，从他的角度看去，女神低垂的眼眸似乎也正投向他。 或许是见他太久未动，王叔主动下了车，为他打开车门，他愣了一下，茫然地钻出车外。 身前的阶梯通向房屋门口，阳光洒在石阶上，竟令人目眩，王叔驾车驶离了环形路，齐峳听着发动机的轰鸣，总算意识到一个现实——这里是齐家。从进入那扇铁门的一刻起，他就已经光临了齐家的领地。 除他以外，屋内也有人听到了车响，几乎是在齐峳迈上第一级台阶的同时，一位中年女性从从门口迎出来，刚一见他便喜笑颜开。 齐峳将原主记忆里的脸与面前人对上号，来的是老保姆陈妈，她二十岁出头就在齐家干事，陪伴了家里三个孩子长大，比起母亲陶宁，原主同她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更长一些。 “哎呦，看看是谁回来了？”陈妈伸手去接他的背包，语气熟稔地埋怨了一句，“好端端的非要闹着出去住干嘛，现在知道还是家里好了？” 齐峳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跟着陈妈一同往屋里走。他继承了原主从小到大的全部记忆，唯有他穿越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模糊不清，只知道以前这位齐小峳好像因为什么事和家里人吵了架，搬去了大哥齐嵩的闲置公寓，父亲齐兆峰和母亲陶宁也没拦他，任由他两个多月没回家。 齐峳在陈妈的嘘寒问暖下来到客厅，沙发上的身影立即站起来朝向他，陶宁本人和她的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婉端庄，她先朝陈妈一笑，目光随后转到最小的儿子身上，带着笑意道：“小峳，去看书了？” 齐峳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原主闹出离家出走一事会在家人间生嫌隙，眼下从陈妈和陶宁的对他的态度看，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仍是家里的宝贝老三，能由着性子吵点小架反倒是受宠的标志。 他“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懂事，陶宁弯了眉眼，脸上笑意更胜，“我才不信，是偷偷去哪玩了吧？” “衣服都弄脏了，等下阿嵩回来肯定要笑你。”陈妈也跟着笑，拍着他的肩膀轰他去楼上洗澡更衣。 齐家主楼呈“凹”字型，会客厅、餐厅和主卧都在一楼，齐峳沿着楼梯向上，二层是大哥齐嵩和二哥齐嵘的房间，他自己的房间则是在三层。 家中一切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当他站在铺满镶木地板的卧室环顾四周时，齐峳忍不住稍稍埋怨了一下和父母闹别扭的齐小峳，虽然齐嵩的小公寓也不错，可要不是这家伙非要吵着出去住，他就能早两个月住上豪宅了。 卧室连着洗手间，齐峳在衣柜里翻找一阵，选出身居家又得体的衣服，听话地去冲了个澡。吹完头发，他躺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回到楼下。 刚好，一个男人进了门，脱下来的外套被陈妈笑呵呵地拿走。 齐峳反应了一秒，认出这是他的哥哥齐嵩，陈妈挂完衣服，回头瞥见他从楼梯上下来，乐得噗嗤一声：“今晚有客人，你可不能穿这个。” 齐嵩也看过来，弯了弯唇说：“换成我给你买的那件吧，藏蓝色的，适合你。” “哦……”齐峳只好退回去，靠着颜色找出了大哥说的那件衣服，换上，衬衫修身板正，布料硬，不如之前那件居家服舒服，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要穿得像参加典礼，他默默叹气，心想这种日子最好不要每天都过。同时，他也开始好奇今天的来客究竟是何人。 客人是同齐兆峰一齐出现的，两位女性一个与齐兆峰有些相像，另一个看起来与齐峳同龄。他们有着共同的相似点，都是“齐”姓。 年长的那位是齐知澈，齐秉然的二女儿，齐兆峰的姐姐。年轻的则是她的女儿齐渺，年龄正好卡在齐嵘和齐峳之间。 齐峳想起那名和廖南晨通话的女生，作为同辈中唯二的女性，眼前的齐渺正是嫌疑人之一。不过，对方和原主好像不是很熟，除去刚见面时打过招呼外，直到用餐结束，齐渺都没怎么和他对上过视线。 整场晚宴给齐峳留下的印象十分稀薄，齐嵩在赔笑，齐渺专心吃饭不吭声，大人们的聊天他听不懂，菜他也吃不习惯，从头至尾都很煎熬。 之后齐兆峰和齐知澈似乎有其他事要谈，两人一起去了二楼的书房，走前，齐知澈扭头看了眼齐渺，齐兆峰注意到，立即摆了摆手，叫小峳带渺渺去楼上逛逛。 齐峳听令，领着跟在他身后的齐渺去了他的房间。 齐渺饶有兴致地环视一圈，齐峳也跟着四处打量，他同样对这间不甚了解。 不久前躺过的那张床正对着墙上的曲面电视，右手边的落地窗占据了墙上三分之二的面积，书桌在左侧，干净得一尘不染，毫无使用痕迹，嵌入式书架中不见名著或课本，只有几本漫画，其余空间整齐地摆放着游戏卡带和小玩偶。 齐峳凑上去看了看，只认得杰尼龟和皮卡丘。 以前……应该说是“前世”，他对游戏和动漫之类的东西不了解，与其说不感兴趣，不如说压根没机会接触。他那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病床上度过，唯一的娱乐是听音乐和看看小说，还把自己看成了近视，身上的不治之症又增加一件。要说有什么遗憾……算了，又不是事故死，无论家人还是他都早有心理准备，唯一可惜的是追读的几本小说看不到结局。 不对，并非全都看不到。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至少这个世界的结局他能亲眼目睹。 “看不出来呀，你这么幼稚。”齐渺也正对着橱柜研究，她指了指黄色的皮卡丘，笑起来，“我小学二年级看过。” “哈哈……”齐峳跟着笑两声，没往心里去，齐渺很快转移了目标，她看他一眼，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齐峳点了下头，对方打开柜门，从两个手办之间拿出个小玩意，“这是什么？拓麻歌子！居然还是实体机，你爱好挺古早的。” “嗯？嗯。” “我看看，是彩版，如果是黑白的那就真是老古董了。”齐渺兴致颇高，自来熟地拿着按了几下，在看清屏幕后声调慢慢降了下来，“原来你没在玩儿啊，都被你养死了。” “啊……”这是原主的东西，齐峳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唉，没什么意思。”齐渺失去兴趣，将东西放回原位，转头去看漫画的书脊，“好无聊，我能在你这儿看漫画吗？” “可以。” “那我拿走这本了。”她抽出一本，坐在屋里的小沙发上一个人读起来。 齐知澈来叫女儿离开时，齐渺只把第二册看了一半，“唉，只好下次再看了。”她合上书，脸上没什么表情。 送完客，齐嵩也说要走，晚上他喝了点酒，眼神有点不聚焦，司机已在外面等候，陶宁和陈妈一同送他出来，叮嘱道：“小峳，哥哥有点醉了，你今晚看着点他。” 齐峳原本只是乖巧地跟在后面，闻声当即一愣：“我？” 他以为今晚自己会顺其自然地住下，没想到，陶宁居然默认他要和齐嵩一起回对方那个小公寓。 “我、没问题，交给我吧！”他声音顿了一下，光速改口。 陶宁被他喊口号似的语气逗笑，伸手在他脑后抚了一下，直到坐上车，齐峳仍觉得自己脑袋上残留着这份触感。 齐嵩的公寓实际和“小”字全然不沾边，只是跟齐家的别墅相比有些不够看，齐峳轻车熟路地搀扶着哥哥到了门口，抓着对方的右手食指打算指纹解锁，第一次失败了，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唰地打开。 “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里面的人仰着一张笑脸，五官漂亮得近乎张扬，像大明星。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齐峳蓦地想起，原作中齐嵩是不是就娶了个美女歌手来着？ “哎呦，行啊你，趁我进组这几个月换口味了？”明星脸看到门外的两人，眯着眼打趣。 齐嵩勉强抬了下头：“别瞎说。你再好好看看呢？这是我亲弟弟。” 其实不是亲的——齐峳忍不住在心里补上一句。 “不好意思啊小峳，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偶尔会过来。”齐嵩接过明星脸倒的水，仰头喝了大半，吐字清晰不少，“她是个演员，你可能认识，前阵子她去拍戏，刚好你又过来……” 对方欲言又止，齐峳一听便懂：“没事，我今晚回家住。” “不犟了？” “嗯嗯，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回去后一定重新做人。”他保证得很流畅，跟父母吵架离家什么的事原主干的，他不清楚，认起错来没任何心里负担。 齐嵩笑着伸手在他头顶抓了几下，把他头发弄乱，兄弟间的亲昵举动叫他感到有些别扭。 漂亮明星则是朝他挑了挑眉：“不错不错，很识趣嘛弟弟。” 齐峳走得特别痛快，他才不想跟疑似情侣的两个人待在一个屋子里，但他也没打算立即返回齐家，陶宁以为他和哥哥在一起，齐嵩以为他乖乖回了家，面临这种大好机会，他准备偷摸去找楚峦心。 以猫的形态去。 不巧的是，楚峦心家已经亮了灯，他没办法变成人给自己打开窗，只能从消防楼梯跳上窗台，用猫爪子在玻璃上胡乱扒拉。 楚峦心明显注意到了，给他开了窗，手机仍放在耳边与别人通话：“它回来了。” 齐峳不小心摔在地上，夹着尾巴立起来，隐约听见电话另一头的人在问：“什么？谁回来了？” “猫。”楚峦心往地上一瞥，“我回来时它不在家，但刚刚从窗户进来了。” “哦——”对面那个熟悉的声音拖得老长，“我懂了，它是只百家猫。” “百家猫？” “对，就是说它没有固定的主人，也不想被圈养，到处去不同人类家里蹭吃蹭喝。白天你不在家，它肯定是跑去别人那儿要饭了，晚上回来可能是想……睡我给它买的豪华猫窝？” 什么百家猫，齐峳无语，转念一想，他确实是从齐家吃了晚饭过来的，又觉得廖南晨讲话有点道理。 楚峦心“哦”了声，垂下眼，眉心蹙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齐峳没发觉他的表情变化，只是单纯感应到他好像不太高兴。 待楚峦心挂断电话，齐峳立即凑上去去蹭他的腿，竭力表现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又有风吹进来了，这个季节多雨，齐峳听着外面愈来愈响的雨声，渐渐蹭累了。可楚峦心还是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他一眼，在原地摆弄着手机。 他想，他是不是真的选错了，楚峦心不喜欢猫，他抖机灵变成的样子根本毫无用处。 “咪呜。”齐峳失落地叫了一声，尾音被窗外乍起的雷声盖了过去。 楚峦心随之抬头，握手机的那只手垂了下来。 齐峳疑惑地扬起脸，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串雷声。 楚峦心慢慢向后退去，直至后背抵在墙上，他偏过脸，不再朝向窗户，目光虚虚地落在地面。 脚边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没动，整个人仿佛僵住一般。 难道他怕打雷？不太像啊……上次下雨没看到他有这种反应。 齐峳努力昂着头观察，对方看起来并不惊慌，脸上也没出现恐惧的神色。此刻的楚峦心看上去仅仅是有些……茫然？ “喵。”齐峳又叫了声，楚峦心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靠着墙面缓缓蹲下，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 好重。齐峳道不出任何怨言，轰隆隆的响声从天空滚过，一人一猫近乎静止，谁都没有再动。 在突如而来的阵雨中，齐峳改变了想法。 变成猫说不定是他做出的最聪明的决定。如果是猫的话，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在这样的时刻静静陪伴在对方的身边了。 过了零点就是隔日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家中人和百家猫 第9章 服务行业 第二天，楚峦心难得睡了懒觉。 齐峳昨晚没敢去床上造次，老老实实睡了猫窝，醒来后发现床上隆起的被子没有动，心下慌了一瞬，以为对方又像上次那样病到起不了床。 他赶紧活动完四肢蹦上去检查，楚峦心侧脸陷在枕头里，面色正常，长睫毛一动不动，单纯没醒。他放了心，挪到床角趴下睡回笼觉，再有意识时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耳边隐隐有些水声。 睡多了就比较难醒，齐峳迷迷瞪瞪地看楚峦心换了身没见过的休闲装出了门，愣几秒后才想起来要追。 俗话说知己知彼，他按昨天的路线溜出窗外，远远能瞥见楚峦心在楼下的背影，他以猫的形态跟踪了一会儿，看对方上了辆公交车。 猫坐不了公共交通，救命。 车渐渐驶离，他躲在公交站牌后悄咪咪变了身，冲到路边拦了辆出租。 “我还赶着去接下一单呢。”司机没拿正眼看他。 “拒了，钱我补给你。”齐峳伸手把系着二维码的绳子拽到自己面前，平生第一次如此大方，“我先付定金，两百，你跟着前面那辆85路，按它的线走。” “怎么，抓犯人啊？”司机回了下头，下一秒车子便窜出去。 “不是。体验生活。” “嚯？” 司机笑了声，开了一阵后慢慢笑不出来了，“我说你这是要体验什么生活？没什么正经事的话就在这儿下吧，我不多收你的，这样跟公交后面开可太憋屈了。” 齐峳出声鼓励：“要不……您再坚持一下？” 跟楚峦心接触几次之后，对方在他眼中已经没办法再用“主角”二字简单概括。在这个世界里，楚峦心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住墙皮快掉完的出租屋，会为了打工而从学校早退，偶尔心软一下，捡猫回家，说他是新认识的朋友。 此时他坐在一晃一晃的出租车内听司机踩一脚刹车一个大叹气，不是调查，也不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他只是想趁现在，在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的时候，能更多了解对方一点。 比如，大好的周末，楚峦心一天也不在家乖乖休息，是要跑出去干什么？ 公交不知第几次停在站牌前，尾随的出租车缓缓停在不远处，司机长长地叹了一声，开始思考那两百块值不值得他跟后座的小年轻一起在车里受罪，忽地，他又听见微信到账的提示音响了一下，“就到这谢谢。”后面的年轻人轻拍他的椅背，推开车门跳下车。 他甚至没来得及“啊？”一声，转头只看见自己的二维码牌在驾驶位间摇晃。 楚峦心下了公交车，走入一条还算繁华的步行街，周末行人多，齐峳藏在人群里没暴露，成功跟在对方身后，看他进了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厅。 十多分钟过去，齐峳在路对面站累了，迟迟没见人出来。他想着，这次要是再“偶遇”的话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但没忍住，最后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了进去。 他没注意店名，推门而入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一愣。 一个长相清秀的帅哥从他面前走过，目光放远，映入眼帘的是更多不同风格的帅哥。 齐峳莫名其妙地环视一圈，客人大多是女性，乍一看找不到楚峦心在哪儿。 最开始看见的那位帅侍应生最先和他对上视线，迎面走过来，边说欢迎光临边做出请的手势，将他引入一个靠窗的座位。 “帅哥第一次来？”那人笑着点了点桌子，露出一口白牙，“先扫码选您喜欢的类型吧。” 喜欢的类型？是说对餐品的喜好吧。 齐峳对甜食还算喜欢，他掏出手机扫了一下，选完用餐人数后随之出现的不是菜单，而是一张张排列好的照片。 侍应生们。 这也要选？怪不得这家店的服务员看起来格外多，原来是一对一。 他刚要划动，最上方的那张立即吸引走他全部的注意力。照片拍摄角度微微仰视，里面的人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盯紧镜头。 找到了。图片上的脸和楚峦心一模一样。 齐峳轻叹一声，果然过清贫日子的美强惨主角不会去咖啡厅享受生活，只会在这里打工。 照片下的姓名栏写的是“亦山”，后面标注了一个字母“S”。服务员还分等级？ 齐峳当然不敢按，他从头到尾浏览一遍，选了一个叫小萱的，名字后面写的是“小太阳”，照片里笑得阳光开朗，应该好相处。 之后他又点了一杯拿铁和一块朴素的三角芝士蛋糕，等候期间偷瞄服务生。 很快，他在一张桌前找到了楚峦心，对方神色淡淡地同客人说着话，从他这里只能看到侧脸。 干服务行业，好歹笑一下啊。可转念一想，楚峦心过得这么累，归根结底是他抢了人家的身份造成的，回忆起这点，齐峳嘴角也跟着掉下来，低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怎么愁眉苦脸的，是因为想我了吗，主人？”耳边猛然响起一个声音，齐峳倏地挺直脊背，震惊地看向来者。 照片上的那个男生来到现实中了，对方笑眯眯地放下托盘，摆好咖啡和甜点，稍稍歪了下头，“不喜欢被这样叫？您没在备注里写希望的称呼，我就按自己的习惯来了。”顿了顿，马上补充，“主人。” “不……还是换一个。” “那叫你哥哥好了，哥哥是第一次来？”小萱自然地改口，晃到桌对面坐下。 齐峳惊讶地看他一眼。 “看你的反应就是。”叫小萱的侍应生说，“不用这么紧张，哥哥想先喝咖啡，还是吃口蛋糕？” “我……”齐峳手伸向叉子，被对面的人半路截胡。 “我来我来，怎么能让哥哥自己动手呢。”小萱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可爱，看着很讨人喜欢，齐峳却被吓到，身体往后退了一些。 因为对方叉起一小块蛋糕，手向前平移，正想往他嘴里送。 齐峳对别人给自己喂食这件事是有点抵触的，他原本两条胳膊全在桌上，后倾时手肘不小心蹭到杯子，没洒，只是咖啡杯和底下小瓷盘的碰撞声响得突兀。 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涌上来，楚峦心也往这边看了一瞬，眼神漠然。 小萱的笑容立刻收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表情变成真实的担心。一个领班样的人快步走过来，询问情况，齐峳赶紧摇头说没事，怪他自己不小心，那人眼波转了下，招呼小萱起身：“萱啊，你先去那边帮帮忙。” 随后往身后一挥手，“小杏呢？你来这桌吧。” 齐峳听见边上有人闷闷地应了一声，一个新人带着一脸英勇就义的凝重，视死如归班接了小萱的位置坐到对面。 新来的也是个年轻男孩，鼻梁上架着很老土的眼睛，黑框遮住了眼睛上缘，使他原本就无精打采的眼神变得更为暗淡。可能就是在走这种路线吧。 齐峳正构思着怎么把这个也支走，对方却拾起了小萱拿过的叉子，将其调了个，搭盘子边上，柄对着他：“您自己来吧。” “哦，也行。”点都点了，齐峳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甜了。于是他有端起咖啡，尝了尝，其间对面的人一直端坐着，眼皮也不抬，没看他。 齐峳反倒觉得自己成了欺负人的那个：“我不用你聊天，随便吃点就走。你放松就行。” “好的。那太好了。”对方快速地抬了下眼，又垂下了，肩膀如释重负地耷拉下来。 桌上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齐峳听着周围其他客人的欢声笑语，逐渐尴尬。 他开始没话找话：“你还在上学吧？” “周末有很多大学生兼职，他们也都还在上学。”对方又是用那种飞快的眼光瞟了他一眼，声音弱弱的。 “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不像大学生。”齐峳琢磨了一下，“像未成年，没满十八岁。” 这回对面把整张脸抬起来了：“小，小声点。别说出去……” “果然是？”齐峳本人也很惊讶，“我不说，咱俩又不认识，我不至于去高发你吧。” 聊起来之后，他感觉新来的这个比刚刚那小萱好说话多了，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嘴，“你和那边那位认识吗？” “谁？”对方的确上道，不着痕迹地顺着他的目光回了下头，“亦山啊，认识。就是他介绍我来的。” 齐峳下意识地身体前倾：“真的啊？你真名叫什么？你俩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叫你来这种地方？” “呃。”新人脸上的黑框眼镜下滑了一点，他用两根手指推上去，目光躲闪，“因为工资当天结，给得也多，你问这个做什么……” “前几个问题呢？你不方便说的话，告诉我你名字其中一个字也行。”我试着能不能和原著中的人物对上号。齐峳开始乱投医，说胡话，“我叫齐峳，和峦心也是朋友，没有别的意思，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听到楚峦心的名字后，对方紧张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呃……我是他的，那个，同班同学程宴。”他又扶了把眼镜，咬咬嘴唇说，“程宴是程门立雪的程，宴会的宴。” 这个名字……在小说中出现过。未来的程宴是神外专家，在书中起到一个“总裁随叫随到的医生朋友”的作用。不过在复仇文里，这类“朋友”的形象往往会朝着泯灭人性的研究怪人、靠医学药物搞死人的大变态等方向靠拢。 齐峳相信，随着故事的发展，这个角色肯定能在楚峦心的带领下干出一番，坏事业。 不过，面前这位缺钱打工的未成年看起来还是挺好搞定的。就这样子，似乎端盘子都会手抖，以后能拿刀做手术吗？ 听完自我介绍，齐峳试着思考，灵感的线头刚一冒出来却被窗外一声吼打断。他心有余悸地扭头，另一边的程宴看起来比他更惊慌， 窗外，三个衣着气质与咖啡厅格格不入的青少年站成一排，中间的那个手背朝外勾了勾手指，叫出了服务生的本名。 “程宴，出来。” 新人侍应生应声站了起来，不顾掉到鼻尖上的眼镜，低着头就要往门外冲，不知是逃跑还是自投罗网。 本着“主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原则，齐峳有点担心，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对方的背影看看情况。 在他下定决心正要起身之际，一只手落在他面前的桌上，轻轻敲击两下。 楚峦心保持着和照片里相似的冷淡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睛呈带着淡紫的灰色。是戴了美瞳吧。为了贴合“设定”？ “出来一下。到后面找我。” 第10章 不想死 楚峦心说的“后面”指的是咖啡店后门。 步行街主干道两侧分布着蜈蚣腿似的小路，咖啡店后门联通着其中一条，楚峦心出门后右转，越走越深。 齐峳默默跟在他后面，脑子乱，却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思考，只能两眼空空地尾随。 楚峦心在一家禁闭的店门前停下，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标识牌，字是手写体，圆圆的很可爱，齐峳盯着那处，等对方先开口。 “就在这里说吧。” “什么？”他没懂。 “你来找我是为的什么事？”楚峦心面对着“暂停营业”的玻璃门，偏过头看他一眼。 “什……么？”齐峳下意识回避了目光，但由于脑子不转弯，实在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只好又硬着头皮看回去了。 楚峦心接触到他的视线，反倒转向别处，神色淡淡地望着玻璃的反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能碰上各种人。有的说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要报复我，有的说我帮了他，想礼尚往来。” 齐峳数了一下，这应该是他听对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楚峦心在停顿的间歇抿了下唇，声音很轻，没什么重量，“你是哪一种？” 哪一种。是什么意思。 齐峳恍然意识到，他真是太不了解“主角”二字的含金量了。 这里是书中的世界，楚峦心是故事的主角。书中的故事是为他而生的，配角们是为他而存在的，他需要一个用来打到的boss，于是便有了齐家，他得有忠心好用的朋友，所以廖南晨和程宴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因为是主角嘛，在此之前一定遇到过各类主动找上门的路人角色，引发或解决过不少精彩事件，捡到猫什么的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身边突然冒出个莫名其妙跟踪自己的同龄男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寻仇或者报恩，套路早就不稀奇了。 “哦……”齐峳慢慢应了一声，像是从漫长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其实他脑袋里还是一团糟，什么都没理清，“其实我……” 我是齐峳，齐家的假冒伪劣产品，未来会把身份还给你，但怕自己受家族大战牵连命丧黄泉，于是想提前和你搞好关系，希望你以后清算时别把我给清除掉。原剧情里你大概几年后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现在我不敢轻举妄动，但我又想了解你，只好偷偷跟着你观察你。 这不能说吧。可撒谎的话日后被识破会更麻烦。不能说谎不能说谎不能说谎。 “我、因为……我，猫……” 齐峳支支吾吾，阳光从玻璃门反射到他眼睛里，他大脑通了电，开始说胡话，“其实我，我对猫过敏。” 他听完自己的发言，绝望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楚峦心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烧出一个洞——他定了定神，发觉这一印象不过是紧张造成的心理作用，实际上，楚峦心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眼神中没有任何探究的意味，反而好像有些无奈。 “我对猫过敏。”齐峳没话找话般又重复一遍，加深对方印象的同时也在试图说服自己，“那天，那天的猫找到了吗？我看你拿走了《行为密码》。” “嗯。”旁边的人微微点了下头，脸上似乎多了层疑惑。 “我很喜欢猫的。真的，我最喜欢猫了。”齐峳充满信念感地说，实际内容颠三倒四，“你在雨里找猫，还去图书馆借了相关的书，我就觉得你也喜欢。而且你朋友还说‘喜欢猫的没有坏人’，我就觉得你也，很好？我跟着你是想……想知道那只猫怎么样了。” 他胡诌到一半，居然把自己的思路给捋顺了，甚至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完备，逻辑链条无懈可击，“对，因为我对猫过敏，没办法自己养，所以就总眼馋别人家的。我记得你那天找的是只白猫？它长什么样？你开始养它了对吧？能不能也让我看看它？照片…… “照片就行。可以发照片给我吗？”他边说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找手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 好不容易掏出来，他按了三次指纹又输入两遍密码，屏幕总算解锁。 “加、加个……”点错了，不小心碰到旁边颜色完全相反的软件。 嗵——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一声不和谐音，判断不好方位。 “加个好友吧我们。”噪音带来的连锁反应是手抖，屏幕画面一转，不知跳转到了什么界面。 嘭——夹杂着几句叫骂，器具撞击声愈来愈近。 “你可以、唔。”浪费了几秒时间，黑白相间的二维码终于成功展开，“扫我一下。” 他又要跑？站住——安静的小巷嘈杂起来，叮叮当当，像是有人碰倒了一连串的东西，脚步声喊声随之而来。 齐峳把手机里的个人名片折腾出来才敢去看身边人的反应，如果对方无动于衷，在两秒内飞快拒绝他的话，他大概要用两到三年的时间消化掉这份尴尬。 他偷偷往旁边瞄，楚峦心侧过身子朝向路中央，眼神压根没落在他身上，他顾不上感到挫败，立即抬起脸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几个人影从巷尾那边冲过来，为首的速度最快，在两侧的门头间躲躲闪闪，后面跟着的三人满面怒容，一直在张牙舞爪地嚷些什么。 可能是方言吧，齐峳反正没听明白。他只好奇眼前的这幅场面究竟是哪里引起了楚峦心的注意，难道每个主角都要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被动技能？ 他看完一眼，心脏马上也跟着提起来一点，被追的人他也认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跟人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呢。 “你……认识？”楚峦心不知道他们在桌上的对话，齐峳指了指越跑越近的一伙人，装傻问，“要帮忙吗？” 楚峦心没出声，只是往外跨了一步，眼睛仍朝向那边。 说话间，程宴鼻梁上那个宽松的大眼镜几乎快滑到下巴，后面三位大概就是刚刚敲窗户把他叫走的那些人，他们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看着关系是挺僵硬的。 程宴还穿着咖啡馆里的制服，和楚峦心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那件已在奔跑中变得凌乱不堪，修身的小黑马甲两侧灰白，领口的扣子少了一颗，露出光秃秃的线头，像被人用外力扯掉的。 后面有个人追上了他，一把揪住他的后领，他脚步瞬间一顿，整个人开始向后倾倒，追逐者见状先是松开手，下一秒则死死抓住他的头发，施了狠力气往后面拖。 程宴一只手去掰身后人的手指，挣扎几下，另一条胳膊猛地一曲，用手肘向后戳去，后面的人挨了一下，许是被打疼了，条件反射地卸了力气。 另外两人还没追上，程宴借此机会挣脱，重新甩开追逐者朝前跑去。他的眼镜也被甩掉了，前额的头发被风吹得向后，脸上的擦伤破了皮，渗出几个血点。 随着距离的缩短，齐峳连对方的表情也一同看清了，程宴从他身边掠过，眼睛瞟向他所在的地方。 可他没能与来者对上视线，对方真正在看的人其实是他身侧的楚峦心。 因为是主角嘛。是吗。 后面追上来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只将旁边站着的两位当做无关紧要的路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突然一个趔趄，四肢失控般前倾。 绊倒了一位。楚峦心短暂地收回腿，悬空一刻，在下一位追逐者赶到之际抬高大腿，顺势将其踹倒。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旁观的齐峳则目瞪口呆，其间，楚峦心情绪几乎看不出起伏，简直像按既定程序运行的机器人。 “又是你？”迟迟未追上来的第三人离着一段距离就开始喊，“我劝你少管我们的事！不然的话！” 会怎么样呢？打起来？齐峳上辈子是个几乎不运动的病秧子，躺着的时间比坐着还长，对打架一窍不通。 他下意识就往楚峦心身后躲，凑过去之后感觉这样有点丢人，就回头看。刚刚被摔在地上的两位正以手撑地试着爬起来，将“狼”引过来的村民程宴哆哆嗦嗦地躲在店门口立牌后面，一副战斗力为负的样子。 “不然我连你一起打。”第三人叫嚣着把那半句话补全了，楚峦心身子一闪，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 齐峳反应慢一拍，也跟着躲过去了，可脚下却传来“啪”的一声。 他连忙循声去找，手机屏幕朝上，没碎，下一秒却在他眼前飞了出去。他伸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 “快起来啊，他们这边有三个人！”电光火石之间，第三位也已被撂倒，另外两个刚站起来的，则在对方的号令下朝着楚峦心冲过来。 但不是对手。他们看起来顶多算是不良少年，没经手过训练，日常可能也就抢抢中学生的钱，再欺负欺负小学生，打起人来只会拳脚乱挥，毫无章法。 楚峦心没再像之前那样踹过人，大多时间是在躲，齐峳飞快地往牌子后瞥了一眼，程宴仍缩在那里，嘴唇翻动，许是在念叨着什么。 加油还是救命？ 什么三个人，我们这边的战力明明就只有一个——齐峳在心里默默更正了一下，想帮忙，又担心自己凑上去纯属捣乱，被打了还得麻烦楚峦心分神救他。楚峦心会救他吗？ 还是待在一边加油吧。 楚峦心是主角，什么都做得到。面前的两人半分钟内已累得气喘吁吁，但丝毫没在他身上讨到任何便宜，身后被击倒过一次的第三人瘫坐在路边，似乎已经丧失了对抗意志。 那人垂着手，瞟了一眼路边，忽然曲起腿动了动，五指攥住了什么东西。 齐峳注意到对方的变化时，他已经摇晃着站起来，朝着楚峦心的背后抬起手。 所持的物件在地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齐峳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上去，用身体挡在两人之间。 当——好像听见了撞钟声，脑后先是一热，又胀又麻的感觉随即而来，疼痛则是最后才到。 怎么、回事。 五感同时消失了一瞬，随后，他感觉头顶和脸颊传来了轻柔的触感，就和，和下雨的那天晚上，楚峦心用毛巾给他擦脸的感觉很像。 难道这就是死前的走马灯？ 楚峦心是主角不会有事，他干嘛还要凑上去挡在前面呢。 没这必要。 炮灰可是真的会死的。走马灯？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第11章 裂纹 “怎么不进去？”廖南晨走到医院的一个连廊，发现楚峦心一个人立在墙边，手里拎着装汽水的透明塑料袋，“我问了，没什么事，连条小口子都没有。就说是受了惊吓才晕过去的，现在已经醒了，有你那个朋友在旁边守着呢。” “嗯。”楚峦心攥了下手，塑料袋发出哗啦的一声响。 廖南晨立马伸手过去：“我要无糖的，谢了。”他拉开拉环灌了一口，忍不住又把话题引回去，“你说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按理说有胆子……那什么的人，不至于这么胆小啊，结果受点刺激就晕了。 “简单来说，就是给吓晕的。”他说着自己先乐了，瞥一眼旁边的人，见楚峦心没反应，便敛起笑容，“齐峳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信多少？” “不知道。”楚峦心摇摇头，把塑料袋整个递出去，“你拿给他们吧。” 廖南晨犹豫着接过：“他这种背景的人上赶着找你不论有什么原因，准没好事。但……你怎么想？” 楚峦心垂了眼，胸前缓慢地起伏：“我是真的不知道。” 廖南晨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把塑料袋挂在手指上，双臂在胸前环绕，低着头做思考状，“但他今天给你挡了一下，人好像又不坏。他还喜欢猫，喜欢猫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说着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撑着下巴，问，“都说有了猫之后相册就会被猫占领……对了，你给百家猫拍照了吗？” …… 齐峳睁开眼，视野内只有纯白的天花板，陌生青年举着什么张牙舞爪冲上来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偏过头看向周围，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医院，有个人影直直杵在床边，带着畏缩的神情，不知道已经站了多长时间。 “你……”齐峳一开口，立刻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咳，你坐啊，医院没有椅子吗？” 程宴把头摇成拨浪鼓，额前厚厚的刘海也跟着甩来甩去。 齐峳不再管对方，两手撑在床上想试着坐起来。他记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拿什么东西砸了下后脑，然后就突然失去意识，现在，他头上的疼痛感自然消失，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许是大白天躺久了的后遗症。 “小心。”见他想要起身，程宴连忙伸手来扶，还贴心地把枕头竖起来拍了拍，给他垫在背后。 齐峳道了声谢，继续四下乱看，这是一间病房，屋里只有一张床，而他正坐在上面。 “只有你？”他清了清嗓子，问，“是你把我送过来的？” “是楚峦心朋友，一个黄毛。”程宴眨眨眼，像是在回忆，“其实也没那么黄。他好像和这间医院里什么人认识吧，安排了医生给你做检查，还有这间病房。” “哦……”黄毛啊。齐峳也是想了一下才记起廖南晨的名字，他从对方的讲话口吻意识到，程宴和廖南晨虽然都有楚峦心这一个共友，但二人彼此并不相识，今天很可能是他俩第一次见面。 察觉出这点，齐峳对眼前的人生出了好奇。 “我记得你说你和楚峦心是同学？” “嗯。”对方想都没想就老实答了，还附赠一条新情报，“我们认识很久了，每次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他都会帮我。” 齐峳试探地继续问：“这种事经常发生？今天那些人是……” 程宴低头捏了捏手指，眼神闪烁一下：“不认识。”或许是自知这样的答案没有任何说服力，他赶紧又补充上一句，“多半是我弟弟的朋友，他一直看不惯我，说要找人教训我。” “你和你弟弟关系很不好？”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啊……啊？”齐峳后知后觉地激灵一下，“这、你不想说的话我就……”就不问了。他想了解的是作为“主角朋友”的程宴，以此更好地掌握楚峦心现在的人际关系，并不想借机刺探面前人的**。 “没事，这些楚峦心都知道，你是他朋友的话，再多你一个也没差。”程宴像咖啡厅初遇那刻一样，眉眼低垂，目光黯淡，“我是被领养的。很小的时候我在一个慈善机构待过几天，那种地方只要是健康的孩子就会被很快领走，几乎是我到达的当天，我现在的父母就来看了我，说要带我回家。” 或许是出于连累到别人负罪感，他表现得很坦诚，“对了，我和楚峦心也是在那里认识的，我去的时候他就在了，我被领养那天，他还来送了我。” “居然还有这种事……”齐峳喃喃道。看来，主角的过往经历比他在书里看到的那些还要更复杂一点。 “嗯，我们再次见面就是在学校，是楚峦心先认出我的。”程宴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父母去世后，我辗转于各家亲戚之间，直到没人再愿意要我，我就暂住在当地的福利院，再然后就到了现在的家。 “其实弟弟小时候还很黏我，后来有一天，他在家里找爸妈替我们保管的压岁钱，想偷拿一些去电玩城，却翻到了我之前的档案。得知这件事后，他觉得我不配待在他家，所以会偶尔找我点茬。” “你管这叫找茬？那人砸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齐峳心有余悸地想，自己和齐嵩齐嵘也没有血缘关系，未来的某一天，这俩人不会也要□□把他围在小巷子里群殴吧？他可不想死。 “呃，所以今天的事……”和犹疑的语气相反，程宴忽然直挺挺地立正了，猛地朝床鞠了个躬，“对不起，都是我连累的你。” “没事！是我非要冲上去的。”齐峳没料到这茬，惊慌地摆摆手。 虽然一不小心进了医院，可他确实没太在意这件事，毕竟做出决定的是他，怪不到别人身上。不过，他倒是有那么一丝后悔，如果没有他楚峦心肯定也会没事，到头来，反而是他给别人添了麻烦。 “不……”程宴又开始猛摇头，欲言又止，“真的对不起，呃，我是说，就是那个，你的……” 他抿了抿唇，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用客观事实来代替语言。 有点反光。齐峳偏了下头，立即认出对方手里的东西是他的手机，屏幕上还有道从前置摄像头一路延伸到最下面的大裂纹，大的两旁还炸开了数条小的。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程宴曾经是孤儿，好不容易有了新家人弟弟还不待见他，甚至找人打他，多可怜。人家已经够惨了，这些小事就先放放…… 许久，齐峳再次哑着嗓子说：“没、没事，反正也不贵。这个我用好久了，原本也打算要换。” “真的？” 对方表情为难，眼睛却微微一亮，看起来马上就要相信，偏偏这时病房门被拉开，两人口中的“黄毛”举着塑料袋进来，热情洋溢地问他们要喝哪一种。 “这里是医院。”楚峦心落后一步，进来后轻掩上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峦心买的，你俩自己挑。”廖南晨压低声音，把袋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随机扭头往两人身上看，音量又提起来，“谁手机碎成这样？” 他满脸新奇，“这光换屏能救吗？肯定没法用了吧，可惜了。今年最新款，才发售两个多月。”说着把自己的也掏出来，“连颜色都和我这个一样，限量版的浅葱鼠绿。” “哎？”程宴瞬间抓住他的手，险些将他手中的这一个也振掉，“一样，你说一样？限量款？浅、什么老鼠？” “干什么？”廖南晨不满地抽回手，“刚认识就要手牵手，不合适吧？” “我……”程宴双臂一垂，转过脸，木然地盯着床上的人。 齐峳用一只手捂住脸：“我买的假货。真的。” “少来了，你齐——”廖南晨好像看出了什么，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他改口道，“齐峳是吧？没什么事就别占着地方了，我出钱出力带你看病，你不得和我表示表示？” “多少钱？我还你。”齐峳立即就准备找手机转账，瞄到程宴手里那个惨兮兮的铁块后动作一顿，“……先记账，我回头还你。” “哈哈，你真好玩。”廖南晨被他的反应逗笑，大方地挥挥手，“免了，你请我吃顿饭好了，也带着他俩。”随即回了下头，“峦心，想吃什么？” 齐峳也跟着望过去，楚峦心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朝向他：“你呢？” “我？”即便是对上了视线，齐峳仍有些难以置信。 对方为什么要问他的意见？ 难道是因为他帮忙挡了一下，楚峦心想感谢他？ 这样确实说得通。 或许是事发突然来不及换衣服，楚峦心身上还是那件收腰的侍者服，领口最上端的扣子紧紧系好，上面镶了个三角形的假珍珠。 看着宝石柔和的反光，齐峳莫名想起咖啡厅没吃完的三角蛋糕。 他空咽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嗓子很干：“我想……吃点甜的。” 第12章 有用的人 廖南晨在火锅店点了碗冰粉，大张旗鼓地摆在齐峳面前：“来吧，甜的。” 既然是齐峳请客，吃饭的地点当然要别人来选。起初，他以为廖南晨会带他去新城区最漂亮的空中餐厅或哪家知名会所，对方拿着手机点来点去研究好一阵，最后却让司机把车停在了楚峦心家门口的一家火锅店。 门头平平，装潢朴素，桌子是很能抑制食欲的不锈钢。 “没办法，峦心下午还要去便利店的嘛，只能就近随便吃点了。”廖南晨一口气下进整盘肉，用公筷随意搅拌一圈，“搬家后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店里吃火锅，峦心，你有没有来这吃过？” 楚峦心摇摇头，从坐下起，他就只喝过一口白水，其余时间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那你呢？”廖南晨斜着身子去够漏勺，一抬下巴，朝向对面两人正中间。 齐峳不清楚他在问谁，便自己主动答了：“我来过。” “哦？什么时候？”对方似乎有点惊讶。 ……当然是跟踪楚峦心的时候。这不能说吧。 “以前。”齐峳敷衍了一句，低头老实吃冰粉。 坐他旁边的程宴扭头去拿赠送的芒果椰子汁，第一杯先倒给他，又是道歉：“你手机的事……对不起。我知道那个很贵，下周我就重新找打工的地方，争取早点赔你新的。” 齐峳停下动作：“之前那个咖啡店不去了吗？” “去不了了，今天那几个人把我不满十八的事告诉了店长，我已经被开除了。”程宴拿过楚峦心的杯子，倒满果汁，“还好没波及到你……” “没事。”楚峦心接过后抿了一口，眉心稍稍拧紧了一分。是不合他胃口吧。 “你只有周末才有时间打工？那完了，你干一年也够呛能还上。”毫不留情地说完，廖南晨语气一转，开始招呼大家夹肉，“快点快点，已经熟了，再煮下去就不好吃了。” 程宴愣愣的盯着沸水，没动筷子，似乎是被对方前半句话给吓着了。 “没那么夸张！”齐峳赶紧安抚。可他也不知道手机的具体价格，此时讲什么都显得没有说服力，他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去咖啡厅打工，是想挣钱？” “我想攒钱给妹妹买手表。电子的那种。”程宴小心地对着夹起来的羊肉吹气，他的眼镜早在之前的奔逃中甩丢了，热腾腾的蒸汽不会覆在镜片上，再去影响他的视线，“她说班里的同学都有了，但爸妈觉得没用，也舍不得钱。最近她快过生日了，我就想，我可以自己赚钱买给她，不花家里的钱。” “你还有一个妹妹？” “嗯，清清比我小很多。”提到妹妹，程宴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今天那伙人是你弟喊来的是吧？那你们兄弟关系有够糟的。”廖南晨在下菜下肉的百忙之中抽空插话，“他今年多大，叛逆期？人都有这个时期啦，当年我把我爸酒窖里的按年份摆好的酒全弄乱了，还找人定做了一个纯金的皮卡丘摆在他每天都拜的财神旁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空心的，只有个壳子。我还没败家到那种程度好不好。” 程宴低下头，一副跟这个人难以交流的样子，楚峦心也垂下眼帘想了一下：“纯金的，皮……” “皮卡丘。”廖南晨立即捞起手机按屏幕，“不看漫画不打游戏的坏处就体现在这里了，我认识的人中你是唯一一个不知道皮卡丘的。” 对面的话题越跑越幼稚，还是旁边的人更好沟通一点。齐峳看向程宴，接着问：“那你之后怎么办？找得到其他工作吗。” “不知道，我打算多找几个餐馆问问看。” “你妹妹清清，她生日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还有十五天。” “很悬啊……”齐峳跟着一起发起愁来。他目光在桌上三人之间来回逡巡一遍，下定决心，问，“话说，你学习成绩怎么样？” “还行。” “英语呢，英语好不好？” “还行。”程宴敷衍地谦虚完，对上身边人悬珠般明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认真，于是改口道，“高一那年，我拿过单科竞赛奖。” “很好！”齐峳突然给了他肩膀一巴掌，神情难掩激动，“我来给你介绍个工作怎么样？” “呃、你，你给我……” “嗯，你可以来帮我补课，放学后和周末都可以，具体时间你来选，每周课时也听你的，我按市场价给你。怎么样，考虑一下？” “呃，我、我给你……” 眼看旁边人开始结巴，齐峳放下筷子，侧过身正对着他，认真解释道：“不瞒你说，我的成绩非常烂，父母没指望我读出个什么，我自己也没有远大理想，就希望毕业后，家里能看在多年情谊、咳，能出钱送我出国读个水大，之后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都行。 “我就……去餐厅刷盘子吧，但刷盘子也得跟人交流啊，我得提前补习一下国际通用语言，省的到时候盘子都刷不明白。所以，我才提出这个选项，想让你帮我。这下明白了吗？” “哦，呃，我好像懂了。”程宴愣愣地点了几下头。 齐峳则将视线投向对面的楚峦心，实际上，刚刚他这段发言，大部分都是说给真少爷听的。旨在表达忠心，中心思想为：我对你们齐家的财产没兴趣的，等成年了你们就可以把我扔远点，我保证不会回来！ 然而，此时廖南晨正在把手机往楚峦心眼前举，科普道：“看这个黄色的，它就是皮卡丘，这下认识了吧，哈哈！” 哈哈，可能都没在听呢。 廖南晨倒是很能三心二用，放下手机捕捉到对话的关键词：“国外？齐峳你要出国玩啊，真好，我爸说等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带我去阿尔维塔西亚来着，峦心，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起学冲浪。” 他把几个空盘摞到一起，举了下手，“再来一份！齐峳你也一起，你把你家游轮借来，咱们就能坐船去了。” 齐峳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震惊：“游轮？”我家还有这玩意？ “咱们这儿没海，但你老家不是有？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调查你家，这些是阿喵告诉我的，我们俩是好朋友。嗯……等明年也叫上她，一起去阿尔维塔西亚。怎么样峦心？她之前还一直吵着要认识你呢。” 楚峦心不置可否，齐峳注意到他抿了抿唇，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 廖南晨是个自说自话的自来熟，程宴稍微内向一点，但可以在日后的补习中慢慢拉近距离，楚峦心嘛，暂时想不到和他搞好关系的方案，还需要用猫状态多观察一阵儿。“阿喵”这个外号虽说有点陌生，可对方是廖南晨朋友，后期说不定也会是主角团一员，应当重视。 齐峳默默盘算着今后的计划，廖南晨突然隔着桌子伸手拍他，强迫他回了神。 “怎么了？”他呆呆地望过去，只见对方神情严肃地指了指店门。 “路边那辆黑车……不会是你家的吧？” …… 一进齐家大门，便可看到别墅的主人齐兆峰坐在长沙发上，腰后托着靠枕，可背挺得很直。陶宁原本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见有人进来，连忙起身迎上去，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含着泪，齐峳任她拉住双手，她上下仔细打量，再抬起头时，一滴泪珠刚好从划过眼角。 齐峳一颗心整个提起来，预感大事不妙。 “先坐下吧。”齐兆峰发话了，见两人都没动，只好抬了下手，“你们两个都坐。” “去吧。”陶宁紧紧握了握齐峳的手，将他引到小沙发上，自己则是同丈夫坐在一起，以表立场。 齐峳惴惴不安地坐下，他今天跟踪了楚峦心，参与了打架，进了医院，还和新认识的同龄人在外面吃了饭。见父亲齐兆峰神情严肃，他甚至判断不出是以上哪点惹对方生气。也许是全部吧。 他不出声，低眉顺眼地等待发落，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只听得耳边传来长长一声叹息。 “小峳，抬起头来。”齐兆峰发令了，他赶紧照做，对方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今天你和廖家那小子在一起？” “啊……是。”齐峳不敢否认。 他原本最怕的是自己和楚峦心相见的事情暴露，导致真少爷回家剧情被提前触发，眼下，齐兆峰却第一个提起了廖南晨的名字，这令他稍感意外，同时也默默松了口气。 “我记得廖家是个独子，好像叫南晨？他爸廖海镇和咱家没什么往来，倒是和你姑姑关系不错。之前，我没听说你和他认识。” “我们，我们是最近才……”齐峳一时编不出瞎话，“因为有共同朋友才熟悉起来的。” 齐兆峰看了他的反应，反倒闷声笑了：“怎么一惊一乍的，我有说不许你交朋友吗？我和廖海镇确实不熟悉，但这不应该影响到你交友。廖家的海泽科技正是大势，你和南晨多往来没什么坏处。” 齐峳无言，只得点了下头。他似乎明白点什么，廖南晨背靠他爸，是“有用的人”，一起玩没关系，甚至应当鼓励。而此时的楚峦心和程宴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充其量算个成绩不错的普通同学，齐兆峰压根就没把这两位放在眼里。怪不得只拿廖南晨说事。 下一秒，齐兆峰便再次开口：“当然，我也不提倡你以功利的心态交朋友。就算南晨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们合得来，就可以一起玩啊。你还小，远没到需要看利益交友的时候。” 居、居然是这样吗。齐峳唾弃一秒自己想法阴暗。 与此同时，对方话锋再次转弯，“不过，无论你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该有个底线，就是不能学坏。以前你和学校里的朋友混在一起，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做越线之事。但……打架，还因打架进了医院，这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齐峳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反应，齐兆峰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和蔼，可他依然感到后背冷汗直流。 先是司机王叔将车开到火锅店门口等他回家，再是齐兆峰将他今天发生的事、见过的人全都准确说出，他想不通，为什么齐家人好像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本文地名均为虚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有用的人 第13章 暗号 “爸爸妈妈不是想责怪你……”陶宁小心地观察着齐兆峰的神情，先一步说，“我们只是担心。” 她微笑着眯起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不过，男孩子嘛，淘气些也很正常。嵘嵘小时候和老唐家小儿子打架，眉毛上面破了一块，我找到他时满脸的血，真是吓坏我了。 “还有一次，我和你爸爸带他去参加晚宴，就一会儿没注意到，他就把桌布拽下来了，盘子杯子碎了一地。” 陶宁单手掩了掩嘴角，脸上毫无责怪之意。她缓缓起身来到齐峳身旁，手搭在他一侧肩膀。 齐兆峰扫了一眼：“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别这么说，小峳从小到大啊，都是最听话的好孩子。”陶宁仍是在笑，“不过也到这个时候了啊，青春期？小峳和朋友在一起的是不是也会突然耍帅或大叫‘要战斗’什么的？” “这个倒是不会……”齐峳无奈发现，母亲陶宁似乎依然将他当做小孩子来看待。 “但是，妈妈很高兴哦。小峳最近活泼多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前段时间你突然变得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发呆，要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么就要闹着出去一个人住，我和爸爸真的很担心。好在都过去了……”陶宁展开双臂，轻盈地环抱住她的孩子，“对不起啊，小峳。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没能成为让你敞开心扉的妈妈。” 为什么。齐峳感受到在他身前交叠的双臂在轻轻颤抖，陶宁的声音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都要找妈妈商量哦。小峳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平安健康的长大，妈妈就足够开心了。在妈妈眼里，不论发生什么事小峳永远都是我珍贵的孩子。所以，有问题就找妈妈来一起商量，好吗？” 颈肩裸露的皮肤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察觉到这是因为泪水滴落，齐峳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地揽住对方，回应了母亲的拥抱。 毫无疑问，陶宁她孩子身上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仍将齐峳当做她最宝贵的小儿子。 上一次感受到拥抱是什么时候？齐峳已经记不清了。 前世的他是缺少运气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对医院比自己家熟悉，到后来甚至离不开病房。最后那段时间，他只能躺在床上虚度光阴，连坐起都很艰难，更别提与人相拥。 记忆的最后，他清晰记得父母紧紧握住他双手的触感，耳边是弟弟妹妹们的哭喊声，渐渐地，指尖的感觉不再鲜明，万声俱灭，他阖上眼又睁开，视野里是陌生的天花板。再然后，他慢慢想起来了一些东西，听到了系统的说话声。 系统啊……对了，他好像记得系统说过，“原本的齐峳”刚好被传送去了其他的异世界，而他又是从另一个异世界而来，这其中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关联？如果再去问问系统的话，能得到明确的答案吗？ 他是因为在原世界病死才穿越进来的，原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病死。等等…… 死？ …… 最终，他没有当着齐兆峰和陶宁的面提出任何疑问。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因为，望着陶宁因泪水而泛红的双眼，他拿不出诘问的勇气。 之后的时间，除了与父母一同用过晚餐之外，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试图寻找有关原主的蛛丝马迹。 要是原主有写日记的习惯就好了。 可惜，他翻遍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均未找到任何有效信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飘起了雨丝，齐峳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突如其来的阵雨令他稍稍惊讶了一下，紧接着，他想到了在雷声中背靠着墙壁缓缓蹲下的楚峦心。 不知对方这时在做什么。 夜深人静，秋雨未停，齐峳放心不下，在父母睡下后偷偷溜出房间。 出了屋子，他以猫的姿态奔跑。坐车进来时，明明一转眼就到了房前，可对于只有四条短腿的小猫来说，从别墅到齐家大门的段距离长得望不到尽头，齐峳跑跑停停，不知浪费了多长时间才接近了铁门。 像之前逃出廖南晨家小区那样，他先是躲在草丛里，趁门口站岗安保人员注意不到之际从缝隙钻出。 前方的路骤然开阔，路尽头的黑暗变得又深又远。夜里没有车辆经过，他依然小心地靠着路边行走，猫良好的夜视能力使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行动自如。只是，脚下的这条道路，未免也太长了。 雨水影响视线，毛越来越重，走路慢，跑又跑不动，还总能闻到刺鼻的沥青味。齐峳甩甩头，感受水珠自脸上的毛发飞溅出去，却抖不掉残留在身上的寒意。 以他现在的速度，别说去楚峦心家，怕不是第二天清晨都走不到大马路上。 他停下脚步呼唤了一声：“喵。” 意料之外的声音令他当场愣在原地。差点忘了，他现在是猫，猫的叫声就是这个样子的。 好在，他想要联系的那一方及时进行了回应。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在雨里？” “系统老师，可不可以商量件事？”齐峳抖抖毛，直奔主题，“除了把我变成猫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我看别的小说里面系统都很厉害的。” “你指什么？”几日未闻，系统的电子音依旧冷酷而富有专业性，“请简明扼要地表达需求，我会视情况进行回答。” “比如……传送？能不能把我直接传送到我想去的地方？大晚上赶路实在是太痛苦了。” 耳畔的声音先是消失了几秒，随后再慢悠悠地响起：“经判定，‘传送’并不是你完成任务所需的必要手段。” “很必要啊！”齐峳哆嗦着在湿滑的地上踩来踩去，一时想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论据来，“我这样跑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你可以打车。变回人，打车。” “我打……我还没走到有车的地方就先累死了。”精神交流太过费劲，还没有气势，齐峳在瞬间的冲动下变回了人，雨点当即打在身上，他抬手抹了把脸，“我的任务不是不能死吗，现在我马上就要累死在这儿了，你看着办吧。” “……” 又是沉默。仿佛过了很久，他再次听到了无形无踪的那个声音：“那么，你具体想要实现什么样的效果？” “嗯……”齐峳想了想，“不需要太复杂，能让我从我家直接传送到楚峦心家就好了。” “没问题。” 话音一落，齐峳突然感到自己眼前有白光闪过，待视野恢复，他发觉自己正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齐家别墅一楼客厅内。还好这个时间家里没人走动，不然对方一定会认为这间宅子闹鬼。 “等一下……”齐峳对着黑暗举手，“我为什么回到齐家了？” 系统回答得有理有据：“你提出的要求是将你从你家传送至主角家中，因此，我需要先将你送回家再开始传送。” “这么严格？好吧我承认我说的话存在漏洞，能不能让我再重新叙述一次？” 系统没提出反驳，齐峳试探地说下去，“更正，请从我本人所在的位置将我传送至楚峦心家……门口。” 好端端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个大活人也挺惊悚的，保险起见，还是他先来到楚峦心家门口，再变成猫像上次那样走窗户进去比较好。 “没问题。”系统这回答应得很痛快，“你可以也为这项技能选择一个暗号。” 暗号。像变身时的“救命”那样的…… ——国外？齐峳你要出国玩啊，真好，我爸说等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带我去〇〇〇〇〇〇来着。 ——峦心，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起学冲浪。 ——齐峳你也一起，你把你家游轮借来，咱们就能坐船去了。 ——等明年也叫上阿喵，一起去〇〇〇〇〇〇。怎么样峦心？ 没有人做出肯定的答复。廖南晨自顾自地安排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齐峳的思绪仍陷在“老家的游轮”中挣脱不开，程宴在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那个叫阿喵的女生甚至压根就不在场。 但是，望着桌上如此不和谐的一幕，楚峦心他在笑。如果那种微不足道的弧度可以算作笑容的话。 “我想好了。”齐峳轻呼一口气，明明没人要求，他还是主动为自己的选择做出解释，像是在进行自我说服，“瞬间移动产生的效果太强了，被周围人看到的话会很难解释，所以在每次传送时都要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如果选常用短语的话，能力很容易误用，我得选一个很少用到，不会混杂到平时说的话中的词语。” 片刻后，他安静地注视着地面的反光。默念：“阿尔维塔西亚。” 第14章 偷拍 下一秒，齐峳果然出现在花花绿绿的铁门前。 他走到楼下，抬头看了看最上层的窗户，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在落至脸上的雨点影响到视线之前，他收回目光，沿着楼前的小路慢慢离开。 有风吹过，叶子即将掉光的树冠哗哗作响，这个时间会在雨中漫步的人类只有他一个。与身边的行道树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身下漆黑的影子骤然缩短，还甩出了一条长尾巴。 他一只猫本能地朝着光亮最足的方向前进，没多久便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楚峦心站在便利店牌匾下，手中拿着一个长条形的面包，突如其来的闪电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几秒钟后，雷声轰鸣着自天空滚过，他稍稍后退了一点，随即抬起头，像是注视着很远的某处，直至声音完全消失。 齐峳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四爪并用跑过去，对着眼前的熟人叫了一声：“咪哦。” 没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又挤出来一下：“喵。”这回标准了许多。 楚峦心垂下眼看他，看表情应该是认出来他来了，齐峳竖着尾巴上前，想讨好地蹭蹭对方的腿，快挨上时忽然注意到自己满身的雨水，又急忙从屋檐下退回雨中，尾巴也跟着耷拉下来。 猫身处黑暗中瞳孔会自动放大，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明亮，格外惹人喜爱。齐峳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不是这样，他昂头盯着楚峦心看了一会儿，对方边回望他，边缓缓在他身前蹲下，撕了一小块面包放在手心，朝他伸去。 猫能吃面包吗——问题只来得及跃出脑海半秒，等齐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凑了上去，把面包叼进嘴里。 他嚼了几口，轻松咽下。与齐兆峰和陶宁一同用晚餐的时间太过难熬，他几乎没吃多少，现在正是饿的时候。 楚峦心默默注视着他吃完，再次捏住面包的一角，扯下。 其间齐峳乖巧地等在一旁，待对方向他伸出手后，他再伸出下巴，为了干净地舔掉面包屑而用毛茸茸地脸颊往手心里拱。 这一次，楚峦心的视线从猫身上挪移到了满是猫口水的掌心，仿佛难以置信般注视良久。随后，他慢慢起身，几口吃光了剩下的面包，将包装袋扔进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转身进门拿了包湿纸巾。 被嫌弃了。齐峳垂着尾巴，在对方回来之际努力发出很可怜的叫声：“喵呜……” 楚峦心没看他，拿着手机像是在打字。 卖萌失败，齐峳无力地看着对方，连抬头这一个动作都莫名觉得累。他正要垂下头，忽觉眼前一道光闪过，害他一下子闭了眼。起初他以为刚刚过去的是闪电，等了几秒，却没听见雷声，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楚峦心正举着手机对准他。 难道是闪光灯？与此同时，楚峦心脸上同样流露出惊讶，他又一次蹲下来，渐渐地，他在齐峳视野中所占据的领地逐步扩展。 齐峳愣愣地看着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没有面包或别的什么，就只是手。 他不明白这动作的含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楚峦心的指尖追随着上前，手腕处的衣袖暴露在屋檐外，被斜斜的雨丝画上了几个小点。 齐峳不敢再退了。 楚峦心看上去并没有在意淋湿的衣袖，他将手指送往小猫嘴边，指尖一勾，轻轻碰了碰小猫的鼻子。猫没表现出抗拒。 齐峳实则是被吓呆了，连尾巴都不知不觉跑到了两条后退之间。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楚峦心像举行什么神秘仪式般将掌心翻下去，手背朝上，小臂缓缓抬起，然后——这只手稳而缓地落在了他的头顶。 我这是……被摸了？齐峳感觉自己的猫下巴掉下来一点，楚峦心摸完一把，很快抬起手，从兜里掏出刚买的纸巾擦了擦，转身又往便利店里去了。 齐峳莫名其妙，干脆不管了，独自一猫躲进屋檐底下避雨。 几分钟后，楚峦心重新回来，手中拎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形似吸吸果冻的东西。 雨几乎停了，齐峳试探地朝身边人扬起头，楚峦心又一次向他伸手了，忽地他肋下一紧，下一秒四脚离了地。 楚峦心一只手掐在他两条前腿下方，将他整只猫拎起来，他悬在半空，拼命扭动腰身与牵引着自己不断下滑的重力对抗。 很快，楚峦心也注意到这点，用另一只手臂垫住他腾空的后腿，他先是乱踩几下，确定自己不会掉下去后动作渐渐平息。 虽然身体已被拖住，没有摔下去的风险，可眼下的姿势对猫来说绝对算不上舒适。小不忍则乱大谋。忍。齐峳紧绷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敢放松，任由楚峦心将他抱回了家。 一进门，他便忍无可忍地挣扎起来，楚峦心手一松，将他抛在地上，他艰难地活动着僵硬酸痛的四肢，在地板上乱爬。 与他上次光临时相比，屋子的陈设并未发生改变，猫窝仍在原处，猫碗里的水和粮都是新的，看来，哪怕不确定他是否会来，楚峦心依然有在为他这只散养猫换水添粮。 齐峳感激地舔了口水，高昂的情绪还未来得及发展为感动，楚峦心又从背后把他抱起，采取的仍是刚才那种极其别扭的姿势。 他发出呜呜声表达不满，抗议立刻见效，楚峦心把他放在桌子上，像最初见面的那次一样，用毛巾擦拭他**的毛发，再拿吹风机为他吹干。 轮到后腿，楚峦心依旧采用了之前的方法，单手提起他前腿实现两脚站立，出风口对着他的肚子和腿猛吹。 齐峳在狂风中晕头转向，不久耳旁的噪音停了，楚峦心摸着他肚子上的毛检查是否吹干，他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对方意识到这点，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认真地盯着他躯干与后腿的连接处看。 齐峳立即从钳住他的双手间挣脱出来，原地趴下，楚峦心默默收起吹风机，再过来时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轻松将桌子上的小猫掀翻，对着四脚朝天肚皮朝上的小猫按下快门。 这次没有闪光灯，可齐峳仍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被偷拍了。说偷可能不太恰当，楚峦心明明是正对着他光明正大拍的，但，但没经过他同意啊。就是偷拍！ 齐峳保持着仰卧的姿势低头去瞧自己毛茸茸的肚子，想弄明白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拍摄留念的地方，其间，楚峦心站在桌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掉。 夜晚和之后的几天，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齐峳才被齐兆峰和陶宁训了话，肯定要乖巧一段时间。白天，他放弃了跟踪并接近楚峦心的计划，老老实实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出行全由王叔接送。到了晚上，他靠传送光顾楚峦心家，见对方彻底睡着后再传送回来。 实践过一次新技能后，他深感单向传送的不方便，求系统再给他增加一个从楚峦心家门口传送回他房间的功能，系统勉为其难地答应，从此使他的晚间活动顺利不少。 在生活趋于平淡之际，齐峳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上次的提议还有效吗？程宴] 后面还附了一串奇怪的字母，齐峳在微信里搜了一下，果然出现了一个账号，名字特简单，就叫“cy”，头像是用花瓣摆成的一个小笑脸。没想到这人风格还……挺可爱的。 取得联系后，二人很快定下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其间齐峳想过要不要就之前医院的谈话内容延伸几句，多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可惜程宴全程都是一副只谈正事闲聊免谈的架势，他只好放弃。 约定的日子在周日上午。如果没有上周咖啡店后门的小插曲，或许这个时间程宴仍在那家店里，和楚峦心一样身着制服努力工作吧。 程宴发来的定位是一个公交站，齐峳坐在车上，远远看到有人在站牌前，对方认出了他乘坐的那辆黑车，抬起双臂无声地朝他招手。 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齐峳难以置信地下了车：“你怎么也在？” “就这么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吗？当初可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廖南晨垂下手，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你的反应会让我觉得你非常不欢迎我。” “我就是有点惊讶。”齐峳的目光从面前人脸上移开，投向两三米后的另一个人影，“嗨。我不知道南晨也会来。” “不用管他。”说完，程宴扭头便走，身体力行地做到了此事，“这边，去我家。” 程宴家附近没有地铁站，只通公交，小区是随处可见的那类，楼房外砖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中变了色，窗户挨得很紧，齐峳在楼下粗略地看了一眼，大概有十几层那么高。 进入楼内，走廊的墙面已然泛了黄，靠下的位置能清晰看到小孩子的掌印，一层的房门开着，门框上挂了蓝色半透明门帘，一侧掀起，足以窥见室内摆放整齐的货架。 “我想喝可乐，你们要什么？”廖南晨路过时转了向，撩起帘子另一半，边自顾自地往里走边问，程宴按下电梯，没搭理他。 齐峳两边各看一眼，“我……矿泉水就行。” 电梯停在一楼，程宴进去后用手挡住电梯门，表情比他在店里打工时还差。不一会儿，廖南晨端着盒雪糕进来，胳膊上挂着的塑料袋随步幅乱晃。 程宴按了十三层，廖南晨用小木勺挖雪糕评价：“好数字。”齐峳搞不清状况，干脆什么也不说，沉默地听着电梯上行时发出的噪音，咔哒咔哒。 “我爸加班，清清在陪我妈加班，程愿一放假就跑出去，天黑前不会回来。”程宴用钥匙开了门，从鞋柜随便拖出两双拖鞋，“进吧。” “我就算了，”廖南晨把他的可乐夹在胳膊下，将装了矿泉水的塑料袋递过来，“其实我还挺讨厌英语的，我爸说做生意要与国际接轨，我从幼儿园就开始上英语补习班了，都给我上恶心了。我看完就走。” 齐峳没忍住“啊？”了一声：“看什么？” “看你感动的表情啊。”廖南晨回答得理直气壮，他一手雪糕盒一手可乐，只能抬抬下巴，“帮个忙，把我那盒子拿来。” “什么盒子？”齐峳下意识回头去找，却发现程宴不知从哪里提来个纸袋，面对他充满疑惑的眼神，对方从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往他手边一伸，“打开看看。” 齐峳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一部手机，和他摔坏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15章 分享欲 “这……”齐峳怔了怔。 “赔给你的。” “这……”很贵吧。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之感动？”非常能破坏这份感动的声音横进来，“你要感激我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你这型号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可是我叫我爸托人弄来的，钱是小事，重要的是我为了你不辞辛劳的这份情谊。” “确、确实很感动。”齐峳觉得莫名其妙，“但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深厚的情谊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做这些。” 他将视线重新转到程宴脸上，“而且，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手机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我不需要你赔的。”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惊恐，目光在身边两人脸上来回逡巡，“等等，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为了让他弄来同款手机你都答应了什么？”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廖南晨率先不满起来，咬着勺子口齿不清道，“他说找不到和你这个一样的手机，问我哪里能买到，我就帮忙咯，反正也就是提一嘴的事。我只是纯粹的人好！钱还是我付的呢，他说可以把每节课的补课费分出百分之二十给我慢慢还，我就答应了，然后我就先来了嘛。” 齐峳慢慢地眨了两下眼，程宴在视野边缘微微点头：“嗯。” 廖南晨补充说：“本来我想拎着袋子去车站接你的，但怕你太高兴一头栽在马路上，只好放在这儿等你来了。” “我怎么可能会……”齐峳表情无奈，可心底却渐渐软下来，他还是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 “之前说了，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嘛。”廖南晨终于舍得把雪糕盒放在一旁，从兜里摸出手机，点了几下，将屏幕朝向他，“我还想坐你家的游轮一起玩呢，你看，为了我还专门给我们建了群聊……啊！差点忘了你不在里面！谁让你那天先走了，我问了峦心，他说他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齐峳再次从听到“游轮”时大脑宕机，直到对方把二维码推到他眼前才反应过来，立即去掏自己那个千疮百孔的手机。 “呃、你这个，摄像头还能用吗？”程宴担忧地注视着它的屏幕，“要不要先把新的换上？” “哦，也好。”齐峳不熟练地打开包装，动作慢吞吞。 廖南晨看不下去，当即夺过去，“给我，你手太笨了我来弄，反正是要换的，我给你下个软件把旧的那个里面的东西全倒腾过来。对了，还得加我好友，我把你拽进群里……” “当当”两声脆响打断了他的碎碎念，程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他敲了敲门框：“先上课。” 程宴家有四个人，卧室只有两间，妹妹程清清和父母睡主卧，程宴和小他两岁的弟弟挤在另一间，屋子里是上下铺，旁边立着一个三开门衣柜，同样是二人共用。书橱里既有小说也有漫画杂志，唯一的书桌呈L字形，中间用课本垒了道书墙。 程宴搬起那道墙放在地上，说随便坐，齐峳在两个椅子间选出一个，不由自主地坐得异常端正。 补习正式开始，而在他们上课期间，廖南晨没走，独自一人待在客厅捣鼓齐峳的新手机。 等手机真正来到它主人手里，齐峳一打开界面就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谁让你把锁屏换成你照片了？” “试试新功能嘛。”罪魁祸首无半点歉意，低头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几下，递出去，“把你微信登一下，扫我——咦，添加过了？什么时候？” “哪里新了，所有手机都能换屏保的好不好……真的有啊，原来我已经加过你了。”齐峳闻言也是一愣，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相关回忆。啊，难道是图书馆那次？ 屏幕顶端闪了一下，接连弹出几条新消息。 廖南晨果真将他拉入一个群聊，并源源不断地发送表情包表达欢迎。 齐峳没理会，先是打开群成员列表挨个看去。“cy”是程宴，这个他已经知道了，廖南晨的网名叫“我给地球上发条”，很符合本人的精神状态。 此外，群里还有一个人，昵称怪怪的，叫“好的名字”，头像是一片白色，但不是纯白，有块淡淡的阴影。 齐峳点开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其实是一张照片，拍摄内容大概是白墙或白纸，上面的阴影是拍照时手机投下的影子。 “峦心这名字挺奇怪是吧？”廖南晨凑上来，见他一直在盯着楚峦心的头像，笑了，“当时注册还是我帮他弄的。我跟他说，你给你自己的账号起个好点的名字吧，他问，好的名字？我就把这四个字打上了哈哈哈。然后我让他自己选个照片做头像，他就对着卷子空白的地方拍了一张。你说，还能有比他更随便的吗？” “哈哈。”齐峳干笑两声，盯着自己账号界面那个“迷失葬仪”发愣，这个名称是原主曾经起的，他之前从没注意过，没想到……齐小峳你这家伙真的有够中二。 注意到这点的显然不止有他，程宴指指屏幕，露出微妙的表情：“你这个也是不遑多让啊。” “求你别说了……”齐峳怀着沉重的心情点了更改。原主齐小峳已经不在了，擅自抹除前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珍贵回忆是件不道德的事，可他实在不想以后顶着“迷失葬仪”这个名字生活。 他对着屏幕陷入沉思，齐峳，齐峳……他无所谓叫什么，干脆就用了发音相近的“秋”，刚好，他穿越过来的日子也是秋天。 改好返回聊天界面的瞬间，他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来自“好的名字”。 他因英语变得昏昏沉沉的脑子立即清醒了几分。 “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峦心还要去便利店值班，咱们一起去逛科技展吧。”廖南晨说着就拨通了电话，“展览有我家的赞助，坐车半小时就能到——驰哥，帮我送三张票……” 程宴想拽他胳膊阻止，见对方已经自顾自地和电话里的人聊起来，手直接僵在半空：“你等会儿，怎么你就自己突然决定了……” 齐峳空没关注身边的情况，他捧着手机，精准措辞之后发出去一个“你好”。 对方回了他同样的内容。 好的名字：你好，我是楚峦心。 秋：你好你好，我是齐峳 秋：我和南晨在一起，被他突然拉进群里的，哈哈 再配上一个笑着的卡通表情。 楚峦心只回了一个“嗯”。齐峳望着那个单字，立刻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这时旁边的战况才传入他耳中。 “峦心和阿喵都没时间，我自己一个人去很没意思的嘛，我出票，让驰哥接送，多方便。话说中午要吃什么？你们饿了没有，我来请客。” “所以你为什么默认我们会答应啊，为什么不问我们自己擅自就决定了？万一我们有其他安排呢？” “你下午有其他事吗？” “呃，没有。” “齐峳呢，你有没有空？” 齐峳将目光抽离屏幕，迟疑道，“……有？” “这不就行了！”廖南晨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齐峳很难想象这家伙究竟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长大才能养成现在这个性格，程宴似乎也被廖南晨理直气壮的口气击败，只张了张嘴，再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快点吃，不用跟我客气。”既自作主张地定好三人行程之后，廖南晨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请齐峳和程宴吃了午饭。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曲，他像大排档的服务员那般一手撑着桌子招呼另外两人用餐，“虽然咱们也就才认识几天，但你们是峦心的朋友嘛，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是不用客气的。” “在吃了在吃了。”齐峳机械嚼着牛排，口齿不清地回复，不久前结束的英语课让他对西餐怀有一丝抵触，品尝不出味道的好坏。 “别光站着，你也赶紧坐下吧。”程宴捧着杯子左右环顾，“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管他呢。”廖南晨手一松，自由落体般入了坐，继续说，“你们知道我的人生信条是什么吗？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峦心的朋友是我的朋友，以后你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齐峳你说照这样下去，全世界的人都会是我的朋友了吧？我的终极目标就是这个。” 齐峳嚼到一半：“啊……” 程宴抿了口果汁，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我没有朋友。” 廖南晨长长地“嘶”了一声，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没关系，你还有我——哎哟。”他低头往桌子下面看，“你们谁踢我了？” 程宴嘴角向下，面露嫌色：“你们两个不要在这种地方闹好不好……” “咦？”齐峳握叉子的手一抖，发觉另外两人竟都在盯着自己看，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啊，真的不是我。” 他一激动，声音不小心打了些，登时感到周围有视线落到他身上。 “……”他立即低头，格外希望自己只是一只猫。 视线垂下的同时，他发现放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有个新消息弹了出来。 他打开，发消息的人是不久前才加上好友的楚峦心，内容只有一张图片。 有点熟悉。 点开大图，画面正中蹲着一只小猫，看上去也就三四个月大，身上毛色雪白，偏偏耳朵和脸像烤糊了一般。小猫歪着头，尾巴垂下去贴在后退上，瞳孔缩成一条线。 齐峳变成猫后没特意照过镜子，可他就是能一下子认出，照片里的猫是他。 他记得那天晚上，楚峦心的确对着他举起过手机…… 偷拍？不但偷拍，还把照片发给了本人。不知道楚峦心知道这件事后作何感想。 想想就可怕。 在他走神的当口，“好的名字”下一条消息突然而至。 好的名字：给你的。 2025年了，我终于入手了塞尔达，然后光速沉迷了。于是给自己定了个规则，写完一章奖励自己玩一小时，事实是……写了几百字，爆玩了五小时，胳膊疼得抬不起来根本按不了键盘。我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分享欲 第16章 因他而起 秋：什么？ 好的名字：猫。 好的名字：照片。 齐峳盯着对话框，一头雾水，直到廖南晨伸长手横跨整个桌子，从他盘子里插走一块他原本就没打算吃的西蓝花。 “既然要去，还是人多些热闹吧？”廖南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叉子，充分将自说自话发挥到了极致，“可惜峦心没时间，我刚刚给他发了消息他都没回我呢。要不我给阿喵打个电话，叫上她一起好了。” 程宴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谁？” 齐峳摇摇头，老实地回答：“我也没见过。” 他的注意力仍停留在前半句，楚峦心怎么会忙到没空回廖南晨消息，对方刚刚不是还在和他聊天吗？ 甚至就在下一秒，他手里屏幕又是一亮，楚峦心发来了第二张照片，入目的是白花花毛茸茸的肚皮，图中的小猫四脚朝天，尾巴根上的毛炸得软蓬蓬。 好的名字：你要的照片。 秋：我要的？ 齐峳刚一按下发送键，便猛地想起了什么。 ——因为我对猫过敏，自己养不了，只能看别人家的。 ——那天在找的猫，你开始养他了吗？ ——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它的照片？ 难道…… 齐峳欣慰地想，自己那时紧急编出来的瞎话，莫非楚峦心全都记住了？不止记住，甚至还信了，并主动满足他的要求，发来了猫的照片。 这么说，之前楚峦心突然用手机对着他，其实是为了拍照？ 当时对方的样子相当不熟练，闪光灯意外亮起时，一人一猫似乎都吓了一跳。而之后在室内拍的那一张，摄像头就没有再闪了。 猜出前因后果，齐峳当即搜出一个表达感动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秋：谢谢！?(?ω?)? 秋：真没想到你还记得！ 好的名字：嗯。 好的名字：没事。 好的名字：你很喜欢猫？ 秋：对呀，小猫咪就是很可爱嘛！怎么啦？(?˙▽˙?) 对话框顶端显示正在输入，齐峳捧着手机专心等待。 好的名字：那你会不会分辨性别？ 秋：(?''?''? )?????? 好的名字：这张照片，能看出来吗？ 秋：男的！ 撤回。 秋：虽然不是很确定……但照片看起来像是公猫呢ヽ(*。>Д 第17章 视角遮蔽 是她？什么意思？ 齐峳心有不解，马上，廖南晨便替他将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给地球上发条：怎么了？ 我给地球上发条：峦心，难道你们认识？ 好的名字：不认识，没事。 齐峳抬头，旁边的齐渺对他摇了摇头，没把这事放在心在：“南晨在哪啊？我打个电话问问吧，别等闭馆了咱们两拨人还见不上面。” “嗯。”齐峳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比起楚峦心和齐渺曾经有无交集，他此时更在意为什么楚峦心在群里发了言，却不回他的消息。难道他这么快就被拉黑了？ 秉着成为主角狗腿子的决心，他鼓起勇气又发送一条：“机器人表演结束！我现在要去找南晨他们汇合，没想到展览还挺有意思的，要是你也能一起来就好了。” 没出现红色感叹号。 他松了口气，下一刻心又提起来。楚峦心一直很忙，哪有时间和他们玩乐，自己这句很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况且，楚峦心家庭条件不好，需要同时打好几份工赚生活费，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们二人的身份问题，楚峦心本该在齐家过着爹疼娘爱的少爷日子，他齐峳才应该是为生计奔波劳累的那个。 他开始后悔，又不好随意撤回，绞尽脑汁想用楚峦心感兴趣的话题补救。之前聊猫照片时，对方都回复得很快。 秋：我今天看到了好多机器狗，为什么没人做一只机器猫呢＼(`Δ’)／ “机器猫？有啊，哆啦A梦嘛。”耳后响起的声音吓了齐峳一跳，他猛地转头，廖南晨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你在跟峦心聊天呀？快告诉他这里有多好玩，让他羡慕一下。” 齐峳勉强笑笑，收好手机，打量起眼前人：“你们体验完了？” “何止。”廖南晨骄傲大笑，抬了抬下巴，“我们还在二楼玩了好多有意思的项目呢，对吧？” 齐峳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程宴隔着段距离，黑着脸站在一旁，表情臭得像是刚吞了苍蝇。 “你辛苦了。”齐峳走过去，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对方肩膀，程宴瞪他一眼，脸气红了，心情看上去更加糟糕。 “喂，这个我没见过，怎么都不帮我们介绍？”齐渺也一同上前，用手肘捅了老朋友一下，廖南晨挨完才开始躲，蹿到程宴身后藏着，开始介绍，“程宴，峦心的朋友兼同学，同时也是我今天同甘共苦的战友。齐渺，我朋友，兼娃娃亲对象。” “娃，哇……”齐峳倒吸一口气，嘴合不上了，“我没听说……” “我妈才不会把这种事到处乱说呢。而且只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根本没人当真。”虽这么说，齐渺脸上却并未显露出不高兴，嘴角反倒勾起来，“吓到你们他就满意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人当真吧！”廖南晨一手捂住胸口，很夸张地表露出受伤。 程宴被这两人夹在中间，目光追随着齐峳，试图传达求救信号。齐峳手机震了一下，他只顾着低头看消息，没注意到。 楚峦心的白纸头像上终于出现一个崭新的红点。 好的名字：有的，哆啦A梦。 好吧，看来廖南晨能和楚峦心成为朋友也是件十分合理的事。 秋：你不知道皮卡丘，却知道哆啦A梦啊 好的名字：看过电影。 秋：去电影院？ 好的名字：不是，在学校。 齐峳一时语塞，他开始怀疑，楚峦心是不是根本没有去影院看电影的经历，联想到他自己房间的投影仪，他心情复杂。 他不说话，楚峦心似乎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话题就此中断。 四人聚在一起后，齐渺又指着导航图点了好几个想去的地方，廖南晨积极响应，齐峳和程宴对展览没有具体的偏好，便也一同随着闲逛。 临近晚饭时间，廖南晨大方地表示愿意请大家去吃最近正火的湖边餐厅，即便不提前预约，他也能拿到最好的位置，今晚他们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音乐喷泉。 齐渺摆摆手说喷泉什么的早就看腻了，可还是架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勉强表达了同意。程宴要回家给妹妹检查作业，出了场馆就想自己打车先走，被廖南晨一句“不想让清清也尝尝栗子塔吗，可以打包带回去哦？”劝回。 齐峳倒是对之后的行程无所谓，不过，他同样没有拒绝的理由。和主角的朋友们搞好关系没坏处，齐兆峰也发话让他和廖家孩子多在一块儿混混，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今天过得还算开心。 只可惜，廖南晨的计划并没能实现，他接了个电话，垂头丧气地上了驰哥的车，简直同上周的齐峳一模一样。 齐峳和程宴站在路边目送他扬长而去，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无奈夹杂着好笑的表情。 廖南晨即便离开了也不老实，群消息响了又响。 我给地球上发条：这次是意外！！ 我给地球上发条：下周！！我保证下周一定能去！！ 我给地球上发条：@好的名字下周也要一起！ 楚峦心没有回复。 齐峳不忍心看他唱独角戏，第一个接了他的话茬，程宴紧随其后，连用两个问号表达震惊。 秋：(*￣︶￣) cy：所以你为什么默认我们会答应啊？？ 可直到齐峳和程宴齐渺他们分开，回到家中，楚峦心依然没在群里出现。 要在之前，齐峳会担心晚上出门引起家里人怀疑，用“只是一天没见能出什么大事，再者楚峦心是主角，有什么他都能解决”来说服自己不在意此事，但现在他有了新技能，电光火石之间就能赶到对方家门口。 反正很方便，要不……过去看看？ 齐峳默念了暗号，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从他房间的白墙变成了贴满小广告的铁门。 他没急着变形，先以人类的形态下了楼，楚峦心家的灯光还未亮起，楚峦心不在家，准是便利店的打工还没结束。 他琢磨着是在原地等一会儿还是去便利店门口偷看，一道强光打过来，将他单薄的影子投到墙面。 他惊了一惊，有辆车驶了过来，拐至楼前后灯光调转了方向，他的影子从墙上下来了，又回到脚下。 汽车看着挺有商务范，离得远，他认不出品牌，可好巧不巧，那辆车开进来后竟放缓了速度，渐渐停在他所在的楼口附近。 他这次来是要偷偷潜入别人家，眼下附近来了人，出于心虚，他条件反射缩回楼梯口，还特意往暗处躲了躲。 车停稳后，副驾驶下来一个人影，借着车灯，齐峳辨认出了对方的面容。救命。 楚峦心的穿着与他在咖啡厅打工的那套制服类似，细节之处却有许多诧异，比如蓝衬衫的袖摆像荷叶边般散开，几乎要遮住手背，外搭马甲背后留有燕尾，腰部两侧收起一个鲜明的弧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方便给客人端水送茶的样子。 他走出几步，身后的车窗降下来，好像有人叫了他一声。 楚峦心转过身再次回到车边，后座的窗户伸出一条手臂，将信封式的物件递给了他。随后，二人似乎交谈了几句，楚峦心接过那件东西，随手插进了衣袋。 齐峳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发生，脑海中思绪万千。从窗中探出的那截手臂被纯白缎面包裹，抬手递物时，一缕金色的发丝从臂弯垂落，袖口繁缛的蕾丝间，指尖若隐若现……坐在后座的，应该是名女性吧？ 不，刻板印象不可取，光凭衣着判断太过武断，男生当然也可以穿满是蕾丝的服装，也可以留长发。但，楚峦心从蕾丝长发男的车上下来？怎么感觉更别扭了。原作中好像没有这类角色吧？ 想不通，但可以推测出一点。今天下午，楚峦心没有在便利店打工，而是跟其他人一起，去了别的地方。 齐峳发觉自己实在天真，仅仅是和楚峦心在手机上多聊了几句，他居然会误以为自己真的和对方拉近了距离。今夜突然打到身上的车灯就像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已经出现在了楚峦心身边，却从没有真正走进对方的故事里。 车辆驶离，楚峦心沿着昏黄的路灯回家，齐峳不经意地抬了头，和他四目相对。 第一次成功使用盾反弹死一只守护者，纪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视角遮蔽 第18章 你爹 齐峳：“咪、嗷……” 嗓子怎么突然卡了一下，叫得也太不自然了。 他心虚地走近，昂着脑袋用呆滞的望着楚峦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且……可爱。 “你来了。”楚峦心简单扫他一眼，抬腿朝楼梯走去，“走吧。” 齐峳一侧耳朵抖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相较第一次爬楼，他四爪并用的姿势稍微熟练了些，追起人来却仍然有些勉强。好在楚峦心脚步轻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上楼的速度便相应的慢了来下，让他拥有了勉强跟上去的余裕。 猫的视野太矮，看不到楼梯的全貌，齐峳判断不出自己究竟上了几层，他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只能目光追随着楚峦心的裤腿，机械地挥动四肢。 有响动自头顶上放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大概其他住户下楼来了。 齐峳仰着脖子想瞧，只看见逐渐靠近的一双手。前面的楚峦心突然停下来，折返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整只猫提了起来。 下楼的是位中年男人，楚峦心对着迎面而来的邻居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男人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没说话，目光却落在他臂间吊着的猫上，嘴角咧开了一点。 但也仅限于此，二人全无交谈，就这么擦肩而过。 齐峳没工夫探究楚峦心的邻里关系和不和睦，他全身每块肌肉都用力绷紧，拼命抵抗地心引力防止自己掉下去。 楚峦心把他从地上薅起来后，一只手伸到他两条前爪下，把他夹在手臂与身体之间，他两条后腿垂在半空，时不时还被对方迈上楼梯的大腿顶一下，既要努力保持平衡，还要忍受攻击。 谁都好，快来人教教这家伙怎么抱猫吧！ 到达家门口，楚峦心像抱着一颗白菜那样单手搂他，另一只手摸出钥匙，不太熟练地开了门。 一进室内，齐峳如临大赦，楚峦心卡在他身上的小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唯恐自己成为第一只在主人身上吊到缺氧的猫，蹬起后腿挣扎起来，试图让对方意识到他是个活物。不是白菜。 楚峦心如他所愿地垂眸扫了他一眼，手上随之松了劲，他一摆腰，勉强从对方的手臂与身体之间溜下来，“嗖”地一下落到地上。 只是，在挣脱的瞬间，他好像感觉到爪子上传来了一小股阻力，难道……不会吧。 齐峳心惊胆战地抬头，楚峦心没看他，而是专心盯着自己的袖口。最坏的结果已然发生，他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用爪子勾破了对方的衣袖。 如果是校服还好，可楚峦心今天偏偏穿着如此具有非现实感的服装，袖口蓬松，缝着精致感十足的蕾丝，别说猫锋利的爪子，恐怕被桌沿翘起的木刺划一下都会破。 当然，最令齐峳感到后怕的一点是，楚峦心身上这件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花钱自己买的，可能是打工的制服、演出服或别的什么，总之，是会需要还回去的那一类。 齐峳自知闯祸，“喵”也不敢再“喵”，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楚峦心仔细摩挲着袖口找到勾丝的那一处，沉默地注视了很久，胸口缓缓起伏一下，叹了口气。 表情看上去没有太生气。 齐峳壮着胆子过去，从头到尾在楚峦心裤脚上狠狠蹭了一次，想表现出悔过之意。蹭完，他回头看，楚峦心的裤腿上新增了几根醒目的白毛。 之后一段时间，楚峦心一言不发地脱掉衣物，换上平日在家中穿的长衣长裤。随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卷宽胶带，用它粘遍了衣服边边角角，最后将套装挂进衣橱。 齐峳从对方解第一颗扣子起便十分自觉地闭了眼，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需要时不时睁开一下看看，以防楚峦心突然揪着他后脖颈把他丢出去，不要他了。 楚峦心放好衣服，这才将目光投向他，一人一猫对视了片刻，在齐峳犹豫要不要再去蹭蹭人卖卖萌之际，楚峦心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吸吸果冻式的东西，拧开盖子，慢慢靠近了，蹲在他面前。 齐峳半是期待半是警惕地盯着对方，凑上去闻了闻，居然……有股香味。 作为一个人，他震惊地看着楚峦心将袋子里的酱状物挤出来了一些，而自己则震惊地瞪圆双眼，震惊地越离越近，震惊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在对着楚峦心手里的猫零食狂舔之前，他从未把自己当做是真的猫，但现在，他对他的自我认知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居然，觉得猫零食，很好吃。 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楚峦心的下一步举动更在他意料之外，面对乖乖舔舐肉酱的小猫，对方拿零食的手保持不动，另一只手艰难地够到了换衣服时仍在床上的手机，然后，近距离对着猫脸按下了快门。 光明正大但不打招呼，定性为偷拍！ 齐峳舌头伸到一半，停下了，摄像头仍对着他。 他想了想，保持着舌头露一半在外面的姿势，朝一侧歪了歪头。真希望明天可以在聊天框里看到这张照片。 齐峳吃着楚峦心给他的食物，今晚对方从陌生人车上下来带着他的冲击感稍稍淡去了一些。虽然他还不够了解对方，但至少楚峦心有记住他的话，还会主动满足他的愿望，给他发照片。 网络中的楚峦心没有现实中那么强的疏离感，甚至称得上好相处，齐峳边吃边想，他这次一定要表现得更加乖巧可爱，让楚峦心拍下好多好多照片，为他们后续能时常聊天创造话题。 齐峳走了神，被“咚”地一声吓了回来，敲门声连着响了三下，停顿，又是三下。 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属于中年男性的嗓音。 “峦心，你回来了吧？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齐峳心头刚冒出疑惑，就被肉酱糊了一鼻子，他艰难地舔掉，发现楚峦心拿着包装袋的手在抖。 门外的声音仍在继续，音调持续走高，“你到家了对吧？屋子里亮着灯，我都看到了。为什么不说话呢，这时候才装不在已经晚了吧？我知道，你是听到我的声音故意不开门的对不对？好了，别闹了——” 那人像是说累了，语气陡然沉下去，“开门让爸爸进去。” 楚峦心慢慢将零食袋的盖子拧紧，没对外面人的自我介绍做出反应，只有齐峳一只猫震惊无比，吓得舌头都忘记缩回去。 门外的男人得不到回应，立即改变了攻势，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对着门拳打脚踢。楚峦心家是外观朴素的老式铁门，敲打起来会发出一声声空响，音量算不上大，频率一快，却连空气都好像一同在震颤。 齐峳没见识过这么凶的敲法，彻底呆住了，形似吸吸果冻的零食袋从楚峦心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这时，楚峦心似乎终于没办法再继续保持冷静，他伸出手，顾不上捡起弄掉的东西，而是一把抓住了垂在旁边的床单。借着这份力，他身体重心开始向床边倾倒，膝盖抵在地板上变为跪姿，头渐渐埋下去，几乎要磕到床沿上，闭了眼。 “咪？”齐峳下意识想问怎么了，却只听见自己嗓子里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猫叫。 多亏这突兀的声响，楚峦心睫毛颤了颤，睁眼望向他的位置，像是才意识到他的存在。齐峳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很识趣地凑了上去，用脸颊蹭了蹭楚峦心的小腿。 他知道的。主角之所以会是主角，当然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坎坷的身世，悲惨的童年往事，得不到爱只残留痛苦和创伤的家庭，和如影随形、梦魇缠身般的既定命运。 做小猫真好啊，不需要语言，用小巧湿凉的鼻子顶顶人类就能表达安慰。 齐峳用力蹭着，希望以此传达他的关心，“不要怕”，可他又觉得对方的状态不像害怕，而是……楚峦心突然捏住他的后颈，把他拉到自己大腿上，双手并用将他托起，齐峳忽然全身一紧，他被对方牢牢抱在了怀里。 “雷……声。”耳边的吐息弄得他痒痒的。 楚峦心将脸贴在他的头顶，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胡须在对方的一呼一吸间轻轻摆动。楚峦心抵着他说，“下雨了，不用怕。”勒在他腋下和肚子上的手掌逐渐压紧。 敲门声一阵响一阵歇，男人在夜间的扰民行为很快引起了其他住户的不满。 齐峳听见门外隐约有人在交谈，邻居说，大半夜嚷什么嚷，没钥匙不会叫开锁吗？男人则怒吼，滚，老子来看儿子天经地义，用得着你管？ 随后邻居一愣，口气变得迟疑：“你是小楚的……” 男人则笑起来：“怎么，不像啊？” 听得齐峳直犯恶心。 门口的对话没持续几个回合便全面崩盘，自称楚峦心父亲的男人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初心不改，持之以恒地砸门叫楚峦心放他进去，嘴里蹦出“我妈花大价钱送你上学不是让你去学怎么当白眼狼的”等发言。都是当爹的年纪了，说话怎么还离不开“我妈”二字，神人。 “峦心，再帮帮忙吧……”对方许是累了，最后一次撞击后，楼道彻底安静下来，唯独沙哑的喃喃声挤进门缝，“让爸爸进去好不好，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齐峳打了个哆嗦，恐怕连尾巴上的毛都掉了几根。 楚峦心却在这时动了起来，他松开紧攥的十指，将猫拎至地面，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从衣兜抽出了什么，啪地甩到地上。 下一秒，他按住把手，用力关门。 “等、等一下！”外面的男人哀嚎一声，卡在门缝的半截手臂疯狂扭动几下，房门再一次打开了。 “别急，别着急，让我看看你……”男人用身体卡住门，伸出条腿把不远处的纸袋踢到自己脚下，猫腰捡起。他两根手指伸进袋子里，捻了一下确认厚度，再抬起头时，脸上堆满了笑，“峦心，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齐峳躲在屋子里探头，他总算知道楚峦心之前装进口袋的东西是什么了。是个信封，从男人的反应来看，里面大概率装了许多钱。 今晚楚峦心坐车回家，从后座的人手里拿到了钱，此刻又将这笔钱扔给了“父亲”。 为什么？ 门口的人说他是楚峦心的父亲，楚峦心明明对他的到来感到抗拒，却没有赶走他，而是放他进来，给了他钱。 这些行为充分说明了一件事——男人说的话是对的，他真的和楚峦心有亲缘关系，因此楚峦心就算再怎么讨厌，也不得不与他见面。 那么问题来了。 齐峳感觉他的四条腿在打抖，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 已知他与楚峦心身份互换，楚是齐家真少爷，他是冒牌货。他的父母——齐兆峰和陶宁实际上是楚峦心的亲爸亲妈，那楚峦心这个爹……不就是他亲爸吗！ 这个大嗓门没礼貌超绝变脸讲话恶心的人居然是他生父？ 不要。好恐怖。讨厌。可以不要这个爹吗。不要。 草莓……海拉鲁的草莓到底在哪里……我想要草莓给林克染粉衣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你爹 第19章 密码 “那人眼睛不大，眼皮耷拉着像没睡醒，但也不小。鼻梁还算高吧，但太长了，看着不和谐。嘴唇挺薄，脸是尖的，非常瘦，人却很高，大概要比楚峦心高半个头吧……” 齐峳夹着手机，腾出手在自家门框前比划了一下，对面的人沉吟片刻，声音比电话刚接通时低哑不少，“呃……你专程打电话过来不是请教学习方法，而是为了问我这个？” “都有，都有。学习也要有中场休息的嘛。”齐峳心虚地打着哈哈。 从楚峦心那里见到疑似他亲生父亲的男人后，他纠结了一整天，终于忍不住在周一晚上拨通了程宴的电话。 他先是问了几个学习上的问题，再慢慢把话题引导楚峦心的家庭上，说他那晚和大家分开后去找楚峦心，却看到有两个人在楼下起了争执，一个是峦心，另一个不认识，是个干干瘦瘦的中年男人。 “峦心不是那种会与人交恶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长辈。我对他家的事了解不深，当时没敢上前，可回来后越想越担心……”齐峳搭配着叹气，背出事先编好的谎话。 他发觉听筒传来的呼吸有一丝停滞，程宴在动摇了，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南晨虽然和峦心关系好，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太不靠谱了，肯定问不出什么。思来想去，我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你了，程宴，我很为峦心担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也希望自己能帮上点忙。” 那头，程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齐峳试图乘胜追击。 “停，再说就有点过了，你以为我会上当？”程宴虚虚地笑了声，他拖动椅子、迈步朝房间外走去的声音依次传出。 再次开口时，他那边的背景音里多了些风声，“我知道的确实不多。小时候我们就只见过一小会儿，再碰见就是在学校，新生大会结束后我们都被留下来打扫场地，他先认出我了。 “之后再碰上我们就会稍微聊上几句，慢慢就熟悉了。他成绩一直都好，大多数情况是我在问他问题，他偶尔也会问问我的近况，如果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就会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么一说，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单方面依赖他。” “还好吧，不是有句话叫‘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吗？”齐峳不太能想象楚峦心和程宴在学校里闲聊的样子，在他看来，讨论学习根本算不上是聊天。 “关于楚峦心自己的事，他说得不太多。”程宴没搭茬，继续说，“我们之前待过的地方，通俗点说就是孤儿院，他会出现在那里，肯定是因为已经没有能照顾他的亲人了，所以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应该并不是他家里人。” “对、对哦！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齐峳一拍大腿。 虽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楚峦心名义上的父母，也就是他齐峳的亲生父母，很可能已经去世了。 “至于你看到的那人是谁，我有一个猜测。”程宴不理解他为何突然情绪激动，自顾自分析道，“楚峦心唯一和我提过的，就是他领养人的事。那人是个年长的女性，让楚峦心叫她奶奶，她家里似乎算不上富有，但一直都有在做慈善。 “她在为孤儿院捐款时看到了楚峦心，提出要领养他，供他上学。听说她家不在市区，而是隐居在乡下，楚峦心一个人在外面上学，每月会收到她打来的生活费。” 程宴停顿一下，稍作思考，“我记得楚峦心还说过，这个奶奶还有个儿子，但关系不怎么好，奶奶在乡下也是一个人住，几乎不和儿子来往。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孩子失望，才会去资助成绩好身世可怜的楚峦心？” “儿子……”齐峳喃喃道，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回忆起了什么。 ——“我妈花大价钱送你上学不是让你去学怎么当白眼狼的！” 怪不得那个男人会说这种话。 或许是因为男人做了错事，比如染上赌瘾之类，妈妈不愿意给他钱，他便去妈妈资助的孩子那里要。而楚峦心大概是看在资助人的面子上，才一次次放他进门，把辛苦赚到的钱分给他。 “还好这人不是我爹，可怎么感觉更气人了……” “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齐峳在电话这边捂住嘴，期盼对方没有听清。 “好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程宴却没再继续纠结这事，他那边又传来脚步声，“现在回归正题吧。你上次带的那本英文书，较你的水平而言太高深了，明天你去书店找本初中生必备单词买回来背吧，这个比较适合你。” 仅仅一句话，便将齐峳的思绪从楚峦心那边剥离出来：“初中必备？我吗？初中？” “呃……你想从小学开始也不是不行。” “没、没必要吧？”齐峳震惊，音频空白两秒，他听见另一边传出低低的笑声。 很快，程宴又恢复成平日那种无精打采的语调：“你想听的我都答了，睡吧，都这么晚了。” “嗯，你也是。”齐峳没有过和朋友聊到很晚互道晚安的经验，犹豫了一下，“晚安。” “啧。”对面不满咋舌，齐峳头顶冒汗，“也是，我们关系还没有好到这——” “不是因为你。”程宴在那头忍无可忍地叹气，“我刚收到了廖南晨新发的消息。” “哦。”齐峳退出通话界面，自己这边果然也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我也……” 等等。他定睛看去，被新消息顶到最上方的那个头像只有一块空白。不是廖南晨啊。 他和程宴又道了一次晚安，在对方“好麻烦，这人大晚上怎么也这么多事”的抱怨中切断了对话。 随后，他点进和楚峦心的对话框，“好的名字”新发了一张照片，是昨晚当着他面拍的那张，出镜的有楚峦心的手、宠物零食肉肉酱、一只黑脸猫。 秋：真可爱 齐峳郑重其事地打完几个字，一头趴倒在桌子上，指尖在书页边缘划过。是他之前带去图书馆的那本单词书，按程宴的意思，其内容完全不适合现在的他。 跟踪楚峦心被廖南晨发现时，对方曾从他的书包里摸出这本书，误以为扉页写的“高山岚”是他的名字。 可高山岚究竟是谁？ 最近齐峳有在乖乖去学校，他特别留意过，班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老师也没有。 等不到楚峦心进一步的回复，他百无聊赖地翻动着书页，一片片陌生的单词在眼前闪过，能停留在视网膜上的一个也没有。 书页依此从手中滑落，其中折了角的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重新翻开那一张，将上面的单词挨个扫过，有几个单词的字母被涂黑了。 o○tlay。看不出中间是什么。后面几个单词也是同样，每个都有被涂掉的字母。 以齐峳的英文水平，他猜不出单词全貌，只好拿出手机矮个搜索，把复原的单词在纸上写了一串，方便附注中文翻译。完成后，他用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很难将各个释义连成一句逻辑通顺的话。 他又把每个单词中被涂黑的字母单独摘出来写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仍是什么都没发现。 “好好的，怎么突然搞起了密码学……”他一看书就困，对着单词打了个哈欠。 曾经的齐小峳已经不在了，这本书虽然写着别人的名字，但好歹是原主留下的东西，说不定就藏有什么重大秘密。眼下这明显不正常的书页，很可能是开启秘密宝藏的钥匙，一定得将其解开才行。 齐峳托着腮又瞪了一会儿，再次摸出手机，拍下整张纸。 今晚他用学习当借口从程宴那儿套了情报，这时也能以“密码”为契机找楚峦心聊天。 他将照片发送出去，不久，对话框新增了一个问号。 好的名字：这是什么？ 秋：密码 秋：你能从中看出什么吗？ 隔了几分钟，对面回过来三个字。 好的名字：看不懂。 好的名字：有答案吗？ 秋：是朋友给我出的题，我想赢，但只靠自己解不开 齐峳在他编的瞎话后附上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好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再问问别人吧。 是真的不知道吗？如果楚峦心没有说话，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东西和他无关？ 齐峳难以就此下判断。 之后，他又问对方“那只小猫现在还在你家吗？有没有新的照片？”，不知为何，楚峦心没做回复。 没办法，齐峳只好寄希望于伟大的互联网。他将几个字母依此输入，浏览器最先弹出几条广告，而后则是毫无重点的各种信息，令他更加一头雾水。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应该在跟程宴说完“晚安”后直接躺下来着。 齐峳离开桌子，转身扑倒在床上，洗衣液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他最后一次按亮屏幕查看消息，五人小群内新出现了一条文字： 我给地球上发条：据说今年可以看到双子座流星瀑，为了给观星做练习，我们周末去爬山吧！ 谁，“我们”是谁？ 海拉鲁，下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密码 第20章 这猫能摸 秋：这么突然？ 沧海一粟：好啊 我给地球上发条：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cy：谁跟你决定了？ cy：我周末没时间，你们去吧 我给地球上发条：你有事？重要吗？比和我一起出去玩还重要？ cy：重要 廖南晨紧接着发送了一连串痛哭流涕的表情，齐峳听着响个不停的提示音，关闭了手机音量。 第二天，陈妈亲自来楼上叫他起床，勉强帮他避免了迟到，路上他点开群聊草草翻看一遍，廖南晨和齐渺你来我往地就爬山计划交流了九十九条，两人不但订好了时间地点，还约着今晚放学后一起去买登山杖。 见他们兴致如此高涨，齐峳不忍心打消其积极性，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楚峦心和程宴均未在群中回复，可他确分别收到了来自这两人私聊消息，时间都是今天清晨。 他先点开其中一个对话框，程宴专门给他解释，说自己没有时间是因为妹妹清清的生日就在下周，但钱还没攒够，想趁周末打两份日结工。 齐峳想了想，建议道：“我晚上没事做，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再加点课时。不止英语，其实我别的科目要糟得多。” 之后是楚峦心，对方在今早六点回复了他昨晚的问句。 好的名字：不在，昨天没看到它，所以也没有照片。 中间隔了几分钟。 好的名字：因为它是百家猫。 百家猫？ 好的名字：没有固定的主人，每天去不同的人类家里蹭吃蹭喝。 好的名字：南晨是这么说的。 这是造谣，我根本没去别人家！齐峳打完又删。 这么说，你昨晚没看到它，是因为它去了别的主人那里？ 你觉得它有其他主人吗？ 好的名字：不知道，但我不是它的主人。 “唔……” 车辆缓缓停驻，齐峳在下车前紧急打上一行字，点击发送。 那你喜欢他来找你吗？你希望每晚看到他吗？ 直到第一堂课结束，他才看到问题的后续。 好的名字：它在反而比较麻烦。 齐峳把手机塞回桌肚，漫无目的地翻看桌子上的书，最后单手托着下巴，愣愣地望着下节课的老师走入教室。 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吗？他开始反思。 是不是因为，他太不主动了？ …… 怎样才算主动呢。齐峳仰躺在地板上，大方地露出毛茸茸的肚皮，任凭一上一下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摸。 大意了，没想到今晚楚峦心家居然有客人在。 廖南晨蹲在他旁边，并起四根手指挠他下巴，嘴里时不时漏出几声笑，相当沉浸其中。齐渺换了身淡紫色的运动套装，依旧是天线宝宝配色，她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露出的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缝。 她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在猫腹部划过，惊叹：“原来猫摸起来是这种感觉，真神奇！” 廖南晨面露怜悯：“这不会是你一次摸到猫吧？你好可怜。”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齐渺戳了戳猫后腿，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眼睛一亮，用食指与拇指捏住其中一只爪子，轻轻按了按，“好软，怎么可能，猫爪居然这么软！” “耳朵也很软，试试？” “好！”齐渺简直不要太听劝，立即伸手去去揉猫耳朵。 齐峳拼命向后仰头，努力和楚峦心对上视线，后者离他有段距离，正若有所思地旁观家中发生的一切。 “原来他是男孩啊？”廖南晨放过猫下巴，视线逐渐下移，锁定到一处，“公猫年龄到了是要绝育的，峦心，你有没有带他去宠物医院看过？” 他顿了一下，脸上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开始自问自答，“肯定没有吧，不过他看起来还小，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对了，小猫这个年龄已经可以打疫苗了，它没有固定的主人，说不定还没有打。我们认识他也有两周多了，为了你和它和安全健康，我们这周末带它去检查如何？既然是我先提议的，费用就由我来出。” “给猫打针？听着就很有意思，我也想一起去。”齐峳忙着双手并用搓猫耳朵，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了，齐峳趁机原地打了个滚，从她手底下翻出来，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几步，躲到楚峦心脚边。 楚峦心垂眼看了看他：“不用了。” “不行。”廖南晨难得严肃，“疫苗可以帮猫预防传染病，很重要的。不止这个，最好还要给它驱虫，做血常规的心脏等基础检查。” 齐峳讨厌检查，也不喜欢打针，他讨好地蹭着楚峦心的裤腿，希望对方能进一步将廖南晨的提议回绝掉。他发誓自己不会乱伸爪子把人类的皮肤抓破。 “我自己可以。”楚峦心显然没有接收到他的愿望，淡淡地说，“我来带它去。” “那，检查的费用……” 楚峦心又重复一次：“我来带它。” “但是……”廖南晨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但周末我们还要一起去爬山呢。”齐渺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正对着齐峳伸长胳膊，隔空模拟撸猫，“看见猫就差点忘了正事。”她起身，拽了拽运动服衣摆，“你一直不在群里回复，我们两个过来是邀请你一起去玩的，考虑一下？” “哦对，我和阿喵计划去一趟好望山，我们瞭海市的山就数他最高了，山脚还有成型营地，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可惜程宴说他要陪妈妈看店，还要盯着妹妹写作业，没办法参加。”廖南晨共同价加入劝说，“齐峳倒是没说不来，过会儿我就打电话问问。峦心，我记得你说把周末的便利店排班给停了？这下时间就正好了嘛，你平时这么累，偶尔也要稍微放松放松。” 齐峳边打哈欠边想，这时候打电话可没人能替他接通。 楚峦心没说话，齐渺却还惦记着带猫去医院的事，补充道：“我们周六下午出发，吃完晚饭立马就回来，现在的宠物医院很多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回来后我们一起带小猫去检查好吗？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看小猫打针。” “……”就这么想吗。齐峳默默甩了甩尾巴，感觉尾巴根上的毛炸得宛如蒲公英。 楚峦心想了想，没有当即拒绝，而是说：“周六我要先去其他地方。” “去教小朋友？” “是其他事。” “没关系，我们可以边支帐篷边等你！”廖南晨精神依旧，“就算没办法爬山，至少可以在山脚下一起吃顿饭嘛。”在他看来，对方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已经答应了。 “嗯，爬完山我们还想在营地露营。”齐渺赞成地点头，继续试探问道，“那晚上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带猫……” 齐峳听到一半，夹着尾巴溜到床后面去了。比起爬山、露营和医院，他更在意楚峦心要去的那个地方。 他过去的观察与跟踪发现，楚峦心周末固定要去的地方有两个，一是咖啡厅，二是便利店。除此之外，他还在给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当家教，时间不固定，有时周六有时周日。 眼下便利店的打工取消，以齐峳对楚峦心的了解，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暂停一个赚钱渠道，他很可能是已经找到了一个更加高薪的工作，而他这周要去的那个地方，多半就是他新的工作场所。 楚峦心有了更好的去处，按理说，齐峳应当为对方感到高兴才是。可楚峦心那晚乘车回家，从后座那人手中接过信封的一幕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眼前。 楚峦心的新工作不会和车上的人有关吧？这工作它，正经吗？ 齐峳挥舞着爪子，试图将画面打散。这一动作成功吸引了齐渺的注意力，她从带猫去医院的话题中抽离出来，蹿到猫身前摸它的头，嘴里还不忘称赞：“可爱，好可爱，小猫的头顶怎么也软软的？” “摸几下就走吧，回去晚了澈女士会杀了我的。”廖南晨轻车熟路地打开抽屉取出卷胶带，埋头粘起毛来，“峦心，它好像每晚都会来你家啊，看样子已经彻底赖上你了。是不是比起别人家，我买的猫粮最好吃？” 不是。跟你完全无关。齐峳“咪”了一声，以此表达他的无语。 “这是什么？肉肉酱。”廖南晨余光扫过敞开的抽屉，“你还给它买了零食啊，这个多少钱？” 楚峦心面不改色：“买其他东西送的。” 廖南晨表情怀疑，但没再纠结此事，而是将目光放到正惨遭齐渺揉搓的猫身上：“既然它每天都在，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的猫了。你有没有给他起个名字？” “起名字？”楚峦心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神怔怔，“麻烦。” “这名字还挺少见的。”廖南晨却一脸新奇地笑起来，扔下胶带弯着腰朝猫走去：“麻烦，来，让哥哥摸摸。” 完全把“麻烦”当做猫的名字了啊这家伙。想当年，楚峦心的网名也是这样驴唇不对马嘴地变成“好的名字”的吧？ 齐峳刚从齐渺手底下逃脱，又见廖南晨长着两条胳膊冲上来，他抓紧跳上床，横跨整张床铺逃到另一侧，这边，听完廖南晨发言后的楚峦心微微蹙眉，不理解的目光扫在他身上。 主动，主动。 齐峳默念着这二字真言，纵身一跃，扒在对方身上。 “它对新名字很满意哎！”廖南晨面露喜色，丝毫没因错失摸猫机会而沮丧。 齐峳两只前爪勾在楚峦心睡衣上，他想到前些日子的意外，担心自己会划破对方的衣物，连忙将指甲收进肉垫。 没了爪子，纯靠摩擦力肯定是挂不住的，他当即开始下滑，半秒就从上衣的位置掉到裤子。 他放弃用力，屁股却被托住。 楚峦心的抱猫技术总算有了一丝提升，他四脚朝上，被人搂在怀里，整个背部陷进对方的臂弯。 齐峳大脑空白一瞬，恢复意识后，他抓紧收起尾巴，将其盖在自己肚子上。 我用炸弹箭打死了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个放电老头，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这猫能摸 第21章 期待 廖南晨和齐渺果然没再久留，临走前，齐渺依依不舍地透过门缝看猫，朝楚峦心晃晃手机，说记得看群。廖南晨抓着她一条胳膊把她拖走，二人推推搡搡地下了楼，俨然一副多年好友的模样。 喧闹声隔绝于门外，齐峳趴在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楚峦心身上下来后，他极其自然地上了床，对方没赶他，他便心安理得地原地卧下，尾巴直直拖在身后。 猫的脸呈倒三角状，又小，一张开嘴眼睛就睁不开了。他打完哈欠，这才从逐渐恢复的视野里看见了向他走来的楚峦心。 他快速反应，四爪着地站立起来，做好准备姿势，一旦楚峦心展露出想把他轰下床的意思，他就会十分乖巧地跳走。 齐峳紧盯着楚峦心的脸观察表情，对方也望着他，一人一猫安静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有行动。最终还是他先失去耐心，没等楚峦心赶，他便自觉地下了床，迈进房间角落的猫窝。 廖南晨买来的猫窝形似帐篷，实木框架组成“房顶”，外面包裹一层麻垫，方便小猫抓挠磨指甲。窝内的软垫相交他此时的体型来说有些偏大，足以让他自由地伸展四肢，甚至打滚，门口的帘子由两侧绑带束起，留出进出的通路，他在的这段时间，楚峦心从来没帮他把帘子放下来过，大概是廖南晨带窝上门时压根没教对方怎么用。 齐峳像前几次那样，轻车熟路的钻进猫窝，仰躺着伸了个懒腰。帐篷状的窝让他联想到了廖南晨和齐渺计划的露营，他以前只在小说里看见过类似的活动，从未切身参与过，因此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这晚他没在楚峦心睡着后偷偷回家，一是因为他想让楚峦心感受一下家里有一只不随便上床不在夜深人静之时满屋乱跑的猫是多么幸福，他很听话很乖，养起来一点也不麻烦。 二是，不知由于垫子太软还是窝里太软，他躺下没一会儿，便听着楚峦心在屋内走动的声音进入了梦乡。 楚峦心家没有窗帘，即使是夜间，外面的灯光月光也能悉数映入，影响人的睡眠质量。而齐峳所在的半封闭猫窝很好地弥补了这点，他在里面睡得昏天黑地，完全忘记了时间。 他是被别人弄醒的。 头顶莫名传来一种轻柔的触感，像是有人在摸他的头发，搅乱梦中安宁。半梦半醒之间，他忘记自己现在是一只猫，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把头上的东西拂掉，实际举起的却是只毛茸茸的爪子。 下一秒，他感觉肉垫被捏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他现在哪有头发，只有猫毛，楚峦心一只手伸进帐篷内，摸了摸他头顶的毛，还捏了下他的爪子。 “哦呜。”受到惊吓，齐峳发出不像猫的叫声。 他醒是醒了，可完全没睡饱，头脑昏沉，眼睛半睁不睁，能认出楚峦心纯粹是因为这间小屋除了他俩就再没别人。 他用没被捏过的爪子去拨楚峦心的手指，意思是别闹了，楚峦心见他醒过来，另一只手也一同伸进来抓他，托着他的腋下将他拉出猫窝。 这还没算完，齐峳随机感觉到他在对方手中腾了空，楚峦心将他抱起，朝一个方向走出几步，再放下。 齐峳脚刚沾到地面，便四腿一软向一侧倒去，楚峦心把它扶正了，蹲在他旁边看他。 他不得不稳住身形，勉强辨认出眼前的是他的饭碗，里面盛了一捧猫粮。 之前，楚峦心都会提前准备好粮和水等待他夜晚大驾光临，今天他受白天的事影响，早到了一会儿，再加上廖南晨突然带着齐渺来做客，以至于楚峦心忘记了给他添水添粮。 所以在楚峦心的视角里，可怜的小流浪猫还没吃晚饭呢。 睡得好好的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这点事吗。 齐峳困得头重脚轻，就算他真的是猫，这个时间点他也不会有任何食欲。可人家都专程给他准备了……他是好猫，他很乖，一点也不麻烦。 他努力凑到碗边，低下头，象征性地用嘴拱了拱猫粮。 第二天清晨，他成功收到一张自己一头栽进饭盆的照片。楚峦心良好的作息和楚峦心优异的拍摄水平，一时间他真不知道该称赞哪一个。 除此之外，他也收到了来自廖南晨和齐渺的私聊消息，主题是一起讨论周六的游玩计划。 齐峳对出门玩的期待感一直持续到了行程当天。 本次出行事先征得了其父齐兆峰的同意，对方吩咐陈妈和厨师老吴帮毫无出行经验的小少爷做好准备工作，并由王叔进行全天候的陪送。其母陶宁则在前一晚拉着他的手，表情欣慰，说小峳也会和朋友一起出门玩了，还是露营这么健康的活动，真好。 很难想象曾经的齐峳平时去的都是些什么不健康的地方，酒吧？他还是未成年吧。 到达约定地点与廖南晨和齐渺汇合后，三人坐上同一辆车，齐峳将副驾座椅靠背放倒了一些，向后座的二人介绍： “我以前没办法爬山，也从来没有出门露营过，所以不知道具体需要什么。保险起见，我事先上网搜索了一下，去买了折叠桌椅、碳纤维帐篷和恒温睡袋，睡袋我们可以一人一个，魔术贴上有我们名字首字母。 “为了避免受伤或发生意外，我还托陈妈准备了一套应急装备，也是在后备箱，大概有工具钳、防风打火机还有急救包什么的。陈妈很担心我，特意往里放了抗菌敷料。 “既然要在外面吃饭，肯定需要有食材对吧？吴哥帮我准备了牛排和甜品，他还从柜子里翻出了我家没人用的手冲咖啡套装，陈妈看见后，给我拿了便携热水壶——这个先不提了，你们中间的冰箱里有冰淇淋和运动饮料，可以随便拿。” 齐后两人缓缓转头，互相对视一眼。 “虽然在你兴奋的时候打断你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要说，”廖南晨难得没了平时的劲头，弱弱地指了指窗外，“你的这些东西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雨点清脆地打在玻璃上，连成急促的鼓点，很快，它们列队蜿蜒而下，划出曲折的水痕。 自三人汇合之后，天空就一直在下雨，临近正午仍丝毫不见停歇的意图。 “我事先确认过天气。”安排日期的齐渺企图为自己辩驳，“今天本应该是晴天的……” “算啦，在车里欣赏雨景也不错，反正空间够大，在这睡觉都没问题。”廖南晨去开冰箱，挑出两支雪糕。他用其中一支去戳前方的齐峳，“这两个口味我都想吃，我们各来一个，吃到一半交换怎么样？” 齐峳默默接过，半分钟后打开了包装。 见状，廖南晨试图宽慰对方：“开心点嘛，说不定吃完雨就停了。不过山上是不能再去了，草地里也肯定全是泥。” “不只是你，我们两个也很期待来着。”齐渺打了个哈欠，也去冰箱里掏冷饮，期待用降温摆脱困意，“我昨晚都没睡好。还有他，你肯定猜不到这家伙买了什么，他居然花二百多块钱买了根登山杖。” 齐峳这回有了反应，再次回头：“二百几？” 齐渺张开右手手掌，左手比了个“耶”，一本正经道：“二百五。” “真不知道你是在说价格还是借机骂我。”廖南晨重重拍了下椅背，“来，交换！” “你这个，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目前，齐峳只认识廖南晨两个朋友，无论齐渺还是楚峦心，他都难以想象这两位和廖南晨其乐融融换零食吃的场面。 “习惯？你指什么？我想多吃几种口味嘛。”廖南晨两三下把剩余的雪糕吃完，掏出手机确认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时间过得真快，峦心一会儿应该能过来了吧。” “他真的会来？”虽然楚峦心的确表示过忙完其他事后可以找他们汇合，但此时，齐峳注视着窗外雨幕，着实难以置信，“可现在还在下雨。” “说不定待会儿就能停了。”齐渺靠着她那侧车门，闭着眼说。 “嗯，峦心的运气一直很好。”廖南晨则依旧乐呵，他摆弄会儿手机，突然提高了声音，“峦心说他那边已经结束了，他会搭公交过来。齐峳，你这里有几把伞？” 像是为了印证“楚峦心运气很好”这句话，雨珠砸在伞顶的响声间渐渐扩大，直至完全停止。齐峳刚走出停车场便收了伞，按着地图的指示来到路边，他在三局两胜制的猜拳中连输了五次，被派出来接楚峦心。 在瞭海市，好望山算是老少咸宜的游玩景点，多亏下雨，停车场和附近马路格外冷清，齐峳在最近的公交站牌朝道路尽头望去，路过的车辆零零散散。 齐峳百无聊赖地等了一阵，公交车缓缓驶来，同他错开一段距离，停在路对面。齐峳这才意识到自己站错了位置，车上已经有三两个人下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抓紧时间跑过去，忽地发现又一个身影出现在对面。 楚峦心在人群中本就属于引人瞩目的那种，今天尤甚，整个人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空。 齐峳看得一愣，连招呼都忘了打，无言地注视着对方穿过人行横道朝他走来。 不知为何，楚峦心上身罩了件形状不规则的连帽披，整体为白色，尾部由蓝色线条做点缀。披肩里看上去是件普通的高领毛衣，起到最基础的保暖效果，下装紧紧包裹出腿部线条，裤腿收束，塞进深棕色的高通皮靴。 腰间则用金属皮带固定一个四方挎包，垂坠而下的藏蓝色编织绳随意地挂在腰带上，每走一步，便与肩部的金色链条一同轻轻摇晃。 很快，诸多线条晃到了齐峳面前，他深吸一口气，将满心的迷惑脱口而出：“你上午的工作，是去什么地方讨伐魔王吗？” 炸弹箭是海拉鲁最伟大的发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期待 第22章 超能力 “魔王。”楚峦心面无波澜地重复。 “就是西幻小说里固有的反派，故事的最后总会被主角团打到。”齐峳以为对方没看过这类故事，解释道，“你现在的装束很像讨伐魔王的主角小队成员，还是会用魔法的那种。” 楚峦心低下头，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着装有多么与众不同，齐峳注意到他身后背着包，指了指问：“你也带了露营用品？” 对方摇摇头：“里面是我的衣服。”说着停顿一下，问，“我要换回来吗？” “都、都可以？” 楚峦心脸上并无身穿奇装异服的尴尬，看山去只是在单纯询问他的意见，齐峳想了想，努力措辞，“里面是你平常穿的衣服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还是换回来比较好？你现在这身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好。”这回是点头。 于是，与另两人汇合前，齐峳陪同对方去了停车场旁的公共卫生间，楚峦心进了隔间，他一手拿包一手拿着雨伞在外面等，彼此间只隔了一块门板。 他听着里面衣料摩擦的声音，想到自己第一次去往对方家里那晚，楚峦心背对着他换下湿透的校服，当时他很讲礼貌地扭过头去，结果还是在玻璃的倒影里看完了全程。他不是故意的，真的。 此刻齐峳也转过身，望着对面镜子中自己的脸。 忽地，背后传来些响动，锁扣划动，门开了。他透过镜面看到楚峦心从门缝伸出一只手，只露到手腕为止。 “给我。” “什么？”齐峳没反应过来。 他回头，眼前的手指朝上勾了勾：“衣服。” “哦哦哦，好的。”齐峳连应几声，拉开包链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掏。主动提出要帮楚峦心拎包的人是他，原本他是想着对方边拿东西边换衣服很不方便，自己在外面帮点小忙，好歹能起到一些微小的作用，让主角意识到他这个人还算有点小用。 可要换的衣服在包里，包在他手中，楚峦心把身上的脱下来后要穿什么啊？在对方出声提醒前，他完全没想过这点。 他连忙把包中朴素的长衣长裤塞到对方手中，楚峦心收回手，他又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就去扒门缝，试图将门打开：“那个，换下来的也一起给我吧！” 里面有股力量和他对抗了一下，他没成功，同时也恢复冷静，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后开始疯狂道歉。 楚峦心没说什么，把换下来的衣物依次递出，重新将门关严了。 齐峳抱着东西原地转悠了一圈，伞早就没手去拿，被他仍在了一边。 他走到洗手台旁，用打湿的纸巾擦了一款区域，再另抽出几张新的擦干，做完准备工作，他把几件衣服挨个叠起来，尽量整齐地放入包内。希望楚峦心发现他这么细心后，可以给他多加点印象分。 几分钟后，楚峦心穿戴整齐从隔间走出，恢复成他熟悉的样子。 齐峳把包背在自己身上，像怕被人抢走似的率先往外走，没几步便被淋了回来。在楚峦心换衣服的这段时间内，雨重新下了起来，他下意识往身上摸，没有，伞呢？ 一回头，楚峦心握着折叠伞中段，递过来，伞柄朝他：“洗手台上捡的。” “……谢谢。”齐峳连忙接过，拇指摸索到伞把上的按钮，一按，伞面以烟花爆炸般的冲击力展开。 回程的路途不长，可两个人共撑一把伞还是挤了点。齐峳主动背了包，又自告奋勇来打伞，凭借身高优势，他暗中将伞面朝楚峦心那边倾斜几分，并为此沾沾自喜，认为身边人完全没发现。 只是这样一来，他背在另一侧的包就会有一部分暴露在雨中了。注意到这点后，他再次调整姿势，用空闲的那只手把包揽进怀里。 还是不对，为什么楚峦心在更靠近车道的那边？齐峳侧过身一个滑步，赶紧到了外侧。 换完位置，他又觉得夹在两人之间的书包太占位置，稍有不注意就会把旁边的楚峦心挤到伞外，改，还是得改。 他开始试着把左右手的东西交换位置，一个不留神，书包带从肩上滑落，他飞快用另一只手去扶，与此同时，失去控制的雨缓缓向一方倾斜。 齐峳无法同时处理多件事，两只手都忙活起来，脚步便在不知不觉中停下。 他忽然原地立定，楚峦心已经走出一步，回过头静静看他，两人目光交汇的通路上落下一片雨幕。 “……”一时间，齐峳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捡包先打伞还是先说我人傻了不好意思。 在他愣神的空档，楚峦心伸手将伞扶正，把包也接了过去，齐峳连说了两声谢谢，对方依旧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他，鼻梁落了几颗雨珠：“会的话比较好吗？” “什么？”齐峳还未从刚才的灾难中抽离开，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魔法。你之前说过的。”楚峦心重复道，“会的话比较好吗？” “啊，魔法啊。”短暂的愣神后，齐峳神奇地接上了对方的思路，“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能像奇幻故事里的角色那样就好了。比如……”他再次摊开手，“让伞自己漂浮在空中，或者把即将落到身上的雨全弹开，之类的。” 齐峳说完自己也觉得幼稚，以前他确实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突然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样子。成为屠龙勇者、无所不能的魔法师、隐藏在城市中默默执行任务的异能者，等等。到后来，愿望反倒变得越来越微小，想跑步、和朋友一起去游戏厅或电影院、吃一顿丰盛的大餐…… 现在，变成猫的时候可以尽情奔跑，上周和廖南晨他们去了科技展，在装潢精致的餐厅吃饭。 虽然没能穿进更有趣的、充满魔力的世界，但在这里，他的愿望算不算已经实现了？ 齐峳朝着身边人摊手示意，对方把撑伞的权利交还给他。听过他的话后，楚峦心微微偏过头看他：“这些我都做不到。” 齐峳又是一怔，紧接着便笑起来：“当然啊，我们的世界很普通，没有魔王也没有魔法师，也没人会魔法。 “啊，等等，我要更正一下。”观察到对方疑惑的神情，他敛起笑容。就在前一秒，他像被闪电击中般灵光一现。 “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一会儿看见南晨他们，你也不可以说。”齐峳一脸严肃，待身边人缓缓点头后一本正经地开口，“其实，我有超能力。” “哦……”楚峦心点点头，目光重新移向道路前方。 “你别不信，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见对方反应平平，齐峳连忙去揪此人书包带，“我的超能力是，”他停顿一下，组织好语言，“我可以和猫共享意识。” “……”这次连“哦”的一声也没有了。 “我知道这很离谱，我也是鼓起很大勇气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这样吧，我来示范一下，经常去你家睡觉的那只黑脸黑尾巴小猫，我可以和他链接，告诉你他现在在干什么想什么。” 为了营造出施法的神秘感，齐峳慢慢合上眼。可这样就看不到路了。在脚底打滑前，睁开。 “他本来在巡视领地，可是却突然下雨了，只好从窗户那里钻进你家。现在他正浑身湿漉漉地在你的床上打滚，你回去之后只好洗床单了。” 与此同时，齐峳打好了接下来的算盘，“还有，这只猫非常害怕打针，也非常讨厌医院，那天听到你们要送他去医院，他受到了惊讶，如果你们要抓他去的话，他就会想办法在半路上逃跑，让你再也找不到他。” “医院？”楚峦心脚步一顿，停下来直视着他。 关于带猫去医院的讨论，他是以猫的形态听完全程的，在楚峦心等人眼中，齐峳这个人并不在场。 “我有超能力啊，猫和我共享了意识，他的所有事我都知道。除了你，当时还有个头发黄黄的人类和长头发人类也在。我能通过他的回忆看到。” 齐峳搬出细节增强说服力，楚峦心却露出了然的神色：“是南晨告诉你的？你们最近好像经常在一起。” “不，是我通过猫的记忆看到的。”齐峳毫不心虚地更正。反正说的是实话。他决定，如果对方再有疑问，他就把猫因为外面大力踢门的声音吓到，还被楚峦心抱在怀里的事说出来。 不料，楚峦心只是微微点头，没再继续发问，似乎对他胡诌的“超能力”失去了兴趣。 对方反响平淡，甚至有可能把他当成了傻瓜或中二病，齐峳也没了自说自话的兴致，沉默地同身边人一起走完雨中的最后一段路。 到了熟悉的车边，里面却不见廖南晨和齐渺的踪影，齐峳正纳闷，手机铃声先响起来。楚峦心接过伞替他撑起，他掏出手机接通了廖南晨的语音电话。 一个声音兵分两路传到他耳朵里。 他捕捉到其中一边，循声望去，游客中心的房檐下并排立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小人正蹦跳着冲他们张开双臂。 走近，齐峳发现齐渺原本扎起来的头发披洒在肩侧，发梢湿成几缕，她怀里抱着件衣服，不久前，这件外套还穿在廖南晨身上。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从车上……”齐峳声音渐渐弱下去，他注意到黑色的布料间露出一团斑驳的皮毛。 “是他先看见的，”齐渺不敢动，用眼神瞄向廖南晨示意，后者微微躬身，在狭窄的屋檐下骄傲地行了个最大限度的礼，“我们捡到了一只小猫。” 齐峳轻轻抽气，花纹朴素的幼猫小到几乎被外套淹没，或许是因为自己做过一段时间的猫，此时面对眼前的幼小生物，他感到心脏发紧，为同类的命运升起担忧。 “它还好吗？”身边人突然问。 齐峳愣愣地看过去，楚峦心正认真地望着他，轻声说，“你来和它链接吧，告诉我们之后该怎么做。” 最近在海拉鲁大杀四方，以为自己变强了，直到今天我的炸弹箭用光了，才发现强的不是我，是炸弹箭。 有想过砍纲早点完结，但仔细一想我根本没大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超能力 第23章 到此为止 同样的话，换一个人，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齐峳一定会将其判定为嘲讽或挖苦。可惜，他从楚峦心脸上读不出半点玩笑的意味。 “它觉得冷。”齐峳观察缩在衣服里的幼猫，用肯定的口吻提出猜测，“又饿又冷，还很不舒服。” 他回头望向屋檐外逐渐稀疏的雨丝，将选择题抛给大家，“我们应该送它去看医生。” “当然了。”齐渺抱紧怀中的衣物，急切地说，“我原本就打算等你们回来后大家一起送它去宠物医院的。” “露营呢？雨好像快停了。” “有猫了，谁还管露不露营啊！走了。”齐渺甩开滑到额前的湿发，用手护住小猫的头部，率先踏入雨中。 齐峳“哦”了一声，连忙追上去。即便不和身边的人交换眼神，他也知道楚峦心和廖南晨此时一定会做出和他相同的行动。 齐渺抱着猫上了廖南晨家的车，四人自然地分成两组，齐峳单手撑伞拉开车门，楚峦心读懂了他的眼神，没说什么，与他同乘了一辆车。 齐峳想了想，没和对方坐在一起，转身去了副驾。王叔同他问了声好，十分自觉地跟上了廖家的车。 齐渺担心猫，导航去了最近的连锁店，经检查，好在小猫并无大碍，医生说它才出生不久，身体太过虚弱，之后只要悉心照顾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恢复精神，变得活蹦乱跳。 “太好了……”齐渺小心地摸摸它的爪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猫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耳朵动了动，嗓子里发出轻轻的咕噜声。 “天哪。”齐渺如遭雷击，表情瞬间放空，喃喃道，“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先别发誓。”廖南晨满面震撼地打断，“也先别一辈子。你觉得澈女士会同意你养它吗？” “我……”齐渺当即卡壳，神色换了又换。最终，她朝小猫轻轻俯下身，面容悲怆，“宝宝，看来我们要一起流浪了。不过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就一定有你一根猫条吃。” “澈女士是说你妈妈？”齐峳真心在疑惑，“上次你们来我家，我感觉她很温柔啊。” “你看人真没眼光。”齐渺不屑摆手，“父母对自己孩子和对别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我也觉得小宁舅妈很温柔啊。” “陶——”齐峳还没习惯称呼陶宁为自己的妈妈，紧急改口，“我妈妈本来就很温柔。” 齐渺难以置信地看他：“真了不起。既然这样，那舅妈肯定不会反对你养宠物吧？” “我、我不行。”齐峳瞬间猜到对方的意图，赶紧打断，“我家有人对猫过敏，不行的。” “唉，好吧。”齐渺没有丝毫怀疑，叹了口气去说服下一个对象了。 齐峳看了看桌上的小家伙，它全身布满花纹，像是狸花猫。它身上的毛已经干了，此时正蜷缩着身体进入梦乡，腹部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很可爱。 虽然没有身边这位表姐妹那么夸张，齐峳当然也是喜欢猫的，可喜欢和养是两回事，他从来没有照看小动物的经验，担心自己没办法为一个生命负责。万一，他哪天就被剧情杀了呢？那猫怎么办？ 况且，他现在和这只小猫是同类。别说养别的猫了，他还正在找主人呢。 ……等等。主人？ 另一边，齐渺正羡慕地盯着楚峦心：“你是自己住，应该没有我们这种烦恼吧？” 齐峳听了个话音，立即见缝插针地挤进二人的对话中：“如果峦心来养的话，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家里人干涉。” ——当然了，因为楚峦心的家人根本就不在他身边。齐峳说完便有些后悔，感觉自己不该为了套话戳人痛处。 令他稍觉安心的是，楚峦心似乎对他们的话并不在意，反倒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家已经有了。” “有什么？”齐峳惊讶地望过去，对后续的回复有了一丝期待。 楚峦心没有回应他的疑问，齐渺则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对哦，你已经有麻烦了，不可以再惦记别的小猫，麻烦会吃醋的。” 吃醋倒是不会啦，但我的名字真的就叫这个了吗？不要吧。齐峳无奈中夹杂着一缕感动，心情复杂。 最终，新小猫暂时由有过半天一晚养猫经验的廖南晨带回家，齐渺不放心，要跟上去监督，楚峦心则称自己之后还有其他事，决定一个人先走。 齐峳指了指王叔停在外面的车：“我送你吧。” 说着他便顶着雨冲到路边，拉开车门，故意没撑伞，用眼神示意对方快上来，楚峦心的目光擦着他头顶飘过，安静地钻进车内，并向里挪了一个位置。 齐峳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腿上了车，同对方一齐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他似乎看到驾驶位的王叔瞄了他一眼。 “先送他回家。”齐峳一时想不出该怎么介绍，干脆就用了“他”代替，并下意识报出了地址，楚峦心配合地道了谢。 小范围的空间里，一旦有人开始感到不自在，尴尬的氛围便会愈发浓厚。说点什么吧。 齐峳冥思苦想，总算在汽车驶过五六个路口后提起精神，问：“现在相信了吗？” 楚峦心没出声，默默转过脸看他，用目光表达疑惑。 “就是我今天和你说的事啊，我的秘密。”车上有第三人在，偏偏那个人还是比他年长近两轮成年人，齐峳不好意思重复之前那些中二话，只能隐晦地寻求认可，“我都给你展示过了。”虽然是瞎编的。 “我知道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明显有些迟疑，却还是轻微点了下头。 “那带……猫打针的事，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下？”他中途卡了下壳，实在没办法把“麻烦”这个名字叫出口。 楚峦心眼睛不错神地望着他，没有半点让步：“要打。” 齐峳倒吸一口气：“那绝育手术呢？” “这个可以再等等。”楚峦心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动了动，“我查过，它的体重还没有达标。” “那就好。哦，我是说。很好，养宠物就是要认真做功课。” “嗯。” 沉默。 齐峳看了会儿手机平复心情，随后再度开口：“我来带麻烦去医院怎么样？” “嗯？”楚峦心看过来，眨了眨眼。 “你平时不是挺忙的嘛，带猫去打针可麻烦了，要做好几项身体检查，要驱虫，疫苗也要分几次打才行，会占用你不少时间。”齐峳言之凿凿地卖弄刚从网上学到的知识，“但我就很闲啊，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我可以帮你带它去医院做检查、打针什么的。” 他无意识地摩挲手机，用余光关注身边人的反应，屏幕上的指纹锁隔几秒亮起来一次，“而且，我和猫可以……那什么，对吧，有我在身边陪它，和它交流，它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视野边缘，楚峦心慢慢扭过脸，朝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行道树，没有回答。 齐峳忍不住转头，“抱歉，我不该开这么幼稚玩笑。其实我只是想帮你——”楚峦心再次看向他，在他意识到之前，他的声音便已中断。 下一秒，楚峦心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要怎么帮？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对猫过敏？” 原来他会笑啊。不对，重点是这个吗？不是吧。怎么办，快想啊，解释。 “宠物医院会有很多猫。刚刚也是。”语落，楚峦心收回视线。 “是啊……”是我忘记了。齐峳愣愣地盯着前座靠背，几日前的回忆悉数向他涌来。记性不好的人和不聪明的人都不该轻易说谎，很可惜，这两点他全占了。 这段时间里，齐峳这个角色渐渐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他认识了楚峦心两个朋友，去过程宴家，和廖南晨齐渺约着出来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对方的生活圈，开始变得松懈起来。 汽车短促地鸣了声笛，前方车辆识趣地让开，王叔将车停在路旁，身侧便是目的地。 楚峦心客气地再度道谢，齐峳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走出去一半距离。 车窗仍有雨滴滑落，齐峳想也没想，抓起伞往外冲，在楚峦心即将进入楼道口是将伞遮在对方头顶。 “已经没必要了吧？”指的是伞，还是些别的什么？ 楚峦心回过身看他，终于，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请到此为止。” “我……”齐峳张了张嘴，接触到对方目光的瞬间，他一下子丧失了为自己辩解的力气。 “先是家人，然后是朋友。你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齐峳？”楚峦心神情未变，声音仿佛叹息，“我真的不明白。” “你、你知道我……”齐峳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楚峦心知道他、认识他，甚至已经解开了他们二人的身世之谜。在过去的几天里，楚峦心默许了他这个抢走别人人生的家伙蓄意接近，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边暗自猜测他的目的。 或许就像楚峦心说的那样，“不明白”，直至此刻，他依然没能猜透这个冒牌货到底有何居心，但是他累了，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不好玩了，他要叫停。 所以，到此为止吧。 第24章 信息 齐峳逃跑了，雨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停。 齐家，陶宁只身一人坐在一楼的长沙发上，见他回家，她带着满面担忧起身迎上来。 “小峳，你今天去哪了？这么大的雨，有没有淋湿？”陶宁双手搭在他肩上，一路检查到袖口，确认他身上的衣物干爽如初后松了口气，脸上的忧虑并未消失，又问，“小峳，今天都去哪里了呀？” “和南晨他们一起去了好望山，因为雨，我们一直待在山脚。”准确地说是山脚的停车场。齐峳被对方关切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放柔了语气，“我昨天说过了呀。” “真的？”陶宁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只有好望山，没去其他地方？” 齐峳觉得莫名，但还是老实回答：“他们在停车场捡到一只小猫，所以还去了趟附近的宠物医院。别的地方就没去了……” 为了避免麻烦，他将廖南晨以外的人统一概括为“他们”，还省略了送楚峦心回家的部分。最后这个桥段真不想再回忆一遍。 大约一小时前，他听完楚峦心的质问，大脑一片空白。对方看上去没有想让他回答的意思，话音一落便转身上了楼。 手中的伞垂下来，雨点落到露在外面的一半身子上，他意识不到要躲，只是冲着楚峦心的背影干巴巴地道歉。 他心想，要不就算了吧。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们应该在几年后才会产生交集，都怪他前世阅读量太大，闲着无事读了太多重生穿越小说，书里的角色想要逆天改命都是要提早规划、伏线千里的，他误以为自己也可以。 他想接近楚峦心，提前与之搞好关系，从而扭转后续的悲剧结局。他在现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到了异世界还要接着死。愿望很简单吧？ 可他从来没考虑过对方的心情。 站在楚峦心的视角，一个抢走自己人生的家伙突然出现，跟踪狂似的到处偶遇，接近他的朋友，还背着他和他的朋友们打成一片，怎么看都像是别有所图，换做谁都会觉得不爽。 唉，结果还是搞砸了。 看着楚峦心离开的背影，齐峳是想过解释的，可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本就是书中的角色，会有“穿书”这个概念吗？ 我缠上你是因为想抱紧你的大腿，利用你逃过死劫？其实你家猫是我变的，或者说我是猫变的？太扯了吧。 “抱歉，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楚峦心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就好。” 陶宁弯弯的眉眼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和楚峦心是母子·，笑起来的神情想必会有几分相像吧。 “对了小峳，今天张阿姨打扫房间时发现你的手机落在桌上了，今天有王哥和你在一起，想着有他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我就没联系他帮你回来取。可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带好，不然爸爸妈妈联系不上你，会担心的。” “……啊。”齐峳呆呆地应了声，下意识地摸向裤兜的手机。 陶宁注意到他的动作，“咦”了一声，眉毛挑起来，显露出惊讶：“小峳，你换新手机了？是吗？” “嗯。之前的不小心摔坏了。”齐峳记得廖南晨说过什么限量款，怕露馅，回答得半真半假，“南晨看到后，想办法帮我弄到一个新的。当然我已经把钱给他了。” “这样啊……”陶宁表情缓和，“南晨是好孩子，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知道吗？小峳，你是怕妈妈会怪你，才不敢把摔坏手机的事和我们说吗？一次可不能这样了哦，只是个手机而已，妈妈再送你一个新的就好了。” 再？ 齐峳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关键字。难道，以前那个手机是妈妈送给他的？陶宁好像很在意手机的事…… 他乖巧地一一答应，对陶宁今晚的表现却仍留有一丝疑惑。 可楚峦心临别时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播放，占用了他大部分脑容量，让他难以思考其他。 “不会再来”，齐峳说到做到，当晚没再变成猫潜入楚峦心家骗吃骗喝。 除了这点，他还暗下决心，之后他会慢慢远离楚峦心和楚峦心那些朋友，安静地等待剧情发展。原主是不断找茬作死才会被卷进家产争夺中不慎丧命的，只要他以后老实点，等楚峦心回齐家后主动表示放弃一切继承权，卷铺盖尽快跑路。 不对，铺盖也别卷，净身出户好了。他连钱都不要了，应该没有人会再来为难他一个穷鬼吧？ 就这么办。 规划完之后的人生路线，齐峳躺在床上默默怀念了一下当猫时上蹿下跳的日子，闭上眼进入梦乡。 第二天，才刚发誓不要和楚峦心极其朋友再产生联系的齐峳坐在程宴家书桌前，无精打采地看起了英文题。 “集中注意力。”程宴用笔敲打了下桌子，“我都在头顶看到你的魂了。” 齐峳萎靡不振地点点头，感觉眼前的单词几乎叠在了一块。 今天早些时候，他给程宴转了一笔钱，表达了“很可惜我没办法再继续补习了这是违约金你先收下”的意思。下一秒，程宴一个电话打进来，气势汹汹地吼他来上课。 “学习是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的吗？清清的礼物钱和廖南晨借的手机钱还没攒够，你说不来就不来了？不行，赶紧给我过来上课，我只给你十分钟。” 齐峳举着手机愣了足足十分之一的时间，紧接着，他抓起包冲到楼下，招呼着王叔载他去了程宴家。 他看了会儿题，忍不住抬头：“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以后我们的课照常，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峦、楚峦心？南晨也不行，就咱们两个，偷偷的。” “呃，你又要搞什么？”对方眼神古怪，“假装松弛然后偷偷学习惊艳所有人？别想了，你现在的英语水平只够惊艳到小学老师。” “不是！” “那是怎么了，吵架？绝交？趁我不在，你们几个打起来了？” “没打，也没吵架。”齐峳挨个否认，“虽然也不是绝交，但表现形式差不多……” “我知道了，廖南晨在群里一个劲儿的发猫图，你看烦了。”程宴一副了然的样子。 自廖南晨把捡到的小猫带回家后，五人小群的新消息便响个不停，齐峳每次点进去，看到的都是南晨在发猫的照片。 “跟这个没关系。”齐峳用笔尖戳着单词上的小圈，假装不经意地说，“我之前说假话骗楚峦心来着，被他拆穿了。我怕他烦我，最近准备少去找他。” 不料程宴竟认真点点头：“理解。你和廖南晨是一个类型的，在一块时间长了都烦人。楚峦心比较独立，喜欢安静，我和他偶尔才会聊聊天。” “聊学习不算聊天。”齐峳纠正道。可他还不如程宴呢，他连学习也聊不了。 程宴拨开他手中的笔：“别划了，做题，七选五。” “选不出来……” “快点。” “哦……” 齐峳埋头去看选项，刚好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托廖南晨的福，他已经把五人群设置了免打扰，新消息不是来自群聊，那会是谁？好的名字还会继续给他发照片吗？ “我能不能先看一下——”他伸手，被身边人中途截胡。 “七，选，五。” “哦……” 齐峳再次低头，没想到手机又接连响了好几下，频繁到程宴脸上也带了疑虑。 “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你？”程宴将他的手机沿桌面推过来，“先看看吧，别耽误正事。” “那七选五——” “你是不是有病，别给我整套。” 齐峳笑了笑，捞起手机解锁，发现刚刚的铃声不是来自微信消息，而是收到了新短信。 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他读了几条内容，表情逐渐紧绷。 “怎么了？”程宴用笔杆戳他，“没什么事就回来做题。”见他没反应，再戳戳，“喂。到底怎么了？” 齐峳没看他，幽幽说：“找上门了……” “什么？” “没什么！我们来七选五吧！” 齐峳啪嗒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抓着笔死盯练习册。刚刚看过的文字仍停留在视网膜中，进而传输给大脑。 ——你小子给我玩失踪是吧？把那东西留下就想一走了之？没门！快给我回来！ ——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抱歉我打破了约定，擅自找到了你的号码，我想知道你的具体想法，可不可以联系我？如果你对后续的发展有其他要求，这些都可以商量，不要无视我。 ——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我可以改，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 ——齐峳，哪个父亲会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请联系我！ ——回来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连续几条，中心统一，但情绪多变，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样子。而且，其中一条里明确提到了“父亲”“孩子”等字样，印象里，齐兆峰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那么…… 发短信的人，难道是他亲爹？ 这个爹说话口吻挺年轻的，像是个二次元爹。 整理完猜测，齐峳抓抓头发，表情痛苦。接下来的剧情该不会是亲爹找上门来用他是冒牌货这件事来威胁他吧？比如强迫他偷齐家钱什么的……不至于吧，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程宴惊诧地摇起了他的肩膀，神色逐渐惊恐，“七选五对你来说太难了是吗？不做了，我们不做这个了好吧？喂？” 趁打折买了dlc，懦夫面具已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信息 第25章 对不上 齐峳硬着头皮做完七选五和两篇阅读，到了饭点，程宴收起满面疮痍的练习册，边整理桌面边轰他走。 “虽然我们现在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刚上完课就赶我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齐峳瘫在椅子上没起身，他不是诚心不愿意走，只是想耍耍赖。 有了补课这一由头，他和程宴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增加，自认为两人已经熟悉了起来，可以互称为朋友了。 “一会儿我妹妹该回来了。”程宴把脚边一摞书搬上桌，解释道，“要是看见你，她绝对会缠上你的。” “为什么？” 齐峳单纯好奇，刚一问完，他就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我现在走……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程宴淡淡地瞥他一眼，没说话，客厅倒是有个清亮的声音传过来：“多了双鞋！我没见过这双，哥，今天家里是不是来人了？” 齐峳连忙站起来，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最先闯入视线的却不是他想象中小学生的脸庞。 来者视线几乎与他齐平，武装一身深色牛仔套，头发打着弯，每根发丝的朝向各不相同，齐峳从对方的身高性别上飞速得出结论，比起读小学的程清清，这人当然更可能是程宴那个关系不好的弟弟。 “他是谁？” 对上眼神的瞬间，齐峳便感觉自己被对方狠狠瞪了一下，“你又让人随便进我房间？” “这也是我房间。”程宴低着头将椅子推回去，看上去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 齐峳当即打消了做自我介绍的念头，乖乖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打破沉默的是道脆生生的声音，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兴冲冲地往里张望：“哥哥，你带朋友回来啦？” “嗯。”程宴这回点了头，脸上露出笑容。 女孩大方地伸出手：“你好，哥哥的朋友。我叫清清，是哥哥的妹妹。” “你好清清，我叫齐峳，是哥哥的——”呸。差点被带跑。 “咳，我是你程宴哥哥的朋友齐峳，很高兴认识你。”不对，怎么有点翻译腔，英语害人。 “我也很高兴。”程清清笑眯眯地，“因为你漂亮。” “漂亮？”齐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最喜欢和哥哥的朋友一起玩了，哥哥的朋友都很漂亮。”女孩一本正经地加重了语气。 齐峳悄悄往程宴那边移了两步：“你还带谁回来过，她一直都这么喜欢夸人吗？” “楚峦心给我送过考试题，之后陪她玩了积木，和廖南晨商量给你买手机时他也来过一次，他把手机借清清玩了局游戏。” “那，我居然是最后一个？” “是啊，怎么了，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不敢不敢。” 齐峳视线回正，身侧，与他身高相仿的男生正一脸不屑地看他。 “怎么不介绍一下？”他故意问，“这位是……” “这是我哥程愿，”最先回答的果然是清清，“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哦。” “是、是说身高像吧？我和你哥好像是差不多高呢哈哈。”齐峳心里一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和面前这位形容不羁的小伙子哪点相似，干脆全部归结为身高。 随后他细细打量了程愿和清清，试图扭转话题，“还是你们两个更像，大眼睛，还都是小卷毛。” 程清清扎着小学女生中常见的马尾辫，垂在脖颈后的发尾弯起一个小勾。她嘿嘿地笑起来，像是很满意这个称呼：“是哦，我们都是小卷毛。但哥哥不是，哥哥直直的，头发很软很好摸。” ——“你和你弟弟关系很不好？”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当然不一样了。程愿和清清是真正的亲兄妹，证据清晰可见，就在他们的身上。 齐峳后悔提头发的事了，他用余光偷瞄程宴一眼，后者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轻轻俯下身，问清清有没有吃过午饭。 “还没有……”程清清拖着长音，抬眼瞟身边人一下，“哥中午要去约会，让我回家里吃——” “别乱说。”程愿伸手拨了拨妹妹的辫子，卷卷的马尾在空中晃荡几下。接着他抬高目光，看起来不情不愿地解释，“我是要和我朋友一起出去吃。你带她吧。” “知道了。”程宴应了一声，去牵妹妹的手，低头问她，“今天想吃什么？随便挑，哥哥带你去。” “麦麦！” “好，那就吃麦麦。你现在门口等我，我换好衣服就和你一起去。” 程宴没有换睡衣或居家服的习惯，在家和在外面共用同一套衣服，他随手从门口的一架上抽了件外套，换上鞋拉着妹妹的手出门。 他下了楼，走出一段距离，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回头：“你怎么还在？” “我……怎么还在……呢。”齐峳无辜地眨眨眼，程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从他的手，到他拎着的书包带，再到另一根带，再再到她妹妹的手。 “清清，你抓着他，那这位哥哥怎么回家，怎么吃饭呀？”不可思议，程宴低声和清清说话的样子前所未有的温柔。 程清清用力点头：“一起。” “那让他拉着你吧。”程宴抬抬下巴，“书包带收一收，好好背着，都快拖地上了。” “哦哦哦。”齐峳听话地整理好，一扭头，身高在他胸口附近女生正仰着脸看他，两只手背在身后。 “不行的，妈妈说了，我只能和哥哥拉手。”程清清一脸正经地摇头，“但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我们跑起来吧，别让哥哥追上！”说着便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齐峳望望她渐远的背影，再看看程宴，后者一副无语至极的表情：“愣什么，追啊？” “哦哦哦……” 程清清在小区门口按大家的到达顺序排了名，出了大门，她立即听话起来，乖乖走在道路内侧，程宴断后，齐峳放慢脚步跟在她身边。 “清清，你两个哥哥名字都是两个字，怎么你是三个字？”齐峳自从程宴那里听闻他们兄妹三人的全名后就开始好奇，又不敢直接问，眼下偷偷跟妹妹说起小话。 “我喜欢清清。”对方郑重地回答，“清清是我妈妈取的，我喜欢叫这个。但我哥就不喜欢妈妈给他起的名字，闹着改掉了。” “你哪个哥？” “当然是二哥！他叫程澄澄，我叫程清清，本来是这样的。不过后来他就跟哥哥一样，变成两个字了。” “还好改了。”齐峳兀自感慨，“不然上学后得被同学笑成什么样。” “我觉得很好啊，和我名字很像。”程清清眨眨眼，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但现在也很好，现在是我哥和哥哥的名字更像了。” “哦……我懂了。”齐峳忽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惯用称呼，“你管程宴叫哥哥，管程愿叫哥。” “漂亮。”清清伸直手臂举给他一个大拇指，“”哥哥岁数更大，所以要多一个‘哥’。” 齐峳当即回头问：“你几月的生日？” “十一。” “那我比你哥哥还要大一点。”得到满意的回复后，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小朋友，“你要叫我什么？” 程清清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你好好玩哦。” 午餐时间，齐峳请客，和兄妹俩一起吃了快餐，饭后程清清吵着要去“妈妈那里”，程宴拗不过她，三个人便一起出发走了一段，权当消食散步。 “妈妈那里”是开在学校周边的一家小超市，里面卖得大多是零食和文具，门口附近的几个货架摆着吸引学生顾客的小玩意，包装袋上不是明星就是动漫帅哥美女。 周末没什么学生，店里只有位中年女性在整理货架，程清清猫着腰进了屋，蹑手蹑脚地绕到女人身后，忽地起身扑上去，对方吓了一跳，脸色惊慌，回过头看清来者后则露出欣喜微笑，捏捏清清的脸，低声说了些什么。 程宴倚在门口，看着她们笑，齐峳没进到店里，他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走远了。 齐峳低着头闲逛了一阵，发现眼前的景象越走越熟悉，他这才发觉，程妈妈的店附近那所学校是楚峦心的高中，他正在走着的路是他数次跟踪楚峦心回家的那条路。 俗话说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眼下他漫无目的地随意散着步，居然无意识地将楚峦心回家的路线走了一遍。 这边的ktv，他在等楚峦心下班时在里面打发过时间，那边的小旅馆，下雨时他避过雨，火锅店是廖南晨那次带他们来的那家，拐角的面馆他去过太多次，老板见了他，会隔着玻璃跟他招手。 药店他只进过一次，是为了给卧床的楚峦心带退烧药，视线尽头的便利店门口爬着只小白狗，楚峦心之前一直在这里打工，最近似乎是停了。 狗主人拎着塑料袋从便利店里出来，把栓在门把手的牵引绳解开，小狗尾巴摇成螺旋桨，兴奋地直往人腿上扑。 一人一狗并排着离开了，齐峳本能地走近店门口。楚峦心当然不在里面，收银台背后坐着的是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生，店里没客人，她百无聊赖地数着盒子里的棒棒糖，目光没有焦点。 齐峳犹豫要不要进去随便买点什么再走，他记得上次他和楚峦心一人一猫在这里躲雨，楚峦心进去一次，出来时拿了个形似吸吸果冻的宠物零食喂他吃。后来，楚峦心在廖南晨问起时，还说那是买其他东西送的。 要进去找找看吗？说不定说谎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迟疑地望向店内，偏偏收银台的女生刚巧抬了头，两人目光向撞了一瞬。不知为何，对方睁大了眼，嘴角浮现出难以隐藏的笑意。 “嗨？”女生抿了抿嘴，却丝毫没能控制住脸上笑容，“进来呀？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齐峳狐疑地推开门，他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了一遍，没有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某某对上号。他默不作声，打算等对方先开口。 “可惜你今天来得不巧，你朋友没在，他调整了排班，之后周末都不会来了。”女生愉快地向他搭起了话。 “我朋友？” “说巧其实也挺巧的，你来的两次我都在。也许我不当班的时候你也来过，但我不知道？可别的姐姐见了你肯定会和我说的……”对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疑惑，自顾自聊下去，“对了，你和小楚和好了吗？” “和……好？”齐峳有种追剧途中少看一集的感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们不是吵架了嘛？”女生笑着指指门外，透明玻璃将午后的阳光折射得更加盛大，“那天你站在这个地方，偷偷看了小楚好长时间，一开始他没发现，还是我告诉他的。结果我刚说完，他一看你你就扭头跑了。” 齐峳慢慢问：“那天是，什么时候？” “刚放暑假吧？我是暑期工，我记得当时才上班没几天……我这还有跟朋友的聊天记录呢。”女生立刻去摸衣兜，而后又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上班，悻悻地收回手，“所以，你们到底是不是吵架的小情侣呀？” “不是……”齐峳机械地摇摇头。 “好吧，我就是上班无聊随便猜猜，你别介意。”女生的笑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时间对不上。那不是我。 难道，原主已经和楚峦心见过面了？ 今天那几条来自父亲的短信，原主肯定不是第一次收到。原主早就和生父有了联系，也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楚峦心的存在了。甚至还跑到他打工的地方见过他。 那么楚峦心呢，一定也知道了齐峳是抢走他原本人生的冒牌货对不对？所以他才会问—— “你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第26章 抢人 齐峳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便利店，一时难以接受。 不该这样的，书里没有写，不该是这样的。 雨夜的第一次相遇，图书馆的再会，咖啡厅，医院，火锅，科技展，新朋友，失败的露营……一直以来，他做的这些都算什么？ 微凉的触感落在脸上，他懒得去遮，站在路边给王叔打电话。 他没过惯有司机的日子，此前都是采取非必要不打扰的应对模式，像今天这样主动喊人来接的情况很是少见。 可就偏偏是这一次，电话没有打通。他烦闷地挂断，短信提示音倒是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上午收到的信息他并未回复，对面安静了一中午，此刻再次按捺不住，接连发了数条，内容和之前的大致相同，总之就是想与他取得联系，希望他快些回复。 齐峳放着没管，对方在最新的短信里放起了狠话：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但钱全部归我，我不会再联系你了。祝好。 果然还是因为钱……齐峳觉得无趣，按下了息屏键。 几滴水落手机屏幕上，雨点比刚刚密了些，既然等不到王叔，他也没必要继续傻站在路边。 他用袖子随便蹭了蹭屏幕，收好手机，准备回便利店躲雨，说不定还能在那个店员口中问出些当天的细节。比如，楚峦心看到“齐峳”站在外面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震惊？厌恶？怨恨？他想象不出。 齐峳抬头叹气，准备原路返回，转过身的一瞬间，余光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身高体态都不像是楚峦心。 很显然，那个人影也注意到了他，慢慢朝他这边走来。齐峳原地站定，像游戏里等待玩家接近的npc，来者离他越来越近，他看清了对方的相貌，默默叹了口气。 那人身高与他相仿，脸尖人瘦，眼睛不大，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瞪得老大，乍一看有点吓人。他在距齐峳一米远的位置停下，嘴唇颤抖几下，像是有话要说。 “您有什么事吗？”齐峳先发制人。 其实他早早就认出了来者，那晚，这个人很没礼貌的上门找楚峦心讨了些钱，害他误以为对方是他素未谋面的亲爹，兀自担惊受怕了半晌。后来他忍不住和程宴聊到此人，一番讨论过后，他总算成功将对方从“亲爹嫌疑人”的名单里划掉了。 而此时，男人只是远远瞥了他一眼就顶着雨跑到了他面前，还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有问题。齐峳很担心，说不定，他的“嫌疑人”名单马上就要再次变动了。 “没，没什么……”男人垂下眼皮，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只是，看你……有点眼熟。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您是觉得，我和您认识的某个人很像？”齐峳平静地问。 事到如今，他或多或少地理解了一些“主角”的感受，楚峦心过去的生活是不是也像这样，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有线索人物“碰巧”找上门，被动更新剧情主线。 “有一点，有点像而已。”男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与那晚判若两人。 “你以前没见过我？” “没啊，没见过……”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认识我？” 男人茫然地摇头，看样子不像撒谎。 ……呃，线索人物又没了。 可能他真的和我的身世没关系吧。一天之内接收的信息太多，齐峳已经累了，他渐渐疲于思考，只和对方简单示意了一下便与其擦身而过。 余光里，男人愣愣地在原处站了一会儿，转身朝某个方位走去。目的地……似乎是楚峦心的家。也是，没什么事的话他怎么会来这？难道上周给他的钱他已经花完了？那么厚一沓呢，齐峳看得可清楚了。 见对方真向着自己猜测的地方走去，齐峳猛地一停，紧急调转了方向。刚刚才打过照面，还说过话，以人的形态跟踪太过扎眼，他灵机动了一点，但不多，摇身变成了猫。 齐峳在雨中跑起来，他人类的头发早就湿成了一捋一捋，现在猫毛也湿成了一片一片，身上又开始重了。 男人爬上楼去敲楚峦心家的门，这次力道轻了不少，没多久，门开了，楚峦心穿着有些褪色的长衣长裤靠在门边，手臂扶着门框，刚好挡住进出的通路。 “你又来干什么？”楚峦心声音凛凛，神情不快。才短短一天不见，齐峳却莫名对他身上散发的氛围感到了陌生。 “我妈病了，你跟我回去一趟。”对面的男人沉声说，“我买了明早的票，你带着身份证去车站。” “我要上课。” “七点前就得到。”男人又重复一次，“别迟到，记得带身份证。” 齐峳擦着墙边上了几节台阶，想近距离观察二人的表情，不料男人撂下这句话后就转过身，闷声不响地下了楼，完全没了那日的缠扰劲儿。 门缝变窄了一点，齐峳瞬间把男人的事抛至脑后，三步并做两步往上跳，楚峦心关门的动作停了一下，明显是注意到了他。 齐峳抬头，对着那张说出“请到此为止”的脸，有点心虚。 楚峦心看见猫时愣了半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齐峳不自在地挪动后腿，把尾巴压在了屁股底下。 很快，视野里罩下团阴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爪离地。 突如其来的惊吓使他忘记了挣扎，楚峦心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进了屋，他正晕头转向，下一秒身体却突然下坠。要死了。 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产生，他屁股着地，陷入了一个柔软的环境，视线周围全部竖起高墙。他顾不上思考，双腿直立起来往上望，他眼中的天花板一直在变小。 楚峦心的脸在视野中出现了一瞬，一人一猫短暂地对视了一刻，接着，齐峳的世界昏暗下来，耳边是拉链划动的声响。 他被楚峦心塞进了猫包，带走了。齐峳花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这个现实。 楚峦心带他上了出租车，报出上次去的宠物医院，他不满地叫了好多下，声音哀切，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十分可怜。可楚峦心没理他。 猫包里的空间对他来说足够大，他上蹿下跳了一阵，震得包随他的动作频频颤抖，但都不起作用。 车开了，他也蹦累了，莫名其妙地在包里睡着。 齐峳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楚峦心正在和陌生声音交谈，对方问：“叫什么名字？”，楚峦心沉默了片刻，说：“……猫。” 齐峳从头顶的纱网往外看，他真的被带进了医院，楚峦心在和医生谈论他的情况。 不久前，齐渺捡到的那只小猫在这里接受了检查，当时齐峳只是站在一边旁观，眼下却轮到了他自己。 流程大致与那次相同，医生问了句“它平时乖吗？”，楚峦心“嗯”了一声，慢慢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猫猫头。 “它的脸和身上颜色不一样。”医生端详了猫的脸，笑了，“和刚才说的一样，我们先给他做检查和驱虫，确定没问题的话，就给它打第一针疫苗。之前是流浪猫的话，应该是还没打过？” 楚峦心又“嗯”了一下，任凭医生把猫抱了出来。 整个检查过程出奇顺利，医生、员工和旁边带毛孩子看病的家长都连连称赞这猫好乖好听话。这是当然，齐峳得意得想，好歹他是人变的，能听得懂人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乖了。 不过，想到之后的环节，他心里依然有些犯怵。 就像他曾和楚峦心说过的那样，他真的，真的很讨厌打针。 打针很神奇。其实并没有多疼，过程短促，有时一走神，在反应过来前可能就已经结束了。但他就是讨厌，从害怕针头，到害怕拿针的护士，再到怕从床边经过的每个穿白衣的人。 他以前常年住院，慢慢习惯了，可以不将这份害怕表现出来。毕竟，人是能通过理智克制情绪的。 可他现在是猫。 于是，在医生把他抱到桌上的刹那，他脚刚一落地，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在医生的惊呼下心安理得地满屋乱钻。 是的，猫是用不着克制的。 他就是，讨厌打针。 “哎哟，刚刚还挺乖来着，这是突然怎么了？”医生这种事见多了，很快镇定下来，招呼主人一起抓猫。 齐峳躲进角落，看楚峦心面朝自己缓缓蹲下，僵硬地伸出双手。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看向他的眼神怯怯的，动作也格外小心翼翼。他把这一切归因为——楚峦心真的很不会抱猫。 可医生都这么说了，作为猫表面上的主人，楚峦心只能挺身而出，负责安抚好他的猫。齐峳虽然不乐意打针，可也不想让他为难，于是便扭着身子钻了出来。 钻到一半，视野开阔了，楚峦心背后拿着针头的医生露了出来。 “喵嗷”地一声，齐峳蹿上了桌子，本能地将头藏进电脑显示屏后。 “小猫其实都很笨的，你看。”他感觉有人在拍他的屁股，“顾头不顾腚，它把脑袋藏起来，就觉得没人等发现。” “……”作为人，齐峳深感受伤。 “帮忙按一下吧，这个针还挺疼的。”医生的手缓缓上移，抓住他的后颈，“我们就这样打。” “哦，好。”略微迟疑的声音响起，齐峳能察觉到楚峦心向他走近，很快，他背上又多了两只手，将他整只猫牢牢地按在桌上。 “就这样保持不动，马上就好。”医生的语气甚至带了些笑意。 楚峦心姿势定格，愣愣地目睹医生手起针落，他手下的小猫身子僵硬一瞬，接着嗷嗷叫起来，像离水的鱼一样乱摇。 “搞定。”医生利落地收工，深藏功与名。 猫还在桌上蛄蛹着神龙摆尾。 “……”楚峦心默默着，掏出手机，拍照。 过了一阵，猫安静下来，蜷成一团不动了，楚峦心把猫拎回包里，拿着手机出门缴费，回来后，猫仍缩猫包一角，屁股朝外，脸埋在柔软的棉垫里。 虽然是猫，但打针后的此种举动也着实是有些丢猫了。齐峳正在后悔。 他闭着眼睛装死了一会儿，楚峦心没动他，给他逃避现实的行为创造了一个良好环境。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不由耳朵一动。 “你自己来的？”他先闻其声，接着头顶就被人用力摸了一把，“阿喵没看见它打针，肯定很遗憾。” 廖南晨笑着摸完，重新把拉链拉紧，又问，“齐峳呢，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我在群里发消息他一直没回，怪了，他以前可捧我场了——你说他是不是嫌我烦了？” 有点吧。齐峳在心里默默回答。但说实话，他的主要问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峦心，跟廖南晨如何一点关系也没有，后者纯属无辜躺枪。 “也许吧。”楚峦心的语气听着没什么情绪，“更多可能是因为我。” “怎么，你俩吵架了？” “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廖南晨明显紧张起来，“你不会把我从阿喵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他了吧？” “没有。”楚峦心声音闷闷的，尾音有轻微的上扬，似乎是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吓了他一下。” “你还会吓人呢？”廖南晨则是大笑，“怎么吓的？给他讲鬼故事？虽然刚认识不久吧，但我觉得他和传言里的不太一样，挺开朗，也挺好玩的。你呢，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不知道。”楚峦心顿了一下，轻轻叹气，“我不太喜欢他。” ……果然。齐峳心里木木的，没什么太大感觉，但能感觉背后的毛在一点一点炸起。动物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 他安静地窝在包里，哪里也去不了，被迫继续听下去。 “我怀疑……” 楚峦心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得不真切，“他要抢走我的猫。” 不是？你说谁要抢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抢人 第27章 你是谁 “不能吧？”廖南晨同样震惊，“他俩——我是说齐峳和麻烦，他俩见过吗？我印象中没有啊……是不是你误会了？” “我刚捡到的那天，见过。”楚峦心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忆道，“他帮我一起找，没找到就分开了。之后在见面就是图书馆，他和我碰巧拿了同一本书。” “你怀疑不是碰巧？我就说他是在跟踪吧，当时你还拦着我，替他说话……可他之后表现得都很正常啊，还为了你进医院了呢。虽然那是怪他自己胆子小——哎，麻烦在里面乱撞呢，它是不是想出来？”说着，廖南晨的嗓音陡然拔高，“他不会要拉在里面了吧！” 刚才关于他的种种议论都没最后这句让更让他气愤，齐峳大声喵喵叫，吓得廖南晨以为是自己猜测成真，赶紧手忙脚乱地拉开猫包，给他放了出来。 齐峳纵身一跃，包带绊住了后腿，脸先落地，翻倒在桌面上。 “怎么办啊？你们这儿有猫砂盆吗……”廖南晨慌张地跑出门叫人，齐峳懒得理他，悻悻坐起来，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 情况有变，他发现楚峦心此人可能和他想象得有些不同，或者说，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许多误会，和难以填平的信息沟壑。 或许他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齐峳在桌上坐正了，楚峦心坐在不远处的等候椅上，目睹他“越狱”一幕后似乎有些惊讶，起身朝这边走来。齐峳睁圆了眼睛望过去，对方的脚步在他的注视中停下了，一人一猫视线交错，彼此都很莫名。 齐峳想，还是他来主动点吧。 他跳下桌，迈着短腿挪动几步，来到对方脚边，用脸蹭着裤脚，以示亲昵。 虽然这个世界的种种发展和小说里的情节并不一样，但书中有个设定倒是没说错，楚峦心大概真挺喜欢猫的，一以为有人要抢，就飞速带猫上户口来了。 “我找来了，”廖南晨推门进屋，手里端个盆，“来吧麻烦，你先凑合用。” 齐峳没理他。 他把盆放地上，一瞥：“哎它怎么下来了，你俩干什么呢？” “不知道。”楚峦心垂眼看猫，摇摇头，“它一直在拿头撞我。” “可能是嫌你挡路吧，要不你让一下？”廖南晨猜，“嘿麻烦，猫砂盆在这儿呢。” 齐峳现在两个人都不想理了。都回去把《读懂喵星人的行为密码》熟读两百遍。 少顷，医生进来宣布打针后的观察时间结束，齐峳再次被塞进猫包。 这回有廖家司机送他们，返程路上，廖南晨从副驾回头，把手机递给楚峦心炫耀他给雨见拍的照片。雨见就是他和齐渺捡到的那只猫，因为是在雨中见到的，所以便有了这个名字。 “猫小时候最可爱了，可惜阿喵养不了，便宜了我。”廖南晨一边感慨，一边举着屏幕向楚峦心找认同，司机呵了他一声，要他赶快做好。 楚峦心拉开猫包一角，齐峳意外地抬起脸，头顶被摸了一把。 “你更可爱。”楚峦心对着包说完悄悄话，用手掌覆盖住了猫的两只耳朵，把廖南晨对另一只小猫的赞美隔绝在外。 齐峳在静谧的氛围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天摇地动，楚峦心正背着猫包带他上楼。 进了家，楚峦心便将他放出来，把包收进柜子里，齐峳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巡视了一圈，这处和他上次来变化不大，粮碗水碗都是满的，猫窝紧贴着床头，即使人不下床也能一眼看到。 楚峦心好像真的想养他了。 开心之余，他又有些担忧。 他毕竟是人，不是真正的猫，他还有属于齐峳的人生要过，不能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之前陶宁只是因为他没带手机出门就表现得那么担心，如果他几天几夜不回家，这位爱子心切的妈妈可能会把瞭海市翻个底朝天吧。 楚峦心把他带回家后便没再管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做自己的事，齐峳趁人不注意，一只猫偷偷拐进了洗手间，他用头顶着将门关上，在这个狭窄的密闭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变回了人。 作为人类的齐峳仍保持着变身前的样子，衣服被雨淋得半湿，整个人仿佛从内而外冒着凉气。他小心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缓缓地掏出手机，解锁，找到和楚峦心的对话框，以堪比树懒的慢动作轻轻打字。 秋：很抱歉打扰到你，之前的事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感受，我很抱歉。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对猫并不过敏，当时会那样说只是想找借口和你联络。我说谎骗了你，对不起。 道歉的部分会不会太多了？齐峳滑动屏幕逐字检查，指腹不小心碰到了发送键。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 “关于我和我们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你具体知道多少，但我决定将我知道的所有告诉你，之后要怎么做由你来判断，我是受益者，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能不能找时间再见一面？” 外面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楚峦心站了起来，齐峳猜测他多半是已经看到了消息。 楚峦心独自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脚步声靠近又远离，齐峳躲在门后听得心惊胆战，咒语的第一个音节卡在唇边，做好了随时变回猫的准备。 如果没来得及看到对方的回信就变身，他肯定会烦躁地忍不住去抓墙的。 好在，耳边的窸窣停了一下，对话框弹出了新文字。 好的名字：好，我知道了。 齐峳舒了口气，悄悄打开门，竖着尾巴从门缝溜了回去，发现桌前已没了对方的人影，楚峦心双腿垂在床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起来像发呆。 齐峳想了想，一跃而上，贴着对方的胳膊卧下来，尾巴蜷在身侧。 在这个世界少说也待了几个月，他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太笨了，只会搞砸东西，什么都做不到。 他原本就是普通人，前世常年住院缺乏社交，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难以掌控。 各式各类的小说倒是看了不少，他也曾做过异世界转生干出一番大事业的白日梦，可转生又如何，他还是他，不会因为一次穿越就变得聪明起来。 不是随便谁都能用好金手指的，一个随处可见的笨蛋就算有了系统也只会成天干一些笨蛋事。他认清了。 等楚峦心和他见了面，他就把自己是冒牌货的事说出去，如果对方不信，那就偷偷去做鉴定。剩下的就交给主角本人，他会自然而然地退出，离开齐家去做流浪人，或者流浪猫。 这样就很好。反正也只是偷来的人生。 想明白这点，他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脑袋顶着主角的手臂，喉咙里发出持续又扰人的呼噜声。他知道，这是猫心情愉悦的表现。 但身边人似乎并不了解。 楚峦心身体绷紧了一瞬，撑起手臂看向身边的猫，眼睛里除了惊诧，还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放心啦，猫就是这样的。不懂的话再多去看看《行为密码》吧。齐峳摊开肚皮伸了个懒腰，喉咙里的咕噜声丝毫不见中断。 不料下一秒，他立即变得全身僵硬，楚峦心短暂地瞥过他一眼后便俯下身，将脸埋进他软绵绵的肚子上，他整只猫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四只爪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感受到一种来自于本能的不适，嗓子里的呼噜声却更大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清晰可闻。 “像雨天会听到的声音……”楚峦心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处，呼吸渐渐和他胸口的起伏接近同一频率。 当晚齐峳没回齐家，他缩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两只前爪抵着楚峦心的后背，听着对方的呼吸慢慢变得安稳、绵长。 第二天一早，他又是被楚峦心起床的声音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对方整理物品，楚峦心给他添完水和粮，看他一眼，到窗边给窗户上了锁。他打了个哈欠，发现对方又莫名其妙地把锁扣给划开了。 直到楚峦心背包出门，齐峳才把对方今早的异常举动和昨天发生的事联系起来。楚峦心今天要带身份证去车站，去看望那个男人生病的妈妈。 齐峳尚未把这三人的关系理清，大清早又不宜动脑，他独自一猫赖在床上醒了会儿盹，时间差不多了，他便不情不愿地出了门，继续去当“齐峳”。 周一，学校的事和往常一样枯燥。他翻动着没有新消息弹出的对话框，想象屏幕对面的人此时正在做什么。 男人的妈妈是指收养了楚峦心的那个人吧？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需要坐火车，恐怕离得不会太近。楚峦心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在外面，不和她住在一起呢？ 秋和好的名字的对话仍停留在那句“我知道了”，最初收到这条回复，齐峳光顾着高兴，没来得及仔细问一问。要约在什么地方见面？时间呢？现在再提是不是有点突兀，今天楚峦心有正事要做，还是能他回来再说比较好吧。 ……等等，好像忘记了什么。 齐峳退出微信，点进收信箱，那个陌生号码果然又发来了新的骚扰信息，最后一条的时间停留在昨晚。那时候齐峳把手机调了静音，全神贯注地等待楚峦心的回信，没心思再去关注别的消息。 他挨个点开未读短信。 “说不联系是骗你的，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执意要无视我，我就带走我们的孩子，再也不让你们见面……”什么乱七八糟的。 烦人。 齐峳懒得玩猜谜游戏，在框里输入：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你是谁 第28章 平面角色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假装不认识我是没有用滴~ 齐峳忍不住给这位陌生人发了消息，说明对方死缠烂打的骚扰战术有了成效，对面似乎因此心情大好，在短信里卖起了萌。 齐峳表情严肃地打字：没有假装，我是真的不知道。 陌生人：你失忆了？ 齐峳：“……” 陌生人：失忆也没关系，没把我的书弄丢就行~ “书……什么书……”齐峳无头苍蝇般地把自己书包全翻一遍，手指接触到一个光滑的封面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书的封皮写着什么什么必备单词，翻开扉页，上面有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在图书馆遇到楚峦心那次，他包里带的就是这本书。当时，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廖南晨指控他是跟踪犯，擅自从他包里掏出一本书，试图找到他的姓名。 可里面的名字不是他的，单词书原本的主人是位名叫高山岚的学生，他不知为何错拿了对方的书，将其带回了家。 之后，他还在书页里找到了奇怪的记号……记号？ 齐峳飞速翻动书页，摊开字母被涂黑的那一篇，他跟单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前想不通的内容现在仍然是一头雾水。 屏幕顶端依旧不停弹出新的群消息，不用点进去，齐峳也能猜到绝对是廖南晨在晒猫。 他干脆点进对方头像，把暗号的字母输进去，发送。 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意思、吗——齐峳在书桌下面偷偷打字，没等他输入完，廖南晨的回复已经来了。 我给地球上发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现在还是大白天呢！不合适吧！！ 我给地球上发条：而且我用不上这个啦，我家有正版的，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我给你看 秋：…… 齐峳把对方发来的文字反复研读了几遍，终于明白了他俩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错在何处。 不得不承认，他发送的那行宛如乱码的字母，确实有点像那种弹窗广告链接，还是一打开会自动播放不健康视频的那种……嗯？ 齐峳被对方的反应激发了灵感，他打开浏览器，在这串字母后加上常见的域名，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试着试着，他成功点进去了一个网站，手机屏幕瞬间被一张脸占据。 脸的主人属于一位画风清新上色清透的卡通少女，他难以置信地滑动屏幕，女孩身上穿着动漫中常见的黑白两色女仆装，腰部位置横着一个半透明对话框，像是游戏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齐峳不明所以地点了一下屏幕，女生的样貌发生了变化，她闭起一只眼，对话框里的文字也随之更新。 【好久不见，我可爱的朋友】 再点一下。 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新的文字框，里面是空白，他对着屏幕戳了半天，这回画面没出现任何变化。他怀疑是电脑版的网站与手机不兼容，暂时退了出去，打算回家换上电脑仔细研究。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仆网站和发短信的人是否存在关联，但他好歹向前了一步，不再原地打转了。 对于帮助他前进的廖南晨，齐峳随即表达了感谢。 秋：你太棒了！！谢谢！！！ 秋：你真的是大好人！！ 我给地球上发条：这有啥，下次见面我带几部最喜欢的给你！ 秋：不是说这个！！！！！！！！ 曾经的齐小峳没给电脑设置密码，齐峳按完电源键，对着如此顺滑的开机过程惊讶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有钱人大多都极为注重**。 他像白天那样在电脑输入网址，熟悉的女仆形象瞬间显现，和他用文字打招呼。 他点了下鼠标，空白的对话框再度出现，他将光标移至其中，试着在键盘上随意按了几下。 框中当即出现一串毫无逻辑关系的字母。 果然，这个文字框是让他来打字用的。 齐峳切换了输入法，打下一个问句。 【好久不见？】 又一个新的对话框弹出来，覆盖在原有的上面。 【距离上一次会面已经经过了131天，由珂莉好想你】 【由珂莉是你的名字吗？】 【我是你永远的朋友由珂莉】 【你是谁？】 【你永远的朋友由珂莉】 齐峳困惑地输入【我不太明白】，文字框弹动，动漫女仆的下一句话却突然换了语气。 【别装傻，还是说你真的失忆了？】 出于震惊，齐峳瞬间失去了编瞎话的余裕，老实地坦白【对不起，我确实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有点意思。很多游戏开篇都会丢出主角失忆的设定，这样可以提高玩家的代入感，让玩家充分感受探索的魅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个点子不错，下一部作品我们也来试试吧，你可别再要说退出了，短信里的话是我吓唬你的，有很多玩家留言反应说想看神林育的后续剧情，我答应他们下一部要把他设成可攻略角色的，文案还是交给你，可以的吧？】 【你就是给我发骚扰短信的那个人？】 【好啦，别闹了，情景演绎到此为止，我们说点正事吧。之前你给我发完新增剧情的文本后只留了一句你要退出就失联了，我没其他途径联系你，只好偷偷查了你的电话和住址，还好你最后还是回了短信，不然我可能就要去你家抓你了。】 齐峳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如线面般飞速增殖。 【新增的剧情我已经更新完了，完全——大受好评！作为新人的第一个作品，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知不知道它在steam已经在热销榜上挂了五周了？最近几天排名下降了一些，我刚刚看了，在第86，也很厉害了好不好！答应我，你可千万不要抛弃我和孩子啊！】 【孩子？】 【作品当然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这么觉得吗？】 对方理所当然地回复。 齐峳在内心的震颤下挨个重温完最近收到的陌生短信，曾经觉得无比诡异的那些话现在来看反而生出一丝好笑。 “孩子”好像指的是他们一起做的游戏，钱是他们挣到的“工资”，对方之所以会自称“父亲”，自然也是源于那句话——作品当然是我的孩子。 没有伦理大戏，只有沉迷游戏的中二病，而且这个中二病似乎还真的做出了些成绩。热销榜86？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齐峳没怎么玩过游戏，心里没什么触动，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没想到原主齐小峳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可继承原主身份的他为什么没有这些记忆？他不知道游戏的事，也不记得“齐峳”偷偷跑去见过楚峦心。莫名消失的记忆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齐峳试着找了一下对方说的游戏网站，很快被繁琐的注册流程吓退，他又回忆一遍刚才的对话，试着在搜索了“神林育”这个名字。 底下内容很简单，就说这是某某游戏中的某某角色，旁边配了张图，是很常见的二次元帅哥形象，不过衣服倒是有点眼熟…… 比如，白蓝相间的披肩，深棕色皮靴，挂在腰上瞩目的蓝色编织绳。完全和楚峦心出地铁站时的打扮一比一复刻。 他战战兢兢地打开一个社交软件，输入角色名，选了“同城”，最新的一条博文是在两分钟前，内容大致写了“参加了本届MAG展见到了喜欢的同人老师还拿到了签售好开心好兴奋”等等，配图是几张合照，博主本人的脸用卡通贴纸做了遮挡，其他人则妆造齐全，打扮成各种虚拟人物的样子。 齐峳点开其中一张，博主手拿一个笔记本样式的物件站在中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其中一个似乎在拍照的瞬间走了下神，视线越过镜头，投向更远一点的地方，较日常来说相对夸张的妆容加深了五官，使他面部线条更为凌冽，即便如此，齐峳依旧一眼看出了他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楚峦心的新工作？背着大家玩上cosplay了是吧。 而照片另一边，则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连衣裙的裙摆像半阖的花苞，身前交握的双手被黑色长手套覆盖，金色的发尾垂在胸前……种种锚点，让齐峳想起那晚坐在车里的人。 所以说，这位女孩会给楚峦心红包，是因为楚峦心是她花钱请来的cosplay搭子？她真是眼光毒辣，一眼相中了楚峦心，同时也相中了齐小峳和他朋友创造的角色。 小说里，每个剧情之间都是要环环相扣的，既然他们生活在书中世界，楚峦心又是世界主角，那么从齐小峳写完新增文本失联，到楚峦心出于未知理由穿奇装异服cos游戏角色，这之间一定有着联系。 花250买登山杖的廖南晨怎么也不像是会沉迷游戏的人，程宴的房间里没有半点与漫画、轻小说有关的痕迹，大他几岁、疑似和知名女星交往的哥哥更是和传统宅男形象大相径庭。思来想去，齐峳认识的人中，只有明明是大家闺秀却穿得像天线宝宝，能说出“喜欢无法理解的东西”的齐渺稍微有那么点“二次元”的味道。 齐峳保存下照片，发送给沧海一粟，问：“你认不认识这两个角色？” “正在输入”的字样闪了闪，齐渺先是发来了一连串的哈哈哈，紧接着又追加上几个捶地大笑的表情包。 过了会儿，她好像总算冷静到能打字的程度，回复：可不止是认识 沧海一粟：倒是你，亲姐妹一化上妆就认不得了？ 秋：什么亲姐妹？ 基于性别，对方这句话指的应该不会是楚峦心。齐峳慢慢将目光移到留金色长发的女生身上。 沧海一粟：好吧更正一下，表姐妹 沧海一粟：你从哪找到的这照片，我要发给齐芃羽嘲笑她 齐芃羽，齐峳大伯家的女儿，年纪不知，长相不记得，记忆中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两个小豆丁在家庭聚会上大眼瞪小眼，成人的应酬在小孩子眼中是那样无聊，连在脑海中留下一丝一毫的记忆都会嫌占地方。 因此，宴会过后，年龄尚小的他们不约而同将这段回忆抹除了，连同他们难得的相遇。 第29章 并非故事的登场人物 自耳侧垂下的金黄长发，如洋娃娃般的精致脸庞，颈间骷髅形状的项链和领口边缘由银丝勾勒出的枝蔓图案……眼前之人与照片中的女生别无二致，她坐在桌前，双手摩挲着茶杯壁，脸上显露出不悦的神情。 齐峳没管她，径直将视线投向另一边，楚峦心正坐在她对面，身上是不久前见过的侍者服。 周一晚，出行归来的楚峦心主动发送了新消息，提出要将会面时间定为周末上午，地点是他打工的咖啡厅。 齐峳紧张地赴约，到了地方却发现楚峦心正和一名女生面对面，两人和和美美地享用咖啡和三角蛋糕。 女生的打扮与他看过的那张照片十分相似，是齐芃羽本人的可能性高达一百二。 虽然不愿相信，可齐峳依然不得不承认，在他未曾察觉的时间里，楚峦心又与一位齐家人相识，并产生了联系。 用小说中的话来说，角色楚峦心与角色齐芃羽有了关系性。真糟糕。 “我的时间还没结束呢。”齐芃羽不满地指指桌上的沙漏，“你这样站在一边，不觉得自己很没礼貌么？” “时间？”齐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这个沙漏一共是……” “半小时。只要沙子还有一颗没有漏下，小育就还是我的。”女生像哄小狗那样挥手，“离远点，不要耽误我们讲话。” 其间，楚峦心的目光没有离开对面的齐芃羽，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齐峳心气不顺地想，对方一定是因为知道齐芃羽会来，所以才刻意选择了这个时间，为的就是让他和芃羽妹妹见面。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齐芃羽愈发不快，从头到脚扫他一眼，似乎没认出他，“难道你是新来的店员？” 齐峳乖乖站正，低头：“我来观摩前辈工作，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透明人。”齐芃羽深深瞪他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许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转过脸，给面前的楚峦心看手机里的内容，神色难掩激动。齐峳真的就这么旁听了一会儿，大致听明白了，齐芃羽和楚峦心正是相识于这家店，她觉得峦心的气质很像自己喜欢的游戏角色，便出钱雇他拍照片、一起参加漫展。 而今天，齐芃羽正是为了说服楚峦心陪她去隔壁市参加活动而来。 “路费住宿费门票我全包，吃饭也是和我一起，除此之外还会按照商业标准付你每天的费用，这条件已经够好了吧？”齐芃羽掰着手指头，“你就再陪我一次，‘月勇’这么糊，等明年肯定就没人在意了，我得趁游戏还没凉多买制品多集邮！” “月咏是什么？”齐峳在一旁插话。 齐芃羽眼睛一亮：“是神作，是我最近超喜欢的游戏！”随后，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笑容僵住，眉毛一点点挑起来，“喂，你在打什么岔，我们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这个月咏，里面是不是有个角色，”齐峳努力回忆“由珂莉”写过的内容，“叫神——” “神林育，你居然知道？”齐芃羽瞬间重新展开笑颜，“整部游戏里我最喜欢他了，他又帅，又神秘，实力强劲还特别温柔。” “哦……”齐峳拖着长音点头，“我记得他腰上一直挂着一个——” “守护者蓝绶！是他男朋友送他的定情信物，从第一次出场立绘到大结局CG，他一直都带着的。”对方的声音宛如酒后逢知己那般欣喜。 “男、男朋友？” “我是说妖精王啦，玩家基本都默认他们两个是一对儿的，你不同意？” “没有没有。”齐峳紧急避险，“他们两个天生一对，哪儿轮得到我同意不同意的。” “这还差不多。”齐芃羽满意地点点头，划了几下手机屏幕，把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给你看我为他搭配的衣服，那些店铺出的cos我都看不上，这个是我自己专门找人定制的，和立绘很像吧？” “……是很像。”齐峳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叹。照片里是身着奇怪服装的楚峦心，他偷偷瞥向一边，现实里的楚峦心带着服务生标准微笑，安静地倾听着。 “神态和气质也很像吧？我可满意这张了。”齐芃羽得意地收回手机，很快，她的嘴角又耷拉下来，语气带了哀怨，“可惜只拍了几张，我还想拍正片让更多同好看见呢……” 她抬眼，视线十分明确，“加钱，我还可以加钱！” “不是钱的问题。”楚峦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最开始你也是说仅此一次，可之后不是又陪我去了漫展吗？” “那次是赔礼。” “赔什么礼？”齐峳又没忍住。 楚峦心总算将目光投向他了：“我弄破了她提供的服装。” “这点小事……”齐芃羽不悦地嘟囔起来。 齐峳却没心思去听，他突然想起来，对方说的正是他撞见楚峦心从陌生车辆上下来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他险些被楚峦心发现，情急之下变成了猫，之后被楚峦心抱回家中。 然后，他就，从对方身上跳下来，抓子划破了衣袖。完蛋，都对上了。 “时间已经到了。”楚峦心转向桌上的沙漏，齐芃羽“啊”了一声，表情出现了空白。 齐峳趁机迎上去，对面的齐芃羽丝毫没有显露出要离开的意思，他干脆坐到了楚峦心旁边，拿起沙漏晃了晃，贴心地将沾在壁侧的沙粒摇掉。 齐芃羽竟没生气，脸上反倒出现笑意。 “哦好的，知道了。”她举着手机，声音有些拘谨，“你来扫我吧，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喜欢月勇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十二月的接力活动组织好后，我发给你看。” 齐峳没敢说自己连“月咏”全名是什么都不清楚，起身扫了码，两人加上好友后，他对着屏幕上打招呼的内容，不由自主地念出声：“喵喵叫叫……”不对。 “喵喵教，教主。”他紧急更改断句，“你叫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齐芃羽眉头蹙起来，又很快舒展。 “漫展的事情，之后我还会找机会联系你。”她起身和两位新老朋友告别，金黄色长发一甩，伴随着鞋跟踏在地板的哒哒声走远了。 齐峳往旁边偷看一眼，楚峦心还是没什么反应，目光倒是和他对上了。他忽然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极不利于接下来严肃庄重的谈话，眼下对面的位置空了出来，他立即站起，毕恭毕敬地挪了过去。 刚一坐下，他知趣地将沙漏到转，做好计时，以免耽误对方的工作时间。 楚峦心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慢慢转向他。 齐峳下意识坐正，片刻的沉默后，他双手攥了攥拳，做好心理准备先开口。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你听完或许会觉得我是神经病，但我保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不会再对你说话。”他偷偷打量对方的反应，深吸一口气，“我其实——” “我知道。”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对方瞬间打断，楚峦心的双眼像结冰的池水，齐峳几乎能从其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下一刻，他清晰地听见了对方的后半句——“你不是齐峳，你是谁？” “咦？”齐峳无意识地眨了几下眼，“你、咦，你怎么会……你难道，你觉醒了？” “角色觉醒”是网文常见题材，一般是写书中的某个人物突然觉醒，明白了自己其实是书中人物，此后祂往往会主动与命运抗争，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书的原有结局，走向成功并获得幸福。 不过，楚峦心似乎并未接触过这类作品，语气茫然：“觉醒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齐峳不知该如何解释，想跳过这个话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齐峳？”话音一落，他迟来地意识到自己这个说话真的很像自首。 他心一横，主动交代，“我确实不是他，我……我是……我失忆了。” 可惜他实在不擅长编故事，只好将真话假话全部揉作一团，“同时我也觉醒了。其实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我们都是书中的人物，你是主角，我是、你的……对照组？”他想不出合适的修辞。 楚峦心却点点头：“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啊。” “嗯？”齐峳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知道什么？” “主角。”楚峦心指了指自己，语气平淡。随后，齐峳追随着他调转的指尖垂下视线，“还有你，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点，你不在我的故事中。” “……”齐峳也指指自己，许是受到的冲击过大，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你打乱了原有的剧情，我要纠正它。”楚峦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剧情回归正轨前，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一直都……”齐峳抬起眼，一时找不到视线的焦点，“你什么都知道。” 从见面的第一眼起，你就已经认出来了吧，这位是抢走你应有人生的大坏蛋，可惜这个坏蛋智商不高脑子不转没有缜密的改命计划，全是不杀敌只自损的小巧思，连反派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炮灰。 你看着炮灰一天天想方设法接近你、烦你，自导自演，偏偏演技还烂，撒个谎自己都圆不上，小丑一个。 你陪他说话，给他发猫的照片，温柔地问他“你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让他误以为和你亲近起来，能和你做朋友，和你的朋友们做朋友。 你让他产生了误解，而你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你才是大坏蛋。 完蛋了，我没有存搞了。 如果有人好奇的话 由珂莉：取自yukari 缘/紫 神林育：kanbayashi sodachi 取自……小林是神嗯嗯（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并非故事的登场人物 第30章 那我呢 “我只知道我知道的事情。”楚峦心端来新的咖啡杯，将其推至对面，店外的阳光在他眼下投出一扇毛茸茸的阴影，“热的，是这里的招牌，喝了能暖和点。” 齐峳机械地摇头，他压根没发现对方何时离了场，又从何处给他带来了热咖啡。他碰了碰杯壁，意料之内的热度自指腹传来。 楚峦心重新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齐峳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暗自嫌弃真苦，他未消化完对方带给他的冲击，强打起精神问：“你不愿意和我来往，只是因为剧情中我们不该认识？” “是现在不该。”楚峦心纠正道。 "我看过的作品里，那些觉醒的角色可都想努力改变剧情，我从没见过你这种人。"齐峳心气不顺，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你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难道不觉得按照既定路线走很无聊吗？你不觉得自己在受人摆布，不想自己决定自己后续的人生吗？” 语罢，他喘了口气，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说法是不是太过分，他只是搞不清楚楚峦心的想法，并不想真的指责对方什么。 结果楚峦心只是“哦”了一声，微微点头：“你想自己决定你的人生，所以才来跟踪我。” 不对。但好像也没错……齐峳没想出反驳的借口，干脆承认了：“对。我不知道齐家过去有什么阴谋，也不确定以前的齐峳怎么想，但现在的我完全没有想取代你的意思，如果你想，我可以马上带你回齐家找齐兆峰和陶宁做亲子鉴定，把齐家小少爷的身份还你。” “没有必要。”楚峦心面不改色，“按照剧情，我总有一天会回去。” “那不是几年后的事情吗？”齐峳很不理解，“你完全可以少走几年弯路，我们现在就走，今晚，最迟明晚，等坚定结果一出，你马上就能住进大房子，吃营养师精心搭配的晚餐，在比你家那个大四倍的床上打滚，也不用打工。” 齐峳的浴室比楚峦心整个出租屋都大，齐兆峰给他的副卡额度像是没有尽头，陶宁时不时转他的零花钱几乎能让他买下他们不久前一起去过的宠物医院，齐家别墅隔音很好，天气恶劣时，甚至可以隔绝窗外的雷雨声。 如果楚峦心成为“齐峳”，立即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我嫌大房子太空，你那个小出租屋对我来说刚刚好。”他顿了顿，小心观察面前人的神情，“况且齐家也没绝情到让我自生自灭的地步吧，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他们多少会给我点遣散费防止我饿死。” 楚峦心还是那句话：“没有必要。我也觉得现在的房间刚刚好。” “为什么啊？”齐峳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偏爱吃苦。 在今天的会面到来前，他想了很多。他下定决心要把两人的事说清楚，将真少爷的身份交还给主角。他也预想过，对方可能难以相信，可能怒不可遏，打他骂他怎么都行，反正……不该是现在这样。 可楚峦心依旧反应平平，表情仿佛置身事外，甚至反过来关心他：“你脸色不太好，如果冷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衣服拿给你。” “不用，我快要热死了。”齐峳赌气地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想回齐家……回你亲生父母那边吗？”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楚峦心微微皱眉，可能是被他接连不断的问句整烦了，面上终于出现愠色，“我对我的故事没有不满，不打算改变什么。” “你很、满意？”齐峳的不解又多了一分，他望向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不透光的湖面中探寻出什么。 雏鸟覆羽般浓密的睫毛，圆钝到有些天真的眼皮弧度，与陶宁相像的眼尾狭长且微微上扬，玻璃珠似的瞳仁读不出任何情绪。 无声的对视中，齐峳先一步闪开了目光，他忽然读懂了，楚峦心当然不会有任何不满。因为是主角嘛。 大多故事里，主角一定会经历磨难，饱尝艰辛，但在道路尽头总会有光辉未来等待着他们。他们只需要朝前走。 楚峦心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到齐家，与他作对的人注定会被击败，他的复仇必将成功，他有权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这些都是既定事实。 因此，他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他的故事不会有遗憾，不需要依靠抗争来改写，他当然不希望角落里冒出的阴暗炮灰扰乱他的人生，对他来说，行动不可控的齐峳当然是应被纠正不稳定因素。所以——“你打乱了原有的剧情，我要纠正它。”剧情应该回归正轨。 “你呢？”楚峦心眨了眨眼，直视着对面，“你接近我，是想改变什么？” “哦，也没什么。”齐峳垂下目光，注视着杯中静止的水面，他感觉有些累了，连编瞎话的力气也没有，“我就是不想死而已。在我的剧本里，之后我会被你们齐家的某个人害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薄薄的眼皮垂下去，像大雨中无家可归的猫。 这是他最后一招，装可怜，他用余光悄悄看去，楚峦心双唇微张，双眼皮上的褶皱深了几分，似乎真的在为他的话而感到惊讶。 “但我不想死，我还想多活几年，活到九十岁。”他可怜兮兮地说。 楚峦心闭了闭眼，像是在回忆什么，短暂的思索过后，他蹙起眉，声音笃定：“这件事和我无关。” 齐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冷、超级冷血动物。大坏蛋。你才是反派吧。 齐峳一拍桌子站起来，感受到周围几桌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被陌生人一盯，刚刚涌上来的气血瞬间回降，楚峦心的确很冷漠很令他不爽，可他却也没有跟对方生气的立场。他过早地将楚峦心和他划进了同一阵营，忘了两人在不久前仍是陌生人。 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跟踪狂，明明是要来讨好楚峦心的，怎么能跟人家发火呢。 于是齐峳又猛地一下坐回去了：“那猫呢？原本的剧情里可没提过你会养猫。” 楚峦心微怔，准是被他的一起一坐吓了一跳：“没有养。” “怎么没有？”齐峳难以置信，立即正襟危坐展开争辩，“你给他准备水和食物，为了让他能够回家连窗户都不锁，还让他和你在同一个床上睡觉！这还不算是在养他吗？” 楚峦心莫名其妙地看他：“它只是一只猫，不会有影响。”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那只猫明明就是罪魁祸首。”有那么一瞬间，齐峳几乎连“猫＝自己”这回事都给忘了。 “就是因为你叫我和你一起找猫，我才有机会认识你，你发现我跟踪你时，因为我拿了有关猫的书你就帮我说了话，你上次来这里，你在店门后问我有什么企图，我说我只是担心猫，你立刻就信了，还主动发我他的照片，我谎称对猫过敏被你识破也是因为他……但有一件事我没说错，他真的很讨厌去医院，也讨厌打针。”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是在吃猫的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你要因为不改变剧情而不见我，那你也不该管他，把猫粮猫窝全丢出去，锁好门窗，再也不要让他接近你。” “我……”楚峦心怔怔地望着他，神情茫然，只有眼睫轻轻扇动一下。 齐峳被迎面而来的无辜目光盯得有点心虚，声音弱了下来：“你是不是因为，猫更可爱？ “它很可爱，所以你喜欢它。因为你喜欢它，就算它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很多麻烦，你依然会给它买好吃的，摸它的头，把脸埋在它肚子里抱着它睡觉。”他发现楚峦心的双唇渐渐抿紧了，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作为“齐峳”不可能知道的信息。 “……我猜的，不管你怎么狡辩，在我看来你就是很喜欢它。你明知道原本的剧情里自己不会收留流浪猫，但还是把它带回了家，就是因为你喜欢它。” “但你不喜欢我。所以才会拿修正剧情当借口拒绝跟我见面。你这是双标！况且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猫，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齐峳渐渐没了声音。他注意到桌边那个小沙漏的上半部已经所剩无几，他和楚峦心的半小时也要结束了。 他小心地抬眼观察对方的反应，楚峦心似乎被他刚才的一大串话吓到了，嘴角绷紧，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安。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做什么能帮上你的事，你不喜欢我也很正常。”齐峳伸手去够面前的咖啡杯，却发现里面早就空了，他握着杯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对不起，怪我刚刚太激动了。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要是我努力点，让你像喜欢猫一样喜欢上我就好了。” 楚峦心追随着齐峳的视线瞥了眼沙漏，愣愣地问：“努力什么？” 齐峳被问住了。他上身前倾，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比如，创造机会让你和我单独在一起？带你去高档餐厅吃饭，去摩天轮水族馆电影院等约会圣地，给你买礼物……之类的吧。” 他边说边开始想象，脑海里完全创造不出楚峦心和他其乐融融地约会的画面。其乐融融和约会，两者都不行。 很快，他便觉得认真在这里想象约会场景的自己实在有些丢人。 他在心里责怪楚峦心为什么要问这么傻的问题，面带不悦地瞪了对方一眼：“你要是好奇的话，就来和我约会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那我呢 第31章 小巧思 要不要和我约会？齐峳说完心跳了下。 几秒钟前，他还因楚峦心冷淡的态度感到不悦，像发射激光般用力瞪了对方一眼，而就在眨了个眼的功夫，他却脑子一抽，突然邀请面前的人同他约会。 平心而论，他们今日的谈话绝对算不上愉快，于是，在这空气几乎凝结的氛围里，他刚才的话比起邀约，反倒更接近于挑衅。 话音一落，齐峳便开始担心，或许楚峦心会像在巷子里把滋哇乱叫的小混混踹倒那样对他猛然出击，将他的头按在桌子上。 为了防止这份想象成为现实，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抵住靠背。 不过楚峦心却没有像他以为的那么生气，对方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疑惑，当然也完全不显得欣喜。 楚峦心只是有点戒备地看着他，问：“什么时候？” “呃……今天？”齐峳卡了下壳，“现在？” “我今天没有时间。”楚峦心摇了摇头，双肩微微沉下去一点，搭在桌上的手指半蜷着，好像因此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齐峳下意识问，“便利店不是已经不去了吗？家教？cosplay？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活要干？” 楚峦心眯了下眼，表情很快舒展，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去庆祝生日。” 齐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过于强硬，他匀了口气，语速缓下来：“谁的生日？” 楚峦心又往沙漏的方向看了一眼：“程宴的妹妹。” “你说清清啊。”齐峳了然地点头，“对哦，我记得程宴好像确实说过来着，说她马上就要过生日……难道就是今天？”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对方语气不佳，很可能下一句话就是：你们本不该认识的。你把一切都弄乱了。 齐峳心虚地移开视线：“见、见了……”他盯了几秒盛咖啡杯的托盘，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唰地一下掷回去，“所以今天的剧情就是程宴邀请你参加妹妹的生日会，然后你因为知道这件事会发生，所以专门空出时间等来他来通知你？” 楚峦心目光偏移了一截，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把对方的反应当做是默认。 “怪不得你会约我这时候见面。”齐峳明白自己没有责备他人的立场，但眼下的推测实在让他开心不起来，“看到齐芃羽我就该知道的，我以为你是专程等我，实际上你只是在过剧情的途中抽空应付了我一下。” 他四下望了望，上次接待过他的男生面带笑容朝旁边走去，隔壁桌的客人同样欢喜，语调轻快地同自己点名的侍者打着招呼。 “原来我是情节间的过渡章，是用来水剧情的工具人。你说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察觉到楚峦心的表情变了变，但没给对方开口解释的机会。他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悲伤：“不过，你要是放弃参加生日会，和我去约会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原谅你。” 楚峦心翻开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后认真而笃定地回复：“不行。” 可能他也意识到自己拒绝的态度太过强硬，僵了一下，声音缓下来，慢吞吞地解释，“我需要通过这次机会，和程宴的养父母见面。这样……才能引出你们的身世。” 齐峳没搞懂：“谁们？” “他们。”楚峦心快速纠正，又恢复成初见时疏离的表情。 “……哦。”关于程家的事，齐峳了解的不多，只知道程宴和他没血缘的弟弟关系尴尬，妹妹程清清倒是活泼可爱。 他对探究别人家的**兴致不高，便没接话，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大脑暂时放空。 “……下周的话。”对面的声音使他回了神。 他“嗯？”了一声，视线缓缓降下来，楚峦心正盯着他，眉头微蹙，看起来不怎么高兴，投向他的目光却柔软得像猫冬天换上的厚绒毛，“下个周末，我也许有时间。” 齐峳闻言愣了愣：“有什么时间？” 楚峦心眼睛又眯起来，嘴角弧度毫不掩饰地向下，齐峳毫无头绪地琢磨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对方，忽然想起的铃声先一步吸引了他的注意。 齐峳摸出手机瞄了一眼，群聊中弹出新消息，是条语音，他转成文字看完，忍不住偷瞟对面，跟同样读完信息的楚峦心对上了视线。 十几分钟后，程宴打开门，以一种半死不活的语气邀请客人进屋：“来吧，直接进来，没有拖鞋可换。” “嗨……嗨？”廖南晨从里面探出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们一起过来的？” 齐峳努力想了一下，说：“碰巧，顺路。” “谁信啊，你们家明明就是两个方向。”角落里有个女声响起，齐峳这才发现客厅还有人在。 齐渺双膝着地，爬跪在沙发前，使劲朝前伸长了手臂。为了和来者搭话，她勉强抬起脸，罩在头上的兜帽堪堪遮住眼睛，“你俩背着我们去哪儿玩了？如实招来。” “渺、渺渺姐。”齐峳望着地上墨绿色的人形生物，一时失语，“……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齐渺腾出手扶了下帽子：“来给程宴帮忙啊。”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帮忙的样子——齐峳将真心话咽回去，问：“帮什么？” “我想给清清做蛋糕。”程宴主动说明，“用水果。上次她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看到了水果堆成的蛋糕，回来念叨了好几天。我也想送给她一个。” “但他的审美实在很烂。”齐渺活动着肩膀，仍坐在地板上没起身，“只能搬救兵。但是！” 她笑容灿烂，“不要以为女生就一定会做饭会做甜点，这是刻板印象。” “也不要觉得男人就对这些一窍不通，”廖南晨在一旁煞有介事地搭腔，“这是偏见。” “你会吗？”齐峳惊讶地望向他。 廖南晨则理直气壮：“不会啊。所以我不是在群里求救了嘛？” 齐峳逐渐理解了为何群里那条消息是以“救命”开头。 程清清的生日在明天，周一，她父母和哥哥一致决定将庆祝仪式移到了星期天。可程妈要看店，程爸在加班，为清清准备生日惊喜的重任全然落在两位哥哥身上。 既然是惊喜，当然要避着当事人。疑似关系不好的两兄弟为了妹妹，难得达成合作，程愿一大早就将清清带出，二人一起吃喝玩乐，程宴去了趟超市，回来后独自一人对着灶台犯愁。 要不……找人帮忙？可他能称之为朋友的人屈指可数。楚峦心向来很忙，还是不要因这种小事打扰。齐峳……不知道单词背得怎么样了，真不让人放心。齐渺是女生，邀请异性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廖……只要还有别的人可选，就绝对不要联系他。 ……没别人了。 不靠谱却热心肠的廖南晨带来了爱凑热闹的齐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两位帮工对着没削皮的菠萝束手无策，从群聊摇来了居然碰巧有时间的楚峦心和压根没在学习的齐峳。 顺便家里的沙发下还刷新出了一只猫。 雨见伏在地板上，悠闲地舔着爪子。齐峳了解完大致情况，这才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进门的楚峦心不见了，对方悄无声息地绕开他，来到了齐渺身边。 于是，从地板上长出来的人又多了一个。 “你们在看什么？”齐峳好奇地凑上去，在沙发和地面之间找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本来我和南晨带它打针，知道清清生日的消息就直接过来了。”齐渺对着躲在角落的小猫张开手，模拟抚摸的动作，“我怕它太闷，就把猫箱打开了一下……” 结果就是，雨见躲在沙发底下不出来了。 “猫条呢？”齐峳问。 齐渺摊了摊手：“没带。” “那就……”齐峳边想边去掏手机，“放同类的叫声吸引它一下？”他正准备搜索，忽地一顿，“等等，蛋糕呢？我们不是来做蛋糕的吗？” “很高兴你还记得。”程宴幽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齐峳这才留意到他腰间的围裙。 程宴家的厨房一片狼藉，菜板正中立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菠萝。再往旁边看，草莓、橙子、猕猴桃、蓝莓……它们与在超市售卖时唯一的区别是洗过了澡，表皮带着晶莹的水珠，状貌可口。 厨台上有个白瓷的空盘，齐峳靠近了才看出里面其实有东西，纯白的奶油与它颜色相近，一坨坨地，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或许本来也没什么造型。 开工。 齐峳挨个揪掉草莓叶，把又红又漂亮的放入盘子，不太好看的……他左右各瞥一眼，将其塞进嘴里。 “哎！你干什么？” 他被突如而来的训话惊得一抖，以为偷吃被发现。 寻声看过去，程宴举着半根剥开的香蕉，对着旁边的廖南晨怒目圆睁。 “我帮你尝尝甜不甜……”后者正鼓着腮狂嚼，口齿不清地说，“万一放进去不好吃怎么办？” “我就没见过不甜的香蕉。而且还有奶油。” “冰糖葫芦也有冰糖，可不耽误里面的山楂酸得要死。”廖南晨振振有词，“其实你手里这个味道就一般，尝尝？我还给你留了一半。” “你咬过的谁还要。”程宴嫌弃地把香蕉丢出一个抛物线，被廖南晨稳稳接住，“认识你，我得心脏病的概率绝对上升了百分之二十。” 齐峳在一旁笑着听完，收回目光的途中，和同样对这段插曲感到好奇的楚峦心撞上视线。 他先一步低头，没忍住，不一会儿又看过去，楚峦心专心切橙子，没注意到他。 齐峳看着橙子，习惯性地摸出一颗草莓，摘掉叶片。回过头时，一张脸在视野中猛然放大，他急忙后退一步，被廖南晨偷走了手里的草莓。 “这个太小，就不留一半给你了。”廖南晨贴心地说。 “你吃吧……”齐峳着实吓了一跳，心率有点过载。 人受到惊吓，心跳就会加快。齐峳知道“吊桥效应”这个词，两个人在共同经历惊险的事后，更容易爱上彼此。小说里常出现类似桥段。 这比约会效率高多了吧？ 齐峳从盘子里挑出一颗草莓，捏在指间，默默靠近。 还隔着一小段距离，楚峦心已经察觉到了，偏过头看他：“嗯？” 齐峳迎上楚峦心疑惑的目光，嗖地抬手，把草莓怼到对方嘴边。 楚峦心惊诧地抽气，微微张开嘴，唇边立刻沾染上汁水。 他咬下了一点草莓尖，齐峳留意着他的表情，紧张地问：“酸吗？” 楚峦心向后偏了下头：“还好吧。” “吓到你了吗？” 对方舔了舔唇角，没回答。 齐峳倏地收回手，把剩下的草莓屁股扔进嘴里，扭头就跑。 解放了冰龙，打过了力之试炼终阶，我很厉害！（握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小巧思 第32章 丘比特之弓 客厅里，齐渺正用手拨弄一个空塑料袋，试图引起雨见的注意。 袋子哗啦啦响，小猫好奇地探出脑袋，一侧耳朵微微一抖，齐峳嚼着半个草莓草莓从厨房逃跑，注意到沙发边一人一猫后来了个紧急刹车。 小猫身子一弓，头瞬间缩回去，任凭齐渺再怎么招呼也不出来了。 “来看你干的好事。”齐渺面带微笑朝他招手，齐峳却在她的目光下感受到背部升起阵阵寒意，“我刚刚差一点就把它哄出来了！” 齐渺沮丧地拍了把大腿，起身活动脚腕：“算了，先不管它。小猫到了新环境总会害怕一阵，等待会儿熟悉了可能就会好些。希望它不会弄得满地猫毛。” 随后她指了指厨房，“我去那边看看。剩他们三个在里面，怎么想都不放心。” 齐渺拖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帮忙了。齐峳对他把雨见吓回去这件事有点愧疚，他接替了齐渺的位置，趴在地上往沙发下看去，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正贴在墙边，瞪着两只圆眼与他视线交汇。 齐峳最近当过好一段时间的猫，自认为跟它算半个同类，他扭头朝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其余几人都背对着他，大家忙于蛋糕事业，谁也没功夫注意他这边。 他放了心，上半身伏在地上跟小猫对视，企图以猫语呼唤：“喵……” 雨见抖了抖耳朵，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脑袋歪出了一个疑惑的弧度。 ……好吧，人猫账号不互通是这样的。 齐峳挫败地直起身子，以防万一，他又看了眼厨房，程宴端着盘切好的西瓜出现在他视野中央，表情微震。 齐峳缓缓起立：“你听我解释。” “不用，”程宴摇摇头，“学习一门新语言重在实践。如果你对英语也有这个劲头就好了。” “……”齐峳洗完手，想回去帮忙，却发现水果流水线上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 齐渺边看手机上的教程图片，边吩咐廖南晨给香蕉切出形状，后者毫无怨言，乐颠颠地照做，顺便将四个香蕉片叠放，又拿出大小不一的三个蓝莓，摆上去，说看，米老鼠头。 “别玩了。”齐渺带着嫌弃的表情靠近，盯了两秒，嘴角露出笑意，“确实像，小心迪士尼给你寄律师函。” “菠萝怎么办？”程宴手握水果刀站在一旁。 “先去皮，给它削成六边形。”齐渺划了下手机，“还要把菠萝眼全去掉，你可以吗？我们没有专业工具。” “我试试吧。”程宴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刀换大了一号。 齐峳见无事可做，偷了两颗蓝莓丢进嘴里，拉开楚峦心身边的椅子在餐桌旁就坐。 楚峦心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借此机会，小声问出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他们会在一起吗？” 楚峦心保持不动：“谁？” “渺渺姐说她和南晨有娃娃亲。”齐峳不动声色地往对方那边挪了挪，“他俩真的会结婚吗？” 楚峦心没说话。 “你不是知道剧情嘛，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我绝对不说出去，就像从没听过一样。”见对方仍不为所动，齐峳右手举至耳畔，“真的，我保证……所以他俩有结吗？” 楚峦心沉默了半晌，看都没看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哦！”齐峳叹气般应了一声，没出一分钟，他突然站起来，又扭头去问，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对方耳边说悄悄话，“那程宴呢，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渺渺姐？” 楚峦心猛地向后躲闪了一下，诧异地望向他。 齐峳没懂对方为何反应这么大，他将目光转向流理台侧的两人，认真分析说：“据我了解，程宴应该是那种很不喜欢麻烦别人的类型，可他居然会邀请刚认识没几天的女生到自己家，还让人家做准备生日惊喜这么麻烦的事，是不是很反常？” 不料楚峦心却摇了摇头：“没邀请，齐渺是南晨带过来的。” “表面上是这样，”齐峳不死心，“有没有可能程宴知道南晨和渺渺姐关系好，才会主动找上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赌他会把渺渺姐带来。”想象完，他还希望能找到认同，又往楚峦心那边靠了靠，问，“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楚峦心淡淡地瞥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回复：“没有。程宴做事没这么……” “聪明？” “没这么迂回。” “哦哦。那单纯点想，他越过认识更久你先找廖南晨说明他喜欢的其实是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楚峦心扭头就走，不理他了。 几步远的距离外，齐渺握着手机，将盘子挨个点了一遍：“草莓去蒂，蓝莓洗好，猕猴桃橙子西瓜切片，淡奶……淡奶油呢？”她指着干瘪的裱花袋问，“这就是全部了？” “我早上打的，实验时用了一部分。”程宴的声音有些心虚。 “剩下的不够。打蛋器呢？我们再打一些装进保鲜袋里备用。” “……” “嗯？”齐渺伸在半空的手没动，几秒后，她神情微变，“没有打蛋器！你是手打的对吗！” 程宴错开了视线，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声音被客厅传来的门响盖过去。 “你们要打谁？”程清清没换鞋就跑进来，怀里抱着剩了一半的爆米花桶，程愿揪着她帽子把她拖回门口，从柜子里拎出两双拖鞋。 盯着妹妹换好后，他将两个人的外套依次挂进玄关橱，而后才有时间把目光投向房间里的来客。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齐峳离他最近，理所应当成为了他质问的对象。 “我……”我也不知道。不是我要来的。齐峳一时语塞，比起在程宴家里帮倒忙，他更想利用宝贵的周日和楚峦心约会。 “你们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对不对？”程清清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哥哥我认识，上次我们一起吃了麦麦。” 约会。清清饱含期待的眼神。约会。 女孩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齐峳心中的天平慢慢倾斜了，他蹲下来，与清清视线齐平：“嗯。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们可以一起去选。” 打蛋器缺失，厨房里的状况依然是一团乱麻，他挡在程清清面前，希望以礼物的话题转移对方注意力。 “我想……我想要……”程清清歪着脑袋思考起来，程愿从后方同她擦身而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猫！”程清清突然叫起来，“是猫！哥，我们家里有只猫！” 程愿惊讶回头，眼睛一点点睁圆了：“从哪来的？”片刻的怔愣后，他定了定神，迅速锁定目标，朝齐峳抬抬下巴，“喂，这就是你要送她的礼物？” “不……”为什么只问我啊。齐峳无奈，否认的声音却渐渐弱下去，他注意到，在程愿提到“礼物”二字时，程清清注视着小猫的眼睛里闪烁着欣喜。 就说嘛，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猫。 “它是齐渺姐姐带过来的，名字叫雨见，因为是在雨里见到的。”齐峳问，“你认识齐渺姐姐吗？” “不认识……”程清清摇摇头，脸上写满好奇。 齐峳飞快朝流理台那边扫了一眼，廖南晨正努力挤着透明塑料袋里剩余的奶油，手一抖，一大坨奶油嗖地飞出去，摔倒在盘子外。齐渺则是一愣，当即单手握拳锤在对方肩膀。 很好，看来不是介绍的时候。齐峳迅速起身，将女孩带至沙发旁：“来，我们……我们和小猫一起玩吧！” “好呀！”程清清愉快地点头，她慢慢在小猫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你好啊小猫，你真的好小。” 雨见大概已经熟悉了附近的环境，不再像之前那样躲在角落，探头探脑地从沙发下钻出来，抬起脸，对眼前这位冲它张开手的人类小孩同样好奇。 “它几岁了？”程清清问，“是不是还没满六个月？” 捡到雨见的那天，大家一起带它去了宠物医院，当时医生估计出了它的年龄。齐峳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吧。” “那它的确还小。”程清清板起脸，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不满六个月，应该叫雨爪。等它成为了武士，才能被族长更名为雨见。” “武士？”齐峳回过头，目光理所应当地找到程愿，“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问我干什么？”对方疑惑地皱起眉，小声说，“可能是从哪个动画片里学来的吧。” “这样。”齐峳点点头，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以前极少出门，没什么机会接触外界，因此，小说动画电视剧等虚构作品便成为了他探索未知世界的媒介。很多东西，他都是从这里面学到的。 比如约会圣地。摩天轮，水族馆，和……他发现程愿臂间正抱着什么。 进门时清清怀里抱着爆米花，之后程愿监督她换鞋，自然地将其接至自己手中。 “你们去看电影了？” “是啊，怎么了？”程愿戒备地挑了挑眉。 “电影院里很黑吗？” “啊？” “你害不害怕？”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爆米花桶在他手中微微变形。 “哦没什么。我是想问……”爱情小说里都会写，两个人一起待在昏暗电影院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会不由自主地对身边的人产生依赖。 是真的吗？ 第33章 摩天轮 “又不是看恐怖片，为什么会怕？”程愿面露不悦，两条手臂在胸前环抱，“况且我怎么会带清清去看鬼片，她晚上会睡不着的。” “哦……谢谢。”齐峳点点头，记下了。他不希望楚峦心因为电影睡不好，程愿给他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谢什么？”程愿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去找清清，两个人一起蹲在地上观察小猫。 雨见不再害怕了，它从沙发下出来，两条前腿一伸，悠然自得地给自己舔毛。清清看着它，嘿嘿直笑，它听见声音，耳朵一动，嗖地一下起了身，摆出警惕的姿态。 程清清捂住嘴巴，却有说话声从身后响起，齐渺跑出厨房，把身上的围裙揪下来揉作一团：“不干了不干了，我们干脆买现成的来吃好了——咦……” 她猛然定住，像是才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齐峳赶紧站出来介绍：“这位是齐渺姐姐，也是雨见的主人。” 清清“哇”了一声，眼睛里立刻闪烁出崇拜的亮光。 “清清，程宴的妹妹。”齐峳随便一挥手，“还有那个是他弟弟。” “你们好。”齐渺收起随意的态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和有礼的标准微笑。齐峳不由想到对方跟随母亲来他俩做客时的场景。 “你是哥哥的朋友吗？”程清清回以最大幅度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兴奋，“哥哥只带回过漂亮哥哥，第一次带来漂亮的姐姐。” 齐渺抿着嘴，唇角出现一丝不自然的抽动，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状，又忽地松开。下一秒，她兴致勃勃地冲上去，像抚摸小猫小狗那般摸着清清的头，脸上的完美面具一击即破，“天哪，你好可爱！程宴怎么不早说他有这么可爱的妹妹。” 齐峳听闻，紧张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程愿，生怕他说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清清是我的妹妹。”之类的话。 不过，程愿虽然一如既往板着脸，却一语不发，连招呼都没打过一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自齐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黏在对方身上不动了，眨眼频率快得有些不自然。 切，果然还是小屁孩。齐峳横插进两人之间：“渺渺姐，你刚刚说不干了是……” 齐渺一手捏着程清清的脸蛋，看也没看他，俯下身问道：“清清，中午你想吃什么？” “唔……”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垃圾食品。” “我妈妈平时不让我吃这些的，说不健康。”程清清在披萨盒边缘摸了两圈，疑惑地皱起眉，“就算吃的话，也一定要去店里吃，不能点外卖。她说外卖不干净，味道也不如店里好……明明都是同一拨店员做出来的。” “我也没有吃过。”齐峳看着她，忍不住微笑，上前帮忙打开盒子。不料，清清却一脸忧郁地盯着他，目光带着同病相怜的同情：“那你好可怜哦，你比我大这么多岁。” “是呀，我很可怜的。要不是你，我今天也吃不到，谢谢你呀。”齐峳轻松地开着玩笑，余光里楚峦心从他身后一闪而过，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减弱几分，移开视线，尴尬地抿紧嘴巴。 “不客气！”程清清咯咯直笑，对气氛的变化毫无觉察，“你可以偷偷去吃呀，虽然妈妈不让，但哥哥经常带我偷偷去。两个哥哥都是。” “都是什么？”程宴拎着新到的外卖袋路过，朝一脸自豪的女孩挑了挑眉。 程清清跳下椅子，跑过去，目标是外卖袋：“都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大人不在，家里曾立下的种种规则全都没了限制，齐峳协助程宴把食物摆在客厅茶几上，所有人席地而坐。 廖南晨从厨房端出一个玻璃碗，放在桌子正中，齐峳看着里面熟悉的草莓，问：“这个是……” “水果沙拉。”整理坐垫的齐渺抽空抬了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它从出生起就是水果沙拉。” “不是我们失败的蛋糕？” “不是。完全不是。就没是过。” 廖南晨听了大笑，程宴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也弯起嘴角，晚归的程愿对家中发生过的事全然不知，奇怪地扫视一圈，齐峳刚好同他对上视线，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清清的生日蛋糕是齐渺选的，外表像红苹果，顶部装饰的苹果柄栩栩如生，清清用叉子好不容易把它扎起来放入口中，嚼了几下，面露欣喜：“是巧克力！” “清清最喜欢巧克力。”程宴在齐渺对面坐下，认真看着她，说了什么，看口型多半是谢谢。 齐峳专门挤在楚峦心旁边，见状赶紧扭头去问：“完蛋了，我没给清清准备礼物。” 楚峦心淡淡地回复：“我也没有。” 齐峳稍稍放了心：“那怎么办？要不咱俩一起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楚峦心明显不想理他，但还是侧过脸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急。” 送礼物不急还是演节目不急？齐峳直到吃完午饭也没想明白。 下午，程清清带所有人去了好朋友乐园。出行时间由她决定，目的地由她选择，进了大门也是她走在最前面，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旋转木马卡丁车，倏地一转身，手指抬得高高的，说我要去坐那个。 齐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载着零星几人的过山车在半空中倒转三圈之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从没见识过此等架势的游乐设施，当即后撤一步，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环视一周，期待有个人能站出来劝眼前的小女孩改变主意。 然而过生日的人比天还大，在场的人居然全无异议，面对能上天入海的过山车，齐渺显得比当日寿星更加兴奋，她立刻去拉对方的手：“走！姐姐陪你去测身高。” 清清的两位哥哥相互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这就过去了？不先试试温和点的项目吗，比如飞天椅什么的。”廖南晨嘟囔着坠在队尾，走出几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非排在最后，赶紧回了头，“你们不一起吗？” 齐峳指了个方向：“我想去看摩天轮。” 廖南晨“哦”了一声，表情陷入纠结，很快，他决然地转过身去，朝后摆了摆手，“你去吧，我还是觉得这边更有意思一点。” “嗯。”齐峳也举起手，晃了两下才想起对方压根看不见。他悻悻地放下，打算向着明显高出其他设施一截的摩天轮进发。 约会三圣地之一，他当然要借此机会提前考察一下。等等，他的约会对象跑去哪了？ 来的路上听说，好朋友乐园是瞭海市老牌游乐场，在程宴程愿小时候，父母经常带他们来玩，知道现在，家里还留着他俩在射击游戏中赢得的玩具奖品。 后来，市内新建了广为人知的大型主题公园，旧的便不再关顾。清清只在两个哥哥的口中听闻过“好朋友”的事，从未亲自去过，今日有了机会，便接借着生日的由头来满足好奇心。 至于楚峦心，他肯定没来过游乐园这种阖家欢乐彰显亲情的场所，想必同样对这里的一切充满探究与好奇，齐峳暂且放下摩天轮，仔细在附近寻找一圈，最终在门口的纪念品专卖店发现了他的背影。 “刚到就要买纪念品，你的生活是不是太有效率了一点。”齐峳悄无声息地靠近，突然出声，试图吓对方一跳。 楚峦心波澜不惊地转身看他：“随便逛逛。” “那也不能逛到这……我知道了，你是要背着我偷偷给清清买礼物吧？”齐峳警惕起来，“你怎么还偷跑呢，要不是我眼尖抓到你，我就要自己一个人表演节目了。” “我没有。”楚峦心解释完，立刻移开视线，一副耐心告罄的样子。 齐峳点点头表示了解：“那就好，你逛吧，我要去看摩天轮了。”这回他长了记性，没一个人傻傻地挥手。反正对方又不会回头看他。 好朋友乐园的摩天轮直径一百五十五米，外挂360度透明座舱，旋转一圈大约需要半小时，是除了自带水滑道的过山车之外的另一招牌设施。 高空，空间密闭，两人独处……齐峳逐字读完介绍牌，心想摩天轮可真是了不起的发明。 头顶的吊舱缓慢转动，游客通道内空无一人，他在标识牌前站了一会儿，很快被此区域的工作人员发现。 后者热情洋溢地邀请他前来乘坐。 齐峳急忙摇头，“为什么？”后方一个新员工问，语调听着比之前那个冷淡许多，“你不想坐？” 不对，这声音有点耳熟，不是游乐场员工。 他回头，楚峦心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朝着登舱安检处走去。 “你要去吗？自己一个人？要不要我陪你？”齐峳快步跟上，偏偏安检口的员工微笑着提醒，说本项目一个人乘坐也完全没问题。 空吊舱缓慢转动至地面，与登舱平台同速向前。 楚峦心回身看他：“它不会停下等你。” “哦哦哦，好的，这就来！” 齿轮和轨道咬合，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天空澄澈如水洗，随着坐舱升高，整个乐园的景象一览无余。 “我好像看到渺渺姐了……”齐峳把脸贴在透明窗户上往外看，齐渺拉着程清清的手排在过山车的队列里。 廖南晨不知为何举着个手掌高的冰淇淋，他舔了几口，忽然转身把脆皮筒往身后人怀里送，可能是想叫大家也一起尝尝。程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猛地后撤几步，慌乱中踩了程愿的脚，程愿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一时不知该先责怪哪一个。 齐峳勾起嘴角笑起来，转过脸想招呼楚峦心一起看，却发现对方微微垂着头，神情有点奇怪。 他紧张起来，问：“怎么了？”虽然不是约会，可他们毕竟是头一次坐在摩天轮里，远处的天空呈浓郁的青色，乐园、乃至城市的景色在眼前徐徐铺开，两个人的脸颊都被天光映得透亮。 即使不是约会，他也由衷希望此次摩天轮之行能给对方带来愉快的体验。 楚峦心眉心蹙得愈紧，咬了下嘴唇，没回话。自吊舱升空的那刻起，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投向窗外。 直径一百五十五米的摩天轮。360度透明寻常坐舱。之前看过的介绍悉数在齐峳脑海中回放。 他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怕高？” 千辛万苦来到卓拉领地啊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摩天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