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洬》 第1章 来历 惊蛰刚过,终南后山的雾还没散透,青灰色的云絮压在松枝上,连带着崖边那方刻着“静玄”二字的石碑都浸得发潮。江夙抱着膝盖缩在碑后,耳朵却竖得比崖边的迎客松还直,盯着不远处竹亭里对坐的两道身影——背对着他的是身量挺拔的师尊沈既白,而坐在对面的,是三年都没踏足过静玄峰的师祖林清玄。 “阿砚,这孩子的根骨是万中挑一的好,可你总把他拘在山上,不是办法。”林清玄的声音透过雾霭飘过来,带着点玉石相击的清越,“他本名不叫江夙,十二年前你从乱葬岗抱回来时,襁褓里绣着个‘洬’字,该让他知道这些了。” 江夙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攥紧了石碑上粗糙的纹路。他自记事起就跟着师尊在静玄峰长大,只知道自己叫江夙,是师尊捡回来的孩子,却从不知道“洬”这个字,更不知道那片埋着无数白骨的乱葬岗,竟藏着自己的来历。 竹亭里的沈既白沉默了片刻,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声音比山间的雾气还凉:“他现在这样就很好,知道太多,反而会被过去困住。”他抬眼望向崖边,目光似是穿透了层层云雾,直直落在碑后的江夙身上,“而且他性子跳脱,若是知晓自己与当年那桩屠村案有关,怕是要闹着下山查探——你我都护不住他。” “护不住也要护。”林清玄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相碰的轻响,在寂静的山雾里格外清晰,“当年屠了青溪镇满门的魔族余孽还在逃,江家就剩他这一根独苗,总不能让他一辈子蒙在鼓里。” “江家?”江夙下意识地低喃出声,刚想再往前凑些,后颈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拎着衣领提了起来。他回头就撞进二师姐苏绾带着笑意的眼睛,对方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又指了指竹亭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小江夙,偷听师祖和师尊说话,小心被罚抄一百遍《清心诀》——还有,你该知道啦,你可不是捡来的小乞丐,是青溪镇江家最后的小少爷江洬呢。” 江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翻话,就听见师尊沈既白的声音从竹亭那边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苏绾,把他带过来。” 雾气缓缓流动,漫过江夙的鞋面,他跟着二师姐往竹亭走,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原来他不叫江夙,叫江洬;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被魔族害了满门的遗孤;原来师尊年年都要下山几日,不是去寻药,是去查当年的案子。 走到亭边时,沈既白正好站起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雾气带来的凉意:“阿洬,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年纪小扛不住。现在你长大了,该知道自己是谁,也该知道,往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江夙仰头看着师尊眼底的复杂情绪,忽然想起每年生辰时,师尊都会单独给他煮一碗长寿面,面底下藏着枚刻着“洬”字的银锁——原来从十二年前在乱葬岗抱起他的那一刻,师尊就把他的来历,妥帖地藏在了心底。 第2章 雾散松声里 竹亭里的雾像是被沈既白掌心的温度烘得淡了些,江洬仰头望着师尊垂落的眼睫,那截藏在宽大连袖里的手腕,还留着当年为护他挡下妖兽抓伤的浅疤——从前他总缠着问那疤的来历,沈既白只说是练剑时不小心蹭的,如今想来,许是和青溪镇的旧事也有关联。 “发什么呆?”沈既白的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带着点惯常的温和,“师祖还在这儿,别杵着像块木头。” 江洬猛地回神,才发觉林清玄正端着茶杯笑看他,那双和沈既白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藏着了然的暖意。他慌忙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攥着衣角小声道:“师祖,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无妨。”林清玄放下茶杯,茶盏在石桌上转了个圈,溅出几滴浅碧色的茶汤,“早该让你知道这些。你师尊总怕你扛不住,可江家的孩子,哪有那么脆弱?”他抬眼看向沈既白,语气里带了点打趣,“当年你抱着这小家伙上山时,脸白得跟纸似的,生怕他断了气,如今倒学会把人护在翅膀底下藏着了。” 沈既白没接话,只是弯腰捡起江洬落在地上的布靴——方才他冲过来时跑得急,一只靴子陷在湿泥里都没察觉。指尖擦去靴面上的泥点时,沈既白的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先回屋把鞋换了,湿着脚要着凉。” 江洬刚要应,就见二师姐苏绾从雾里钻出来,手里还拎着个绣着松鹤的食盒,远远就喊:“师尊,师祖,该用早膳啦!小师妹和季古年也回来了,正蹲在灶房门口抢烤红薯呢!” 话音刚落,就传来小师妹江念叽叽喳喳的声音,混着少年清朗的笑:“季古年!那红薯是我先看见的!你再抢我就告诉大师姐,说你又来静玄峰偷我们的蜜饯!” “明明是我帮你从灶膛里扒出来的,分我一半怎么了?”季古年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再说沈清辞师姐闭关刚出来,哪有空管这些,你少拿她吓唬人。” 江洬听得忍不住笑,刚要抬脚往灶房跑,手腕却被沈既白轻轻攥住了。他回头看时,正撞进师尊眼底的柔光,那光比山间的雾还软,像浸了晨露的松针,轻轻落在心尖上。 “别跑太快,地上滑。”沈既白的指尖蹭过他手腕内侧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触感,“等会儿用完膳,我带你去后山练剑。” 江洬的眼睛瞬间亮了。从前沈既白总说他年纪小,剑穗子都握不稳,只肯教他些基础的吐纳心法,如今竟主动要教他练剑。他忙不迭点头,连方才心头的沉重都散了大半,拽着沈既白的袖口就往竹亭外走:“那我们快些去吃早膳,吃完就去后山!” 林清玄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雾风穿过竹亭,卷起落在石桌上的梧桐叶,叶面上的水珠滴落在茶盏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当年沈既白抱着襁褓上山时,他就知道,这清冷的徒弟,这辈子算是栽在这孩子身上了。 灶房门口果然围着两个小身影。江念梳着双丫髻,额前的碎发沾着点炭灰,正踮着脚去抢季古年手里的红薯;季古年穿着隔壁清霄派的青布弟子服,一手举着红薯,一手还护着怀里的纸包,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偷带的蜜饯。 “大师姐!”江念先看见站在沈既白身侧的沈清辞,立刻松开手扑过去,把满是炭灰的小手往她月白的裙摆上蹭,“你闭关出来啦!有没有带好吃的?” 沈清辞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推开她,只是从袖袋里摸出块桂花糕递过去:“就知道吃。刚回来就跟季古年胡闹,仔细师尊罚你抄经。”她说着瞥了眼季古年,语气冷了些,“清霄派的弟子,总往我们静玄峰跑,就不怕你们掌门罚你?” 季古年挠了挠头,把手里的红薯塞给江念,又把怀里的纸包递到江洬面前:“江洬师兄,这是我娘做的芝麻糖,给你带的。”他偷瞄了眼沈既白,声音放低了些,“我听说沈既白仙长要下山除魔,是不是真的?” 江洬刚要接芝麻糖,手腕就被沈既白轻轻按住了。抬眼时,正看见师尊对季古年摇了摇头:“小孩子家,别打听这些。吃完早点就回你门派去,你师父该找你了。” 季古年脸上的笑淡了些,却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沈既白仙长。我就是……我就是想告诉师兄,要是遇到魔族,一定要小心。我爹说,去年山下的镇子,又丢了好几个孩子。” 这话让灶房门口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江洬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想起师祖说的“屠村案余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沈既白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别胡思乱想,先吃饭。” 早膳摆在内堂的八仙桌上,青瓷碗里盛着熬得浓稠的小米粥,碟子里码着蒸得透亮的萝卜糕,还有苏绾刚烙好的葱花饼,喷香的热气裹着雾风飘进来,驱散了几分凝重。林清玄坐在主位,沈既白挨着他坐下,江洬自然地凑到沈既白身边,刚要夹块萝卜糕,就见沈既白已经把剔去虾皮的萝卜糕放进了他碗里——他从小就怕虾皮的腥味,师尊竟记了十二年。 “师尊,”江洬咬着萝卜糕,含糊不清地问,“你这次下山,是不是要去查季古年说的,丢孩子的事?” 沈既白舀粥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藏得妥帖,只淡淡道:“吃饭的时候别说话,粥要凉了。” 江洬还想再问,就被苏绾用眼神制止了。二师姐给她碗里夹了块葱花饼,凑近了小声说:“别问了,师尊不想说,就是怕你担心。等你剑法练好了,说不定下次就能带你一起去了。” 江洬撇了撇嘴,却还是听话地闭了嘴。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既白正低头喝粥,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发顶,映出几缕不易察觉的银丝——从前他从没注意过,师尊的头发竟也开始白了。十二年前抱着他上山时,沈既白怕是也才二十出头,却为了他,把本该潇洒自在的仙途,走成了负重前行的路。 早膳过后,林清玄说要去后山闭关处整理典籍,先走了。沈清辞拎着江念去了药房,说是要教她认草药,免得这小丫头总跟季古年在后山疯跑,连最基本的止血草都认不出。季古年也被沈既白打发回了清霄派,临走时还偷偷塞给江洬个布包,说里面是他攒的伤药,让他给师尊带上。 “走吧,去后山。”沈既白拎着那柄挂在廊下的木剑,剑柄上缠着的蓝布条已经有些褪色——那是江洬五岁时,用染坏的布料给师尊缠的,没想到他竟一直用着。 后山的雾比前山更浓些,松针上的露珠落在石阶上,湿滑得很。沈既白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伸手扶江洬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让江洬想起小时候发烧,沈既白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在廊下走了大半夜,哄着他说“洬洬不怕,师尊在”。那时候他还叫江夙,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师尊的手很暖,跟着他走,就什么都不用怕。 走到后山的空地上时,雾已经薄得像层纱,能看见远处崖边的迎客松,枝桠斜斜地探出来,托着几缕未散的云气。沈既白把木剑递给江洬,自己则捡了根松枝,站在他对面说:“先扎马步,半个时辰。你身子骨轻,下盘不稳,练剑最忌浮躁。” 江洬握着木剑,乖乖地扎好马步。木剑的重量比他想象中沉,剑柄上的蓝布条蹭着掌心,带着点熟悉的糙意。沈既白拿着松枝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声音清得像山间的泉水:“膝盖再弯些,腰背挺直,别塌着肩——你这样,像是随时要栽倒似的。” 江洬咬着牙调整姿势,没一会儿就觉得腿开始发麻。他偷偷抬眼看沈既白,见师尊正盯着他的手腕,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怎么调整他的姿势。阳光穿过松枝的缝隙落下来,在沈既白的衣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浅疤在光下看得更清了,像条淡粉色的线,缠着岁月的痕迹。 “师尊,”江洬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你手腕上的疤,是不是当年救我的时候留下的?” 沈既白的动作顿了顿,松枝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练你的功,别分心。” “我就是想知道。”江洬的声音低了些,眼眶有点发热,“师祖说,你抱着我上山的时候,脸白得跟纸似的,是不是那时候遇到了危险?青溪镇的人……是不是都不在了?” 沈既白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洬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师尊的声音,轻得像被风一吹就散:“那天我路过青溪镇,看见的只有火和血。你被藏在灶台后面的柜子里,哭得快没了声息,身上裹着的襁褓,都被血浸透了。”他顿了顿,松枝垂落在身侧,指尖微微泛白,“我抱着你往山上跑的时候,遇到了只刚吸了血的妖兽,它扑过来的时候,我只能用手挡……没什么大事,就是蹭破了点皮。” 江洬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砸在木剑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从没想过,自己来到这世上的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那样的惨状;也没想过,沈既白抱着他上山的路,竟那样凶险。原来那些他不知道的岁月里,师尊早就为他挡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风浪。 “师尊……”江洬哽咽着,想伸手去碰沈既白的手腕,却被师尊轻轻避开了。 沈既白的指尖擦过他的眼角,把眼泪拭去,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他:“不许哭。江家的孩子,要像你爹娘那样,有骨气,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他拿起松枝,轻轻敲了敲江洬的木剑,“马步还没扎完,再坚持一刻钟——等你练好了剑,我就把你爹娘的事,都告诉你。” 江洬用力点头,把眼泪憋回去,挺直了腰背。腿麻得更厉害了,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烘烘的。他握着木剑,盯着沈既白的身影,忽然觉得手里的剑不再沉了,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秘密,那些师尊没说出口的牵挂,都化作了支撑他的力气。 雾彻底散了,阳光洒满了空地,松针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沈既白拿着松枝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江洬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只是那个被师尊护在翅膀底下的江夙,他是江洬,是青溪镇的孩子,是要跟着师尊一起,把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罪孽,都找出来的人。 半个时辰后,江洬瘫坐在地上,揉着发麻的腿,大口地喘气。沈既白递给他水囊,看着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样子,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江洬喝完水,把水囊递回去,忽然伸手抓住沈既白的手腕,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浅疤:“师尊,等我练好了剑,就换我护着你。以后你下山,我跟你一起去,再也不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了。” 沈既白的指尖微微一颤,看着江洬认真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江洬的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好。等你练好了剑,我们就一起下山。” 风穿过松林,带着松针的清香,卷着两人的对话,飘向远处的云雾里。阳光正好,岁月安稳,只是他们都知道,有些事,终究要面对,有些路,终究要一起走——从青溪镇的火与血开始,到往后的风与霜,他们都不会再让对方一个人了。 第3章 松间藏巧思 第三章松间藏巧思 晨雾彻底散尽时,后山的松林里还留着湿润的凉意。江洬瘫坐在青石上揉着发麻的腿,眼角却悄悄瞟着站在不远处的沈既白——师尊正低头擦拭那柄木剑,晨光落在他握着剑鞘的指节上,把淡粉色的疤衬得愈发清晰。方才说要护着师尊的话是真心的,可江洬心里比谁都清楚,就凭他现在扎半个时辰马步都能腿软的本事,别说护人,不拖沈既白后腿就不错了。 “腿还麻?”沈既白走过来,把水囊递给他,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先歇一刻钟,等会儿教你握剑的姿势。” 江洬仰头喝水,喉结滚动时故意慢了些,余光瞥见沈既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脖颈处,耳尖便又悄悄红了。他把水囊递回去时,故意让手指在师尊掌心多蹭了两下,见对方没躲开,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才装作不经意地说:“师尊,方才季古年说山下丢了好几个孩子,是不是和当年青溪镇的魔族有关啊?” 沈既白攥着水囊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的温柔淡了些,却还是耐着性子答:“不该问的别问。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练剑,不是琢磨这些事。” “可我想知道嘛。”江洬垂下眼,手指抠着青石缝里的青苔,声音放得软乎乎的,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师祖都说我是江家的孩子了,那些事本来就该我管。再说……我要是连敌人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练剑护你呀?” 他说话时微微抬着头,睫毛轻轻颤动,像只受了委屈又强撑着懂事的小兽——从前他只要这样装可怜,沈既白准会妥协,这次想来也不会例外。果然,沈既白的眉头皱了皱,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魔族行事诡谲,你现在知道了,只会徒增烦忧。等你剑法练出些模样,我自然会告诉你。” “那师尊要教我真剑吗?”江洬立刻抓住话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方才用的木剑太轻了,我想练师尊那柄‘逐光’剑——我见过师尊用它练剑,剑光比月光还好看。” 沈既白的“逐光”剑是仙门里出了名的灵器,剑身映着光时能透出细碎的银纹,寻常弟子连碰都碰不到。江洬知道师尊不会轻易答应,可他偏要提——先把“想要真剑”的念头种在沈既白心里,往后再慢慢磨,总有一天能得偿所愿。 果然,沈既白摇了摇头:“‘逐光’太沉,你现在握不住。等你能把木剑耍得稳了,我再给你找柄适合你的剑。” “好吧。”江洬故作失落地低下头,手指却在背后悄悄蜷了蜷——第一步成了。他知道沈既白吃软不吃硬,硬碰硬只会被拒得更干脆,唯有装乖卖巧,才能一点点撬开师尊的心防。 歇够了一刻钟,沈既白开始教他握剑。他站在江洬身后,双手覆在少年的手背上,带着他调整姿势:“拇指扣住剑柄,食指前伸,剩下三指蜷曲——对,就这样,手腕别晃,要稳。” 温热的气息落在颈后,江洬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却强忍着没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既白掌心的温度,能闻到师尊衣摆上淡淡的松针香,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些。可心里的算盘却没停——他故意把手腕晃了晃,让木剑往下坠了坠,果然,沈既白立刻收紧了手,更用力地稳住他的动作,声音也放得更柔:“别怕沉,我扶着你呢。” “师尊,我胳膊好酸。”练了没一会儿,江洬就开始喊累,故意把肩膀垮下来,“木剑看着轻,握久了怎么这么沉啊?” 沈既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松开手,让他歇会儿:“才练这么一会儿就喊累,以后怎么练真剑?”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走到一旁捡了片干净的叶子,递到他手里,“拿着玩会儿,歇够了再练。” 江洬接过叶子,心里偷偷笑——他哪是真累,不过是想让沈既白心疼。师尊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严厉的话,心里却比谁都软,只要他多撒撒娇,总能得到想要的纵容。 正玩着叶子,就听见远处传来苏绾的声音:“小江洬!师尊!该用午膳啦!大师姐炖了鸡汤,再不来就要被小念抢光啦!” 江洬眼睛一亮,立刻从青石上跳起来,手里的叶子随手一扔,就往山下跑:“我去抢鸡汤!”刚跑两步,就被沈既白伸手拉住了:“慢点儿,别摔了。” 他回头冲师尊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师尊快些来,不然我就把鸡汤都喝光,不给你留!”说着,却故意放慢了脚步,等沈既白跟上来,才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他知道,师尊一定会跟在他身后,不会让他一个人跑太远。 回到静玄峰的住处时,灶房里已经飘出了鸡汤的香味。江念正趴在桌边,眼巴巴地盯着砂锅里翻滚的鸡块,沈清辞拿着勺子在旁边拦着:“等师尊和师兄回来再吃,别跟没吃过东西似的。” “我没有!”江念噘着嘴,却还是乖乖坐好,见江洬进来,立刻挥着小手喊,“师兄!快过来!大师姐炖的鸡汤好香啊!” 江洬走过去,故意凑到砂锅边吸了吸鼻子,夸张地说:“哇,真的好香!大师姐,你炖鸡汤的时候是不是放了后山的野香菇啊?我闻着有股香菇的香味。” 沈清辞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是啊,早上在后山采的,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江洬笑得得意,眼角却瞟着刚进来的沈既白,“我就知道大师姐最疼我们,炖鸡汤都放最好的食材。师尊,你快坐,我给你盛鸡汤!” 说着,他就拿起沈既白常用的那只白瓷碗,盛了满满一碗鸡汤,还特意挑了块带筋的鸡肉——他知道师尊喜欢吃带筋的,不喜欢吃太肥的。端到沈既白面前时,他故意把碗往师尊手里递了递,手指又蹭了蹭对方的掌心:“师尊,快尝尝,大师姐炖的鸡汤可好喝了。” 沈既白接过碗,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就你嘴甜。” 江洬嘿嘿笑着,又给自己盛了碗,却没急着喝,而是凑到沈清辞身边,小声说:“大师姐,你闭关出来,有没有觉得师尊最近好像累了好多啊?我刚才看他头发都白了几根。” 沈清辞舀汤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既白,眉头微蹙:“确实,比我闭关前看着憔悴些。”她转头看向江洬,语气里带了点担忧,“你平时多盯着点师尊,别总缠着他闹,让他多歇歇。” “我知道!”江洬立刻点头,眼睛却亮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有大师姐帮着说话,以后他再想跟着师尊,沈既白拒绝时也会多犹豫几分。而且他故意说沈既白累,就是想让大师姐心疼,往后师尊要是想一个人下山,大师姐说不定还会帮着劝。 午膳吃得热热闹闹,江念抢着吃了两块鸡肉,就被沈清辞打发去洗碗了。苏绾收拾着碗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沈既白说:“师尊,下午清霄派的掌门会来咱们静玄峰,说是有要事相商,可能和山下丢孩子的事有关。” 沈既白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点了点头:“知道了,到时候我去前厅见他。” 江洬心里一动,立刻装作好奇的样子问:“清霄派掌门来做什么呀?是不是要和师尊一起查丢孩子的事?我能不能去前厅听啊?我保证不说话,就坐在角落里看着。” “不行。”沈既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大人谈事,你凑什么热闹?下午乖乖在房里练马步,我回来要检查。” “哦。”江洬垂下头,看起来像是蔫了,可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他知道沈既白不让他去,可前厅的窗户离地面不高,他要是偷偷爬上去,说不定能听见里面说什么。而且他刚才已经跟苏绾说了想知道丢孩子的事,等会儿二师姐去前厅送茶,说不定还会帮着他留意,到时候再从二师姐嘴里套点话,就能知道不少事。 果然,等沈既白去前厅见清霄派掌门时,江洬就假装回房练马步,却悄悄绕到了前厅的窗下。窗户没关严,留着条缝,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能听见沈既白和清霄派掌门的对话。 “……山下已经丢了五个孩子了,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失踪的地方都留着淡淡的魔气,和当年青溪镇的情况很像。”清霄派掌门的声音带着点凝重,“我怀疑是当年逃脱的魔族余孽又出来作祟了,这次来,是想和沈仙长商量,一起下山查探。” 沈既白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静玄峰的弟子年纪都还小,我若是下山,怕是顾不上山上……” “沈仙长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弟子在山下巡查,若是有消息,会立刻传回来。”清霄派掌门打断他的话,“而且这次我会亲自带队,沈仙长只需和我一起去一趟山下的柳溪镇,看看情况就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江洬趴在窗下,心里悄悄盘算着——原来师尊真的要下山,而且还要和清霄派掌门一起去。看来这次的事比他想的还严重,他必须得跟着去,不然师尊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可沈既白肯定不会答应,得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带着自己。 正想着,就听见脚步声传来,江洬立刻屏住呼吸,往旁边的柱子后躲了躲。抬头一看,是苏绾端着茶盘过来了,二师姐看见他,愣了愣,随即压低声音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师尊不是让你回房练马步吗?” “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江洬拉着苏绾的袖子,声音放得软乎乎的,“二师姐,你能不能帮我听听,师尊是不是要下山啊?我真的很担心师尊,想跟着他一起去,可师尊不让。” 苏绾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你啊,就是太黏着师尊了。放心吧,师尊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会儿我送完茶,就去你房里,把听到的都告诉你。” “谢谢二师姐!”江洬立刻笑了,松开苏绾的袖子,又往柱子后躲了躲,“那我先回房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说着,他就悄悄绕回了自己的房间,假装正在扎马步。没一会儿,苏绾就来了,关上房门,把听到的话都告诉了江洬——清霄派掌门想和沈既白后天一起下山,去山下的柳溪镇查探,那里是最近一个孩子失踪的地方,留着的魔气最重。 “后天就下山?”江洬皱了皱眉,心里的算盘打得更响了,“二师姐,你说师尊会不会不带我去啊?我真的很想跟着去,哪怕只是帮师尊递递水、看看行李也行。” 苏绾犹豫了片刻,才道:“师尊肯定不会带你去的。不过……你要是能让师祖帮你说话,说不定师尊会改变主意。师祖最疼你了,只要你好好跟师祖说,师祖说不定会劝劝师尊。” 江洬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忘了师祖!林清玄最疼他,而且师祖也觉得该让他知道青溪镇的事,只要他去跟师祖撒娇,师祖肯定会帮他。而且他还可以故意在师祖面前说担心师尊,说怕师尊一个人下山遇到危险,师祖心软,说不定还会让大师姐也跟着去,到时候人多,师尊就更没理由拒绝他了。 说做就做,江洬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拉着苏绾的手说:“二师姐,你陪我去后山找师祖好不好?我想跟师祖说说这件事。” 苏绾无奈地点了点头:“真是服了你了。走吧,不过你可别太闹,师祖正在整理典籍,别打扰他。” 两人往后山走去,路上江洬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跟林清玄说。不能直接说想跟着下山,那样显得太不懂事;也不能说不信师尊的本事,那样会让师尊不高兴。最好是装作担心师尊,又想学着承担责任,这样师祖才会觉得他长大了,愿意帮他说话。 到了后山的闭关处,林清玄果然在整理典籍,满桌子都堆着泛黄的书卷。看见江洬进来,他放下手里的书,笑着问:“怎么过来了?不去练剑,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江洬走过去,先帮林清玄把散落在桌上的书卷摞好,才拉着师祖的袖子,声音放得软乎乎的:“师祖,我听说师尊后天要和清霄派掌门一起下山,去查丢孩子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林清玄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是真的。怎么,担心你师尊?” “嗯。”江洬用力点头,眼眶故意红了些,“我知道师尊很厉害,可我还是担心。当年师尊抱着我上山的时候,就遇到了妖兽,这次下山肯定也会遇到危险。我想跟着去,就算帮不上什么大忙,也能帮师尊递递水、看看行李,要是真遇到危险,我还能挡一下——虽然我现在剑法不好,可我不怕疼。” 他说着,故意把胳膊露出来,指着上面小时候不小心摔的疤:“师祖你看,我不怕疼的。而且我是江家的孩子,当年青溪镇的事,我也该承担责任。师尊总把我护在翅膀底下,可我想学着保护他,就像他保护我一样。” 林清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底的笑意里多了些欣慰。他伸手摸了摸江洬的头,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思倒比你师尊细腻。罢了,我知道你担心他,等会儿我去跟你师尊说说,让他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答应我,到了山下,一定要听你师尊的话,不许乱跑,更不许逞强,知道吗?” “知道!我一定听话!”江洬立刻笑了,眼睛亮得像星星,“谢谢师祖!师祖你真好!” 他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第二步也成了。有师祖帮着说话,沈既白就算想拒绝,也不会那么干脆了。而且他刚才说的话,既表达了担心,又显得懂事,师祖肯定会在师尊面前帮他说好话。 从后山出来,苏绾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你啊,真是鬼主意多。这下好了,师祖帮你说话,师尊肯定会带你去了。” “那是!”江洬笑得得意,却又立刻收敛了些,“不过二师姐,你可别告诉师尊我是故意找师祖帮忙的,就说师祖自己想让我跟着去的,好不好?” 苏绾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就帮你这一次。下次可别再这么耍小聪明了,师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我知道啦!”江洬说着,就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等师尊答应带他去,他就要让沈既白教他几招实用的剑法,还要把季古年给的伤药带上,说不定能用上。而且到了山下,他还能趁机多了解些青溪镇的事,多看看师尊处理事情的样子,这样以后才能真的帮上忙。 回到住处时,沈既白已经从前厅回来了,正坐在廊下喝茶。看见江洬回来,他招了招手:“过来。” 江洬心里一跳,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乖乖地站在师尊面前:“师尊,你找我啊?” 沈既白看着他,眼底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却没戳破他,只是缓缓道:“师祖刚才来找过我了,说想让你跟着我一起下山。我想了想,你也确实该见见世面,就答应了。” 江洬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凑到沈既白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谢谢师尊!我就知道师尊最疼我了!我到了山下一定听话,不乱跑,不逞强,就跟在师尊身边,帮你递水、看行李,绝对不拖你后腿!” 沈既白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就你嘴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山下,必须听我的话。 “要是敢趁我不注意乱跑,或是偷偷跟魔族硬拼,往后别说练真剑,就连后山的马步都得让你扎够三个时辰,再把《清心诀》抄十遍。”沈既白的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柳溪镇不比静玄峰,魔气藏在暗处,稍有不慎就会中招,你要是不听话,不仅护不了我,反而会让我分心——明白吗?” 江洬连忙点头,耳朵被捏得发烫,却故意往师尊掌心蹭了蹭,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我肯定听话!师尊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师尊让我待着,我就乖乖坐着,连眼皮都不多抬一下。”说着,他还伸手攥住沈既白的手腕,指尖贴着那道浅疤轻轻摩挲,“再说我还想跟着师尊学本事呢,要是惹你生气,你不肯教我剑法了怎么办?” 沈既白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狡黠,哪里不知道这小徒弟又在装乖卖巧,可偏偏对上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再多的叮嘱也硬不起心肠。他无奈地拍了拍江洬的手背:“行了,别贫嘴。去把你常用的东西收拾收拾,就带件换洗衣物和我给你的那本《基础剑谱》,别像搬家似的带一堆没用的。” “知道啦!”江洬立刻松开手,转身就要往房里跑,刚跑两步又折回来,踮着脚往沈既白面前凑了凑,小声问,“师尊,那……季古年给我的伤药,我能带上吗?他说那是他爹配的,止血特别快,要是你不小心受伤了,就能用上。” 沈既白愣了愣,随即眼底漫开些暖意。他知道江洬嘴上说着给自己用,心里却全是记挂着他,便点了点头:“带上吧。不过不用总想着我受伤,真遇到危险,我会护着你。” 江洬心里甜滋滋的,应了声“好”,才蹦蹦跳跳地回房收拾东西。他打开衣柜,翻出两件最常穿的青布衣衫,又把沈既白给的《基础剑谱》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里——那本谱子的封皮都被他翻得发毛,边角处还沾着当年练剑时蹭上的墨渍。接着他摸出季古年塞给他的布包,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十几个油纸包,每个纸包里都裹着褐色的药粉,还带着点草药的清香。他把药包放进布包最底层,又想起什么,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银锁——那是生辰时沈既白给他的,上面刻着的“洬”字被他摸得发亮,他把银锁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才觉得安心。 收拾完东西,江洬没闲着,又端着水盆去了沈既白的房间。师尊总忙着教他练剑、处理峰上的事,房间里的被褥好几天没晒了,现在天气好,正好拿去晒一晒,晚上师尊就能睡个舒服觉。他抱着被褥往院子里走时,正好撞见沈清辞从药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药箱。 “大师姐!”江洬笑着打招呼,“你这是要去给师祖送药吗?” 沈清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被褥上,眉头微蹙:“师尊的被褥重,你别自己抱,小心闪了腰。”说着,就放下药箱,伸手帮他接过一半被褥,“你倒是有心,还知道帮师尊晒被褥。” 江洬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师尊要带我下山,我也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做这些小事了。对了大师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下山啊?师祖说山下危险,要是你也去,就能多个人照应,我也能跟着你学认草药——上次你教我的止血草,我到现在还分不清呢。” 他这话是故意说的。之前就想过让大师姐一起去,这样既能让沈既白更放心,也能多个人帮着他“盯”着师尊,免得师尊遇到危险时硬撑。而且沈清辞心思细,懂医术,真遇到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沈清辞果然动了心思,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正想跟师尊说这件事。山下丢了这么多孩子,说不定会有村民受伤,我跟着去,也能帮着治伤。等会儿我就去找师尊说。” 江洬心里乐开了花,连忙道:“太好了!有大师姐一起去,我就更放心了!” 两人把被褥晾在院子里的绳上,沈清辞才端着药箱往后山去。江洬站在院子里,看着随风飘动的被褥,嘴角忍不住上扬——第三步也成了。现在师祖帮着说话,大师姐也愿意跟着去,师尊身边有了两个人照应,他也能更安心些,而且……有大师姐在,师尊就算想把他留在客栈里不让出门,也得掂量掂量。 正想着,就听见沈既白的声音从廊下传来:“站在那儿傻笑什么?收拾好东西了?” 江洬回头,看见沈既白正站在廊柱旁,手里拿着那柄木剑,阳光落在他身上,把衣摆上的银纹映得发亮。他跑过去,拉着师尊的袖子晃了晃:“都收拾好啦!就等明天下山呢!对了师尊,刚才大师姐说想跟我们一起去,帮着治伤,你答应了吗?” 沈既白点了点头,眼底带着点笑意:“刚跟她说完。你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早就撺掇你大师姐了?” 江洬心里一惊,还以为师尊看穿了他的心思,脸瞬间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大师姐懂医术,去了能帮上忙,真的!” 沈既白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别装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怕我不带你去,就找师祖帮忙;怕我遇到危险,就撺掇你大师姐跟着——洬洬,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江洬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手指攥着师尊的袖子,小声说:“我就是……就是怕你出事。你要是不在了,我就没人疼了。” 沈既白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把江洬揽进怀里,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得像哄小孩:“傻孩子,我不会有事的。十二年前能把你从青溪镇带回来,这次也能护着你和你大师姐平安回来。放心吧。” 江洬靠在沈既白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尊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山间的松树,让人安心。他把脸埋在师尊的衣摆里,闻着熟悉的松针香,心里悄悄想——就算师尊能护着他,他也要快点学好本事,早点能真的护着师尊。这次下山,他一定要好好学,好好看,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跟师尊站在一起,再也不让师尊一个人扛着。 傍晚的时候,林清玄从后山回来了,还带了些晒干的野果,说是让他们带着路上吃。江念听说江洬要下山,吵着闹着也要去,被沈清辞好说歹说才哄住,答应回来给她带糖人。苏绾帮着收拾了些干粮和水囊,还特意给江洬装了袋他爱吃的炒瓜子,让他路上解闷。 晚饭吃得格外热闹,林清玄坐在主位,不停地给江洬夹菜,叮嘱他下山后要听话,遇到危险别逞强。沈既白坐在一旁,看着江洬被饭菜塞得鼓鼓的腮帮子,眼底满是温柔。沈清辞则在一旁跟苏绾交代,让她看好江念,别让她再跟季古年跑去后山疯玩。 饭后,江洬跟着沈既白去了后山的空地。沈既白拿着木剑,教了他几招简单的防身术:“这招‘松针落’,遇到危险时能暂时困住敌人;这招‘云遮月’,能护住自己的要害——你记不住没关系,先跟着我练几遍,等遇到事了,顺着感觉来就行。” 江洬认真地跟着练,虽然动作还很生疏,手腕也酸得厉害,却没喊累。沈既白站在他身后,手把手地教他调整姿势,温热的气息落在颈后,让他心跳不由得加快,却还是强忍着专心练剑。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松针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为他们伴奏。 练到月上中天,江洬才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沈既白递给他水囊,坐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云雾,忽然道:“洬洬,明天到了柳溪镇,我会先去见当地的里正,了解情况。你和你大师姐就先住在客栈里,别乱跑,知道吗?” 江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师尊是怕他遇到危险,想把他留在安全的地方。可他怎么能安心待在客栈里?他连忙坐起来,拉着沈既白的手,声音带着点委屈:“师尊,我不想待在客栈里。我想跟着你,就算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也行。你教我的防身术,我想试试能不能用上——不然练了也是白练。而且有大师姐跟着,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沈既白看着他眼底的恳求,心里软了下来。他知道这小徒弟看似乖巧,其实骨子里倔得很,真把他留在客栈里,说不定他也会偷偷跑出来。而且……他也想让江洬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了解些人情世故,总把他护在静玄峰上,也不是长久之计。 沉默了片刻,沈既白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冲动,凡事要先跟我和你大师姐商量,知道吗?” 江洬立刻笑了,用力点头:“知道!我肯定听师尊的话!” 月光下,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映着沈既白的身影,满满的都是依赖。沈既白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悄悄想——或许,是时候让这孩子学着长大了。青溪镇的仇,江家的事,终究要让他自己面对,而他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护着他,直到他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夜风穿过松林,带着淡淡的松针香,卷着两人的对话,飘向远处的山峰。明天就要下山了,前路或许危险重重,可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江洬靠在沈既白身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带着笑意——他知道,这趟下山,不仅是为了查丢孩子的事,更是为了他和师尊的未来。他会好好听话,好好学本事,总有一天,能真的站在师尊身边,和他并肩面对所有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