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共享一作》
第1章 第 1 章
坐落于S市南湾的青屿大学，是全球最早建立心理与认知科学专业的高校之一。它以自由、严谨并存的学术风气著称，诞生过无数横跨领域的研究型人才。科研的氛围几乎刻进了校训里——在这里，争论是常态，**文比呼吸更自如。
宽敞的会议室里窗帘没拉，清晨的光透过百叶帘斜斜洒进来，点滴映在一张白色长桌上。
桌上堆着电脑、电源线、半翻开的电脑包，还有一堆从原学校搬来的书籍，还没来得及归整。
仇禾在脑中回忆着自己“被公开处刑”的全过程，一脸委屈地咬着吸管向师姐们控诉人生中第一次参加学术会议的场景：“她是真的骂我，不是学术交流……”
“嗯嗯……你做海报展示的时候？”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上听过无数遍的屠映头也不抬地问。
“我第一次去开会！成果被她从头骂到尾，就因为我图钉没拔好，差点把展板弄倒了……她居然、她居然拽我衣领把我拎回来，然后……然后就开始当场开炮！”
“好了好了，小球。别哭了，多大点事啊。” 屠映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正在检查等会儿组会要汇报的ppt。
池芮暗暗瞪了她一眼，拍了拍哭到不能自已的学妹，扭头把屠映还没来得及喝的奶茶抽走递给仇禾，“来，这还有一杯也给你喝。”
屠映：“……”
“呜呜呜！你不知道她语速有多快，我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她那嘴就跟机关枪似的！”仇禾抱着奶茶，含泪猛吸一口珍珠，顺带感慨道：“好久没喝到珍珠奶茶了呜呜呜……”
“哎——不是，她到底是谁啊？”屠映这时才开口，顺手把仇禾没喝完的奶茶拿回来一口吸光。
仇禾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把噩梦一般的场景从脑海中甩出去，语速飞快：“穿灰色小西装那位，长得特别冷静，一副‘我不屑看’的表情，一边推眼镜一边打量我那张海报，语气毒得堪比眼镜王蛇！先问我实验刺激用的数据库哪来的、有没有注明出处、引用文章是不是上个世纪的，看着比我年纪都大……”
她抖了抖奶茶杯，仿佛想把委屈和奶茶一起晃匀：“然后盯着我的数据说，p值等于0.049，是不是太刚好，建议我多收点数据……你听听！这哪是建议？她是在嘲讽我碰运气碰出来一个显著。”
屠映皱了下眉，客观地说：“你p值确实挺险的。”
“这是重点吗！”仇禾痛心疾首，“她最后还来了一句——‘建议不会创新就别创新了，漠大的水平就这？常年在沙漠里工作，脑子被沙尘暴卷走了吗？’”
池芮：“……她真这么说的？”
“原话！她说完就走了，连头都没回。”仇禾咬着吸管，眼圈又开始泛红，“你知道有多羞辱人吗？我……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当场骂得死了。”
“冷脸毒舌，听起来有点像……”池芮蹙眉，忽然转头看向屠映，“你那天是不是说，鹿以知来会场听了后半场？”
屠映“咔”地顿住鼠标，意识到什么：“灰西装、无框眼镜、讲话语速像机关枪？”
仇禾捂着胸口，惊悚点头：“是！你们认识她？！”
“鹿以知啊。”池芮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青屿心理系的镇山吉祥物，副教授，科研圈出了名的冷面怪。”
“那她为什么来骂我啊？”仇禾又快哭了，“我又不认识她！”
“你导师谁来着？”屠映凉凉地问。
“柯观啊。”仇禾虽疑惑，却仍旧小声回道。
“那不就对了。”池芮忍不住笑了一下。
“为什么对了？”
屠映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点点她的额头：“因为我们柯导儿和鹿以知，是圈内出了名的师出同门的死对头……每次期刊一出，俩人必追着对方发邮件对骂。连这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们组的人？”
“……”仇禾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殃及池鱼了。
“她就是鹿以知？！我当然知道鹿教授！”仇禾恍然大悟，“她是不是记住我了？那我以后开会都要避着她走！”
她继续自言自语，庆幸地说：“还好！她在人群中很显眼，比较好绕开！”
屠映闻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一口咖啡喷出去，一边拿纸擦嘴一边嘲笑道：“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啊……你知道鹿以知是哪个学校的吗？”
仇禾面色一僵，小声道：“难道是……青屿？那我以后岂不是完蛋了！”
“她要是记住你了，说明你还挺特别的。”池芮安慰道，“放心，鹿教授虽然嘴毒，但从不针对学生，最多……冷一点。”
仇禾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都被当众劈头盖脸一顿评判，冷都算仁慈的。
“不过，她还真是漂亮。”她忽然低声补了一句。
屠映：“？”
“我当时都快哭了，还在想，她皮肤怎么可以那么白……眼睛又大又亮，感觉多看你一秒钟你就心虚！”
“……”这下连池芮都无话可说了。
“行了啊没事，漠大的人丢就丢了。好消息：你现在也不是漠大的了。”屠映敷衍地安慰道。
“不是，我现在是真的怕她啊！”仇禾抱着头十分苦恼，“希望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科研生活里。”
看了看手表，池芮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都过了五分钟了，柯导儿怎么还不来啊！青屿不是她母校么，难不成迷路了？！她想一出是一出，说搬过来就搬过来，我公寓一堆东西还没收拾呢。”
投屏已经准备就绪，屠映有些烦躁地来回划拉着电脑触控板。
“谁说不是呢，这柯——”话还没说完，门被“砰”地一下推开。
进来的人，黑发束起、白衬衫灰西裤，冷脸走路带风。
仇禾当场脸色一白。
完了。
是她。
鹿以知。
来人单手撑着门，目光凌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出现是否给在场几人心里投下了阴影。
她语气冷淡地回头说道：“这下认路了吧，柯教授？”
她身后，一个修长的身影紧随而至。门框不算窄，可那人偏偏挤过来，故意贴着她的肩滑进屋内。
“多谢鹿教授给我带路！”柯观笑眯眯地留给她一个戴着棒球帽后脑勺，便随意地拽了一把靠近门口的椅子，“我来晚了孩子们！ 咱们抓紧开始。”
“池芮，你那个论文打回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周单独给你过一下。”
见门口的人未动，柯观微微抬手示意暂停片刻，而后扭头问：“鹿教授？要旁听我们的组会吗？”
鹿以知微不可察地愣了下神，转过身离开，回敬一个同款后脑勺，清冷的声音传入屋子：“这间会议室只预约到了下午，需要续约的话提早，不要耽误其他老师使用。”
柯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对一圈人说：“屠映，直接讲吧。”
“好的，导儿。”屠映早就准备好了，椅子一转，对着屋内几人就开始汇报最新的进展。
“初步来看呢，咱们这个方向是可行的。我用了现下最流行的AI模型，让它评了一个咱们的图片。”
她拿激光笔指了指屏幕上的图表，“看这张图，x轴是AI预测的数据，y轴是咱们之前采集的行为数据，能看到相关性还是很高的……”
“你用的第几代？前两天最新的模型出来了，你试过没有？”池芮一改方才安慰仇禾时的温柔语气，有些尖锐地问道。
屠映气势莫名地弱了几分，答道：“我用的是去年发布的TALK 5，前两天刚发布是TALK 5-up吧？我还没来得及试呢，这不是项目初期么，这两天我们又举家搬迁。”
说完最后舌头竟有些打结，还用了个莫名其妙的成语。
“也是，你是没有时间。”池芮借着喝水时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抱怨。
会议只开了半个小时就匆匆结束。几个人开完会都没有走，抱着电脑面面相觑。
柯观正闷头对着电脑改演讲稿，感到几道视线直直地盯着她。
“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啊？回你们办公室去啊。”
“柯导儿。”屠映无语地指出，“咱刚搬过来，哪有办公室啊？”
也是，柯观意识到，自己都只能暂时赖在这间会议室里工作，更别提其他人了。
在柯观当初来面试谈待遇的时候，院长就许诺了三层朝阳的那件落地窗办公室给她，一层刚刚翻新过的实验室也归她，自带多媒体会议室和厨房，还有几间独立办公室供学生使用。
只不过柯观来的着急，仅仅拿到了口头offer就火急火燎地拉上整个实验室空降过来，而许诺给她的地盘也还在做最后的设备安装和清扫。
虽说柯观入职的事情基本是稳了，下午的座谈会还是名义上的最终考核，将由审核委员会上的成员发表最终意见。
为了将offer牢牢握住，她一整天都在准备接下来的演讲。
……
青屿大学心理系的座谈会定在周一下午，每周都会请外校的教授来做讲座，同时也作为一门必修课促使学生加入讨论。由于柯观的入职考核，这周便临时变更为她来演讲。
鹿以知照惯例，抱着电脑从前门走进来后在第一排正中间坐下。
虽然提前知道今天的演讲者改成了谁，但是当她亲眼看着从侧门走进来的人，还是有些愣神。
换下上午的运动服棒球帽，身着正经得体的衬衫西裤。
S市是临海城市，四季如春，整座城市洋溢着自由散漫的气息。
印象中，那人也将这散漫发挥到底，经常是穿着各式各样的碎花衬衫跑来学校，像是来度假的游客。
鹿以知不知道吐槽过多少次，但那人只有在二人出去开会时才允许自己为她挑选搭配几套正装。
如今眼前的人剪了短发，黑色修身衬衫束进西裤中，显得干练利落，身形线条更加分明，气质从容，却隐隐透着一股锋利。
这一身倒像是个正经人了，鹿以知在心里暗暗给出评价。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条白色真丝领带上，在灯光下反着细碎光泽，和她当年最喜欢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半长不短的短发不服帖地向外炸开……
莫非早上的棒球帽是剪头失败后的补救措施？鹿以知捏了捏下巴继续打量，思维发散。
搭配上这一身正经的衣服，像是一颗小海胆穿正装，她脑子里有了画面感，竟有些想笑。
负责组织座谈会的方柠正在一旁给委员会上的教授们发意见表，柯观自己一个人抱着电脑对着接口不一样的数据线傻眼了。
这怎么插不上啊？
柯观犯难，头扭来扭去，看遍了电脑上所有的插口，最后无奈摸出手机手电筒对着插头端详起来。
旁人绝对想不到，数据模型建模高手柯观其实是个电脑白痴。
看着台上的人正试图将明显不合适的插头怼进自己电脑里，鹿以知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站起来走过去。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从抽屉里掏出转接头，熟练地将对方的电脑接上投影仪。
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几下，将ppt拖到大屏幕上准备就绪。
“不合适就别硬插，柯教授。”
鹿以知努力忽略掉眼前人炙热的目光，语气生硬地说。
虽然早上短促地见过一面，但柯观从鹿以知进门时视线便不由自主地悄悄跟了上去。
无论春夏秋冬都酷爱穿衬衫的人，今天也不例外。白色衬衫一尘不染，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脖颈。
或许是因为还有些炎热的天气，鹿以知并未像以前那样穿着打底背心，白色的内衣轮廓若隐若现。
见对方正认真地在电脑前操作，柯观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曾经的鹿以知也是这样一次次帮她调试电子设备。
她下意识地盯住眼前的人，目光中带着些许眷恋和恍惚。
有些愣神的柯观一时间没能从回忆里跳出，听到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一时间有些想歪。
“啊？你在说什么？这里可是——”柯观耳朵尖有些发红，警惕地望着四周小声说道。
鹿以知：“……？”
“我是指数据线，别硬插。你在说什么，柯教授？”
很明显，精明的人已经发觉她的窘迫，一本正经的答道。
被眼前人怼了一下，柯观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回头确认了一下屏幕上的内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鹿以知笑着回道：“谢谢鹿教授帮我。”
“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你说对吧，鹿教授。”灿烂的笑容里藏着一丝狡猾。
鹿以知微微愣了愣，冷哼道：“柯教授不是试过了么？硬来，只会两败俱伤。”
修个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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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二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被讲台边的麦克风完美收音，并通过立体环绕音响在整间报告厅里扩散。
正低声交头接耳的学生们统统愣住了，鹿教授在系里一直是严肃刻板、极少带私人感情的科研机器的形象，这还是她们头一次听到鹿教授这么阴阳怪气。
而且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作为鹿以知开山大弟子的邢小渡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抬头仔细看了看台上的教授，顿时明白了。
这不是她导师的领域内死对头柯观么？！
她一边假意打开电脑工作，一边在小窗打开聊天软件，点开群聊“今天你显著了吗”。
【叮铃铃：我去，这柯卷王真的来我们学校了啊？！上周来面试，咱部门一直没发邮件，我还以为老刁得卡她呢。】
【零点零一：老刁不在委员会上了吧，轮不到她卡。 @小度小度 @叮铃铃你们的鹿老师怎么会放自己死对头进来啊？！】
看到自己被艾特，邢小渡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没有坐到最后一排摸鱼就是不方便！
【小度小度：鹿老师没说啊！俩人以前同校的时候，关系好得跟什么似的。后面柯观博士毕业走了，俩人就开始掐上。不过你们不觉得，她俩这氛围有点不对劲吗？怎么在座谈会上就掐起来了！】
【零点零一：鹿老师火气大点也正常吧，这俩人从两年多前那篇顶刊不就开始在学术圈打架了。】
【叮铃铃：你们不觉得鹿老师那句话有点黄黄的吗……？】
【小度小度：你在说什么？？！！】
【零点零一：啊？？？】
【零点零一：好像是有点……】
坐在最后一排的宁灵灵继续大着胆子摸鱼，她不仅是多年的网上冲浪选手，还是“饱读诗书”的言情小说磕学家。
她的感觉不会有错，鹿老师那句话听着就是怪怪的！
她今年博二，入组时柯观已经毕业一年多，二人的关系已经是口吐芬芳了。
她分出一耳朵听柯观的讲座，同时点开了当事人的学术网站。
柯卷王名副其实，27岁从青屿大学博士毕业，一年博后都没做过，直接被新晋顶尖学府漠哈维奇大学聘为助理教授。一年十几篇产出，跟她的导师鹿以知在过去的两年半里顶刊互骂了近十篇，谁也不服谁。
好家伙，这简历优秀的，跟鹿老师有的一拼！
她视线聚焦在柯观博士学位后面的导师一栏，居然跟她们鹿老师是一个组出来的？！
听小度师姐的意思，这俩人以前关系好像很好。有点意思……她狂压住嘴角的姨母笑，八卦的心却压不住了。
被柯观一下午的练习磨得耳朵都起茧子的仇禾正在给心爱的小说打榜，一个让她PTSD的声音透过音响传进她的耳朵，她猛地一下抬起头望向讲台。
怎么又是鹿以知？！
海报前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但长得很好看的鹿以知！
她紧忙点开群聊“拒绝报错”。
【球小球：鹿以知怎么也来了！@TY @池子】
【TY：你被她骂到大脑离家出走了吧？我们座谈会，鹿以知来不是很正常吗？】
【球小球：等等！她刚刚跟我们柯导儿说什么！】
【TY：嗯……？ U盘别硬插？会弄坏接口的。】
台上的柯观正有条不紊地讲述着组内核心的项目之一，她看了看表，还有时间把跟屠映最新开展的项目讲一讲。
“刚刚那个模型就是我们实验室近几年来专攻的，能够很好地预测人类行为实验数据。接下来，我来跟大家讲讲一个实验性的项目……”
“提问。刚刚那个模型的具体依据是什么呢？”
一道清冷的女声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柯观的话。
“刚刚柯教授所讲的实验，并非像传统实验一样是在严格控制变量的实验环境进行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柯教授的实验方式既不像田野调查，也不像传统实验，似乎有些四不像。如果放到实验室来进行，这些理论是否还成立呢？”
鹿以知一只手转着笔一只手捏住意见表晃了晃，勾了勾嘴角，暗示性极为明显。
【叮铃铃：！！今天的鹿老师好凶！】
【零点零一：嚯，鹿老师原来这么凶呢？@小度小度你们平时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的？】
邢小渡的聊天图标疯狂闪烁，即便开了小窗，她的群聊记录还是被斜后方的仇禾尽收眼底。
柯观不可察觉地怔了一下，很快恢复自信的笑容，从容地解释道：“鹿教授提的问题非常有探讨的价值。没有选择传统的实验方式，对于外行来说有疑问是正常的。”
她超绝不经意间在“外行”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而后继续笑眯眯地说“这个项目是由国家基金支持，由机关单位牵头合作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司法鉴定中的实际问题。如果在纯粹的试验环境进行，很难说能不能运用到现实场景中。”
“所以我选择尝试在机关单位进行试验，最后，数据也证明我们的方案没有问题。”
说完，她顿了顿，推了推麦克风问道：“其他老师和同学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还有几页ppt，然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到最后的Q&A了。”
那是她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动作，这点小习惯还是没变。正在唰唰写字的鹿以知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人，继续低头填着意见表。
台上的人并没有急着切到下一张幻灯片，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挑逗：“在痕迹检验领域，不可置否的是还有一些其他老前辈发明的模型，也能有效预测行为数据的变化规律。”
“比如说，我们鹿教授的GM模型，也是我们模型的灵感来源之一。”
鹿以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瞪了一样台上的人。
说谁是“老”前辈？！
两人分明只差三岁，在一起的时候那人还努力做出成熟的样子来掩盖缩短二人的年龄差，现在居然说她是“老”前辈？
鹿以知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狠狠记下一笔。
柯观心情很好地切到下一张幻灯片，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继续讲着。
接下来十分钟的演讲，被鹿以知各种尖锐地问题打断了数十次，学生们不自然地挪着屁股心里都在暗暗叫苦——此时早已过了座谈会的结束时间。
柯观带着学生屠映近期正试图用AI模型对行为数据进行测评，试图模拟出行为实验数据，如果成功，便可以大大减少被试的需求。
ppt最后几页，柯观截取了部分代码用于展示她们的模型是如何训练的。
就在台上的人讲解代码的时候，鹿以知在心里冷笑一下又记上一笔——那人居然给变量命名为“LYZ_error”？！
你才是error，祝你天天报错！她在心里默默诅咒着。
趁着柯观喝水的功夫，鹿以知毫不留情地继续发难：“如果AI可以跟我们的被试做实验得出一样的结果，那确实是很有意思。柯教授是否可以解释你所用的TALK5模型具体是怎么达到跟人的认知一样的吗？”
“还有，我们心理学研究的难道不是，‘人’怎么想吗？在我们连人的想法和人脑机制都没摸透之前，柯教授已经开始去研究机器在想什么了？这是否有些本末倒置呢？”
“如果柯教授志向在这儿，我可以替你向隔壁计算机系写推荐信。”
鹿以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过去，完全没有给对方作答的间隙。
全场的老师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柯观入职已经是说好了的，办公室名牌都挂上了。
本次演讲只是走个形式，没想到鹿以知百般刁难。当着众人的面，柯观要是表现得不好，恐怕院长都没法保下她。
柯观一脸从容，笑容继续扩大：“多谢鹿教授好意，我还是希望在本专业一条路走到黑。我们专业确实跟计算机有很多交叉研究，不过后者更倾向于解决问题，而不是解释原理。”
“回归到我们的新项目本身，我们所做的只是初步试验。后续我们的计划是跟计算机系的组开展合作，技术上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如果可以自己建模，得出跟类似专业鉴定师的数据，那么就大大节省了我们收数据的时间和成本，从而帮助我们更好的去研究，‘人’，在想什么。”
柯观脸上的笑容继续扩散，视线毫不避讳地投向发出质疑的人，“我们组一直努力在心理学史上那些经典的模型上进行创新，我本人也很喜欢像鹿教授这样的前辈的理念。”
我本人也很喜欢像鹿教授这样的前辈的理念。
我本人也很喜欢鹿教授……
我很喜欢鹿教授……
长到有些拗口的一句话，在鹿以知耳朵里只留下这七个字。
鹿以知默不作声地在意见表的最后一栏勾了最右边的选项，而后在纸上用力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座谈会组织负责人方柠带头鼓起掌来，随后走上前拿起麦克风询问道：“接下来是提问环节——时间关系，就三个问题哈，大家尽量提得简短一些。”
一直到Q&A结束，鹿以知没再说过一句话，钢笔也躺在桌子上。
学生陆陆续续地出去，院长走过来跟柯观寒暄。
“柯老师，刚刚的讲座很精彩啊。近些年来，AI是大趋势，什么专业都跟能AI跨领域研究，这次学校新开放的岗位都是在招像你这样的复合型人才。为了让学生能有更多的科研资源，最近方老师正在牵头创建我们心理学和计算机系双学位的博士项目。”
院长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继续笑着说道：“鹿老师也是这个想法的提倡者之一，我想柯老师也一定会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柯观没听出什么言下之意，乐呵呵地说道：“那是自然，给学生更多的方向选择和资源是好事。我当年博士期间也是辅修了计算机专业，确实为我未来的科研提供了许多便利。”
“哎，那就好！那柯老师你先忙，我得去收一下大家的意见书，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走手续了。”
院长满意地笑了笑，已经全然不担心这位人才的去留。
意见书就是一份调查问卷，结构很简单，青大注重科研和部门氛围，一向鼓励直来直去，而不是一些形式主义。
第一栏让老师们写一些对候选人科研方向的看法，包括跟学校适配度和未来发展潜力等，第二栏则是一道简单的勾选题。
从1（完全不推荐）到5（强烈推荐）,你是否推荐这位候选人？
这次的招聘审核委员会一共有六位教授。候选人必须得3.8分以上才能通过考核，这也需要大部分人打4分及以上。
作为经常跟量表打交道的心理学教授们并不倾向于选择过于极端的数值，很少有人会给出1或5的评分。再者，选择了极端的评分，便有承担相应后果的风险。所以，给出4分是她们合理且不冒进的选择。
院长坐在办公室里，露出一丝耐人寻味地笑容看着手上的六份意见表，在系统里提交了最终评分和意见。
4.17分，通过。
……
翌日，柯观顺利入职，全组成员也终于拥有了各自的办公室。
仇禾开着电脑放音乐，大摇大摆地在手机上浏览着学校论坛，丝毫不怕被导师查岗。
她们之前在的漠大由于空间不足，导师和学生的工位都安排在实验室里。她入学的最晚，没有选位置的权利。她的倒霉工位刚好背对着柯观，动向被她掌握得一清二楚。
仇禾兴致勃勃地刷着屏，边翻边感叹：“青大果然是有钱的老牌大学，论坛做得比我们以前学校官网都高级，功能多到离谱，还适配电脑和手机！”
她点开主页面，界面整洁，功能分区清晰，光匿名模块就有五个标签：“吐槽室”、“表白墙”、“树洞”、“教授红黑榜”、“捞人贴”。
想到马上开学就要调整选课，她顺手点开“教授红黑榜”，顶着浏览量第一的标题赫然写着：
【黑榜·心理系D教授】
【匿名用户momo：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想到要上D教授的课，宁愿去的路上被撞死！】
仇禾惊呼出声，“哇——真敢说啊，不愧是匿名贴！”
她往下翻，“诶，还有人说D教授讲课像是AI念文本，‘毫无波动，全程不变声调’，这个总结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一边点着评论，手速飞快：“我感觉这楼要爆，要不要截图发给我们院群看看反应？”
这时，她忽然一顿，眯着眼往下一滑：“哎哎？这是什么东西？！”
第3章 第 3 章
她眼睛都瞪圆了，猛地把手机怼到两个师姐面前：“你们快看这个匿名贴！‘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
帖子标题赫然是：
《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1(1) 座谈会互怼
八卦的心燃起，屠映和池芮果断放弃手头的工作，凑了过来。
【题目：座谈会互怼行为研究】
【作者：匿名院士 | 脑与八卦科学研究所】
【DOI: 10.1010/gossip.20250815.0001】
【引言：师出同门的K教授杀回青大，一场 “座谈会修罗场” 正式拉开序幕。L教授不断挑刺，对方笑脸迎战，报告厅化身硝烟弥漫的战场。】
【关键词：科研对立、学术修罗场、口是心非、恨到极致就是爱】
【正文片段节选：
“你的实验范式四不像。”
——L教授，毫不留情，精准锁喉。
“这是我们组在实际应用场景中做的实验，成果人家很满意。”
——K教授，语气温和，笑里藏刀。
“你的理念与我们专业不符，我建议你转计算机系。”
——L教授，高冷投毒。
“多谢鹿教授推荐，但我还是爱您这里。”
——K教授，反手回撩。】
评论区也是炸开了锅似的聊得热火朝天。
【匿名用户d00：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口嫌体正直地帮新入职的K教授调试设备！L教授你别太矛盾。】
【匿名用户7 -2：‘不合适别硬插’，真的是指数据线吗！L教授你自己听听，这对吗？】
【匿名用户8-12Hz：K教授那反应，她肯定是懂了的，对吧！她到底懂了些什么呢？好难猜啊。】
【匿名用户6895997：谁家好人正经夸学术能力，用的开头语是：“我很喜欢L教授啊……”到底是想夸人还是夸理念啊？】
【匿名用户001：楼上的小说看多了吧……这俩人两年互骂了十几篇期刊在圈里都传开了！】
【匿名用户qxq：也是……不对等等！有没有可能她本来想说：“我很喜欢L教授”，后面临时加的“的理念”遮掩！】
【匿名用户uuu：友情透露：这俩人都是从D教授组里出去的，早期合发过不少论文呢，不过经常是L教授挂一作。】
【匿名用户d00:！！！别的不说，让一作是真的磕到了！】
……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柯观两只手端满了咖啡走进来。
“早上好啊，买了咖啡来喝——你们干嘛呢？”她狐疑地看着莫名其妙打量黑屏的显示器的屠映和装模作样欣赏窗外风景的仇禾。
“我们——咳，我在帮您老人家研究这个怎么投屏，别到时候开组合又不会用。”屠映假装盯着屏幕后面的接口处，越编越真，自己差点信了。
“哦，真是贴心的孩子。”柯观点了点头，转身把咖啡放到桌面上，视线锁定桌面， “这谁的手——”
俩人光顾着假装忙碌了，完全忘记把八卦中心的手机锁屏，此刻它正带着明晃晃的标题《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躺在桌面上。
池芮眼疾手快的在柯观放下咖啡的一瞬间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仇禾的手机上。
“啪！”
柯观不解：“……？”
“有蚊子。”池芮淡定地解释道，一只手按住手机，另一只手从旁边抽了张纸在屏幕上擦了擦，抬手递给仇禾。
“手机收好，S市蚊子多。”
柯观疑惑，自己本科加博士在S市呆了近十年了，没听说过有蚊子啊，这才离开不到三年，S市就被蚊子入侵了？
“啊谢谢师姐！”仇禾乖巧地笑了一下，看都不看，火速把手机装回兜里。
“嗡”，柯观口袋中的手机轻轻的震了一下。
“课都选好了吗？这学期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开始了。”
她随意地拿了杯咖啡，坐在了在场唯一的老板椅上。
看到柯观毫不意外地坐在那把皮座椅上，仇禾没忍住偷笑了一下。
“？”柯观再次疑惑，顺着池芮手指着的方向扭头看了过去。
在自己的椅背上赫然贴着几个大字：柯卷王专座。
在之前的学校，仇禾就爱乱在实验室贴各种标签来搞怪，柯观早已习以为常。
“我在这边的启动资金还没怎么用，漠大那边的也还没用完，都快过期了。你们看看办公室还缺什么设备，想要什么装饰，买买买！”柯观笑着说。
“柯导儿大方！”仇禾兴奋地喊了一句，“咱这厨房能买台全自动咖啡机吗？还有小冰箱、制冰机、微波炉！”
“求导师开恩把我们电脑都换成最高配的！”经常需要跑模型的屠映双手合十。
柯观一一应下，“可以，这些都可以。池芮，你缺什么吗？”
池芮假装沉思了一下，“嗯……我想要HM家的人体工学椅。”
“……好像有点贵呢。”
柯观依稀记得这个牌子堪称人体工学椅天花板，一把椅子没有五位数拿不下来。
仇禾突然来了劲，神神秘秘地凑上前小声说：“柯导儿，我今天路过你死对头……面的实验室的时候看到她们清一色都是HM家的椅子呢！我们就四个人，都换了也不贵吧。”
死对面的实验室？柯观内心发出了今早不知道第几个疑惑。
是她的错觉吗？这几个孩子自从搬过来就怪怪的，早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们在看什么，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
不过柯观一向对学生大方，秉持着有了好设备才能定下心做好科研的理念，她应下了全部的采购需求。
池芮努力找回最初的话题，“我这学期选了两节必修课，其他没有合适的课可以加了。”
仇禾掏出一上午都没打开的电脑，登入选课系统放到柯观面前求助道：“导儿，我选了你那节计算模型的课，跟这节课冲突了！那我还是只能选两节课。”
柯观快速地浏览着这学期开设的课，思索道：“嗯，你第一年，是该快点把课都修完。”
“贝叶斯统计理论与应用……这节不错，小球，你把这节选上。屠映，池芮，你们俩也可以把这节课加上。”
屠映也登入选课系统，视线挪到讲师的名字上，愣了愣问道：“加了……嗯？！你确定吗？这节课不是您老人家那死对头的课吗？”
柯观点了点，道：“嗯，是鹿教授的课。鹿教授有统计学背景，会讲的比较细致。多学习一些统计的理论对你们以后做更复杂的建模有好处。”
仇禾看着导师已经手快的帮自己加上了这门课，眉头一紧，委屈巴巴地看向柯观：“柯老师——鹿教授不会给我们穿小鞋吧？！她上次在会上把我骂得可惨了呜呜……”
柯观笑了笑，直言道：“怎么会呢。她在会议上提出的质疑，虽然尖锐了一些，确实是你那个实验存在的一些盲点。”
“叮——”
“噔噔——”
“嗡——”
在场几人的手机和电脑分别发出声响。
柯观摸出自己的手机，暂时忽略了聊天软件上的红点点，点开了邮箱，只看了几秒就眉头紧锁。
“针对近期多名老师和同学反馈校园邮箱服务器不稳定事宜，技术部门现决定对我校邮箱进行紧急维修。预计工程为一周，请老师们和同学们提前商议好沟通媒介并及时备份重要邮件。不是，刚夸完青大有钱，论坛设计得那么好，这邮箱服务器还能崩？！”屠映握着手机不满的吐槽着。
“问题不大，接下来一周群里联系就好，文件全部传到共享云盘上去。”柯观没抱怨什么，不过脸上挂着“无语”两个大字。
备份重要邮件……她思索片刻，重新解锁自己的电脑。
火速登入自己的邮箱，柯观从侧边栏中点开名为“L”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的上千封邮件，全部都是她与鹿以知同组时的交流探讨。严谨刻板的鹿以知，即使两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也习惯用邮件来记录交流，用于日后查看。
曾经的二人，总是在学术上有着无数灵感想要跟彼此探讨，饶是她们记性再好，也总有丢失想法的时候。
鹿以知坚持要以文字形式把她们的沟通都保留下来，柯观也很享受彼此发邮件博弈的感觉。
想到这里，柯观竟有些出神，视线聚焦在鹿以知的邮箱地址上。
……
“噔噔！噔噔！”熟悉的邮箱提示音不断响起。
“我说小鹿博士，咱们明明座位都挨着，怎么跟我说个公式还要发邮件给我啊！”
柯观正在欣赏旁边人认真工作的样子，听到自己电脑疯狂弹提示音，无奈地转过身查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两封未读邮件，感叹道：“我宝贝的手速也太快了吧，这两封邮件连着甩给我？！”
鹿以知浅笑着转过头，伸手轻轻地点了一下柯观的耳朵，“电脑白痴，邮件可以存草稿的啊，我是两封都写好了一起发的。而且，我们灵感和设想太多了，用邮件记一下，省得以后忘了。”
柯观嘿嘿一笑，吸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而后悄悄递给对方，看到鹿以知毫无察觉地喝了一口后，这才继续说话：“知道了谨慎的小鹿博士！不过咱们这邮箱系统能存多久啊？不会服务器定期自动删除吧？那我们的聊天记录怎么办！”
鹿以知捂了下脸，无奈道：“怎么会，咱们的系统会一直存着的，只要邮箱账号在，咱们的邮件就能永远保存。”
四处看了看，鹿以知大胆地扩大了手上的动作，改为轻揉着柯观的耳朵。
“永远保存……这么好！”柯观伸头过去方便给她撸，借机直接凑到对方脖颈处轻轻蹭着。
“那我肯定一直跟你呆在青大！这样我的邮箱账号就会一直有，我们的记录也一直都会在的。嗯……鹿以知……”
“你好软，好想咬一口。”
柯观双手环住鹿以纤的腰，沉醉地用气声挑逗了一句。
第4章 第 4 章
想到这里，鹿以知不禁冷笑了一声，视线落在名为K的邮箱分类文件夹上。
永远保存？到底有什么好保存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鹿以知感到烦躁又堵心，随意应了一声。
院长笑眯眯地走进来，“鹿老师啊，你这个学期开的那节课还没有报满吧？我刚出门的时候看，好像还有个，五六个空位？”
鹿以知推了推眼镜，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下学期呢，咱们部门开设的课比较少，有几个博士生都过来跟我反馈了。可是现在部门里有两个休假的，还有几个被本科生课程困住了，课表排不开了。”
院长半笑着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我看你这节课不错，就是名字听着有点难，怕是会劝退一些学生。这样吧，你给所有博士生发个邮件，解释一下这节课的内容，再附上大纲，让大家心里有个谱。”
鹿以知心不在焉，随意地应了句：“好的，我这就发。”
院长脸上笑容堆得更多了，一边推门出去一边抱怨道：“唉这破邮箱系统要维修，搞得大家说几句话都得在楼里跑来跑去！”
鹿以知感到心烦意乱，敷衍的“嗯”了一声送走院长。
鹿以知的课难度不低，上座率一向不高，不过她的课确实能打下很好的基础，所以学生们也没把她送上匿名板块里的教授黑榜，跟她的导师刁教授做伴。
为了方便部门内教授和学生之间的沟通，邮箱系统里会单独设置一个邮箱地址，里面包含所有该部门的博士生和教授。
鹿以知简单的敲了几行字，附上自己的教学大纲，发送至[email protected]。
她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那封邮箱系统维修的邮件，想了想，继续编辑了另外一封关于心理和计算机双专业的邮件发送给了[email protected]。
系统不知道怎么时候能修好，她可不想挨个跑到别人办公室去通知。
快速做完这一切，鹿以知点开名为K的文件夹，一页页批量选中邮件，转发到自己的私人邮箱。
望着最后的那封邮件，她眉头紧锁，嘲讽的笑意在脸上愈发明显。
这封还需要保存吗？她还保存这些东西干什么？！
真是傻子，她烦躁地摇了摇头，手却很诚实挪到鼠标上。
随着几声“咚咚”的敲门声，方柠推门而入：“鹿以知，晚上要不要去吃——”
鹿以知的办公室有扇巨大的落地窗，旁边放着两个单人沙发和茶几，供她看书和休息。
为了不让电脑的屏幕被外面的阳光直射而引起反光，她的办公桌侧对着门口，这也意味着：来人能轻易地看到电脑上的部分内容。
听到好友方柠那每次都先斩后奏的敲门声，她慌张的狂甩了几下鼠标，总算是切回了桌面。
“嗖——”一声微不可察的邮件发送提示音响起。
“你干嘛呢？”方柠打住了前一句话，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靠在升降桌旁边假装很忙。
鹿以知手指曲起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没什么，拉伸一下。晚上怎么了？”
“嗡——”方柠手里握着的手机震了一下，正聊天的她只打算瞄一眼——
仅看了标题，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
柯观下意识地轻舔了一下嘴唇，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回忆中拉回来。
她眼神复杂的盯着分类文件夹，最新一封停留在两年半前——
那是鹿以知最后一次给她青大的邮箱地址发邮件。
后面二人的无数次辩论对方都发到了她新学校的邮箱。
柯观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笨拙地挨个将邮件转发到自己的私人邮箱。等待的间隙，她点开了刚刚被她忽视的聊天消息。
这是？！她目光一滞，黑着脸点开那条匿名贴。
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
本是正常学术交流，被这贴主添油加醋的描述成了暗送秋波，搞得好像她和鹿以知有什么一样？！虽然是曾经有点什么吧。
看到那句，我很喜欢鹿教授，柯观莫名有些心虚，伸手摸了摸有些微微发红地耳朵。
她心虚的拿起冰咖啡，连喝了好几口，甚至试图将凉凉的咖啡杯贴在自己的耳朵上加以掩饰。
……
邮箱系统检修前一天，心理系所有教职工和博士生都收到了鹿教授转发的邮件，标题堪称对所有科研人最恶毒的诅咒。
——《祝你p值永远大于0.05》
【你赢了，柯观。
我厌倦这种无休止的争吵，更厌倦你永远不肯走近我一步。
我已经做了无数次尝试，但结论依旧显著：
我们之间，不合适。】
邮件结尾是加粗的两个大字：
【分手。】
鹿以知转发的邮件像一颗炸弹一样，使整个部门炸开了锅。
那边手指快按到抽搐也才转发了五六页的柯观看到小窗弹出的标题也傻眼了，赶紧切出去看收件箱。
好家伙！
鹿以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把当年二人分手时发给她的邮件转发给了系里所有的教职工和学生。
柯观两眼一黑，故作镇静的深呼了一口气，幻觉，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她冷静地再次切回名为K的文件夹，她近乎心梗：刚才转发到哪了？？？
又切回收件箱，那封《祝你p值永远大于0.05》还安静的躺在她的邮箱里。
柯观抬起头，看到屋里的三个人都表情古怪的盯着自己。好的，不是幻觉。
……
鹿以知接过方柠递过来的手机，一瞬间感到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她刚刚转发了什么？！
鹿以知扔下方柠的手机，火速转身从电脑上调出邮箱界面。
手指本能地猛点键盘，她打开“已发送”页面后心如死灰。
刚发出去的那封邮件赫然在列——收件人是 [email protected]，标题：《祝你p值永远大于0.05》。
她一瞬间脑中只剩下一个词：完蛋。
方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鹿以知——”
鹿以知看都没看她，故作镇定地留下一句“你什么都没看到”后大步走出办公室。
两分钟后，青屿大学心理系教学楼地下一层IT办公室。
“你好……我发错一封邮件，能撤回吗？”
鹿以知语气低沉，看着眼前正喝可乐的小姑娘。
对方抬头，皱了皱眉，一边说着“邮件是不能撤回的”一边迅速调出系统后台查看，“您发的是哪个地址？”
“psych-all。”鹿以知莫名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技术员眼神锁定一封邮件，目光先是同情而后变成了深深的敬畏：“……鹿教授，这可真是发给了全世界。”
旁边的助理小姑娘也凑过头来，看到了邮件的内容后快语道：“啊，我那替人尴尬的毛病要犯了！”
鹿以知：“……”
技术员瞪了她一眼，继续敲了几下键盘，咂舌：“我们其实计划明早关闭维护服务器，但——您要不要我现在提前关了？”
这还用问吗？
“关吧，谢谢。”鹿以知闭眼说出这个字，咬牙切齿的说道。
五分钟后，服务器全线维护公告发出，收发邮件功能全部暂停，全员账号强制退出下线。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大家早已养成了及时查看邮件的好习惯。
宁灵灵上一秒还在强迫自己鹿以知的论文，看到邮件后彻底坐不住了，点开群聊“今天你显著了吗”。
【叮铃铃】：！！！快看邮箱！鹿老师疯了？！
【小度小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谁来告诉我“祝你p值大于0.05”这标题是认真的？！
【零点零一】：而且还有加粗的“分手”？？？
【小度小度】：所以，鹿老师和柯教授这是……谈过？！
【叮铃铃】：咱以后用不完的基金都该拿来买瓜子套餐了，感觉我们组走到了学术八卦论坛贴第一线。
柯观实验室内。
八卦的另一位主人公彻底自暴自弃，不顾学生怪异的目光，继续一个一个转发着邮件，殊不知学生的小群已经炸开了锅。
假装用电脑工作的三位全部小窗打开聊天软件。
【球小球】：我的天呐，她俩真的谈过！我们导儿居然是被分手的那一个？！什么叫“你赢了柯观”？！
【TY】：原来那封匿名贴根本没夸张啊，这是真·前任互撕现场回放！
【池子】：我刚把我那八卦的妈咪从咱们组匿名贴里拉出来，现在她怕是要看得更起劲儿了……
【TY】：所以我们柯导儿怎么赢了还被分手，鹿以知真不识好歹！
【池子】：那句话不是那意思……你这EQ怎么回事。
装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柯观带着一脸想撞墙的表情，从桌上拿起咖啡一口灌了个底朝天，然后绝望地说：“有人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回复一下这封邮件？”
仇禾不怕死的说：“要不你现在写一封‘祝你永远卡在0.06’，回复回去？”
柯观：“……”
……
走出 IT 室，路过空调风口，鹿以知惊觉自己后背居然出了汗。
她手指轻轻抵在额角，感到额头青筋跳动。
这算什么？科研死对头实则是旧情人？
方柠还站在她办公室里。
“你当年真的发过这种邮件？”
鹿以知闭眼，淡淡道：“我已经在试图遗忘这个行为了，请你配合我。”
“你要不要考虑给自己约个心理咨询？”方柠半真半假道。
“我更想给全部门都约个催眠师来个记忆清除。”
方柠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心理学的教授应该知道催眠不能清除记忆吧。”
鹿以知一字一顿的说道：“你、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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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方柠收起调侃好友的心思，走到窗户旁的沙发坐下。
她正色道：“柯观跟你都是老刁组里出来的，虽然你们当时没公开，但是部门里的教授都知道你们关系好。所以教职工暂且不说，主要问题是这邮件所有博士生估计都看到了……”
方柠是鹿以知的初中校友，年长她两岁，中间因对方出国断联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方柠学成归来，在鹿以知读博最后一年跳槽到青大当助理教授，二人才再次熟络起来。
鹿以知情绪很少外露，也从来不跟别人吐露感情之事。直到鹿以知和柯观分手后方柠察觉她状态很糟，这才连蒙带猜拼凑出了一些二人的过往。
“嗯……”鹿以知认命般地坐下来。
她皱着眉头说：“反正是以前的事情了，部门也不能怎么样，学术界在一个学校的伴侣也很多，老关和老邓几十年婚姻了。老刁那个不婚主义，还不是被隔壁数学系的教授甩了，现在又跟哲学系的院长好了，一辈子都在跟同行恋爱的路上。”
说到最后，鹿以知不惜拉上自己导师曾经的八卦来自我安慰，所以自己这点尴尬也没什么的，过几天开学就好了。
自己不就是跟新同事以前有过一段么，多大点事儿。
实在不行，这次的课再弄难点，让她们没空娱乐八卦。
坐在对面的方柠看着一言不发的好友，表情时不时地闪过轻微的变化，叹了口气，这人指定又是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对话呢。
鹿以知有个毛病，很难跟别人吐露内心想法和情感，但是内心戏特别多，时常是在脑海里跟自己把事情过一遍。当话真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认识鹿以知这么多年，这点特质还是方柠平日里一点一点琢磨观察出来的。可以说，她对鹿以知的了解，微乎其微。
“鹿以知——”方柠不得不开口，明示自己的存在。
“嗯，你说。”鹿以知很擅长多任务处理，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回复道。
看着明显还陷在自己世界里的鹿以知，方柠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她的一心二用。
自己是比不了了——明明年长她两岁，却还没熬到副教授。
“Second Door酒吧新来了一个调酒师，据说是从国外刚回来的，晚上要不要去尝尝？”方柠爱玩且贪杯，鹿以知更是个大酒鬼，这也是二人断联后迅速熟络起来的原因之一。
鹿以知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站起来把电脑一关，点了点头道：“走，坐你车。”
“……你今天不是开车了吗？”方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鹿以知经常懒得开车，偏偏她住的地方就在方柠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天时地利人和，不蹭车天理难容。
鹿以知厚颜无耻地说：“那就麻烦方教授明早送我来了。”说完，她关闭了顶灯，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刚走出门，看到对面屋子门口挂的牌子，又转身回来了。
“我要开始居家办公，开学前我都不来了。”
方柠不明所以，跟着走出去看到对面办公室挂的门牌，恍然大悟。
【柯观】
【助理教授】
“好好好，你居家办公去吧，随便你。快点去吃饭，我饿了。”方柠无奈地摆摆手，带着鹿以知往停车场走去。
看着眼前红灯一片，鹿以知对自己只是坐在副驾驶感到庆幸，今日蹭车真是明智之举。
“我们去吃什么？”车子开动好一会儿了，她这才想起来问。
方柠一边不耐烦地手指敲击着方向盘，一边回复道：“吃烤鱼呗，你不是爱吃鱼么，正好那商场旁边就是Second Door。”
方柠午饭没怎么吃，热气腾腾的烤鱼一端上来，她便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往嘴里塞。
反观鹿以知，慢条斯理地将鱼腹位置的鱼肉一块一块的加进盘子里摆好，再将里面的配菜依次夹进去放到旁边。
一切就绪后，她才用勺子挖出来一小块米饭，精准的配着鱼肉送入口中。
“……”
“您老人家的强迫症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你这就差用个量勺吃饭了。”方柠对比了一下，自己显得像个粗人。
鹿以知吃完几口后，又喝了一小口水，优雅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
“好好好，我闭嘴吃饭。”方柠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吃着。
毕竟这人爱吃鱼，自己不多抢几筷子，马上就没得吃。
鹿以知又吃了几口，刚拿起水杯，手机就响了。
看到“妈咪”两个字，她动作微顿，放下水杯接起电话：“喂？”
“哎哟小宝终于接我电话啦。”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语气里带着一点撒娇似的责怪，“我上午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是不是又忙晕了不看手机？”
鹿以知愣了愣，语气不太自然的说道：“今天事情太多了，没空看手机。你不是在出差吗，回来了？”
“才刚下火车，正在回去的车上呢。这次去西北，我给你带了好多牛肉干，管够！”那边叽叽喳喳说了一串，还发了张照片过来。
鹿以知低头扫了一眼微信，照片是几大袋风干牛肉干，包装袋上还有熟悉的老店名。
她嘴角轻轻动了动，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妈咪，马上开学了会忙起来，这周末我回家住。”
“你说的啊，到时候我可要做你最爱吃的焖面。”那边顿了顿，语气突然转弯，“对了，我刷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八卦贴……”
鹿以知下意识蹙眉：“……什么贴？”
“就那个学校论坛，你不知道吗？我发你看看。标题都写得可劲爆了——‘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鹿安那边笑得有点过分。
鹿以知黑着连点开鹿安发来的链接——
《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1(2)
【题目：你以为是学术battle，实则是恋综修罗场】
【作者：匿名院士 | 脑与八卦科学研究所】
【DOI: 10.1010/gossip.20250816.0002】
【引言】：就在我们以为那只是科研互撕的战场时，L教授在系统维护前，选择了最炸裂的出场方式：转发了一封亲签分手信。
【关键词】：不可撤回，全院转发，口嫌体正直，疯狂做恨，死灰复燃。
正文附上了鹿以知那封分手邮件的截图，很贴心地为那些没能及时看到邮件的人补全了事情的全貌。
评论区依旧是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匿名用户momo：邮箱崩了，L教授也崩了。】
【匿名用户momo：我们学术圈有自己的恋综冥场面！】
【匿名用户d00：L教授：辟谣了，是真谈过。】
【匿名用户6895997：好家伙，L教授是懂公关的，建议娱乐圈的都来学学吧（bushi）】
【匿名用户momo：建议二位开课：《论如何用学术术语**》】
【匿名用户7 -2：L教授也太狠了！我们科研狗听不得这种恶毒的诅咒呜呜呜呜呜……今天刚出的数据p值刚好卡在0.06了！】
【匿名用户001：本计算机狗证明，K教授的模型代码里的`LZY_error`是粉红色！是特意diy的主题色！如果这都不算爱——】
【匿名用户8-12Hz：L教授就算是手滑出天际也不能误发给全院吧，这一定是故意的！狠狠磕到了。】
【匿名用户d00：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D教授要哭了：你俩不如把我实验室拆了建婚房吧？】
鹿以知读着读着，竟感到有些缺氧。
本来邮件只是错发给系里，这下好了，全校都来吃瓜了。
那边，鹿安还在自顾自地说话：“你看评论区还有张照片，我一看，呦，这不是你和小柯在报告厅的合影嘛？还有人P了红绳……啧，太会了。”
“……你不是忙着出差吗？”鹿以知语塞。
“在高铁上就有人转给我了啊，亲女儿的八卦我能错过？”鹿安声音兴致勃勃，随后语气顿了顿，像是有些憋不住了。
“我就说你俩以前不一般。天天一块儿上课下课，谁问你都说‘关系好’，这还不就是，‘谈得’挺好的？”
鹿以知握着水杯没说话，眼神落在桌边失去焦点。
心口没由来地一阵发沉，太阳穴也一突一突的跳动着。
鹿安见她不接话，又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你都多大了？妈咪也不是非逼你干什么，但你也不能一直单着啊。小柯这孩子挺不错的，聪明又上进。出国进修了几年，现在又回到青大了？是什么职称啊？”
“……她现在是助理教授。”鹿以知语气低低的，回答得很勉强。
“哦，那还不错。她是比你小几岁吧？进步挺快的。”鹿安顿了顿，话锋试探性一转，“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鹿以知低头喝水，半天没说话。
方柠察觉她脸色不太对，狐疑地斜了她一眼。
“我不是催你啊，”电话那头还在继续，“妈咪就是觉得，缘分这种事情说不准的，转一圈回来说不定还有戏。你以前不是还天天早起给她带早餐？人家长得好，性子也好……”
“妈咪。”鹿以知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精准打断了那头的絮叨。
“嗯？”
“你还有多久到家？我这就帮你把空调远程打开，省得回家太热。” 她语气一转，语气轻快地强行切换话题，还顺带撒了个娇。
“哎，还知道关心我啦？”鹿安被这句哄得开心，倒也没再说什么，“行啦，不八卦你了。明天别忘了回来吃饭，我明天早上就去买面条。”
鹿以知“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盯着桌上的鱼肉出神。
方柠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脸色咋这么难看？”
鹿以知抬眼，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将手机递过去。
眼看着方柠表情变化很是精彩，她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知道学校有个匿名论坛吗？我妈咪知道我和柯观那点事儿了。”
方柠瞬间秒懂：“……行吧，今晚我请，你多喝两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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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她们现在所在的街道，是S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酒吧位于圣心路尽头，外表是一家古董钟表铺。
橱窗里陈列着静止的怀表、老旧留声机与石膏半身像，看起来与周边的酒吧和茶餐厅格格不入。
门口没有霓虹灯牌，只有一块铜质铭牌嵌在墙上，低调地写着：Second Door。
酒吧风格仿照国外禁酒令时期的地下酒馆。真正的入口藏在店内。
客人需要坐在一张欧式风格的墨绿色皮质单椅上，由店员转动书架上赫卡忒神像右手的火炬，整面墙随即悄无声息地旋转，将人送入另一方世界。
赫卡忒是黑夜与边界的女神，掌管分岔路口与隐秘通道——Second Door的入口，由她静静执守。
鹿以知和方柠面对面坐在两张单椅上，墙体缓缓转动的那一刻，她仿佛从现实抽离，进入某种仪式感十足的异空间。
圆形吧台、棋盘地砖、老式水晶吊灯，每一处都刻意复古。
卡座是沿酒架而设，每一席都是半包围式的独立空间，既保留**，又不完全隔离。
鹿以知和方柠是常客，今晚的卡座是老板提前为她们留的——位置极好，靠边又安静，最适合无声喝闷酒。
最里侧是调酒师所在的吧台，站在原有几位调酒师中间的，是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新面孔。
“柠檬和鹿老师来了啊？今天喝点什么呢？”老板见自己预留的位置迎来了客人，笑眯眯地走过来打招呼。
酒吧老板和方柠认识多年，依旧喊着对方学生时代的外号。
方柠点了点头，笑着打趣道：“生意不错啊，还能把这么好的位置留给我们，太够意思了。”
“一杯Old Fashioned，一杯龙舌兰shot。今天不是来了新的调酒师？再做一杯特调，要口味偏酸一点，清爽的。”鹿以知合上酒单，递换给老板。
“咱们就是说，老同学嘛，就算这外面排队排到巴黎去了，我也得给你留位置啊！”
方柠乐得不可开支，眼神往吧台撇了一下，昏暗的灯光让她捕捉不到那位新调酒师的面孔。
“让新调酒师给我来一杯特调。”方柠收回视线，打量着酒单上的新品图片，“嗯……海蓝宝石看着不错，再来一杯这个，Blueflame Bay。”
“好嘞——还是老规矩？一起上来？”
“嗯嗯，谢谢老板！”方柠回道。
鹿以知回想着刚刚酒单上的新品，似乎“含蓝量”过多，她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蓝色吗？怎么今天转了性子，一连点了两杯蓝色的酒。”
方柠有些心虚地喝了口水，毫不留情的吐槽道：“就许你一天天的爱屋及乌？喜欢蓝色，所有东西都要蓝色的。上次来硬是把酒单上所有的蓝色的酒都点了一遍。”
“不过你这次怎么不点了？到底是谁转了性子？”
说到最后，方柠反而反将一军。
“……”鹿以知在心里腹诽，这人真是有仇当场就报。
吧台后的调酒师忙碌了起来，看到正中间的人将方糖和苦精放入古典杯中，方柠总算确定了新调酒师的身影。
“您好，二位的酒。”穿着复古马甲的侍者优雅地走过来，在鹿以知面前放下一杯酒，“您的Old Fashion。”
鹿以知颇有酒鬼的样子，迫不及待的将酒杯举到嘴边，右手轻轻在杯口处挥了挥。
方柠看着她装腔作势的用上了扇闻法品酒，内心又是一阵吐槽。
“方小姐，您的特调。”侍者将一杯酒轻轻放下，补充道：“是咱们刚从海外回来的调酒师做的，名为Fata ana。”
方柠听到酒名愣了愣，垂眸看着那杯酒：“海市蜃楼？”
杯中酒液泛着淡蓝，像初升日光下的薄雾海面。杯口覆着一圈细盐，像光线折射边缘那一抹虚亮的光。整杯酒像海市蜃楼——明艳、不真，也捉不住。
鹿以知刚刚的扇闻法已经给了她不好的预感。
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自己的Old Fashioned，眉头微动：“……这酒不是该放橙皮的吗？”
方柠指着自己杯子上插着的两片柠檬，漫不经心地回：“新来的那个调酒师倒挺喜欢创新，什么都加柠檬。”
“嗯。”鹿以知本就心情不佳，冷笑了一下，“你要是写论文也这么热衷于‘创新’，早就升副教授了。”
方柠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今天是真的谁都不想放过，见谁怼谁。
二人今晚都心不在焉，鹿以知没再吐槽新调酒师的“创新”，只是低头灌酒，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不想细品的情绪。
她喝得很急，像有人催债似的，一杯酒几口就见了底。
那杯“海市蜃楼”调得太好，口感契合得近乎挑衅，反倒让方柠没了喝的心情，只盯着杯中的酒发愣，好像能从中窥探到调酒人的心思。
往常她俩总要点一整桌酒，一边聊天一边细细品尝。今天鹿以知却像在赶时间，连带着方柠不想喝的也全喝了。
方柠烦躁地看了眼一桌子淡蓝，索性又点了整整一打啤酒，仿佛要把自己也灌进这场莫名其妙的沉默里。
九点刚过，两人面前的酒杯已换了好几轮，冰块混着不说出口的心事，叮叮当当地晃个不停。
鹿以知喝到第几杯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脑子像被什么钝器敲了一下，发闷又昏沉。
她低声说了句“洗手间”，便晃晃悠悠起身，步伐虽不至于踉跄，却有些飘。
她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手指无意识地压着额角，那里跳得厉害。洗手间门口的灯光暖黄得过了头，落下来十分刺眼。
方柠正准备叫住她一起，却被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打断。
“你好。”声音不高，却稳稳落在她耳边。
她抬头，一眼就认出来了。
果然是她。
那人比记忆里更清瘦些，头发扎得很松，穿着酒吧统一的复古马甲，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不经意间地搭在桌子边缘，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看来之前新品不合胃口，给你调了杯旧的，”她笑了笑，把托盘上那杯酒放在桌上，“沙洲旧梦。”
方柠没出声，只是盯着那杯酒看了几秒。
淡金色的酒液透着橙光，一颗横切开的金橘躺在杯底，被冰块半掩，像是沙漠黄昏时分的落日。
“柠檬是后来才学着加的，”她轻声道，“那次在酒店，你说你不喜欢甜的，我一直记着。”
气氛有一瞬间像被酒精点着，安静得发烫。
方柠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轻轻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你记性倒挺好。”
鹿以知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对着镜子默默洗了两遍手。她又捧起凉水拍了拍脸，企图消除一点醉意，却只觉得头更沉了。
她闭上眼用力压了压额角，试图缓解眉骨间持续积聚的钝痛。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位穿着复古马甲的女人走进来，半长发挽在脑后，身形修长。
鹿以知反应慢了半拍，匆忙侧身避让，却因醉酒而估错了角度，手臂结结实实撞在墙边。
“嘶……”她皱起眉，手表应声响起一阵急促警报，红色数字在屏幕上倒计时跳动。
摔倒监测被激活——再不取消，定位和警报就会自动发送至紧急联系人，并呼叫急救服务。
鹿以知强忍着脑内刺痛，低头狂点几下屏幕才关掉警报。
那女人在旁看了全过程，停下脚步，淡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她靠着墙缓了一下，声音轻得近乎听不见。
眼前的光有些扎眼，视野中浮现透明光圈，钝痛正在脑中缓慢扩散。
她刚直起身，手机震动起来。
鹿以知盯着屏幕，没动。震动持续了一轮，电话自动挂断。
几秒后，第二通电话立刻跟了上来。
她像是终于从水面浮出，缓慢地滑动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没说话。
“喂喂？”电话那头的人急促唤了两声，“鹿以知？你怎么了？能不能说句话？”
鹿以知过了几秒才开口，清冷的嗓音有些发虚：“我没事……柯教授怎么突然打给我？”
电话那头顿了顿，像是被“柯教授”三个字绊了一下。
片刻后，柯观的声音重新传来，比刚才平稳：“你在Second Door？”
鹿以知“嗯”了一声，短促又不清晰。
两人沉默，却谁都不打算先挂。
最终是鹿以知先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烦躁：“没事就先挂了。”
听着电话切断的声音，柯观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死死地盯住短信。
【摔倒检测SOS：鹿以知在此位置被检测到严重摔倒，你被鹿以知设为紧急联系人，所以会收到此短信。】
紧急联系人。
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是来不及更换，还是……故意留着？
柯观突然意识到，自己开始揣测鹿以知的意图，像是在做一道阅读理解题，翻来覆去地解析那个沉默和迟疑的语调。
刚才那通电话，声音不大，不像是戴着蓝牙耳机。
因为沉默时，她甚至能听见那人近在耳边的呼吸。
听得见，也听得出不太对。
但既然能接电话，就说明人还好，她何必自找烦恼。
柯观烦躁地把手机扔在床头，脑子里盘旋着各种借口，说服自己别多想。
酝酿了许久，她重新睁开眼睛。
没睡着。
第7章 第 7 章
鹿以知慢慢踱步回到卡座，却见方柠东倒西歪的栽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摆了一打空瓶子。
“方柠？你还好吗？喝醉了？”
她喊了两声没反应，只得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嗯……你，鹿以知……我没醉……”方柠含糊着应了一句，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努力想坐直，动作却有些吃力。
鹿以知本就有些晕，被她这么一拽，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倒去，一个跑车形状的物品也悄无声息地从口袋中滑出。
就在她撑起身子的空档，一道陌生的影子走了过来，将方柠扶起来坐好。
鹿以知抬眼望去，那人穿着Second Door的调酒师制服，是洗手间里那个跟她差点撞上的女人。
“你好，我是蓝惜迟，这里的调酒师，也是……方柠的朋友。”她语气平稳地开口，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她喝得有点多，我送她回去。你需要我帮你叫车吗？”蓝惜迟语气有些强硬地安排着。
鹿以知神情冷淡，也不打算自我介绍：“不必，我会安排。”
蓝惜迟微微一笑，内容不变，但是语气多了点温度：“看你也不太清醒，我可以一并送回——我真的认识她。”
感受到鹿以知持续投来的警惕目光，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方柠的脸：“方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的声音低而缓，像是在轻哄闹脾气的小孩。
鹿以知盯着她的神情，不像在撒谎——Second Door向来规矩，而且S治安也好，犯罪率逐年降低。
方柠像是被熟悉的声线勾住了魂，睁眼一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瞬间心跳都有些紊乱。
她没多想，张开手就抱住了蓝惜迟的腰，脸贴上去时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蓝惜迟……”
鹿以知原本还打算阻止，但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警惕有点多余。
她垂下眼，额角一跳一跳的，像有什么东西钝钝地撞着神经。
……头更疼了。
她抬手按了按，语气低低的：“……好吧。”
蓝惜迟望着怀里的人，继续客套道：“确定不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鹿以知已经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手机上的叫车软件正弹出提示。
【司机已到达】
报完手机尾号后，鹿以知靠在后座撑着脑袋一动不动。
酒精的后劲和脑子里的闷痛快要冲破她脆弱的神经。
黑夜里，红色的汽车尾灯晃得眼花，闭上眼却又像踩空楼梯般头晕目眩。
鹿以知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心中发誓要戒酒了。
好在，司机大姐经验丰富，察觉她的状态后默默把车速放慢，没有一个急刹急停。
抵达小区门口时，鹿以知婉拒了对方想帮她开车进小区的好意，独自一人慢慢走向单元门。
鹿以知的家是一套四室两厅的顶层复式。
整体是鹿安挑的欧式装修，线条繁复，色调偏暖，像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产物。
她后来添置了不少智能设备，语音控制系统、自动投屏、自动开关……在这种风格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实用。
“你好小可，关闭窗帘。”
“好的。”随着轻柔的电子女声，落地窗前那两扇厚重的米金色窗帘缓缓向中心移动，将夜色隔绝在外。
她倒了杯水，强撑着洗完澡，换上睡衣走回客厅。
客厅一角摆着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猫树，天鹅绒包面，多层平台错落有致，占了整面墙的一半，看上去像是宠物的专属宫殿。
那只橘猫正窝在顶层的圆形平台上打盹，尾巴垂在边缘，随着呼吸轻轻摆动。
鹿以知窝回沙发上的时候，轻轻唤了一声：“小橘。”
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踩着跳台利落地跳下，最后落在沙发边，一跃而上，安静地蜷在她身侧。
她将水杯搁下，顺势将猫搂进怀里，整个人缓缓靠进沙发。
身体沉得像被什么无形的力拖住，只能静静倚着不动，连思绪也不太愿意翻动。
……
躺在床上的柯观翻来覆去，头一回失眠得这么彻底。
她认命般的打开灯，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找点工作做做。
随着人工智能飞速发展，越来越多学科和AI深度交叉。
青屿大学作为世界级学府，也准备开设计算机与各专业的双博项目，为学生提供更宽的路径。院长面试时就很看重她的跨领域背景，入职后更是打算把心理与计算机双博士的项目筹备交给她负责。
计算机科学……
她忽然想到，当年她的Python还是鹿以知教的。
坐在书房，她盯着眼前的资料看了五分钟，一行都没读进去，就被一通陌生来电打断。
此时已经不早了，她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号码，是本地号，还是选择滑动接听。
“喂，你好，哪位？”
“你好，请问你今天有去过Second Door酒吧吗？我在卡座上捡到一个车钥匙——”
“……Sicily？” 这声音太耳熟，柯观下意识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也顿了顿，“柯观？怎么是你？”
“你回国了？你现在也在S市？”
蓝惜迟是她在国外的邻居，两人因买卖二手家具认识，后来成了酒友。
上个月她回国带着实验室跳槽，蓝惜迟还为失去饭搭子抱怨半天，没想到也来了S市。
“是啊，来S市有点事情。”蓝惜迟笑了笑，“你呢？在青大呆得如何？”
两人寒暄了半天，才想起电话的原始目的。
“哦，跑偏了。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柯观将话题拉回来。
蓝惜迟解释：“我在一家酒吧兼职调酒师，碰到一个朋友和人来喝酒。她的同伴走后，我在卡座捡到一把车钥匙。”
“上面的项圈钥匙扣挂了一个小牌子，是那种花体数字。我试着打了下上面的号码，结果接通的是你。你认识这个钥匙的主人？”
“嗯……”柯观陷入沉思，有些含糊不清地回了一个单字。
项圈形状的钥匙扣。
柯观脑海中浮现那个小物件。那是她送给鹿以知的。
带点占有欲的玩笑——牛皮做的迷你宠物项圈，还手工做了个银牌挂上。她故意用花体字把自己的手机号刻在上头，一般人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鹿以知怎么还在用这东西？又是忘记摘吗？还是刻意为之？她知道上面被她刻上手机号了吗？
柯观一时陷入自我怀疑，没留意到蓝惜迟提到“朋友”时语气里略显心虚。
“你现在在哪？还跟你朋友在Second Door？”柯观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继续问道。
蓝惜迟听到“朋友”二字又是一阵心虚，并未在意对方绕过了她之前的提问。
“嗯……是啊。”这次换蓝惜迟含糊不清道。
柯观试探着问：“你那位朋友是……？”
“就一年前认识的，现在应该是大学老师，好久没联系了。”蓝惜迟依旧打着太极。
两人都各怀鬼胎的没挑明，却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Second Door？”
蓝惜迟忽然想起自己在洗手间目睹的那一幕。
那女人打电话时，嘴里叫着“柯教授”。
柯这个姓不常见，配上“教授”两个字……她几乎能断定对方是谁。
而柯观听到“大学老师”四个字，也基本确认心中的猜测。
她继续有意无意地回避好友的话题，站起身，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车钥匙还在你那儿吧？我现在过去拿。”
“啊，啊，好的，你来吧，挂了。”蓝惜迟语调一顿，火速结束了这通电话。
柯观放慢穿衣速度，重新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铃响两声后又挂断，改成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柯观：鹿教授，你车钥匙在我这。】
刚放下手机就收到了秒回：
【鹿以知：？】
她盯着这个问号看了几秒，没再说什么，鬼使神差的转身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十分钟后，柯观将刚才穿到一半就脱下的运动服扔回衣柜，重新选了一件黑色衬衫换好。
她坐进车里，随手发出一条短信：
【柯观：我现在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到。】
……
此时不过刚过十一点。
蓝惜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放下今晚不知道摇晃了多少次的雪克杯，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悄无声息地从吧台后离开。
虽说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但她还算尽责地摇了一晚上的雪克杯。
为了方便自己照看，她将喝多的方柠暗示在最角落的卡座里，刚好处于视野死角。
只是这人喝多了后睡得很不安分，初时还安静。
后来像是睡醒了，整个人往她怀里蹭来蹭去，像一只抱着坚果的小松鼠。
她本来就敏感怕痒，只能一边接电话一边小心控制那只手，免得自己不小心发出一些惹人误会的声音。
好在，电话那头的柯观似乎也心不在焉，分不出心思来八卦她。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蓝惜迟：进门右转，最里面的卡座，15号位。】
一鲨了，心痛[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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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酒吧里人声鼎沸，环境嘈杂。
等到柯观走到距离自己不过两米，蓝惜迟才察觉她已经到了。
偏偏这时，方柠酒劲又起，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整个人像只发情的猫窝在怀里，被柯观撞个正着。
柯观站定，表情一言难尽，顿了顿道：“……打扰了？”
蓝惜迟：“……”
她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喝多了，在撒酒疯。”
柯观又走近两步，视线扫过那人脸，一眼认出，怔了怔。
“……方教授？”
这下蓝惜迟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嗯啊……好巧，你们认识？”
柯观仔细看了眼二人的姿势，意味不明地说：“嗯，现在的新同事。”
蓝惜迟单手安抚着方柠，另一只手从包里翻出那把钥匙递过去：“交给你了。”
柯观接过钥匙，却没打算走。
她低头看着方柠那张熟睡又不安分的脸，周围酒气十足，眉间慢慢隆起一个小山。
蓝惜迟：“？”
柯观清清嗓子，语气尽量自然，看似随意地问道：“她今晚喝得多吗？”
蓝惜迟拧着眉头，无奈地答道：“你看这样子，像是少喝了吗？”
柯观“嗯”了一声，话锋一转：“我是指，她的……同伴。”
蓝惜迟这下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重点是另一个。
这下轮到蓝惜迟眼神暧昧的打量对方了。
她歪着头笑了一下，故意拖长音道：“嗯——那位同伴啊……嗯？喝得多不多呢？”
眼见着柯观的表情从试探到黑脸，她赶紧收回语气，老实的答道：“她们一个干掉了一打啤酒，一个喝了六七杯鸡尾酒，不管哪个都不太清醒。”
柯观索性不装了，追问道：“她走得早吗？什么时候走的？”
蓝惜迟想起那人离开前的模样，心里腹诽着：“对她态度冷冰冰的，看着算是逻辑清晰。”
嘴上答得倒干脆：“嗯，挺早走的，大概十点钟那会儿。”
柯观没说话，低头捏着钥匙，指腹蹭过那个熟悉的项圈形钥匙扣，整个人陷进回忆里。
蓝惜迟看她发呆，忍不住补了一句：“她当时看起来不太舒服，我还在洗手间差点撞上她。”
话音刚落，对面那人已经起身。
“你号码我存上了，回聊。”
话说完，人没影了。
蓝惜迟：“……”
……
发出的那个问号没有回应，鹿以知关掉手机的睡眠模式，又戳了戳手机屏幕，确认真的没有新消息。
她此刻状态极差，酒精的后劲再加上连日浅眠，偏头痛准时登门。
就连看手机这样的动作都像被拧了一下神经，轻微的晃动也能牵动一波隐痛。
这时，沉默了半小时的手机终于发出一声短信提示音。
【柯观：你车钥匙掉在酒吧了。】
鹿以知半睁着眼看了一眼屏幕光，皱了皱眉，艰难地抬手打字。
【鹿以知：快】
话还没打完，手滑点了发送。
柯观显然看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快”字，秒回：
【柯观：？】
鹿以知闭了闭眼，调整呼吸，重新抬手，慢慢地输下一句完整的：
【鹿以知：快递给我。】
发完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靠回沙发，闭上眼。
钥匙掉了就掉了，家里有备用的，车还在学校停着，确实不急。
手机又响，这次是电话。
她立刻按掉。
但下一秒，同一个铃声再次响起。她皱眉，最终还是划开接听。
“喂。”
鹿以知清冷的嗓音中带着沙哑，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点勉强压下的情绪波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柯观在那头停顿了半秒，收起自己发散到别的颜色的一些心思，问道：“你家地址没变？”
“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柯观轻轻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带钥匙过来了。”
“我在你楼下。”
电话那头，鹿以知沉默了几秒。
“……我下去拿吧。”她咳了一声，竭力控制住脑中翻滚的意识，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稳。
柯观没有应声，而是叫了她一声：“鹿以知。”
又是几秒沉默。
她换了种问法：“你不舒服？”
这次鹿以知没再接话，长久的沉默像是一层不透气的绒布，压在两人之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鹿以知清冷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似乎比刚刚更加有力。
“我可以下去拿。”
柯观没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
“人脸验证已通过。”
单元楼的门禁屏幕上，清晰地弹出这一行字。
柯观看着门禁被自动打开，心情一言难尽。
十分钟前，她还是习惯性地把车开进了地库，结果毫无阻碍地被系统识别放行。
【SL1001U，常驻车】
显然，这人不仅没删掉她的车牌号，还保留了人脸识别。
柯观站在电梯口，盯着按钮看了一会儿，最后抬手按下向上的箭头。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进去，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
果然，没有任何停顿，人脸识别通过，鹿以知家所在的那一层自动被点亮。
一梯一户的结构，安全措施做得滴水不漏，可偏偏她一路畅通无阻。
柯观靠在电梯壁上，望着缓缓上升的数字，忽然有些恍惚。
像是几年前，她还没有搬出去的时候——每一次下班回来，刷脸、进门，一气呵成。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她走出电梯，在门口站了片刻。
指尖几乎没有犹豫，轻车熟路地落在门锁识别区上。
几秒钟后，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鹿以知，连她的指纹也没删。
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
听着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鹿以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揉了揉眉心，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身。
动作不快，每一下都像是从疲惫和头痛中硬生生扒拉出来的精力。
她正打算去门口，还没等她完成这一套费力的动作，玄关处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哔”声。
“门已开启。”
小橘最先有了反应——她先是警觉地抬起头，而后居然毫不迟疑地向大门走去。
平时见到陌生人都要躲进猫爬架里的小猫，此时居然竖着尾巴一点都不防备。
“诶？小橘！乖乖，好猫。”
柯观刚推开门，就感觉小腿处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黏上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那只橘猫正热情地蹭着她的腿，尾巴还时不时扫一下她的裤脚。
屋里没开灯，柯观下意识地抬手，准确地摸开了门口的射灯。微黄的光打下来，照亮她眼前熟悉的玄关和不远处的客厅。
她视线一扫，便看见沙发上鹿以知动了动，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果然，在她开灯的那一瞬间，鹿以知眉头皱了一下，神情里明显浮现出不适。
鹿以知半躺在沙发一侧，穿着天蓝色丝质睡衣，光脚踩在地毯上，白皙的手还按在太阳穴处，整个人显得疲惫又虚弱。
配上那张本就清冷好看的脸，柯观一时间几乎有些恍神。
她莫名地回忆起刚才电话里那带着沙哑的性感嗓音，脑海中突然蹦出跟小橘一样颜色的念头。
她赶紧低头揉了一把蹭在脚边的小橘，把自己那点走神拍走。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强行收回注意力。
鹿以知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
“钥匙放那吧。”
鹿以知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听不出多少情绪。
柯观这才反应过来，手一抬，把钥匙顺手放进玄关柜的那个小盒子里。
那是鹿以知专门放钥匙和卡的地方，每件物品都按顺序整齐的摆放着。柯观放钥匙进去时，精准无误地放到了正确的分层。
钥匙收好后，她没走，反而站在原地朝客厅那头看了一眼。
“你刚才在睡觉？”她声音不高，略带一点不放心的试探。
“嗯。”鹿以知轻轻应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
“怎么不回房间？沙发这么硬也能睡？”
柯观一步步走近客厅，在黑暗中看着她。
鹿以知没有回头，顿了两秒才答道：“沙发助眠。”
“……”柯观差点被她这回答气笑了。
沙发助眠？她什么时候开始说这种睁眼瞎话了？真的喝多了在撒酒疯？
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她还是看不清鹿以知的脸。柯观一边叹气，一边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边，伸手打开了客厅顶灯。
亮光“哗”地一下洒满客厅。
那一瞬间，鹿以知眉头皱得更深，抬手遮住眼，像是被刺到了神经。
“太亮了，关掉。”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抱怨，声音却软得出奇，甚至能听出一点……委屈的意味。
柯观愣了一下，连忙关了顶灯，改开墙角的壁灯。
柔和的橘黄色光投射在墙壁上。
她慢慢走到沙发边，这才注意到鹿以知脸上的过分苍白，比平时浅一度的唇色，还有她紧按太阳穴的手指都在轻微发抖。
“你怎么了？是头痛吗？刚才电话里就觉得你声音不对。”
柯观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
“嗯……有点。”鹿以知闭着眼睛，连回答都透着疲惫，“没事。”
这态度，这状态——还叫没事？
柯观没由来得一阵怒气，冷哼了一声，“鹿教授真是……忍者神龟。”
鹿以知终于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慢慢把身子侧过去，背对着她躺在沙发上。
柯观看着她轻微颤抖的背影，也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太好，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沙发另一边。
她保持着距离，只在沙发角落上坐下，留出足够的空间。
鹿以知洗过澡的痕迹还在，发梢滴着一点水，衣领也略显湿意。
酒气淡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鸡尾酒的果香和淡淡的沐浴露香，混在一起，是她记忆里非常熟悉的气息。
柯观收敛心神，轻声问道：“你家有药吗？止痛药？”
“喝酒了，能吃吗……”鹿以知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柯观一拍脑门，“对，你今晚喝了不少酒。我查查布洛芬能不能吃。”她拿出手机，在那查个不停。
没查两下，鹿以知忽然侧过脸，看着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中午吃过了，效果不大。我药箱里有曲普坦，你去拿。”
柯观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走到酒柜下方，弯腰打开抽屉，果然看到一个整齐的药箱。
她一边翻找，一边默默思索着刚才鹿以知的话。
“效果不大”？“曲普坦”？那是什么药？
找到药片的那一刻，她心头一震。
蓝色包装背后写得清清楚楚——
【适应症：适用于伴有或不伴有先兆症状的偏头痛的急性治疗。】
原来不是偶发的头疼那么简单……她是偏头痛，而且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发作。
柯观面色复杂地拿着那板药走回客厅，仔细一看，药已经吃完了。
“只有这板，空的。”她皱着眉头。
鹿以知脑中一滞，想起另一板在办公室抽屉里。
“我给你买一盒新的，就要这个牌子的？”柯观打开购物软件，借着壁灯光一边记下名称一边问。
“嗯。”鹿以知已经躺平了，嗓音越来越低，像是有点支撑不住了。
疼痛混着醉意上头，她感到意识开始飘忽。
所有轻微的光亮和声音，都变成了耳边最熟悉那道嗓音的背景。
她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往柯观那边微微靠近了一点。
不是太明显，却又确确实实，是主动的。
第9章 第 9 章
柯观身子轻轻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凑过来。
耳边是带着酒意和疲惫的喘息声，她甚至一瞬间忘记该干什么。
“啊……那，这是处方药，你自己勾一下信息吧。”她垂下视线，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递过去，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结巴。
鹿以知半眯着眼扫了一眼屏幕，声音轻轻的，听起来连语气也软了几分。
“就勾‘先兆性偏头痛’，其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语气藏着一点撒娇的气息，与之前的平淡不太一样。像是某种被允许的亲密，在半梦半醒中自然流露。
柯观低低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收回手机，把表格里剩下的几个信息补完。
鹿以知，32岁。身高体重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填完，仿佛这些年从来没有真正远离过对方的生活。
下完单后，她顺手给外卖骑手发了消息，说着有急用，如果能尽快送到会额外打赏。
视线一转，她看向身旁的鹿以知——对方眉头微皱，额头上一层薄汗，哪怕是闭着眼，也能看出她在努力忍耐。
柯观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身子往前倾，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替她轻轻擦拭干净。
“药还有十分钟到。”她声音柔和，“你想喝点水吗？”
鹿以知动也没动，只是轻轻地发出一声“嗯——”，是种带着抗拒意味的拖音，像是说“不想”，又或是根本没力气再张口了。
柯观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那……你哪里最疼？我给你揉揉？”
“可以吗？”
说着，她卷起了衬衫的袖口。
手指从自己掌心缓慢地滑过，确认指尖干燥，才轻轻地落在鹿以知的发间。
鹿以知没有躲，也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在她触碰到额角那一刻，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但这次，与其说是因为疼痛，不如说……是因为被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轻轻拂过。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一丝气音：“两边太阳穴……还有头顶上方一点，偏左边。”
“好。”柯观轻声应着，声音像是一滴水融入安静的湖面。
她慢慢地试着寻找那几个点位，指腹贴着皮肤缓缓地滑动。时不时低声问一句：“是这里吗？”、“力道太重了吗？”、“这边呢，舒服一点没有？”
鹿以知没有怎么说话，有时候只是用极微弱的“嗯”来回应，有时候干脆头就顺着她的指尖，默默地靠过去一点。
柯观没再多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细致耐心地替她揉着。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和小橘在客厅走动时小小的爪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安静。
像是时光忽然被撕开了一条裂缝，熟悉的温度、味道与默契重新倾泻而出，在这一刻，彼此都不说破，也没有人退后。
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若即若离。
不久后，门口的呼叫铃响起，突兀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柯观回过神，起身去门口取药。她将外卖袋利落地拆开，顺手扔进电梯间的垃圾桶。
回来后，她先将鹿以知喝了一半的水杯拿到厨房倒掉，接着用饮水机重新接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我扶你？”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鹿以知睁开眼，视线有些恍惚的落在她脸上。今夜的柯观出奇的柔和，甚至比两人热恋时还要温柔细致。
她忽然想，也不知道这份细腻体贴，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想到这里，她眼神微顿，突然有点不想知道答案了。
于是没再多问，只抬手接过杯子和药片，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她仰头将药送入口中，动作虽然稳，但明显带着一丝倦意和迟缓。
几滴水顺着嘴角滑下，沿着白皙的下颌线，一路落进衣领口。
柯观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喉头悄悄动了动。
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强行压下去，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柯观，你在干什么？她现在是病人，是个头痛到站不稳的病人，你清醒点。
鹿以知吃完药，顺势又倒回沙发。闭着眼，努力找回一点睡意。
柯观坐在沙发一角，没动，也没走，静静地陪着她。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不同于刚才的温柔，这次多了一点沉甸甸的情绪。
鹿以知微微皱了皱眉，眼皮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看得出根本没睡着。
柯观想了想，轻声开口：“去床上睡吧？嗯？”
“床上睡不着。”鹿以知闭着眼嘟囔了一句，语气里透着点懒洋洋的倔强。
“……”柯观差点没翻白眼。
“沙发能助眠？你那是什么理论？下次记得发个SSCI。”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沙发睡着不舒服。我们去床上睡，我再给你按按？”她像是哄小孩一样继续循循善诱。
鹿以知终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虚、语气却带点欠揍的调调：“哦，好吧，满足你了。”
柯观抬手扶额，“满足你了”？她这是在哄人还是被哄？真是个小祖宗，她一边吐槽一边认命地伸手拉人起来。
鹿以知走得踉踉跄跄的，醉意明显，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但那点残存的倔强却硬是让她自己走上了楼。
柯观只好一路小心护着，心里默念：这小祖宗，麻烦得很。
鹿以知的卧室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淡淡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屋内布置干净极了，主调是她偏爱的浅蓝与灰白，低饱和色调看着极安静。
落地窗前摆着半圆弧形的沙发和一个茶几，小巧的梳妆台紧挨着衣柜。一张近两米宽的大床铺着天蓝色蚕丝床品，被灯光晕染出柔软的光泽。
柯观把她安顿在床的一侧，正要离开，却听小祖宗慢吞吞地补了一句：“外衣不干净。”
语气委婉得像在提醒她洗手吃饭，但语义却清晰得不容忽视。
“……”柯观抬头看了眼表，已经过了零点，回去确实也有点晚。于是转身走到衣柜前，在放睡衣的那一格翻找。
没抱什么希望，她只是随手一摸，便在衣柜最深处摸出一团亮黄色的布料。
柯观的动作顿了下，将那块布料扯出，赫然是她以前留在这里的卡通睡衣。
亮黄色的底，前襟印着一只得意洋洋的柯基头，还有一对小短腿的图案在裤脚晃悠。
她面无表情地抽出那件衣服，对自己的过去人格发出了沉默的控诉。
“……鹿以知。”她低声叫了句人名，结果那人装睡不理。
柯观也没再叫，低头认命地解开黑色衬衫的扣子，一边换衣服一边叹气。
她原本以为今晚的自己，起码还能保住点人设，结果现在——黑衬衫白穿了。
换好之后回头，鹿以知睁着眼，像是偷看了她许久，嘴角微微上扬。
那眼神带着点促狭和幸灾乐祸，配着淡淡笑意，算不上深情，却意外地让人心软。
“你这个表情能收一收吗？”柯观无奈地耸肩，“我都快原地社死了。”
鹿以知忍住没笑出声，只是默默地往床里侧缩了缩，腾出一点位置来。
柯观走过来坐到她身边，重新将手指搭在她的发边。
这一次，她已经更熟悉那些痛点的位置了。轻轻一按，鹿以知就像小橘一样轻哼了一声，又没拒绝。
“好些了吗？药起作用了吗？”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试探。
鹿以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嗯”了一声，声音含糊，像是困倦，也像是故意的。
“那我就再给你按一会儿？”
她这句“嗯”，回得特别轻，特别软。
既像某种默认，也像是无声的邀请。
柯观低头看着鹿以知合上的双眼，指腹轻缓地按在她太阳穴上，一圈圈地揉着，力度不轻不重，像是在和一只容易炸毛的猫打交道。
“这样还行吗？”她低声问。
鹿以知懒懒地“嗯”了一声，声音软下来，透着几分昏昏欲睡的乏意。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柯观低头看她眼皮颤动，知道她没睡，又忍不住问了句：
“你经常……偏头痛吗？”
鹿以知闭着眼，像是没听清。
柯观不气馁，继续轻声试探：“是压力太大？还是……以前也这样？”
这次鹿以知倒是有了反应，声音有点含糊地说：“以前不怎么疼，偶尔加班熬夜多了会有一点，吃点布洛芬就好……后来……”
她顿了顿，仿佛在整理语句，又像是短暂地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后来那阵子……吵得太频繁了，压力一大就开始看见光晕、水波纹……后面去看了才知道是视觉先兆性的偏头痛，医生给开了偏头痛的药。”
柯观轻轻“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语气温柔又小心：“你那时候……都没说。”
鹿以知微微抬了抬眼皮，轻声道：“那时候说了你能听？”
她语气不重，却像是一下揉痛了某个旧处。
柯观指腹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动作越发小心。
她记得鹿以知有时候会突然沉默、抬手揉眉心，但她那时什么都不说，连痛都憋着。
她知道鹿以知喝多了话就会多点，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是她少数愿意袒露内心的时刻。
“你只要一头疼，就让我闭嘴，多说一句就烦，还嫌我声音吵。”
柯观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温和，“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就是……脾气烂。”
库存告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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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鹿以知挑眉，“那是你太吵，不是我容易烦。”
“……你这人真没感情。”柯观失笑，语气带着点熟悉的调侃。
鹿以知缓缓睁了点眼，喉咙里低低地笑了一声：“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柯观语气没什么波澜，甚至还带了点理亏似的叹息，“是我太吵。”
“你这人真会反省。”鹿以知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嘲弄，却没推开她的手。
“你这人真难伺候。”柯观也跟着回了一句，语调轻松，甚至带了点笑意。
“那你现在还按？”鹿以知明知故问道。
柯观凑近了点，轻轻笑了一声：“我愿意啊，毕竟你难得老实。”
空气短暂沉寂了一瞬。
柯观的指尖绕着发际线转了一个小圈，随口问道：“你最近……总失眠？”
鹿以知没有立刻答，等了片刻才含糊地应了声：“嗯。”
“每天都这样？”
“差不多。”鹿以知睁眼看她一眼，又闭上了，“有什么问题吗，柯教授？”
“……没问题，”柯观语气低缓，“我就是……突然觉得你过得好像不是特别好。”
鹿以知没吭声。
几秒后，她冷哼了一声：“你想要我说‘我过得很差’、然后再补一句‘分手后一直忘不了你’？”
柯观顿住：“……我哪敢。”
“你不是挺敢的么。”她的声音带点含糊，语调却清晰地酸了几分，“还敢夜里来送钥匙，顺便闯进我家。”
柯观无语，手也停了一瞬，下一秒她又换了个方向继续揉着，不想和她计较太多。
这人喝醉之后向来话多，情绪也容易泄露出来。她不会说实话，但会说一些接近实话的“牢骚”。
只是她不说破，顺着她的节奏慢慢引。
这场对话像是踩在薄冰上，她不想走得太快，也不敢走得太近。
鹿以知终究是困了，酒精上头的尾劲和按摩的催眠效应让她眼皮越发沉重，呼吸变得均匀起来，慢慢沉进了片刻的睡意里。
柯观这才长舒一口气，起身绕到床的另一边，轻手轻脚地躺下，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她没打算睡，怕她半夜又醒，只是静静盯着天花板出神。
然而才刚合上眼睛不到三个小时，鹿以知便动了一下。
天色微亮，房间里的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光线。
柯观猛地睁眼，听见对方翻了个身，又坐了起来。她轻声唤了一句：“鹿以知？”
没有回应。
只听得见她动作缓慢地走进浴室，几分钟后传来低低的呕吐声。
柯观眉头一皱，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灯没开，等到鹿以知回到卧室，她看清她脸色苍白、嘴唇发干，还没说话，就听见对方冷冷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柯观被她怼得一愣，干笑两声：“这不是刚睡着嘛……你醒得真早。”
鹿以知懒得解释，径直回床上躺下，捂着眼仰面朝天，一言不发。
柯观见状也不气，语气依旧温温的：“偏头痛还没缓解？”
“你是研究心理学的，还是研究临床医学的？”
“我看你说话都有力气了，应该是好点了吧。”柯观挑眉。
鹿以知翻了个身，背对她：“闭嘴。”
不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给鹿安发消息，原本是定好中午回去吃饭，现在想想这状态根本出不了门，发了一句语音过去：
【今天上午有点事，可能要晚点过去。】
刚准备放下手机，身边人就插话了：“你现在这样，中午是回不去了的。”
鹿以知叹了口气，动作慢吞吞地重新点开消息框。
【我下午过去吧，吃晚饭。】
柯观靠在床头，手枕在脑后，看她那副只能发语音的模样，低声问：“现在还头疼吗？”
“你是记者还是医生，问题真多。”鹿以知闭着眼冷冷地说。
“我是你前女友，”柯观笑着说，“有知情权。”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鹿以知闭着眼，彻底不理她了。
等她终于再度沉沉睡去，柯观才重新躺下。这一晚她折腾得也够呛，算下来几乎没睡几小时，不知不觉也迷糊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鹿以知还在睡，眉头不再那么紧，呼吸也终于稳定下来。
柯观轻手轻脚地下床，给她留了张便利贴在床头，然后下楼翻出一袋干贝，又在冰箱里找出青菜，煮了一锅清淡的青菜粥。
厨房里飘出热气，阳光刚刚好落在窗边，像极了二人久违的生活片段。
十一点，鹿以知终于醒了。
她靠着床头缓缓坐起，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整个人比前晚明显清醒许多。她看了一眼时间，揉了揉额角，咬着牙低声说：“还是有点。”
偏头痛没有彻底散去，昨夜那场风暴之后的残留依旧在脑海里一圈圈扩散。
卧室门刚好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紧接着柯观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语气轻快：“醒了？我粥煮好了，要下楼吃点吗？”
没等她回应，柯观已经探头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水和药片，像是早就预判到她需要，“你吃布洛芬吧，我给你接了温水。”
鹿以知默默接过，没有说谢谢，头也没抬，只淡淡道：“你怎么还不走？”
柯观笑得自然：“我都把饭做了，不吃白不吃。”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不如你请我吃顿早午饭？咱俩也算旧识一场。”
鹿以知冷着脸：“你脸皮怎么比你论文还厚。”
“多谢鹿教授对我论文长度的肯定。”柯观一边回话，一边把空了的水杯收回来，“论文讲逻辑，我讲人情。”
鹿以知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动作慢吞吞地下床，柯观自然地在一旁让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脚步虽轻，却在安静的房子里回响得很清晰。
下楼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鹿以知走到餐桌一头，是她最常坐的主位，那位置视野最好，背后靠墙，三面开阔。
柯观早有准备，粥碗正好放在那里，旁边还摆着一只陶瓷小碟，装着拌好的榨菜。
她落座时没出声，柯观坐在她右手边，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一时间只剩下餐具轻响的声音。
偶尔抬头，一个看向窗外，一个盯着碗里，谁都没再多说一句，却意外地没有尴尬。
吃完后，鹿以知像昨晚一样，又回到沙发上躺下了。
她倦得厉害，连头发都懒得扎，一头散发落在丝质睡衣的肩头，看起来安静又疲惫。
柯观把碗筷清洗干净，又将厨房台面打扫干净。
随后，她一边擦餐桌，一边留意着沙发上那只还窝着的猫和她的主人。屋里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连训猫都带点懒洋洋的温柔。
柯观不紧不慢地走回客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茶几边坐下，甚至理直气壮地翘起腿，双手抱胸，一副“我没走，还能聊会儿”的架势。
鹿以知睁眼看她：“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柯观笑了笑，语气轻快：“你不是说沙发助眠吗？我看看是不是对我也有效。”
说完她便朝沙发另一头挪了挪，靠着扶手一坐，一副马上要打盹的模样，甚至学着鹿以知也散开头发，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鹿以知闭着眼，却感觉到对面那人并没有真的在休息。
果然，几秒后，一阵轻微的手机滑动声传来。
“……你又在干什么？”她语气疲倦，不耐烦里带着几分虚弱。
“查资料啊。”柯观理直气壮地答，眼睛还盯着屏幕，“我看你这状态，虽然睡了，但估计还没缓过来。小土豆上查点怎么醒酒缓解偏头痛的。”
“我没让你查。”鹿以知睁开一只眼，语气淡淡。
“你也没让我闭嘴。”柯观笑着回了一句，点开一条帖子念着，“说是醒酒可以补电解质，我下楼给你买瓶运动饮料？”
“不要。”鹿以知闭着眼，声音闷闷的，“不爱喝有味道的水。”
“好。”柯观点点头，又查了一会儿，“那蜂蜜水？润喉、护胃、加速代谢——”
“太甜。”
“……我知道你不爱甜的，忘了。”她翻着页面，忽然笑了一下，“有人说姜茶不错，我给你——”
“你要是敢煮姜茶，我马上吐给你看。”鹿以知睁开一只眼睛，“我不爱葱姜蒜这事儿你不知道？”
“行行行。”柯观举手投降，“你现在战斗力那么差，还嘴这么毒。”
鹿以知懒得搭理她，闭上眼继续躺在沙发上。
柯观没有停，继续念：“还有人说，喝番茄汁——”
“恶心。”鹿以知冷冷打断，“跟兑水的番茄酱似的，谁喝谁倒霉。”
“牛奶？”
“不喝。”
“小米粥？”
“幼儿园餐。”
“可乐也行，缓解偏头痛。”
“含糖。”
柯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想喝啥？”
鹿以知眼皮都不抬：“水。”
“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喝水了吗？”她嗤笑一声，忽然一顿，“冰美式行不行？”
鹿以知总算睁开双眼，盯着她一眼，“……你怎么还记得？”
“哼。”柯观起身，边换鞋边说：“我还能忘了你那点少得可怜的癖好？家里有豆子吗？”
“最近点外**较多，就没再买。”鹿以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说完又闭上了眼。
她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天气。
但柯观听得出来，话里话外透露着现在的她，懒得讲究的生活方式。和过去那个连豆子产地都要分批试喝的人，不太一样了。
柯观拉开门，随口开玩笑道：“我去对面咖啡店看看。说不定还能碰上你学生打工。”
“你要是真太闲，可以走。”鹿以知声音从沙发上传来，虚弱中带着几分讥讽，“或者柯教授周末也可以回单位加班。”
“我这不是在照顾你？给你端茶送水喂药做饭，还不收费，鹿教授你赚大了。”
门关上的时候，小橘蹿出去了一半，又被柯观拎了回去：“你留着陪你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屋子恢复安静，鹿以知睁开眼，看着窗边被顺手拉上的遮光窗纱，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毛毯，轻轻叹口气。
她没让她留下来，也没赶她走。仿佛这样就可以，先不处理那些过往——像是在偷一点早就结束的生活。
就像她昨天醉酒时躲在沙发上那样，明知不合理，却还是想靠近，哪怕只是一点点。
也如同旧日那段时间，她们也常常这样，一个忙，一个陪着，谁也不说话。
只是那时候，她还以为沉默代表默契，现在才知道，那其实是逃避。
第11章 第 11 章
S市常年如春，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秋天，但风里还是透出几分凉意。
柯观快步走向对面街角的咖啡店。
这家店她们以前常来，那时鹿以知肝论文时常点一杯冰美式续命；她则偏好拿铁，顺便偷喝几口对方杯里的。
店门推开时，铃铛轻响。
店员从吧台抬起头，是个新面孔。
柯观走进去，在熟悉的菜单前站了几秒，才开口道：“你们现在还卖之前那个厄瓜多尔咖啡豆吗？深烘的。”
店员回头查了一下，说最近刚换了供应商，之前那种还有几包，不过日期不太新鲜了。
柯观点点头：“那就来一包，再来一包新品试试，谢谢。”
她在等待时绕着店里走了一圈，发现角落那张靠窗的老位子还在，靠垫换了颜色，但木椅边缘那点脱落的漆没修。
三年前的某个晚上，鹿以知坐在那里写基金申请，她坐对面，看了她一晚也没被察觉。那晚也是下雨天，像今天这样凉。
她垂眸笑了一下，自己记性真好，没用的都记得太清楚。
那时她总以为记得不等于放不下，后来才明白，那些记忆像钉子，一颗一颗都钉在心上，时间越久越牢固，拔出来越疼。
豆子磨好装袋递来时，她谢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又听见背后店员问：“诶，您是不是常来？我感觉有点眼熟。”
她顿了顿：“嗯，以前常来。现在……偶尔。”
走出咖啡店时，风还在吹，冷白的天像是沾了灰的旧照片。
她将豆子揣进外套里，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像生怕咖啡豆受凉。
她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得太频繁，也不该试图重新融入对方的生活节奏。但昨晚她看着鹿以知捏着水杯喝药时手微微发颤，那种强撑和安静，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她也知道，鹿以知喝醉时说得越多，清醒时就会退得越远。
可她还是舍不得。
她讽刺地想，当初是她一意孤行选择离开，如今却又带着整个实验室绕了一大圈跑回青大，也不知道图什么。
也许终究还是冲动了——但她真的受不了那种完全没有鹿以知踪迹的生活。
漠大地处M市边缘，靠着漠哈维奇沙漠，那时候她还以为，荒漠的风沙能将人心吹得冷硬无比。可事实是，沙漠的炽热和孤寂反倒让她更难安生。
不在一座城市，不在一个单位，连共同的朋友圈都逐渐淡了，那种隔绝感像冰窖，她一开始以为可以忍，后来却发现最先崩溃的是自己。
所以她回来了。顶着漠大高层的阻力，执意向青大投了简历，甚至强行把整个课题组一起带过来。
现在想来真可笑，但也没关系。
她不着急，现在这样也挺好。
不走远，也不闯进去，只是……回到这座有鹿以知气息的城市，就已经足够了。
半个小时后，咖啡香气在厨房弥散开来。
柯观端着两杯冰美式走过来，透明玻璃杯里浮着细碎的咖啡沫和刚好的冰块。
鹿以知坐起身接过，抿了一口，闭眼轻轻点了下头。
“终于让你满意了？”柯观忍不住嘴角上扬。
“还行。”她把杯子放回茶几，还不忘补一句，“主要是药起效了。”
“行吧。”柯观看她脸色恢复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便随口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干嘛？继续装尸体？”
鹿以知站起来，往楼上的书房走：“工作。”
“你刚好点就要工作？”
“那不然干什么？时间很宝贵。”
柯观一愣，没继续劝。她知道鹿以知这人向来强硬，要是真说了不行，反倒招她烦。
于是她端着剩下的咖啡跟着上楼，走进书房。
书房一尘不染，木地板光洁。原木书架贴着整面墙，绝大多数是心理学、神经科学与人工智能领域的书籍，分类整齐，书脊几乎没有折痕。
柯观没带电脑过来，只能四处打量着。
曾经两人对坐办公的空间，如今另一张桌子和电脑已被撤去，只剩鹿以知一人的升降桌和人体工学椅占据正中央，显得有些冷清。
她目光一转，落到书架下层右侧。那几本书封面色彩鲜亮，明显不是学术类。她弯腰抽出其中一本，看了眼封面。
是某知名作者的言情小说，纸张泛旧，书角略翘，显然看过不止一遍。
她失笑，刚想调侃两句，就听见鹿以知坐到电脑前，点开一个文稿窗口。
“这篇是你的？”她头也不回地问。
柯观走近一看，顿了下：“我学生写的。”
“我就知道。”鹿以知手指飞快地敲键盘，“她这个定义拉得太宽了，逻辑不够完整，先退回来修改。”
“你动作够快的，这稿子我才看到没两天。”柯观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要不要再看看？她是第一次写交叉领域的。”
“太差的我不会放进盲审，耽误大家时间。”鹿以知语气平静，“她第一次写，退回修改，是机会，不是打击。”
说着，编辑意见已打包完成，一键点了“拒绝”。
“我说得过分吗？”她回头问。
柯观摇头：“不。其实我也没太指导，想着让她自己试着独立一回。”
鹿以知将文档归档，“以后你还是多盯一盯。”
“行行行。”柯观耸肩，没和她计较。
气氛陷入短暂沉默。
鹿以知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刚入行那会儿，也写得不怎么样。”
柯观眉毛一跳：“那时候我有人改。”
鹿以知没说话。
柯观顿了下，很轻很轻地加了一句：“我现在没有了。”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了一下，不远处小橘跳上椅背，懒洋洋地趴着，屋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
柯观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又瞥了一眼那本被她顺手放回书架的言情小说。
她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一起出差时，鹿以知在高铁上看了一下午的书。
她凑过去扫了一眼，以为是专业文献，结果却是“霸道学神爱上我”的狗血言情文。
“你还留着这本？”柯观开口打趣，“当年你不是嫌剧情太俗套、人设不鲜明？”
在鹿以知的影响下，她也跟着看完了整本，剧情确实一般。
鹿以知头也不抬：“看不代表认可。”
“干什么都要规划好的鹿教授还会分出心思看这种不认可的闲书？”柯观笑了笑，“甚至现在还留着。”
鹿以知没有回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留着，是因为那天我看完它，写出了一篇引用过几百的论文。”
“所以是灵感源泉？”柯观点头，“那我建议你多买几本，什么校霸爱上我、总裁跟我签卖身契啊这些……”
“……闭嘴。”她抬手敲了两下键盘，电脑里传来文稿提交成功的提示音。
她抬头拧着眉毛望着对方。
“柯观，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屋子静了下来，只有猫跳到窗台上换了个地方晒太阳。两人没有再说话，却又像是说了很多。
柯观坐了一会儿，看着鹿以知继续专注地盯着屏幕，意识到对方又进入了“完全屏蔽外界”的状态，便悄悄起身。
她下楼拿了杯水，又去厨房翻了一下，确定冰箱里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而后，她抓起车钥匙悄悄走出大门。
准备好一切后才重新走回来，靠在楼梯口看着鹿以知。
“今天下午还要回鹿阿姨那边吃饭吧？是不是到点了？”
“嗯。”鹿以知手没停，“下午说让我早点回去吃晚饭。”
“你状态还行吗？要不我送你？”柯观语气自然得很，“你这样上高速，我不太放心。”
“我又不是断腿。”鹿以知皱眉，“打车过去就好。”
柯观“哦”了一声，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般地说道：“鹿阿姨家在郊区，我记得挺远的啊，而且你是不是没开车回来啊？我的车刚好在地库，要不我送你去？”
鹿以知手一顿，眼神慢慢抬起来，盯着她：“……你倒是安排得挺清楚。”
柯观摊摊手，笑得无辜：“我的车高，开高速视野好，比网约车坐着舒服。”
鹿以知没有接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把文档点了“保存”，起身去换衣服。
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鹿以知换了件干净的浅灰色针织衫，头发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尽管脸色还不算太好，但至少不像早上那样苍白。
一出电梯，便看到柯观的藏蓝色SUV十分豪横地堵在单元楼门口。
这人是早有准备。
柯观的车子带有无钥匙进入功能，但她还是刻意地摸出钥匙，手指勾着上面的项圈晃了晃，才解锁了车子。
那是跟鹿以知车钥匙上一模一样的项圈钥匙扣。
鹿以知在旁边盯着这一套十分刻意的动作，最终什么都没说，拉开副驾门坐了进去。
安全带系上的一瞬，她忽然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太熟练了点？”
柯观挂挡，轻轻拨了下转向杆：“那是你太好预判了。”
“要不要戴个围巾？”方向盘一转，她将车子开出车位，“风大。”
“柯观，你以为你是我妈吗？”
柯观笑了笑：“我比你妈温柔。”
“……你敢再说一次？”
一路上鹿以知闭目养神，不说话，柯观也识趣地没再搭话。
直到车子驶进那片别墅区，导航播报“您已到达目的地”时，车才稳稳停下。
“我去拿个包，你等一下。”鹿以知解开安全带，刚下车，没走几步，就听见大门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哟，这不是小柯吗？你怎么跟以知一块来啦？”
鹿安提着包，正从楼上走下来，脚步轻快，看样子是打算下楼去车上取东西，没想到会在门口遇到人。
柯观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理衣服，就听到这声热情招呼，愣了一下：“阿姨，好久不见。”
“真是你！”鹿安笑着走过来，亲热地上前拍拍她胳膊，顺带扫了一眼旁边的车，“这是你的车吗？你送以知过来的？”
“小柯啊，刚回国还习惯吗？快到晚饭点了，来家里吃口饭？”
“她不饿。”鹿以知从旁边冷冷插话，没什么起伏，“她中午没少吃。”
柯观看了她一眼，语气茶里茶气地接上：“是啊阿姨，我中午看以知不太舒服，给她熬了一大锅青菜粥——她嫌弃不吃，我舍不得浪费，全让我喝了。”
鹿安一愣，想到昨天看的八卦贴，旋即笑得更欢了：“哎哟，你这孩子，还是你最贴心。”
鹿以知冷笑一声，转头不理。
“那正好，我那锅牛腩刚炖上，焖面也已经备好了。再来个凉拌菜、紫菜蛋花汤。”鹿安热情地将她往家门方向带，“走走走，正好我今天做多了点，小柯，留下来吃饭吧！”
鹿以知：“……”
柯观嘴角一勾，理直气壮地补刀：“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阿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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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前面一老一小连走路都要贴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天桥底下捡的。
鹿以知嘴角抽了抽，开口：“妈咪，你到底下楼干嘛的？”
鹿安光顾着替自家女儿招揽女媳了，差点忘了正事。
她一拍脑袋：“哎呀，我刚才是下来拿菜的，有两袋还落在后座呢。以知，你帮我拿上来。”
鹿以知应了一声，刚要转身。
柯观笑了笑，手一伸，顺手从桌上拿起钥匙：“我去吧，阿姨。以知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鹿安这才回过神，忙关心地问：“啊？小宝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鹿以知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点撒娇的口气说：“哦，现在想起来你还有个亲闺女了？”
“诶——你这孩子，妈咪当然最关心你啦。”鹿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等柯观走远了，鹿以知才放肆了些，继续低声吐槽：“是吗？怕不是我坟头草都两米高了你才记得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补刀：“也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刚才那眼神都长别人身上去了。我是你垃圾桶边上捡来的？”
鹿安一边把她往客厅里带，一边笑着说：“行了行了，妈咪最疼你了。茶几上切好西瓜了，快去吃吧，今年西瓜甜着呢！”
鹿以知哼了一声，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翘着腿开始吃西瓜。
鹿安瞥了一眼门口，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八卦神色。她凑过去低声问：“怎么是小柯送你来的？你俩……复合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鹿以知嫌弃地打断：“呸！狗才跟她复合呢。她是路过，在这边有事，顺道送我。”
“真的吗？”鹿安眼睛一眯，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嗯。”鹿以知点了点头，“等会她就走。”
“走什么？”柯观正巧拎着两袋菜走进门，语气轻快，“阿姨，菜我放厨房啦。”
“哎——小柯真贴心。辛苦啦，放那儿就行，不用动了，我来弄。”鹿安说着笑着迎进厨房。
“快放下快放下，哪能让你动手。”她一边拉着柯观往外推，一边悄悄朝她挤眼，“我来就好，你出去陪以知聊会儿。外头有西瓜，快去吃，特甜！”
“好的，谢谢阿姨。等您做饭的时候叫我一声，我来搭把手。”
柯观一边笑一边退了出去，桃花眼笑得弯起来，显得十分乖巧。
“快去快去，你们年轻人多聊聊。”鹿安摆摆手。
柯观走进客厅，在鹿以知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桌上的叉子，却被旁边那只手先一步抢走。
“……？”
鹿以知若无其事地将西瓜送进嘴里，仿佛刚才手速飞快抢叉子的不是她本人。
“那是我的叉子。”
柯观轻哼一声，懒得争，“好好好，你的叉子我不用。”
她自顾自从一旁牙签盒里掏出两根牙签，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时钟指向六点，鹿安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正将饭菜一一端上餐桌。
柯观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地帮忙摆碗筷和隔热垫，边帮忙边笑：“阿姨，您今天这是整了个满汉全席？”
鹿安笑眯眯道：“你在就得多做点嘛，你们在外面忙成那样，得吃点好的补补。”
即便是在鹿安家，鹿以知也还是照例坐到餐桌顶头的主位。柯观默默将对方的餐具摆过去，随后在她右手边落座。
“来，小柯，尝尝我炖的牛腩，小锅慢炖了三个小时，特别入味！”
鹿安热情地将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又添一句，“这个焖面是我们老家的做法，也尝尝。”
“好——”柯观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块牛腩，刚入口就点头，“阿姨手艺真好，炖的软烂又入味，比食堂强一百倍。”
鹿以知一边夹菜一边翻了个白眼。
鹿安常年出差，根本没时间钻研厨艺。做来做去就那几样，她熟得很了。焖面是好吃，但牛腩八成还是调料包炖的。
她用公筷夹了一碗面，又加了点菜到自己盘子里，尝了一口，实话实说道：“有点淡。”
“……”鹿安愣了愣，“我这不是想着你不舒服吗？”
柯观笑着圆场：“吃清淡点好，对身体有益。而且以知今天身体不舒服，确实得少吃盐。”
“……”鹿以知，“食不言，寝不语。”
柯观咬着筷子一笑，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哦，那以后在食堂你就别跟学生讲选课了。”
“我在食堂吃饭也不说话，是他们在问。”鹿以知抬眼看她，“要不是你昨天跟学生大肆宣传，跑过来问的人也不会这么多。”
“我的锅？”柯观挑了挑眉，“增设心理与计算机双学位是院里推动的，我只是项目负责人之一。怎么，甩锅现在也属于鹿教授的教学风格的一部分？”
“那么同为项目负责人之一，我只是觉得，在项目框架和课程设置还没准备好之前，就跟学生透露消息，不够严谨。”
“我们项目设立的目标就是帮助学生的，有什么不能跟她们聊的吗？或许多跟学生聊聊，还可以找到不同的角度，有助于我们设计整体的框架。”
两人你来我往，语气不急，但每句话都带刺。
鹿安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赶紧打断：“你们两个，吃个饭还要掐啊？”
“没掐。”柯观笑着低头喝汤，“只是聊聊工作。”
“对。”鹿以知淡淡道，“我们在教学理念上存在一定分歧。”
“……”鹿安叹了口气，试图拉回气氛，“你们俩还记得第一次一起合作课题吗？那会儿配合多好啊，稿子一交上就中了一区的顶刊，老师们都说你们是‘黄金搭档’。”
鹿以知动作一顿，随即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没接话。
鹿安又看向柯观：“小柯你记得吗？那年你天天往我们家跑，后来——”
“妈咪。”鹿以知冷冷地打断她，“吃饭。”
鹿安顿了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饭后收拾碗筷时，鹿以知站起身，看了眼柯观，语气平静：“她等会儿就要走，还有事。”
柯观一愣，筷子停下：“我……我有事要走吗？”
她在心里暗自腹诽着：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安排？你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 “本人”？
鹿安显然没听懂两人这层暗流，笑得很热情：“哎呀，哪儿也别去了，小柯今晚就留下吧。你看天都快黑了，吃完饭再赶回市区太辛苦了。”
“我没事啊，晚上正好空着。”柯观顺势坐了回去，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鹿以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是说你今天有个线上会议？”
“我说过吗？”柯观笑得人畜无害，“你听错了。”
一顿饭吃得有些久，或许是低头太久，颈椎处血液流动不畅，鹿以知感到头又有些隐隐发胀。
她转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准备躺平，手还没伸向遥控器，就被鹿安拿着鸡毛掸子“扫”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刚吃完饭就躺下？对身体不好，起来，跟我一起站二十分钟再坐。”
“……”
鹿以知无奈地站起身，神情抗拒又懒得争，瞪着鹿安不吭声。
这一幕落入柯观眼底，她注意到鹿以知正揉着脖颈，动作很轻。
“要不要出去走走？”她忽然开口。
鹿以知转头看了她一眼，本想拒绝，但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拿了外套跟了出去。
小区外的林荫路上风有点凉，街灯泛着黄光。
两人并肩走着，一开始谁也没说话，只听见柯观捏着矿泉水瓶，瓶身咔哒作响。
“你下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开个会讨论一下双专业课程设计的事情。”柯观随口问。
“看情况，最近审稿有点多。”鹿以知淡淡地答，“回去发我你的日历，我找一下时间。”
“鹿教授大忙人，那看你时间。”柯观点点头，试探性的说道：“我觉得，这个新项目的课程尽可能多地放开选修课，不设太多限制。”
“你想要多灵活的选课？”鹿以知语气依旧平缓，“学生刚入学，对学科了解有限。过早放开选择，反而容易让她们乱选课，打不好基础。”
“但她们又不是小学生。”柯观语气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导师也不是学生的保姆，自己找到方向，规划选课，也是她们读博路上的必修课。”
“是，所以才更应该先打底。”鹿以知声音没什么起伏，“你那套模式，听起来自由，实则很容易拉低最低线。”
“你那套倒是规整，课程设置太繁琐，学生连喘口气都难，完全没时间科研。”
“至少不会有人交出你学生那种四不像的论文。”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柯观转头看她，眼里带了点不明显的怒意。
“我学生的问题，我自己会教。”
“那你最好真的教好。”鹿以知冷静地说完，转身往回走。
柯观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点弧度，没再追上去。
回到家时，客厅灯还亮着。
鹿安正从衣帽间里翻出床单被套，一边叠一边嘟囔：“哎呀，这客房都快积灰了，以前你们不是都住一间房的嘛，我都多久没收拾这间……”
鹿以知假装没听见，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柯观在旁边接话：“阿姨，我睡哪儿都行，您安排就好。”
鹿安笑着说：“那当然得睡干净的地方啦，小柯可是客人。”
“她随时可以走，车就在外面。”鹿以知冷淡道。
“你这孩子，净乱说！都几点了。”鹿安拍了拍她，“小柯啊，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啊，马上我铺好床就可以睡了。”
客厅安静下来后，两人都各自进了房间。
柯观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早就撑不住了，昨晚因为惦记着鹿以知，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夜里起夜时，她经过书房，看到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光。
她轻手轻脚地探头看了一眼——
鹿以知戴着防蓝光眼镜，裹着毛毯窝在单人沙发上看文献，身边放着药盒和空水杯。
柯观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头痛失眠吗？
最终，她没敲门，也没出声，回房间时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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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透，厨房已经飘出了粥香。
柯观昨晚睡得早醒得更早，这会儿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煎蛋煮粥两不误。
她动作熟练，还切了几样水果，摆盘像模像样，甚至连西瓜都规整地切成了小正方形。
她一边切菜一边感叹：鹿家母女这遗传可真厉害，昨晚书房有灯，主卧有声。一个焦虑失眠看论文，一个失眠焦虑追剧。
鹿安起得比她想象中还早，披着一件薄坎肩就晃进了厨房。
“哟，小柯你也太贤惠了。”鹿安打着哈欠，靠着门框笑眯眯地说，“我们家那谁要是能领你进门，我可都不用请保姆了。”
“谁啊？鹿以知吗？”柯观回头一笑，“她还是会做饭的，只是讨厌洗碗。”
“嚯，还知道她最讨厌洗碗呢。”鹿安眼尾一挑，语气不紧不慢。
“……大数据分析。”柯观故作镇定，“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在您家吃饭。”
鹿安笑了，转头倒水时手指微微颤了下，动作不大，但柯观还是注意到了。
“阿姨，昨晚没睡好？”
“更年期了。”鹿安装模作样地叹气，“睡不踏实，夜里起来两趟了。也没啥大事，就是心里总觉得有点堵。”
说到这里，她抬眼打量了柯观一眼，见对方已经放下手中的汤勺，神情专注而认真的听着，不由在心里暗暗满意。
这孩子果然是个细心的。
于是，鹿安不露声色地接上了下一句：“这不是担心以知嘛，一个人住惯了，日子过得糙，很多事都不上心。嫌做饭麻烦，常常一碗面一对付就过去了，能省事就省事。”
她说得轻巧，像是随口抱怨，可语气里透出掩不住的心疼。
柯观没接话，只是默默调小了火，把桌上的茶杯倒满了温水。
思绪却不受控地飘走——鹿以知向来对吃没什么兴趣，却又暗暗挑嘴：葱姜蒜一概不要，甜口的都很嫌弃，内脏更是碰都不碰，主食只钟情面，肉类偏爱红肉和鱼肉……这些习惯，自己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鹿以知在这个时候终于现身，一身宽大的T恤和运动短裤，看起来也是没睡够，但精神不算差。
她刚踏进厨房，鹿安就凑过去摸了摸她额头：“今天还难受吗？”
鹿以知一愣，没作过多的解释，随即摇头：“我没事，昨天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你要多吃点，别总不按点吃饭。”鹿安唠叨着，又看向柯观，“小柯，待会儿你送她回去？”
“当然可以。”柯观点头，“她的车还在学校呢。”
“那正好，你们顺路过去。”鹿安笑得意味深长。
“我也可以自己打车。”鹿以知淡淡打断，“她路线绕。”
“行吧行吧，你俩这就又开始互怼了。”鹿安摇头叹气，转身去端粥，“别吵了，吃饭。”
三人围坐餐桌。鹿安先舀了一碗粥尝了几口，又忍不住给自己续了一碗。
她边吃边夸：“这粥真不错，小柯你这厨艺比我强多了。要是哪天我们家能天天吃上你做的早餐，我做梦都能笑醒。”
鹿以知刚咽下一口粥，拿勺子的手一顿，眉头轻蹙了下。
柯观没接话，只是淡淡笑了笑。
鹿安装作没注意，继续唠嗑：“我这年纪啊，就盼着哪天周末早上能多睡会儿，有人抢着起床做饭，我就能在床上躺着享福。”
鹿以知懒洋洋地开口：“那你赶紧找个愿意起早抢着进厨房的阿姨一起住呗。”
“我说的是你。”鹿安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说：“找个勤快的，会做饭会照顾人，你以后也能跟着享福。”
“行啊。”鹿以知皮笑肉不笑，“你先以身作则，谈一段‘夕阳红恋爱’给我看看。”
鹿安被噎了一下，斜眼瞪了她一眼，没再接话，闷头继续喝粥。
饭桌短暂安静了几分钟。
直到鹿安又若无其事地冒出一句：“其实你俩性格挺像的。”
“怎么不像。”她自顾自地夹了块蛋，“一个嘴硬心软，一个心软嘴更硬，天天吵，吵完又忍不住搭理对方。”
柯观笑着喝粥，没说话。
鹿以知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轻不重：“妈咪你现在话越来越多了。”
“我这是为你操心。”鹿安笑着拿手背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别看你强势，其实最容易胡思乱想。真要有个心思细、肯哄你、懂你软肋的，你才不会天天窝火。”
鹿以知低头吃饭，小声嘟囔了一句：“哪那么容易……”
柯观默默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饭快吃完时，鹿以知忽然开口：“吃完我回学校拿车。”
“我送你。”柯观放下勺子。
“你不用顺路。”
“我现在空得很，顺。”柯观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一脸诚恳。
驶出小区后，车里短暂沉默。
“前方一百米，向左前方行驶。叮——向左前方行驶，进入主路。”导航机械女声连续重复两次，打破了沉默。
柯观抬手将声音关掉。
鹿以知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疾不徐：“你导航一如既往地吵。”
“怕错过出口。”柯观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有人会不满。”
鹿以知没接话，轻轻“嗯”了一声，把视线收了回来。
导航被柯观调成了静音，气氛一时间有些冷。
为了缓解这诡异的氛围，柯观思忖片刻，随口说了句：“你好，小鹿，播放音乐。”
“……？”鹿以知闻声抬眸，分过去一道审视的目光，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内涵了。
柯观还来不及解释，曼哈顿音响的高保真扬声器里，震耳欲聋的歌声已然响起——
“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鹿以知缓缓侧头看她，目光平静中透着一丝“听你狡辩”的意味。
柯观沉着脸换歌，一边假装淡定：“忘了……这是我设置的早安歌单。”
她咳了一声，又试着挽回：“你好小鹿，切歌。”
第二首曲子接上，旋律依旧悠扬，只不过更加辽阔苍茫。
“我的心爱在天边，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
“草原茫茫天地间，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
“我的心爱在高山，高山深处是金色的兴安——”
鹿以知耐着性子听着，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柯教授……很向往草原生活？”
“呵呵……”柯观扯出一个不算尴尬的微笑，“平时盯电脑看多了，想着换换心情，看看草原……放松一下。”
“用耳朵看？”鹿以知眉头一挑，表情相当怀疑。
“视听结合。”柯观淡定狡辩。
鹿以知也没打算继续追问，只是小幅度调了调椅背，闭上眼道：“行吧，你爱听就听，音量调小点。我眯一会儿。”
柯观轻点了下头，看她闭眼后，认命般地再次喊道：“你好小鹿，播放钢琴曲。”
随着优雅柔和的钢琴曲缓缓流出，那套昂贵音响终于结束了它草原巡演的生涯，被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柯观一边专注开车，一边默默决定：回去一定改名，这语音助手的名字简直像是在自找羞辱。
鹿以知并没真的睡着，但闭着眼不再说话。柯观将车开得极稳，路过每一个减速带都小心翼翼。
柯观一路平稳地驶下高速，一通电话突兀地响起，车载屏幕跳出一串字。
【Sicily 来电】
鹿以知本就没睡着，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便敏锐地睁开眼，望向屏幕，眉头轻轻皱起。
Sicily？国外认识的？
柯观望着屏幕上的名字有些犹豫，一时间没动。
“你不用管我，有需要接就接。”鹿以知淡淡说道。
“啊，嗯，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柯观想了想，随手按下了方向盘上的拒接键。
刚挂断，第二通电话立刻打进来——
【Sicily来电】
柯观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找我有事吗？我在开车，不太方便，如果——”
“你在车上？！太好了！！”对面立刻惊喜出声，音量大得差点把鹿以知从座椅上震起来。
柯观：“嗯？？”
鹿以知偏头看她，表情依旧平静，眼底却微微眯起了一点不明显的审视。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快，请求人的语气掺了点不自知的撒娇：“柯观！紧急求助！”
她沉默的听着二人的对话——听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
只不过，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有点像那晚在Second Door，跟方柠关系暧昧的那位调酒师？
柯观……和她认识？
想到这里，鹿以知又是眉头一紧。
“说重点，别嚷嚷！”柯观无语地抓稳方向盘，慢慢减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路边停下戴上耳机比较好。
“呃……”那边顿了一下，语气明显变得尴尬，“你现在在哪儿？”
“你在哪儿？”鹿以知还在车上，柯观耐心有限，“我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我在HY酒店，圣心路边上那家。”那边声音有点回响，多半是蹲在厕所或浴室里打的。
“你能不能……帮我买套内衣和内裤带过来？”
柯观差点把车开偏，忍不住低吼了一句：“你说什么？！”
本章两段歌词来源：呼伦贝尔大草原-降央卓玛、火红的萨日朗-乌兰托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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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HY酒店的某间套房里。
蓝惜迟坐在床沿，有些头痛地望着满地混乱的衣服“残骸”。
她前天才从国外飞回来，还在倒时差，本来只是想和在酒吧和方柠叙叙旧，没想到——叙到了酒店套房里。
这两天她们几乎没怎么出门，昏天黑地地缠在一起。
床单是新的，地上却全是乱七八糟的衣服，看不出谁是谁的。
她回头瞧了瞧身边还在熟睡的人，确认后轻手轻脚地走下床，裹着一件酒店浴袍，猫着腰翻找自己的衣服——未果。
连一件完整能穿的衣服都找不到，更别提出门买、点外卖或叫车了。
蓝惜迟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生活，对国内常用的各种App几乎一窍不通,连最基本的扫码支付都不会用。身上唯一能用的是一张Visa信用卡，还是不被多数商户接受的那种。
认命地叹了口气后，她裹紧浴袍走进洗手间，一边拨出电话，一边努力把语气放软，准备好好求助一番。
HY酒店的套房装修现代感十足，浴室和卧室之间隔着整面玻璃墙。那是可以随时切换的智能雾化玻璃，默认是磨砂状态，偏偏控制开关被设计在了门外。
蓝惜迟背靠着洗手台，压低声音对柯观解释：“我刚回国，没办法用国内那一套支付方式!连账号都没有，外卖买衣服我也不会。”
谁知话说到一半，浴室墙壁上的磨砂玻璃“唰”地一下变透明了。
她一愣，眼神撞上了床上那人慵懒的视线。
好巧不巧，那位连酒店浴袍都没穿。
方柠丝毫不在意自己正□□，抬头朝她笑：“蓝老师，你打完电话能不能顺便看看我衣服去哪了？”
蓝惜迟被看得脸上发烫，赶紧把浴袍勒紧，扯出一个僵笑：“……你等会儿。”
……
柯观骂骂咧咧地挂掉电话，心虚地切换导航目的地。
“鹿教授……不介意我们中途停一下吧？”
鹿以知双手环在胸前，已经没了睡意，淡淡地问：“Sicily？”
柯观讪讪笑了两声：“在国外时候的邻居，这两天来S市了。”
柯观一边认真开车，一边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她。
直到车子驶入HY酒店的停车场，她才记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是给好友送贴身衣物的。
那么，衣服呢？
还没买。
她暗暗叹气，自己一路上光顾着留意鹿以知的反应，完全忘了正事。
柯观停好车，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手机递给蓝惜迟让她自己下单。鹿以知也下了车。
“你也去吗？”柯观随口问道。
鹿以知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眉问道：“我不能去吗？”
“啊？能能能。”柯观莫名心虚，心头一紧，硬着头皮笑，“走吧。”
“Sicily发房间号给我了。”
她率先迈开步子朝酒店大堂走去。
HY是高档酒店，没有房卡电梯刷不上去，柯观顺手跟在刚办完入住的客人后面，趁刷卡的空当按上了十八层。
“……”鹿以知无语。
二人走到1818套房门口，柯观抬手正要敲门，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个裹着浴袍的女人探出半个头，鬼鬼祟祟地问：“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柯观：“……你中文不太好，不要乱说话。”
蓝惜迟不去纠结中文问题，看了看她空着的手，急道：“那东西呢？你怎么空手来的？”
柯观摸出手机递过去：“来得急，忘了买。我也不知道你尺寸，你自己在这个软件上买吧。”
“你——”蓝惜迟无奈，想了想自己是求人的，只好接过手机。
鹿以知在旁边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蓝惜迟这才注意到，好友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是……那晚在Second Door的女人？
所以那天晚上，柯观果然……？
蓝惜迟杵在门口，一边浏览着外卖软件，一边在心里八卦着好友。
身后忽然有人笑道：“蓝老师又有什么妙招啊？”
“方柠？”鹿以知和穿着同款酒店浴袍的方柠对视。
“你怎么在这儿？”二人异口同声。
这下热闹了。方柠捂脸——昨晚战况太惨烈，衣服全报废。她知道蓝惜迟刚回国不会用国内软件，偏偏不帮她，想看她怎么收场。
没想到，对方摇来的救兵，是自家好友和新同事。
那晚在Second Door看到两人亲昵，鹿以知对蓝惜迟所谓“送她回家”送到酒店并不意外。
只是……现在都第三天了，她们还在酒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周末过得挺丰富啊。”鹿以知想到那晚自己多余的担心，忍不住调侃方柠。
方柠立刻反击：“鹿教授才是，和新同事关系真好呢。”
鹿以知吃瘪，丢过去一个眼刀。
“看你们也不缺衣服，那我们走了？我还得去取车。”鹿以知特意咬重了“不缺衣服”几个字。
蓝惜迟装模作样地说：“那天在酒吧捡到鹿小姐的钥匙，已经还了吧？”
方柠懒得继续看戏，从她手里夺过柯观的手机物归原主，把人拽进房间，“砰”地关上门，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哈哈……那我们走吧，鹿教授？”柯观干笑着，刚才屋里凌乱的情况被她们尽收眼底，二人的关系也不言而喻。
离开酒店后，车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柯观原本打算放点音乐，又想起刚才那尴尬的“草原早安音乐”，只好作罢。
她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鹿以知正看着窗外，手臂搭在车门上，神情平淡，有些出神。
柯观抿了抿唇，几次想找个话题，开口前又收了回去。
一路无话。
驶进学校停车场时，午后的阳光从挡风玻璃斜落下来，映得鹿以知长长的睫毛有一瞬的柔和。
车停稳，她解开安全带，淡淡说了句：“谢谢。”
拉开车门，下车，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停留。
柯观看着她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那儿，低头检查钥匙，似乎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坐进车里。
几秒后，鹿以知的车灯亮起，平稳驶出停车场。
柯观握着方向盘没动，直到那辆熟悉的尾灯彻底消失，才慢慢踩下油门。
……
回到家，柯观打开电脑，把自己下周的日程表同步发到了鹿以知和方柠的私人邮箱。
她们三人是院长钦点的双专业项目的负责人。
柯观有计算机背景，心理系聘请她为助理教授的同时，也挂着计算机系的头衔。因为项目的主院系仍在心理系，且正处于筹划阶段，暂时还没有安排计算机系的负责人。
意料之中，鹿以知很快就回复了，在她新建的共享日历上补了自己空闲的时间。
“叮”方柠的邮件紧跟着跳出来。
【周一开完教职工大会可以。我们是线上还是线下？
发自我的iPhone】
柯观微微蹙眉，鹿以知下周有事？这个工作狂会不来学校？还是方柠有事？
没等她细想，鹿以知的下一封邮件就解开了疑惑。
【线下，我办公室。】
柯观敲下两个字，干脆地回过去：
【收到。】
……
周一清晨。
方柠和鹿以知一前一后走出停车场。
她侧过身，带着笑调侃道：“哟，鹿老师不是说要居家办公吗？怎么还来学校了？”
鹿以知神色平静，并不接招，“周末两天已经居家办公过了。”
“哦——”方柠一个字拐了七八个弯，语气拉得长长的，明显没打算放过她，“周末还有时间工作？不是过得挺丰富的嘛。”
说着，还不忘把昨天好友调侃她的话原封不动地抛回来。
鹿以知看她一路跟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刷卡开门的动作干脆利落：“你不也有时间办公？用手机回邮件挺快的。”
“……”方柠无奈，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刚出门，就和对面走来的柯观打了个照面。
“咚咚——”
敲门声和开门声几乎同时响起，和方柠的先斩后奏式敲门如出一辙。
“鹿教授，早。”柯观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递过一个浅蓝色的保温杯，“尝尝？上次去买咖啡豆的时候顺手带了他们家新出的中烘豆子。”
见鹿以知没伸手，她又补了一句：“新杯子，洗过的。”
“柯教授一边敲门一边开门的行为，真的很有创意。”鹿以知还是没动，淡淡地讥讽道。
柯观将杯子放到桌子上，依旧挂着笑：“我这不是看到有人从你办公室出来嘛？门都没关严，我就进来了，不算太无礼吧？”
鹿以知伸手将杯子推到自己桌子正中，看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抬眸问：“怎么还不走？”
柯观没话找话，顺势探身到她电脑屏幕前，假意看了看时间，“啊，等会儿的教职工大会是十点吧？”
鹿以知“嗯”了一声，倒没阻止她靠近，只是淡声提醒：“柯教授如果需要看时间，可以像我一样戴块表。”
“好嗷，鹿教授有推荐的款吗？你手上这块不错。”柯观像是完全没听出话里的冷意，还凑过去作势要抓她手腕。
“我看看，这是什么款式——”
“柯教授。”鹿以知退后半步，声音又冷了几分。
柯观乖乖收手，回到正题：“那教职工大会在哪开？换地方了吗？要不……鹿教授带我去？”
第15章 第 15 章
院长先是寒暄了几句，目光很快落到一旁的新面孔上，抬手冲柯观示意。
新入职的，理所当然要自我介绍。虽然在座的多数老师在她读博期间就彼此熟识，甚至有过合作且关系很好，像方柠这种后来跳槽来的，反而是少数。
柯观站起来，朝大家随意地挥了下手，笑着道：“早上好啊各位老师，我是柯观。在外面浪了两年多，又回来了。”
她顿了顿，特意转向某个方向：“刁老师——”
刁教授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连眼神都没给半分。
在实验室和同门谈恋爱，毕业时拒掉本校的offer，跑去别的学校还和她的学生作对……单拎出来一条，就足够让她翻脸，更何况这些“罪行”全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柯观只是笑笑，不以为然。
她清楚对方气的是当年的事——毕竟导师为她争取过丰厚的条件，是她自己临时拒掉的。现在又厚着脸皮回投简历，挨这份冷脸，也是自找的。
院长很快接过话头，进入正题。新学期课程安排、博士生注册情况、预算变动……
一项项过完，才停在手里的议题单上。
“关于每周一次的研讨会——有部分博士生反映时间冲突，建议别的专业的相关主题研讨也能计分。”院长扫了一圈，“方老师，你怎么看？”
“我觉得挺好，给学生一点灵活调配的空间。从这个学期起，我会和认知科学、计算机那边对一下，有合适场次就提前发邮件通知主题和主讲人。”
“嗯，辛苦。”院长点点头，“还有一个硬性要求——每学期至少和主讲人约一次科研讨论。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允许学生去找其他院系的老师完成？”
“可以，我会给学生同步一下。”方柠答得干脆。
院长翻到下一页，“这学期我们的课程项目没有太大的变化。开设的博士生课程不多，不过鹿老师那节课的上座率已经上来了。重中之重是心理与计算机双专业的博士项目——由方老师、鹿老师、还有新来的柯老师共同负责。”
“计算机系那边的廖老师说，需要时她也可以帮忙。柯老师这学期没有教学任务，方老师也只带一节讨论课，可以多花点时间在方案上。课程设置、毕业要求、招生简章，争取年底前定下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继续道：“国内还没有类似的项目，我们青大是最早设立心理学专业的高校之一，学校很关注这次的项目。既要为学生考虑，也要保证学业与科研的平衡。”
“鹿教授这学期有课，时间紧。我和方老师会先把框架定好。”柯观笑得人畜无害。
鹿以知抿了一口手上的咖啡。
新豆子，味道不错。
紧接着，她毫不留情地说：“我们都是项目负责人，我会抽时间全程参与。不然大方向一旦出错，再返工更浪费。”
柯观瞥她一眼，看得出她对咖啡满意。
不过，她嘴上也同样不留情：“国外近两年也有类似项目，我在外面时关注过。鹿教授不必担心‘大方向’的问题。”
鹿以知把杯子放回桌上，淡淡一笑：“国外的模式不见得适合国内的学生。”
“当然。”柯观回过去一个浅笑，“但也不见得不适合。”
场面一瞬间凝固住了，只有方柠“啪”地合上手里的笔记本，笑着插话：“好了，差不多了，我们等下还有会呢。仇院，还有别的议题吗？”
院长装作没看到二人的火花，“还有一周开学，这周是新生注册。没安排任务的老师，也可以多去校园转转。”
“大家都忙，散会吧。”
鹿以知坐得离门口最近，话音未落就起身推门离开。柯观紧跟其后。
三人在鹿以知办公室落座。
柯观打开电脑，手指在触控板上点了几下，把一封邮件发送到方柠和鹿以知的私人邮箱。
“这是我昨天做的初步方案，包括项目设计、课程设置、毕业要求、招生要求。先看看？”
“百分之七十科研分，百分之三十课程分？”鹿以知才读到第二行，眉头就皱起来。
“柯教授不是在开玩笑吧？咱们招的是博士生，不是成熟的科研工作者。”她语气不由得拔高了几度。
柯观也没退让，“很意外吗？博士生项目本身就该以科研为主，能进青大的学生理论基础都够扎实了，堆太多课程只会拖科研进度。”
她顿了顿，一针见血地指出：“青大专排前三，一向是严进严出，但是咱们的课程量被诟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严进严出才是我们保持专排前三的底气。更何况，心理和计算机跨专业，自然需要上更多的专业课，打好理论基础。”鹿以知放下刚刚还喝得很尽兴的咖啡杯，反驳地很干脆。
“毕业论文三篇的要求我同意，但我建议延长项目时长至六到七年，避免学生被赶鸭子上架。”
柯观皱眉，抛出一连串的质疑，“鹿教授是不是疯了？课业这么重、毕业论文要求又高，再多延长两年？咱们又不是招公务员铁饭碗。”
“双专业项目本身含金量就高，难度比单一专业高是常识。怎么？柯教授希望学生出去只是个空壳子？”鹿以知讥讽道，“还是说，柯教授指导学生的经验太浅，不知道怎么把关？”
方柠在一旁听得胃口全无。她早上错过了酒店的自助早餐，想着赶紧开完两个会，中午出去多吃点好的，结果现在肚子叫得尴尬。
偏偏教职工大会十一点才开，拖到十二点多才结束。刚散会就被鹿以知这个工作狂按头接着开双专业研讨会。
眼看已经一点多了，她午饭的影子都没看到。
柯观也好不到哪去，这两天和鹿以知正面交锋得太多，昨晚又喜提失眠。空着肚子一早赶来开会，如今还火力全开地对线一个小时，只觉得胃隐隐抽痛。
见火药味浓得快溢出，方柠赶紧开口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六年制可以保留，但课程上适当给学生灵活度，选修跨院课程也能算学分。”
她心里忍不住腹诽——鹿以知姑且不说，柯观跟她才认识几天。这俩人丝毫不把她当外人，吵得无比娴熟。
“这样，”她继续道，“我们先整理一份课程清单，包括所有跟心理学和计算机相关的其他学院课程，都可以满足双专业项目的毕业要求。具体课程学分和科研学分的比例，我们后续再议。”
方柠毕竟是心理学项目的总负责人，平时还要兼顾不少系里杂事。见两人吵得差不多了，顺势把会议收拢。
她这一总结，二人总算消停下来。
鹿以知不情不愿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柯观点点头，没再说话，脸色却有些发白，手下意识按住腹部。
鹿以知的视线扫过去，没有多问，低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
三人沉默了片刻，柯观起身离开，顺手拿走了鹿以知桌上的保温杯。
末了，不解气似的丢下一句：“你别喝了。”
“……？”方柠一脸问号。
“她早上拿过来的。”鹿以知淡淡的解释道。
说完，她也起身离开，慢悠悠走回二楼自己的实验室。
路上经过自己的小厨房，闻到里面饭菜飘香。
鹿以知实验室的厨房不同于柯观实验室的，是独立于实验室之外，平时门不常锁，偶尔有别的教授的博士生过来串门。
宁灵灵正坐在小餐桌前，心满意足地嗦着最后一口米粉，旁边放着一小盒未拆封的银耳雪梨汤——那是她特意留着饭后消食用的。
鹿以知走过去，瞥了一眼，问道：“吃饭呢？这是什么？”
宁灵灵见自家导师进来了，赶忙抽张纸擦擦满嘴油，“鹿老师中午好！我吃米粉呢……是不是太味儿了？我把这门多开一会儿透透气。”
她感觉自家导师的目光，好像并不是在嫌弃味道，而是另有所图。
“我问的是这个。”鹿以知指了指那个小盒子，“没拆封的，是什么？”
“噢噢！”宁灵灵反应过来，解释道：“这是套餐送的银耳雪梨汤！”
谁知，下一秒，鹿以知径直伸手把碗端走。
“套餐送的？喝不下了吧？”
宁灵灵愣住：“老师，这是我——”
“浪费可耻。”鹿以知淡淡打断，把汤递回去：“你帮我送到对面实验室，柯教授那。”
宁灵灵低头看着手里这碗已经变成“对面实验室”的汤，再抬头看导师，满脸复杂。
这是勤俭节约，还是借花献佛？
“等等。”鹿以知又把汤抢了回来，扭头拉开微波炉丢进去，手指在计时器怒怼了好几下，才自顾自地解释：“好像凉了，热一下吧。”
看着长达五分钟的微波炉加热时间，宁灵灵彻底无语。
鹿以知没再理她，单手单指拉开冰箱准备拿瓶无糖红茶，眼角瞥见冰箱角落放着一瓶标着“方柠实验室-田叶”的草莓奶昔。
再往里看，是一罐抹茶味酸奶和一瓶黑咖啡，便利贴上写着——“柯观实验室-柯观”。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咱们冰箱里怎么有别的实验室的东西？”
宁灵灵赶紧解释：“咱们厨房在走廊边上嘛，有时候其他学生也会来蹭一下冰箱。”
她在心里直犯嘀咕：以前也有学生和教授放过东西，鹿老师从来不问，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冰箱来了？
鹿以知“嗯”了一声，语气不变：“让楼管理员过来给上个锁，密码设成一零零一。”
她又补了一句，语气冰冷：“我们实验室的东西不要随便给外人用。”
“啊？”宁灵灵再次愣住。
鹿以知对着大开的冰箱足足盯了三分钟，最后在最下层找到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宁灵灵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她和邢师姐的下午茶！
果不其然，她的导师又对她下手了，顺手将蛋糕盒子一并塞进她怀里。
“这是你买的？吃太多不容易消化，一起拿去吧。”
“叮”一声，足足转了五分钟的微波炉总算停下，纸质的外卖盒都快被热化。
宁灵灵垫了三层厨房纸，左手捧着滚烫的银耳雪梨汤，右手拎着本属于自己的蛋糕，在自家导师平静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向斜对面的柯观实验室。
库存完全告急……如果说我不日更了会不会引起群愤[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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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柯观带着保温杯和一肚子气回到自己的实验室。
“屠映，你过来一下。”她翘着腿坐在自己的“柯卷王专座”上，顺手抄起一个靠枕，双手用力地抱在腹前。
屠映正沉浸在八卦论坛贴里，冷不丁被导师点名，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用快捷键切回论文界面。
她抱着电脑从办公室走出来，乖乖坐到外面的会议桌旁。
“怎么了柯导儿？”
“你上周提交的那篇论文，被拒了，看到没有？”柯观脸色不太好，语气也有些冷，和平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拿起手边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大口。
屠映隐隐觉得，她导儿今天似乎喝咖啡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劲儿，而且每一口下咽得都很勉强。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嗯……周日看到了。还没进盲审就打回来了，是不是我写得很烂啊？拒稿意见字数快赶上我的论文了。”
柯观突然笑了一声，比刚刚的冷脸更吓人，“呵呵，你说呢？定义不明确，再宽泛点要赶上漠哈维奇沙漠了。”
她示意屠映把椅子拉近，用手一行一行地指着修改意见说道：“整体框架和逻辑有问题，要把之前几个实验背景交代清楚，每一段上下要有逻辑衔接，这些实验的理念是怎么融合的，为什么要做你这个实验，我们的新定义是什么。”
“这条，不用听，她瞎说的。”
“这一大段修改意见，全部删掉，不用看，她根本不懂。”她手指飞快敲击，毫不留情地停在删除键上，将鹿以知写的那段意见删得干干净净。
随后，她指着下一段一字一顿的说：“这种论文构架别学，她落伍了。”
看着屏幕上一片下划线和空白，屠映打了个哆嗦，小心问：“导儿……你知道这个是谁拒的么？”
“鹿以知。”柯观语气平平。
她继续批斗，指着最后总结部分质问：“结论呢？在这里不挑明，是给我留个悬念，且听下回分解么？”
“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下来没有？按照我说的改，明天下午之前给我。”
屠映表面上点头，内心直打颤——今天的柯老师是吃枪药了吧？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一边骂审稿意见，一边骂学生。
“咚咚——”实验室的门没关，门外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正局促不安地敲着门。
屠映跟仇禾两个八卦选手私下早就把鹿以知实验室网站扒了个干净，上面放着所有实验室人员的信息和论文发表，自然也认得出来人是她的学生，宁灵灵。
柯观更是经常视奸鹿以知的网站，当然认得出来，但此刻还是装作不认识。
“你好，有什么事吗？”她只是偏了下头，语气冷漠。
宁灵灵顿时一激灵——这语气跟自家导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瞬间回想起自己日日夜夜被鹿老师支配的恐惧！
印象里，柯观在圈内风评很好，以温和随和的态度著称——在座谈会后，她连夜冲在了吃瓜前线，直接跑到国外论坛扒她的资料。
跟青大的教授红黑榜类似，国外大学也有著名的匿名教授评分网站，柯观在上面的评分是4.6,直逼满分的5分。
评价里全是“平易近人”、“好相处”、“愿意花时间指导本科生”、“讲课风趣”、“授课内容浅显易懂”、“课后多开 Office Hour”之类的好话。
然而此刻，怀里抱着卡通抱枕的柯观，语气却冷得让人发怵，差点让她将滚烫的汤失手泼到门口。
“柯老师好！我叫宁灵灵，是鹿老师的学生。我们实验室今天订餐不小心买多了，鹿老师让我送这个汤过来，还有M记的蛋糕，看有没有人想吃的……”
柯观闻言转头过去看着她，平淡中带点质疑：“买多了？”
“嗯嗯！鹿老师说不能浪费，叫我拿过来分给大家！”宁灵灵忙不迭地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行吧。”柯观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鹿教授好意，我们怎能辜负，放那儿吧。”
“好的，柯老师！”宁灵灵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往桌上一放，扭头就走，“打扰了，柯老师再见！”
屠映已经敏锐捕捉到自己导师的视线，非常识相地抱起电脑起身离开，嘴上还不忘强调：“那柯导儿，我去改论文了！您慢慢吃。”
柯观随意的“嗯”了一声，还装模作样地问：“你去问问大家要不要吃？”
屠映此时已经溜到办公室门口了，头也不回地说：“您吃吧！我们都吃过饭了，不吃不吃。”
柯观的视线一直跟到她完全进了办公室并严丝合缝关上门，这才回过头打量桌上的东西。
鹿以知让送的？她不是自己也没吃饭吗？而且平时不太会定这种乱七八糟的外卖……是在讨好我？
她按下心里的那点小欢喜，迫不及待用蛋糕附带的小勺舀了一口银耳雪梨汤。
……差点没被烫死，好在勺子够小。
虽然嘴上嫌烫，一小碗热乎乎的汤下肚，却让她的胃安分不少。接着她拆开蛋糕盒，里面是她最喜欢的抹茶味千层。
只不过，有两块。
鹿以知什么意思？原本打算一起吃？
柯观嗜甜，每次她吃蛋糕时，鹿以知都只是看着。有一次她偶然发现，对方能接受抹茶的苦味混着蛋糕的甜味，从此她就爱上了抹茶口味的甜品——只是为了能和那人一起吃。
想到这里，柯观一口气把两大块抹茶千层吃得干干净净。
心情好了不少，她吹着口哨踱步到屠映和池芮的办公室，探头进去：“论文不急，这周内给我就行。”
正在闷头苦干的屠映愣了一下，赶紧答应：“好的好的！柯老师最好啦——”
……
“送到了！”宁灵灵得意洋洋地走回小厨房，向站在门口的导师汇报，“我还特别强调了是您让送的！”
“……”鹿以知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柯观实验室-柯观”的酸奶，听到这句话时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
“！！”宁灵灵又是一惊——鹿老师又怎么了？她今天已经承受了太多冷眼。
“怎、怎么了？鹿老师？”
“特别强调？”鹿以知不好直接发作，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
“啊……嗯，是吧，我就是说我们订餐订多了，您让我送过去分给她们吃的……”宁灵灵小心解释。
鹿以知两眼一黑，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还是回去看论文去吧。你博二课题项目的实验设计好了吗？”
宁灵灵人已经退到门口，回头生硬地露出一个微笑：“嗯，差不多了！我这就回去发给您，然后开始写实验程序！老师放心，这周内争取把程序框架写好！”
鹿以知“嗯”了一声，没有再为难她。
她将吃完的酸奶扔进垃圾桶，管理员阿姨刚好过来帮她装锁，一边干活一边确认：“鹿老师，你这冰箱也要装锁啊？平时不是可以锁门的吗？”
“嗯。”鹿以知淡淡道，“需要装锁，不然老有耗子偷东西。”
“啊？”管理员阿姨正在测试冰箱锁，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麻烦您了，密码设成一零零一。”鹿以知把话题岔开。
管理员阿姨把电子锁设好，用手指了指：“好了，鹿老师，你来试试？”
“嗯……”鹿以知抬手输入自己的生日，满意地点点头，“没问题，谢谢。”
她刚要转身离开，就见方柠端着咖啡杯走进来，十分熟练地把空杯子放到咖啡机下，在屏幕上操作着。
鹿以知：“……”
什么时候，她的厨房成了公共的？
“你实验室没有自己的厨房吗？”鹿以知无奈问。
方柠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往那台全自动咖啡机里加豆：“这不是你这离楼梯近嘛，从三楼下来就到！再走回我实验室太远了。”
鹿以知抬眉：“那是我学生买的豆子吧……”
方柠好心替她把剩下的咖啡豆封好，说：“孝敬师长。”
鹿以知补全了剩下半句话：“这走的是我实验室的账。你下次来自带咖啡豆。”
方柠敷衍地“哦哦”了两声，转而拍了拍她肩膀：“明天就新生注册了，你还来楼里办公吗？”
“为什么不来？新生注册，又不是我注册。”鹿以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装什么？每次新生来了不仅楼里活动多，还在校园里乱逛，前两年你不是都嫌她们吵，在家办公一周吗？”方柠调笑着补了一句，顺手拉了下冰箱门，却没拉开。
“？”方柠看向冰箱，满脸疑问。
“上锁了。”鹿以知“好心”提醒。
“？？你没事吧？”方柠哭笑不得，“连冰箱也要上锁？”
鹿以知淡定道：“不上锁，老有耗子偷用。”
“……”方柠无语——这是在阴阳她？
鹿以知倒真没有不让自己好友用的意思，好心告诉她：“密码是我生日。”
方柠闻言，飞快输入密码，成功打开冰箱，一边翻找一边吐槽：“那你这是防谁呢……诶？怎么什么都没有？就你那瓶无糖茶和一瓶咖啡，这冰箱还锁个什么劲儿啊……”
“哦……有这个，归我了！”最终，她端着“孝敬师长”的咖啡和名为“方柠实验室-田叶”的奶昔溜回自己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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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新生注册日第一天。
青大大部分专业都会在开学前一周集中进行博士生的新生注册，心理系也不例外。
鹿以知顶着一肚子火，从校外一路堵到停车场门口。
旁边那一队的车子呼呼往前窜，她这边却跟钉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前面的车还陆陆续续插队到另一侧入口，车尾灯一闪一闪地离开。
鹿以知看了看时间，比平时已经晚了二十分钟，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终于坐不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谁在前面耽误事儿？
热浪扑面而来，她快步走到入口处一看——
……怎么哪儿都能碰到她？
柯观正一脸犯难地站在车旁，仰着头盯着停车场的摄像头。车窗上反着烈日的光，车牌在阳光下可是清清楚楚，但那入口死活不抬杆。
听到脚步声，柯观回过头，迎面是鹿以知黑着的脸。
她摊开双手，也很无奈：“鹿教授早啊，这系统好像识别不出我的车牌了。”
说着，她还冲后面那长长的车队努了努嘴，“我也倒不出去啊，她们贴得这么近。”
鹿以知的表情更冷了几分，一言不发地走到柯观后面排队的车子旁，一个个盯过去，眼神凌厉得不容拒绝，抬手让她们直接并到另一队入口去。
车主们被那目光一盯，连怨气都没敢发，乖乖打着转向并走了。
等通道完全清空，鹿以知转身回自己的车，缓缓开到柯观车后几米处，摇下车窗喊道：“你上车，准备好——扫我的车牌进。”
“噢……”柯观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回到驾驶位，挂档准备就绪。
鹿以知先把车头往左一打，让停车场入口左侧的摄像头正好对着自己车牌，确认绿灯亮起的那一刻，抬眼看了柯观一眼。
杆子缓缓抬起。
柯观还愣着，从车窗探出头刚想问：“那你怎么进去——”
“啪！”鹿以知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
“嘀嘀——”喇叭声在耳边炸开。
柯观下意识一脚松开刹车。
下一秒，鹿以知“轰”地一脚油门，车头几乎贴上柯观的车屁股，在栏杆即将落下的一瞬间擦着冲了进去。
柯观：“……”
二人一前一后开到停车楼顶层的教职工车位，稳稳停好车。
“你车牌没录？”鹿以知下车，单手拎着电脑包看了眼表，比她平时到校晚了半个小时，语气不太好。
“录了啊，我都来了好几天了，每次都能进的。”柯观赶紧解释。
她绕着车转了一圈，低头端详车牌，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昨天下雨，车牌淋湿了？”
鹿以知懒得再听，抬脚快步走向心理系大楼。黑着脸、带着火气，她得出一个结论——果然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学校办公。
楼门口，大脑雕塑旁，一群新生正在排队拍照。
鹿以知经过时，一个蘑菇头的小姑娘正脱下防晒外套准备拍照，左右看了看，正好和鹿以知的目光撞上。
小姑娘眼睛一亮，把外套直接塞过去：“麻烦帮我拿一下！”
“……？”鹿以知下意识接住，手里多了件陌生的衣服。
跟上来的柯观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
摄影师举起单反，温声指导：“好，同学，来看这边，光线特别好——3、2、1，笑一个！”
蘑菇头笑得灿烂，拍完才转身接回外套，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鹿以知随口“嗯”了一声。
柯观眉心轻轻一蹙，刚想说什么，就听摄影师喊：“诶，柯老师！我们正在拍新生的照片，要放到学校官网，你的个人主页照片还没拍呢，正好来一张吧？”
“啊，好。”柯观点头答应，手速飞快把电脑包塞到鹿以知怀里，不等她反应就走到拍照区。
鹿以知低头看着怀里的两个包，嘴角无奈地抽了抽——第二次当工具人了。
清晨的阳光正好打在她脸侧，鹿以知今天穿着淡蓝色休闲衬衫配直筒黑西裤，气质干净又利落。
“柯老师来看镜头，3、2、1——”
柯观的视线却不受控地飘向了另一边。
“诶，再来一张，柯老师，你要看镜头啊！”摄影师看着取景框提醒道。
柯观这才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比平时还多几分。
“嗯，这张不错——”摄影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看见鹿以知，“哎，鹿老师也在！你现在的网站照片还是前年的吧，要不要也来一张？”
鹿以知犹豫了一下，柯观已经快步走来，再次用飞快地手速接过两个电脑包。
这下，她只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愣愣走到雕塑前。
“咔嚓——”快门按下的瞬间，鹿以知还带着惯常的淡漠，但眼神里多了点无措，看起来有点呆呆的，竟有点可爱。
柯观忍不住轻笑，“这张好，显得亲人。”
“？？”鹿以知很快收起愣神，冷声道：“那是什么形容？我又不是小动物，不需要亲人。”
摄像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二人，点头道：“就这张吧，很好！”
鹿以知狐疑地看了她几秒，没再计较，接过电脑包转身进了大楼。
迎面撞上火急火燎的方柠，后者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
“鹿以知！你来了，太好了！”
“怎么了？”鹿以知疑惑地看着她。
“等会儿她们拍完照，新生注册的下一项是心理学项目介绍，本来是我来讲的。”方柠握着手机，语气急促，“可田叶上午约了个被试来做实验，结果她在来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暂时来不了了。”
她压低声音补充：“你也知道，我们做儿童实验的，招被试难得要命。我这会儿又要演讲……要不，你帮我顶一会儿？我把孩子安顿好就马上过来接替你！”
鹿以知向来不爱掺和这种活动，之前的新生注册她几乎没来过，对流程更是一无所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自己入学那会儿。
不过，对心理学项目的情况她倒是熟得很。她正带着两个博士生，所有课程和论文要求都烂熟于心，时不时还会提醒她们注意DDL。
如果只是照着方柠的PPT讲一遍，那问题不大。
她正犹豫着，方柠已经先斩后奏，将一个U盘塞进她手里：“里面有PPT，你照着讲就行。项目概要、课程设置、毕业要求、委员会制度，还有部门成员构成……我应该后半段就回来。快去一层会议室准备吧，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对了，这是新生名单，附了名字、专业和照片，你记得点名，别落下人。”方柠又抽出一叠纸塞过去。
“……行吧。”鹿以知认了，毕竟好友做儿童研究，数据收集慢、课题推进难，也是她迟迟没升副教授的原因之一。
她拎着电脑走进空荡荡的会议室，熟练地连接投屏设备，将U盘插入接口——没插进去。
她顿了顿，掉换方向，莫名想到那日座谈会上自己那句“不合适别硬插”，唇角轻抿。
新生们陆续入座，有几个胆子大的认出她来，还热情地打招呼。今早拍照的蘑菇头也在其中。
“姐姐好！你是学姐吗？”蘑菇头笑得灿烂，冲她挥手。
鹿以知没急着解释，很是受用，暗戳戳地得意着。
一道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她：“她是教授，小同学，擦亮眼睛啊。”
鹿以知转头，咬牙切齿：“柯教授很闲？这是新生活动。”
暗示明显：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积极参与活动啊，为新生答疑解惑，帮助她们融入部门，也是老师的职责嘛。”柯观笑眯眯地回。
鹿以知不再理会，低头核对名单。
席雨，本科心理学，辅修计算机，研究方向是大数据精准医疗……
确认二十名博士新生到齐后，她走到前面，自我介绍：“同学们上午好，欢迎加入。我是鹿以知，研究领域是认知模型与统计分析，主要用GM模型来模拟和分析人类在决策与判断过程中的变化轨迹。”
“青大的心理学博士项目为期五年，提供充足的研究资金和生活补贴，让大家能专心科研。补贴来源要么是导师的课题基金，要么是为部门担任助教。每位学生必须在第一年结束前组建一个至少由三位教授组成的学术委员会，负责指导你的研究。”
她按PPT讲述项目概要、课程设置、毕业要求、导师与委员会制度。
鹿以知开着演讲者模式，可以看到接下来的内容。讲到一半，她就发现不对——方柠的PPT，怎么这么短？以这个速度，二十分钟就能讲完。
她只好悄悄放慢语速，把剩下几页拆开讲，中间多留停顿。
半小时过去，方柠依旧没来，她已经切到最后的感谢页。
会议室在热烈鼓掌后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此时离日程表里的午餐会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无奈之下，她临时加了破冰环节，让新生挨个自我介绍。望着鹿以知略显尴尬的神情，柯观竟有种她在“奶孩子”的错觉，不由轻笑出声。
轮到席雨时，小姑娘眼睛亮亮的：“鹿老师，我去年在会上看到您的海报，是GM模型的变体，融合了多重时间节点分析，更好预测数据！您觉得GM框架能用在临床心理学的医疗决策里吗？”
鹿以知想了片刻，认真道：“GM是小而精的模型，理论上可以往很多方向延伸，不过能不能落地，还得看具体课题。你的导师是落老师？如果后续想融合GM，可以选我进你的委员会。”
另一位有编程背景的学生接话：“之前 GM 不是多用在司法痕迹检验吗？但现在更流行用 AI 行为模型，反复训练后再做判断。”
鹿以知先肯定道：“思路很有意思，从应用角度看，确实能节省人力。”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缓：“但模型越依赖AI，就越像个黑箱。它能给你答案，却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场景一变，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没有可推广性。”
“在我看来，如果一个模型不能解释‘为什么’，它就很难称得上是科学上的真正进步。”
不同领域的学生多半只当是学术探讨，真正熟悉这行的人才能听出来，她这句话，直指某位坐在后排的教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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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到最后五分钟，方柠才姗姗来迟，迎着好友杀人的目光，她仍硬挤出一个笑容。
“同学们好，我是方柠，心理学项目的负责老师。今后在学业和科研上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今天实验室出了点状况，我来晚了，感谢鹿老师救场！”她说着，双手合十冲鹿以知做了个抱歉又讨好的表情。
鹿以知懒得搭理，只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咱们还有半小时是午饭时间，午餐会在钟楼餐厅。”方柠对学生们说，“大家可以先过去等，也可以趁机在楼里转转。不过小心别迷路啊，我们青大校园可大了，历年都有新生迷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顽皮，小声补刀：“不瞒你们说，咱们部门现在还有老师去别的楼需要导航呢……”
被暗示的鹿老师一愣，下意识想抬头狠狠瞪回去，但意识到会暴露自己，只好若无其事地抿了口水。
她的这一套小动作，被一旁的柯观尽收眼底。柯观差点没笑出声——这说的不就是去个食堂不靠导航就会迷路的鹿大教授吗？
学生们陆陆续续起身散会，鹿以知看着好友不怀好意的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
“午餐会，你来不来？”方柠问。
“你今年招人了？”鹿以知确认道。
“是啊，招了一个，我得过去看看。你也来吧？”方柠的语气已经是半个肯定句。
鹿以知犹犹豫豫的没说话，方柠直接拽着她跟上其他新生，顺便回头冲身后收拾东西的柯观说：“柯老师也来吧？”
“嗯啊，来！”柯观浅笑着答。
新生午餐会的目的，是让新生和部分老生代表共进午餐，快速熟悉彼此。一些教授也会过来凑个热闹，或是看看自己的新学生。
鹿以知无奈地拎着电脑包，认命地点了头：“行，我去。你们先走，我把电脑放回办公室。”
方柠狐疑地眯了眯眼：“你不会是借口回去放包，然后不来了吧？”
“……我是那种人吗？”
方柠毫不犹豫地点头：“嗯，你是。”
鹿以知重重叹了口气：“我放个包就来，真的。”
爬上三楼，她把电脑安置好，随即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按照导航路线一路走到学生广场的钟楼餐厅。
钟楼餐厅是校内的高级西餐厅，专门用来招待来访人员。整体是欧式教堂风格，小水池中央摆着一架纯白三角钢琴，悠扬的琴声在厅内回荡。
等她到的时候，学生和老师们已纷纷落座。
鹿以知环顾四周，打算找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却看到方柠在一群学生中冲她疯狂挥手。
她远远看过去，当场想掉头回去。
这一桌，坐的都是她的“熟人”。
柯观、方柠、她的学生宁灵灵、柯观的学生仇禾和屠映，还有席雨，以及方柠招收的新生。
至于为什么鹿以知能一眼认出柯观的学生——自然是因为早就翻过学术网站。
她还没走近，就听见仇禾在说着什么娱乐活动，席间气氛热络。
柯观笑着接话：“科研是重要，但也得平衡生活啊。S市郊区有不少风景不错的山，周末可以去爬爬，换换脑子。或者去看看展、逛逛市集，回家做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也不错。”
“柯导儿你还有空做饭啊！”仇禾感叹了一句。
宁灵灵忍不住插了一句：“我导师从来不聊这些闲话。之前我在走廊碰到鹿老师，随口问了她一句假期计划，她以为我是说暑期科研，按着我的头聊了两个小时暑期项目！”
方柠一边冲鹿以知招手，一边压着笑意低声道：“鹿老师是这样的，假期向来没有出去玩的计划。”
柯观眼底闪过一丝坏笑，毫不留情地补刀：“鹿教授是部门的科研机器，全年无休的那种。要是你想找她聊些生活趣事，她可能会发给你一份研究计划表。”
学生们笑成一片，仇禾还小声感叹：“听着好像也挺厉害的。”
更让鹿以知不爽的是，她靠近时正好听到那句“科研机器”的吐槽和学生们的笑声。
她在心里冷哼着：好啊，柯教授，居然当着学生的面编排自己。
长方形的木质餐桌，一边四个座位几乎已满。柯观旁边的空位上放着一个包，显然是特意留的位置。
鹿以知被方柠叫过来，柯观便不动声色地把包拿下来，同时递给她一本早已备好的菜单。
穿着白衬衫的服务员走到她身旁，鹿以知低头翻着菜单，犹豫了两秒。
“来一份小龙虾意面。”
柯观侧过头看了一眼，好心提醒她：“那是辣的，你——”
鹿以知直接打断她的话头：“柯教授很喜欢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
话音里的冷意，连服务员都察觉到，手里记单的笔登时一顿。
“再来一杯冰美式。”她合上菜单，没去理会服务员微愣的神情。
方柠接着之前的休闲话题，笑着向新生介绍：“我们青大的体育场也不错，室内游泳池、网球场、羽毛球场全都对学生免费开放。平时部门里也会组织一些娱乐赛，脑力工作者也得让体力跟得上嘛。咱们科研人除了是学者，不少可都是健身教练、厨子、咖啡师。”
她自小爱打网球，之前所在的学校每年都有师生联谊赛。但近两年正是晋升关键期，她也鲜少有时间参加。
屠映和仇禾虽然不是新生，但刚搬来青大没多久，对这里还很新鲜。
听到“打球”两个字，屠映来了精神：“打网球？！柯导儿超爱打的！我们实验室上次团建，还一起去看过国际比赛呢。”
鹿以知闻言一愣，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身边人。
很爱打网球？在她印象里，对方不怎么喜欢运动，最大的爱好就是遛弯散步。
爱运动的反而是她——网球、泰拳、攀岩、射箭样样都玩，每次拉那人一起，最后对方都只是坐在场边看着。
思绪被一个带笑的嗓音打断，“组织娱乐赛？好啊，趁着刚开学大家课业不重，不如学期初就组一个？”
鹿以知抬起头，柯观正侧过脸对方柠笑着提议。
方柠咽下一块牛排，思索着答：“嗯……这阵子可能排不过来，大概要到学期中。再过一个月就是部门团建了，地点还没定。”
“方老师，团建一般都干什么？给报销吗？”席雨拖着下巴问。
方柠失笑：“一般就是去S市周边玩一圈。去年是森林公园烧烤，前年是温泉度假村，还住了一晚。当然——是部门出钱。”
“是必须要去的吗？”另外一名新生迟疑道。
“团建只是让大家放松一下，当然不是必须去的！”方柠赶紧宽慰一下这位有点社恐的新生，顺手将自己好友拉出来挡枪，“咱们部门年年有人不去，比如我们鹿老师，三年来一次没参加过。”
鹿以知抿了一口咖啡，在心里暗暗说了句难喝。
她皱着眉头说：“没什么好去的。今年还是你负责？打算去哪里？”
“大家有什么建议吗？”方柠趁着饭还没上，先收集一下学生的想法。
“去海边！”屠映立刻提议，漠大背靠沙漠，她好久没看过海了。
“S市到处都是海，从学校开车出去半小时就有。”仇禾有点嫌弃地说道，继而眼神里充满期待的看着方柠，“方老师，海边度假别墅有没有可能！”
柯观笑了笑，接话道：“海边躺尸也不错啊。”
方柠假装捂了下包，笑着说：“哎呀，那咱们部门经费可要兜不住了。”
柯观拍拍自己学生的肩，半认真半调侃：“到时候会发问卷统计大家意向，你先填上去，看看方老师批不批。”
几句热闹的讨论后，话题自然转到下学期选课。得知仇禾、屠映、宁灵灵都要上鹿以知的统计课时，几人像发现战友似的，立刻加了联系方式，凑在一起小声交流。
“邢师姐当年上这门课都上到怀疑人生！你们俩是想不开吗？”宁灵灵压低声音，“我是鹿老师的学生，没办法……你们跑来自找苦吃？”
仇禾也是叫苦不迭：“你以为我们想吗！不瞒你说，这课是柯老师让我们上的……她亲手给我选上的！”
“按照鹿老师和我们导儿的关系，我都怕鹿老师死盯着我俩……”屠映悄声补了一句。
看到自己的学生和鹿以知的学生凑在一起，柯观勾了勾唇角，偏头提议：“鹿教授，要不要一起打网球？就当是娱乐赛前热身。我最近学了段时间，技术还可以。”
她知道鹿以知最爱运动，以前的自己死活不肯加入，分开后才开始一个个去尝试对方喜欢的运动。
却没料到，那人只是微微愣神，淡淡的回道：“我很久没打了，就算有娱乐赛也不会参加。”
柯观的笑容有些僵住。她千方百计的找了个理由拉近关系，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
“啊……那羽毛球呢？我也常打。对了，攀岩我也在练！在国外的时候常去学校攀岩馆，回S市我还没来得及探过店，鹿教授有什么推荐的岩馆吗？”
鹿以知避开她连珠炮似的问题，语气多了点嘲讽的意味：“我最近经常游泳，柯教授要加入吗？”
柯观小时候差点溺水，一直是旱鸭子。
果然，她支支吾吾的回绝：“啊，嗯……游泳我不太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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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方柠一向没什么架子，和几个学生在一旁也聊得热火朝天。
或许是上午帮忙拿过衣服，席雨并没有被鹿以知的冷意吓到，反而笑着调侃：“鹿老师，您上午那个回答好犀利啊，对决策模型看法真是一针见血。”
方柠的新生虽然有些社恐，却还是忍不住接话：“鹿老师和柯老师，真的是学术对手吗？”
屠映见两个新生都冲到吃瓜前线了，也大胆接腔：“学术对手？我看是宿敌吧。”
方柠也顺手补刀，带着点报复意味：“宿敌啊就是……？”
迎着好友杀人的目光，她紧急将段子的后半句咽回嘴里，调侃道：“我看她们斗嘴斗得挺开心的。”
顿时，桌上笑成一片，气氛很是暧昧。
仇禾忽然压低声音，兴奋地冲旁边说：“我跟你们讲，学校八卦论坛上早就有个‘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专门记录她俩互怼的事，楼层都快破千了。”
席雨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这么多人！”
仇禾带着一抹姨母笑回道：“当然，外校的也都过来围观了！”
“她们俩保真的！鹿老师可是把当年的分手邮件都甩出来了。”屠映也凑近了点，“那个贴子底下，现在还有人赌她们什么时候能吵到组CP复合。”
“啊？”席雨不小心惊呼出声，赶紧捂着嘴继续问：“分手邮件？！鹿老师和柯老师居然——”
“我把链接发群里。”屠映一脸“我懂你”的样子，低头将八卦论坛贴分享到她们刚刚创立的小群里。
方柠的新生悄声对宁灵灵说：“她们其实关系挺好的吧？来的时候，柯老师还特意帮鹿老师占座呢。”
“嗯——”几个人不约而同发出一阵意味深长地感叹，都忍不住往鹿以知和柯观的方向瞄。
鹿以知察觉到学生们的目光，眉头轻轻一皱，有些头大。
这顿饭之后，系里的小道消息恐怕又要多好几条了。
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观众”的热情——午餐会还没结束，系里几个群就已经沸腾了。
邮箱系统还在检修，各个实验室纷纷建立临时群聊，方便交流课程和工作。老师们和学生们开着聊天软件，一边办公，一边愉快摸鱼八卦。
此刻，本科生专业群、研究生群，甚至那种平时除了卖旧桌椅就没人说话的【青大二手家具群】，都在传同一张偷拍照。
照片里，鹿以知和柯观并肩坐在钟楼餐厅的长桌一角，低着头说着什么。拍摄距离很远，看不太清表情，但两人肩膀近得几乎贴在一起。
【青大心理学总群】
【大家快来看！“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楼主又更了！】
【第1025楼刚发的——‘午餐会现场，鹿教授当众拆柯教授台，柯教授面不改色，三分钟后肩并肩聊天，图见下。’】
【啊啊啊啊磕到了！学术内讧还是相爱相杀？在线等，挺急的。】
【这张图不错，我帮大家截成情头了！私戳领取哦~】
【你们不觉得吗？柯老师对着鹿老师，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梦一个保安室超绝不小心手滑，把餐厅的监控视频发出来！我想看全程互怼！】
【哈哈哈手滑梗过不去了！】
【原来这俩人**文互骂那么多年，其实是打情骂俏！】
【宿敌就是……宿敌啊！】
一顿饭吃完，鹿以知回到办公室，手机消息已经99 。
一个她学生时代就加的老课业群，正因为有人转了一条她和柯观的八卦贴，讨论得热火朝天。
她皱着眉翻了两条，冷着脸将群聊设为免打扰。
还有几条消息是方柠刚发给她的截图。本科生群里有人疯狂转“死对头教授”八卦贴的链接，研究生群在下注她和柯观什么时候能“正面刚”到组CP，还有人在统计“她们历史上的十佳互怼瞬间”。
更离谱的是，鹿安居然也给她发了好几条八卦贴的截图，还一本正经地问她：
【小宝，八卦论坛更新了，你是不是又怼小柯了？】
【顺便问一句，你在你们部门是科研机器的人设吗？？】
鹿以知揉了揉眉心，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种不务正业的八卦成了学生的茶余饭后。
更别提，那封惊为天人的“分手邮件”也被放到了论坛置顶，截图更是在各个群聊疯传。
另一边，柯观正坐在办公室，慢悠悠地刷着八卦论坛——自从入职第一天仇禾手滑把链接甩给她后，她就用小号收藏了所有跟鹿以知相关的帖子。
看到偷拍照时，她忍不住勾了勾唇，把图悄悄存了下来。
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有过这么近的距离。那时还是学生，算是地下情，现在反倒明目张胆了。
她点开朋友圈，顺手拍了一张咖啡杯的照片，配字——
【有人批判我的模型，至少说明她看过我的文章。做科研，最怕的就是没人关注你的研究。】
配图里，咖啡的倒影隐约映出一抹温柔的笑。
柯观发完朋友圈，心情颇好地继续改着双专业的计划书。
一口气干到下午三点多，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往鹿以知实验室的小厨房走去，打算翻出前天自己放进去的酸奶。
厨房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她走到冰箱前，下意识一拉门，门纹丝不动。
她愣了两秒，抬头一看，冰箱门上多了一把闪着冷光的电子锁。
柯观眯了眯眼，嘴角却慢慢勾起来。
鹿教授，倒还真是个小心眼的行动派。
不到两分钟，她就出现在对面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鹿以知没关门，闻声抬眼，语气淡淡的：“有事？”
“鹿教授，”柯观笑得礼貌又无辜，“你冰箱锁得可真严实。”
鹿以知语气平平，抛出那句应付所有人的话：“最近总有耗子偷用。”
“耗子？在暗示谁？”柯观挑眉。
“你自己心里没数？”清冷的嗓音充满了质问。
两人安静对视几秒。正好有几个新生参观教学楼，路过时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偷瞄打量。
柯观察觉到那几道八卦的视线，笑着往后退半步，抬眼瞥到她桌角那杯喝到一半的瓶装美式咖啡——熟悉的牌子，让她心里了然。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她笑意不减，转身离开。
下午五点半，天色微暗。柯观接到电话，临时约了晚饭。
等她开到停车场出口时，挡杆纹丝不动。
她这才想起，早上进来的时候，是鹿以知帮她扫的车牌，所以系统里根本没有她的驶入记录。
短暂的思考后，柯观只好调转车头，把车重新停回去，顺带看了眼隔壁车位——鹿以知的车正安静地呆着。
鹿以知正在看书，听到敲门声时眉头微微拧起：“又是谁？”
看到来人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柯教授，你一天到晚是有多爱往我这儿跑？”
“我出不去停车场。”柯观笑得温和，“需要你帮我扫车牌放行。”
鹿以知不想理她，起身绕过她往外走。柯观理所当然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外。
恰好楼外一群新生结束了一天的注册活动，正准备离开去吃饭。有人第一眼就瞄见她们并肩走在一起，立刻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
【新鲜出炉！鹿教授亲自送柯教授去停车场！】
【谁说是宿敌来着？这氛围感不对啊——】
不到半小时，这张照片就爬上了《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的热评区，热度再一次飙升。
鹿以知如法炮制，再次贴着柯观的车屁股，跟车冲了出去，而后一个利落掉头，准备再次入场。
柯观按下车窗，探出头笑道：“鹿教授还要回去？不吃饭吗？”
“我没你那么闲。”鹿以知冷冷甩下一句，留给柯观一道车尾灯。
鹿以知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审稿。
工作了不到一小时，聊天软件的提示音就没停过。
先是系里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同事在私人小群里艾特她：【@LYZ 鹿老师，你火了。】
后面直接甩了个八卦论坛链接，最新一条的标题格外刺眼。
【情侣共享一个车位？鹿教授帮柯教授扫车牌号！】
点进去，是一组高清连拍。
第一张，她跟柯观一前一后走出心理系的大楼。构图堪比娱乐记者偷拍，硬生生拍出“教授带女友下班”的既视感。
第二张，是她的车近乎擦着柯观的车尾冲出挡杆。
最后一张，则是不知哪位P图大神的“杰作”——给图片加了粉色滤镜，还在两辆车中间贴了红色爱心。
评论区已经彻底跑偏：
【速来看鹿教授全程护送柯教授去停车场！】
【青大工资这么低的吗？大学教授都需要共用一个停车证了？】
【哈哈哈哈楼上太不解风情了，这是人家XQL的情趣吧~】
【二位原地结婚吧！婚后缴税就是以家庭为单位，更能省钱了！】
【青大教职工车位一个学期两千，共享一年省下的钱够一个周末游了。】
手机震个不停，她刚无奈的把小群也加入免打扰，屏幕上方就弹出鹿安的消息：
【你们学校车位这么贵吗？需要跟小柯共同用一个？】
鹿以知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回过去一条消息。
【妈咪，你不是应该在去J市出差的路上吗？不要再看八卦贴了。】
过了三秒，又忍不住翻过来看了一眼，点了个收藏。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继续发酵。可偏偏，这火越烧越旺。
礼貌发问，有多少位朋友们在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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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刚点完菜，蓝惜迟就把手机推到柯观面前：“你们俩又在玩什么情趣游戏？”
“共享车位！哈哈哈哈哈，网友们太有才了。评论区已经替你俩算好了婚后税率。”她捂着嘴，笑得差点把汤喷出来。
柯观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悄悄把那张车尾加爱心的图片保存下来，转发给自己。
随后，她无奈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能不能别笑得这么放肆？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蓝惜迟接过纸巾，嘴上却没打算放过她：“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工资真这么低？连车位费都交不起？哈哈哈那你非要跑回国干什么？在漠大好歹你有独立车位哈哈哈哈哈……”
柯观扶额：“谣传！这都是谣传。我今天去的时候车牌扫不上，鹿以知说要帮我扫，谁知道是这么帮我进去的……”
“结果我晚上出来的时候，系统没我的记录，只能再让她放我出来。”她继续解释。
“咳咳。”蓝惜迟勉强压住笑，半开玩笑：“所以，鹿以知就是你之前喝多了天天拉着我聊、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位‘白月光’？”
“咳……什么白月光，前任而已。”柯观假装云淡风轻。
“嚯！”蓝惜迟放下勺子，眉梢一挑：“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喝醉的时候三句话不离她。”
“让我想想，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好心”的帮好友回忆黑历史，“喝多了抱着我家椅子嚎，‘Sicily，我要拔情绝爱了！她曾是我名为人生的课题，我每一篇论文目录里都有她的批注……没有她，我连引言都写不出来。你不懂，那种没有一个人任何踪迹的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你都忘啦？”说到最后，蓝惜迟笑得快岔气。
柯观尴尬的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当初她以为蓝惜迟和鹿以知绝对不会有交集，所以醉酒时说胡话没遮没掩。谁知道，蓝惜迟居然会在酒吧偶遇鹿以知。
……等等！偶遇？
柯观慢下思路，捕捉到一个念头：“你在酒吧……跟方柠？你是故意的？”
“咳！”蓝惜迟略显窘迫，但很快大方承认：“是啊，我故意去Second Door当兼职调酒师。”
柯观眯起眼，迅速将火力转移到对方身上：“你知道她们常去Second Door？”
“昂，我和老板很熟。”蓝惜迟一句带过，明显不想多说。
柯观沉浸在自己的推论里，没注意到，继续追问：“所以……有一次你喝完酒，说你有个念念不忘、技术很好的床伴，那个是方柠？！”
“两年前我去T国旅游的时候，你去酒店行政酒廊喝酒认识的那个？”她把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总算凑出了完整的故事。
被好友直白点破，哪怕蓝惜迟再不避讳讨论感情也有点脸红，低声提醒：“你小点声！这可是餐厅！”
“嗷嗷。”柯观压低声音，八卦不停，“居然是方柠？她怎么会来漠大？”
蓝惜迟还在记仇，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学教授。那几天我可没空聊天。”
“……”柯观无奈，回了一个同款白眼，“啊对对，嘴很忙是吧，没空聊天。”
她仔细推时间线：自己去T国，是两年前的十一月。正好赶上 AIPR 国际心理学大会——是心理学界最重要的年度盛会。那年她没投稿，心灰意冷，索性跑出去散心。
“方柠应该是去开会的，所以你们才在酒店遇上。”柯观得出结论。
蓝惜迟努力回忆，点头：“对！应该是开会。那几天HY酒店房间都爆满，大厅到处挂宣传牌。”
柯观忍不住翻个白眼，在心里腹诽着——这才想起来。
“开会……那你们那几天干什么了？”她刚想打探，话一出口就后悔，好友脸上瞬间泛红。
她忙改口：“我是说……方柠是自己来的？”
蓝惜迟学聪明了，直接答：“跟同事吧，但应该不是鹿以知。”
“嗯？”柯观疑惑。
蓝惜迟挑眉：“我记得她同事好像是残疾？还是受伤了，总之生活不便。吃饭、搬东西都是小柠……方柠过去帮她的。”
“哦……”柯观有些疑惑。残疾？系里好像没有这样的人。而且鹿以知肯定没有生活不能自理。
铃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蓝惜迟接起：“喂，小……咳，我在外面吃饭，你东西拿完了吗？嗯？饿了？要不过来吃点，我们等下再一起回去。行，我发你定位。”
放下电话，她一把把手机拍到柯观手里，毫不客气的说：“帮我发个定位，我不会用！”
“……”柯观慢条斯理地将聊天界面拿到眼前一看，勾起坏笑：“嚯，这几天你们天天在一起啊？”
蓝惜迟扬起下巴：“Yep。你呢？我特意给你车钥匙制造的机会，把握住了没？”
柯观挠了挠头，有些苦恼的说：“在她家和她妈咪家各住了一晚。”
“什么意思？就，睡觉？Sleep？”蓝惜迟难以置信道。
“啊，是。”
“你MBTI是REST吧？”
“……你少冲点浪吧。”柯观无语。
“冲浪是什么？”蓝惜迟对于中文梗一概不知。
“就是上网。”柯观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蓝惜迟不再理会她，叫服务生又加了几道方柠爱吃的菜。
“啧啧啧。”柯观双手抱胸，继续八卦：“你来S市就为了找她？还回去吗？”
“嗯……是为了她。什么时候回去……还不知道。”蓝惜迟点了点头，有点含糊的答。
不久，方柠拎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进门。
柯观八卦和打探的意味十足：“方老师……搬家呢？”
“衣服送出去干洗了而已。”方柠张口就来。
“哦——”柯观不信，刚要追问就被打断。
“你跟我们鹿老师，到底什么情况？我都快被学生和同事问疯了。”方柠皱眉，“共享车位这个梗快赶上分手邮件的热度了。本校外校学生都在八卦，我们系算是彻底出名了。”
柯观心虚：“呃……现在，没什么情况吧。”
“？没什么情况？按照八卦贴的发展，你们孩子都该有了！”方柠气笑。
“现在就是普通朋友，以前的关系……你们也都知道了。”柯观被说得有些不自在。
方柠一脸不悦，语气冷下去几分，不留情面地回道：“普通朋友？既然分手了，就该好好做普通同事，安安分分，别整这些暧昧不清的。”
柯观被戳得有点心虚，连忙岔开话题：“……本来就是普通同事。说我之前，你们呢？这几天一起住酒店，又算什么？”
“算我们给S市旅游业贡献GDP。”蓝惜迟笑着打岔，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方柠白眼：“你管好你自己。”
三个人闷头吃了一阵，柯观先行离开，开车回学校取包。
她把车缓缓驶到校门口，眼睛死死盯住入口处的电子屏幕。
这次她的车牌号又能识别了。按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小失落，她把车停回顶层。
鹿以知的车依旧老老实实待在原位。
她还没走？把这个念头按回去，柯观告诉自己别多想，转身下楼散步消食。
跟几位返聘回来的老太太溜达了几个来回，正准备回去拿了包就走，转角处一辆蓝色跑车“轰隆”一下窜过去。
其中一位年近九十的老教授拍了拍胸口，被吓了一跳：“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啊，在学校里开车还这么快！我得去找小仇要点精神损失费了……这校园里啊……”
她盯着远去的尾灯没接话，看了眼表——晚上九点一刻，鹿以知才走？
……小橘不得饿死？
从停车场一出来，鹿以知带着一肚子烦躁猛踩油门。
路过几个行人后，她才想起这是校内，连忙松了松油门，随手开了音乐换换心情。
还没推开家门，焦急的猫叫声就隔着沉重的防盗门传了出来。
门一开，小橘着急扑上来，一边“喵喵”叫一边蹭她的腿。鹿以知带着点歉意摸了摸猫头，安抚：“乖乖，小橘，今天回来晚了点嗷……下次我给你远程放粮，好不好，宝宝？”
“哎——好了，你别在我脚下，我去给你开罐头。”差点被紧贴的小橘绊个趔趄的鹿以知，无奈地用小腿轻轻把它踢开，转身去厨房。
小橘是真的饿了，呼噜呼噜干掉半罐鸡肉罐头，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瞅向沙发上打开电脑的主人——此刻正皱着眉头回消息。
一分钟前，院长的头像在对话框里闪了几下。
点开一看，一个熟悉的八卦贴链接顶着院长的荷花头像躺在对话框里，她登时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仇院：鹿老师，这个帖子你看过没有？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一趟，聊一下。】
她正琢磨怎么回，第二条消息又蹦了出来，话题飞快一拐：
【仇院：对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咱们部门的团建活动了，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她将手放在键盘上，正要敲下一行字，第三条信息又过来了。
这次，院长甩来一张截图，上面是评论区的一句话：
【青大心理学系的论坛比八点档还精彩。】
鹿以知发愁的捏了捏眉骨，忽然想起那日座谈会上，她刚向柯观抛出一个犀利问题，院长便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那时她还不明所以，现在回头看，分明就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明天到底是批评教育，还是看戏吃瓜？
半晌，她只回了个“明早见”，然后果断合上电脑。
第21章 第 21 章
仇院长家中。
电脑屏幕正亮着，窗口里是她和鹿以知的对话，看起来是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口吻。
而另一只手，却在手机上熟练地滑动，登录小号点开论坛。
“叮——”新帖推送。
【观鹿热点总结：座谈会打情骂俏、分手邮件自爆、共享车位撒狗粮】
院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迅速收藏，随后又顺手点进小土豆推荐的笔记。
【海边篝火BBQ攻略｜适合团建】——收藏。
【市郊温泉一日游｜cp氛围拉满】——收藏。
收藏夹，“青大团建”，里又多了三个小五角星。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还工作呢？笑什么？”
妻子江荷端着一碗水果走过来，挑眉盯着她手机：“不会又在看你们学生编的那些帖子吧？”
院长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赶紧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咳，怎么可能！那都是学生们胡闹，不务正业。”
“得了吧。”江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吟吟道，“你不光看，还点收藏。你这人，最爱看别人热闹。小禾都快要崩溃了，她跑去漠大就是为了不在你眼皮底下上学，结果兜兜转转，她导师把实验室搬回来，还是躲不过你。你看看她那表情，每天比八卦贴评论区还精彩。”
院长被戳中小心思，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小孩的选择，我们要尊重。”
“尊重？”江荷毫不客气地戳穿，“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说，小禾每天都能在走廊里看到你，已经满脸写着‘救救我’了？”
院长清了清嗓子，看似一本正经，却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伸手把人揽过来：“行了行了，你少说点。大晚上的，我工作完了，咱们……”
……
翌日清晨。
院长拎着自己用备菜和洗碗换取的爱妻便当，哼着小曲儿走进心理系的大楼。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用电脑刷着小土豆，“这个也不错！收藏一下，到时候发给方柠。”
【S市两日游｜从草原到沙漠！骑马看星河】——收藏。
门口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院长条件反射般按下键盘，不慌不忙地将旅游攻略页面切回到学校系统。
“仇院。”鹿以知依旧是一身干练的米色小西装，抱着电脑走了进来，神情沉稳。
“嗯。”院长抬眼，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语气也保持着一贯的威严。她冲沙发处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落座。
鹿以知脚步顿了一瞬，仍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安静等候。
“鹿老师，最近你可是挺火的啊。”院长随意开了个头，手指在鼠标上不动声色地滑了滑。
“是吗？我不太清楚。”鹿以知冷静回道。
“没有吗？我怎么一打开学校论坛，满屏都是你的新闻。”院长嘴角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反问回去。
鹿以知干笑了一声，故作轻松地回：“啊，没有吧……您还看学校论坛呢？”
“下班后随便放松看看嘛。”院长把玩着桌上的钢笔，语气平缓，“顺便了解一下学生的生活状态。”
“院长还挺操心孩子们呢。”鹿以知不接招。
鹿以知沉着冷静，一句话就把路堵死。院长挑了下眉毛，心里暗暗咋舌：这小孩，还挺沉得住气。
不过她也没打算就此收手，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说起来，柯教授也算是我们难得的青年才俊，学术上敢想敢做。年轻人嘛，性子直一点也没坏处。”
鹿以知微微抬眸，心口一顿，这话好像是在点她呢……？
“我啊，平时院里的事情管得多，但教职工的私人生活，我从不干涉。”院长话锋一转，半开玩笑道，“你们要是有点什么，我也乐见其成。只是别让学生们看笑话就行。”
鹿以知脸上仍旧维持镇定，心里却划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院长这番话，听着像是警示，却带了点默许甚至撮合的意味。
她压下心绪，淡淡道：“……院长想多了。”
见她不接招，院长索性放弃拐弯抹角，直白的问：“那你和柯观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鹿以知沉默了片刻，眼神落在茶几上，轻声吐出几个字：“……我也不清楚。”
院长愣了愣，暗暗叹口气。
这两人的旧事，她心里清楚得很。虽然从未公开，但当年的亲密大家都看在眼里。
后来柯观要离开，刁教授当时好说歹说，还专门跑来办公室找她，希望能给柯观一个更高的待遇——口口声声说“人才难得”、“年轻学者要留住”。她心里门儿清，应下刁教授不过是幌子，真正让她松口的，是鹿以知。
她想着，留住柯观，也许就能把鹿以知一并拴在学校，让两人携手合作、互相成全。
谁料到，需要留住的不是鹿以知，反倒是柯观干脆的甩手走人，还在学术上和鹿以知针锋相对。那时候她只当没看见。可如今，年轻时的旧账和现在的暗流，统统被学生们翻出来当成八卦谈资。
“行。”院长心底的八卦火苗烧得更旺，却也知道当面套不出什么，索性面色一沉，声音拔高几度：“鹿老师，咱们学校一向尊重教职工的私人生活，谈恋爱没问题，我从来不会管。”
话锋一转，语气顿时严厉起来：“但——暧昧不清的关系传得到处都是，成了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影响就太差了！”
鹿以知神情微微一紧，下意识低头：“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学生们会传成这样。”
院长哼了一声，又补一刀：“青大注重科研氛围，提倡学术自由、理性讨论。可你们这点私人恩怨，被说得沸沸扬扬，对学校形象都有影响。”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问：“还有上次的分手邮件。你那一封孩子气的邮件——是在撇清关系？还是在澄清关系？”
“我真的只是手滑……”鹿以知忍不住辩解，声音放低，“当时第一时间就找过IT了，她们说系统不能撤回。”
院长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哦？只是手滑？你这是把学校邮箱当表白墙一样用，全院师生看得一清二楚，这影响能好么？”
鹿以知张了张嘴，无从辩驳，只能重复道：“真的是意外……”
院长见她这副百口莫辩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这孩子，一提到柯观就变得这么实诚。
嘴上还要装腔作势，继续把火往上拱：“你要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学生们的茶余饭后。学校高层昨天还开会点名说到咱们学院，提醒我们注意教师队伍的公众形象。你知道我脸上有多没面儿吗？”
鹿以知眉头隆起，却依旧镇定：“我明白，确实是我的问题。”
院长干脆拍了下桌面，加码到底：“你别觉得这是小事！学术自由是一回事，但师生们整天拿你们的绯闻开玩笑，那是对学校风气的破坏！再闹大，校领导问责下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鹿以知不急不缓：“责任在我，不会牵连学院。”
院长险些破功，低头端起咖啡掩饰，心底腹诽：这人怎么就不着急啊？倒是门外那位，估摸着已经炸毛了。
门外，柯观正屏息站在门缝旁。
原本，她只是顺嘴听仇禾说了句：“仇院办公室有人呢，好像是鹿老师。不知道她们要聊多久，我还没拿妈妈的爱心便当呢。”
她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跑到门口。本想悄悄看一眼就走，偏偏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反复提起。
走廊隔音一向不好，“影响就太差了”“校领导”“问责”几个字清清楚楚钻进耳朵。
柯观脸色一变，胸口涌上一股压不住的火气。她攥紧拳头，没多犹豫便推门而入——
“仇院！这件事跟鹿以知没有关系，责任在我！”
猝不及防的声音闯入，院长手里正要送到嘴边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鹿以知抬头，眉心轻轻一拧，整个人怔住。
柯观几乎是踹开门闯进来的，眼神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站在鹿以知面前像一面盾，语速飞快：“院里要处分就处分我！是我没注意场合，是我让学生们有了误会，跟鹿以知一点关系都没有！”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院长：“……”
鹿以知：“……”
鹿以知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她甚至觉得，这人傻得可笑，却又感到心口发烫。
可柯观还没完，气势汹汹继续道：“以后我会注意和同事保持分寸，不会再让学生们把注意力放在老师之间的绯闻上！”
这话一出，气氛忽然有些微妙地凝固住。
鹿以知的心，像被人冷不丁捏了一下。
她原以为这些天的靠近，是别有深意，甚至可能是对方在试图修复关系……可现在，柯观这番话，分明是在撇清关系。
她脸色倏地沉下来，眸里是压抑不住的冷意。
院长看在眼里，差点没笑出声来——啧，这下戏比她预期的还好看。
她其实早就透过门缝瞥见了人影，至于是谁，不言而喻。她故意抬高分量、搬出校方的名头，就是想打探、敲打二人关系。没错，门外的人沉不住气了，只是她也没料到，这出戏居然能演到这种地步。
然而透过大开的门，她很快发现走廊里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柯观刚才气急之下声调过高，话几乎全被围观人群听了去。
院长心里一沉：糟糕，这回是玩脱了。
鹿以知缓缓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她的声音克制，话意却锋利：“那我们项目上，也没有合作共事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从人群里穿过，利落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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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走廊上的学生们一时间安静得出奇，片刻后，才有人忍不住小声惊呼：
“我靠，这气氛也太修罗场了吧……”
“完了完了，我感觉要拆伙！双专业项目是不是要黄了？”
“呸，你就关心课程？这分明是修罗场文学！赶紧发帖啊！”
几个手快的学生已经悄悄点开了论坛，手指飞快敲字：【震惊！K教授为L教授怒怼院长，随即当场撇清关系！】标题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围观。
办公室内的空气，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柯观还停在原地，心口的火气退了一半，换成茫然和懊悔。她咬住唇，忽然意识到，自己本想护着鹿以知，却偏偏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院长端着咖啡，抬眸望去，似笑非笑地看她：“柯老师，你这英雌救美的方式，可真特别。”
柯观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没接话。
走廊里学生们的低声议论还在持续，院长暗暗叹气，心里半忧半喜：这下绯闻是辟谣了，不合倒成事实了。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的八卦怕是又要爆了。
……
《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2(1)
【题目：K教授为爱怒怼院长， L教授却当场斩断联系！】
【作者：匿名院士 | 脑与八卦科学研究所】
【DOI: 10.1010/gossip.20250822.0003】
【引言】：修罗场再现！今日中午，仇院长办公室，惊现K教授怒怼上级的“英雌救美”现场。然而——美没救成，反被L教授当众斩断交集。此番交锋，堪称本学期八卦名场面No.1。
【关键词】：为爱犯上、正面对峙、划清界限、修罗场文学、真情还是表演？
L教授被院长当场批评，神情冷静克制；K教授怒气冲冲闯入办公室，揽下所有责任，台词斩钉截铁。众学生屏息围观，以为将见证一场师师之间的热血告白。
结果——L教授只留下一句冷冷的“没有合作的必要”，转身离去。
结尾处，还附上了一张鹿以知拨开人群离开的背影，黑白滤镜，配文：【诀别】。
【结论】：死对头教授，爱恨交织，修罗场全面升级。
仇禾刷着最新的“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嘴巴惊得都合不上。
她快步走到屠映和池芮身边，将手机怼到她们面前：“这是什么？！柯导儿是不是疯了啊！”
屠映和池芮双双凑过去，一边读一边瞪大了眼睛，还不等二人发表评价，从实验室外面冲进来一个人。
宁灵灵同样握着手机，一脸错愕：“你们看到了吗？！我刚刚就在现场！天啊，柯老师太刚了吧……”
“评论区都炸了！”屠映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一条一条翻看着，“‘真是死对头教授啊！’‘K教授硬刚院长，随后又划清界限！’‘这到底是相爱还是相杀？’”
“‘L教授转身向大海走去——’好家伙，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仇禾也跟着念了一条，彻底将拿便当的事情抛到脑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柯观黑着一张脸走进来。视线扫到宁灵灵的时候，冰冷的气息溢出。
宁灵灵打了个哆嗦，发誓再也不相信网上关于柯教授的“温润谦和”评价。
她硬挤出一个笑容，脚底抹油赶紧开溜：“柯老师好！柯老师再见！”
柯观看着明显没在工作的三人，冷声道：“很闲吗？屠映，让你改的那篇论文明天之前交给我。仇禾，下周就开学了，你的实验网站搭好了吗？开学就可以开始招被试，抓紧时间，下周三我就要看到第一波测试数据。”
“池芮，十一月份AIPR你的投稿已经过了，海报做了吗？让你再补一半数据进度怎么样了？你跟仇禾一起，开学就开始收数据。”
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点头，而后乖乖坐回工位，装模作样地打开电脑。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鼠标“哒哒”的点击声。
那头的宁灵灵刚从柯观实验室出来，就撞见鹿以知抱着一摞厚厚的复印件走过来。
“你在楼里乱窜什么？”鹿以知眉心紧蹙，声音冰凉到极致。
“啊？鹿老师好！我……我去隔壁实验室借个订书针！”宁灵灵赶紧找了个借口，眼神乱飘，而后为了掩饰心虚，干脆先发制人：“鹿老师！您拿的这一摞是什么？我帮您拿？”
“嗯。”鹿以知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一大摞资料悉数塞到她怀里，语气淡漠的交待着：“这是下周一贝叶斯统计课开课前要阅读的课本第一章。考虑到刚开学，大家还来不及把课本买齐，我印出来一份。邮箱周末才能修好，不好通知大家，你去把这个发下去。”
“好的鹿老师！”宁灵灵抱着沉重的资料，几乎快被压弯腰，心里生无可恋，却又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转身。
谁料一转身，正好又撞进了柯观的视线。
“鹿教授的学生很喜欢往我实验室跑吗？”柯观语气森冷，眼神锋锐，像是下一秒就能把宁灵灵钉在原地。
宁灵灵吓得一个激灵，恨不得当场离开。可惜怀里抱着大半摞纸，只能僵硬地笑笑，试图消失在空气里。
鹿以知却神情不变，只冷冷回了一句：“柯教授未免想多了，只是让学生将统计课的资料发下去而已。”
语气冷静，态度也疏离得像隔了一整片海。说完，她便不再看她，径直转身离去。
走廊的灯光正好打在她的背影上，笔直，冷硬，仿佛隔绝了所有靠近的可能。
柯观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收紧成拳，喉咙里堵着什么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宁灵灵往柯观实验室丢下一摞资料后，几乎是小跑着逃进走廊，心脏狂跳，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俩教授是真的冷战了。
……
“咚咚——”
“请进。”院长一脸不悦，盯着电脑屏幕，声音沉闷。
“妈咪。”仇禾小心翼翼探头进来。
“小仇啊，你妈妈给你带的便当在这儿。正好到饭点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院长知道女儿平时最怕别人觉得她“靠关系”，从不愿在学校表现得和自己亲近。没想到，仇禾竟点点头，小鸡啄米似地把便当拎过来，直接在茶几打开。
“哎，今天怎么突然想跟妈咪一起吃饭？”院长余光打量着女儿，手上还在键盘上敲着。
仇禾咬着吸管，哀嚎：“我们实验室氛围太低沉了……我来您这儿避避风头。柯导……柯老师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把我们全都训了一遍。”
院长挑了挑眉：“今天上午的事……学生之间是不是都传开了？”
仇禾抬头，措辞谨慎：“嗯……算是吧。论坛八卦板块，几乎全是。”
“唉——”院长关上电脑，走过来陪她一起吃饭，心头烦闷。
这一下午，她的电话就没断过，临时又被拉去开短会，硬生生被校领导点名批评。老师之间的八卦本来只是茶余饭后，顶多搅动一下论坛，可今天那一幕，偏偏发生在她的办公室，闹得满校皆知，鹿以知和柯观不合的传闻愈演愈烈。
头痛了一整个下午，她索性把开车的活交给仇禾，自己一路在副驾琢磨补救的法子。
回到家，她瘫在书房的转椅里，整个人转来转去，像一只陀螺。
“怎么了？再转下去，我都要看晕了。”江荷一边给花浇水，一边瞥她。
院长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江荷听完，冷冷数落：“你就知道凑热闹。这下好了，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我这不是想试探一下鹿以知的态度吗？”院长委屈辩解。
江荷摇头：“你就是太八卦，爱管闲事。你这样不仅把鹿以知和柯观搞得尴尬，连学生心里也乱。”
院长硬撑：“我是推她们一把，顺便维护学院氛围！”
江荷冷笑：“维护？你分明就是看热闹，一点院长的担当都没有。”
院长火气被挑起，嚷道：“我没担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上面都点名让我处理！跟你说真是白费，一点建设性意见都没有！”
“好啊，仇小花，以后工作上的破事你也别跟我说，别找我想办法。”江荷扔下这句，头也不回地关上工作室的门，砰地一声，震得书房门框都颤了颤。
正好健身回来的仇禾一进门，就感受到家里空气古怪。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眼客厅，发现空无一人。再走到书房，就见自家妈咪气鼓鼓地盯着屏幕，疯狂刷新小土豆。
“妈咪？”她小声喊。
“回来了。”院长没抬头。
“妈咪和妈妈又吵架了？”仇禾见怪不怪。
“哼！是她胡说，我才懒得理她！”
院长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把桌上的削好切块的水果一推：“仇禾！去，把这个端给你妈——让她学学什么叫求和！”
仇禾哀嚎：“妈咪，您俩能不能别每次吵架都让我充当‘和事佬’？上次还逼我穿那件写着大大Σ符号的校庆T恤去敲门，我同学都以为我在做行为艺术。”
院长哼了一声，毫不脸红：“那不是正好嘛，求和，合家团圆。”
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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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接下来的几天，鹿以知和柯观都没有再去学校办公。
一晃，便到了周一开学的日子。
鹿以知的统计课排在早九点，虽然比不上初高中痛苦的早八，但对博士生们来说也差不多是酷刑。
仇禾、屠映、池芮、宁灵灵、田叶五个人踩着点冲进教室，扫了一圈已经坐满的座位，最后只好认命地挤到第一排。
博士生的课人不多，教室也不大，坐在第一排几乎和鹿以知面对面。
讲台上的人一身黑色衬衫西裤，无框眼镜反射着冷光，神情冷峻，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气场。
按照规定，新教师入职必须旁听学院课程、写听课报告。院长分派给柯观的任务里，就有鹿以知的统计课。
于是，她抱着电脑姗姗来迟，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讲台侧面。
鹿以知瞥了她一眼，冷淡地提醒：“我的课，大家尽量不要迟到——包括旁听的老师们。”
她声音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大屏幕上已经放出了大纲，学生们纷纷低头掏出电脑，一边对应查看，一边顺便准备摸鱼。
“今天第一节课，我们先过一下教学大纲，然后进入第一章节。”
结果，等鹿以知一口气把所有要求抛出来时，仇禾已经生无可恋地打开了群聊“贝叶斯受害者联盟”。
【球小球：救命！鹿老师也太严格了吧……闭卷考试、每周一次作业、两周一次小测验！这还让不让人活？】
【零点零一：虽然邢师姐早给我打过预防针了，但这也太难了吧……】
【叮铃铃：每节课都记考勤？除病假外，整个学期只能缺一次课？！！我本科毕业以后就再没被记过考勤！】
【TY：我宣布，柯老师要对这门课负全责……要不是她惹了鹿老师，我们哪有这待遇。】
【池子将群名修改为“观鹿受害者联盟”】
【球小球：哈哈哈哈，池师姐改得对！实名害人！】
三十分钟过去，鹿以知将长达十页的大纲过完。
底下的学生心里已经是一片哀嚎。
柯观表面上正襟危坐，实际上却频频举手，以“帮学生确认”为由，变相给鹿以知找茬。
“鹿教授，确认一下，考试是闭卷、线下的吧？那么，是单元考试还是累积的？”
鹿以知冷冷瞥了她一眼：“我们只是过大纲，不耽误课堂时间。具体要求请大家课后仔细阅读。”
紧接着，她晃了晃手中的试卷：“上周发下去的课件资料，是我们课本的第一章，相信大家已经读过了。这是第一份测验，只有五道题，15分钟，开始吧。”
群聊里的孩子们只来得及敲下一连串“救命”，便纷纷关上电脑，接过试卷。
“池芮……接我根笔！”屠映扫了一眼第一题，刚要作答，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带了电脑。
“哦，没有。”池芮眼都不抬地丢下这么一句。
屠映无奈，抬头便见鹿以知冷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往桌上不轻不重地甩下一只钢笔。
“！！谢谢鹿老师！”屠映赶紧抓起笔，故作认真的埋头答题。
收起测验卷后，鹿以知开始不紧不慢地讲解第一章内容。
柯观则继续打着“为学生着想”的旗号，频频插话：
“在座的基本都是博一博二的新生，还是需要复习一下统计基础定义吧？比如说，样本方差和总体方差的区别，鹿教授是不是该再解释一遍？”
鹿以知指尖在讲台上轻轻敲了两下，眉心难以察觉地拧起，冷声回道：“这些基础理论，本科阶段都学过了。难道我还要带着复习假设检验和 p值？要不要再给大家解释一遍，p值是不是实验显著性的标准？”
柯观憋笑，补刀似的说道：“也是，p值小于0.05才算有统计意义，这件事，鹿教授最清楚不过了吧。”
课堂继续，她的问题就没停过：
“鹿教授，这里能不能再展开一下？”
“如果数据规模更大，还能用这个推导吗？”
学生们心照不宣：这两位教授果然水火不容。
一堂课下来，坐在前排的五个人苦不堪言。跟鹿以知面对面，脊背绷得笔直，笔记写得飞快，完全没精力摸鱼。
“大家如果有问题，多看看课本。还不懂，我的答疑时间写在大纲里了。”鹿以知的语气透出几分不耐烦。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邮箱系统已经恢复，后续沟通会在学校网站和邮箱系统同步进行。”
“哎呀——终于下课了！”仇禾第一个冲出教室，到了门口才转身跟屠映感叹。
“救命啊！坐第一排也太难了。”宁灵灵跟过来，小声吐槽。
屠映摇摇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鹿以知的笔，惊呼一声：“哎呀！我还拿着鹿老师的笔……”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正收拾东西的鹿以知，顿时打了个寒战，把笔塞到宁灵灵手里，语气谄媚：“哎——灵灵啊，帮我把这个笔还给你们鹿老师呗。”
不等宁灵灵拒绝，柯观正好路过，顺手把那支笔收走：“给我吧。”
说完，她举着自己写好的听课报告，径直去了院长办公室。
……
院长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份报告。
与课堂上柯观频频挑衅的态度截然不同，纸面上的她条理分明，字字夸赞鹿以知授课思路清晰、逻辑严谨、教学极有张力，末尾甚至写下了一句“受益良多”。
她挑眉，视线又落到另一份入职评审意见书上。柯观的入职投票中，唯有鹿以知打了“5分”，硬是把平均分从4.0拉到4.17。
“啧，还是放不下啊。”院长心里暗暗咋舌，忍不住笑了。
然而现实里，二人之间的冷淡与针锋相对并不仅限于课堂。
自那堂旁听课之后，柯观再没出现在鹿以知的课堂上，两人课下也同样零交流。整整两个星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种冷淡不止教授们看在眼里，学生们也都瞧在眼里。
午餐会的场合最容易让学生看戏。学院每周一次的“学术午餐会”，惯例是请一位老师演讲分享研究，大家一边听报告一边吃披萨。
那天报告人是外系来的访问学者，内容平平，大家兴致不高，注意力全在桌边的“小动作”。
柯观和鹿以知不约而同走到披萨盒前。柯观随手拿起那块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香肠披萨，鹿以知眼角一扫，手腕微顿，最终伸手去拿了最普通的玛格丽塔。
学生们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观鹿受害者联盟”群顿时炸开。
【TY：哈哈哈哈，鹿老师为了不跟柯老师同款，宁愿吃清水玛格丽塔！】
【叮铃铃：细节控！这冷战氛围我能嗑三年！】
更绝的是，会议结束时，鹿以知绕了一大圈，偏不从柯观那一侧下座，愣是挤过一排博士生才走出去。
【球小球：我的天，鹿老师宁愿人挤人，也不从柯老师旁边过！】
【池子：观鹿冷战·午餐会特别篇上线！】
几天后，戏码再升级。
鹿以知实验室的打印机突然没纸，她拿着电脑走出门，远远就看见柯观正靠在走廊的打印机旁，低头刷手机。
她脚步微顿，面无表情，随即转身上楼，绕到楼上的另一个打印机。
不到半小时，八卦群又多了一条实锤：
【零点零一：鹿老师今天直接换楼层避开柯老师！】
【池子：物理回避×2，冷战坐实！】
一来二去，这份“刻意的陌生”在学生间越传越广。教授们明面上公事公办，私下的回避与针锋相对，可比任何八卦都更精彩。
这种火药味，还会被不知情的外人无意中火上浇油。
座谈会的自由交流环节里，一个热情的新生凑到柯观身边，兴奋地说：“柯老师，您刚才提到的那个研究思路，我在本科就特别喜欢！我一直觉得这个模型非常有启发性，逻辑也很严谨——”
柯观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回应，那学生越说越激动：“对，就是鹿老师提出的GM模型！我论文里还引用过呢，真的特别佩服她的思路！”
空气瞬间安静到可怕。
柯观笑意不变，慢悠悠抬手抿了口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学生察觉不对，整个人尴尬得恨不得钻进投影仪里。
“观鹿受害者联盟”群聊里，八卦再次升级。
【叮铃铃：姐妹们！座谈会再现冥场面！有人在柯老师面前大夸鹿老师！】
【TY：救命，这比冷战还要刺激！】
【球小球：冰火两重天，名场面＋1！】
紧接着，让风波发酵成“笑料”的，是一桩极不体面的“厕所事件”。
青大教师楼的卫生间向来有口碑：干净得像自习室，马桶坐垫纸、卫生巾、卫生棉条一应俱全，隔间里还贴心放着一些杂志当厕所读物。
三楼南边那间，正好离鹿以知办公室最近，平时多是周围的老师在用。
这天中午，仇禾刚和导师开完会，从旁边厕所出来时表情复杂：
【球小球：姐妹们，我在三楼厕所的读物架上，看到一摞打印稿。居然是柯老师的稿件，左上角订着，首页还写着“revision”。】
【零点零一：？？厕所读物是柯老师的论文稿件？】
【叮铃铃：细节补充！我也去看了……边上贴了两张蓝色小便签，应该是批注标记。】
【TY：南边那个厕所离哪两位办公室最近，你们心里没点数？】
几人的发现，很快被贡献进了八卦贴——【观鹿冷战·厕纸特别篇上线】
帖子很快爬上论坛热榜。立刻有人一本正经开楼：《理性讨论：L教授把K教授稿子放进厕所读物，是不是用学术示（调）好（情）？》
底下一条神回复点赞过千：
【她放的是柯观那篇后来被撤稿的。别想多了，这是学术版扯头花。】
众人一瞬间懂了：冷战升级版——论学术羞辱的优雅打开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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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叮——”
正在埋头写代码的柯观，电脑右下角的邮箱软件多了个红点。她点开一看，是院长发来的邮件。
【柯老师，下午有空来我办公室一趟。
-仇小花】
她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几秒，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
这么多年了，每次看到院长邮件的落款大大方方写着“仇小花”，她还是想笑。
按下笑意，她飞快敲下几个字回过去：
【柯观：好的，三点过去。】
说完，她继续低头把手里的代码修完，把模型挂在那里运行，才起身往走廊尽头走去。
进门时，院长正低头看表，啪地一下按下键盘“发送”。
【仇小花：三点半过来吧。】
“嗖——”邮件提示音响起。
她抬头，刚好对上柯观笑意盈盈的脸。后者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语气轻快地问：“院长下午好啊，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院长眯了眯眼，先寒暄了几句，才悠悠转进正题，“柯老师啊，那天的‘英雌救美’，影响可不太好。话说得太冲了，外面那么多老师学生都在场，难看啊。”
柯观面上依旧带笑，语气带了点悔意：“嗯，是，我反思过好几次了。这不，最近我都很少来学校办公嘛，在学校也尽量和同事保持分寸。”
“保持分寸是好事，”院长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手指还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可你避着鹿老师，在别人眼里呢？就成了你们针锋相对。学生们在传，老师们和领导们也在看。风声，依旧不好。”
柯观点头，眼神认真，嘴上却只说了句：“嗯，您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
院长心里叹气：这孩子啊，到底是真听懂了，还是装模作样？
她打量了柯观一番，换了个话题，语调听似随意，实际暗暗试探：“过两周就是部门团建了，我和方老师挑了几个地点，她今天会发问卷统计。你呢，得积极参加。对地点有什么想法吗？”
话音落下，她顺手转动显示器，把方柠刚编辑好的页面亮出来。
【心理系团建地点意见统计
A. 温泉度假酒店
B. 海边沙滩BBQ
C. 青上草原
D. 其他（请填写）
欢迎老师和同学们积极提出可行的地点！】
柯观凑过去，看了一眼，下意识小声嘀咕：“海边BBQ啊……是不是油烟有点大？”
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替谁考虑。鹿以知有洁癖，最讨厌油烟味。
她暗自摇摇头，自嘲般地想：开什么玩笑，她这三年都没参加过团建，我操哪门子心呢。
“不过也还好啦，海风大，有点油烟也会吹散。”柯观又自己圆回来。她眼神在屏幕上几个选项来回停顿，“嗯……草原也不错啊，天天看电脑，换换绿色对眼睛好。”
“哦，泡温泉也挺好，休闲养生，对身体放松。”她忽然又想起鹿以知偏头痛的毛病，温泉应该对缓解压力很有用吧。
院长看着她自说自话，差点没笑出声。她忍得辛苦，硬是把姨母笑压在心底。
“那柯老师呢，到底更倾向哪一个？”院长故作正经追问。
柯观被点回神，再三告诫自己：别想太多，鹿以知肯定不会去的。
于是她定了定神，说：“那我就投草原一票吧。等下午方老师把问卷发出来，我再填上。”
“行，草原也不错。”院长轻描淡写地点头，心里却微微叹息——小土豆上刷到的旅游攻略，明明写着“温泉一日游，cp氛围拉满”呢。
空气安静了几秒。柯观见她不说话，正想起身：“那您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
“啊！有的有的！”院长眼角瞥了一眼腕表，猛地打断，急忙扯了个由头，“对了，我老婆刚买了点龙井，要不要尝尝？”
柯观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又在卖什么关子？
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顺水推舟：“好啊，那我去接水烧一下？”
“别别别。”院长好像生怕她跑掉，刷地站起身，提起烧水壶往外走，嘴里丢下一句：“我去就行，你坐着。”
没半分钟，院长拎着空空的壶回来了，神色若无其事，把壶放桌上：“坏了，烧不动了。来，鹿老师，你也坐。”
鹿以知推门而入，站在门边没动。
院长一脸笑眯眯地坐回椅子上，装作随意道：“坐啊，鹿老师，往这边一点。”
鹿以知抿了下唇，缓慢在沙发最远端落座。柯观占据靠门的一角，她的“最远端”，反倒是离院长最近的位置。
这一坐，柯观抬眼望着院长，视线刚好落到鹿以知的侧脸。
这两周，她除了必要会议几乎没在学校出现。午餐会、研讨会撞过几次，其余时候只用冷冰冰的邮件沟通。
可眼下，她只一眼，就察觉出对方的变化：瘦了些，黑眼圈也重了，遮瑕下依旧明显。为了掩盖憔悴，妆容比平日更重些，却越发显得苍白而清冷。
那冷淡的美感，让人移不开眼。
柯观看似在等院长开口，心思却早飘远。仅仅一瞬，她觉得这两周的冷战，自己先破了功。
当然，或许只是她单方面的——因为鹿以知，自始至终没朝她看过一眼。
院长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的关心道：“鹿老师的课开课两周了，学生们的反应怎么样啊？这学期课程排得少，所以选你课的学生比往年都多。”
“嗯，有快三十个学生了，比往年确实多。”鹿以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语气淡淡，“不过大家基础不错，跟上课程没问题。”
院长满意地点头：“那就好。博士生的课程，还是要保证科研和作业量平衡，平均成绩也要注意。”
说着，她话锋一转，把电脑屏幕推过去，笑眯眯道：“过两周就是部门团建了，刚刚我还和柯老师聊过。鹿老师，你有什么建议吗？”
鹿以知眼皮都没抬，全然不关心：“随便。”
柯观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接过话头，仿佛是在响应院长刚刚那句要她积极配合的暗示：“我觉得都挺好，去哪儿都可以。草原、温泉、海边，都挺有意思的。”
院长不经意地勾了下唇角，想到刚才柯观的倾向，故意推波助澜：“草原就不错啊，项目多，可以骑马、滑草，还可以入住蒙古包，体验当地的风土民情。”
鹿以知身子微微顿了顿，抬头冷冷道：“我对草原没兴趣。”
院长装作不经意地补刀：“哎？怎么？刚刚柯老师还说草原好呢，空气清新，看绿地放松眼睛。”
柯观立刻感受到那道杀人的目光移过来，心里一紧，忙摆手：“我就是随口说的……几个地方都挺好的！真的。”
鹿以知沉默片刻，语气更冷：“我课业忙。统计课作业多，学生们还要准备论文和海报。今年我就不去了。”
柯观看出院长的意图，依旧下意识替她辩解：“仇院，鹿老师确实挺忙的，这学期任务很重，平时连睡觉时间都不够……”
院长倒是笑眯眯的，却一点不松口：“忙也要抽时间出来。团建不是光玩，更是增进师生关系。外面传的那些流言，也该有个缓和的机会。鹿老师，柯老师，你们俩都必须去。”
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鹿以知心底暗暗叹气，面上还是点头：“……知道了。”
末了，她又黑着脸咬字强调：“我不去草原。”
院长心里偷笑，面上依旧一本正经：“行，那就等问卷结果出来再看。”
鹿以知走出院长办公室时，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主意：绝对不选草原。
快步回到实验室，她不动声色吩咐学生们：“等下收到团建的问卷，选温泉或者海边，不要选草原。”
宁灵灵和邢小渡一脸懵逼地点头，心想：鹿老师这是带头拉票的节奏？
嘱咐完毕，她正打算回办公室，让方柠也帮自己“拉拉票”。
路过柯观办公室时，眼角一瞥，正好看见柯观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抬手揉了揉眼睛。电脑屏幕在休眠模式下亮起屏保——一张蓝天碧草的壁纸。
湛蓝天空下，连绵起伏的绿坡一望无际。
鹿以知脚步一顿，脑海里“咔哒”一声，把所有记忆接到了一块儿：院长那句“柯老师还说草原好呢”、车里听到的“早安草原歌单”……
再联想到柯观在漠大待了三年，整日风沙，也许心里真的在期盼这“看不到尽头的绿”。
她别开眼，面色冷淡，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就这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正这么想着，手机“嗡”地一震，跳出新邮件。
【心理系团建地点问卷（请于今晚八点前填写）】
鹿以知盯着那四个熟悉的选项：
A. 温泉度假酒店
B. 海边沙滩 BBQ
C. 青上草原
D. 其他（请填写）
随即，她又重新给自己学生发了条消息：【团建地点，想选什么选什么，可以选草原。】
问卷一出，学生们纷纷在群里热烈讨论。
【观鹿受害者联盟】
【球小球：姐姐们！投票实时排名：温泉 38%，海边 35%，草原 27%！】
【叮铃铃：好耶！拜托别草原！鹿老师刚刚还说不要草原的！】
【TY：等下，怎么突然草原在涨？一刷新 32% 了？？】
【池子：谁在幕后拉票？！有没有老师在搞事！】
【零点零一：我们中有叛徒？！谁喜欢草原？】
到晚七点半，排行榜你追我赶。
七点五十，温泉与草原竟然打成 41%：41%。
【池子：平票了！！！】
【球小球：我要A！救救温泉！孩子想去酒店躺着！】
【TY：我也投了A！】
【叮铃铃：等等——我这边刷新……草原 42% 了？？谁临门一脚？】
第25章 第 25 章
鹿以知盯着“41%”短暂沉默，指尖在电脑触控板上轻轻一点，点击了提交，随后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
八点整，系统自动截止。
两分钟后，方柠把“投票结果”发到全院邮箱。
【最终结果：C. 青上草原（42%）】
【说明：今年的心理系团建活动，暂定草原路线。具体行程另行邮件通知。】
【注：按照惯例，团建活动欢迎老师和同学们携带家属，须在一周前在问卷中报名。】
“观鹿受害者联盟”群里马上有人更新情况：
【球小球：草原赢了……瘫倒在地.jpg】
【零点零一：说好的鹿老师拉票绝不选草原呢？】
【叮铃铃：虽然鹿老师后面说让我们爱选什么选什么……但是！我们明明都是温泉派的！】
【TY：别想了，准备去草原吹风吧。】
另一边，柯观在办公室刷到结果，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
她本来就觉得去哪都行，草原确实不错。看着窗外暮色，她在备忘录里敲下清单：防晒霜、风衣、徒步鞋、驱蚊液、大容量保温杯……
蓝惜迟的消息正好这时弹出来：
【Sicily：周末出来吃饭？顺便逛个商场，我要给小柠买裙子。】
【柯观：正好，我们团建要去草原，我得置办点装备。时间地点发我。】
【Sicily：那你多买点东西，别到时候跟小孩抢吃的。】
【Sicily：周六上午十点，SD中心一层，苹果店旁边见。】
“苹果店”三个字在心里跳了一下。柯观不自觉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没由来的想起鹿以知那只蓝色表带的电子手表。
她拎起包，关灯出门。
冷战归冷战。可某些思绪，一旦被唤醒，就很难再装作与己无关。
她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商场的霓虹在她脑海里先一步亮起来。
风衣、战术靴、还有那只……蓝色表带。
时间一晃而过到周末。
柯观从国外回来的匆忙，随身没带几件像样的衣服，甚至还有一批行李寄放在蓝惜迟家。她盘算着趁着吃饭来商场的机会，置办几套秋冬装，也顺便八卦一下好友的近况。
这家商场她和鹿以知以前常来，路线熟得很。车停好后，她一路穿过人流，很快就找到了一层的苹果店。
等待蓝惜迟的间隙，她鬼使神差地迈进店里。
她绕着展示区走了一圈，又停下仔细比对了几次，才在一排手表里锁定了那只熟悉的款式。
型号、尺寸、颜色，都和鹿以知那只一模一样。
“就是它。”她心里暗暗确定。
导购小姐正巧迎上来，笑容甜美地介绍：“我们这款有千米防水、心率监测、心电图、摔倒碰撞检测、睡眠检测……功能很全。”
摔倒检测。
柯观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手表。那天在酒吧，鹿以知摔倒触发的，就是这功能。
“嗯，就要这个。”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趁着店员去仓库拿货，她又挑了五六款表带，全是材质不同、深浅不一的蓝色。
蓝惜迟兜了一圈才找到她，一眼就看到她手里那摞表带，啼笑皆非：“您这是批发呢？几只手啊？还都蓝的。怎么？暗恋我啊？”
“啧，一边儿去！”柯观懒得理她，将店里所有的产品都看了一遍，又顺手购入了居家小音响和一个降噪耳机。
看着柯观毫不犹豫的刷卡动作，蓝惜迟忍不住揶揄：“应该把我们柯大教授此刻的样子拍下来，发到论坛上。让学生们看看‘工资低只能共享车位’的柯教授，其实败家得很。”
柯观面色一僵，撇撇嘴：“别提了，现在论坛上全是我和她不合的流言，院长已经找过我谈话了。”
“真的假的？怎么回事？我最近太忙，没再看你们的论坛。”蓝惜迟问，“要处分你？”
“那倒没有。”柯观摇摇头，把那天的事简略复述了一遍：鹿以知在院长办公室被批评，她一时冲动闯进去……“英雌救美”没救成，反而落下话柄。
“她让我和鹿以知必须一起参加部门团建，说是要修复关系，给外面个交代。”柯观扶额，语气里带着无奈。
蓝惜迟差点没笑出声，直接当着她的面点开八卦论坛：“英雌救美？K教授为爱正面刚院长？哈哈哈哈，你看看学生写的这些——”
“你给我关了！”柯观伸手去抢手机，蓝惜迟却偏偏把屏幕举高，边念边笑：“‘语气斩钉截铁，当场划清界限’……啧，学术圈修罗场啊。”
“蓝惜迟！”柯观咬牙切齿，整个人扑过去。二人推推搡搡，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蓝惜迟总算收起手机，笑得眼角发红。她打量着商场地图，换了个正经的语气：“不过，说真的，你这脾气还是收一收。鹿老师那种人，你硬顶她，她只会更冷。”
柯观“哼”了一声，没反驳。她知道对方说的对，却拉不下脸承认。
蓝惜迟话锋一转：“对了，小柠晚点才来，要陪妈妈们先吃完饭再过来。”
柯观敏锐地捕捉到好友话里的甜蜜，顿时眯起眼：“嚯，小柠都叫上了？”
蓝惜迟笑着不语。
“行了，那正好。”柯观指了指商场地图，“团建定的是青上草原，我得买点户外装备。风衣、徒步鞋、驱蚊液什么的。”
“你还真打算去啊？”蓝惜迟挑眉。
“院长亲口点名，能不去？”柯观摊手，“我秋冬的衣服都还在你家，趁现在也要买几套了。”
说着，她确认了一下方位，道：“户外在三层。我们先去吃饭，等下再逛。”
两人在顶层找了家不排队的家常菜馆坐下。饭菜上桌后，柯观抱着饮料吸了口，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问：“都两个星期了，你俩还住酒店？！”
蓝惜迟拖长了音调：“嗯——啊。不然呢？小柠和妈妈们住，我总不能直接搬过去吧。”
说着，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
柯观眼尖，一眼认出那是T家的情侣款，眉头一挑：“哎呀，还交换定情信物了？进展挺快啊。”
不等好友回答，柯观自顾自补刀：“不对，你俩进度一直飞快。见面当天晚上，不就直接送人回家，顺道送到酒店了么？”
“咳！”蓝惜迟差点呛到，抬手作势要打她，“你这是嫉妒。”
“才不是。”柯观笑得没心没肺，“我是祝福你，百年好合。”
蓝惜迟：“……”心里暗暗翻白眼，却没再反驳。
“不过说真的，你来S市打算待多久？不考虑租个房？”柯观收了笑，语气认真起来。
蓝惜迟神情顿了顿，低声道：“可能……过段时间还得回去吧。”
桌边气氛短暂沉寂，直到服务员过来，饭菜的香气才重新把两人拉回现实。
蓝惜迟低头给自己盘子里夹了块排骨，手机“叮”地亮了一下。她扫一眼，忍不住弯了弯眼，笑道：“她到了，在地下停车场正上来呢。”
没一会儿，方柠提着一个小纸袋快步进门。
“给。”她把袋子递到蓝惜迟手里，语气亲昵，“我妈咪非要给你带甜点，妈妈亲手做的。”
“哎哟，你妈妈们太宠我了。”蓝惜迟顺手接住，顿时两眼放光，“等会儿我再给她们挑两件礼物当作回礼。”
柯观在对面看戏，故意咳了一声：“行了行了，你们小情侣先把糖收一收，服务员都想给我拿个玩偶放旁边了。”
方柠被她逗笑，视线落在柯观旁边的苹果袋子上，“你在苹果店买东西了？”
“买了电子手表。”柯观把那只小小的白色方盒推过来，盒盖一掀，藏蓝色表盘露出来。
蓝惜迟在旁边不忘补刀：“还买了好几条蓝色的表带。不知道的以为暗恋我呢，可惜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说着，她撑着下巴，手指勾上方柠的袖口，把袖口轻轻拉起，露出和自己同款的T家手链。
方柠眼神一闪，脸颊泛红：“吃饭。”她迅速转了话题，“吃完带我去二层，我要买裙子，团建拍照用。”
蓝惜迟乖乖“哦”了一声，夹了块鱼肉递过去，语气软糯又宠溺：“好，给你当参谋顾问。”
柯观在旁边被甜得牙酸，举杯打断：“停，吃饭。完事我去三楼户外店，你们去二层挑裙子。”
饭后，三人在扶梯处分开。柯观像执行任务，拿风衣、工装裤、战术靴，顺手把驱蚊液和大容量保温杯也扔进篮子。
正打算去结账，她忽然犹豫，掏出手机拨出去。
“喂。Sicily，你俩逛到哪了？什么？还没开始，那太好了！嗯……能不能上来一趟？”
蓝惜迟二人无奈上楼，看到柯观正像孔雀开屏一样，手拎五款不同颜色和剪裁的风衣站在镜子前。
见她们过来，柯观立刻把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塞给蓝惜迟，转了个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那件，问：“这件怎么样？是不是太宽松？有点像流浪汉。”
蓝惜迟一脸懵，手里多出五件衣服，差点压弯了她重要的手臂。
方柠看了看，忍不住一笑，绕过她在风衣区走了一圈，挑中一件黑色和一件军绿色的大衣。
“试试这两个。军绿色的版型更窄，肩线利落，显身材。黑色的宽松点，但视觉上显瘦，有点慵懒风。”她说着，将军绿色递过去，另一件压在蓝惜迟怀里。
事实证明她眼光没错。
军绿色风衣勾勒出柯观干练的肩线，米色长裤配战地靴，整个人英气十足。
而那件宽松随意的黑色风衣一披上，垂坠感十足，整个人慵懒却气场不减。
方柠心里暗暗感叹：这人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干练和慵懒两种风格都能轻松撑住。
“这几身可以的，保证把人迷得不要不要的。”蓝惜迟忍不住调侃。
在方柠的参谋下，柯观买下了两件风衣、工装裤，还有一双战术靴，做好了去草原“开屏”的准备。
排队结账时，蓝惜迟拎起一瓶喷雾，冲她眨眼：“高倍数防晒买了吗？草原紫外线强，一天不防护就容易晒伤。话说，这个草原计划到底是谁投出来的？”
柯观被戳中心事，低低咳了一声：“我觉得哪儿都行，反正我没投草原。”
方柠笑得意味深长，深深地看了她一样，道：“我投的草原。”
“嗯？”柯观愣了愣，她投的温泉，以为鹿以知也会让方柠投别的，没想到……
方柠指了指前方的收银台，示意她快过去结账，只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嗯，受人之托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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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直到回到家中，柯观思绪仍停留在团建投票的事情上。视线落在在茶几上，新买的运动手表配着蓝色的尼龙表带，正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柯观拆封、配对，照着说明书设置好功能，又顺手把小土豆上推荐的“必下手表软件”也安了几款。
“诶？这个国内商店搜不到？”她看到一个口碑很高的睡眠监测App，反复搜索仍是一无所获。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海外商店的独占应用。偏偏她前阵子才把自己的账号改回国内，再切回去实在麻烦。
正犹豫间，密码框忽然自动弹出“建议使用”的账号和密码。那串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字母数字，让她愣住。
是她和鹿以知当年一起注册的海外账号。那时为了方便下载资料、共享软件，她们几乎什么都绑在一起。
“……这个关系，借一下账号也没关系吧。”
柯观心虚却又理直气壮地点下登录。
更让她意外的是，本该要花二十块的软件，居然直接就能下载。
不仅强行借用了前任的账号，还白嫖了软件，柯观抽了抽嘴角，将自己这点没出息的心情压下去，在心里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
这下真是坐实了“青大教授工资低”的流言。
她不擅长摆弄电子产品，研究完手表的系统和下载软件，时针已悄然指向凌晨一点。
柯观饶有兴致地研究起这个监测睡眠的软件。界面上是几个圆盘：睡眠效率、睡眠时长、睡眠燃料……一项项数据精确得像实验报告。
软件甚至能记录睡眠的四个阶段，并以图表分析每天的作息。柯观看着，不由轻声感叹：“还挺科学。”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猛地凝固。
这是她第一次下载软件，按理说不该有任何历史记录。可眼前，却清晰显示着昨天的曲线。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还夹杂着几段清醒时间。
再往前翻，更是让她心中一惊。
睡眠债务早已累积到 60%，每日平均睡眠不足六小时。而这样的状态，竟已持续了整整两年。
近两周更夸张：没有一天在两点前入睡，有效睡眠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
这不是她的记录，那就只能是账号主人——鹿以知的。
她得出结论：鹿以知一直在用这个软件，而且她的睡眠质量糟糕透了。
睡眠效率圆盘上红色的光映在柯观的眼里，让她突然意识到：分别的这两年多，不好过的，从来不止她一个人。
她感到胸口发闷，呼吸一滞，脑海深处忽然浮现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时她还是本科生，总是拿着初稿去找鹿以知改论文。
对她来说，鹿以知是冷静、强大、无所不能的存在：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总能轻描淡写地帮她化解困境。甚至后来，还陪她改博士申请、准备面试。她以为鹿以知是不会出错的神，永远沉着淡漠、游刃有余。
直到某个深夜。
她半夜口渴醒来，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下床去厨房倒水，却发觉客厅里亮着昏暗的灯。
鹿以知蜷坐在沙发一角，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姿态和往日的冷峻端正完全不同。
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
手里那杯水早已温度全失，却被她紧紧攥着。
那一瞬间，柯观第一次觉得，她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此刻像只被风雨打湿的小猫，安静得令人心疼。
强大背后藏着的，是窒息的孤独感和无声的破碎感。
这一幕，她至今忘不了。
如今，当睡眠监测上的数据和那晚的孤影重叠，她心底某根弦突然断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查看着软件。很快，她注意到一个细节——今天的监测记录依旧空白。
“一点三十五分了……”柯观瞥了眼手表，喃喃出声。
所以……她现在还没睡。
再次回过神，她已经夺门而出。
夜晚的车道空荡无人，她频频踩着油门，十分钟后车稳稳停在鹿以知车位旁。
人脸识别依旧让她顺利进入。熟悉又陌生的防盗门前，她的心脏紧张得咚咚作响。
“门已开启——”
时隔半个月，她再次踏进这间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房子。
客厅昏黄的灯下，鹿以知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手里举着一个高脚杯。
她眉心拧起，看到来人时，手上动作停了一瞬，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柯观没有回答，快步上前，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酒杯，语气急躁：“大晚上不睡觉，你还在喝酒？！”
鹿以知被抢得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面色冷下去：“柯观，你发什么疯？把酒还我。”
她晃晃悠悠站起来，伸手要去夺。
柯观猛地仰头，一口把杯中红酒饮尽，“咚”地将酒杯砸在茶几上，唇角还挂着一抹酒色，挑衅意味十足。
鹿以知怒气直冲头顶，冷着脸转身，径直走向餐桌，去开新的一瓶。
可她刚拔下木塞，手中的酒又被人截走。
“你……！”
柯观仗着自己清醒手快，直接对着瓶口，一口又一口灌下去，没有醒过的酒浓烈酸涩，呛得她喉咙发烧。
“柯观！”鹿以知气极，声音拔高，“你到底想干什么？！从我家出去！”
柯观擦了擦唇角的酒液，暗红色衬得她的笑张狂又危险。
她没有回应，反而又熟练地从酒架上抽下一瓶，用开瓶器撬开。
“想喝酒？”她低声笑，眼神带着一丝放肆。
未等鹿以知开口，她仰头猛灌一口。
下一秒，整个人直接压近，将口中未完全咽下的酒渡了过去。
熟悉的味道混着酸涩的酒液骤然涌入口腔，鹿以知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
她想推开，却被牢牢抵在桌边。
柯观将剩下的酒自己咽下，唇角勾起笑意，气息混着酒香扑面而来。
“好喝吗？”她笑得肆意，嗓音带点醉酒后的嘶哑。
“……还要不要，再来一点？”柯观退了几步，回到客厅，随手将酒瓶放到茶几上，举起高脚杯挑衅般地晃了晃。
鹿以知本就因失眠心烦，这才借酒试图缓解心情。此时最后一道防线被人夺走羞辱，她脸色冷得吓人，眼神锋利：“柯观，你到底想干什么？想看我笑话吗？”
柯观心口狠狠收紧，却硬撑着浅笑：“看你笑话？你什么时候成了笑话？”
鹿以知嗤笑，讥讽刺耳：“不然呢？我们早就分手了。你这个前任，两次不请自来，闯进我家，是还把这里当你家了吗？！”
那几个字像刀子一样飞进柯观耳里，她脸上的笑意猛地僵住，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对，我是前任，不该来打扰。”
她的语气忽然拔高，带着醉酒的冲动：“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第一次，是你的手表摔倒检测响了，你没改紧急联系人！消息发给我，我怕你出事！”
柯观呼吸急促，几乎是吼出来的：“第二次……就是今晚！我看到你的睡眠记录，连续两周平均不到四个小时！你失眠得这么严重，我怕你把自己熬坏，所以才会这么跑来！”
喉咙哽住，酒意和情绪一起翻涌。柯观低笑一声，自嘲道：“可这些，全是我自作多情。看你SOS警报，听说你不舒服，看到你睡不着……我就一次次往你身边跑，好像我还是什么重要的人似的。”
她抬眼，目光倔强又脆弱，声音克制不住的发颤：“可事实是，我什么都不是。现在我是你前任，连你家门口都不该踏进来。可笑吧？真可笑。”
她红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鹿以知愣在原地，喉咙酸涩发紧，却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她只是望着柯观，思绪翻涌。
气氛僵持片刻，柯观突然晃了一下，酒劲彻底涌上来。鹿以知下意识伸手去扶，被她顺势拉住，整个人跌进了沙发。
“……放开。”鹿以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力。
柯观半醉半醒，力气却很大。她窝在沙发靠背里，呼吸带着酒香，嗓音忽然软了下来，和方才的嘶吼形成强烈反差：“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
她眼神迷离的盯着鹿以知，语调里带着醉意的笃定：“我哄哄你……不让你一个人熬着。”
鹿以知被她圈在怀里，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嘴唇紧闭，没再说出“走”字。
客厅陷入沉寂，只剩下两人呼吸起伏交叠。
鹿以知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柯观，你别这样……”
她推了推，却没真用力。
柯观伏在她肩头，坚持地小声嘀咕道：“那你就答应，让我陪你。”
客厅的灯光太亮，鹿以知眯起眼睛，最终还是撑着她的手臂，将人半拖半扶着带进卧室。
柯观半睁着眼，还不忘嘟囔：“我可不穿上次那个柯基睡衣了……太丢人。”
鹿以知没理，只是打开衣柜，从抽屉里翻出一套干净的黑色睡衣丢给她。
柯观定睛一看，愣了下，那是她们两年前的情侣款睡衣。
她心里一阵酸涩，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我的东西都舍不得扔啊？”
鹿以知垂眸，没说话。只是将自己换好的睡衣拉了拉，侧身把灯关掉。
片刻后，床铺微微下陷。
柯观翻了个身，伸手不由分说地搂住她，呼吸里全是酒意：“别赶我走……我陪你。”
鹿以知身体微顿，却终究没有推开。
黑暗里，两人的呼吸一点点合拍。
柯观喃喃着，很快沉入睡眠。鹿以知望着天花板，指尖下意识扣紧了她的手腕。
困意慢慢袭来。久违地，她竟没有再熬到天亮。
要开始隔日更了，痛苦复工[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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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叮——”
柯观撑着因醉酒而微胀的脑袋半直起身，俯身去拿鹿以知的手机。
“今日睡眠目标已达成。”
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提醒，她勾了勾嘴角，顺手将手机关成静音。
身侧的人眼皮撑开一条缝，低声“嗯”了一下，又很快闭上，窝在被子里不肯动。
鹿以知难得赖床。她听见动静，却只是轻轻转了个身，呼吸仍旧平稳安静。
柯观低头，借着俯身的机会靠得更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气息相触。
出乎意料，鹿以知并没有推开，反而悄悄将身子往她这边偏了些。
得到默认的柯观心里一动，也索性完全贴上去，胳膊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手臂。
暧昧的空气里，她大着胆子，伸手圈住了她。
就在柯观以为可以更进一步时，鹿以知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毫不留情的转身背对过去，只留下一句简短的：“睡了。”
柯观：“……”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背贴着背也算，闭眼继续睡去。
可没多久，脑袋里的闷痛加剧，胃里也是一阵翻涌。柯观忍不住转了个身，蜷缩起来，掌心紧紧按着胃。
鹿以知睡得浅，敏锐地察觉到动静，睁眼看过去。
“怎么了？”声音低沉，带着刚醒的沙哑。
柯观抬眼，眼角红红的，轻声道：“胃疼……”语气里带着点撒娇，顺势一点点往她怀里挪。
鹿以知皱了皱眉，冷哼：“不能喝还抢，活该。”
嘴上嫌弃，身子却没动开。柯观顺水推舟，整个人蹭进她怀里，像只赖皮的流浪小狗。
这一回，两人都清醒。隔着可以交换呼吸的距离，靠近竟让她们都有些恍惚。
鹿以知摸出手机，低头询问着怀里的人：“要吃点什么吗？或者买点药？”
柯观摇了摇头，有些得寸进尺地把手从胃上挪开，悄咪咪地摸上了鹿以知的腰间。
“……？”鹿以知侧过眼，递过去一记凌厉的目光，身子却没动，“不疼了？”
柯观嘿嘿一笑，理直气壮地说：“诶，这样靠着歇会儿，能有效缓解不适。”
“歇多久？”鹿以知语气淡淡。
“三十分钟。”柯观认真地答，毫不掩饰小心机。
鹿以知盯了她两秒，眼神里带着点无奈，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行。”
她抬起腕表，当着柯观的面设置了一个定时。
三十分钟一到，鹿以知关掉定时器便要起身，冷淡开口：“该起来了。”
柯观眼疾手快，伸手一拦，把她按回去：“还没好呢。”
鹿以知挑眉，淡声道：“胃疼就回家好好休息，赖在别人家做什么？”
“回去更难受。”柯观眯了眯眼，语气一本正经，“床又硬又冷，没有你这边舒服。”
鹿以知被她噎住，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想再起身。
柯观凑上前去贴住她，带点撒娇的意味拖长音道：“我饿了，鹿以知——”
鹿以知没挣，垂眼道：“那我给你点碗小米粥。”
柯观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不想吃外卖嘛……味精放那么多，更油腻。”
“小米粥哪来的味精？”鹿以知无语，不耐烦的说：“你在胡说些什么？”
柯观急了，干脆揽住她手臂，把自己挂上去，声音继续放软：“你煮点面给我不行吗？”
“某人还欠我一顿饭呢……”见鹿以知没吭声，她小声嘀咕道。
鹿以知冷笑：“我什么时候欠你饭了？”
柯观眼神一亮，立刻理直气壮：“上次你偏头痛，我特意跑来给你熬了蔬菜粥，又是端水又是送药的。你忘了？”
鹿以知哼了一声：“后来你不是在妈咪家蹭了一顿？那顿已经替我还了。”
柯观眨着眼睛，笑得狡黠：“你妈咪做的饭怎么能算？我要你还。”
鹿以知盯着她，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淡淡丢下一句：“聒噪。”
话虽冷，身子却已经利索撑起，转身走向厨房。
鹿以知家里许久不开火，勉强从冰箱里翻出一些碎肉末，用上了盒子里最后一颗鸡蛋，还贡献了自己减脂时吃的水果黄瓜，切成丝准备下进面里。
看着鹿以知捏着水果黄瓜时脸上那副微妙的纠结表情，柯观忍不住在厨房门口笑出了声。
鹿以知立刻偏头，目光凌厉地扫过来：“……胃好了？”
“咳——”柯观急忙弓着身子靠在门框上，装出一副乖巧模样，抬手捂嘴，努力忍笑，“我只是……想提醒你，水果黄瓜是直接吃的，不是拿来下面的。”
鹿以知神情不动，淡淡的反问道：“那你来煮？”
柯观立刻摆手：“不不不，我这胃疼的人，只能在旁边监督。”
“监督？”鹿以知冷笑一声，还是将黄瓜丝利落地下了锅。
她先把鸡蛋煎到边缘微焦，再倒入热水，油香瞬间溢散开来，汤底也随之泛成奶白色。
站在一旁的柯观挑眉，故作惊叹：“哟，中华小厨神附体啊？这手法可以去上综艺了。”
鹿以知没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舀开面条，防止粘连。可耳尖还是悄悄地红了红。
很快，面条出锅。清汤寡水，却被煎蛋和肉末撑起了香气，黄瓜丝在里面飘着显得格外突兀。
柯观被端到餐桌前，一看那碗带点绿油油的“创意面”，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啧……鹿教授，这是减脂黑暗料理吧？”
“嫌弃就别吃。”鹿以知语气冷淡，却已经顺手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柯观乖乖接过，夹起一筷，吹了吹，入口后意外地一愣。
“……嗯？”
鹿以知挑眉道：“难吃？”
柯观摇摇头，笑意里透着真诚：“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奇怪的清新感。”
鹿以知淡声：“那就多吃点。”
柯观边吃边偷看她，故意叹气：“哎，果然还是你做的面比外卖香。以后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鹿以知夹了口面，抬眸不语，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餐桌安静下来，只剩下碗里热气腾腾和碗筷碰撞。
二人默默把碗里东西解决干净。
柯观放下筷子，立刻起身去收碗：“我来吧，你不喜欢洗碗嘛。”
鹿以知抬手拦了一下，淡声道：“你胃还不舒服。”
柯观偏偏不听，跟进厨房伸手去抢。结果水刚开，手还没伸进池子里，就被鹿以知冷冷一句“出去”定在原地。
“……”她讪讪地缩回手，乖巧退到一边。
没多久，鹿以知利落地把碗洗完收好。她转身就要回书房，柯观立刻贴上去：“哎，我也去，你不许赶我走啊。”
鹿以知擦干手，径直回了书房。柯观慢悠悠跟进去，靠在门边，看她打开电脑。
屏幕一亮，鹿以知抬手，指尖飞快地敲着键盘，呼出快捷搜索界面，想找一个会议资料。
“kexue……”她下意识打出前两个字母 ke，Spotlight 便很懂事地跳出第一条建议：一个名为 “keguan_email” 的文件夹。
柯观眼角余光一扫，嘴角几乎要翘上天。
鹿以知手指一抖，想立刻退回去，偏偏手速快过了脑子，直接“哒”的一下敲上了回车键。
文件夹“唰”地弹开，一排子文件夹整齐躺着：
email_2025-08-21_2862（招生简章）
email_2025-08-20_2858（课程设置）
……
email_2023-08-15_0005（GM-L模型）
readme_临时备份.txt
每个名字后都跟着日期和主题，还有编号。
文件信息里的时间戳让人柯观意识到：这是邮箱系统出问题后做的本地备份，最早能追溯到二人还在学校的时期。
柯观怔了下，随即轻轻笑了，小声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串拼写：“……keguan？”
鹿以知面色微红，手忙脚乱想关掉。
柯观笑意压不住，悠闲地凑近，靠在桌边，低声打趣：“手滑又犯了？常用文件夹才会排第一吧？”
鹿以知：“……”
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想起上次鹿以知手滑，把分手邮件转发出去的场景。只是这次，被戳穿的，是她自己的小心思。
鹿以知沉默片刻，淡声道：“不想丢失工作信息。”说完，索性点开另一个窗口，加以掩饰，“我有工作要处理。”
柯观俯身过去，眼睛盯着屏幕：“周末还工作？放松一下不行吗？”
她一眼扫到浏览器收藏夹里的几个网站，忽然笑了：“哎，这不是 human benchmark 测试吗？还留着？当年谁说自己的记性是能打败全院的来着？”
鹿以知：“……”
柯观眼睛一亮，已经熟门熟路地点开页面：“来，都别工作了，测测看你是不是退步了。”
她坐得很近，手臂自然抵上鹿以知的肩，两人的身形在屏幕的反光里若有若无地交叠。
页面弹出几个小游戏：数字记忆、图片记忆、顺序记忆。
鹿以知还没开口拒绝，就见柯观手快地点了数字记忆。
第一关只出现一个数字，鹿以知轻轻敲下“5”。柯观立刻操纵鼠标，点进下一关，丝毫不给她停顿的机会。
“……”鹿以知只得继续。
随着数字越来越多，她渐渐认真起来，眉头微蹙，将长串数字分段记忆，低声重复：“1643、2885、53468……”
最终，她停在第16关，成功记住了十五位数字。
柯观咂舌，难以置信地望着屏幕，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人怎么年过三十，记忆力还是一点都不减当年。
“啧，鹿教授真厉害啊，这分数都落在两个标准差外了。”柯观忍不住感叹，旋即又点开另一个测试。
鹿以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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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屏幕闪出标题：黑猩猩测试。
柯观一眼扫到屏幕上的新项目，顿时来了精神：“哎，这个就是Chimpanzee test！据说人类平均都打不过。”
鹿以知淡淡道：“你很期待我输？”
柯观笑得无辜，眨眨眼：“那可不，我期待你赢猩猩啊。”
游戏开始。屏幕上随机亮起几个白色小方块，依次闪过数字，下一秒便全数消失，只留下空白。
鹿以知手腕微晃，依照顺序逐个点开。动作利落，却被身旁的柯观盯得出神。
“啧——”柯观拖长声调，“你记这么久啊？是不是老了，记忆力不行了？”
鹿以知眼皮都不抬，冷冷道：“闭嘴。”
柯观却不安分，笑嘻嘻地伸手去“帮忙”，结果手指正好碰到她的手背，使她力道一偏，直接点错。
“叮——”屏幕闪红，判定失败。
鹿以知脸色沉下去。柯观憋笑到浑身颤抖：“哎呀，不小心的嘛。双人合作，团队失误。”
下一关的挑战开始。数量更多的白方块再次闪现。鹿以知还没完全思考完，柯观故意低声报出错误的顺序：“上面，左边，快快快——”
鹿以知下意识一跟，方块当场消失。
“叮——”第二次失败。
柯观笑得弯了腰：“哈哈，你这注意力分配也太差了吧？一点干扰就中招。”
鹿以知冷着脸，没接话。
第三次机会。屏幕闪得更快，数字一闪而过。鹿以知目光锁在屏幕上，正要伸手，柯观突然靠得很近，呼吸喷在耳侧：“鹿教授，加油打败黑猩猩——”
鹿以知手指一抖，鼠标偏离方块。
“叮——”第三次失败。游戏结束。
系统提示跳出来：【最终成绩：第8关。提示：黑猩猩在90%情况下能通过第9关。】
柯观立马笑弯了眼，摇头装模作样叹气：“啧，鹿教授连猩猩都打不过。”
鹿以知偏头看她，语气冷冷的：“因为有人在捣乱。”
“捣乱？”柯观一脸无辜，眨眨眼笑着，“我这是考察你的注意力分配啊。堂堂心理系的副教授，这么点干扰就被击倒了？”
说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凑过去想抢鼠标。鹿以知早有防备，手速更快，将鼠标一把移开。
柯观收势不及，身体直直往前倾，眼看就要撞到桌角。
鹿以知椅子“咔哒”一声退开半步，抬手迅速托住她的手臂，将力道卸开。
猝不及防的柯观顺势滑进她怀里，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眉头上挑，笑得狡黠：“你看，双人作战模式才更有意思。”
柔软的身子正压在自己腿上，鹿以知有些僵硬，却并没有推开。只是……这张欠揍的嘴如果能安静点就好了。
“……起来。”她努力保持着语气平稳，让人听不出异样。
柯观倒也没继续撒娇，得了便宜就收手，乖乖站了起来，顺势岔开话题：“大周末的，别再盯着屏幕了，平时已经够久了。”
“嗯……我们去健身怎么样？”她托着下巴，语气轻快，“我真的有学过网球哦，要不要一起打打看？”
鹿以知沉默两秒，淡声道：“我只游泳。”
柯观五官微皱，认认真真思索片刻，忽然一拍手，下定决心似的说：“游泳也行！那你教教我呗？”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鹿以知愣了下，一时竟没接上话。
“怎么啦？小区会所有泳池啊，下楼就到。”柯观熟门熟路，毕竟她曾跟鹿以知同居过五年。
“你有泳衣？”鹿以知随口问。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柯观眼底闪过狡猾的笑。
“你这里没有吗？”那人反问。
鹿以知沉默片刻，心里暗自叹气。她什么都没舍得扔，被柯观猜得一清二楚。
“我去找。”她只好妥协。
“谢谢鹿大教练！”柯观双手合十，笑得一脸乖巧。
鹿以知回她一个不耐烦的白眼，转身上楼。
不多时，衣帽间里翻出的一套沙滩分体泳衣被递了出来。柯观穿上后站在镜子前，怎么看都更像要去海边度假。
鹿以知忍不住低笑，语气带着点调侃：“一定要去游泳？就穿这个？”
她自己已经换上了紧身的竞速泳衣，外面罩着一件外套，也盖不住线条利落分明。
柯观咳了一声，硬着头皮点头：“去吧！多学一项技能。”
为了看鹿以知穿泳衣，她算是下了血本。
看她将浴巾、换洗衣物收进运动包，柯观忍不住追问：“那我的呢？我的浴巾和衣服也在吧？”
“没有，你出来裸奔。”鹿以知面无表情地拉好拉链，背上包，甩下一句冷冷的话。
“……”柯观被噎住，只能套好外衣跟上去。
鹿以知家的会所有独立泳池，水深不过一米五，正好让她放心柯观。
即便是周末，这里也没几个人。两人选了边上一条空道。
“热身。”鹿以知拽住跃跃欲试的柯观，自己先做起扩胸运动。
“好哦。”柯观点头，老老实实在一旁跟着。
热身过后，鹿以知调好手表，动作干脆地下了水。
转头，却见岸上的柯观还蹲着身子，伸手探水，迟迟不敢下去。
“……你在干什么？”鹿以知摘下泳镜，无语的问。
“水凉……”柯观用指尖戳了戳，皱着眉。
鹿以知静静盯了她几秒，没再说话，忽然双手捧起一汪水，毫不留情地抬手甩了出去。
“嗷嗷嗷啊——凉！”柯观正弯着腰探水温，被浇了个正着，冻得直打哆嗦。
“下来，不然不教你了。”鹿以知语气淡淡，气势却不容置疑。
“哦——”柯观拉长音调，一脸不情不愿，慢吞吞踩着楼梯进了水。
全身浸进去的瞬间，她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抖了：“嘶……好凉！”
“那是因为你没动。”鹿以知面不改色，“这是正常水温。”
她抬起手臂，示范标准的蛙泳动作：“过来学。”
柯观的身高刚好够到水面，脑袋和脖颈露在外面，双脚稳稳踩在池底，慢慢踱步到鹿以知身旁。
她学着鹿以知的动作，双手往前伸直，比划着蛙泳的划手。
“手伸直。”鹿以知在旁边耐心指导，“不用划那么大，双手比肩略宽……你这是在降妖除魔吗？”
柯观被噎住，手上动作更夸张了几分，活像真在驱邪。
鹿以知额角青筋暴跳：“……认真点。”
在她一声声指令下，柯观将手心朝斜下方，有力的划动水面。姿势虽笨拙，却算有模有样。
练了几十次，鹿以知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手差不多了，接下来学腿。收、翻、蹬、夹，你看我做一遍。”
说着，她双手扒着池边，身体自然漂浮在水面上，示范了一个标准的蛙泳腿。
柯观站在旁边，眼神一瞬间移不开。
常年健身的身材线条在水面下被勾勒得一清二楚，腰背紧致，双腿白皙修长，每一个动作都利落有力。
“嗯嗯，没懂。”她嘴上敷衍，眼神却明晃晃黏在对方身上。
“那我再演示一遍，你注意看动作分解。”鹿以知完全没察觉异样，继续扒着池边收翻蹬夹。
“收小腿，用脚后跟去找屁股……”
她一边分解讲解，一边利落示范。
柯观却满脑子走神，目光随着动作上下游移，点头的幅度快成了小鸡啄米：“嗯嗯，再演示几遍吧。”
鹿以知眼尾一扫，终于察觉不对。停下动作，重新站直，带着审视意味开口：“柯观，你到底有没有在看？！”
“啊？”猛地被点名，柯观立马挺直腰板，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嗯！在看，学着呢。”
鹿以知盯了她几秒，半信半疑，冷声道：“学会了就上浮板。用蛙泳腿试一试，能不能飘起来游两下。”
柯观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抱着浮板往水里一扑。
“噗——！”
刚扑出去不到两秒，柯观双腿乱划，水花四溅，整个人直接沉了半截，浮板也差点从手里滑走。
“咳咳咳——呛死我了！”她一边扑腾，一边狼狈地咳嗽。
鹿以知忍了两秒，终究没法袖手旁观。绕到柯观身后，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腰，将人从水里带了起来。
“腿夹紧，记好动作，别乱蹬。”她冷声提醒。
柯观没心没肺的笑了下，顺势往她怀里靠了一点，浮板几乎完全丢开：“有你托着就好啦。”
鹿以知无语，感受到手臂上逐渐增加的重量，眉心拧得更紧：“我是教你，不是替你游。”
“诶——”柯观扭头看她，眨眼浅笑，“那你就辛苦点，帮我这个半吊子学生托底嘛。反正你力气大。”
“……”鹿以知没再接话，不过手上没松，耐心地托着她往前推。
泳池里两个人一前一后，柯观整个人被托得稳稳的，竟真的飘了起来。
她忍不住得意地扭头炫耀：“你看，我游起来了！”
鹿以知淡淡道：“那是因为有人托着。”
柯观笑得更欢：“那就托到我学会为止。”
水花泛着涟漪，暧昧的气息融进二人的喘息声，在泳池里被无限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柯观有些体力不支，趴在浮板上呼呼喘气。鹿以知见状，示意她站起身：“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
“唔……”柯观依依不舍地爬上岸，回头望着还在水里的鹿以知，忽然勾了勾嘴角：“鹿教授，你知不知道，你游泳的样子特别好看。”
鹿以知抿了抿唇，将泳帽重新拉紧，只留下一句冷淡的话：“少拍马屁。”
可她背过身去时，双颊却悄悄红了。
柯观将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得意起来。
为了欣赏鹿以知穿泳衣，不枉费自己冒着呛水的风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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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见鹿以知站在水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柯观又转身回到岸边，浅笑着说：“你好像完全没运动到啊，鹿教授。要不要单独游几圈展示一下？”
鹿以知思索了几秒，蹙眉看着她：“那你先去洗澡，我再游十五分钟上去。”
柯观却依旧站在原地，眼睛亮亮地盯着她：“我围观学习正确泳姿。”
“会着凉。”鹿以知淡淡道。
柯观笑意不停扩散，“你是在关心我吗，鹿教授？”
鹿以知不再答话，将泳镜戴上，一头扎进水里，沉稳地划起蛙泳。
柯观倒也没真傻站在原地受冻，快速回到更衣室拿了浴巾和手机，裹着坐在岸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水中人。
鹿以知闷头游着，动作标准流畅，体力好到不需要停歇。
柯观看得入神，不知不觉举起了手机偷偷录像。冰凉的水汽顺着湿透的泳衣侵入体内，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却稳稳托住手机。
大约十个来回后，鹿以知看了看表，抬眼正好对上那明晃晃的摄像头。
“……你在干什么？？”她目光一沉，颇有审问的意味。
“阿嚏——”柯观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声音都有点发颤，却还理直气壮的答：“我录一下回去学习！你再游个自由泳、蝶泳给我看看呗？”
鹿以知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沉默几秒后淡淡地说道：“那些太累了，回去吧。”
“这样哦……”柯观悻悻收起手机，把手里的另一条浴巾递过去。
柯观在更衣室里冲了半小时的热水才缓过劲来。鹿以知早早换好衣服，在外面坐着等她。
“等久了吗？我有点冷，冲的时间长了点。”柯观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小声说道。
“还好。”鹿以知摇摇头。
说着，她拎起运动包，往单元楼走去。
此时已过午饭点。
回到家里，柯观自来熟地在沙发上一摊，拿出手机冲鹿以知晃了晃问：“晚上要吃什么？”
“你还要留下吃饭？”鹿以知语气里略带嫌弃。
“啊——”柯观含糊一声，顺势岔开话题：“你家冰箱什么都没有，平时都吃什么啊？不如买点菜吧，晚上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鹿以知抬头，语气里带点威胁意味：“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柯观听罢，笑得愈发开心，点头道：“知道知道，那我自由发挥咯？”
“嗯。”鹿以知轻声应下。
这几天的相处，慢慢生出一种久违的熟悉。就像叠叠乐的最后一块木块，谁都不肯下手抽走。
这时，方柠的邮件和电话同时冲进鹿以知的手机。她接起来，习惯性地按了免提。
“喂？”
“以知！你看到我的邮件了吗？你要怎么去？要不要开车去啊？可以开你的车？”方柠一股脑抛来一连串的问题。
后者一边切到邮箱页面，一边无奈地说：“你的电话和邮件一起来的，我当然没来得及看。”
方柠笑了下，解释道：“团建的日程表出来了，下周六早上在学校集合。部门包了两辆车，晚上在草原住一晚，周日下午回来。”
“嗯……”鹿以知分出一些精力阅读邮件，视线卡在“蒙古包住宿”几个大字上。
她语气僵硬：“体验当地风情，入住蒙古包，推门即是草原？开什么玩笑？！”
柯观刚把菜下好单，慢悠悠挪到她身边，把脑袋凑过去看。
方柠连忙撇清：“这不是我的意思啊，是仇院提的，说要亲近大自然。”
“欢迎老师和同学们携带家属……方老师，你带家属去吗？”柯观下意识把邮件念出来。
“……？？！！”方柠在那头差点跳起来：“柯观？！你跟以知在一起？！”
鹿以知面上浮出一丝囧色，推开柯观的脑袋，冷静转移目标：“嗯，那你会不会带家属？”
这下换方柠卡壳了，半晌才小声说：“带的吧……？”
鹿以知无心追问，迅速切到地图搜索草原周边住宿。
蒙古包？一想到就头皮发麻。
“不用定我的住宿了，我晚上开回市里住酒店。”她果断计划。
“嗯……那也不用定我的了。”柯观在旁边弱弱补充。
“鹿以知？！你俩——”方柠话没说完，鹿以知直接挂了电话，回头一脸不悦地盯着柯观。
“哈哈，我，我也不喜欢蒙古包啊。”柯观战术性挠头，紧忙解释。
鹿以知只翻了个白眼。
偏偏这时，柯观的手机又震了。
“喂，Sicily。找我什么事？”她也顺手按下免提键。
“晚上有空吗？出来逛街？”
“怎么又逛街？不是昨天刚逛过吗？”柯观疑惑。
“小柠给我报了你们团建，要拉我一起去草原。”蓝惜迟笑中不掩得意，“所以我要去买点户外装备。”
“这样啊。”柯观应了一声，抬眼看向鹿以知，有些犹豫。
她按下静音键，小声问：“你要不要买点东西？”
鹿以知抿唇，点头道：“嗯，是需要买。就去我家对面的商场。”
柯观笑了一下：“这么宅。”
“喂？柯观？？怎么没声了？”那边蓝惜迟疑惑地喊。
柯观重新开声：“可以，我带上鹿以……鹿老师，一起过去，七点左右？等下给你发地址。”
“嚯，带、上、鹿老师~”蓝惜迟故意拖长尾音，调笑：“跟你的白月光有进展？看来那出‘英雌救美’没白演。”
“咳嗯——”柯观干咳一声，提醒：“免提呢。”
“哦，知道了。”蓝惜迟笑着收尾，挂断电话。
听到“白月光”三个字，鹿以知别过头悄悄偷笑。
柯观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放下，确认道：“七点过去？可以吗？”
“嗯。”
她补充介绍：“Sicily，就是蓝惜迟，我在国外的邻居，跟你提过的。她和方柠在一起了。昨天还拉我去逛街，这次团建也带着去，看来感情很好嘛。”
“嗯，方柠跟我提过。”鹿以知意外地感叹，“她俩确定在一起了？”
“嗯……应该是。”柯观想了想昨天两人亲昵的样子，疑惑：“怎么了吗？”
“没什么。”鹿以知立刻否认。
“噢。”柯观轻声应了一句，随口打探：“话说，团建投票，草原和温泉打得很激烈啊。你选的哪里？”
“怎么了？反正已经定草原了。”鹿以知眼底闪过不快。
柯观盯着她的神情，心里暗暗发笑：以鹿以知洁癖和怕虫的程度，去草原不得把驱蚊液当香水喷？
她若无其事地笑着开口：“我投的温泉啊，感觉去泡泡汤，躺在酒店里多舒服。”
呼叫门铃声响起。
鹿以知立刻转移话题：“菜到了，你去开门。”
“好。”柯观笑着起身，去给外卖员开电梯权限。
很快，两大袋菜被拎进厨房，柯观开始忙活。
这时方柠的电话又追了进来。
“晚上去哪逛啊？柯观也没发地址。”方柠开口就带着八卦的意味。
鹿以知不接招，语气平静：“我家对面的商场。你也来？”
“呵！什么话！我当然去。”方柠隔空犯了个白眼，而后立刻追问：“你和柯观？你们在一起呢？在哪呢？干什么呢？她人呢？你跟她复合了？”
面对好友一连串的追问，鹿以知立刻反驳：“谁跟她复合了？！不要造谣。”
“啧，这么快否认，太刻意了，鹿大教授。”方柠笑嘻嘻的打趣，“你在哪？在家？怪不得说对面商场。等等，柯观也在？她又跑你家去了？”
“嗯。”鹿以知没瞒她，承认道。
“哎哟，这不造谣都很难收场吧。”方柠忍不住继续调侃。
鹿以知懒得接话，反手一句：“你晚上吃什么？”
方柠立刻泄气，哀叹道：“随便吃点吧……天天不是酒店就是饭店，腻死了。”
果然，鹿以知心中窃喜，故意慢悠悠抛下一句：“啊，这样啊，我这儿有做饭的。等着吃就好。”
“……哦，呵呵！”方柠冷笑两声，差点挂断电话，猛地想起正事：“对了，团建你要不要开车去？包的大巴不舒服，很多老师可能都选择自驾。”
“嗯，我当然开车。晚上还要回市里。”鹿以知心知肚明，却装糊涂。
方柠忍着骂人的冲动，继续用拜托人的语气问：“那……要不要顺便一起？反正你车宽敞。”
“顺便一起？是指，我开着我的车，当司机载你们？”鹿以知无情戳穿她。
方柠自己的那辆双门小跑车，位置少不说，跑长途也不顶用。
“这都被你发现了？我查过了，开过去就四个多小时，我们可以对半分时间。”方柠厚着脸皮说。
“行，集合时间学校见。”鹿以知爽快答应。
挂断电话，她探头查看厨房的动静。
厨房里，柯观有条不紊地规划好所有步骤，不一会儿，一桌家常菜便摆上桌。
鹿以知握着筷子，对着那盘形状古怪的“西红柿炒鸡蛋”无从下手，沉默三秒：“……这是？”
柯观理直气壮：“省时版！西红柿鸡蛋”
鹿以知挑眉，严谨纠正：“所以这是西红柿炒鸡蛋沫？”
柯观被点破，笑得有些心虚：“卖相是不太好……但是这样不用先炒好盛出来，直接把蛋液淋在番茄上就行，更快。”
鹿以知忍不住轻笑，摇摇头，只好换成勺子舀了一口。意外地，味道竟比常见做法更入味，番茄的酸甜和鸡蛋完全融合在一起。
“嗯？”柯观立刻盯紧她表情，“是不是挺好吃的？！”
“凑合吧。”鹿以知嘴硬，手中的勺子却很诚实地第二次伸向盘子。
“我就知道你嘴硬！”柯观笑得很是满足，伸手作势要抢盘：“不好吃别勉强嘛！”
一顿饭就在你来我往的拌嘴声中结束。等算好时间，两人慢悠悠地往对面的商场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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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这是四个人在酒店送内衣事件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会面，尤其在知道更多内情后，气氛愈发微妙。
“这边！”蓝惜迟站在扶梯口，冲柯观挥挥手。
“啊，我正式介绍一下。”柯观和鹿以知走过去，先冲方柠点头示意，再指了指蓝惜迟：“这是 Sicily，蓝惜迟，我在国外时的邻居。这是鹿以知……我同事。”
“你好。上次谢谢你帮我保管车钥匙。”鹿以知淡漠地点头。
蓝惜迟轻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不用谢，鹿教授。久仰大名。”
二人交换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假笑。
方柠急忙岔开话题，指着商场地图：“你们要买什么？服装在二楼，户外用品在三楼。”
“二楼。”
“三楼。”
柯观和方柠同时愣住。
鹿以知转头，语气冷冷：“去草原，自然是准备户外用品和衣服。”
蓝惜迟摇头，笑着反驳：“去草原当然要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拍照啊。现在刚入秋，还能凑合穿单件。”
鹿以知眉头紧锁：“防晒、驱虫才更重要。草原紫外线强，蚊虫多。”
“鹿教授，出去玩嘛，不就是拍拍照、放松心情？”蓝惜迟笑意不减，嘴上毫不退让。
柯观和方柠交换一个“别吵快拉开”的眼神，各自一人拉开一个，硬生生隔开。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呜呼——好强！”
“哎呀差一点！”
“还有没有要挑战的？新店开业，拳力机挑战，大奖等你来拿！”
几人一起转头，见电玩厅门口围了一大圈人。正中央摆着一台黑色拳力测试机，红黑相间的沙包悬在半空，显示屏上数字定格在鲜红的“912”。
“拳力机？”方柠好奇地凑近。
蓝惜迟干脆拉着她往那边走，柯观和鹿以知也跟了过去。
“姐姐们要不要来试试呀？扫码团券，打一次只要五块，超过450就有小奖！”穿红制服的小姑娘热情推销。
“哎哟，还有奖品啊？”方柠一边念规则，一边眼睛亮了，“拳力以赴活动，想看看自己的一拳有多厉害吗？450以上有钥匙扣和游戏币，打破纪录还有大玩偶！”
旁边桌子上一排钥匙扣整齐摆着，最里面一只半米高的浅棕色麋鹿玩偶格外显眼：圆滚滚的脑袋，深棕色的鹿角歪歪立着，红扑扑的鼻尖像小气球，肩上还披着一条红色圣诞小披风，憨态可掬。
“L家限量款玩偶啊，圣诞版的！”方柠一眼认出，忍不住感叹。
“你想要？”蓝惜迟挑眉。
“挺可爱的，但你应该打不到吧。”方柠笑着摇头。
“谁说的？”蓝惜迟脱下外套，理直气壮的拍了拍她，“买券。”
“……”方柠无奈摸出手机下单一张，看着她活动手腕，俨然要认真上阵。
方柠验完券，回头问道：“你要玩吗？”
“我？试试吧，这个小鹿真的挺可爱的。不知道我行不行呢……”柯观愣了下，也忍不住心动，笑着团了两张券。
鹿以知站在人群后，目光悄悄落在她身上。
那人眼睛闪闪发光，看上去是真的喜欢。
“小鹿玩偶？这不是小羊吗？”蓝惜迟晃了晃胳膊，正要出拳，突然疑惑的转头。
“？”方柠扶额，“谁家小羊是棕色的，还带两根鹿角？这是麋鹿！”
“哦哦。”蓝惜迟不再接话，认真地衡量着距离，一记右钩拳有力挥出。数字一路飙升，直破四百。
“哦！感觉不错啊！”方柠欣喜道。
数字越跳越慢，最终定格在496上。
距离最高纪录的912相差甚远。
“可惜！差一点！”工作人员喊。
“啊，还不错嘛。”蓝惜迟不在意，耸耸肩，“不过这纪录太夸张了。”
“很厉害啦。”方柠笑道。
“你很想要吗？我托朋友买一个寄回来？”
方柠摆摆手：“不用啦——这些限量款玩偶价格都虚高的，常规款我买了好多，都快没地方放了。”
“那我来吧。”柯观的视线从蓝惜迟打拳时就没离开过那个小鹿玩偶，早已蠢蠢欲动。
鹿以知绕过几个路人，走到她身旁，低声在耳边提醒：“侧身发力，要转胯，用转体的力量带动拳头。”
她抬起双拳，身体向右转去，动作干净利落地演示了一遍标准格斗姿势。
“这样吗？好哦——”柯观笑眯眯学着，举起拳头护在脸颊两边，空挥了几下，姿势略显笨拙。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自信满满地一拳挥出。
“砰！”
她成功打出了450的好成绩。
“哈哈哈哈哈比我还差46啊！”蓝惜迟笑弯了腰，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柯观一愣，面上挂不住，从鹿以知手里接过衣服就要走：“算了！我们不是还要买衣服吗？突然觉得这个玩偶不可爱了！”
鹿以知脚步一顿，拽住她的衣摆，淡声问：“很想要？”
柯观心跳露了一拍，原本的窘迫瞬间被放大。
她正要随口搪塞，忽然想到，鹿以知是练泰拳的。自己团的两张券，本来就是留了一张给她。
可这话到嘴边，她又不敢直说，顿了顿，眼神闪躲，语气弱了下来：“嗯……是有点嘛。不过那个纪录好难破啊。”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而且我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玩偶，好像也挺幼稚的……算了，我不要了。”
话是这么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搓着，明明在嘴上推拒，眼神却还是忍不住黏在那只小鹿身上。
鹿以知看得心头发烫。
她太清楚柯观这种欲拒还迎的小心思了：说着“没关系”，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委屈和期待，像极了她每次心虚又想要安慰的时候。
“那我试试吧。”终于，鹿以知缓缓开口，衬衫脱下，黑色紧身背心勾勒出肩背的线条。
“好！”柯观顿时眉开眼笑，顺手接过衣服，眼底里藏不住的雀跃。
将刚才准备好的券扫给工作人员后，她暗暗打量着鹿以知，视线紧黏上去。
深知好友品行的蓝惜迟将一切尽收眼底，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戳破她。
察觉到方柠投过来的视线，鹿以知微不可察地回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开始热身。
许久不练，她动作却不显生疏，不急不缓地将手脚都活动开。随后架起左手反架，在原地空挥了几个左钩拳。
柯观歪着头看着，沉迷于她流畅的肌肉线条，心底却升起一丝疑惑：鹿以知什么时候变左撇子了？
鹿以知没有解释，径直站到机器前。依旧是反手架势，右拳贴在颊侧防护，左拳拉到身后蓄力。
身体朝左斜前方沉住，呼吸收起，肩背瞬间紧绷，左拳带着全身力量狠狠击出。
“砰——！”
沙袋被打得猛地甩起，数字飞快升高。
“哇！”柯观忍不住惊叹。
“799！”路人惊呼了一声。
鹿以知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第一时间去查看分数，面色一沉。
方柠愣了几秒，意味深长地开口：“左手都能打这么大力，鹿教授果然——老当益壮啊。”
“……？说什么呢。”鹿以知白了她一眼，回过头却对上柯观的笑。
“可惜哦。”柯观轻声道，眸子亮亮的。
鹿以知心跳莫名一紧。
那是柯观特有的小神情，带着不言而喻的撒娇意味。
她抿唇，压下纷纷思绪，掏出手机又扫了一张券。
这次，她换回正手架势。
方柠下意识伸手拽了拽她，想要劝阻，被鹿以知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她沉肩站定，双脚与肩同宽，后脚掌微微离地。右手缓缓蓄力，放松呼吸。她好几年没出拳了，熟悉的姿势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心底涌起久违的兴奋。
下一秒，她猛地转胯，右拳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击出。
“砰——！”
沙袋甩得更快，眨眼间就被弹到上方。
红色数字如同坐火箭一般飞速飙升，比刚才所有人的都快上数倍。
鹿以知的肩头轻轻颤了一下，旋即稳住，视线紧紧锁在屏幕。
当数字破“9”的瞬间，周围一圈人屏住了呼吸。
910、935、966……999。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
“简直是降维打击啊！”
“这是职业选手吧？专业对口！”
路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鹿以知看着定格的数字，难得带了点俏皮，扭头对工作人员说：“这可以算大奖了吧？把你们机器都打爆了。”
“啊？啊！可以可以！”小姑娘满眼崇拜，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姐姐太厉害了！这个记录可是我们老板找体校的朋友打出来的！今天没人能破呢！”
“嗯。”鹿以知淡淡应了一声，越过一堆小奖，直接伸手把半米高的小鹿玩偶抱起，塞进柯观怀里。
“你的。”
柯观笑意盈盈，语气里带着崇拜：“好厉害啊鹿教授！”
末了，她低头抱紧怀里的玩偶，指尖轻轻捏了捏它毛绒绒的鹿角，语气像在哄小孩：“是不是？你也觉得她最厉害，对不对？”
“嚯！鹿教授这么厉害？”蓝惜迟忍不住真心感慨了一句。
方柠神情紧绷，盯了鹿以知几秒后才长舒一口气，扯出一个微笑：“我们鹿教授从小就练泰拳的，是吧？”
“轻而易举。”鹿以知挑眉，语气里压不住的得意。
“是啊是啊，我们鹿教授真厉害。”柯观忙不迭附和，看似随意，却故意在“我们鹿教授”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鹿以知轻咳两声，背过身去，假装不在意，实际上嘴角已然压不住。
正这时，铃声响起，打断了几人的话。
方柠笑着冲蓝惜迟比了个手势，低头接起电话：“喂，姐？啊……？嗯嗯，好，现在吗？在哪？好，我现在过去。”
她的语气渐渐严肃下来。
蓝惜迟侧过头，察觉到异样，问：“怎么了？”
方柠蹙眉，轻叹一口气：“我得先去姐姐家一趟。姐姐和姐嫂明天要去前线支援，临时通知的。妈妈妈咪前脚刚跟旅行团出门，果果就没人带了，我得去把她接回家。”
蓝惜迟愣了一下，立刻点头：“那我们先过去吧。东西我明天自己去买就行。”
“抱歉啦。”方柠歉意地勾了勾她的手。
二人急匆匆离开后，柯观才疑惑开口：“果果？”
鹿以知解释：“方柠姐姐和姐嫂都是医生，果果是她侄女。这两天西南山区突发地震，应该是被派去做医疗救援吧。”
柯观恍然，轻声感叹：“这样啊……挺辛苦的，说走就得走。”
她顿了顿，转头笑道：“那我们去三楼买东西？”
来晚了。有时差了之后，很难把控国内是哪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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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鹿以知比划着自己的穿搭，陆陆续续购入了渔夫遮阳帽、墨镜、防晒口罩、防晒衣、袖套、长袜、高帮旅游鞋。
从头裹到脚，这一身下来，比明星出门还夸张。
柯观在旁边，想笑却不敢笑。
鹿以知双手环胸，抱着小鹿玩偶，目送柯观殷勤地把购物袋全都揽到自己手里。
“走吧？快十点了。”柯观费力地抖了抖手腕，试图看清表盘上的时间。
天蓝色的表带配着藏蓝色的表盘，正好映入鹿以知眼底。
和她手上的，是同款。
心底先是一丝暖意，随即却被另一股烦躁冲散。方柠和蓝惜迟亲密的几乎长在一起，毫不掩饰。
那她和柯观呢？她们算什么？
“这是鹿以知……我同事。”
当然是同事。
想到这里，鹿以知嘴角勾起一丝讽意，心情不佳地转身往商场外走，根本不管身后的人跟没跟上。
一路无话回到家中，她也不理会地上成堆的购物袋，径直扭头进浴室，反锁，冲澡。留下柯观和小橘面面相觑。
“啊……小橘，你饿了吗？”柯观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回来路上鹿以知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她憋得难受，只能找小橘聊天。
“喵喵？”小橘抬头看她，小爪子不停地扒拉着她裤腿。
“饿啦？算算时间，差不多到睡前那顿了。你的饭在哪呢？”小橘是她们同居第三年一起买的，柯观对它的习性门儿清。
一边问，她一边熟练地找到猫粮盒，按照以往的分量倒了半杯。
“好吃吗？什么口味啊？你还是喜欢鸡肉味的吗？”小橘把整个脑袋埋进碗里，柯观蹲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自言自语。
小橘挑食，她和鹿以知曾买遍了所有口味的猫粮，才找到它爱吃的。后来，每天柯观也都习惯蹲在边上监督它乖乖吃饭。
“小橘……”熟悉的场景让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明知道会打扰，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猫头，“你还记得我，对吧？”
小橘背毛轻颤，却仍安心地咀嚼猫粮。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冷嗓音带着质问，打断了一人一猫的“对话”。
鹿以知天蓝色的睡衣上还带着水印，头发湿漉漉，来不及擦干。
“啊？”柯观疑惑抬头，与她视线相对，答道：“喂猫啊，都快十一点了，小橘饿了。”
鹿以知眉头紧锁，语气里藏不住怒意：“小橘最近生病，要吃处方粮。你不要乱喂。”
柯观被当场一凶，脸有点挂不住，也有些不满：“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那处方粮在哪？”
鹿以知冷冷道：“柯观，你搞清楚。这是我家，没有下次，你也不需要知道在哪。”
柯观“蹭”地站起，咬紧嘴唇，压下火气努力保持平静：“鹿以知，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我说的不是事实？”鹿以知冷声回。说着，她弯腰拎起小橘的后颈皮，把猫提到一边，将碗里还没吃完的猫粮倒进垃圾桶。
“喵！喵喵！！”小橘呆呆看着空碗，发出委屈的低叫。
柯观语气也冷了：“你弄疼她了！她还没吃完呢，偶尔吃点普通粮不行吗？”
鹿以知不耐烦地指出：“猫的后颈皮没有知觉。”
“那你也该让她吃完啊！你怎么这样？”柯观心疼地蹲下安抚小橘。
“吃什么吃？她现在只能吃处方粮。”
空气骤然降温。
鹿以知自知言语过火，侧过身避开她的目光，态度倒是弱了几分：“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我家？”
柯观顶回去：“我只是想帮忙，你非要把什么都推开吗？”
鹿以知指尖在衣角用力一扯，语气冷硬下来：“前任赖在我家，还要管我的猫。我不觉得这是不合理的推开。”
柯观没接话，只是受伤地回望着她。
饭吃到一半就被没收的小橘焦急地在原地转了转，看没人理她，便用后腿站起身，两只前爪疯狂扒拉着鹿以知的腿。
“处方粮在酒架下面的柜子里，粉色袋子。”鹿以知淡淡地说，旋即转身回到自己卧室。
柯观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顺利找出处方粮添到小橘的碗里。
随后，她跟进卧室，看见鹿以知已经半躺在床上，见她进来立刻闭眼。
柯观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进浴室冲澡。
裹着浴巾出来时，她才想起自己没有换洗衣物，在床边犹豫半天，才低声问：“有睡衣和内衣吗？”
鹿以知仍半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装睡。
安静良久，床边突然一沉。鹿以知睁眼，就见一个还带着湿意的身影裹着浴巾凑了过来。
“那我只好这么睡了——”
“柯观！”鹿以知猛地睁眼。柯观半裹着浴巾趴在她身侧，浴巾因动作松垮，肩颈和胸口线条一览无余。
“……你起来。”鹿以知无奈坐起，指了指衣柜最下层的两层，小声说道：“里面都有。”
柯观扯了扯浴巾，弯腰拉开抽屉。
第一个抽屉，整齐地摆着她的内衣、背心、睡衣。
第二个抽屉，她的短袖、毛衣、外裤，按颜色整整齐齐叠好。
全是当初她甩手离开时没拿走的旧物。
鹿以知留着的，不只是那套搞怪睡衣和浴巾，而是她所有没带走的东西。
柯观愣愣盯着衣柜出神。鹿以知有些挂不住，转回床上，岔开话题：“看完就关上，我要睡了，明天还有职工会。”
“……好的。”柯观抽出一套深蓝色睡衣，抱着进浴室换好。出来时，鹿以知已关掉顶灯，只留一盏床头灯。
柯观轻轻掀开被角，在另一侧安分躺下。
已过十二点，她困意渐起，侧头望去，鹿以知还半靠着刷手机。
“你不困吗？”她从床的另一侧滚过来，瞥见鹿以知正看明天的日程。
“不困。”鹿以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丝毫不在意柯观在后面偷看，直到服务号弹出提醒——
“您关注的论坛博主‘匿名院士’有更新啦！”
她顺手点进去，黑着脸差点把手机丢掉。
柯观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点开了青大八卦论坛的帖子，热搜第一条赫然是：《团建可带家属！上一辈的爱恨情仇？》
这不正是那个“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的帖主吗？！
“鹿教授……还关注八卦论坛啊。”柯观强忍笑意，调侃道。
鹿以知脸色一僵，连忙抵赖：“不小心点到的。”
她很想立刻关掉界面，奈何这次的内容太劲爆，让她忍不住往下划。
……
《死对头教授观察日志》3(1)
【题目：团建可带家属！上一辈的爱恨情仇？】
【作者：匿名院士 | 脑与八卦科学研究所】
【DOI: 10.1010/gossip.20250830.0004】
【引言】：允许携带家属的通知一出，此次草原团建，不看风景看八卦！老一辈教授们的名字接连出现，旧爱、现任、疑似前任同台出席，堪称史诗级CP大乱炖。
【关键词】：是爱是恨、老当益壮、夕阳红恋爱、奶奶我磕的CP成了！
团建之行，K教授和L教授双双报名！看似划清界限，实则是XQL的把戏？
最好看的还是老一辈儿的爱情！D教授和Q教授一并出席，同时备注携带家属一位！
D教授又又又有新欢了！去年还和数学系的G教授关系紧密？！传言D、Q二人当年关系极近，D教授是圈内知名的不婚主义，Q教授则与伴侣成婚，二人便渐行渐远。
有同学笑称：D教授的究极目标，恐怕是——谈遍所有院长。
【结论】：流水的情谊，铁打的D教授。
末尾附上一张截图，里面是共享表格上，所有报名人员及携带家属人数。
【嘴上说着诀别，实则公费出游恋爱！】
【妈妈我磕的CP又活了！】
【D教授和Q教授当年是真的有过露水情缘吧！】
【咱们心理系是不是盛产情侣啊？】
【要不干脆开个“科研情感期刊”，月更一次！】
【Q教授也去啊！带一位家属是谁呢？好难猜啊~】
【那D教授的家属会不会是Z教授啊？毕竟最近又总往哲学系跑了……】
【哈哈哈哈，流水的情谊，铁打的D教授！】
鹿以知好奇地点开团建统计表，眼见右上角头像跳动，光标在报名人员一栏闪烁。
下一秒，方柠的名字跳了出来。
备注：携带家属两人。
柯观迫不及待地伸手切回论坛，评论区再度沸腾：
【？？两位家属？？】
【F教授也有人了吗？这个两位家属的意思是……？】
【这是什么高配狗血剧？死对头旧爱出行、夕阳红前任现任修罗场、三人行……】
“哇……”柯观震惊于学生们的脑洞，同时不忘打趣自己导师：“老刁和仇院都去诶！”
鹿以知在看到“家属两人”时，便眉心一紧：“家属两位……？要带上果果？”
柯观点头：“嗯，大概就是她们要带孩子一起。”
鹿以知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向来不喜欢小孩，更别说团建还要一路同车。
她烦躁地放下手机，心里一阵发闷，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和柯观其实也是帖子里的“八卦对象”，只不过被一句轻描淡写的“看似划清界限，实则是XQL的把戏”一笔带过。
想到这里，她耳尖有些发热。
“……睡觉吧。”她平躺下，用被子遮住表情。
柯观偏过头盯着她，笑意慢慢浮上来，伸手拿走她放在身侧的手机，摆弄一番后，一阵雷暴雨声响起。
“……”鹿以知无奈，“你这是存心让我睡不着。”
柯观探身过去关掉，顺势贴近，炽热的呼吸扑在她耳侧，低声带笑：“所以，鹿教授需要的，不是这些白噪音，而是我提供的……陪睡服务。”
她说完，直接抱住了鹿以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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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第32章 第 32 章
小橘在客厅睡饱后，伸了个懒腰，跳上床，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床上紧贴的两人。
感受到床的轻微震动，柯观抬眼，朝小橘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你妈在睡觉，安分点。
跟小橘达成“默契”后，她低头看怀里的人，略显苦恼。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鹿以知正沉沉睡在她怀里，额头抵在她脖颈处。碎发扫过她的皮肤，让她心里发痒，却不敢乱动。
小橘突然起身，眼珠一转，直接踩着柯观的腰，从她肩膀一路走到头顶，“咚”一声坐下。
“……”柯观忍着没作声。
鹿以知养的猫，果然跟她一样，都是小祖宗。
小橘的尾巴扫下来，鹿以知眉头微动，下意识伸手一推，却忘了身边有人，一巴掌正好拍在柯观脸上。
柯观：“……”
“嗯……嗯？”鹿以知打了个小哈欠，声音带着点刚醒的软糯，半点愧疚都没有，“几点啦？”
柯观一肚子气登时消了一半，伸长胳膊去够手机，尽量不打扰她。
“九点一刻。”她笑眯眯报出时间，突然变色，“啊——等等，职工会是十点？！”
“十点，还来得及。”鹿以知迅速清醒，起身冷静回答。
“嗯嗯，从你家开过去二十多分钟。”柯观跳下床，手忙脚乱地从昨晚的抽屉里拽衣服。
两人顾不上早饭，换好衣服就坐上车直奔学校。
“FU**——”前方车辆慢吞吞的，鹿以知脸色发冷，手腕一甩，车子急速并线。
柯观正盯着外卖App，忽然被甩得一阵发晕，悄悄握紧了扶手——她怎么就忘了鹿以知有路怒症，还敢让她开车？！
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压缩到十五分钟内。柯观暗自庆幸：幸好没来得及吃早饭。
两人卡着点踏进会议室，迎着一圈或八卦或好奇的眼神，坐到最前排。
院长照例翻开笔记本，一项项过事务。
柯观左手转着笔，时不时点头，看似认真，实际上眼睛瞟着手表屏幕，盯外卖进度。
等小人跑到终点，她“蹭”地站起身，自然离开。院长只当她去洗手间。
不一会儿，她拎着两袋东西回来，把两杯饮料放在鹿以知面前。
一杯酸奶，一杯冰美式。
鹿以知抬眼，想都不想去拿冰美式，结果那杯被柯观顺势撤走。
酸奶被推到她面前，柯观指尖在杯身戳了戳，冲她挑眉示意。
见鹿以知无动于衷，柯观抓起笔，在记事本上唰唰写下几个字，推到她手边：
没吃早饭，先喝酸奶垫垫。
鹿以知低头一看，柯观那字迹一如既往，像小学生练字一般呆板圆润。她紧盯片刻，心里暗暗觉得幼稚，却还是没忍住嘴角轻轻一动。
她伸手要笔，端正写下几个字回过去：
不爱喝。
柯观失笑，把笔又夺了回去。收笔时，指尖若有若无地勾过鹿以知的虎口，带着点调皮。鹿以知顿了顿，没抬头。
柯观继续写：
不甜，你可以喝。
鹿以知盯着那几个工整的字，心头一动。她趁对方低头写字时，正想伸手去够那杯黑咖啡，却被柯观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她的手扑了个空，只能狠狠瞪过去。
柯观眼底带笑，再次把酸奶往她这边推。
鹿以知盯着杯子，妥协地拿起吸管抿了一口。意料之外的清爽，不甜不腻，正合她的口味。
她暗暗嫌弃自己不争气，却还是多吸了几口。
斜对面的方柠全程看在眼里，心里狂翻白眼，等自己发言时愣是忘了看稿，引来同事们的一阵哄笑。
酸奶见底，柯观立马配合地把冰美式推过来。笔尖也顺势敲了敲杯壁。
鹿以知视线扫过，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自己忘拿的笔。
她一手接过咖啡，另一只手飞快把笔收进包里，动作快得柯观都愣了。
中午，柯观被学生们缠住解答问题，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鹿以知乐得清净，拉上方柠去食堂快速解决午饭。
下午的座谈会，方柠请来了一位海外学者。对方的导师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大佬，这次的主题也极具前沿性。
鹿以知早早到场，挑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坐下，低头翻开笔记本，打算全程认真记录，结束后还计划让学生们主动去请教学者。
“鹿教授来得好早啊。”熟悉的嗓音从侧边传来，带着笑意。柯观毫不犹豫地落座在她旁边。
鹿以知抬眸，没有回应。
座谈会开始前，方柠上台介绍了演讲者的背景和研究方向。
然而，当那位学者开口的瞬间，全场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鹿以知咬牙聚精会神，努力去捕捉那口音厚重、夹杂弹舌的英语。
十分钟过去，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接着，PPT切到下一张，满屏的表格与曲线几乎占据整个界面。字体小得离谱，连第一排的她和柯观都不得不眯着眼，后排的学生更是交头接耳。
更要命的是，图表里的变量全是“1、2、3”和“A、B、C”，毫无语义，逻辑混乱。
鹿以知手里笔尖飞快滑动，试图画出思维导图梳理出底层逻辑。可当她低头写完抬头时，PPT已经跳到了下一页。
柯观在旁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鹿以知的笔记本，心里暗暗赞叹：真认真啊……要换做自己，早就放弃了。
新的一页PPT更是灾难：几张杂乱的图同时并列。
鹿以知盯着，眼前忽然浮现彩色的锯齿状光影，像是不停闪烁的光波，在视野边缘扩散开来。
她心口一紧，强忍不适，低头再看笔记，却发现本子边缘泛起一圈圈透明水波纹，字迹仿佛在抖动。她不得不反复看上好几遍，才能勉强认清。
一旁的柯观完全放弃了，手背托着下巴，眼神放空盯着台上，脑子早就神游。她甚至暗暗决定，下次再有这个国家的人，一定要掂量掂量再来。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出神。
低头一看，脚边滚落一支熟悉的钢笔。正是鹿以知上午从她手里收走的那支。
柯观弯腰捡起，侧身准备递回去。
这时才注意到，鹿以知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额角微微发汗，一只手按住眼角，整个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台上的学者仍在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地展示实验设计，浓重的咖喱味口音发出一波接一波的魔法攻击。
鹿以知只觉得头昏眼花，呼吸也变得沉重，脑子完全跟不上语速。
柯观愣了愣，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问：“你不舒服？”
鹿以知的身子一颤，将手放下，淡淡摇头：“没事。”
柯观盯着她侧脸，心里发紧，却在她冷硬的态度下有些退缩，将话生生咽回去，只把钢笔轻轻递过去。
她看了眼腕表，距离结束至少还有半小时。
天空颜色的表带本该是最舒心的颜色，此刻却使她莫名心烦。
鹿以知已经有些坐不住，身子止不住颤抖。
柯观眉头越拧越紧，双手反复搓着，竭力压下胸口躁动不安的心绪。
她不明白，那人明明已经很不舒服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偏偏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股怒气顺着心底往上窜——这破讲座有什么好听的？！逻辑讲得烂不说，口音还像在精神攻击！
脑海里，重逢以来的种种交叠着浮现出来。
座谈会上鹿以知的冷眼刁难，酒后头痛时的脆弱倦容，为她打小鹿玩偶时难得的温柔……这些全都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忍不住又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那时她刚被刁教授实验室录用，心里雀跃得很，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技之长。恰逢邻市有研讨会，实验室的师姐们都去参会，她连组内成员的影子都没见到。
谁知道，没过几天，她一门必修课的论文分数惨淡。
那天暴雨席卷，她抱着湿透的论文蹲在教学楼门口，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只觉得自己果然愚笨，不适合科研。
撑伞从楼里走出来的人差点一脚踩到她身上。
藏蓝色的伞檐滴落着雨水，那人微微俯身，冷冷的视线穿透雨幕，落在纸上醒目的分数上。
“这门课都能挂掉？别给我们实验室丢脸。”
清冷的嗓音盖过了雨声，直直戳进她心里。
柯观委屈得缩了缩肩膀，把论文藏进怀里，想背过身去。可手中的碎纸很快被人轻轻抽走，头顶忽然多了一小块伞下的空隙，雨点再没砸下来。
“多大点事儿？我带你写。”
她抬头，看见那人皱着眉，却把伞往自己这边偏了偏。
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姐，鹿以知。
她说到做到。
那之后，柯观本科时期的每一篇论文，几乎都经过她批注修改。包括她后来的博士申请，都是鹿以知一点点帮她打磨出来的。
那时候的鹿以知，头顶光环无数，是圈内最具天赋的新星，仿佛一切都能轻松掌握。可她心里明白，那份“无所不能”，背后要被多少压力反噬。
想到这里，柯观面色复杂地偏过头。
讲座终于接近尾声，鹿以知已是强撑到极限。
柯观猛地起身，一手拎起她的笔记本，一手大力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人从椅子上扯起来。
本就头晕眼花的鹿以知，被她这一拽，险些痛得失声。
柯观却顾不得众人纷纷侧目，也不理那位外国学者一脸错愕，拽着她大步走出报告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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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第33章 第 33 章
柯观血气翻涌，几乎是拖着鹿以知一路回到办公室，用脚“砰”地一声将门踢上。
她微微松开手，鹿以知被轻摔进落地窗旁的沙发里。
“唔——”鹿以知头痛欲裂，身子一沉，闷哼一声。一路的颠簸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举着电钻乱凿，胃里也翻江倒海。
她用手撑着额角，半张脸埋进沙发里，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柯观胸口剧烈起伏，视线在桌面和抽屉来回扫视，急切逼问：“药在哪？止痛药？还是你平时常备的那个？”
鹿以知不作答。
她缩在沙发里，眼皮直颤，却依旧固执地死死咬唇，赌气般地沉默不看她，仿佛是对方才粗鲁举动的无声控诉。
无声的沉默压得空气沉闷。
柯观忍到极限，音调拔高几度：“鹿以知！你药呢！你在干什么？！”
回声在办公室炸开。
鹿以知依旧不看她，只是手指叩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熟悉的冷战姿态，让柯观胸口的火越烧越旺。
她太清楚了，这是鹿以知生气的习惯。哪怕自己难受到了极点，也宁愿憋着不说，用沉默折磨彼此。
“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柯观嗓音发抖，近乎低吼，“从以前就是这样！一不顺心就闭嘴！生气不说，难受也不说！”
她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两侧，逼近那张苍白的脸：“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宁愿把自己熬坏，也不愿让我知道半句？！”
鹿以知眉心紧蹙，呼吸凌乱，微微抬起头与她对视，眼里闪过一瞬受伤与倔强，却仍然一言不发。
柯观盯着她的沉默，只觉得这窒息令人发疯。
“你出去。”鹿以知终于张口，声音虚弱，语气却强硬。
她不动，柯观也没动，依旧撑着身子看着她。
下一秒，柯观冷哼一声：“我不出去。”
鹿以知偏过头去，不再看她，试图忽略掉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声。
柯观忽然一把扯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回头对视。
鹿以知反手拍开，用为数不多的力气低骂一句：“你很烦！”
柯观冷笑一声：“我就烦。”
说完，直接吻了上去。
鹿以知愣了一下，有几秒的失神与沉浸。
很快意识回归，试图推开对方，但柯观按得死死的，两人唇齿厮咬，几乎成了互相惩罚，咬得彼此生疼，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却都不肯松口。
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动，鹿以知喘着气骂道：“你神经病……”
柯观稍稍拉开距离，双臂撑得久到发酸，声音带着沙哑和挑衅：“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
屋外正是座谈会散场的时间，走廊上传来零星的谈话声与脚步声。
““哎呀天呐，今天这个讲座真是听得我头大……”
“就是说！谁请的啊？方老师？”
“能把Model念成Modiu，我真的憋不住笑好吗——”
几人说笑着走到了鹿以知办公室门口，声音陡然变得清晰。
“话说鹿老师和柯老师，她们怎么突然……”
“她们好刚啊！讲的不好直接走，我要有这勇气就好了呜呜……受了一个多小时的听力折磨！”
“我要有三十岁就混上副教授的能力，我也直接走！”
“哎哎！小点声，这好像是鹿老师的办公室……”
几个人的声音顿时低了几度。
屋内，柯观挑衅般地又凑上前去，对着鹿以知的耳畔低语：“现在，鹿教授能告诉我……”
“药在哪吗？不然我只能再激活你的奖励系统，帮你多分泌点多巴胺来止痛了。”
“你……”鹿以知见她面不改色地用专业知识说骚话，一时间噎住。
顾及门外的学生，她既不敢高声怒斥，也无法大动作地将人推开，只能涨红了脸，无计可施。
柯观却忽然站起身，径直走到柜子前，熟练地拉开最底层抽屉，从一堆维生素和补剂中准确无误地找出止痛药。
“你不告诉我也没用，你的药品和维生素都会收在这个抽屉里。习惯还没变啊？”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掀开烧水壶确认了一下水温，调整好温度后按下启动键。
鹿以知闭着眼没理她，失去了刚才那点“多巴胺刺激”，头疼得又重了几分。
听见“滴”的一声，柯观倒了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拿着水和药走回沙发：“吃药。”
鹿以知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拒不回应。
柯观皱眉，贴近她，水杯晃了晃，水珠洒在两人衣领上，她却毫不在意：“怎么？还要我喂你？”
鹿以知终于睁眼，一把接过杯子和药，手抖得不稳，几滴水又洒在领口上。她无视柯观玩味的目光，仰头吞下。
“歇会儿吧？”柯观见状语气缓了一些。
鹿以知懒得搭理她，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看是谁不让她好好歇着的。
柯观见她闭眼休息，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准备征用她的电脑。
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那串熟悉的密码，竟直接登录成功。
她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柯观倒也没变态到探查别人的**，新建一个桌面后登入自己的邮箱，开始处理那上百条未读红点。
处理几封之后，突然想到课堂报告还没交。除了鹿以知那场，是她当晚熬夜赶出来的。
她又想到两天前听刁教授的课，老人家对她一顿嫌弃，她也乖乖坐在最后排认真听完。
正在写评语时，想到一个参数公式，记不清了。心想这是鹿以知的电脑，便顺手打开文件搜索框，敲进公式名称。
果然，文献是找到了。但更吸引她注意的是另一份PPT。
Lu_2023_AIPR.pptx
AIPR？柯观愣住了。
那年的 AIPR……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在漠大所在的 M 市举办。
那是她和鹿以知分手的第一年。她状态一整年都低迷，项目进展困难。以往的学术会议，都是鹿以知带她一同参加。那一年开到家门口，更让她心烦意乱，索性请假跑去 T 国散心。
鹿以知当时去开会了？
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见她？
无数个问号挤进柯观脑海，她鬼使神差地点开那份 PPT，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保有得不错的边界感。
演讲的内容是鹿以知跟她分手前正在着手的项目，同时也是后来二人在顶刊互怼的前序实验。
她一页页地翻看，不由得感叹：逻辑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
但很快她察觉不对劲。
这些内容，并不完全站在反对她的立场。反而引用了她合作教授的几篇论文。
这不像她印象中的鹿以知。
甚至，有那么几页，看起来像是她们曾无数次讨论过的某种融合模型版本。
那种熟悉的模型构想和理论视角，让柯观想到曾经的某一夜，在书房地板上，她们讨论到凌晨三点半，彼此感叹着“如果能融合就好了”的版本。
她记得那晚鹿以知说：“我们的观点其实差异没想象的那么大。你不肯退，我也不想让。”
而那之后，她们的感情矛盾像雪球一样滚大，科研理念上也越来越不合。
柯观想去别的学校换换环境，尝试不同的研究方法和学术氛围，却遭到鹿以知的无声反对。
她当时只觉得，鹿以知心气太高，固步自封，不愿接受新的理念，也不认可自己的能力。
两人整整两个多月没说一句话。最后，走投无路的她接下漠大的 offer，远离了一切。
难道鹿以知当年……真的想过求同存异？
她忽然觉得胸口沉闷，被一种从未细想过的可能性堵的发慌。自己当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扭头看向沙发上的人，鹿以知的脸色已经恢复些许血色，似乎陷入了浅眠。
蓝惜迟的话忽然闪进脑海。
“我记得她同事好像是残疾？还是受伤了，总之生活不便。吃饭、搬东西都是小柠……方柠过去帮她的。”
AIPR 她和鹿以知年年去。那一年，加上方柠的陪同，鹿以知去的可能性极大。
那——生活不便的同事是？
她好像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却一时间无法解码。
就在这时，沙发上传来窸窣的动静，鹿以知那惯常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在我电脑前做什么？”
柯观一时间还陷在刚才的思绪里，没有立刻回应。
鹿以知的语气随之更冷，语调明显带上了怒意和指责：“柯观，你乱动我的电脑？你有没有点边界感？”
柯观见状，有些恼怒：“我没有乱动你电脑！我只是登进去回几封邮件而已！鹿以知，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似乎是药开始起作用，鹿以知慢慢坐直身子，声音也更有力了几分，带着更多冷意：“回几封邮件？那你现在看的是什么界面？你学术上拼不过我，就来窥探我的电脑，是不是有点太没道德了？”
柯观气极反笑：“哈？我窥探你的电脑？鹿以知，你别太好笑了！被害妄想症吧你，谁稀罕翻你电脑？！我只是搜个公式，不小心看到而已。”
鹿以知冷哼一声，站起身。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份 PPT，脸色愈发阴沉。为了掩饰内心一瞬的慌乱与复杂，她语气更加尖锐。
“原来是在看这个模型啊。前序实验和初步想法，太不成熟了，引用的也都是些偏门资料。”
听到自己的合作者被这样贬低，柯观的脸色也难看下来。她强忍着没骂出口。
空气再次坠入冰点。
鹿以知撑了下桌子，将鼠标和键盘一并夺了回来，语气冷淡而决绝：“我要工作了，你出去吧。”
柯观眼见她连站起身都略显勉强，握鼠标的手还微微发颤，一股怒气猛地从心底升腾。
“鹿以知？！你别闹了！你这样还工作什么？你现在需要的是回去休息！”
说着，她伸手去抢鼠标。
鹿以知倔强地紧握不放，左手快速敲击键盘，试图将 PPT 界面关掉。
柯观皱着眉头，语含怒意：“你是不是有病？不舒服就去休息！你除了工作，还会干什么？！”
鹿以知冷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回击：“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前任跑来鞭尸？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柯观咬着牙，双手环胸，竭力压抑情绪，不想跟她争。
鹿以知撑着桌子慢慢挤到屏幕前，右手操控鼠标，左手则下意识地扶住额角，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得明显。
柯观看着她这副死撑的模样，怒意再也按捺不住，身子先于理智一步冲了出去。
她猛地将鹿以知从办公桌前拽开，一把将鼠标和键盘夺下。
随后，毫不留情地将那个站着都吃力的身体，推倒回单人沙发中。
“呃——”鹿以知猝不及防，头上的钝痛让她轻呼一声。
“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就看到柯观眼尾染上一抹猩红，整个人带着一种失控的侵略性，猛地压了上来。
“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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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又被熟悉的味道侵入，鹿以知先是反抗，或许其实也不太想反抗，半推半就地转为默认。
太久没有这种亲密接触，却没有丝毫陌生感，她轻易地被那人撬开唇齿，缴械投降。
头痛的不适逐渐被兴奋与失控感取代，她甚至主动迎上去，索取更多精神“止痛药”。
手腕的智能手表轻震了一下。鹿以知趁着彼此换气的间隙瞥了一眼：
正在测量——
当前心跳：150次/分。
狭小的单人沙发上，两人拥吻良久，像是要把这三年来的错过一次性偿还。
感受到柯观少有的侵略性与挑衅意味，鹿以知最后一丝理智回归。她费力地找到喘息的空隙，用手推了推对方。
“呃——柯观，不要……”
柯观却并未停下，反而微微抬手，松开了衬衫的领扣，眼中是更加炽热的情绪。
鹿以知被她压着试图躲闪，脸颊泛红，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和恼羞：“柯观！这里是学校！你起来！”
“嗯，是学校，我知道。”柯观贴得更近，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左手揽住她腰侧，右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耳垂。
那触碰带来的酥麻感让鹿以知微微颤抖，耳垂迅速泛起不正常的红，她试图避开那人的目光，却躲无可躲。
柯观轻笑一声，语调带着一点调戏意味：“鹿教授……现在还想工作吗？”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探上了鹿以知的衬衫领口，一颗一颗地解着扣子，动作缓慢而挑衅。
“别——”鹿以知冷着脸试图拦住，却因为身体的不适和位置被制约，语调渐渐软下来，小声道：“我要回家休息……”
柯观忽然松开她，站起身，“咔哒”一下将门反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现在说晚了。”
下一秒，她就又压了回来，动作干脆而急迫。
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双手在布料下游走，所有动作都带着狠劲和肆意。
办公室安静得只剩下衣服摩擦声、喘息和沙发轻颤的动静。
鹿以知脸颊发烫，眼尾泛红，却还是带着一丝怒意：“这是办公室……你、你太乱来了……”
柯观没有回应，只是更用力地压着她：“你不服气，就打回来。”
鹿以知咬着牙，眼角一抽一抽地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有病。”
柯观半跪在单人沙发前，整个人伏在她身上，眼神明亮，带着笑意说：“有病也就你收得住。”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沉重而凌乱的呼吸。
最后柯观替她重新整理好衣服，嗓音沙哑：“药效起来了吗？我们回去休息吧？”
鹿以知没好气地推开她，这次柯观没再用力对抗，顺从地任由她将自己推得后退好几步。
“拿上我的电脑、笔记本、还有水杯。”鹿以知头也不回地离开，只丢下一句命令。
柯观自知理亏，乖乖地将东西收好，快步追上。
回家后，柯观忙前忙后准备了清淡的晚餐，还顺手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劝她早点休息。
翌日清晨，鹿以知一觉睡到十点多，久违地体验了睡眠过度的轻松感。她心情很好地走进客厅。
早餐按照她的喜好准备妥当，摆放也极为符合她的使用习惯。
她心满意足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余光却不断瞥向沙发上的人。
柯观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明显心不在焉，一行字反复看了几遍，眼角余光不时偷偷瞟她。
昨晚自己有些“用力过猛”，她现在正有点怕被报复，只好假装很忙地在看书。
见鹿以知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吃完啦？我把碗收起来！你去换衣服，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嗯，好。”鹿以知的嗓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点难掩的愉悦。
重新掌握方向盘让柯观心情大好，哼着歌一路将她送到校门口。
柯观一手拎包，一手拎便当袋，鹿以知见状狐疑地回头问道：“你拎的什么？”
“午饭啊。”柯观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中午一起吃饭？噢，不过马上就中午了诶！已经十一点了！”
“……随你。”鹿以知口是心非地说。
放下东西后，她转身去实验室巡查。
宁灵灵刚提交完鹿以知的课业作业，冷不丁见导师亲临，差点把水洒到电脑上。
“鹿老师，早上好！”她赶忙打招呼，心中暗自庆幸没被看到刚才在看视频。
“嗯……早上好。”这句明显不合时宜的问候，难得让鹿以知有些心虚，她应了一声后视线扫向屋内。
她的目光落到邢小渡的空座位上，电脑还是黑屏的。
“邢小渡呢？她还没来？”鹿以知蹙起眉，语气比刚才打招呼时冷了几分。
宁灵灵又是心中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乖乖答道：“啊……是，邢师姐今天还没来呢。”
“联系过她没有？”鹿以知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核实，“她没给我请假。”
“我给她发消息了……邢师姐还没回呢……可能，可能是昨晚写论文熬太晚了吧！”宁灵灵语气慌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邢小渡找个借口。
鹿以知语气一沉：“打电话，打到接为止，问清楚情况，到我办公室来报告。”
宁灵灵心跳漏了几拍，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直到鹿以知走出好远才缓过神来。
从实验室出来的鹿以知心情不佳，正准备回办公室，一拐弯却看到自己实验室的小厨房门大开，于是更加恼火地过去一探究竟——
便看见柯观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手里举着一杯显然是借用她人咖啡机做出来的咖啡。
“又偷用我的厨房，柯老鼠？”鹿以知冷冷地问。
柯观迎面撞上她却依旧理直气壮，笑着说：“你厨房常年不锁门嘛，而且离楼梯近，从我们办公室下来就是，很难不进去啊！”
“……”
“鹿老师！”宁灵灵从实验室追出来，看了看鹿以知阴沉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地迟迟没开口继续说。
柯观见她一脸紧张，挂上温和的笑容宽慰道：“灵灵，怎么了？找你们鹿老师有事？”
宁灵灵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现在的柯老师跟曾经鹿老师同款冷漠脸判若两人，此时才符合“4.6”分平易近人的形象！
她长呼一口气，谨慎地措辞：“那个，鹿老师，我就是想问……邢师姐她没接电话，我就要一直打吗？不间断打到接为止……？”
“嗯，最多间隔不过十分钟。”鹿以知语气淡淡，却带着压迫性的命令和气场。
“哦……好的，那我去了。”宁灵灵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
“嗯？打电话？邢小渡怎么了吗？”柯观疑惑道。
邢小渡是鹿以知刚当上助理教授的第一个学生，那时柯观还在青大跟着刁教授读博，二人同在一个部门，但交集颇少。
“一上午都没来实验室，也没请假。”鹿以知语气里透着不满和一丝担忧。
“害，一上午没来而已，多大点事？”柯观摇摇头，口气轻松道，“人家可能是睡过头了吧，或者是临时有点什么事情，这就要一直打电话过去？”
鹿以知看了看腕表，已经有些着急，“邢小渡每天早上九点钟会准时到办公室，现在已经迟了两个多小时。”
柯观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很快便掩去，重新挂上一副笑脸说道：“别管那么宽嘛，你喝不喝咖啡？我给你弄一杯？你这咖啡机还可以啊，就是只能做热的。”
鹿以知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不大满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话道：“嗯，喝吧。”
柯观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冲宁灵灵使了个眼色后扭头走回咖啡机面前，专心致志地拿出咖啡豆称量重量。
鹿以知掏出手机，连着给邢小渡发了好几条消息，最后拨出去一通电话。
如宁灵灵所说一般，无人接听。她皱着眉头，在柯观做咖啡的几分钟里，一遍一遍地拨打着。
最终，漫长的“嘟嘟”声被冰冷的机械女声取代：“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柯观端着咖啡走过来，脸上挂着些许烦躁神情——她一直听着鹿以知带着怒意不厌其烦地夺命连环call。
将咖啡杯递过去，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就算她今天上午没来，你也不用一直给人家打电话吧？你只是她的导师，不是给她当保姆的，人家可能是真的临时有事。”
鹿以知有些愠怒，没伸手接过那杯咖啡，“砰”地一声将手机砸到桌面上，冷声道：“刚刚都还打得通，只是没接，现在是彻底关机了。邢小渡下个学期就要毕业答辩了，不回消息是打算再延毕一年吗？”
见她没接咖啡，柯观也不忍了，脸色不大好地反驳道：“你管得也太宽了吧？学生只是一上午没回消息而已，有这么夸张吗？就扯到再延毕一年？你不觉得你该给学生多一些自由空间吗？本身，我们部门不像有的专业一样需要泡在实验室，大部分的学生很少像你们组这样，严格按照早九晚五坐班。学生们都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能力安排好自己的事情。”
鹿以知猛地抬起头，语速极快地反驳道：“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她们才多大？博士生项目本就难度高，年轻人有时候拎不清事情的严重性，一步行差踏错，后面就步步错！我作为导师不把控好，难道要等事态扩散了再介入？”
柯观冷着一张脸，不想与她争吵，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还有个线上的会要开，你饿了就先吃饭，我做了便当放在你冰箱里。”
理智告诉她，此时与柯观争执无益，鹿以知也压下火气，配合地将态度放缓：“早上吃太晚了，我还不饿。你什么时候开完会？”
后半句没说完，但柯观心领神会，接上：“一个小时后吧，到时候我热好拿过去你办公室一起吃？”
鹿以知小声“嗯”了一声，率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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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回到办公室，鹿以知无心工作，索性从电脑前挪到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中央略显凌乱的褶皱上，心跳微微加快，脑海中浮现起昨天下午的画面。
那张窄小的单人沙发，勉强只能容下一人。她蜷缩其上，柯观则俯身为她拉上窗帘，然后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鹿以知下意识咳嗽了两声，尽管明知办公室里并无旁人，她还是起身，轻手轻脚地把门掩上。
片刻后，她掏出手机，给宁灵灵发去一条消息：
【鹿以知：不用打电话了，你做自己的事情吧。】
【宁灵灵：好哦，鹿老师。】
收起手机，她难得没有去整理那张被压得有些变形的沙发，而是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顺势坐回去。
“吱呀——”
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
鹿以知眉头轻蹙，抬眼望去，门口却空无一人。
她低头一看，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门边，一头扎眼的双马尾随着她好奇地探头晃了两下。
看着这熟悉的、不敲门直接推门的气势，鹿以知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阿姨你好——”小姑娘开口，毫不怯场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睁大眼睛认真地打量她。
“你好。”鹿以知点头，语气平静地问，“你是果果？”
莽果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鹿以知轻笑，语调也柔和了些：“嗯……我会魔法啊，是用魔法猜出来的。”
莽果更加惊奇，信以为真似的走了进来，好奇地看向茶几上那本被倒扣着的书：“你是看这本书学会魔法的吗？校……爱上我？”
因为不认得“霸”字，小姑娘跳了过去，书名却依旧能让人秒懂。
“扑哧——”门外传来一阵没忍住的笑声。
鹿以知抬头，就撞上柯观那张写满坏笑的脸，还有方柠和蓝惜迟一副“憋笑憋到内伤”的模样。
她顿时收起脸上的笑意，恢复成一贯冷淡的模样，将书合上，顺势倒扣压住封面。
“你们来我办公室做什么？”她看向门口三人。
方柠率先进来，一边笑一边解释：“果果吵着想来看我工作的地方，我拗不过她，就带来了。刚刚我在实验室说事儿，她自己跑出来了。”
柯观手里拎着便当袋，一边走进来一边打趣：“鹿教授看书的口味……还是那么别具一格。”
鹿以知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语气故作自然：“放松而已。”
蓝惜迟站在门边，也忍不住补刀：“大学教授的放松方式，还真挺……青春的。”
大人们聊得正欢，果果不满意了，挥挥小手大声喊：“嘿！”
她跑到鹿以知身边，将书重新翻过来，指着标题发问：“阿姨，这个字念什么？”
鹿以知微微尴尬，但面对孩子，也不好发火，只能无奈答道：“这个字，念‘霸’。”
“‘霸’？是哪个‘霸’啊？”果果紧追不放，“阿姨你告诉我嘛～”
“就是‘霸道’的‘霸’。”
果果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伸手一个字一个字地点读：“校、霸、爱、上、我？”
鹿以知听她再次念出那“社死”书名，差点没忍住扶额。
“哈哈哈哈哈！”方柠笑弯了腰，“这书好看吗？”
鹿以知翻个白眼，站起身将书塞回书架最顶层，确保果果够不到之后，才转身平静地说：“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你小姨带你去吃？”
方柠走过去，温柔地摸了摸果果的头，指着鹿以知介绍道：“果果，这是你鹿阿姨，周末我们去草原就是跟她，还有柯阿姨一起。”
果果顿时绽放出灿烂笑容，背得像背课文一样大声说道：“鹿阿姨好！我叫莽果，今年六岁啦，上小学一年级！”
鹿以知轻轻点头：“你好，果果，我是鹿以知。”
方柠见两人互动自然，忍不住提议：“要不中午一起出去吃饭？”
鹿以知没有立刻回应，柯观也愣了愣，二人交换了个微妙的眼神，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方柠察觉到气氛微妙，有些疑惑地望着鹿以知。
蓝惜迟在一旁看得清楚，装作若无其事地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果果啊，你鹿阿姨和柯阿姨中午要吃好吃的哦～不带我们！那我们去你小姨的食堂吃，好不好呀？”
她故意在“单独”、“好吃的”、“食堂”这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果果一听就急了，嘴巴一瘪：“小姨！我不想吃食堂！食堂的盒饭不好吃！老师还老是让我们吃胡萝卜……”
刚上一年级的孩子还没适应学校的大锅饭，前几天又因感冒在家休养，连着几天吃白粥，早就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门，她可不想又回到那清汤寡水的日子里。
方柠被她逗笑，随即看向鹿以知，却见后者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柯观一边观察鹿以知的表情，一边悄悄藏住手里的便当袋。没有食物“主人”发话，她也没敢贸然开口。
鹿以知微微叹了口气。她本不喜欢小孩子，但她又太清楚，这个阶段的儿童正处于情绪和认知发展的关键期，随便敷衍并不是负责任的做法。
她看了眼柯观，朝她手中的袋子努努嘴：“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肯定不够五个人吃。”
“好说好说，我们点个外卖不就行啦？”蓝惜迟一脸坏笑，毫不掩饰自己计谋得逞的得意神情。
这几天她和方柠轮番带着果果，带得一个头两个大，更别说果果还刚生过病，挑食又任性。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这小祖宗“转手”，她哪舍得错过？能拉个人分担，简直是上天垂怜。
再说，她被国外的中餐摧残那么久，成为邻居后全靠蹭柯观做饭续命。这会儿难得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无论如何，今天得蹭上一顿。
“你们想吃什么？我带来了两道肉菜，一道素菜，还有手抓饼。”柯观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保温袋，把盒饭一样样摆在鹿以知茶几上。
“啊，这地方太小了吧……”她有些发愁地挠了挠头，旋即又将那些饭菜装回袋子，“要不我们去实验室？或者厨房？”
“厨房可能有我的学生在用，去我实验室吧，中午应该没人。”鹿以知思索了一下，做出判断。
邢小渡平时习惯在工位吃些简餐，宁灵灵则喜欢重口味，常年驻扎厨房方便散味。
这么想着，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框依旧毫无动静，一个回复也没有。
十几条消息，全是她早上发出去的。
心中的不安正逐渐蔓延，她不由得出神。直到一只软软的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她从心绪中拉了回来：“鹿阿姨……我们能在你的地方点披萨吃吗？我想吃披萨……”
方柠扶额，一脸无奈地试图说服：“早上不是说了不能吃吗？你感冒还没彻底好，我们还是点点粥吧，啊？”
一听到“粥”这个字眼，莽果就像被电了一样，立马摇起头来，皱着一张小脸：“不要不要！我不想再喝粥啦！”
蓝惜迟蹲下身，摆出一副“与小孩讲理”的架势，语重心长地说：“果果，披萨是高油高盐的食物，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感冒刚好，吃了可能会……”
她话还没说完，果果“蹭”地一下从鹿以知身边弹开。
刚刚还乖乖巧巧的小孩，下一秒就开始像脱缰的野马，在鹿以知不大的办公室里绕圈乱跑，嘴里喊着：“我不想喝粥嘛！不想喝！我最讨厌喝粥了！”
方柠顿时头大如斗。她虽然常做儿童发展实验，但那都是家长陪着的，真要她一个人带小孩……根本不行。而且她又了解各种心理发展阶段，生怕一个不小心对孩子太严厉，反倒造成心理阴影。
莽果绕了几圈后，径直撞进鹿以知怀里。
“莽果。”鹿以知伸手拉住她，缓缓蹲下身子，与她视线持平，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性，“你可以吃披萨，也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口味。但你只能吃三块，另外要搭配青菜。”
“能做到吗？不能的话，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吃了。”
她语气不疾不徐，目光冷静平和，气场强大到让原本闹腾的孩子也安静下来。
莽果皱起小眉头，歪着头想了想，又用小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认真问：“鹿阿姨……那我能吃那个……上面有菠萝的披萨吗？”
一直在国外生活的蓝惜迟听到这句，脸都黑了。正要发声阻止，就听鹿以知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可以，我们可以点夏威夷披萨。”
蓝惜迟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鹿以知却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而且可以点一张十二寸大号的，夏、威、夷、披、萨。怎么样？”
“耶！太好了！”莽果高举双手，开心得在原地转圈，随后扑到方柠面前，催着她赶紧拿手机下单。
方柠哭笑不得，将手机递给果果挑选的间隙，抬手轻轻蹭了蹭蓝惜迟的脸颊，后者只能认命地叹气。
……谁叫她先设计人家的？
鹿以知静静看着这幕，嘴角维持着淡淡的笑，却没出声。
她低头看了眼刚才被果果拽住的衣角，蓝色衬衫上清晰残留着一小片油渍，似乎是刚吃过的什么零食。
用指腹捻了捻那块发黏的布料，眼神却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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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方柠分出一道视线打量着正认真挑选食品的莽果，低声叮嘱着：“你只能选你刚才说的那一张，要记得承诺哦，等下我会加上蔬菜沙拉。”
“知道啦小姨！”莽果抱着手机熟练地点披萨，挑选合适的芝士浓度，连边缘要不要流心都没放过。
柯观一边收拾便当袋，一边看着果果操作：“她几岁来着？这手机用得这么顺？”
“六岁，”方柠一脸无奈，“幼儿园中班就会解我手机锁看动画片了。”
鹿以知正从书桌上拿起咖啡杯准备离开，一本正经地加了一句：“小孩子过早使用电子产品不好，需要限制，不然容易影响大脑发育。”
方柠闻言眼角垂下，撇了撇嘴说道：“是，我也知道。这不是我姐她们平时工作忙么？老人带孩子肯定不太会严厉管教嘛。”
几人边说边向鹿以知的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位于楼梯旁边，从办公室一下楼就到。一进去是小型的会议室，设有一张可伸缩的会议桌，几张舒适的黑色皮质旋转椅围在一旁。
刚一推门，众人就愣了一下。
“……宁灵灵？”鹿以知疑惑地看过去。
“鹿老师……”宁灵灵本来正低头刷手机，嘴里啃着刚从食堂买的肉夹馍，看到一众人涌入，差点没把自己吓咽着。
她慌忙将肉夹馍放下，努力地快速将嘴里的肉咀嚼咽下。
“你中午怎么不去厨房？”鹿以知语气平淡，传到宁灵灵的耳中却像极了质问。
她咽了下口水，弱弱道：“今天实验室没人，我就想着说随便从食堂买一个肉夹馍凑和一下，也没味儿，就在实验室吃……”
鹿以知没再说什么，朝里面指了指：“那你挪一挪吧，我们要在这边吃饭。”
“啊？哦哦，好的好的……”宁灵灵连忙起身，让出了中间的会议桌，缩到了角落的沙发上。
莽果走进来，一眼就爱上了这些会转的皮椅子，兴奋地爬上其中一张。
方柠笑着跟进来，看了一眼抱着肉夹馍的宁灵灵，一副要啃不啃的样子，问道：“中午就吃这个？吃得饱吗？”
宁灵灵乖巧地疯狂点头道：“嗯嗯嗯嗯没问题的方老师！我中午随便吃点就好，下午好干活！”
鹿以知闻言，接话道：“嗯，中午吃太多容易血糖上升，下午犯困就不好工作了。”
方柠在一旁侧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又转过头看向好友可怜的学生，建议说：“就吃一个肉夹馍怎么吃得饱？我们中午点了披萨，一起吃点吧？反正我们在这边这么吵，灵灵也不好干活吧。”
鹿以知顿了顿，没再出声反驳，只皱着眉头看向在椅子上转得不亦乐乎的莽果。
小孩兴奋地转了两圈后，一边伸手开始解自己的鞋带，一边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姨，脱鞋！”
方柠刚要点头，想到这是好友的实验室，朝鹿以知的方向努努嘴道：“问你鹿阿姨，这是她的地盘儿。”
“我可以脱鞋坐吗？”莽果接到指令，仰起头认真地问鹿以知。
鹿以知扫了她一眼，眉头拧起，想要开口拒绝却不愿对孩子过于严厉。
察觉到她的犹豫，莽果干脆从椅子上下来，上前拽住鹿以知的衣角小幅度地晃动着：“鹿阿姨——可以嘛？”
鹿以知更加犹豫不决，眉头皱得更深了，满脸带着不知所措。
柯观在一旁含笑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带着“看你怎么应对”的幸灾乐祸。
“……脱吧。”她面无表情地挤出两个字。
“好耶！”果果一把把鞋踢到椅子下，又盘着腿坐了上去，屁股扭啊扭地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然后开始喊：“我饿了！披萨怎么还没来啊？”
柯观忍笑，宠溺地上去摸了摸小孩的头，将便当拿了出来，“要不你先吃点我做的饭？你喜欢吃什么？我还做了手抓饼哦。”
“好啊！”果果眼睛亮了，立刻扑了过去。
她动作很快，小手抓起一块饼就往嘴里塞，嘴角一圈酱汁，吃得眉飞色舞。
吃着吃着，又忽然探过身子，试图从另一盒里拽下一块酱牛肉：“这个是什么？能吃吗？”
“果果，那个是你鹿阿姨爱吃的。”本就是柯观为鹿以知准备的便当，方柠有些迟疑地提醒了一句。
“啊？”果果手一顿，抬头看向鹿以知。
“……吃吧。”鹿以知语气有点僵硬，扯了下嘴角点点头。
果果没多想，欢天喜地地拿了一块吃下肚，嘴里还含糊地说着：“鹿阿姨，这个好好吃！这都是柯阿姨做的吗！你会做吗？”
“不会，我不做饭。”鹿以知淡淡答。
“那你吃什么呀？”
“点外卖。”
莽果小嘴里塞得都是饼，含糊不清地说：“姥姥嗦，点外卖不健卡……但是妈妈妈咪都忙，她们也老次外卖！”
鹿以知有些头大地抿了口咖啡，冰块早已融化，味道不算太好。她瞧了瞧小孩满嘴的油，和掉落在自己会议室桌子上的饼渣，登时感到血压高了。
莽果见她不搭理自己，继续嚼着东西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外卖？”
鹿以知：“……食不言，寝不语。”
“那是什么啊？”
“……”
鹿以知好不容易刚叉了一块肉，还没送到嘴边，就见果果又扭着身子从她那边扯了一张纸巾，手上全是酱汁，也不知道是蹭了椅子还是蹭了她的袖口。
“……请用干净的手拿纸巾。”她低声提醒。
方柠和蓝惜迟连带了几天的孩子，正乐得清净。柯观也在一旁看好戏，差点没笑出声。
“啊？”果果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笑嘻嘻地说：“有点油哦，但是！但是我……我不拿纸擦，手怎么是干净的手啊！”
鹿以知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酱牛肉顿时没了任何吸引力，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叉子，将自己的椅子往一边挪了挪。
她眼角扫到果果刚才踢掉的鞋子，两只歪歪扭扭地横在桌脚边，一只甚至还压住了电源线。柯观的保温袋正放在地上，距离那双鞋不到三公分。
鹿以知慢慢地喝着寡淡的咖啡，试图将脑中的火气一并咽下。
柯观见好就收，怕这祖宗真被惹急了，连忙走上前将酱牛肉的盒子撤走。
她从地上拎起自己的保温袋，从里面取出一副新的刀叉，顺手将保温袋规整地摆在桌子一角后，仔仔细细地用刀叉划分出一块还未被“糟蹋”过的酱牛肉递给鹿以知。
鹿以知抬眼看了下她，那人正挂着讨好的笑容，不等她做任何反应，又顺手抽走她的咖啡杯。
将食物都分好一份放进鹿以知的专属餐盒里，又重新为她续上一杯新鲜的咖啡，柯观忙活半天总算把祖宗伺候妥当。
望着一大一小在桌边吃东西的样子，她长呼一口气。
也算是在提前适应未来生活了吧……？柯观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
蓝惜迟见状，悄悄凑到方柠耳边：“你看鹿教授刚才那表情，再坐十分钟她就得爆炸。”
“谁让你非得坑她带着果果来吃顿饭。”方柠小声回。
“我这不是想着大家马上要一起出去玩嘛，提前彼此熟悉一下也好。我也没想到果果这么……黏她。”蓝惜迟扶额道。
紧接着，她悄悄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继续耳语：“不过，哎，你看，柯观哄人有一套啊……是不是？”
猝不及防被一股热气突袭，方柠下意识捂住发热的脸，嗔道：“诶，你这人，又趁机撩我……”
蓝惜迟拉开了些距离，手勾了勾她的小指，紧紧不松开。
就在此时，披萨终于送到。
果果看到外卖阿姨就像看到空投物资，冲过去打开盒子便大喊道：“是我的夏威夷披萨！耶！”
然后，她非常自然地抱着披萨，一屁股坐回鹿以知身边的椅子，甚至将椅子朝旁边滑了滑，比鹿以知挪走前还要靠近。
“……”鹿以知狠狠地又灌了自己两口冰咖啡。
柯观憋笑难耐，又扯了把椅子坐到莽果另一侧，抢先一步按住她要打开盒子的手。
“果果啊，来你坐好。咱们吃饭不要这么激动，你看看，马上你这小手小脸都要扑到食物上去了！”她将盒子稍稍推远了一些，从桌子上抽了两张湿巾，递过去一张给莽果。
“你先擦擦手再吃，我也擦擦手。”说着，她认真擦起了手，然后从披萨盒中拿出一块，稳稳放入莽果的盘子里。
“你先把这一块吃完，我再给你拿第二块，好不好？”她笑着问道。
莽果抓起披萨，点了点头，忙不迭地往嘴里送去。
柯观见状，悄悄冲鹿以知递过去一个邀功的眼神，被后者无情地回赠了一个白眼后，反而心情大好。
“你们也来吃啊！”柯观朝角落处假装看论文的宁灵灵和另一侧暗中眉目传情的好友招呼道。
“哎！好的！”方柠站起身，手却依旧没有抽走。
感受到手上的阻力，她狐疑地分过去一记眼神。
只见蓝惜迟面带难色，很是犹豫。
方柠又回头看了看桌上的披萨，了然地笑了笑，低头用身体遮挡住自己的动作，快得不能再快得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另外一张我点的是你最爱吃的牛肉披萨！快去吃吧？我找一下一次性盘子。”
听到这话，蓝惜迟这才眉头舒展，变本加厉地凑上前，在方柠嘴上轻轻点了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快速起身，拽着她的手就往桌子旁走。
“这人……”方柠暗自觉得好笑，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甜蜜。
我回来了。接下来接着努力隔日/隔两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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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从方柠手中接过一次性盘子，柯观手速飞快地伸向披萨盒，眨眼间功夫两个盒子便各少了两块披萨。
鹿以知盯着眼前的两个盘子，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不了四块吧。不是还有你做的菜？”
柯观挠了挠头，思索片刻：“也是哦……”
说着，她将其中一块扔进蓝惜迟的盘子里，顺手将两大盒披萨都向她们的方向推了推，毫不客气地说：“那你们多吃点，少吃点我做的菜哈！”
望着好友刻意“贴心”推过来的夏威夷披萨，蓝惜迟有些抓狂地叫道：“柯观！你故意的！”
已经快速啃完一块披萨的莽果，眼巴巴地瞅着鹿以知的盘子。
“鹿阿姨……你那个好像很好吃，我跟你一起吃好不好？我可以分你一块菠萝！”说着，小手伸向盘子里掉落的菠萝块，作势要捏起。
“……谢谢，你自己吃那块菠萝吧。”鹿以知眼角抽了抽，连忙拒绝。
“鹿阿姨你真的不吃吗？”莽果将菠萝抓在小手里如获珍宝，皱着一张小脸问道。
鹿以知先是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而后指了指对面坐着的蓝惜迟建议道：“蓝阿姨喜欢吃菠萝，你给她吧。”
“哎我——”蓝惜迟不好拒绝，犹豫的几秒功夫，盘子里已经多了一块菠萝，只好硬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啊，谢谢果果！”
“你吃这个！这个我舔过啦。”莽果还贴心地提醒道，指了指盘中另一块菠萝。
蓝惜迟有些无奈地冲她笑了笑。
一旁的鹿以知听到，也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庆幸自己不是那块菠萝的接受者。
片刻后，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袖口，刚才果果蹭过的位置隐约一片微黄，像是番茄酱，也可能是菠萝汁。
在办公室被拽过的衣角，黄色油渍在天蓝色衬衫上格外显眼，已然渗入布料。
不远处，她的鞋尖轻轻碰到了那双儿童鞋的橡胶边。
她放下叉子，抽出两张湿巾，低头轻轻擦着那块污渍。
擦完后，她看向一旁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小孩，嘴角努力维持着笑意。
眼神却又躁了几分。
“你知道披萨是谁发明的吗？”莽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手里还举着那块已经少了半边的披萨，酱汁黏着她的小手腕，眼看就要往袖口上滴。
“不是意大利人吗？”鹿以知没什么耐心地回答，语气冷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衡量着要不要立刻脱掉这件衬衫。
莽果立刻摇头：“不是哦！是……是那个披萨国的国王！有一天她很饿！面包师傅正在揉面团——”
“结果国王太饿了，等不及面包捏捏好，就把那个面团一下子抢过来，‘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面包师傅吓坏了，赶紧找东西往上面放——”
“那是童话故事。”鹿以知平静地打断了她，面无表情，“真正意义上的、加番茄的现代披萨，起源于18世纪末的意大利南部。”
顿了几秒，她指着小孩手中的夏威夷披萨，继续冷声道：“在意大利人眼里，这种加水果的披萨是邪修，是对披萨的不忠和侮辱。”
莽果一愣，手里的披萨都忘了咬。她睁大眼睛看着鹿以知，似乎有点懵。
半秒后，她极小声地问：“……那、那国王不是真的呀？”
“不是。”鹿以知语调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莽果张着嘴“哦”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在重新评估面前这位漂亮、但不太好惹的大人。
一旁给鹿以知续咖啡的柯观见状，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小臂，低声笑道：“你刚才干嘛吓她啊。”
“我没有吓她，我只是在纠正错误信息。”鹿以知面无表情地说，“这关系到孩子的认知发展，和构建世界的能力。”
“对对对，关系到认知发展。”柯观顺着她说，笑着揉了揉她的肩膀，“鹿教授，辛苦您督学了。”
鹿以知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那忽然安静下来的小孩，又扫了眼桌上狼藉的披萨盒和油渍，眉间再次拧紧了一些。
小孩子果然没再说话，一小口一小口啃着披萨，脸上的兴奋少了不少。
方柠注意到了，走过来站到她旁边：“你怎么啦？不开心了？”
“……鹿阿姨说我说错了。”她语气带点委屈，又努力表现得没关系，“但我知道啦……是意大利南部，不是国王。”
方柠看了眼鹿以知，有点无奈：“行吧行吧，小姨以后再慢慢给你讲。”
蓝惜迟拍拍果果的头，哄她去里屋跟宁灵灵玩拼图。
孩子一走，屋内一下子安静不少。
但鹿以知觉得，更吵了。
果果和宁灵灵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虽然没大声喧哗，但两个声音一高一低地说话、翻书、玩拼图时纸片摩擦的窸窣声……像针一样刺进她耳膜。
方柠和蓝惜迟坐在一旁边喝饮料边聊出行攻略，柯观收拾完食物，正坐在她旁边懒散地靠着椅背刷手机。
鹿以知觉得头有点涨。
她有些难以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烦躁的心境很像偏头痛发作，但并不疼。
只是，噪音在她脑中不断膨胀、叠加、再回响。
就像在私人影院被侵入。投影仪上，强行播放了一场她不想看、更不想参与的影片。
她端着咖啡走到门边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平时过去最爱坐的软椅被宁灵灵让给了莽果。
小孩小小一团缩在椅背上，腿摇来晃去，正拎着一支圆规把桌面上的纸巾盒当坏人捅。
“不要乱拿那个。”鹿以知终于出声，语气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莽果被吓了一跳，小手一松，圆规掉在了地板上。
她愣了几秒，慢慢地转过身，双手搭在膝盖上，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不能拿来玩，会戳伤人。”鹿以知语气冰冷，“还有，这是我的椅子，你去旁边坐。”
“好。”莽果原本活泼的眉眼耷拉下来，语气也变得轻轻的。
宁灵灵闻声，连忙过来拉她：“果果，我们去我的办公室玩拼图吧？姐姐那边还有水彩笔，可以画画！”
莽果没吭声，被她带走。
屋内重新归于平静。
“你刚才太凶了。”方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鹿以知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说：“我只是告诉她，不能玩危险物品，不能坐我的椅子。”
“你可以换种方式。”方柠语调不算激烈，但眉眼间显然带着不悦，俨然忍了很久：“她才六岁。”
“她已经六岁了，不是婴儿。”鹿以知回道，“该明白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那你呢？”方柠笑了一下，语气有点冲：“你这么聪明，怎么从来不明白，别人也有她们的生活方式？”
“我没干扰她们。”鹿以知扭头坐上自己的软椅，身体绷直，回得更冷，“是她们在我空间里制造干扰。”
“这不是你的实验室吗？你自己说要在这吃饭的，现在又怪大家吵？”方柠转身关上门，直视着好友的眼睛质问道。
“我只是以为，事件在吃饭后便结束了。”
“你以为？”方柠声调更高了些，意有所指，“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要配合你？孩子不能闹，人不能吵，你不能被分心，空间要干净，话题不能无意义……我们谁能做到？”
“我没有让你们做到。互不干扰即可。”鹿以知眉头更深，身子微微前倾，平日里舒适的软椅此刻却有些令她坐不住。
“那你自己一个人待一辈子好了。”方柠冷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尖锐，“你这样子，怪不得柯观当年受不了你。”
空气里瞬间安静下来。
鹿以知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所以，周围人都受不了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柠说。
“但你说了。”鹿以知低声说，“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仗着能力强、性格差、逼别人忍着我的人。”
“不止‘在我眼里’。”方柠有些激动地说，脸上挂着一抹讥讽，“你自己看看，放眼整个部门，谁敢跟你说‘不’？不是因为你讲理，是因为你冷、因为你咄咄逼人，让大家无话可说。你每天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谁会想靠近你？”
“……那也得有能力，才能做到‘让人无话可说’。”鹿以知轻声接道，是不动声色地回击，却又只是陈述事实。
方柠被堵得说不出话。
几秒后，她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就走。
“果果，我们走了。”她快步走向大门，声音略微颤抖，“……惜迟，我们先回去。”
蓝惜迟赶紧跟上，从学生办公室拽走莽果。
孩子有点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们，又扭头看了鹿以知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鹿以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头微微偏向一侧，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期盼些什么。
三人离开后，门被方柠用力关上，发出清脆的“啪”一声。
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下鹿以知和柯观。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却觉得，气息像是没散出去，一直堵在心口深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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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柯观从柜子里抽出厨房湿巾，走到她身边，低头轻轻擦拭着鹿以知衬衫上的污渍。
那是一块小小的油渍，沾染在天蓝色布料上，显得格外扎眼。
望着那块越擦越暗淡，却怎么也抹不掉的痕迹，鹿以知心中那点压着的烦意随之翻涌，她抬手，一把将湿巾抽走，随手扬进垃圾桶。
接着，手指伸向领口的扣子，沉默的动作间带着一点火气。
一粒一粒地解。
直到最后一颗，她彻底失了耐心，猛地一扯，将衬衫利落地脱下，随手扔在地上。
她只穿着一件紧身背心，线条干净利落，肩背微绷，肌肉隐隐起伏。
柯观一时怔住了。
她下意识蹲下身去捡起那件衬衫，却半晌没有起身，只是抱着衬衫，静静地看着鹿以知的背影。
“啊……你衣服不要了吗？”她轻声问，掩不住的局促和一丝脸红。
鹿以知侧头看了她一眼，清冷嗓音不掺情绪：“脏了。”
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是鹿以知一贯的风格。
柯观下意识抿唇，眉峰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那句“脏了”的潜台词。
她不要了。
但不是彻底不要，而是需要——被妥善处理过的、干净的、可以再穿的——那种“可以要”的状态。
像从前一样。
那时候的柯观总以为鹿以知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两人争吵过、误会过……诸多磨合，都是从这种晦涩的表达开始的。
现在的她，却不假思索地听懂了。
只是，她也明白了一个更深层的道理：鹿以知的东西，可以要，也可以不要。一切由她说了算。
如果她不去做，那这件衣服就会被鹿以知毫不犹豫地丢掉，就像那段被她亲手甩开的关系一样。
柯观捧着衬衫走进鹿以知厨房的小水池，把水开到最冷，拧了两次又两次，还是洗不掉那团油渍。
她低头看着衬衫发呆，手指下意识地轻抚着那片天蓝，余光扫到一旁的垃圾桶，眼底浮现一丝愠怒和冲动。
……
下午四点，鹿以知开完会从办公室出门，脸色明显更差了几分。
她端着咖啡杯走进厨房，一推门，就看到柯观正蹲在冰箱前，打开了那扇已经上锁的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饭盒。
“你在干嘛。”她站在门口，语气顿了半秒，冷冷道。
柯观动作一顿，手还停在冰箱门上。
“拿点早上切的水果……我猜你今天大概也没怎么吃。”
“我不是把锁装上了吗？”
“我猜到密码。”柯观扭头，语气还算轻快，“你生日。”
鹿以知盯着她，没说话。
两人对视几秒，气氛诡异地僵住。
最终，柯观叹了口气，将饭盒放回去，站起身来关上冰箱门：“好吧，我以后不用了。”
“不是这个问题。”鹿以知仍站在门口，冷淡的声音透着紧绷，“你可以用，只是——”
她卡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只是我今天很烦躁，而你又恰好在我面前犯了“错”？
“只是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别人乱动你的私人物品？”柯观替她找了个台阶，“我记得很清楚。以前你还为这个跟我吵过。”
“那你还用。”
“……你以前也不会生气。”柯观顿了一下，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心情不好？”
鹿以知没回答，沉默着走回办公室，连咖啡杯都忘记拿。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对劲，可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启动了攻击模式。
柯观抬抬手，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来不及等她犹豫，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回到办公室，鹿以知机械地打开电脑，盯着下午会议的会议纪要出神。共享日历上弹出一条提醒——
“叮！”
团建采购。
今天16：30。
参与者：鹿以知、方柠。
是上周她和方柠定好的团建采购，本打算一起去买点水、零食、纸巾等用品放在车上。
鹿以知叹了口气，将文档关掉，切到聊天软件的界面。
最上方，置顶的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
【柯观：今天几点下班？】
鹿以知的私人号一向只加熟人，群聊也全都折叠起来。她几乎不用滚动鼠标，就能在下方看见那条静止不动的方柠微信。
鼠标指针在聊天框中停留了很久，删删写写，始终没发出去。
她的视线落到更下方，是邢小渡的对话框。
从早上的消息轰炸到现在，对方始终没有回。
她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最终没有继续发消息，而是起身抽出一本书，回到椅子上试图安静下来。
是一本她早就收藏的网络小说，淡粉色封皮，主角已经到了约会章节。
她刚刚沉进剧情里，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教授她总看您？这是网文吧……？”就在她专心致志地看到二位主角约会到家里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出现在她身旁。
鹿以知一愣，抬眼发现办公室门竟虚掩着，而“罪魁祸首”正一脸笑意看向她。
瞥了眼自己手中的书，鹿以知故作淡定地将书倒扣，双手环在胸前先发制人：“柯老鼠？你当真是属鼠的？偷用冰箱不说，又溜进我办公室做什么？”
柯观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顺着她说：“你没回我微信，我过来看看咱们辛勤的鹿大教授要加班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家。”
“嗯，忙忘了。”听着那人略带点幽怨的语气，再加上刚看到一些14禁的画面，鹿以知语气无意间软了几分。
“哦？忙？”柯观继续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凑近指了指桌上的书，调侃道：“譬如说……把网络小说打印下来看？”
鹿以知不动声色地接道：“嗯，电子屏幕看多了容易毁眼睛。不过我有线上全文订阅和打赏，不算支持盗版。”
柯观忍不住又笑了笑，半称赞半调侃：“鹿教授还挺有版权意识的。不错不错，思想觉悟很高啊。”
鹿以知抬眼瞄了她一下，没作答，反倒大大方方地抄起书继续读。
柯观并不在意，反手关紧门，自来熟地在屋里晃悠着，打量着这间熟悉的办公室……书架上的陈列与分类，和几年前基本没变。
“早点走？去个超市。”不过两分钟，鹿以知淡淡的嗓音落入她耳中，柯观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好啊。”
“等我把这章看完。”鹿以知视线紧盯着段尾。
“讲什么剧情了？这么上头？‘领口微微敞开，白色丝质领带凌乱地……’咳！这是看到什么——”柯观好奇地凑过去，俯身看向鹿以知正逐字阅读的部分，不由得念出来。
她话没念完，便猛地感到身子一歪——领口处那条真丝领带被人大力一扯，差点失衡跌倒。
“鹿——唔……”
那条丝质细带垂在耳侧，晃来晃去，轻轻拂过皮肤，惹得她耳畔泛起一层微红。
鹿以知干脆扬手，一把扯住那条跟书中如出一辙的领带，将她迅速带到身前，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从先前的惊愕，到逐渐习惯，柯观没有抗拒，反而配合地将身体放松，缓缓跌入那人熟悉的怀抱。
腰间被那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的全部重量交付出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
加深这个吻。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本能地一顿，那一瞬的慌乱，却让感官被进一步放大。
鹿以知似乎也受了刺激，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舌尖灵巧地滑入柔软的口腔，轻轻舔舐着上颚，转着圈地挑逗。
柯观主动迎了上去，舌尖缠绕，却发现鹿以知灵活地一绕再绕，像是在故意逃避她的回应，逗弄意味明显。
“咚咚——”
喘息交错，两条舌灵巧地玩着若即若离的追逐戏。
“咚咚咚——”敲门声更大了些，透着一点迟疑。
“鹿老师？”门外的人持续敲着，声音略显犹豫。
鹿以知终于不再躲闪，放任唇舌交缠，节奏越发深入。
“唔……关、关门了吗？”她趁喘息间低声问道，一边还拉着领带将人牢牢带向自己心仪的方向。
柯观唇舌被堵得死死的，只能眯起眼睛看她那副坏笑的模样，眉头轻轻皱起。
她想出声回答，可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柯观试图推推她，却被那人顺势制住，腰间的那只手纹丝不动，甚至还腾出一只手，顺着腰线上下游走。
“鹿老师……下班了？”门外传来宁灵灵不太确定的声音。
以往这个时间，鹿老师不会下班，更不会关着门。
柯观微微起身，试图抽离，却被单臂紧紧扣住。
“鹿……鹿以知！”
鹿以知低低地笑了一下，似乎对她这声喊叫格外满意，唇角一挑，轻轻咬了咬她的唇边。
下一秒，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与柯观交换了位置，将她按回沙发里，自己则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衬衫，朝门口走去。
门外，宁灵灵正捏着手机准备离开，听见“咔哒”一声轻响，门缝开出一道细细的缝隙，露出鹿以知半张面孔。
“有事？” 她一贯冷静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掺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啊，啊！鹿老师！”宁灵灵愣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进去的。
“有事？”见她不回话，鹿以知语气更冷了些，催促道。
宁灵灵被吓得一激灵，连忙开口：“邢师姐回我消息了！她说她今天状态不太好，一整天都在咨询师诊所那边……她说，明天就来工位了。”
鹿以知听着，眉心缓缓拢起。
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早了。”
宁灵灵已经半只脚踏出去，听见这话点头如捣蒜：“嗯嗯！鹿老师晚安明天见！我先回去了！”
悄悄（心虚）更新近况：正在将一次性万更提上日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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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第39章 第 39 章
鹿以知懒得探究学生对她的敬畏，干脆地转身关门，指尖微微颤抖，拨弄了几下才锁住。
她缓缓走到单人沙发旁，却迟迟没有动作。
柯观涨红着一张脸，半躺在单人沙发上，这张她前几天刚对鹿以知……的狭小单人沙发上。
见对方站在原地不动，柯观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才宁灵灵的话，她在屋内也听了七七八八，认命般地伸手重新将刚刚故意扯开的领带和衬衫扣子重新理好，她抬起头关心道：“怎么了？是小渡回消息了？”
鹿以知注意到她悄悄系回扣子的动作，嘴角勾了勾，点头道：“嗯，邢小渡说她状态不大对，去校内咨询室呆了一天。”
“那……要不要去看看？”柯观试探道。
“她自己说没事。”鹿以知皱着眉头，踌躇不定。
柯观察觉到她的担忧和焦虑，轻轻抬手揽过她的身躯，将她带入自己腿上坐好，宽慰道：“没事的，小渡这不是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么，还去寻找了合适的资源和帮助。她都这么大人了，给她点时间，她能处理好事情的。”
“嗯……”鹿以知顺从地坐下，一张好看的脸紧绷地皱着，迟疑地说：“可是……”
柯观抢先打断：“给孩子们点自信？嗯？好吗？小渡也就比你小不了几岁，是我们鹿大教授太超前了，其实你也年轻着呢，别操心太多。”
“嗯，好吧……”
柯观连连在心里叹气，按下心头的那点小期许后坐直身子，稳稳地将鹿以知揽入怀中，角色调换，任由她靠着。
“唔……去超市，我要起来。”察觉到自己的撒娇，鹿以知缓了一会儿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好哦。”柯观轻笑了一下，不舍得立即放手，双手环在她腰上，在脖颈处蹭了蹭才恋恋不舍地放人离开。
鹿以知一边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一边悄悄背过身，耳尖不易察觉地染上一抹红。
“给我几分钟？我把这封邮件发完。”柯观也站起身，指了指桌子上自己的电脑，是方才进门时顺手放下的。
笔记本电脑半开着，屏幕因长时间不用自动进入熄屏状态。
柯观凑过去，指尖在触控板上一滑，屏保显出，依旧是满屏绿色。
鹿以知抬眼过去借用柯观电脑确认了下时间，注意到那熟悉的草原图片，不由得笑着发问：“就这么喜欢草原？屏保都是。”
柯观正低头输入着那一长串熟悉的密码，敲下时已然不需要思索，几乎是肌肉记忆，注意力便放到了鹿以知身上。
“嗯？喜欢草原？还可以吧。”电脑已经解锁，她调出先前编辑了一半的邮件，缓缓敲着键盘。
答案出乎意料地有些敷衍，鹿以知轻轻皱起眉头，收敛几分笑意，继续问道：“还可以吧？不是很期待团建去草原么？”
“团建？”正在逐字检查内容的柯观微微偏头，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团建啊，嗯，草原是不错吧。”
鹿以知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势必要一探究竟：“你办公室的电脑屏保，还有笔记本的屏保，都是草原。”
“啊？”柯观此刻已经发完邮件，疑惑地抓了把头发，语气轻快地笑着说：“屏保？默认的吧。我没换过壁纸啊，我又不知道怎么操作。嘿嘿……就我这电脑使用水平，还换图……嗯？”
话音刚落，鹿以知脸上笑意完全凝固，心中一沉。
默认屏保？
她猛地想起，这景象不正是早已被淘汰的XPP系统中，那个名为“乐土”的经典屏保吗？
由于系统更新迭代太快，鹿以知早把这张草原图给忘了。也就只有柯观这种电脑白痴，才会坚持用那么老旧的系统。
所以……柯观没有很期待草原？
也没有很喜欢草原？
那自己投票搞那一出是在干什么？
投票前，她连连嘱咐方柠帮忙一起投草原，还隐晦地暗示周围几个关系好的同事草原辽阔，适合放松心情舒缓压力。
现在回想起，鹿以知只觉得倍感丢脸。
当天晚上的纠结万分和无奈妥协，原来全是她的内心戏。
想到这里，鹿以知黑着脸背过身子，收起电脑包就要走。
“走了，我回家了。”
“啊？怎么啦？”柯观见她上一秒还一言不发，下一秒就转身跑开，简直判若两人，只好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不就发了封邮件吗？
鹿以知这是……生气了？
按下脑海中窜出来的无数问号，柯观“啪”地一下合上电脑，跳起来跟上。
一路上鹿以知步子迈得飞快，柯观吭哧吭哧地跟在后面，一边在心中质疑她跑那么快会不会扯到胯，一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需要增加有氧运动。
抹了把头上的薄汗，柯观喘着气坐进驾驶位置，连上导航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我们……？”
那人额角处带点细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眼角耷拉着，一副小心谨慎、但又不敢明说的样子，让鹿以知有点想笑。
她抿了下唇，侧过头去系安全带，随意道：“嗯。”
“我们去哪？”柯观指尖在中控台的屏幕上点了两下，开着导航界面没敢动。
“都行吧。”鹿以知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去你家对面商场的海马生鲜？”柯观说着，敲下目的地。
“都这个点了，商场人多。”鹿以知皱着眉头，虽然她已经很久没逛过超市了，但每次路过家对面商场，都能看到停车场外排着大长队。
“那我们去学校旁边的Cosam？正好可以买点大包的零食，搬箱喝的。嗯……应该还需要纸巾什么的。”柯观好脾气地笑笑，将输到一半的字母删掉重打。
“噢，那也行吧。”鹿以知双手环在胸前，看似随意地将头偏向窗外。
“堵车吗？”见柯观已经把车开出车位，她又补了一句。
柯观轻踩了下刹车，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手来指了指导航，笑着说：“不堵车！现在过去10分钟。等我们逛完，回家那个方向也不会堵车了，怎么样？是不是正好？”
鹿以知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接道：“嗯，很会规划和计算，就像团建投票一样精准。”
柯观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鹿以知淡淡道。
柯观头顶无数问号，却也只得乖乖开车。
一路绿灯，柯观瞅准时机，一头扎进唯一的空位。
不等柯观推上购物车，鹿以知便甩着大步径直向超市门口走去，随后——
被拦了下来。
柯观强忍着笑意快步推车过去。
“您好，请扫一下会员卡。”穿着亮蓝色工作服的大姐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机器。
鹿以知很少去超市，作为独居人士更是不会来Cosam这种家庭超市。毕竟，里面食物和用品的分量大到她一年都消耗不完。
跟柯观在一起时，那人倒是时不时爱拽她来逛超市。会做好攻略，告诉她什么好吃什么要避雷。如果分量过大，那人还会带到办公室去，分给同事们和教授。
她自己……自然是懒得来的，所以也没有会员卡。
鹿以知站在门口，硬着头皮对上大姐的笑容，也不好冷着脸，表情显得十分局促。
柯观在她身后站定，掏出卡包的动作故意放得很慢。
“您好？在这边扫一下就可以了！”大姐一边引导着旁边的顾客，一边迟疑地看向鹿以知。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鹿以知将扫描的机器挡得严严实实，后面排队的人纷纷上前伸长胳膊扫卡。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往旁边张望着，那带点着急的模样竟有点像个找不到家长的小孩子。
见一向严肃冷静的鹿以知此刻居然露出了些许无助的表情，柯观忍俊不禁，实在不忍将她一个人继续放置不管，走上前贴着鹿以知的身子，从她后面探手过去刷卡。
“嘀——”
“好的，欢迎光临~”
鹿以知四处张望时，正巧和上前几步的柯观视线撞个正着，从对方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满眼笑意。
登时，鹿以知毫不领情地推开身后的人，快步踏入超市。
“哎——怎么翻脸不认人呢！”柯观话都来不及说完，拽着购物车紧忙跟上。
鹿以知还挺擅长快步走的，这下自己真的需要加练有氧了——她得出结论。
鹿以知有些年没来过Cosam，一股脑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个区域。
周围全是冰箱、微波炉等家电。鹿以知慢悠悠地打量着最新款的嵌入式微波炉，等待着某人追过来。
看到一款复古式的奶蓝色微波炉，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侧面那枚精致的银色旋钮，像是老式电台上的轮盘。展示用的微波炉并未插电，鹿以知好奇地伸出手，顺手转了转。
下一秒，“咔嗒”一声，微波炉的门快速地弹开。
“砰！”鹿以知的侧脸被撞个正着，她满脸尴尬地揉着额角，愤愤地将门重新关上。
柯观推车过来时，好巧不巧便目睹这一幕。
“噗——咳！鹿、鹿教授，没事吧？”将手中的推车靠边停好，柯观憋笑憋得嘴角都要抽筋了，走过来问她。
鹿以知瞪了她一眼，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将手放下：“什么没事吧？你没事吧？”
“嗯……嗯，我有事……下巴要抽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柯观终是忍不下去，放肆地发出嘲笑。
鹿以知脸上挂不住，更加不爽地瞪了她一眼，拔腿就走。
柯观深感不妙——从鹿以知的步伐速度来看，这怕不是加练有氧就能解决的了。
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筹备连更万字，普天同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