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计》 第1章 乌甲藏金 墨水泼满天空,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树林里的腐叶上。风轻轻吹动树叶,淅淅索索的摩擦声仿佛贴在耳边,刺耳难耐。挑着木柴的樵夫步履生风,歌声伴着脚印飘荡,“嗯?”他听到草丛里有声音,加快了步伐。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是……蛇吐信子!他的余光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上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声音也向他缓慢靠近,意识到不对立刻丢下柴头也不回拼命逃跑。 “啊——”一声惨叫惊飞枝头的鸦雀,林子恢复死一般的静谧。 城中一院内,城主苏堇廷之子苏翎在院中为要上山的人登录身份并发放雄黄粉以备不时之需。苏翎素来喜欢玄色着装,高高的马尾束起少年的意气风发,额头两侧有几缕碎发散落在眉尾,眉眼间总是含着笑意,轮廓清秀俊朗。院中长长的队伍中一人时不时鬼鬼祟祟探出脑袋,苏翎眯眼向队伍后方看了看。 “苏伯,您先帮我看着,我去看看。”苏翎起身向队伍后方走去。 “你给我过来!”苏翎拉着那鬼鬼祟祟的人走到一旁。 “哎呀,你放手!”那人挣扎着甩开苏翎的手。 苏翎打量着眼前人,虽然一身素白男子装扮,头发尽数束起,但唇红齿白,面目精巧,可以看出是个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穿成这样,还想上山!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不是闹着玩的,会丢了性命的!”苏翎抱手,一脸严肃地说。 “穿成这样怎么了!谁告诉你女子只能簪花罗裙,小鸟依人的!再说了,我上山是有事,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子一脸倔强,扭着头。 “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别想上山,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上山,你就等着蹲大牢吧!”苏翎抬手警告。 傍晚,众人埋伏在林中大路两侧,这里是来往行人必经之路,也是被袭击的人失踪的地方。天色迅速暗了下来。由于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一些人渐渐离开了,不久之后,林中便只剩下寥寥无几的身影。 苏翎带着宋鹤绕小道来到林中。宋鹤身着乌衣文武袖,同样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头处的碎发稍长些,散落到耳朵上方。宋鹤的父亲宋纪培与苏翎之父是世交,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声声嘶吼划破天际,惊醒沉寂的山林。松鼠听到声音快速躲进挖好的树洞,一只巨大的蝙蝠落在树梢,伸出爪子撕扯洞里的松鼠。锋利的爪子划破皮肉,蝙蝠用力撕咬猎物,鲜血滴落,打穿蛛网。 "嘘……那边。"苏镜醇侧身躲到树后,示意宋鹤抬头。 宋鹤看到前方树梢上的蝙蝠,微微震惊,迅速藏到树后。 苏镜醇召出符咒,黄符飞向蝙蝠,在它身上留下烫破皮肤的烙印。蝙蝠吃痛地撇过头舔舐伤口,余光扫过四周,猎物残肢掉落下来。 苏镜醨偷偷探出头,枝头的蝙蝠身影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立马警觉地上下查看四周的树木。 "小心!"宋鹤拔出刀挡过蝙蝠的爪子,苏镜醨知道蝙蝠早就知道他们在这,故意暴露位置。"周围不止他一个,接着!"苏镜醨从怀中拿出几颗大蒜拋向高处,接着用黄符打向蝙蝠,吸引它的注意。 蝙蝠回头向苏镜醇发起攻击,锋利的爪子猛烈袭来。宋鹤看到大蒜,借助树木飞身砍碎。 刺鼻的蒜味弥漫在空气中,蝙蝠停止进攻,用力晃了晃脑袋,嘶吼着飞远。 "追!"苏镜醇和宋鹤追去,在快到山洞处追上,苏镜醇手中黄符化成绳子,缠住蝙蝠的翅膀,用力把它拽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宋鹤快速上前,趁机一刀砍断蝙蝠的脖子。 "山洞里的一起解决了吧。"苏镜醇手里的绳子消失。 "嗯!"宋鹤拔出刀点点头。 来到洞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苏镜醇点燃符纸丢进去,符纸燃尽,片刻的光亮照出山洞里密密麻麻的蝙蝠。苏镜醨用符咒把洞口封住,再次点燃符纸,宋鹤从怀里拿出一包黄纸包裹的干松屑,两人相视点头。 松屑洒进洞中,符纸燃起的火焰瞬间变大,点燃了山洞里的蝙蝠。凄惨的哀嚎此起彼伏,两人站在洞口等待,直到彻底安静才离开。 林子另一端,一抹蓝色身影伴随白色剑光在林中穿梭,蝙蝠锋利的爪子与银剑对抗,蓝色身影拿着剑灵活进攻,数只蝙蝠四处逃窜,蓝色身影拿出一个布袋,蝙蝠尽数被吸进袋子里。 苏宋两人从林中走出,俯身弯腰,轻手轻脚靠近大路。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你怎么来了!"苏翎疑惑不解: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值得搭上性命也要来。看着女子一脸堆笑,苏翎拉着宋鹤蹲在她身旁,"不是说了吗……"突然,女子抬手捂住苏翎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警觉地听着身后传来淅淅索索树叶摩擦发出的声响。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几人来不及回头看,不由分说向路上跑去。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怒吼着向前咬来,苏翎猛地拉了一把身后的女子向一侧扑开,宋鹤也向另一侧扑去。巨大的怒吼声惊起林子里的鸟向远处飞去。巨蟒咬空,再次露出满口獠牙吼叫着,扬起漫天沙土。 "啊……师兄救命啊!"女子和苏镜醇扑开摔在地上,女子坐起揉了揉肩膀大喊。 路另一侧埋伏的人见此情形纷纷向两侧散开,一个年纪稍小的少年被吓到了,跌跌撞撞向一旁跑去。几人中一蓝衣道人迅速轻功飞到宋鹤和另一个道人前面,施法在身前形成屏障阻挡巨蟒的攻击。苏翎连忙起身,召出符咒贴在巨蟒身上燃起火焰干扰巨蟒。巨蟒立刻扭头向苏翎袭去,蓝衣道人唤出身后的剑为苏翎挡下一击。 两个白衣道士在巨蟒两侧,也一同召出剑向巨蟒打去,巨蟒只得与其缠斗。宋鹤见状,拔出身后的刀用力向巨蟒砍去,由于鳞甲的原因,刀锋火星直冒,却没能伤它分毫。 巨蟒停了下来,刹那间又猛地向苏翎袭去。苏翎不及躲闪,立即召出符咒形成一面网挡在身前。巨蟒大声咆哮着,强大的气流打破了屏障,苏翎不敌,向后重重摔去。“唔——”闷哼一声,“你没事吧?”女子急忙扶着他,苏翎瞥了手腕处一眼。 “宋鹤!攻它身下!”苏翎大声喊。 “想办法把他的头抬起来!”宋鹤心领神会。 “把它的头向后拉起来!”女子冲对面的人边喊边比划着。 蓝衣道士见状召回剑,拿起便飞向巨蟒头顶。巨蟒张着嘴,蓝衣道士双手握剑向其上颚用力插下,巨蟒吃痛,粗壮的尾巴奋力扭动。 “缚灵索!”蓝衣道人身后一个小少年大喊,扔出一捆绳子,宋鹤身后的白衣道士冲另一个人大喊:“接住!”立即轻功飞起,两人合力将绳索捆在巨蟒脖颈处,施以法力向后拉住。 “吃不死你!”女子从口袋中掏出几包药粉,打开一个口子,向巨蟒嘴里扔去,巨蟒嘶吼着,涎水顺着嘴角流下,苏翎也唤出一道道符咒将巨蟒双眼封住。 巨蟒由于视线被挡,有些惊慌,但身躯庞大,受到林中树木限制,无法抵抗,只能奋力蠕动着身子,撞倒了几棵树木。 宋鹤见机会来了,向前跑了几步,侧身滑到巨蟒脖颈下方,拿刀奋力向上插入。 几人合力牵制,巨蟒挣扎片刻后渐渐倒了下去,宋鹤急忙闪开。 巨蟒倒下,灰尘四起。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围拢过来。苏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身旁的女子,眼中有欣赏,也有一丝惊讶。“你这姑娘,厉害啊!”女子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本姑娘可不会白白送死。” 宋鹤抬脚踩住,从巨蟒身上拔出刀,苏翎走到宋鹤身旁,仔细查看巨蟒情况,“看样子是死了。”苏翎看着宋鹤,“忙活了一晚上,累死了。”抬抬下巴,搂住宋鹤。 “今日之事,我代稷川城百姓谢过各位!”苏翎俯身作揖。 “除妖降魔,为民除害,本是我们的职责,如今,我们也该离开了,后会有期。”两个白衣道士回礼后不久便消失在视野中。 “道长小哥,在下有点小小的好奇你们的布袋是干嘛用的,感觉非同一般哦。”苏镜醨套近乎靠近江洂,看着二人腰间同样的袋子眼睛滴溜转。 江沅见江洂点头允诺,“此物名曰山海袋,正如其名,广纳山海,算是一件法宝,用来装一些法器之类的。” “哎,在下稷川城苏翎,叫我苏镜醨就好。这位道长气度非凡,不知师从何处啊?”苏翎打量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蓝衣道人,同原先那位姑娘一样,头发尽数束起,不散下一丝杂发,一身凛然正气,轮廓硬朗,待人温和有礼,身侧还佩戴一个奇怪的布袋,不禁惹人好奇。 “在下见翁山弟子江洂,字云澈。”江洂侧身看看身边的女子:“这位是师妹江沅,江念浔。”苏翎点点头:原来是来找师兄的。江沅目光不离巨蟒,偷偷离开人群。 “这位少侠呢?”苏翎看了看后方有些怯生的少年,一袭青衣,头发高束,面目乖巧圆润,有些许稚气。“在下罘渔范云川。”少年连忙作揖,“我看你有勇有谋,可似乎不太会武功,恶蟒凶残,不知来这山上可是有何要紧之事?”苏翎走近拍拍他的肩膀,“各位有所不知,家中阿姊身患恶疾,此蟒身上金粉是难得的药材,为寻药引,故冒险上山。”少年单纯善良,语气稚嫩,几人听后心生钦佩。“多取些,愿令姐早些痊愈。”苏翎微笑着。 “诺,拿着吧,我都听到了。”江沅递给范云川一个药瓶,“多谢各位!”范云川再次作揖。 “只是不知为何这巨蟒会出现在稷川城附近……”宋鹤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江氏二人。 “我也好奇它是哪来的?”苏镜醨也看向他们。 “赤金蟒,在下猜测它出现在此处估计是万妖城出现变故导致部分妖灵游荡人间作乱。”江洂言语间,巨蟒灵气飘散化作一颗四周有黑气环绕的紫色珠子,江洂伸出手接过后放进身侧的布袋。“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江洂温柔一笑,作揖告别后与江沅离开。 路上,“阿浔这次偷偷下山,师傅定不会轻饶。”江洂无奈叹气,“师兄一定会帮我求情的对不对……”江沅笑着,轻轻用肩膀撞了撞江洂。 “等一下!”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呼——呼,等,等一下。”那人喘着粗气,一只手搭上江洂的肩膀,触碰到江洂身后的剑的一瞬间,剑立刻传来异动。“啊!”江洂拉住他向前摔去并反手将人控制在地上。“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两人定睛一看,“苏翎!” 宋鹤此时也赶了过来。江洂用灵力探了探苏翎的灵脉,“二位可否一同上山。”江洂面色凝重,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雄黄粉”引用《登涉卷》提到,外出时随身携带雄黄可防蛇接近 引用“文武袖”暗指宋鹤有文武双全之才 蝙蝠有惧怕强光和刺激性气味的特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乌甲藏金 第2章 残魂宿主 江洂和江沅由于不想过多打扰,在稷川城客栈中住了一晚,苏翎则和宋鹤回府休息。 次日江氏二人起早来城主府拜访。江沅想起昨夜苏翎似乎受了伤,与江洂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 “见翁山弟子武艺高强,老夫还要多谢二位能够前来相助……” “城主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堇廷和江洂在正堂聊着关于巨蟒的事。江沅找到苏翎,“你的手腕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江沅表明来意,苏翎听后挑挑眉:“行。” 房间内,江沅与苏翎坐在桌前,“你手上的伤不是一般的伤,怎么弄的?”江沅认真看了看奇怪的伤口。 “哪里不一般?”苏翎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江沅。 “这伤似乎有段时间了,但伤口边缘泛黑,隐隐渗血,即使昨夜挣开,也应该有结过扎的痕迹……”江沅拿出药瓶,把金粉倒在伤口上。“有点疼,忍一忍。” “嘶——一个月前,我和宋鹤去长峦游玩,长峦的山时常起雾,听说山上有野狐狸出没伤人,我们想去看看能不能抓到一只,可是地形复杂,差点迷路了,返回途中被树枝挂伤了,看着伤的不重,就没放心上。” 苏镜醨抬起手看着包扎好的伤口,“这东西厉害啊,刚包扎完就不疼了。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这伤口,可能是树妖。”江沅心中有些疑惑:这伤口,似乎是个标记…… “原先还要去千锦城游玩的,但因为一些原因耽误了。”苏翎瘪瘪嘴。 “千锦城!你知道那里有些什么吗?是什么样的?”江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千锦城……因花闻名,以花筑城。城中会举办万灯节,但是具体时间不知道,听说非常热闹。” “真的吗!” “你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要不这样,等一切结束后,一起去怎么样?” “好啊好啊,那我一定要玩个够!”江沅激动不已,眼中满是向往,不自觉拍到了苏翎受伤的地方。“啊!”苏翎的惨叫惊飞枝头的鸟雀。“呀……不好意思哈……”江沅伸出手,张口想要说啥又欲言又止。 “你力气这么大,早知道你要打巨蟒我就应该举双手双脚赞成。”苏镜醨赶紧吹吹伤口。 “说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江沅咳嗽几声。 “我想好了……我跟你们上山。”苏翎缓过来后一本正经说。 “啊?这么……突然的吗?你不问为什么吗?”江沅扯扯嘴角,面带微笑的脸冷了下来。 “去了肯定就知道了。诶,你觉得我怎么样。”苏镜醨直了直身子。 “挺好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的不是这方面。我觉得我学符咒终究不如学刀剑来得痛快,你觉得我……可不可以做见翁山弟子?” “这……小伙子,有前途。” 江沅还没回答,一位笑面如花的妇人走进房间,“翎儿——诶,这位姑娘是?”妇人走近,两人连忙站起,对视一眼后“阿娘怎么来了,今天不去逛庙会吗?”苏镜醨问。 “今个儿有些乏了,过些日子再去。难得这臭小子带个姑娘回来。”边说着边拉住江沅的手。 “夫人?”江沅向苏镜醨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镜醨急忙插话:“阿娘,这是见翁山弟子江沅。” “夫人唤我念浔便可。”江沅尴尬笑笑。 “那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没?”苏母挑眉看着苏镜醨。 “没……没事啊。”苏镜醨企图撒娇唤醒仅存的母爱,“娘啊,我是你唯一的宝贝儿子啊!我都受伤了你也不关心我……”抬起包扎过的手,眼里满含委屈。 “诶!诶!站那!你那皮糙肉厚的受这么点伤边待着去,别耽误我大事!”苏母白眼后指着苏镜醨。 “臭男人太无趣,我们去说会儿女子间的悄悄话。”苏母换了张慈祥温婉的面孔凑到江沅耳边低语后拉着她离开,江沅一步三回头,有些不知所措。 正堂中,客套话说尽。江洂询问是否可以带苏翎一同上山,并保证会在过段时间送他回来。苏堇廷想了想,又怕苏翎受了委屈,又怕苏母接受不了。 “阿爹!我想去!”苏镜醨及时赶来打破僵局。在商讨一番之后,几人收拾好行李决定立刻动身。苏翎因为苏母不舍的原因,迟迟无法离开,只能让三人先走,到城外汇合。 阳光焦灼,树影斑斓。城外小路如同金绫环绕着光秃秃的山,几人放慢脚步。 “他还能来吗?”江沅叹了口气。 江洂不说话,回头担忧地看着身后的明丽活泼稷川城。 “我数到三,一!二!三!”宋鹤不紧不慢,抱手笑着。 “打劫!”苏镜醨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从山路拐角走出来,“喏,我娘临走前塞给我的芝麻糖,我的最爱,都尝尝!” “行!真没看错你啊。”江沅惊喜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嗯!好吃!”。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在天黑之前赶到。”江洂露出欣慰的笑容。 阳光收起了先前的热情,月霜爬上枝头。一路打打闹闹,有说有笑,虽然没能在天黑前到达,但并没耽误很久。 “师兄,都安置好了。”苏宋二人需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见翁弟子江落负责安排好这几日他们的饮食起居。 “好,师弟辛苦了。”江洂安排好后带上江沅一同找到师父,两位长老和掌门汇报今天的事。 “江沅!”江巍长老看到自己不成器的徒弟,怒火冲天。 “哈哈哈,师兄,收收你那臭脾气。”长老江裘急忙劝说。 江沅惯性丝滑跪下,“师父,徒儿知错,但这次是有原因的。” “救人的理由你已经用过了,担心你师兄的理由也用过了!”江巍打断,负手抬头,看着前方。 “巨蟒害人无数,我也想出一份力……再说我哪能放心师兄一个人去。况且它身上的金粉可是疗伤治病的宝物,说不定以后有用……”江沅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一只手却紧紧拽着江洂的衣角。 “师父……”江洂打算帮江沅说话,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狡辩!这次云澈不许给她求情!”江巍指着江沅怒斥道。 “哈哈哈,念浔起来吧。云澈,可处理好了蛇妖的事?”掌门江杦抚着长长的胡须微笑着。 “回禀掌门,蛇妖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但弟子似乎遇到了更重要的事需要掌门和师父,以及各位长老的指示。”江洂把带回来的灵珠交给江穆长老后弯腰作揖。 “嗯……”掌门拿过灵珠,灵珠在他的手中消失,长老们疑惑地互相看看,好奇发生了什么。 “昨日弟子和师妹遇到一位奇人。此人灵脉并无异常,但他触碰到弟子的配剑时却出现了异动。弟子怀疑此人体内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因弟子暂时无法查明,只得将其以及另一位少年带上山进一步确定原因。”江洂放下手。 “还有个奇怪的事,他的手上有个伤口,是类似树妖留下的。这个伤口很奇怪,不会愈合,与其说是伤口,倒更像一个标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给他标记。我给他包扎好了,可以缓解疼痛,但暂时没办法让伤口愈合。” “难道……”长老之一江穆一脸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 “残魂宿主……”掌门脸色凝重闭上眼。 “既然出现了,就不能让他再回到过去。”另一位长老江裘摇头叹气,“这也说明,残魂碎片可能已经现世了,如果被集齐,后果不堪设想……” “希望他不是,也希望他就是。”江穆无奈摇头,在袖子中握紧拳头。 “是真是假,明日便知。”江巍闭眼抚着胡子。 第3章 临危受命 清晨的阳光柔和温情,露水缓缓滑过嫩绿的草尖。空气中来自山林独有的香甜气息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松鼠爬上枝头,摇醒了朦朦胧胧的初日。 院子里苏镜醨伸了伸懒腰,看着院中见翁弟子零落,大部分去早练了。院子中央有一棵粗壮的梧桐,一个形状奇怪的笼子环绕在树下。走近时,一抹白色藏在笼子后方。 “江沅?你在干嘛?”苏镜醨看着蹲在笼子旁拿着草不停往里塞的江沅,轻轻蹲下,害怕惊扰了笼子里的动物。 “喂兔子呀,你看,这只灰色的叫一穷。”江沅指着前方悠然自得吃草的兔子,又从身边拿起一把草塞到一旁,不久就有一只白兔慢悠悠走过来吃。江沅塞完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只虽然有点胆小,但很乖,它叫二白。” “这呀,可是小师妹花了一晚上用尽毕生所学取的好名字!”一个路过的弟子笑着,“哈哈哈——好听!”另一个补充说。 “滚啊!”江沅气急败坏,抓起一把草扔向他们,几个弟子边笑边跑开。 “我觉得这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寓意不太好,要不叫……钱多多和金滚滚,一听就知道有福气。”苏镜醨笑了笑,拿起一根草比划着。 “钱多多和金滚滚……好听!虽俗气了些,但俗气些好,我喜欢!”江沅想了想,开心地接受他的提议。 “诶,我好奇……你也是见翁弟子,可我觉得你好像灵力一般,也不会武功。”苏镜醨压低声音靠近。 “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灵力不稳定,始终没办法修行,只能研究一些草药医书……”江沅叹着气把最后一把草塞进笼子。 “阿浔,苏公子,请跟我来。”江洂走来打断两人,满脸严肃。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小跑一路,两人跟着来到一间密室。走进房间看到宋鹤与掌门早早在此等候。房间不大,只有一扇封死的窗户,凭借微弱的烛光照亮,好在是白天,可以看清屋内摆设。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发出微弱光亮的球在金属结构中缓慢转动,四周有很多机关摆设。见翁山主要以剑修著名,房间内果然摆着许多宝剑。 “在你们来之前,我询问了宋少侠一些你们之间的事。孩子,你勇敢机敏,有大好的前途。可是孩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好吗?”掌门走过来拉住苏镜醨的手腕,感受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体内蓬勃的力量。 “孩子,这是度天仪,你把手放在上面。”苏镜醨听后把手轻轻放上,触碰到球体的瞬间,球体发出刺眼的光照亮了房间。众人抬手遮挡,眼中有惊喜,喜悦,难以置信…… “然后呢?”苏镜醨感受到有一股滚烫的力量流进身体,快要有些承受不住,手腕的伤口也越来越疼,快要撕裂了。掌门看到他的反应,抑制住心底的激动,欣慰地点点头。 “度天仪以残魂之力为根本,是见翁山灵脉之源。天下苍生,万物有道。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人心,人性,无处探寻,然而善意可以引导正途,即使所有人都被蒙住眼睛,也会有人保持正义,以所有人都认为的‘错’去坚持自我,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掌门看到苏镜醨体内的力量与度天仪内的残魂之力呼应,确定了他就是残魂宿主。 “残魂现世,天下大乱,芸芸苍生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无数生灵覆灭,整个人间不过蜉蝣一生……”掌门说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眼中满含悲悯。“孩子们,老夫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可以找到这一切的真相,护下无辜生灵方寸净土。” “残魂?天下大乱!”苏镜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蚍蜉撼树又怎样,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前辈放心,有我们在,肯定会倾尽全力!”抱起手昂昂头。 “残魂是一个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人死后留下的精神碎片,也可以说是他放不下的执念。孩子,你们正直善良,不惧风险,可我们已经来不及了,万魔窟的封印出现了异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绝不能让妖魔出现为祸人间。”掌门说后,江洂与江沅对视一眼,眉头紧锁。 “总得想办法修复,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定会全力以赴!”宋鹤着急地向前一步。 “这是一张前人留下的地图,它或许对你们有帮助。”掌门江杦伸出手,地图飘向江洂,江洂接过后与江沅一同看了看又递给苏镜醨和宋鹤。 “省略了好多地方……重点突出?”苏镜醨看出用意。 “天地人生,因缘聚散,很多事情亲临方可知真相。或许,问题的答案就藏在其中。”江杦抚了抚胡须。“若非前世因果,此生何以相见。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大笑走出门外。 苏镜醨看了看江洂,江洂俯身作揖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苏镜醨又看向江沅,“回家啊,去吧去吧,就不留你吃饭了。”江沅吐吐舌头不肯多做停留。 “玩我呢……”苏镜醨双手叉腰撇撇嘴。 “我先走了。”宋鹤笑着快步离开,留下苏镜醨一人呆愣在原地。 “连你也想跑!”苏镜醨急忙追去。 见翁山安静下来,掌门派江沅江洂二人下山查清妖灵在城外出没的原因,二人收拾好行李趁天还没黑快速下山。 江巍心中不安定,在正堂踱步,“师兄,你说他们能对付得了吗,毕竟涉世未深……”江裘叹了口气。 “天命造化,福祸难测。苏翎既是残魂宿主,后续灾难唯他可解。姜氏一族如今对蠢蠢欲动,我让云澈和念浔下山不仅仅是为了此事。”掌门走到门外看着远处大好山川。 “那又为何让他回去?不如把残魂的事告诉他,况且江沅什么都不会,又何必去冒这个险呢!”江巍有些急躁,但又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抬头闭上眼。 “苏翎……我想让他自己做选择。念浔是魂体,若没有她,他们过不了幽冥这一关。”江杦走去拍拍江巍的肩膀。“你怎么知道她什么都不会呢……哈哈哈……”仰天大笑离开。 傍晚,几人匆匆下山,苏宋两人发现江洂和江沅匆匆下山,一路偷偷跟着,在太阳落山后抵达千锦城城外树林。 “累死小爷了!”苏镜醨停下来扭了扭胳膊埋怨着,“来都来了,回去我不就亏大了!” “这么着急下山,肯定有事瞒着我们……”苏镜醨弄了个草环顶在头上,还拿着掰断的树枝打掩护。 “我们跟上看看什么情况,最好别被发现。”宋鹤蹑手蹑脚,时不时躲到树后。 “别被发现?还是发现为好,总不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莫名其妙让我们回去,他们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苏镜醨捏起一把草奋力撕扯,企图宣泄自己的委屈和愤怒。 “我听说千锦城前些日子发生了命案,说是什么鬼怪闹事,现在还没破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为此而来……”宋鹤见人走远,微微弯腰小跑跟上,始终保持着一个最好的距离。 “命案?诶,宋鹤,要不……”苏镜醨拉拉宋鹤的袖子,一脸不怀好意。 “嘶——别吵!好像出事了!”宋鹤突然停下来,苏镜醨反应不过来撞到他背上。 “你停下来干嘛!痛死我了!”苏镜醨捂着头。 “等一下!你看那边!”宋鹤先一步跑向城外的不远处的河边。 第4章 坊间疑云 “姑娘!”宋鹤一把拉住站在河边的女子,待她站稳后松开手,“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们帮你揍回去!”江沅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苏镜醨并没有感到意外。 女子面若桃花,出水芙蓉;一举一动文雅悠然,哭时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她拿起手帕轻轻擦拭泪迹,“小女子谢过各位……” “姑娘,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同我们说说看,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何必伤了自己。”苏镜醨看了看众人。 “各位有所不知,小女子与周郎情投意合,奈何家父嫌周郎是寒门出身,万般阻挠,竟将他逼入绝境。小女子此生非周郎不嫁,既如此,不如在地下相见。”女子说完哭得越发厉害,欲投河自尽。 “姑娘别哭,说不定令堂只是不想让你们在一起,所以吓唬你,周郎肯定还在等你去找他。”江沅搂住那女子轻声安慰。 “对呀,周郎说不定还好好的,活要见人,死……”苏镜醨话要说出口时,被江沅捂住嘴。 “姑娘,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我们会帮你找到他的。”江洂露出暖心的笑容。 “小姐!你在哪啊!”一群人拿着火把从城内跑了出来,边喊边四处张望。“诶!小姐!在那!”几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跑过来。“今日之事,再谢过各位,若是各位遇到周郎,请告诉他,我会一直等他。”女子轻轻屈膝。 女子走后,方才人群中的一个侍卫走来,“几位还请尽快找到客栈休息,天黑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房间。”侍卫作揖后离开。 城外之事暂且告一段落,四人还在为刚才那姑娘以及侍卫的话疑惑不解。城中街道上空无一人,冰冷彻骨的寒风扫过街巷,黑漆漆的房屋透不出一丝光亮。 “按理说现在也不算晚,为什么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苏镜醨想起刚刚侍卫的提醒,小跑向一家客栈。 “城中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找个人打听打听。”江沅走向苏镜醨。 “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江洂看向宋鹤,宋鹤点点头,也走了过来。 砰——砰砰—— “有人吗?我们是来住店的!”苏镜醨敲了敲门,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砰砰砰—— “有人在吗?”苏镜醨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叹了口气回头无奈地看着江洂等人。几人刚要走时,店中传来老者低沉的声音:“几个人?” 苏镜醨露出笑容:“一行四人!”满怀期待地等待回应。 店中的人沉默片刻,“只有两间房了,若是不便,还请另寻他处。” “两间房?那我们四个人怎么住?”苏镜醨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再找其他地方恐怕有些困难。”宋鹤拍拍苏镜醨的肩膀。 “嗯,走吧。”江洂又敲了敲门,“还请店家开门吧。”话音落,店中亮起了微弱的烛光,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位老者向外瞥了一眼。 “快些进来吧,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夜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老者驼着背,手中握着一个烛台,他从桌上拿出另一个烛台点燃后递给江洂。 “多谢店家。”江洂微微低头。 “哎——老爹,是来了客人吗?”身后一年轻男子打着哈欠走来。“哟,几位客人,楼上请,只有两间房了,将就住一晚吧,现在出去也难寻他处了。”男子迎了上来,“嗯哼哼……”店家咳了咳,“几,几位客人随我来吧……”男子走上楼。 苏镜醨回头与江沅对视一眼,“走吧。”江洂跟了上去。 楼上,男子犯了难,“几位客人,若都是男子倒是好办,可这位姑娘……总不能……让姑娘受委屈吧……”男子好声好气,“我……没事,我可以,和师兄一间……”江沅眼神飘忽不定,一脸无所谓。 “不行,你们俩,孤男寡女……”苏镜醨手指着江氏二人,一脸不可思议。 “行了!”宋鹤看不下去几人胡闹,最后决定,江沅单独一个人,另外三个人挤一张床。 “好嘞,几位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男子看几人进房间后关上了门,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几位莫嫌我扰,若是待会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可千万别出声,也别出门!”男子小声提醒。 “诶,这位小哥,这千锦城……到底怎么了?”苏镜醨看看四周,走近站在门口的男子,压低声音,“灯节将近,这个时辰,不应该正热闹吗?怎会这般冷清?”苏镜醨见男子话到嘴边却不开口,眨眨眼,一脸堆笑,从怀中拿出几块碎银,“这是我们的房钱,多的……您辛苦。”苏镜醨搂住男子。 男子见这人懂事,又看了看楼下,确认没人后把苏镜醨拉到一边,“公子和你的朋友一看就是刚来,你们不知道呀,城中最近闹不宁静。”男子又看了看楼下。“是怎么个不宁静法?”苏镜醨满怀好奇。“城中最近……闹鬼!死了好几个人呢!街上到处在传有红衣女鬼吃人心的事儿,你们若是没有什么事还是快些离开吧!”男子打了个冷颤,看样子不是开玩笑。 “没人管管吗?” “管?是人还好,可这是鬼!”男子再次向楼下看去,砰——一个烛台掉到了地上,男子吓得浑身颤抖,“您赶紧休息吧,待会我就说不清了!”急匆匆跑下楼。 苏镜醨垂眸深思,回到房间关上门,“江洂,你们难道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在这吗?” “不好奇。”江洂盖好被子睡下。 “切——”苏镜醨吃了瘪挤挤鼻子。 对于城中疑云,床上的三人由于挤在一张床上不得翻身。“宋鹤——”苏镜醨有些埋怨地轻声呼唤,宋鹤不想搭理,扯了扯嘴角不回应。“云澈哥哥——”苏镜醨又贴到江洂耳边轻唤,江洂睡在最外侧,缓缓翻身背对着他。 “青团妹妹——”苏镜醨眼睛一转跑到宋鹤耳边轻唤,宋鹤果然忍无可忍,“苏镜醨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抽什么风能睡睡不能睡门外边有地你去呆着行不行!”一向寡言少语的宋鹤一口气说完一堆后踹了他一脚后拉拉被子翻过身去。 “说啥叽叽歪歪的一大堆……哎——起起起,压我手了都!”苏镜醨用力抽回自己被压变色的手甩了甩,双手重叠放在脑后,一夜无眠…… 天亮后,苏镜醨一早把江沅带到了他们的房间,说有要紧事。 “苏镜醨!你……一大清早,啊……”江沅哈欠不停。 “还以为你起了,下次我保证先敲门,先敲门,哈哈哈……”苏镜醨闯了江沅的房间,遭了江沅的白眼连忙赔笑。 “昨晚问到了什么?”宋鹤坐到窗沿上。 四人昨晚都没睡着,煎熬一夜终于熬到快天亮才有了困意,房内三人没有继续睡,打算把江沅叫来一起商量一下这个案子。苏镜醨把昨晚的事告诉几人,了解了大致情况,几人打算查清楚,“现在只需要等个机会。” “不用等了,机会来了。”坐在窗边的宋鹤勾起嘴角。 城中街角一个院子中,有一男子躺在地上,心脏被活生生挖走,面色惨白,生前受了极度惊吓,面目狰狞。城中管事带人带走了尸体,苏镜醨几人在一旁看着,等尸体被抬走时追了上去。 “几位大人!可否告诉我们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诶!诶!”苏镜醨上前询问,可管事并不打算搭理这几个“怪人”。“我们有办法找到凶手!”苏镜醨双手插腰大声喊,管事听后停下了脚步。 城主府中,城主花重锦坐在大堂中等候街上几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 “城中之事查探已久都不曾有线索……”花重锦旁的侍者看了看他的神情,“坊间传闻几位应该都听说了吧,接下这难题……”侍者欲言又止。 “年纪轻轻,当真……可以解开这谜团?”花重锦向前探出身子。 “既然如今谜案还没有眉目,何妨一试呢?”苏镜醨挑眉轻笑。 “不过,只依靠传闻,远远不够。”江洂看向侍者。 “哈哈哈哈——试!有需求尽管提,能力之内,尽力满足。”花重锦大笑离去,侍者立马喜笑颜开,恭敬招待。 “大概四天前城内出现了红衣女鬼的传闻,后来就出了事,每天都会有一个人丧命。第一个出事的,是南街的张秀启,南街绣眉布坊的老板……” 依照侍者提供的信息,四个地方,苏镜醨几人分头行动,寻找线索。 第5章 夜半新娘 客栈中,几人寻找、整理线索忙了一天,苏镜醨累地趴在桌子上。江沅给几人倒了茶水,“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我去张家的布坊问过了,他娘子伤心过度不愿意见客,找了几个下人只问到了一些他的风流往事。”苏镜醨喝了一口茶水后唉声叹气着。 “其他几个也差不多,街坊邻居都对此事闭口不谈。”宋鹤接过江沅递来的茶水。 “现在仅有的希望就是城中管事还有验尸结果。休息会儿去一趟城主府。”江洂站起身。 “死的四个人中男女都有,他们之间互不相识;尸体发现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我查过他们最近接触的人没有出现异常,几个人都只是普通百姓。”江沅皱着眉头坐下。 午后的太阳越发刺眼,城中管事领队的李祁刚刚验完今早发现尸体。他洗完手坐在院子中喝茶,看见进门的四人,“几位这是……” “奉城主之命查案!”苏镜醨看着此人眼神中杀意四起,似乎要动手,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嘿嘿,你知道的……打架这事我不擅长。”朝着宋鹤挤眉弄眼。 宋鹤无奈摇头,拔出刀向前砍去,这人也不是善茬,手握长剑一招一式灵活应对。“阁下若再不出手,还请速速离开!”他感受到宋鹤对自己出手有所收敛,滑步拉开距离停下。 “少废话!”宋鹤看这人实力不弱,转手握拳运气,迅速靠近后加快刀法招式以及劈下刀的力量。李祁感到自己若继续打下去恐怕不敌,再次拉开距离后收手。“阁下好功夫,在下李祁,城中管事领队。” “在下清雨山庄宋鹤。”宋鹤收起刀抱拳作揖。 苏镜醨等人解释来此目的后,李祁把最近整理的线索一五一十告知。 “这么说,这几天都没什么进展。”苏镜醨看着尸体陷入沉思。 “城中除凶案外,近日可有出现什么异常,例如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宋鹤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笑容。 “这……对了,一个月前西街的破庙被人重新修整后竟成了香火旺盛之地,日日拥挤,听说非常灵。我们也派人去看过,里面只有一个老道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没再查了。”李祁说完后便被花重锦身边的侍者叫走,只留下苏镜醨几人面面相觑。 花了一整天时间却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四人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客栈。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座庙。”江沅捶着肩头,困意不止。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今晚就去会会这个‘红衣女鬼’。”苏镜醨把请求的目光投向江洂。江洂低着头一脸愁绪,点点头,“走吧。” 江洂返回几次案发地点,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原先尸体的地方还留有淡淡的血迹,自从出事后就没人再来过。江洂在院子中转了一圈,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圆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打开张秀启生前住的房间查看,最后在床上凌乱的浅色被褥间发现了一根红线。 江洂立刻在房屋内寻找,没有发现其他后他准备离开。在经过门口时,留意了门缝处,果然发现了一小块红色的衣服布料。有此发现,江洂顺势查看了其他几个案发地点,果然有了新发现。 宋鹤回到城主府询问李领队的查验结果,路上撞到前日来城外找自家小姐的侍女。询问下得知侍女名叫小芝,刚刚伺候小姐睡下。 “小芝姑娘,你最近可遇到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事。”宋鹤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姑娘别害怕,我们是来调查城中发生的怪事的,你实话实说就行。” “我只是听说有红衣女鬼吃人的事,我在城主府内做事,并未遇到。”小芝犹豫片刻,“公子可不可以帮我找找周公子,他消失很久了,我家小姐日日茶饭不思,再见不到他,会扛不住的……”小芝说完便要跪下,宋鹤立马拉住她,答应了她。 宋鹤突然想起那日“轻生”的事,害怕这位周公子已经遭遇不测,“那周公子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得知此事,宋鹤赶回客栈。 江沅在街道旁的一棵树后“埋伏”了很久直到四周沉寂下来,天空染了墨,映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秋风扬起片片落叶在空中散开,街角暗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落花……有意思流水……残风无情……弄行舟……”街道上歌声越来越清晰,空灵凄凉的腔调透人心骨。江沅躲在树后屏住呼吸紧盯着街道尽头,“喂!你怎么在这?”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江沅被吓了一跳,苏镜醨从身后冒出来,捂住江沅的嘴,“嘘……” “你干嘛!吓死我了。”江沅白了苏镜醨一眼,苏镜醨没有回答,瞪大眼睛看着街道尽头,脸色苍白。江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街道尽头再次传来歌声,歌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残花怜影……空作戏……”两人往树后藏了藏,屏息凝神盯着街道尽头。 一个身着红衣,手持红伞的女子从街角缓缓走出。这次,他们看清了,“嫁衣!”两人异口同声。女子头上盖着长长的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瘦弱的半个身躯。 女子沿着街道中央向前走,走到两人前方时,一阵狂风扬起尘沙,吹乱了女子的裙摆,吹起了女子的红盖头,露出没有半点血色的下巴。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躲在树后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女子消失在街道上仍久久不能回神。 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客栈,宋鹤和江洂早已在房内等候。“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宋鹤看出两人脸色不对劲。“我找到线索了。”江洂感觉不对,“你们找到凶手了?”可早已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两人依旧没有反应。 “你俩到底发生什么了?话也不说?”宋鹤推了推苏镜醨。 “呼……我们……遇到了……”江沅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什么?”江洂提起精神。 “红衣女鬼……”苏镜醨缓缓开口。 “这是我在四位死者的房间发现的。”江洂拿出四根一模一样的红线放在桌上。“还有一块衣服剐蹭留下的碎布,是在张秀启房门门缝里发现的。”江洂说完把碎布递给苏镜醨。 “一样!”苏镜醨转头看向江沅。 “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女鬼先出现在死者的房中,死者由于害怕跑出房外,在院子中被杀害。”江洂在桌上比划着。想到离明天不久,不知道下一个人会是谁,江洂面色暗淡下来,“你们在哪里遇到的?” “为何不直接在房中动手,而是等到他跑出门外,莫非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光线或者其他的?”苏镜醨缓过神仔细回想。 “刚刚我们在街上看到她,她穿的是嫁衣,为什么穿的是嫁衣呢……还有……她在唱歌!”江沅一脸惊恐。 “难道真是女鬼作案?她唱的什么?”宋鹤连忙追问。 “只记得一句,残花怜影空作戏。”苏镜醨低头看着手中的布料,细细摩挲着。 “这是谁写的,为什么会唱这个?”宋鹤拿起桌上的红线,皱起眉头。 “疯笔诗人的绝笔之作!”江沅想起在山上师兄给她讲的故事,“疯笔诗人一生放荡不羁,唯有一女子在他晚年诗作中频繁出现,而这首?月上饮秋?就是他为情写的绝笔之作。” “难道……疯笔诗人诗中的女子与那红衣女鬼有关……”宋鹤端起茶给苏镜醨倒了一杯递过去。 苏镜醨叹了口气,“你呢,城主府中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把目光转向宋鹤。 “在路上遇到那日的姑娘身边的侍女小芝,她告诉我那位姑娘就是城主的女儿——花轻逸;而失踪的周郎就是周岸卿,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花重锦看不上周岸卿的出身,所以不让花轻逸与他走得太近。据她所说,周岸卿已经失踪了半个月,自从周岸卿失踪,花轻逸日日以泪洗面。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小芝说七日前花轻逸刚过了生辰,按理说本是喜事,但花轻逸自那以后每天都会去河边,就像那天一样。”宋鹤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 “遭了!”江洂突然起身。 “生辰!”桌前三人异口同声。 第6章 血月魔诗 找到先前遗落的细节,四人跑出客栈。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现在去查恐怕来不及了。”苏镜醨叹了口气。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江沅抬头看着高悬的明月。 “看来只能一家一家找了。”苏镜醨拍拍江洂和宋鹤的肩膀。 “走吧。”宋鹤利用轻功踏上房顶,江洂也跟上,河流两侧,一人找一边。 “帮我个忙。”苏镜醨拿出两张符纸,闭眼默念咒语后抓住江沅的手,十指相扣,“像我这样。”江沅学着苏镜醨的动作,两指划过眼前。 眼前闪过一抹红光后除了看得更清楚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干嘛用的?”江沅指指自己的眼睛。“这样可以透过墙面看到周围的鬼魂。”苏镜醨抬抬下巴,示意江洂向前走。 两人在城内绕来绕去,直到走不动了都没有找到红衣女鬼。“来不及了,天快亮了。”江沅停下来叹了口气,“但愿他们能有所发现。”苏镜醨回头看着江沅。 “我们回去吧。”苏镜醨拉拉握在一起的手,“嗯……”江沅跟上苏镜醨的脚步。 “苏镜醨,我有个问题。”江沅一脸质疑看向苏镜醨。 “嗯。”苏镜醨大步向前,若无其事。 “非得这样吗?”江沅晃了晃紧握的手。 “不用啊。”苏镜醨理直气壮地笑着。 “松开!松开!不用你还拉我手!”江沅用力甩了几下。 “效果!效果更好嘛……”苏镜醨揉着被甩疼的手。“我还有伤呢,能不能轻点儿。” “哼!”江沅轻踢了苏镜醨一脚,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等我呗!”苏镜醨笑着追上。 不知不觉间,太阳爬上山头。客栈中,苏镜醨和江沅等候已久。看到门打开,苏镜醨高兴地迎了上去。“诶!少侠!这是你们的茶水。”原来是客栈的人。 苏镜醨有些失落地回到椅子上,门再一次被打开。“你们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有线索了吗?”苏镜醨笑着站起来,看着愁容满面不回答的两人。 “没事,没事,你们先坐下休息。等吃完饭我们去神女庙还有李管事那里看看。”江沅拉着江洂和宋鹤坐下。 一大早就接到又有人出事的消息,李祁带人赶了过去。“还是一样的死因。”看着地上的尸体,李祁叹了口气“带回去吧。” 饭后,街道上热闹起来。四人收到第五具尸体的消息,来到城楼下。“兵分两路。”江洂率先走向神女庙方向,江沅也跟了上去,拉住江洂的手臂。 “等等!江洂,你对现场情况比较了解,你还是去找李管事吧。”苏镜醨叫住江洂,江洂听后点点头。 苏镜醨对着江沅挑了挑眉,江沅白了他一眼。“那我跟师兄一起。”江沅看着江洂,江洂微笑着,“走吧。” “哎,不是,我也要去!”苏镜醨瘪瘪嘴。 “行了,走吧。”宋鹤拉着苏镜醨去神女庙,“你瞧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儿。”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议论女鬼杀人的事情,正好今天是庙会,许多求保佑的人赶来,神女庙里里外外人们接踵而至。 “你说巧不巧,刚好出了事,刚好有人重修了这个神女庙,人们就都来祈福了。”宋鹤眼神在周围人群中游走。 “那就不得不好好查查了。”苏镜醨抱手沉思。顺着人流,他们走进庙中。 这次出事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远,几乎快要出城了,但好在在河流边。江洂和江沅来到时人都已经离开了,尸体也早被李祁带回府衙。 “先去房间找。”江洂走进房间。江沅感到有些奇怪,站在有血迹的地方,抬头向上看,若是夜晚似乎总是能看到明月。 “找到了吗?”江沅走进房间,看到在床边翻找的江洂,她走向窗边的书桌,翻看桌上的书本,“这人还是个喜欢读书的。师兄!”江洂听到呼唤回过头,看到江沅手中的书,“?月上饮秋?!” 苏镜醨和宋鹤在神女庙中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准备赶去找江洂他们。来到先前的城楼处刚好遇到一路小跑的江氏两人,“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苏镜醨指着汗流满面的江沅。 “我们找到……线索了。”江沅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去了五个案发地点,都发现了这本诗集;以城中河流为中心把这几个案发地点连起来刚好是书本后方的图案!”江洂拿出案发现场的诗集。 “先去找李管事。”苏镜醨点点头。 城主府此时乱了套,许多百姓冲进来,要求城主派人在城中巡视,希望能早点抓到凶手。 “李管事,怎么样了?”江沅看着屋子里的尸体,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和前几次一样。他是城主府的笔录,平时老老实实,怎么一夜之间,竟然……哎……”李祁摇摇头,心头苦涩。 “李管事,现在我们必须先稳下来把凶手抓到。现在能否查看一下几位死者的信息,越细致越好。”江洂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看了一眼后又盖上。 “我们整理了一下,你们看。”李祁拿出几页资料给几人。 “这几个人生辰都在中元节前后,像这样的城中还有几人?”苏镜醨翻看着,果然与他们想的一样。 “这样的人城中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一个个找,恐怕有些麻烦。”李祁觉得不妥,摇摇头。 “那在河流近处的呢?”江沅放下手中的纸。 “那就少了,估计五个以内吧。”李祁拿起整理好的信息。 “如果……范围缩小到城主府呢?”苏镜醨拿出先前发现的诗集。 “这……小姐!府内登记时我曾看过,除了小姐没有人生辰在这个时间。”李祁眼里有了一丝惊喜,看到了破案的希望。 “多谢!”四人不敢再耽误,一同前往花轻逸的住处。 “咳咳……这菊花,怎么谢了……”花轻逸在院子里打理花丛,看着凋零的花,眼里泛起悲伤。“小姐,花没有谢,只是太阳快落山了,等明日还会再开的。”小芝伸出手想扶花轻逸,“还会,再开吗……”花轻逸摇摇头,小芝无奈收回手,但仍然时刻关注着花轻逸的状态。 “花小姐!”江沅小跑过来,“你怎么样了,还好吧?”顺势拉着花轻逸走进房间,“风有些大,小心着凉。”花轻逸看着江沅温柔地笑笑,“好。” “江姑娘……周郎……有消息了吗?”花轻逸期待的目光让四人不知所措。“还……”“有消息了!他没事,只是暂时还不能见你……”苏镜醨刚要回答就被江沅打断话,苏镜醨看向江沅,江沅眨眨眼,他识趣地找补,“对,对……” “对了,花小姐怎么知道我姓江?”江沅看花轻逸情绪不对,急忙扯开话题。 “听父亲说城中来了几位能力卓绝的年轻人,肯定能抓到作案的凶手,如此,便得知了。”花轻逸扭过头看着窗外的落日余晖。 “经过调查,凶手会杀害生辰在中元节的人,听说小姐几日前刚过完生辰。”江洂环视四周,果然在桌上发现了那本诗集。 “那该怎么办……”花轻逸皱起眉头,身子微微颤抖。 “花小姐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今晚你只需要照常休息,我们会在房内看着。”苏镜醨在屋内看到许多书本字画,同样发现了桌上的诗集。 “花小姐别担心,今晚有我们在。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江沅临走时瞥了一眼墙上的字画。 一整天紧绷着神经,回到客栈吃完饭,休息间重新整理了线索。 “今晚必须要抓到凶手。”苏镜醨眼神坚定。 “花小姐还有神女庙都要盯好。”江沅昂首喝完茶水,重重放下茶杯。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夜晚的寒风吹灭窗前的蜡烛,花轻逸自小怕黑,坐在书桌旁闭上眼不敢动。“小姐早些休息吧。”小芝急忙把蜡烛重新点燃罩上灯罩后离开房间。 花轻逸坚持看了会儿书才睡下,苏镜醨和江沅趁花轻逸出房间,早早躲在房梁上。“但愿今晚不会出事。”江沅看着熟睡的花轻逸松了口气。 江洂和宋鹤来到神女庙,借着月色爬上屋顶,相视一眼,江洂轻轻拿开一片瓦看着下面。神女庙的老尼姑点燃被风吹灭的蜡烛。宋鹤感到奇怪:按理说这时候不会有人来了,为什么要全部点燃神女庙正堂内的蜡烛,看看会不会还有人出现。 “城主……又死了一个,这些人真的可信吗……”侍者俯下身倒茶水,眼睛微眯,观察着花重锦的脸色。 “等过了今晚再说吧……她到了吗?”花重锦重重放下茶杯,杯中的水左右晃动,溅在桌上。 “回城主,柳小姐已经进城了,正在往城主府赶……”侍者把腰弯的更低了,嘴角不停挂着笑。 “嗯……”花重锦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递给侍者,侍者接下缓步退去。 月色爬上柳梢,城主府今夜灯火通明,花轻逸年龄相近的表妹柳襄源从外城赶来。柳襄源的父亲柳毅是花重锦的表弟,本也在千锦城居住,后来死皮赖脸贪图花氏留下的家产,争夺许久。最终花重锦分了将近一半财产,只要求他们永远别回来。 “表叔……这次表侄女来是听说表姐因为一个穷书生……近日身子见弱,我这个做表妹的心中担忧;家父关心表姐和您的身体,他说表姐自幼体贴懂事,出了这样的事……您肯定也……但他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自来,所以让我带他向您问好……”柳襄源面带微笑端着茶水浅啄一口。 “哈哈哈……有劳令尊为我的家事担忧,小女很好,至于书生的事已经妥善处理。诶,既然大老远来一趟,再过几天小女大婚,不如留下来喝杯喜酒……”花重锦舒展眉头逐渐放大声音,但在柳襄源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 花重锦脑海中浮现出儿时自己和柳毅偷偷出城上山玩耍,自己看到一只野鹿便叫上柳毅一起去追,柳毅不慎滑倒滚下山坡后昏迷了,花重锦看到下方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没有敢下去寻找,心里担忧却又害怕被责备。后面遇到父亲派来的丫鬟也没说出这件事,而是等回到家找到母亲才说出这件事。再找到他时他被野兽吃掉了半条腿……后来柳毅没有责怪花重锦,但却时常把此事挂在嘴边。花重锦由于愧疚处处忍让,直到柳毅打起了花家财产的主意花重锦不得已将他们打发走。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襄源看出花重锦脸色难看,微笑着拿出一封信递给侍者,侍者看了一眼花重锦后上前接过。 城主府的月色格外诱人,苏镜醨和江沅在房梁上看着花轻逸睡熟,已经准备好等鱼儿上钩。风声胡乱喊叫着,门外的树木枝叶沙沙作响。“她她她!”江沅睁大眼睛,非常惊恐地指着花轻逸的床。“人呢!”苏镜醨拉着江沅跳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床皱起了眉头。 第7章 朝生暮死 “啊——”城主府的客房中传出惊恐的尖叫声,听到喊叫的人很快赶过来。“啊!”几个侍卫走近看到一个侍女瘫倒在地上,一脸恐惧看着树上悬挂的红衣尸体。“这是……表小姐!” 苏镜醨和江沅急匆匆来到正堂要见城主。“叨扰了,速速通传,我们有要事求见!”苏镜醨拉住花重锦身边的侍者。“周岸卿,必须快点找到他!”江沅深呼吸看着苏镜醨。“现在,估计已经有人遇害了。”苏镜醨低下头。 “这般晚了,二位何事求见?”花重锦拉拉衣领坐下。“花城主,你知道周岸卿在哪吗!”苏镜醨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此话怎讲?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无名小卒的去处!”花重锦漫不经心拿起侍者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花城主,如果我说红衣女鬼就是花小姐呢!”苏镜醨昂起头,手里捏好几张符篆。 花重锦微微顿了一下,“少侠,小女温婉贤淑,这般说话,可想过后果!”重重放下茶杯。 “你不信可以派人去花小姐房中查看,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先找到周岸卿。”江沅拿出从花轻逸房中带出的诗集。 苏镜醨和江沅看花重锦不为所动,只得先在府中找找看。“二位,随我来……”花重锦身边的侍者出现在前方挡住他们的去路。 地牢阴暗潮湿,霉味和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老鼠爬过墙角发出吱吱的叫声。往最里边走,有一位书生装扮的少年靠在墙边,月光穿过牢房最高处的窗口,恩赐给阴暗一缕微不足道的光。 “周岸卿!”江沅仔细打量一番,虽然周围环境脏乱,但少年身上看起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除了额角落下的两三缕凌乱的秀发,倒是一点不像牢狱中的人。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月光划过他的眼睛,深邃清澈。“她现在很需要你。”江沅拉起门锁,快速打开。周岸卿微微抬眸,咽下喉咙的阵阵血腥。 听到又出事,苏镜醨和江沅带着周岸卿赶去。“心脏没了……”苏镜醨蹲下查看被放在地上的尸体,“为什么穿上了红衣?”江沅拉开袖口,露出深紫色的勒痕。“看胸口的伤痕和血迹,应该是死后取走的心脏。”江沅站起身看向身后的周岸卿。“云……花小姐呢?”周岸卿眼神慌乱,但还是询问情况。 “快去神女庙!”苏镜醨丢给周岸卿一本诗集,“你先去花小姐住处等我们。”说完急匆匆和江沅一同离开。 街道上留下滴滴血迹,红衣女子一手打着伞,一手拿着血淋淋的心脏,带着似笑似哭的腔调唱着之前的几句诗词。 神女庙房顶,江洂和宋鹤盯了很久。老尼姑看烛火不明重新换了几支点燃,在换上最后一支时大门被缓缓打开,“你来啦,还有一个,你就可以重返人世。”老尼姑斜眼瞟了瞟来人,见那人不回答,停下手中动作,“还有一个,现在你没有回头路,都到这了,吃了吧。” 江洂和宋鹤两人屏住呼吸,借着月色尽力看清屋内场景。一个红衣新娘装扮的女子向神女像走近,出现在两人视野中。宋鹤想起苏镜醨和江沅之前的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江洂看到这深深吸了口气,皱起眉头。 红衣女子拿下盖头,跪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大口吃着手中的心脏。“呜——”女子吃着吃着哭了起来,呜咽几声过后,突然不动了,也不再发出声音。“快成功了……”老尼姑的声音变得沙哑,更像是男声。宋鹤和江洂抬头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哈哈哈——”女子又继续吃了起来,边吃边疯笑。老尼姑拿起盖头给女子盖上,女子吃后拜完佛像刚要离开,门外突然亮起了火光。 苏镜醨和江沅跑出城主府却撞上了赶来的江洂宋鹤两人。“怎么样了?”苏镜醨喘着气问,“来不及解释了,快去花轻逸的院子拦住她!”宋鹤拽着苏镜醨离开。 “天亮就来不及了。”江洂没有过多解释,江沅听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返回城主府。 城主府内大道上,红衣女子打着伞缓缓走着,“云娘!”后方传来悲痛的呼唤,女子停下脚步,手中的伞不受控制地坠落。 “云娘……”周岸卿跑上前,女子缓缓转身,四人此时也赶了过来,停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 “周郎……”女子略带哽咽地喊着眼前一纱之隔的人,“云娘……不怕……”周岸卿颤抖着手慢慢掀起女子的盖头。“周郎……我好像……回不去了……”花轻逸的眼泪打湿眼角,周岸卿紧紧抱住她,“我让你受委屈了……”花轻逸闭上眼倒下,回到白日里的温柔模样。“云娘!”周岸卿跪在地上痛不欲生。 “逸儿!”花重锦带着李祁等人来到,看到眼前一幕想要冲过来,“花城主……”江洂拦住他,摇了摇头。花重锦似乎明白了什么,红着眼眶背过身,手死死攥紧袖口,指节泛白发抖。 “周公子,花小姐在生辰当日的夜里投河自尽,化作魂魄等待在河畔。遭遇恶人引诱犯下过错。”江洂走上前。 “如今,她已然醒悟,但魂魄受损,还有一日……”宋鹤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还有一日……会怎样?”周岸卿声音沙哑无力,只把花轻逸抱的更紧了些。 “魂飞魄散……”江沅心酸失语。 “多谢……明日灯节,你说你喜欢放河灯,我们一起去,你喜欢糖葫芦,我带你去吃,好吗……”周岸卿抱起花轻逸向她的住处走去,说了很多没有来得及说的话。 忙了一晚,四人回到客栈休息。“呼……今晚的尸体有些蹊跷。”苏镜醨倒了杯茶递给宋鹤,“神女庙那边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赶回来了?” “我们看到老尼姑一个人在庙里点蜡烛,似乎在等人,之后就看到花轻逸拿着一颗心脏来到庙里把它吃了。不过很奇怪,老尼姑在和花轻逸说话的时候声音变了,像个男人!”宋鹤接过茶水说完后喝了一口。 “抓到了吗?”苏镜醨又给江洂倒了一杯递过去。 “没有。李祁似乎早就知道,一直埋伏在门外。”江洂说着又皱起了眉。 江沅回房间翻翻找找又来到苏镜醨等人住处,“喏,这个。”江沅拿出在花轻逸房间顺来的画册。 “你也顺东西了!理解理解。”苏镜醨本来一脸激动,被江沅的白眼吓得低下了头。 “这画册是疯笔诗人痴恋的女子留下来的。到底是多么绝望才会在生辰之日自尽。”江沅把画册递给江洂,一脸忧愁。 “她与画中女子一样。”江洂看完画册从身侧收纳物品的山海袋中拿出一块黑玉,“还魂璧,此物以血肉为食修养魂魄,生辰之日死之人至凶,与此物相合。与自己生辰相近之人在至阴之时杀之,食心脏血肉足七人便可还魂重生。”江洂说完把还魂璧放在桌子上。 “哪来的,老尼姑?”苏镜醨拿起来仔细端详。 “李祁先一步把她抓了,临走时给我的。”江洂细细解释。 “死了还能七日还魂。此物当真如此邪性?”宋鹤看向江洂。 “还魂璧,吸收阴灵之气,得者可死后还魂,白日如常人无异,但会重复死前所为,夜晚化作厉鬼丧失本性,直至七日后重返人世。”江洂拿起画册翻到其中一页摆到桌子上。 “邪煞之气,朝生暮死……”江沅看着图上画的点点蜉蝣紧锁眉头。 “那为何今夜如此?”宋鹤追问。 “执念。周岸卿就是她心里的执念,只有他可以把她唤醒。”江沅回答。 “花重锦为什么突然同意我们去找周岸卿……”苏镜醨眯眼看向江沅。 “作为城主,他不可能对待城中凶案如此平静,除非他不想管。”江沅倒了一杯茶,拿手指沾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 “能让一城之主对百姓生死视而不见的,只有他唯一的女儿。”苏镜醨顺势接下去。 “难怪那些街坊邻居,亡者家眷对这些事闭口不谈,迫于官威啊。”宋鹤嗤笑饮下杯中余茶。 “作为一城之主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岂能放了他!”苏镜醨义愤填膺。 “花小姐的死也算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了,但是那么多条人命也不能轻饶他。至于城主府的尸体……”江沅叹了口气,“大概是拿来做替死鬼的。” “她若与城主有怨,这种时候,杀她去心中仇怨,扮作女鬼模样,又可以平民愤,一箭双雕。”苏镜醨擦去江沅画下的圈。 “他就不怕我们把他的丑恶行径公之于众吗?”宋鹤重重放下茶杯。 “恐怕别人早就知道了,至于我们,定然不会久留于此。”江沅深吸一口气。 “无论是花重锦还是花轻逸都只是别人的棋子,更可怕的是还魂璧背后的人。不过,李祁出现的……很及时啊。”苏镜醨看着手中的玉沉思。 “那具尸体应该不是城内人,他们没有理由骗我们。先被人杀又伪装成这样,不过他们忽略了女鬼杀人的时间和原因,这样只会把心思暴露无遗。”江沅拿起画册翻看。 “李祁很聪明,神女庙确实是一个好的突破口。”苏镜醨轻轻放下还魂璧。 第8章 夙念万灯 花轻逸缓缓睁开眼睛,昨夜她睡得很安稳。“云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周岸卿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惊醒过来。“周郎,你……你回来了!你在床边守了一夜吗?”花轻逸眼中含着泪,心疼地捧起周岸卿有些苍白的脸。 “云娘,今日便是灯节,我们一起去逛逛吧。”周岸卿把脸往花轻逸温暖的手心贴紧。 “好。”花轻逸激动地答应,泪水缓缓滴落,她好像等了很久。 清晨微风舞落叶,苏镜醨起了个大早买了些点心带回客栈。 “今日是万灯节,明天就要离开了,我们今晚好好欣赏一下花城美景。”江沅拿出几根木棍,线和几张纸。 “哇!你这都准备好了,那小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手艺!”苏镜醨拿起木棍比划几下。“不过你要檀香木干嘛?” “刚好,我也有样东西要做。”宋鹤也拿起一根木棍,苏镜醨见此与宋鹤吵闹着。 在木棍击打声起起落落时,江洂推门而入,“李祁一早传来消息,老尼姑那边出事了……”眼中满是不安的情绪。 “李管事,出什么事了?”苏镜醨等人找到李祁。 “她……死了……”李祁面露惊恐,似乎受到了惊吓。 “尸体在哪?”江洂着急皱眉。 李祁带他们来到牢房,四周弥漫着屎臭味。老尼姑的尸体早已**不堪,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尸体上蠕动。 “怎么会!昨天还好好的……”宋鹤看着尸体的模样,一脸震惊。 “好生生的大活人一夜之间死了,尸体还成了这个样子……”江沅说着缓缓走近查看。“这尸体看起来至少有十日左右了。” “不可能!昨晚我们才把人带回来!”李祁有些惊恐地指着尸体。 “这是……”苏镜醨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微微蹲下观察尸体,发现尸体内部被许多丝线贯穿。 “人偶?”江沅疑惑但又难掩震惊看向苏镜醨。 “她是被人操控的,但为什么要操控她来做这些事?究竟是谁会做这些事呢?目的又会是什么……”苏镜醨站起身回头看了李祁一眼。 红衣女鬼被除去的事在城中传来,人们积极筹备灯节活动,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李祁派人去处理尸体,江沅等人回到客栈休息。“哎,能有这样的能力我能想到的只有沽地姜氏一族。”江沅捣鼓着手里灯笼的半成品。苏镜醨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两只兔子,“姜氏?传闻中姜氏炼制的木偶可与常人无异,不畏生死,没有感知,但是可以模仿他人,做到以假乱真。” “沽地为何会与千锦城扯上关系?”宋鹤拿着一捆红线,手上不停胡乱缠绕。 “沽地……难道他们在用死人炼成人偶来替自己做事!”宋鹤不敢往深处想,只感到一阵后怕。 “到底是不是姜氏还未可知,现在老尼姑这条线索已经断了,那具无名尸体的身份恐怕不简单,想查下去估计很困难。”江洂面色忧虑,连续几天劳累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无论是谁,他们找到还魂璧,帮助花轻逸,就是想利用她。呼……花轻逸根本不可能有还生的机会。”江沅放下手中的灯笼,义愤填膺。 “现在老尼姑背后的人我们有了大致的猜测,至于无名女尸我们现在不好再查下去。”苏镜醨拍拍江沅的手臂安慰她。 天色渐渐暗沉,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买花灯,猜字谜,挂祈愿签……似乎一如既往地安定祥和。 周岸卿偷偷为花轻逸准备花灯,江沅陪着花轻逸在街道上闲逛,“江姑娘,那三位公子呢?”花轻逸看到江沅单独一人,轻轻握住江沅的手。“啊……他们几个大男人太碍事儿了,我们一起逛就好了。”江沅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花轻逸惊喜地接过,“江小姐善良聪颖,谢谢。”花轻逸轻笑着看向远处。 在灯影火光下,暮色宜人,花轻逸笑时秀色红颜,所在之处皆是神仙画卷。“美,真美,景色与佳人皆是绝美。”江沅看得入迷,赞叹不已。 一路闲聊说笑,花轻逸讲了很多她和周岸卿之间的事,从她的语言和笑容可以看出这份感情为何值得她放弃一切。“你不知道,他每次见我都呆呆傻傻的说不出话,他是街坊口中的圣贤,我看他啊,应该是个呆瓜……”花轻逸笑容渐盛,忘掉了所有烦恼继续向前走。 “这条河好长啊,看不到尽头,它有名字吗?”江沅走到河边坐在台阶上,花轻逸也慢慢坐下,此刻她们没有身份,只是相谈甚欢的朋友。“这条河叫长清河,儿时听母亲说长清长清,也是长情,希望有情之人可以长相厮守。灯节可以放灯祈愿,长清河会保佑真情相待的人。”花轻逸说着,从一旁捡起一片红叶放入河中,红叶随着缠绵不尽的河水向远处飘去。 “江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花轻逸目光移向江沅,“我……我没有啊。”江沅尴尬笑着。“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永远开心,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花轻逸突然严肃,江沅不知如何,一声呼唤打破宁静。 “云娘!”“阿念!”周岸卿和苏镜醨一行人同时来到。“三位公子。”周岸卿作揖,“周公子。”三人回礼。“江姑娘……”花轻逸有些羞怯,“去吧。”江沅轻轻把她推向周岸卿。 “云娘……这是?”周岸卿递上自己做的花灯还有两串糖葫芦,看到花轻逸手中的有些疑惑。“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花轻逸轻笑着接过,拉着周岸卿走开。 “哎,他们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江沅呆呆看着远处亲密无间的两人。“哎,话说你的花灯做好了没有?”苏镜醨走到河边坐下。“哎,你不说都忘了,还没做完呢。”江沅撇撇嘴坐下。 “好了,这个给你,虽然有点……但是还是可以放的。”苏镜醨拿出一个不知形状的“灯”。“这是什么?”江沅瞪大眼睛接过,仔细审视。“啊?这是兔子啊!你也可以说它是二白。”苏镜醨把灯点燃,“嗯……那还挺好的。”江沅双手撑头看着灯缓缓飘走。 灯火阑珊方才回到客栈。“哎呀!你都不知道那个谜语有多好笑!”苏镜醨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哈哈哈——我哪知道他会那么问!”江沅的笑声也传了进来。 江洂和宋鹤在屋内一脸疑惑,原来他们找到江沅之后偷偷离开去了一趟城主府再次查探无名女尸的消息。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苏镜醨看着面色凝重的江洂,又看了看一旁的宋鹤。 “无名女尸有消息了吗?”江沅猜到江洂不会轻易放手,“嗯……”江洂点点头,紧皱的眉头没有舒缓。“我猜无名女尸应该与花重锦关系匪浅,又或者说,是一种不得不除掉的威胁。”苏镜醨挨着宋鹤坐下。 “是花重锦表弟柳毅的女儿柳襄源。”宋鹤拿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 苏镜醨立刻拿起来和江沅一起看,两人的面色也渐渐变得难看。“哎,所以说柳襄源这次来其实是想让花重锦分给他们一部分财产以及千锦城商铺的掌管权,狮子大开口啊。”江沅抿嘴摇头,无以言对。 “他们这是自己不给自己活命的机会。”苏镜醨把信丢在桌上,“你们去哪拿到的这个?” “花重锦身边的侍者房中。本来我们只是去检查尸体,路上遇到官兵押送一个女子,她眼神躲闪,时不时地看向我们。我们打算跟去看看,到门口时被拦住了,那女子突然大喊救命,最后一刻回头做了个口型,说的就是李祁。”江洂面色稍见舒缓。 “后来在李祁房中发现了花重锦下令除掉柳襄源的字条。”宋鹤拿出一个制作精巧的盒子放在桌上。 “比起自己动手,不如找一个信得过的,那身边的侍者就是最好的选择。”江沅也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 “不怕被发现?”苏镜醨用手指戳戳桌上的信。 “嗯,这是誊抄的。”江洂从身侧的广渊袋中拿出三张符纸放在桌子上。“柳襄源的事还没有结束,接下来,得让他们自己了结。”江洂低头皱眉。 “聪明啊!不过这些是什么?”苏镜醨看着摆在面前的东西,不知道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你都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宋鹤把盒子往苏镜醨那里推了推,另外两人也同样动作。 “这是……看起来像个剑穗?不过好像有点大了,挂在琴上倒是合适。”苏镜醨打开了宋鹤递来的盒子,宋鹤满怀期待听完评价后笑容凝固,“你懂什么,这就是……那你又不弹琴,肯定是挂在剑上。”宋鹤嘟嘟喃喃说着,苏镜醨看着手中虽然有些粗糙但做工用心的红色剑穗笑了起来。 “这个呢?”苏镜醨打开江沅的盒子,里面有一个红色手绳,有几颗檀木珠子作为点缀,搭在手上便十分好看合适。“这是手绳呀,檀木有安神静心的作用,这样最合适不过。”江沅拿起手绳戴在苏镜醨手上。 “诶,这种符我还是第一次见。”苏镜醨拿起江洂拿来的符纸仔细辨认。“你善用符篆,这是我之前向师父问来的,如果你遇到需要帮助的情况,你用它我就可以立马出现相助。”江洂看苏镜醨意外的表情,“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不过我意外的是你们怎么会知道的?”苏镜醨把东西塞到胸前。 “噗嗤……”江沅没忍住笑出声。苏镜醨看着宋鹤一脸得意,猜到了真相。 “那气氛都到这了,不得请我们好好吃一顿!”宋鹤搂住苏镜醨,“趁现在还不算太晚,走!”苏镜醨高兴地拍案而起。 灯火阑珊处,花前月下。“我穿过嫁衣见过你,你掀过我的盖头,就当我已经嫁给你了吧……”花轻逸靠在周岸卿的肩头,两人坐在花桥上观赏夜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周岸卿闭上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周郎……我好像看到我们老了之后的样子了。”花轻逸抬起手缓缓向前触碰,她的眼前浮现出他们的未来,她满足地笑起来。当触碰到回忆和未来的那一刻,花轻逸如同满城凋零的鲜花,化作星光飘散。周岸卿压抑的情绪此刻彻底释放出来,他无助地哭喊着。 天,好像亮了,她也永远离开了。 引用:檀木有安神静气的效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夙念万灯 第9章 采珠少女 “好了,我们不能再耽误了,得快些启程。”江洂一大早把大家叫醒收拾行李。 几人赶往城外,路遇马车挡道。江沅前去询问,“请问这位大哥,此为大道,为何在此处停靠?”男子有些不耐烦,“你管呢,我家公子乐意!” 苏镜醨仔细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范云川!你怎么在这?” 那人听到呼唤快速走来,“诶!几位也在此处!千锦城丝布制衣堪称一绝,我到此处买一批布料回去。”范云川走到马车处叫人拿出一个锦盒,亲手接过递给苏镜醨。 “嗯,确实不错!”苏镜醨打开看了看,眼中惊喜。 “苏兄喜欢!那便送给苏兄。”范云川笑眼弯弯,“刚好我要去拿布料,不如苏兄同我一起看看。” “好啊!那恭敬不如从命!”苏镜醨搂着范云川走开。 “啊……这就走了?”江沅无奈尬笑。 “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罘渔。”江洂拿出地图,看着苏镜醨远去的背影。 几人靠着苏镜醨的“面子”坐上范家的马车,很快就出了城。 “那几位在罘渔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来礁舟找我。”范云川手中握着几张符纸看着苏镜醨。 千锦城中,“城主……您累了,休息会儿吧。”侍者用手挡着风,换上烛芯。 花重锦静静坐在花轻逸的书桌前,翻看着女儿写下的文章诗句。 长清河桥下,一具红衣女尸顺着流水缓缓漂出…… 马蹄声踏碎夕阳,绕过数座青山,眼前渐渐出现开阔的田地。礁云是范氏依山而建的居所,前眺海波,后负山阴。很快到了土地尽头,蜿蜒曲折的栈道连接海上居所。 “罘渔好美啊!”江沅快速跳下马车向前跑了几步,“这个地方不仅山水秀丽,据说还有从深海采来的珍珠!诶,听说鲛人族曾在此定居。”苏镜醨搂住宋鹤,“走!”两人跑上栈道打闹。“范云川!”苏镜醨在远处招手呼喊。 “未来几日多有叨扰,还望多多海涵。”江洂面向范云川作揖,“江道长言重了,还怕你们住不习惯……”范云川回礼后追上苏镜醨。 “哎,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这么美的地方,不希望再看到遗憾。”江沅靠着栈道向远处大喊,“好想回家啊——”江洂拍拍她的肩膀,“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罘渔静依,瑶天碧海。“漂亮的珍珠、贝壳嘞!”“姑娘们娇美,与这些宝物最为相配,来看看吧!”街道上贩卖珍珠水器的人热情洋溢,每个人脸上都充满对未来美好的期待。 “罘渔渔业较为常见,但下海采珠也有多数。虽然下海风险极大,但为了生计还是延续了很久。”范云川走在前面叙说,两边是绵延不尽的疍家珠摊。 “采珠大多是男子下海,女子相辅,女子下海的倒是极少,听说有个玉面珠女下海采珠非常厉害,虽不曾相见,我却是好奇的很!”范云川眼中泛起的光照亮了身边的珠摊,但那是疍民采来的珍珠给的。 “诶!你看这个!”江沅拍拍苏镜醨后跑到一个摊子边,看着琳琅满目的宝贝花了眼睛。 “这个发带做工不错,买一个!”江沅挑了条用珍珠装饰的白色发带付了钱。 “等一下,难得有你喜欢的,多买些呗。你看这个发簪就挺好看的,你试试。”苏镜醨拿出轻轻抚过洁白的发带,转手拿起一边的发簪插到江沅发丝中,似乎,还没见过她的女子装扮。 “适合我吗?那买吧!要不给你也买个这个,我看到一个挺适合你的颜色。”江沅拿起另一条白色发带踮起脚尖在苏镜醨头上比划着。 “好看吗?”苏镜醨弯了弯腰。 “哈哈哈——你们看他俩,幼稚!走,我知道一个练剑的好地方,带你们去!”范云川拉着宋鹤和江洂离开,江洂却停下了脚步向一旁走开。 “那我们先走啦,你们逛完记得回来找我们!”范云川边喊边拉着宋鹤跑去。 江洂看到街边披着宽大麻衣的女子,向女子跟前的摊子看去,被摊子上一颗颗光滑圆润,夺人眼球的珠子吸引。他缓步走上前,身后的剑发出震鸣,立马警觉起来。一旁做工粗糙但格外灵动的木偶让他不自觉伸出手把它拿起来,看着木偶身上的白色粗布麻衣和来自木头本身的圈圈纹路。 “这个木偶……”江洂刚开口询问,手中的木偶就被女子一把夺过藏进怀中。 “姑娘不必害怕,在下只是觉得这木偶有几分眼熟,想问问,在哪可以买到?”江洂出声安慰,抬眼间看清了女子的样貌:额前长长的头发挡住眼睛,脸上以及脖颈处大块的疤痕在她慌乱的动作下若隐若现。 “公子可以买摊子上的东西,但这个木偶是家母留下的……”女子把头低地快要藏进衣服里,有些颤抖地快要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些珠子是从今早刚从海里采回来的吧。”江洂拿起一颗轻嗅残存的一丝海水气味,“姑娘年纪尚小,有下海采珠的胆量,实为难得。”放下一锭银子在桌角,挑了一颗最小的离开。 女子望着远去的背影愣了神,眼底有了一丝光亮:“若不是听了那媒妁之言,我又怎会娶了你!”“我难道就想要嫁给你吗!本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木匠,却是个不折不扣吃软怕硬的酒鬼!”“你不过是疍民渔妇,凭什么指责我!”“呜呜……阿爹阿娘,你们不要吵了,泣珠上风船,肯定可以采到青珠的……”“泣珠不哭,跟阿娘走……”那一抹光亮似乎又黯淡褪去。 礁云没有夜晚,无数珍宝玉石,珊瑚海器把它紧紧包裹起来。 “我说过,不要把外人带进来!”范云湘目光锐利,上坐高堂。她端起一杯茶,拿起杯盖,拨开茶叶,缓缓入口。“阿姊,他们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对待恩人怎能拒之门外……”范云川跪在地上,眼睛滴溜转,小跑上前为阿姊添茶。 “恩人……”范云湘眯眼沉思,转而起身前去正堂。 “诶诶!阿姊,你等我!”范云川追了上去。 “几位在此稍等,我家主上马上就到。”婢女招呼几人坐在正厅等候,斟上了茶,端出点心。 “诶,你说,这礁云明明与外面仅是一桥之隔,为何贫富差距如此之大。”苏镜醨的手不自觉地敲着桌子,侧头轻声发问。 “确实。外面的百姓以采珠艰难度日,而礁云内极尽奢华,遍地珍宝。”江沅微微垂眸。 头顶是珍珠宝石做的屋顶,有精美绝伦的雕刻作为修饰,奢华却不庸俗;白色的柱子用金子纹上水波图案,侧面的灯台是闪亮的银器;即使是桌上的茶杯也是成色极好的和田玉…… “几位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舍弟方才与我说明,那各位便可在此多住几日,有任何需要与侍女说便是。”一位身着素色青衣,嘴角带笑的妇人步履生风,从一侧走来。 “夫人……”话音未落,江洂身后的剑频频异响,江洂撇过头,剑安静下来。不知道说什么的几人顿感周围的空气凉了又凉,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作揖。 “哈哈哈……请坐。”妇人眼神犀利地扫了一眼众人,转身坐于上位,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余光扫过他们的衣着,还有随身的武器。 看这模样……这妇人大概就是范氏现任女家主——范云湘,刚刚的异动……莫非是鲛人!传闻范氏女家主至今不曾婚配,善武斗,曾手持一柄三叉戟在战场驰骋风云,杀敌无数,护住范氏一族和千万百姓建成如今的一方乐土,故世人尊称其为范夫人,但她却对除范氏族人外的人极其反感,尤其是外来人。几人余光交汇,同一思绪在心中涌起,那范云川…… “额……这位貌美如花,素雅又不失风度的想必就是范夫人了吧……我们是见翁山弟子,途径此地,先前又与范家公子结识,既然路过,见罘渔山川秀丽就想留下来游玩几日,也好叙叙旧,故而多有叨扰,还望夫人见谅。”苏镜醨恭敬行礼,先一步破冰。 “好!既然如此,祝各位玩得尽兴,我就不打扰了。天色已晚,难保不会有什么小妖小怪出来活动,你们早些休息吧!”范云湘快要走出门外时停下脚步叮嘱,不知是劝诫还是恐吓…… “阿姊?”范云川匆匆赶来与门外的范云湘撞上,范云湘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便走了。“你们都在呢!房间我都安排好了,你们早点休息,有需要来找我就行。” 几人还没有缓过来,一同低头扫了一眼范云川的衣着,看着同样素净的“礁云众人”默契摇头,“有劳……”江洂心不在焉作揖谢过。 深夜,房中同样辗转反侧的几人心里烦躁不安,“总感觉这个地方哪里怪怪的,尤其是人怪怪的,但是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奢华的房屋,但是人穿的似乎很朴素”。 白日里披着麻衣斗篷的姑娘步履蹒跚走在街道上,一个喝多了的醉汉与她撞到了一起。“没长眼睛吗你!”蛮横无理的醉汉把柔弱的姑娘向一边用力推去,“哟!这不是玉面珠女嘛!大白天出来吓唬人就算了,晚上也出来吓人!”姑娘踉跄几步站稳,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直起身拉了拉头蓬遮住额头后向前走开。 欺负了人的醉汉心情大好,一路骂骂咧咧走进巷子。巷子一片漆黑,没有点亮烛火的人家,静悄悄的街道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月光把人影拉得很长,醉汉的影子跟了他一路。在巷子深处,他的影子停下来静静看着他向前走,醉汉把酒壶砸到墙角,却没看到他的影子化作一团黑烟跟了上来后再次变回影子,可是,回来时却多了一个。 “呸!一帮子孬货!出个海还要查着查那……”醉汉的一个影子手里不知不觉多了一把刀,它用力刺向另一个影子,捅穿瞬间,醉汉痛苦倒地,挣扎几下后咽了气…… 化用: 《搜神记》明确描述鲛人“其眼泣,则能出珠”,即眼泪化为珍珠 ,此处鲛人吐珠化用典故。 疍民被认为是古越族后裔,长期被视为“贱民”,以采珠、捕鱼为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采珠少女 第10章 雨巷凶影 “来人啊!死人啦!” 天刚蒙蒙亮,一位出门赶早市的妇人在巷子里发现一个躺在地上不动的人。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壮着胆子向前,发现地上的人没了呼吸后吓地跌跌撞撞跑去找人。 轰隆隆——轰隆隆—— 礁云得到了消息后派人前去查看,可不合时宜的是,原本就阴沉压抑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范云湘站在窗前看着雨水惊起层层海波,心里烦闷郁结。“查得怎么样了?”身后的守卫统领范文半跪在地上,犹豫片刻,“禀告族长,天降大雨,痕迹几乎都冲刷干净了,目前……还没找到线索……”范云湘深吸一口气,“下去接着查,要是抓不到凶手……半生树,好像很久没有施过肥了……”“是!”范文想到自己要被“喂”树,腿软了又软,站起来险些又跌倒。 “几位昨晚住的可还舒服?”范云川一早准备好了早餐在房间等候。 “啊哈哈哈,挺好的,挺好的。”江沅捂着落枕的脖子尴尬笑笑。 “范兄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苏镜醨揉揉肩膀,转转胳膊,一大早就被吵的心烦意乱。 “听说昨晚巷子里出了命案,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们过来吃饭吧,月桂鱼,最为鲜美。”范云川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 “命案!”四人异口同声惊喊,立马提起精神。 “啊对,对啊。你们放心,阿姊已经把此事交由范文范武两位守卫统领,估计很快就会抓到凶手。”范云川张开嘴想要美美品尝鲜美的鱼肉,快到嘴里时被几人的惊讶吓掉在了地上,只能抿抿嘴唇吃点余香解馋。 尸体被搬到仵作验尸处,仵作扒开衣服准备切开皮肉时尸体竟然恢复了气息。 “怎么样了,仵作那边有消息了吗?”范文急急忙忙赶去礁云,“仵作那边又出事了!说是尸体竟然死而复生……”回话的侍者小跑跟上,边追边回答。范文听后疑惑地顿住脚步,转而有些震惊,“范武统领怎么说的?”“范武统领说事有蹊跷,还找不到原因,尸体已经抬去药室了,你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江洂等人闻讯赶到药室,大夫找不到病因也无法施药,“听说他是附近的疍户,名叫王荣,家里只有他妻子一人,此人酗酒成性,时常在家殴打妻子。最近因为要出海,所以在船户那边当差几日未归,昨晚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害,离家仅有三步之遥。”江沅把打听到的事告诉其他人。 “走吧,进去看看再说吧。”苏镜醨前脚刚踏进门就被拦了下来。 “守卫查案,闲人勿扰!” “两位大哥一看就很面善,我们就进去看一眼。”苏镜醨再次进门又被拦下。 “切!闲人,我很忙的好不好!”苏镜醨撇撇嘴想要理论理论,“啊,好啦好啦,先走,回去再说。”宋鹤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拖了回去。 几人回到住处想办法,在走廊失神游荡。“看来想要插手这件事还得有个人点头才行。”江沅无奈摇头。 当走到走廊尽头时与前来汇报案件进展的范武统领撞上。范武虽然名字带武,人却带些书生儒雅,身披银甲,玉面白冠。擦肩时余光扫过几人。 “还是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吧。”苏镜醨停下脚步。 时过午后,天气没有转晴的意味,雨越下越大。今天是船户收租的日子,无论是出海的渔民还是采珠的疍民,凡是上了船的都要给船户交租。 “一两?一两哪够啊!最近风口紧,得二两才能凑够出船的钱!”船户掂着手里的银子嗤笑着装出一脸被逼无奈。 “求求你,你再宽限几天,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啊。”老人无奈跪下恳求。 “没钱!没钱出什么海!”船户露出丑恶的嘴脸一把推倒老人。 该抢得抢,该打得打。船户头头拿着一串上好的珍珠手串照着僧人模样拨动珠子,“阿弥陀佛。哈哈哈……” 天色变得更暗沉了,少数人家点起了烛火,雷声大作,雨声盖过了周围的哀嚎。 烛光照耀下,船户头头细细欣赏着搜刮到的大珍珠。“呵呵……这些个贱民,藏了这么多好宝贝!”一阵阴风吹过,船户头头急忙双手护住烛火。不知不觉间,他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原本侧身的影子转过身面对着他,又多了一个……它拿出刀迅速猛刺向他,连续数刀狠狠扎进他侧身的影子,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匆匆咽下了气。 到了未时雨势越发大了,尽管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还是湿透了浑身的衣服。“此人是一个名叫赵平的港口船户,午时在家中出事被人发现,家里财物并未丢失,四周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身上也没有找到致命伤口,情况大致跟王荣一样。”范武眉头紧蹙边急步赶去案发地边听着下属上报基本情况。 “难道真是有什么怪病……” “天降灾祸啊……” 淌着泥水淋了一路雨终于到了门口,门口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对这件事议论纷纷。范文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屋内几个生人放缓了脚步。“他们是?”转头看着下属,“我们赶来时他们就在这了,刚刚那些就是那位姑娘告诉我的,让我速来寻你。”下属连忙解释。 “人怎么样了?”范文没有继续追究,轻步进入房内。 “人没有死,只是进入一种……假死状态。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生机甚至短暂停止呼吸,但是身体里尚有灵力波动。”江沅把拉起的白布盖回“尸体”身上。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怪病?”范文觉得眼前几人似乎没有恶意,不如耐心看看,说不定会是自己破案的帮手。 “不是。”江沅坚定语气。 “是妖。”江洂检查了赵平体内的灵息,结合现在出现的异常情况做出判断。 “道长莫要吓我,你可确定……是妖?”范文眯眼警觉,紧了紧握着刀的手。 “哎,除了妖还能是什么有这么大本事。”苏镜醨和宋鹤查看房间内是否可以找到线索,一无所获便走过来。 “把他抬去药室。”范文深思片刻,“范文在此谢过几位,还不知几位是?”抬手致谢。 “我们是范云川的朋友,到此地游玩,既然碰到这案子就想着帮帮忙。”苏镜醨恭敬回礼。 “既如此几位随我来。”范文带着四人前去药室。 路上,“听说礁云有两位英勇无比,足智多谋的将领,我想其中一位便是眼前这位大人吧。”苏镜醨凑近恭维。 “嘿嘿,谬赞啦,我范文只是一介武夫,还是我家阿弟厉害些!”范文喜笑颜开。 “好名字!不出我所料的话,令弟是不是叫范武。”苏镜醨笑容僵住,摸了摸鼻子。 “对对对!家父希望我们文武双全,故而取名文武,不过你别看我家阿弟是个统领,他其实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书生!” “有所耳闻,有所耳闻……”苏镜醨心有疑虑,打算借机接触。 烛光摇曳,阴暗的天空时不时传来雷声。“啊!”江沅跟在苏镜醨后面进门时被光线拉长的影子吓了一跳。“哇,你怎么了?大晚上这么黑你一惊一乍会吓死人的!”苏镜醨双手叉腰回头看着蒙住眼睛的江沅。 “那……”江沅紧闭双眼,指着苏镜醨身后。“咋了?”苏镜醨疑惑地看向身后也被吓了一跳。 “啊——”两人喊叫着跑向正在查看假死人的江洂。“师兄救命啊……”“云澈哥哥救命……”江洂放下手中的罗盘,“怎么了?”现在旁边的范文和宋鹤见此情形扶额,“哎。” “行了!苏镜醨我跟你说正事呢!”江沅打掉苏镜醨拉着江洂衣袖的手,苏镜醨再次抓了回去,“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被吓到了。” “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看到苏镜醨的影子……动了!”江沅有些害怕地闭上眼,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苏镜醨,想把他推开。 “啊?真的假的?你别吓我……”苏镜醨借势做着鬼脸要去抓江沅,“啊——”江沅害怕地跑开。 “影子动那不很正常吗!”苏镜醨抓住江沅的手不肯松开。 “不一样啊!它刚刚和你动作不一样!”江沅侧过身闭上眼睛,用力想把手抽回。 江洂听后想到了什么,现在屋内点燃数支烛火,人影在地上清晰可见,细看假死的两人,身下没有半点黑影。宋鹤也察觉到了异常,递给江洂一支烛火。江洂凑近晃了晃,果然思路是对的。他再次驱动罗盘吸收残留在假死人身上的妖力。 嬉笑间苏镜醨和江沅回到了刚才的位置重新走了一遍,果然没有看错,今夜大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室内有光线。刚刚进门时影子出现在苏镜醨身侧,但是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影子出现在身后。 “确实有异常。即使阿念刚才看错了影子没动,当时我也看了一眼,位置不一样!”苏镜醨拉着江沅回来。 “我没有看错,它就是动了。你松手啊!松!松啊!”江沅咬牙切齿向后扯也扯不开苏镜醨的手。 范文听后带着疑问走到门前,出出进进几次验证了苏镜醨的话。“这是?”急匆匆跑到施法结束的江洂身边询问。 “影妖。影妖伴影而生,有影子的地方他就会出现。可食万物之影,使其永坠长明。”江洂收起罗盘。 “嗯……再通俗易懂地解释一下。”苏镜醨挤出标志性笑容。 “就像他们一样,影妖吃了他们的影子从而让他们困在一个没有黑夜的地方。”江洂补充道,“我已经用罗盘收集了影妖留下的妖力,可以此找到它的行踪。” “这也就说明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就很危险。现在连天大雨,白天门外基本安全……”范文松了口气。 宋鹤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不!水里也有影子,无论室内的镜子、烛火还是杯中寸影,都有危险。” 仔细想想,背后直冒冷汗,低头看着身下的影子不寒而栗。 第11章 魅影孤灯 天蒙蒙亮,四周还是一如既往黑漆漆的,走在栈道上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伴着木板挤压的吱吱声。今天早上雨终于停了,但黑压压的云没有散开的,隔绝了天光。 “罗盘可根据妖物留下的妖力进行追踪。影妖可以操控影子,小心应付。”江洂施法驱动罗盘,四人根据指引在栈道和巷子里穿梭。 “确实难对付……难怪它偷偷跟了我们那么久都没被发现,啧啧,看来它可以隐藏妖气啊……”苏镜醨听到后差点站不稳,抖抖腿缓解尴尬。“不过这玩意儿能找到影妖吗?”他拿着一个苹果抛起来,见有些远,又向前跑两步接住。 “只要它在附近,罗盘就会有反应。”江洂屏息凝神。 后方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传进几人耳中,“谁!”宋鹤握住刀柄准备应战。 “我……我。”范云川从屋后走出来, “云川兄?你怎么来了?”苏镜醨把苹果丢给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掰开递给江沅一半。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查案!”范云川用力掰开苹果还给苏镜醨。 “嗯……好啊!不过查案可是很危险的,你不怕吗?”苏镜醨只拿了一半塞给宋鹤。 “我不怕!我想让阿姊知道我早就不需要她保护了!”范云川握紧手里的苹果。 “好!”除前面走远的江洂,余下三人异口同声答应。 “诶!不是!江洂你等等我们!”苏镜醨跑去搂着江洂的脖子,回头冲着后面几人喊:“还不跟上!” 兜兜转转绕了几圈来到几间靠海的木屋旁,房门紧闭,透过窗户、门缝向里看,只有一片漆黑作为回应,其中一间屋子断断续续发出老汉剧烈的咳呕声。“就是这!”江洂走到屋门处,罗盘开始发出圈圈光亮并伴随着晃动。 “嗯!”苏镜醨点点头前去敲门。“范云川,待会儿你在门外接应我们,拿着这个,要是有情况我们就来帮你。”苏镜醨拿出一张江洂送的符塞到范云川手中。 “好!”范云川挺起胸膛。 咚……咚咚 没人回应,苏镜醨疑惑地回头看向三人,江沅也疑惑地走来再次敲门。 咚……咚咚 咯吱——门摇摇晃晃缓缓打开,一个披着麻衣斗篷的姑娘侧身露出半个脑袋,“你们……是查案守卫的朋友吗?”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疑惑这姑娘这么聪明,竟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经过姑娘的同意后几人进了门。“姑娘好生聪慧,怎么看出来我们的身份的?”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光线,苏镜醨绊倒了桌角差点摔了一跤,还好一手拉住江洂一手杵在桌上稳住身子。 “若是船户讨债断不会这般敲门,守卫官职在身都要身着盔甲,即使是常服……几位英姿卓越,像是……外来人。家中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各位的,还请各位见谅……”姑娘从柜子里拿出一支蜡烛点燃,又找来干布擦了擦桌子板凳。“你们先坐下,我去烧水。” 屋子里只有一条板凳,宋鹤坐下后静静看着怒目相视的两人。江洂走了几步环顾四周简朴整洁的摆设,这里确实是妖气最为集中的地方。“你给我让开!”江沅先一步坐下却被苏镜醨拉了起来,还被抢了位置,她怒不可遏掐住苏镜醨的手臂。“啊——就不让!”苏镜醨紧紧抱着宋鹤,宋鹤一脸嫌弃撇开身子。 “影妖出现了,你们看着……”江洂转身看到这三人挤在一条板凳上谁也不让谁,咽下了后面的话。 “嘿嘿嘿……”三人见江洂看着他们抬头露出标志性笑容面对他。 “咳……咳咳……”屋子进门有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一旁有间里屋用布隔绝外界,厨房也在屋内。抬头看,上面还有一间阁楼,应该是这姑娘的睡处。“咳……咳咳咳……”咳嗽声再次从里屋传来。 “不好意思,阿娘早故,阿爹身患重病卧床不起,打扰到各位了……”姑娘已经褪去了斗篷,她的头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用粗布盘起秀发。她的额前留着厚厚的头发挡住半张脸,言谈举止谦和有礼。 当她走到几人跟前才看清她的头发挡住的额头和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处有一块很长的伤疤。“谢谢……”江沅接过端来的水,看到她的脸有些恍惚又有些心疼。 “多谢。”江洂在接过被子的瞬间传输灵力查看这女子是否是妖。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冒犯到姑娘多有不是,姑娘最近可有遇到什么怪事?” “我叫江沅,姑娘不必害怕,若是遇到什么异常尽管说,我们会保护你的。”江沅发觉这女子多有顾虑,边观察她是否有异常边温柔安慰。 “我叫泣珠,只是这里的一个小小疍民,至于各位说的异常……我好像没有遇到。”泣珠听到父亲难受的喘息声,匆忙跑到厨房端起一碗药走进里屋。 “她爹估计是得了痨病。”四人跟了过来却也不方便进屋,江沅透过缝隙看了一眼。 “阿爹,没事的,把大夫抓的药喝了就好了……”泣珠扶着父亲艰难起身,把药喂给他。“咳咳……咳……”药还没进嘴就又咳了起来,口水夹杂着血从嘴角流出。情况紧急,江沅等人闯进门,江洂立刻为他灌输灵力。 “谢谢你们救了阿爹!”泣珠流下眼泪扑通跪下。 四人忙活了一晚上终于暂时稳住了泣珠父亲的病情。“泣珠姑娘你先起来吧。”江沅为她写下几个药方,“上面的药材大多都可以在药铺找到,有几味药可能……没事,我托位朋友给你送来就行。”泣珠接过药方,眼角的泪水止不住流下。 “这药只能暂时缓解病症,我也没有办法根治……”江沅说话间察觉到泣珠的影子有些许变化。“泣珠谢过江姑娘和三位公子!”泣珠起身行礼,她屈膝瞬间,江沅看到她的影子似乎变浅了,宋鹤也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与江沅眼神交汇,江沅坐在原地不动,其余几人采取行动。 “泣珠姑娘可否认识王荣?”苏镜醨说着,眼神示意江洂。早在进门他们就细致观察泣珠影子的变化。江洂立刻施法打开天眼,双手划过眼睛,妖物无处遁形。苏镜醨召唤纸人爬上屋顶观察屋内情况。宋鹤换位藏进暗处观察泣珠的一举一动。 泣珠走到暗处,坐到灶火边添柴。“王荣……”听到名字她愣了一下,“出了名的恶人,时常酗酒伤人,莫不是他惹到了几位大人?”她嘴角挂上冷冽的笑容。 “那赵平呢?”苏镜醨继续问,转身藏进暗处。 “赵平?呵……港口船户,欺压渔民疍户,强抢不成就打一顿……说起他,昨日还来讨过银子呢……”泣珠不紧不慢回答,手上不停添柴,笑得越来越瘆人。 “叮——”江洂身后的剑发出震鸣,飞出剑鞘与出现的黑气缠斗,苏镜醨吹灭蜡烛,坐回江沅身边轻声说“它来了。”江沅板板正正坐在桌边,面无表情,“是吗?哈哈哈——”转身对着苏镜醨面部扭曲地大笑几声后晕了过去。 苏镜醨急忙抱住江沅,一团黑气袭来打在他的背上,“唔……江洂,先出去!”他背上江沅跑到门口时,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外的范云川发现屋内不对劲,用力推门,拍打,“苏少侠!门打不开了!” 苏镜醨立马召唤符咒抵御袭来的黑气,尝试用刚刚唤出的纸人打开门,几个小纸人分身出更多一起用力往里推。 江洂拿出罗盘驱动吸收妖力,此刻罗盘快速转动,被强大的妖力干扰,一团黑气猛然袭来打在江洂胸口,江洂顿时狠狠撞在墙上。 “开门!”宋鹤站在泣珠背后用刀抵住她的脖子,由于一片黑暗影妖没办法对几人下手化成黑气缠绕在泣珠身上,江洂起身唤回在房内追踪影妖的剑,凝神聚力,“范云川!让开!”劈开房门,“走!” 范云川着急忙慌向后退,差点摔倒,刚好被范武扶住。“谢谢范统领。” “谁在里面?”范武看着破开的屋门拔出刀。 四人冲出门外,看着带着守卫军来的范武,“范统领?”宋鹤疑惑范武的到来。范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起了手里的刀。苏镜醨和江洂没有说话,瞥了范武一眼匆匆离开。 “走吧。”范武转身离开,“这是……”几个守卫摸不着头脑,收起刀跟着离开。 四人逃离后屋子里的烛火重新点燃,站在灶台边的泣珠摸着垂在胸前的头发上楼。“走了?”又一个泣珠坐在镜前,镜边有一个小小的鱼缸,一尾红鲤,一尾黑鲤,相依相随。她抬起手轻轻抚摸脸上的伤疤。“我真是离不开你啊,他们要再不走我可就生气了。”刚上楼的“泣珠”化作黑气缠绕在镜前的泣珠身上,在她的脖颈处化出长着同样一张脸的脑袋轻声呢喃,声音沙哑低沉,虽然相貌相同,但脸上的疤痕变成了黑红色的花纹一直蔓延到脖颈。 “听泪……他们已经发现你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泣珠眼里闪着泪光,语气哽咽。黑气轻吻她的发丝后窜入镜中融进她的影像,“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他们不像坏人,还救了阿爹。”泣珠眼中满是恳求。 镜中的听泪轻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引他们来只是为了帮你,我毕竟身份特殊不便现身……”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是怕他们会杀了你!”泣珠流下眼泪。 “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听泪心里漏了一拍,换上笑容从镜中出来轻轻趴到泣珠腿上,闭上眼享受片刻幸福。 “江姑娘呢?她没事吧?”泣珠吸吸鼻子克制泪水,温柔抚摸听泪的脑袋。 “她的影子被我吃了,但是性命无碍。说来倒也有趣,本以为不过是几个修士,一个体内有未知力量的小子,一个体内灵力却低于常人的女子,幸亏她体内有极为纯净的神秘力量,能活着倒也算她运气好,呵……我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听泪闭着眼沉沉睡去。 第12章 青珠玉女 礁云住处,范云川得知了消息赶了过来。“怎么样了?”苏镜醨看江洂把了半天脉却只是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只能干着急。 “江姑娘没事吧?”范云川跟阿姊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希望她可以出手相助,只是被赶了出来,无奈只能回到这里。 “和之前的人一样。”江洂深吸一口气,把江沅的手放回被下。 “假死人?现在必须尽快抓到影妖,否则江姑娘恐怕会有危险。”宋鹤在一旁站了许久,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下。 “不会有事的……江洂不是说只是会困在一个地方吗!那大不了让影妖把我的影子也吃掉,我去找她把她救出来!”苏镜醨不愿相信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却危在旦夕,想要去找妖怪,宋鹤赶紧把他打晕扶到椅子上。 “苏少侠,你们别着急,我再去问问阿姊,哦,还有范文范武两位统领,他们肯定有办法!”范云川夺门而出。 已然到了深夜,礁云因为案子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处处灯火通明。范文刚刚向范云湘汇报完情况,偷偷抬头看见范云湘依旧站在窗前擦着自己的三叉戟,没有回话。他顿时两眼一黑,被迫继续跪着。 过了很久,范云湘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哟,范统领还跪着呢!起来吧。”她放下手里的武器,“你是说他们四个协助你查案?还查出是影妖作祟!” “是!他们四人确实有些厉害。听埋伏的眼线说他们今晚去了沿海边的一个疍户家,后来门关上后里面一直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隐隐亮起烛光,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熄灭了。”范文摸着酸疼的膝盖站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去抓影妖了?结果呢?抓到了吗?”范云湘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案情陈述。 “他们确实是去抓妖的,但是……最后破门而入,好像是有位姑娘受伤了。”范文偷偷扭了扭膝盖。 “是吗?看起来你很赏识他们。”范云湘想起刚刚跑开烦扰的阿弟,丢下手里的东西翻了个白眼。 “额……这个嘛,他们确实对我有些助力,但他们毕竟是外来人,还需提防,断不可放下戒心!”范文昂起头,义正言辞。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阿姊——你就帮帮他们吧!毕竟是恩人,恩人嘛——”范云川果然准时跑开,拽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 “好啦……停——你给我上一边去天天没个正形!”范云湘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瞅瞅你!让你帮忙呢你老推我!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范云川硬气叉腰。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鱼命不要啦!”范云湘吩咐人拿来一颗半生果,摆摆手示意拿给范云川。 “还得是阿姊!果然深明大义!”范云川喜出望外,拿起装有果子的盒子离开。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真去找妖怪吧!”宋鹤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就这么干等着还不如采取点行动。 “你这都第三壶了,你俩能不能把我解开!”苏镜醨从昏迷中醒来就看到自己被绑到了柱子上,好在宋鹤还有良心给他放了个凳子。江洂一直坐在桌边喝茶,一直没断过;宋鹤在眼前走来走去转得人眼花缭乱。 “二位少侠!江道长!有救了!江姑娘有救了!”范云川气喘吁吁激动地跑进门,“额,这是……个……什么情况?” “此物乃是我族至宝,名曰半生果。食此物者灵识不散,魂魄归体,得大病者药到病除。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醒来的,要是……醒不过来,在神散之时服下……兴许还有救……”范云川把盒子打开放在桌上。 “有用吗?”宋鹤看着桌上奇奇怪怪的果子凑近看了看。 “有用!”江洂瞥了一眼放下茶杯,目光坚定地说。 “不管什么,对她有用就好!谢谢你……”苏镜醨一直低着头,目光呆滞,眼眶泛红。 进入长明之境的江沅从昏迷中醒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嘶……”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努力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我这是……死了?” 继续向前走,突然看到一个嬉戏玩水的女童,周围环境迅速发生变化,她来到了沿海的渔村。“这不是刚刚去的木屋周围吗?不对!好像没有那么破败!”江沅继续向前走,蹲下靠近戏水的女童,“小朋友,这是哪啊?”她询问女童,可女童似乎听不到她说话。 “泣珠!天晚了,回来吃饭啦!”一个妇人从旁边的木屋走出来呼唤女童,“来啦阿娘!”女童高兴地小跑过去。 “泣珠!”江沅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到了十几年前的罘渔。看着点起烛火的房屋,环顾四周还是青天白日,她想起师兄说过的长明之境。 江沅跟着泣珠走进屋子,看到儿时的泣珠还有泣珠的父母,此时的他们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泣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她的母亲给她夹了很多菜和肉,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夫人,来,你也吃。”她的父亲此时尚且身体康健,夫妇二人恩爱甜蜜。 咚咚咚……“吴大哥!” “诶!”听到门外有人呼喊,泣珠父亲跑去开门,“赵头儿,这……” 赵平一脚踹开门,“吴夫人!上次出海登船的钱还没给呢。哟!吃的不错嘛,是不是隔的太久忘了,我今天来就是提醒一下,怕您贵人多忘事儿!”说完往屋内吐了唾沫就鼻孔朝天,大摇大摆走了。 “阿娘……我害怕……”泣珠躲进母亲的怀里流下害怕眼泪。 泣珠的父亲是这里的一个木匠,因为手艺不错,平时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可惜近几年渔事兴起,虽然是好事,但是也出现了一些嚣张跋扈的人。他不以渔业为生,不仅有好的手艺,家中还有一个貌美贤惠的妻子,自然遭人嫉妒。渐渐的,自己做的东西没人要,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有一次喝醉不小心把腿摔瘸了。 日复一日,他越来越颓废落魄,家里也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直到隔壁疍户家的妇人看他们可怜,便劝说泣珠的母亲一同出海采珠。“吴夫人啊,你想想你们家现在都快连饭都吃不上了,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至少家里可以过得好些……”妇人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劝说。“可是……”她担忧泣珠现在还小,还有自己瘸腿的丈夫还要人照顾,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向来看不起疍民采珠之事,可想想家里确实困难。“那我试试吧……” 泣珠母亲跟着妇人们偷偷出海,下水采珠,练好了水性,对出海的事也越发熟络。看着家里的生活有了改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似乎是正确的。 在泣珠九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夫人偷偷出海采珠,心里气愤不已,喝了很多酒,直到天黑才醉醺醺地回家,“你自己说说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他重重摔下手里的酒壶,酒水溅湿了泣珠母亲的衣角,泣珠被吓得哭了出来。 “若能维持生计有何不可!”泣珠母亲把被吓坏的孩子拉进怀中抱紧安慰。 “你还狡辩!若不是听了那媒妁之言,我又怎会娶了你这样的人!” “我难道就想要嫁给你吗!本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木匠,却是个不折不扣吃软怕硬的酒鬼!” “你不过是疍民渔妇,凭什么指责我!采珠是吧,你有本事你采个青珠回来,采不到你就永远别回这个家!” “呜呜……阿爹阿娘,你们不要吵了,泣珠上风船,肯定可以采到青珠的……”泣珠抱紧母亲,“泣珠不哭,跟阿娘走……”母亲抱着她离开了这夜里唯一的光亮,离开了她们唯一的避风港。 又到了出海的日子,泣珠的母亲牵着她的手登上了船。“夫人——泣珠——”泣珠的父亲来寻过很多次,每次都恰好碰上她们出海去,就这么错过一次,一次,又一次…… 船随着海水摇啊摇,今天天气不好,原本刚进海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变得灰蒙蒙的,海浪咆哮着重重拍打在岸上。 她跟着母亲出过两次海,好像她天生就适合采珠,她的水性比其他有经验的疍民还好,总是可以采到不少好珍珠,还掉了欠郎中的药钱,还有一半出海的钱。“阿娘,今天还要出海吗?”泣珠看着汹涌的波涛,心里担忧会不会出事。本来她母亲不想让她一起来,但是泣珠担心母亲一个人,也不想离开母亲独自在漆黑的废弃船舱里等待,硬是跟着上了船。 “泣珠别怕……乖……我们还欠船户的钱,他们宽限我们一天时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泣珠的母亲流下了眼泪,牵紧她稚嫩的手,心里祈求不要出事。 她们照常到了地方下船,潜入海底开蚌取珠,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泣珠看到黑乎乎的海底有一丝亮光,那束光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潜得越来越深。 “泣珠!泣珠!” 她听到母亲的呼唤浮上水面,“阿娘!我采到青珠了!” 她和母亲回到船上立马拿煮熟的羊皮衣紧紧包裹身体。返岸途中,疍民相互依偎,坐在船舱里烤着火。“呼……”她因为体温降低,冷得浑身发抖,缓缓拿出采到的青珠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看着微微发光,有拳头大小的青色珍珠,她和母亲露出笑容,紧紧抱在一起,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宣泄出来。 砰—— 拉着船蓬的绳子被风吹断了,船开始左右摇摆,船舱里的人滑倒撞击在船板上,海浪不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人,大船翻倒在海水中,逐渐沉没。 “阿娘……阿娘……”泣珠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了岸上,他的父亲着急地用力摇晃她,父亲的泪水滴在她的脸上。她模模糊糊看到父亲在哭喊,但是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一边身子疼到无法动弹,脸更是失去了知觉。叮——突然出现的耳鸣,还没来得及清醒她就又昏迷了过去。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 “啊——”江沅从昏迷中惊醒过来,流了满头冷汗。 引用: 古代采珠的人会在上岸后用煮熟的兽皮裹在身上以恢复体温,以及在船舱内烤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青珠玉女 第13章 如影随行 天已经亮了,几个人守了江沅一夜。苏镜醨趴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守了一夜,天快亮时迷迷糊糊睡着了。江洂一夜没睡在旁边的软榻上打坐。宋鹤和范云川一起去准备了汤药和热粥。 醒来的江沅深吸几口气从刚刚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嗯?苏镜醨?”江沅想抽回麻了的手,尝试了几次没成功就放弃了。她猜想苏镜醨可能一夜没睡,估计刚刚才睡着,“师兄?”试图求助江洂。 江洂听到声音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走近询问。 “我没事。但是,他估计不行了。”江沅挑挑眉,指了指一边的苏镜醨。 江沅慢慢下床,害怕吵醒他,穿上鞋和江洂一起擦苏镜醨抬上了床。“对了,影妖的事有线索了。”她跑到桌边倒水喝下。 “你到了长明之境?发生了什么?”江洂拿出半生果,“这是范云川拿来的,有除百病之效。你拿着吧,要是哪里不舒服就服下。” “啊!半生果!这等宝贝我还是留着等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用吧。”江沅惊掉了下巴,小心翼翼收下。“我在长明之境看到了十几年前发生的一起海难。” “和泣珠有关?”江洂想到什么。 “对……”江沅刚要说就看到宋鹤和范云川端着东西来。“你们这是……” “江姑娘!太好了!你醒啦!”范云川和宋鹤端来一些粥还有一碗汤药。“我们准备了一些汤药,昨夜江道长说你今日定会醒来……哦,你快喝了吧。” “嗯?师兄怎么知道?”江沅端起药吹了吹后一饮而尽。 “影妖对你下手的动机很明显。她和泣珠的关系非同寻常,既然选择了你,就是想让你帮她,也就是泣珠。”江洂走到床边替苏镜醨把脉。 “又或者是说……帮的不仅仅是泣珠,而是所有夹缝求生的疍民。”江沅端起粥走到床边,江洂立马让了位置。 “疍民……阿姐说过不让我插手与礁云以外的人相关的任何事……”范云川表示无奈。 “为何范夫人……”江沅意识到有些冒犯,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晃了晃苏镜醨的手,“苏镜醨,醒醒,你都快睡成猪了。”嘴上不饶人,语气却温柔轻缓。 “嗯……阿念!”他猛然坐起来,吓了江沅一大跳。“苏镜醨你要死啊!吓死我了!”江沅舀了一勺粥吹了吹。“你说你是不是个呆子,累了就去好好睡觉……张嘴。” “你还好吧?”一勺勺热粥吃进嘴里,苏镜醨盯着江沅傻笑起来,“你都不知道,我可难受了!嘿嘿嘿……烫……” “你说什么?”江沅没听清,手上没停继续喂着。 苏镜醨倒也不躲,喂来就吃。“我说烫……” “啊!不好意思哈,我再吹吹……”江沅尴尬地笑笑。 “你很不舒服吗?江姑娘刚好,我来吧。”宋鹤拿过江沅手里的碗,“啊?那……”她一脸懵地让开位置。“别别别!宋大少侠辛苦了,我好了,我自己来哈哈,我自己来。”苏镜醨识相地抢过碗一口喝光,还把碗翻过来表示自己喝光了。 苏镜醨询问江沅昨夜发生了什么,江沅叙述了她在长明之境看到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看来还得再去一趟。”苏镜醨低下头看着空碗。 天色好了很多,虽然没有放晴,但是乌云散了,露出点点天光。今天出门的人比前几日多了,有妖怪一事闹得百姓不敢出门,夜里也不敢点燃烛火,直到今天没有人出事才好了一些。 “今天是出海的日子,泣珠有可能会再次出海。可按照长明之境里发生的事,泣珠找到了青珠,她家应该今后都生活见好才对……”苏镜醨抱着手走在栈道上。 “传闻鲛人死前吐珠,也就是疍民要的青珠,价值连城,但她家里一贫如洗,只有卧病在床的父亲,我想后面发生的事估计和她母亲的死有关。”宋鹤感慨万千。 “那场海难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沅知道这是影妖有意引他们前去。 “山崖那边有人要跳海!你们听说了吗?”“不知道啊……”“好像是……吴老汉家的女儿!”“去看看!去看看!”“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一群看热闹的人把道路堵了起来,几人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麻烦让一让啊。”“麻烦各位让一让……”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挤到前面。 “真的是泣珠!”江沅想要上前劝说,江洂拉住她,“她不是泣珠。”江沅带着疑惑仔细看,坐在崖头的女子周身黑气环绕,背对着众人。“啊?她是……影妖!”影妖可以幻化他人的样貌,估计又是陷阱。 “诶?今日泣珠为啥没有披着斗篷了?”“对啊!她以往都不会这样子出来的!”“你们忘了!她哪敢啊!那张脸她怎么出来见人啊!”“那倒也是……不然就不会有人‘玉面珠女’这样叫她了……”后面的妇人拥在一起吵吵嚷嚷。 海面很平静,惊不起一丝风浪,白雾笼罩整个海面。一抹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震耳欲聋,淅淅沥沥的小雨倾泻而下。 “江姑娘……我想和你说会儿话。”“泣珠”坐在崖头从身边摘下一株蒲公英。 “好……”江沅怕犹豫不决只会多生事端,向前走去,到“泣珠”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众人。“泣珠姑娘,你说吧。”坐到“泣珠”身边偷偷观察她的情况,心里嘀咕:脸上的疤痕……花纹!果然是影妖! “泣珠”拿起蒲公英举过头顶,抬起头静静看着。“九岁那年我随阿娘出海,拉着船蓬的绳子断了,滑了船……所有人都掉到了海里。我滑下船的时候,被断了的木板挂伤了脸……海水很凉,昏昏醒醒很多次……我醒来之后阿爹告诉我,我的阿娘……再也回不来了……阿爹从此茶饭不思,日日酗酒,染上痨病……”她努力抬起头,皱着眉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却还是放弃了,断了线的珍珠,留不住的。江沅感受到她的悲痛愤恨中夹杂着怒火,捏紧衣角。 “再后来,本来可以让我们过上好生活的青珠被船户抢了去……烂了脸的姑娘,采珠厉害的玉面珠女,不过是沦为笑柄,呵呵哈哈……”她吹散手里的蒲公英,蒲公英随着海风飘啊飘啊,消失在迷雾里。 “泣珠!”范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失魂落魄地跑上前,快到崖头时影妖的怒火彻底爆发,她周遭的黑红色妖气像一条条粗壮的巨蟒快速袭来,范文猝不及防被击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胸口。江洂等人铺设屏障保护后面的百姓,奈何影妖实力强悍,他们也快撑不住了,“快跑啊!”苏镜醨大声喊,后面的人听到后四散逃离,看向崖头,江沅的身影早已消失。 影妖迅速移动到范武跟前,抬脚踩在他胸口,“你,也不过是蝼蚁中的一个。”一柄三叉戟划过天空飞来,影妖化成黑气躲过攻击,缠绕在三叉戟上放出密密麻麻蚂蚁样子的黑影快速爬来,江洂宋鹤唤醒刀剑飞身上前缠斗。苏镜醨同为火系灵修,召唤火符引燃地上的虫子,范云川武艺不高,苏镜醨近身保护他。 “影妖!你与我族不曾结怨,为何伤我族人!”范云湘带着范文等人赶来,“不曾结怨,呵……我本来,杀他一个就够了。”影妖分身多个,通过控制影子让他们自相残杀,范云湘收回三叉戟开始打斗。 “放了他!”苏镜醨利用符咒想救下奄奄一息的范武,却被影妖打飞出去,摔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杀我!”范武用尽力气大喊,顿时呛出血来。 “蝼蚁……”影妖不耐烦,黑气重重击下。范云湘拿着武器跑来,及时用尽全力挡下这一击,又被强大的力量震飞出去。 江洂和宋鹤接连上前打斗,一次又一次被伤,咬咬牙继续,很快苏镜醨也前来加入战斗。 在他们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所有的黑气虫影全然消失。江洂等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互相搀扶站起来,江沅也赶过来帮忙。影妖的胸口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泣珠?”影妖转过身看看扎在地上,正中她影子心脏的刀,又心疼地看着脱下斗篷的泣珠,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你不能杀他!”泣珠拔起刀,颤抖着手扔在地上。“他不会伤害我的……” “可他已经抛弃过一个人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他!”影妖痛苦地嘶吼着。 范文趁机偷偷跑来把范武扶到一边,挡在他前面。“昭儿……咳咳……我没有丢下她……”范文眼神恍惚,嘴里流出鲜血,迷离之际想起了几十年前曾与一女子相爱,女子想和他一起离开,约定崖头相见。礁云规定不允许族人离开,可他犹犹豫豫答应下来。 离开当晚,本是守卫的他受到提拔成了将领,他和别人喝酒庆祝一整夜,失了约……“范统领可不要被人蛊惑不顾规矩啊!”“渔民疍户于我而言不过是蝼蚁,我怎会受人蛊惑!”“来!继续喝!” “我去找过她,我以为……我不去她会自己离开……”范武努力抬起眼皮,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兄长。 “可她已经死了!”影妖在彻底神魂俱灭前用尽全力把范武彻底撕碎。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寸又一寸土地,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小小的山崖尸横遍野,残破碎烂的肢体骇人心魄。 “啊……为什么!为什么啊……”泣珠身上被血染湿,她看着双手还有余温的鲜血,声嘶力竭地无助哭喊,又忽然想起什么,不再哭喊,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擦了擦弄脏的脸。她抱起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鱼缸,她笑着,静静看着水里鱼依旧如影随形、相依相伴,踉踉跄跄走到悬崖边。 灰朦朦的天透出越来越多的光亮,乌云彻底散开,阳光洒满无边无际的海面,微风徐徐,拂过街巷、栈道、裙摆…… “泣珠!”江沅想要上前,苏镜醨等人此刻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下。 “天,终于晴了……”泣珠站在崖头,轻轻放下鱼缸,抬起头享受着耀眼的阳光,看着阳光穿过指缝。“阿娘说她喜欢晴天,这样就可以多采到一些珍珠……” 化用: 据《博物志》载,鲛人哭泣时泪水化为珍珠,曾寄居人类家中以卖绡为生,离别时泣珠赠主。??此处化用为鲛人死前吐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如影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