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星》 第1章 第一颗星 “妈,给点钱买早饭。” 舒秋鸿从睡梦中迷迷瞪瞪睁开一只眼,含糊不清道:“包里自己拿。” 夏南星去客厅转了一圈回来:“包里没有。” 舒秋鸿不耐烦的从床上爬起,顶着一头乱糟的头发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只找到五枚硬币。 母女俩站在客厅大眼瞪小眼,舒秋鸿干笑两声:“省着点花。” 今天开学报道,年级主任站在校门口查仪容仪表。 “你,过来!” 夏南星闻声左右看看。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主任扶着眼镜框,眼珠子上下晃动,“学校三令五申不让挽裤脚,把裤脚放下来!” 夏南星低头看了眼未没过脚踝的校服裤,羞赧道:“老师,我没挽,是裤子短了。” 主任表情一愣,咽下嘴边的话,摆摆手:“今天就去让父母买身新的,明天正式开学就能穿上。” “嗯。”夏南星点头。 她前脚刚走,主任在身后喊:“那个没穿校服的!” 擦肩而过时,夏南星只看了一眼就被对方的长相吸引,她以为是新生学弟,暗中感叹一中的生源真是一年比一年好。 两个月暑假没见的同学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教室如菜市场般热闹,程海峰让夏南星把‘暑假安全教育家长承诺书’收齐送到办公室。 周旋:“班长,我忘带了,你那边有没有多余的。” 夏南星摇头:“没有。” 她前脚刚走,周旋阴阳怪气地嘁了声:“怎么之前都有,谁知道这次到底有没有,说不定有也故意不给。” 夏南星后退一步:“你可以去我书包里找,找到了我给你道歉。” 夏南星的反应出乎周旋意外,她又羞又恼,翻着白眼气不过说:“我可没有随便翻别人书包的习惯。” 夏南星把书包拎到她桌子上:“你翻还是我翻,你翻吧,省的又说我是故意没找到。”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 “夏南星你什么意思,我只是猜测而已,你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我讨厌被人冤枉,这不是让你直接消除怀疑吗。” 周旋哑口无言,拽着彭星璐的衣角拉外援。 彭星璐:“你不会好好说话吗,仗着班长的官位欺负人!” 夏南星觉得好笑:“我就事论事,欺负谁了?” 彭星璐:“同班同学互帮互助,你等下午再把承诺书交给班主任不行吗。” 周旋附和:“就是!” 程海峰昨晚特意在家长群里发了条不准忘带作业的消息,否则不仅要打电话让家长送来,还得写800字检讨。 程海峰端着水杯悄然无声的从后门走进:“都聚在那干什么呢。”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人如同钻洞鼠一样弓着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座位。 程海峰放下水杯,瞄了眼夏南星手里的承诺书:“收齐了吗。” 周旋慌忙拽了拽夏南星的衣角,她装没察觉到,走向讲台:“周旋没带。” 程海峰皱起眉头抬头看过去:“我昨天特意发消息提醒竟然还能忘带,一会打电话让家长送,检讨明天交!” 周旋咬着嘴角点头。 程海峰:“大家先把手里的东西停下,我先说件事,这学期咱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夏南星坐在第一排靠门口的位置。 进来的身影一下子使她眼前的视线全部暗下去,她抬头看到对方模样的时候有些惊喜,一眼认出他就是早上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以为是新生学弟,没想到是同班同学。 “大家好,我叫路安白。” ‘路’姓少见,这是她长这么大认识的第二个姓路的人。 夏南星一下就对他产生了兴趣。 “他好帅。”时雪在身后偷偷戳着她的后背,小声道。 夏南星挑眉回应表示认同。 路安白标准的浓眉大眼,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套装,处处透着痞帅的气质,是这个年纪很多女生会喜欢的类型。 包括夏南星。 目测身高有185,能转进一中的,成绩好是硬性条件,关系其次。 “我来看看你坐哪。”程海峰扫了一圈。 班里只剩两个空位置。 一个是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另一个是夏南星身旁的座位。 程海峰:“你个高,坐最后一排吧。” “老师,我近视,能不能坐第一排。” 程海峰犹豫了一下:“也行……夏南星,你把旁边的桌子收拾一下。” 夏南星连忙把旁边桌面上和抽屉里的书都挪回自己桌上。 “同学你好,我叫时雪。” 路安白不冷不热地点头回应。 时雪:“她叫夏南星,是我们班的班长。” “夏,南,星。”路安白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眼夏南星,勾起嘴角轻笑道,“班长好。” 夏南星总觉得他刚才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敌意,他的反应好像之前就认识自己。 “我们之前见过吗。” 路安白一字一句道:“我第一次来溪城。” 夏南星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只两节课的功夫,整个高二年级都知道1班转来了一个长得又帅成绩又好的插班生。 时雪啧啧感叹:“果真帅名远扬。” 夏南星自封他为‘校草’。 时雪:“但我觉得还是邵逸琛更帅一些。” 夏南星客观地说:“邵逸琛的鼻梁没有他高。” 铃声一响,夏南星刚收起笔袋,路安白已经拎包走出教室,不少外班想来看他模样的人全都扑了个空。 时雪看着窗外一波又一波的人,感叹:“他真的是帅而自知。” 夏南星:“什么意思。” 时雪:“他也知道自己晚走一会教室门口就会被堵的水泄不通。” 夏南星扯了扯嘴角:“你当追星呢,说不定人家是有什么急事。” 时雪耸了耸肩:“我看他提前五分钟就收拾好了书包,兴许真有什么事。” \ 舒秋鸿只有在路庭中在家的时候才会下厨。 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路庭中买东西回来,舒秋鸿娇嗔地喊了声:“老公!” “妈。” 舒秋鸿瞬间收起笑容,尴尬地指着门口:“你爸今天拿回来不少水果,你想吃哪个自己洗。” 夏南星翻开地上不起眼的袋子,里面有山竹、榴莲、莲雾,都是路庭中‘带’回来的一些贵价又新鲜的水果。 “你爸今天带回来不少海鲜,中午吃海鲜宴。” 夏南星对海鲜没兴趣,盛了两勺紫菜蛋汤来泡饭,路庭中在旁边帮舒秋鸿剥虾。 舒秋鸿:“庭中,我看上了一条裙子。” 路庭中抬眼问:“多少钱。” 舒秋鸿伸出四根手指。 路庭中表情淡定地嗯了声,没答应也没拒绝:“下个月发工资买。” 舒秋鸿:“这两天你不是发工资了吗。” 路庭中抽纸擦手:“忘了给你说,同事他爸生病做手术没钱,我借给他了。” “什么时候借出去的,写欠条了吗,怎么也没给我说一声。” “同事间写借条多难看,放心,他不是那种人肯定会还。” 舒秋鸿,“这年头借钱容易要钱难,还是少把钱借给别人用,何况自己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 路庭中给她盛了一碗海鲜粥:“我什么时候缺你们娘俩吃喝。” 路庭中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家里所有的吃喝都是他从那‘带’回来的。 舒秋鸿和路庭中每个月工资加起来只有七千块,但舒秋鸿的信用卡欠了三十多万,除去每月房租等固定支出,还有偶尔的人情往来,基本上不到月底就没,之后再开支的钱,就继续刷信用卡。 家里虽然没钱,但吃喝方面不花钱而且都是顶多,这也是当年舒秋鸿跟他的原因之一。 夏南星晃着兜里的几枚硬币,把买新校服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舒秋鸿吃完饭赶着去上班,桌上一片狼藉留给路庭中收拾。 “辛苦你了,亲一个。” 路庭中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夏南星,舒秋鸿依旧撒娇般地凑上去在他脸颊处落一个香吻。 夏南星别开目光。 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到五十平,几平方的客厅放着一套’L’型的沙发,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一米二的小床,那是属于夏南星的地方。 这栋楼挨着街道,也是房租便宜的原因,楼下各种嘈杂的声音揉成一团轻而易举地就能穿透墙壁,厨房里锅碗瓢盆丁零当啷地响动,夏南星被吵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套校服三百。 夏南星明白家里这个月生活困难,没有说出这个令他们为难的要求。 早上在书包的夹层发现一张五块钱纸币,应该是上学期的,已经连同书包在洗衣机里搅的皱巴巴一团,夏南星揣着身上仅有的十块钱从床上爬起:“爸我出去一趟。” 路庭中闻声从厨房探出脑袋,以为她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是垃圾:“门口的垃圾也一起带下去。” “哦。” 午睡的裁缝店老板被开门声惊醒。 “老板,能接裤脚吗。” “什么裤子。” 夏南星把校服裤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来。 老板拿着裤子照她身上比了比:“校服短了怎么不买套新的,一二百块钱也不贵。” 夏南星苦笑一声,没说话。 裤长可以接,但老板找了半天没找到颜色相同的布料,拿着一块浅蓝色布问夏南星可不可以。 夏南星摇头说色差太大。 老板无奈摊手:“不然你再去别家问问。” 转身出门遇到了路安白。 两人都愣了一下,夏南星脱口而出一句:“好巧。” 路安白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秒,目光里的冷漠像是不认识她。 夏南星清了清嗓以缓解无人回应的尴尬。 她出,他进,同上午一样擦肩而过。 刚走出十米,裁缝店老板跑出屋子在身后叫住她:“姑娘!” 夏南星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老板娘朝她招手。 “这个小伙子来裁裤脚,他裁下来的那块正好能接到你的裤子上。” 夏南星犹豫了一下返回。 路安白靠着老旧的缝纫机桌,低头看着手机,置若罔闻。 老板笑吟吟地说:“裁下来的那块也是扔,你俩正好互补,真是太巧了。” 半地下的裁缝店潮湿闷热,屋子里唯一的凉风是头顶的一架风扇,闷闷的嘎吱声像头在奋力吭哧劳作的年迈老牛,扇叶的旋转速度很快声,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恐惧。 夏南星抬头看了眼,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路安白:“老板,需要多久能好。” “拆线、裁剪、再砸,嗯……”老板想了想,“差不多十五分钟。” 路安白收起手机:“那我一会过来拿。” 老板抬头看向夏南星:“我先给他弄,你可能等的要稍微久一点,不然下午再来。” “没事,我在这等。” 一直等到夏南星离开,路安白也没来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颗星 第2章 第二颗星 燥热的夏天总能让人的心情感到莫名的烦躁。 夏南星走在遮荫的大树下,趿拉着人字拖,一排的街边小店汇集了溪城绝大部分的美食,空气里弥漫着刚出炉的油烫鸭香味,从门缝里溜出来那阵冷气,像酷暑的解药。 马路对面,夏南星一眼认出路庭中的背影,他面前还有个人:“爸!”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匆忙转身离开,夏南星视线被广告牌遮挡了一大半,只看到一个年轻的男性身影。 “谁啊。” 路庭中眼里透着一丝慌乱:“问路的一个小伙。” “哦。”夏南星信了。 路庭中低头看到她手里眼熟的黑色袋子:“干什么去了。” “改了一下校服。” “小了?” “嗯。” 夏南星从小懂事,路庭中摸了摸她的脑袋:“过两天爸给你钱,你去买一身新的。” “谢谢爸。” 在夏南星一岁的时候,舒秋鸿和前夫离婚,后来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和路庭中认识,半年后两人确认关系,从那时开始三个人就在一起生活,夏南星叫路庭中爸爸。 商场晚上十点下班,舒秋鸿到家得十点半。 夏南星躺在床上背书,听到开门声放下架起的腿:“回来了妈。” 舒秋鸿耷拉的脸,夏南星以为她又被主管扣钱:“又偷摸打电话被主管抓了?” 舒秋鸿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天天能不能盼你妈点好。” 夏南星小声嘟囔:“那你苦着一张脸给谁看。” 舒秋鸿信命,以前算过自己这辈子命不好,她今年37岁,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大多数印证了当初算命先生的话。 “我被辞退了。” “啊!”夏南星震惊的从床上坐起。 舒秋鸿把工装服往沙发上一扔:“去他大爷的!柿子专挑软的捏!”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路庭中睡梦中被吵醒,穿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怎么了。” 舒秋鸿努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我失业了。” 路庭中抱着她,轻抚后背:“工作没了再找,找不到我就养你。” 曾听舒秋鸿自己讲述,当年她也是因为路庭中的一句“我养你”,心瞬间被甜蜜填满,想象自己是喜剧之王里的张柏芝,趴在饭店的收银台前,撑着下巴点头说我愿意。 夏南星小声说了句:“妈,靠人不如靠己。” 舒秋鸿呵了声:“你不用担心,我就算没工作也少不了你吃喝。” 夏南星扯了扯嘴角:“马上要交学费,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赚钱。” 舒秋鸿犯愁地皱着眉头:“不然你跟班主任说一声,让他给你通融一下晚几天再交。” 夏南星紧咬着嘴角,倔强地抬起头:“我不要面子吗。” 舒秋鸿火气更大:“没钱能怎么办,我还能去抢银行吗!” 路庭中见状赶紧劝阻:“这不还有我吗,南星的学费我来想办法,关关难过关关过,都会好起来的。” 舒秋鸿不高兴地打了他一下:“要不是你把工资借给同事,这个月也不至于过得这么困难!” 路庭人把她搂怀里:“是,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 夏南星心烦,把脑袋蒙进被子里,语气带着情绪:“我要睡觉了!” 路庭中灯熄灭,哄着舒秋鸿进屋。 次日一早夏南星被擀面杖接触菜板的的声音吵醒。 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先味到一股包子香。 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 舒秋鸿不上早班的时候要睡到日上三竿,长这么大,吃到舒秋鸿做的早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南星调侃。 舒秋鸿拍掉她的手:“别吃,这些可是你的学费!” 夏南星一愣:“你要卖这个?” “我一夜没睡满脑子都在想该干什么赚钱,我会包包子,你爸又能免费带食材,这生意纯赚利润。”秋鸿赶她出去,“别耽误我赚钱,不然你的校服只会一拖再拖。” 夏南星一愣:“爸给你说了?” “这事还用他告诉,前天晚上给你洗衣服时候就注意到了。”舒秋鸿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别说长个子,就是脸上多颗雀斑我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夏南星趁其不备火速拿了一包子,在舒秋鸿发现的同时一口咬下去。 舒秋鸿把她往外推:“吃一个就行了,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路庭中在街边的空地临时摆了一个简陋的小摊。 夏南星下楼的时候看到舒秋鸿正在忙,连招呼都没打上。 昨天还是精致打扮的事业型女人,今天穿着花衬衣在街边卖包子。 夏南星有时候挺佩服她的。 / 这周夏南星值日,她放下书包拿着笤帚簸箕往操场走,早自习之前打扫完操场回教室。 还有五分钟开始上早自习,路安白还没来。 时雪戳着夏南星后背:“他不会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吧。” “也有可能请假了。”夏南星翻着书包,“英语作业交了吗。” “交了。” “我去办公室交作业,我要是来晚了就帮我跟老师解释一声。” 时雪点头:“好。” 交完作业从办公室出来,夏南星无意往楼下看了眼,竟然看到了路安白。 楼下站着五个人,都是因为迟到。 年级主任尖锐的声音在三楼也听得清楚:“我记得你昨天就因为没穿校服被我逮到了吧!” 路安白:“老师,我是转学生,昨天还没来得及领校服。” “转学生第一天上课就敢迟到,胆子这么大!” 程海峰推着小电驴从远处走来,夏南星害怕被发现赶紧蹲下身,正好语文老师拿着书出现:“早自习开始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夏南星解释来交作业,随后拔腿跑回教室。 时雪见她气喘吁吁,语文老师跟在身后进来,她把脸挡在书后面:“你怎么了。” 夏南星侧着身子站,假装背书的姿势把脸遮住:“真被你猜对了,路安白迟到在楼下站着,程落实也在。” 程海峰平日的口头禅是‘好好落实’,时雪叫他程落实,最早只有夏南星和她这么喊,没过多久,这个外号就传开了。 时雪忽然笑:“拽哥的第一张怼脸照要来了。” 程海峰会拍迟到的人的照片然后发家长群。 “拽哥?”夏南星噗嗤一笑,“你给他取的外号?” “是不是很贴合。” 夏南星吐槽:“好非主流。” 路安白在上第一节课前回到教室。 夏南星好心告诉他:“作业都已经被课代表交去办公室了,你得自己去交。” 路安白拿出作业:“办公室在哪。” “就在这一层。”夏南星转着笔,犹豫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昨天下午的事谢谢你。” “你不用也是当垃圾扔掉。” 夏南星怎么觉得他在暗讽自己捡垃圾用。 路安白起身的时候蹭掉了放在桌边的包子,好在袋子系的很紧,只是塑料袋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停在凳脚下,两人同时弯腰捡起,但路安白的速度快她一步。 他动作很迅速,脚尖勾着板凳往旁边一拽,没控制好力度,正好撞到夏南星的头。 “啊!” 坐在身后的时雪闻声猛地抬头:“怎么了!” “抱歉。”路安白冷冷开口,可夏南星从他脸上看不出歉意,只觉得那目光冷如冰块,在看向她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寒意。 和昨天的眼神一样。 路安白把袋子揣兜里,拿着作业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帮我看看肿了吗。”夏南星把头伸过去。 时雪倒吸一口凉气:“鼓了一个包。” 夏南星感觉额头火辣辣得疼,但医务室九点上班,她只好先去楼下自助售卖机买了瓶冰矿泉水,外面包裹着卫生纸冰敷。 刚上到三楼,夏南星被邵逸琛拦下,他抱着一袋子零食:“我姐从国外带回来的,你拿回去尝尝。” “我减肥,而且也不喜欢吃零食。”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喜欢你往旁边站,别挡路。”夏南星换了只手拿瓶子。 邵逸琛:“你额头怎么了。” 夏南星轻飘飘道:“撞饿死鬼身上了。” “啊?”邵逸琛有点听不明白。 “嗯。” 时雪从一旁走过,邵逸琛眼疾手快把零食塞进她怀里,然后飞快跑走:“帮我给她!谢了!” 时雪抱着袋子手足无措:“怎么办,我去还给他?” 夏南星看了一眼:“你留着吃吧。” 时雪还能感受到塑料袋上的余温,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要吗。” “不要,我不爱吃零食。” / 一中强制学生中午在学校吃饭,但路安白和昨天一样,下课铃一响就走。 午练结束,监考老师前脚一走,时雪戳了戳夏南星的后背,压低声音说:“来看照片。” 夏南星凑过去,看到照片一惊:“你怎么有照片?” “我妈转给我的,她没见过这个人,问是不是转学生。”时雪把照片放大,路安白整张脸置于屏幕中央,他眉骨高挺,线条流畅的下颚紧绷,整张脸立体夺目,“原相机怼成这样脸都没塌,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像一位港星。” “年轻时的金城武?”夏南星也瞅着有点眼熟。 “对!”时雪露出花痴笑容,“我上午在卫生间听到不少女生讨论他。” 夏南星不感兴趣,无意碰到额头,疼地龇牙咧嘴,一抬头邵逸琛站在窗外,他隔着玻璃用口型说‘出来’。 班里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夏南星蹑手蹑脚开门出去。 “找我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你的头还肿吗。” “好多了。” 邵逸琛:“这是药,你拿回去涂。” 夏南星犹豫了一下:“多少钱。” “从我舅办公室拿的,不要钱。” “谢谢。” 他又从身后拿出两根雪糕:“新出的口味,再不吃就要化了。” 九月的阳光褪去了七八月间要将人灼伤的狠劲,但校园里一年四季都会散发着青春气息。 夏南星害怕一出一进影响别人休息,两人吃完雪糕找了间空教室,一直待到午休结束。 下午的班会课,程海峰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重新调整各科学委:“……数学课代表——夏南星,班长——路安白。” 底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啊声一片,然后窃窃私语。 “夏南星怎么降职了……时雪怎么办。” “她数学成绩也不是第一怎么能当数学课代表。” “时雪当生活委员……安静!老师怎么安排就怎么执行,不要讨论!”程海峰还赶着去开年级会,“别吵,一会主任过来巡视,要是咱班被点名批评了,今晚作业多加一项。” 夏南星转头朝时雪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时雪笑着摇头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根本就不愿意当任何的课代表。” 夏南星盯着阅读理解十分钟也没动笔,对比耳边旁边刷刷的写字声,她实在憋不下去:“你上学期期末考了多少。” 话一问出口,路安白心里明了她是因为职位被换而不服气。 “县区不参加市区的联考,我的排名没有参考意义。” 夏南星转着笔,没想到他是从县区转来的:“转学是不是挺难办的。” 路安白顿了一下,看着她说到:“我爸找人弄的。” 夏南星哦了声,话题又回到了上一个:“没有参考意义也可以仅供参考吧。” 路安白余光看到教导主任出现在后门,默不作声地扭过头继续做题,但从夏南星的角度看不到后门:“嗯?你说话。” “坐第一排的人说什么呢!” 第3章 第三颗星 所有人唰地抬头看向过去,夏南星把头缩下去,几乎趴在桌上。 教导主任一走,周旋以半个班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刚是谁在说话,怎么这么讨厌,增加的作业你替我们写。” 夏南星心虚,把头埋得更低。 下课前十分钟,程海峰赶到教室,年级主任似乎没有告密,他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开会要传达给学生的内容就放学。 路安白一如既往快速收拾好书包。 夏南星:“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教导主任在后面。” 路安白看了她一眼:“没来得及。” 夏南星深吸一口气,眨巴着眼睛问:“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不单是因为这一件事,上午的脑袋被撞,看似无意,但夏南星总觉得他是故意。还有这两天,他的眼神只要看到她就会变得冷漠狠戾,总觉得路安白对她带有天然的敌意。 路安白单肩背起书包,另一只拿着校服外套,按照要求把板凳倒放在桌子上方,反问道:“我们很熟吗。” 夏南星一下子熄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说:“同学之间保持些边界感没什么问题吧。“ 夏南星哑口无言。 时雪看着他经过窗口:“他不上晚自习吗?” “我看他就是个不合群的怪人。”夏南星朝他的桌子踢了一脚,有东西从晃动的桌子内掉出来。 捡起来一看,是造成她脑袋被撞的罪魁祸首。 路安白早上的反应像生怕被别人夺食,既然护食为什么不及时吃,何况这个天只要食物离开冰箱,很快变质。 夏南星果真隔着袋子闻到了一股酸味。 时雪从身后走来::“你在哪买的包子。” “不是我的。”夏南星像扔沙包一样,嗖地往他桌洞里一投,包子撞在搁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 晚上回到家,舒秋鸿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掀起眼皮:“回来了。” “嗯。”夏南星顺嘴问了句,“今天生意怎么样。” 舒秋鸿愁眉苦脸地叹气:“别提了,刚干没多久就被举报了。我跟你爸猜了一晚上,大概是同行的人干的。” 夏南星的心突然一紧:“为什么?” “说我们无证经营,客人举报食材不新鲜吃坏了肚子。” 楼下的这条街有五六家早餐店,同行之间明争暗斗,极有可能就是被同行栽赃陷害。 事到如今,抱怨起不了任何作用,夏南星安慰道:“不干也好,早餐生意每天都要早起,熬几天你就会变成黄脸婆。” 舒秋鸿最在意美貌,低沉了一下午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欲哭无泪:“哪怕让我干几天赚到一点钱再举报也行。” 夏南星去厨房热饭,舒秋鸿捧着手机忽然问:“这小伙子跟你一个班?” “谁?” “你们班主任早上发群里的一张照片。” 夏南星端着热好的速食走过去:“你认识?” “早上在我这买过包子。” 夏南星皱起眉头,想到路安白桌洞里的包子:“你确定没认错?” 舒秋鸿啧了声:“看他穿着一中校服我就多看了两眼,怎么感觉以前你们班没这个人,这学期新来的吗?” “嗯。” “高二了才转过来,能跟上吗。” “能。”夏南星没说自己从班长变成课代表的事,省的舒秋鸿左问右问,麻烦。 “叫什么。” 路庭中一直在卧室里竖着耳朵听母女俩讲话,突然出声打断:“秋鸿,南星明天还要早起上学,你别在那耽误她休息。” “噢噢!”舒秋鸿从沙发上坐起,“你吃完东西赶紧睡觉,别熬夜!” “嗯。” 霓虹灯的光亮透过厨房照进客厅,夏南星躺在床上思索这个月该怎么度过。 身上只有五块钱,上学期没用完的饭卡还剩五十块钱,这个月才刚开始,就算把一块钱掰成两半花,也撑不到月底。 夏南星蹭着从卧室传出来的一点凉气,热的翻来覆去,床板嘎吱响,被舒秋鸿呵斥:“别动了!” 缓缓抬起的腿定格在空中,两腿贴着墙降温,没一会,连墙壁都是热的,她小心翼翼放下腿躺平,不知道过去多久,迷迷瞪瞪间入睡。 次日进到教室看到桌上被数学作业堆满,夏南星站在原地愣了会才想起自己是数学课代表。 数了数,还有七八个人没交,夏南星打算早自习结束再去送作业。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程海峰敲了敲夏南星的桌子示意她出来。 板凳摩擦地面发出声响,不少人抬头看过去,小声阴阳怪气道:“你看,她又被程落实叫走了。” 夏南星置若罔闻,抱着收齐的作业跟在程海峰身后进到办公室。 程海峰接了杯热水泡上茶,看着她怀里的作业本问:“收齐了吗。” “齐了。” 程海峰点头,从文件夹里抽出成绩单:“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虽然期末你依旧还是保持第一,但数学的分数不太高。” 夏南星:“我已经在找办法提高成绩。” 程海峰嗯了声:“跟路安白当同桌还适应吗。” “嗯。” 程海峰又拿出一张成绩单:“这是路安白的成绩单,你看一下。” 夏南星扫了一眼,又看了下最后的总分,只比她低了三分分。 程海峰清了清嗓子:“路安白的总分虽然没你高,但他每一科的成绩都很稳定,让你当数学课代表也是为了鞭策你,平日遇到不会的题目要及时来问。” “好。” “我说的就是这事,回去吧。” 其他人看到夏南星回到教室,投射过去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嫉妒。 时雪:“程落实找你干什么。” 夏南星看了路安白一眼,扯了扯嘴角:“分析我的期末成绩,说我的数学相对于其他科目不好。” 时雪:“哦,那我懂了,你在年级前十的人里面数学成绩最低,程落实面子上挂不住,生怕别人以为他数学教的不好,所以让你当数学课代表。” 夏南星笑:“或许有这个原因吧。” \ 晚自习因为领导视察而取消一天,放学铃一响,大家拎着书包冲出教室,路安白的桌子被一个怀里抱着篮球急忙出门的人撞歪,连同夏南星的保温杯掉到地上。 男生嬉皮笑脸的把保温杯捡起:“sorry啊。” 杯子底部摔凹了一块,夏南星不爽道:“赔我。” “又不是不能用了,不至于要赔吧,不信你让班长评评理!” 路安白冷漠开口:“不清楚。” 随后单肩背着书包离开。 看着路安白离开,时雪突然加快动作:“南星,你着急回家吗。” 夏南星心疼的看着杯子摇头。 “那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 时雪笑而不语:“来不及了,边走边说。” 夏南星被时雪拽着跑出校门,然后拐入回家相反的路上。 “你要去哪。” 时雪神神秘秘道:“跟踪路安白。” “啊!”夏南星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 时雪:“我隔壁班朋友想跟他制造偶遇,但她不好意思,托我先查清楚路安白的上学路线。” 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鬼鬼祟祟的行为举止总被路过的人多看一眼。 夏南星看着路安白走进派出所后睁大眼睛。 时雪也震惊:“什么情况!?” “不知道,观察看看。” 两人在门口等了十分钟左右,路安白从里面走出。 “完了,我的八卦心上来了。”时雪把朋友嘱托抛在脑后,等路安白一走远,拉着夏南星冲进派出所。 “你们两个有事吗。”民警问。 时雪笑了笑:“警察叔叔,我是刚才从这里出去的那位男生的朋友,我想问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民警:“既然是朋友,你直接问他本人不就行了。” 时雪尴尬一笑:“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都能问。” 夏南星见状,赶紧解释:“他这几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作为朋友我们很担心,刚才无意发现他进了这里,我们害怕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坐在电脑前办公的其他民警抬头一笑:“心情不好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夏南星和时雪异口同声:“啊!” 民警笑着点头:“你俩这位朋友没犯什么事,是他昨天在一家无证经营的包子铺吃坏了肚子,来我们这举报而已。” 昨天,包子铺,无证经营,举报。 夏南星突然愣住。 时雪没发现夏南星神色异常:“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叔叔们,我们就先走了。” 刚走出没几百米,夏南星以肚子疼为借口让时雪先走。 时雪:“这附近有卫生间吗。” “有,我刚看到派出所旁边有个公共厕所。” “有纸吗。” “有” “行,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回去也注意安全。” 看着时雪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夏南星又返回派出所。 民警见她有些意外:“你还有事吗。” 夏南星:“我想问一下,我朋友吃坏的那家包子铺在哪,我想避雷一下。” 民警想了下:“纸鸢街道那条三岔路口处,是对夫妻摆摊,不过我们已经罚过款责令停业,他们不会再出摊,你不会遇到。” 在从派出所走出晒到太阳的一瞬间,夏南星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凉,握拳的十指泛着酥麻的感觉。 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 夏南星声音有些颤抖:“妈……” “我跟你爸在外面吃饭,这边太吵,什么事快说。” “昨天我们班转学生在你那买了几个包子。” “两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夏南星没有回答把电话果断。 昨天的两个包子路安白一口未动。 食材都是路庭中带回来的新鲜食材,昨天的包子她也吃了,不存在吃坏肚子一说。 夏南星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舒秋鸿和路庭中出门过纪念日,当晚未归,夏南星因为这件事整夜失眠没睡着。 次日上午的体育课,夏南星刚因上课迟到被罚跑完操场,顾不上休息气喘吁吁地走向篮球场。 路安白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眼神遮不住对她的讨厌:“你有事吗。” 从开学第一天起开始,路安白就没给过她一个好眼神。 夏南星想不通,但顾不了这件事:“你前两天举报了一家包子铺是吗。” 路安白的反应很平静,甚至没感到一丝意外:“嗯。” 夏南星从口袋里掏出昨天被她泄气扔进桌洞深处的两个包子,在看到包子的瞬间,路安白的脸上多了丝意外的表情。 夏南星:“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第4章 第四颗星 为了等全班人都离开教室,夏南星抱着微弱的希望翻找路安白的桌洞,没想到包子还在,以至于体育课迟到,被老师罚跑操场一圈。 他此刻的反应,大概率已经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迎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路安白皱着眉头,忽然嗤笑。 夏南星:“你笑什么。” 路安白突然俯身把脸凑到她的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他眉毛浓密,鼻梁挺拔笔直,微微眯眼,透着狠戾的目光,像条恶犬。 才发现他有耳洞,夏南星竟不自觉的想象他带上耳钉的模样,心脏因为紧张在控制不住的狂跳,但她没因为花痴而忘了正事。 “你笑什么。”她蹙眉又问了一遍。 “你看清楚了吗。” “什么?” “看我,盯着我的脸看。”他命令般的语气不容抗拒,声音如下蛊般让人撩的人耳尖发麻,四目相对,夏南星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升温了一个度。 “没觉得我长得像一个人吗。” 夏南星脱口而出:“金城武?” 这话把路安白逗乐了,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蔑视:“果然只要是姓路的,都能把你们母女俩耍的团团转。” “什么意思。”夏南星听出话里有话,瞪着他,猛然间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惊的往后踉跄几步。 路安白因为她的反应勾起满意的嘴角:“看出来像谁了是吗。” 夏南星头皮发麻,喉结上下一滚,说话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是路庭中的儿子?” 路安白的上半张脸和路庭中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愧是班长,不仅脑子好,眼神也好。”他讽刺道。 “你为什么要举报我妈。” 路安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妈是小三。” “你胡说!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路庭中已经离婚了!” 路安白安静地看着她发怒,她越生气,他越开心:“原来小三也知道当小三丢人。” “我妈不是小三!我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离婚,他有离婚证。” “什么!?”这次轮到路安白震惊,他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那我告诉你,他从未离婚。” 这一句击垮夏南星所有的准备,她如晴天霹雳般站在原地。 路安白看她的眼神如看蝼蚁般唾弃。 中场休息结束,远处的人喊道:“路安白,别聊了,快来打球!” 夏南星像被抽走了灵魂,行尸走肉的状态终于捱到放学,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向程海峰请了晚自习假,和路安白前后脚离开教室。 舒秋鸿打扮漂亮在楼下和夏南星相遇,没等她开口,夏南星抢先一步:“妈,我有事想问你。” 舒秋鸿心里咯噔一下,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在学校里惹事了:“自己惹事自己处理,我没钱。” 夏南星摇头:“你当年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离婚了吗。” 舒秋鸿对于她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生气:“你妈什么人品你不清楚吗,哪怕我再没钱,但永远不会做道德败坏的事!” 舒秋鸿的反应不像在说假话,可路安白也不像在说假话。 到底谁在说谎。 夏南星一下陷入迷茫。 舒秋鸿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夏南星扯了个慌:“来例假肚子疼,请假了。” 舒秋鸿皱起眉头:“让你上个月不忌口,活该!” 夏南星垂头闷声嗯了声:“我爸和他前妻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舒秋鸿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今天这么关心你爸的事。” “你可能被他骗了。”夏南星轻声说。 “谁?你爸?”舒秋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着问,“他骗我什么了。” “你看过他的离婚证吗。” “当然看过!”舒秋鸿有些生气,“莫名其妙都问的些什么问题!” 虽然不该相信路安白的一面之词,第六感告诉她舒秋鸿和路安白都没有说谎,那极大可能是路庭中骗了其中的一个人。 夏南星低头苦笑。 那路安白讽刺的挺对,不管哪个姓路的,都能把她们母女俩耍的团团转。 “妈,如果我爸骗你你会原谅他吗。” “那要看骗我什么样的事。” 夏南星:“如果当年给你看的离婚证是假的呢?” 舒秋鸿立刻否认:“不可能,借他一百个胆子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夏南星余光瞥到路安白一闪而过的身影。 “妈,我突然想起有作业落在学校去拿一下。”夏南星连同脱下的校服外套和书包一起塞到舒秋鸿怀里,顺手拿走舒秋鸿的棒球帽。 穿过热闹的街巷,两人前后相距一百米沿着故黄河一路走到市一院。 路安白轻车熟路穿过门诊部走到后面的住院部,然后乘坐电梯到达七楼。 和路安白先后乘坐电梯,夏南星把帽檐压低,手里拎着被丢弃在路边的花篮,把自己伪装成来探病的人,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找到了路安白,同时在屋里的,还有路庭中。 他早上所说的加班竟然是个幌子。 路庭中从这个月月初开始每天都说要加班,细想一下从头凉到脚,夏南星靠着墙难以接受。 刚转身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声怒吼:“夏南星。” 夏南星闻声吓得一哆嗦,却强装镇定转过身。 路安白手里拿着要去清洗的饭盒:“你跟踪我?” 夏南星看向病房里的路庭中:“怎么就不能是他说的呢。” “要真是他说的,现在站在这的应该是你的小三妈吧。”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话音刚落,路安白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连拖带拽把她拉到隔壁的热水房,夏南星扑腾着双臂,被捂得死死的嘴巴根本叫不出声。 路安白一松手,夏南星毫无准备的跌落在地,屁股上瞬间湿了一块,她‘腾’地站起,堵在胸口的一团火焰炸开:“你发什么神经!” 路安白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敢再来这,你们母女俩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身高悬殊过大,夏南星只能仰头瞪他,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皱眉:“威胁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路安白甩开她的手,夏南星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后领被他拽住,夏南星涨的满脸通红:“你有病!” “你也配跟我们同归于尽。”他冰冷地眼神让她看着发怵,“回去告诉你妈,她跟路庭中想怎么闹都行,但要是来这闹,别怪我让她臭名昭著,到时候我看是你的损失大,还是我的损失大。” 夏南星的犟脾气也上来:“你怎么觉得我不会为了维持他们的感情,把这事烂肚子里。” “只要你不觉得膈应,还能喊得出口叫他‘爸’的话,烂到肚子生蛆都没人在意。” “你既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为什么还要告诉我真相。” 路安白掀起眼皮看着她缓缓吐出四个字:“窝里斗多精彩。” 夏南星后背一阵发凉,踉跄一步,后背撞上饮水机的尖角处,疼的身体下意识蜷缩。 路安白厌恶的眼神瞄了一眼,径直离开。 夏南星蹲在地上,没有任何回应,听到脚步走远后,眼泪瞬间流出,后背好疼,钻心般的疼痛感袭遍全身,根本站不起身。 回家的路上下起小雨,夏南星淋成落汤鸡回到家。 漆黑的房间渗着凉意,夏南星试探性喊了声:“妈。” 无人回应。 书包和校服外套也不在。 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屏幕弹出信息:我打算跟朋友合伙开个店,出去考察一周,东西在楼下电动车上,自己去拿,手机欠费等我回来给你充。 夏南星把纸攥成一团,泄愤般的砸向墙壁,忍不住颤抖的肩膀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后怕。 ———— 高二第一次的月考近在眼前,早自习下课后程海峰告知考试日期后紧接着说:“月考后会重新安排座位。” 夏南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竖起耳朵听。 “老师,调整座位的方式是什么样。” “当然是按照成绩高低,但我还没决定是让你们自己选还是我来排。” 大家异口同声:“自己选!” “看你们表现。”程海峰看了眼下雨的窗外,“今天跑操肯定暂停,要上厕所的赶紧去,不去的人做好一会上公开课的准备。” 说完,程海峰拿着书离开教室。 夏南星还在想着调整座位的事,时雪拍了下肩膀把她吓了一跳:“去不去小卖部。” 雨势渐弱,夏南星虽然不买东西,但女生间的友谊都是结伴而行:“行。” “咱俩打一把伞吧,我的伞大,打我的。” 程海峰在教室后面放了一个专放雨伞的盆,时雪去后面找伞。 “夏南星犹豫半天开口:“麻烦往前挪一下。” 路安白像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 时雪已经拿着伞在后门等她,夏南星忍着脾气又说了一遍:“往前挪一下,我要出去。” 路安白依旧没动。 夏南星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路安白终于有了动静,放下笔和她对视,声音不急不慢:“就是让你不痛快的意思。” 第5章 第五颗星 夏南星不想把事情搞大惹人注意,她告诉自己只需再忍几天,等月考后换了座位,就可以离开这条恶犬。 桌子往前推时摩擦地面发出刺啦的刺耳声,身后的目光不约而同看过去,夏南星出去后再把桌子推回原位。 时雪闻声从探进脑袋:“你怎么这样出来。” 夏南星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时雪也没多怀疑。 刚下一层楼,夏南星被人从楼上叫住。 “班主任喊你去办公室。” 话落,夏南星和时雪对视,她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然等下节课我再陪你去。” 时雪:“好,那你就去应付程落实,我回教室。” 程海峰让夏南星把下节公开课用到的讲义提前发下去。 程海峰提前到教室:“一会儿课上积极回答问题的同学,晚上作业少一项。” 下面欢呼鼓掌。 程海峰笑着拍了拍讲台:“听课老师马上就来,别嬉皮笑脸的!” 夏南星站在过道上,路安白低头写题,余光瞥了眼,但屁股依旧粘板凳上,一动不动。 板凳与后桌之间只有几拳的距离,夏南星吸着肚子勉强挤进去。 这笔账她记下了。 程海峰:“路安白,一会我说‘上课’,你喊‘同学们起立’。” 路安白点头:“好。” 教室后面陆续坐满了一排来听课的老师,铃声一落,程海峰面带微笑道:“上课!” 路安白紧接:“同学们起立!” 程海峰九十度弯腰:“同学们好!” 大家的动作和声音整齐划一:“老师好!” 程海峰:“昨天我布置了几道空间向量的题,很多同学做的都不错,我从中挑选了几本无论是字体还是书写格式都很完美的作业给大家欣赏。” 一共三道题,程海峰昨晚交代过展示作业的环节,所以大家悠着劲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写。 程海峰把作业本放在展台上,投屏上同步出现。 这个熟悉的字体,一看就是夏南星的。 “这是夏南星同学的作业,字体漂亮,我们再来看一下解答过程……”程海峰翻着作业本,“没有任何错误!” 讲义上有一道小组讨论的题目,前后四个人为一个小组,夏南星拿上讲义转过身,路安白没动。 时雪小声问:“他不来讨论?” 夏南星没好气道:“别管他。” 时雪:“你俩闹矛盾了?” 心里咯噔一下,夏南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大,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道:“咱本来跟他也不熟。” 十分钟讨论结束,程海峰:“我找两位同学上来板书一下自己小组的讨论过程……夏南星和周煜来写一下!” 夏南星站在台上,下面不少人在小声嘀咕,彭星璐撇了撇嘴:“作业展示是她,板书也是她,这节课改成夏南星个人展示得了。” 周旋说话夹枪带棒:“谁知道她父母私下送了多少礼。” 下课后,程海峰前脚刚走,彭星璐四处问:“这节课你被点了几次名。” “一次。” “你呢。” 对方睨了夏南星一眼同时比了个‘0’的手势。 彭星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谁让你不是数学课代表。” 所有的声音夏南星都听的一清二楚,时雪挽住她的胳膊:“别理她们,我们去小卖部。” “时雪!”周旋扯着嗓子喊,“你少在那当狗腿子!过来和我们聊天!” 时雪:“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周旋阴阳怪气道:“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可跟你假玩,之前能抢你数学课代表的职位,你再跟她玩,说不定以后你男朋友也会被她抢去!” 彭星璐的笑声最刺耳尖锐。 夏南星闭眼深吸一口气,抽回手臂,随手拿起一本书‘嘭’地一声砸到桌上,路安白被吓了一跳,笔没拿稳掉到地上。 空气震了震,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周旋,你真的以为彭星璐天天是在跟你真玩?” 彭星璐瞳孔一震:“夏南星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夏南星看着她不急不慢道:“昨天课间你说想吃橘子,她说她有,你却说自己只吃高级的橘子,她说橘子是在盒马买的,问你算不算高级,你拿了一个嘴上说着谢谢,其实下个课间就跟别人吐槽橘子哪分高不高级,说她真装。” 彭星璐和周旋的表情都变得不同程度的难看,彭星璐脸色涨红:“我没有!” 夏南星把目光投向周旋:“她平日对你吆五喝六的,不是让你捏肩捶腿就是接水当跑腿,你就像21世纪的家奴,任劳任怨的老妈子,天天被小姐骂,还得给小姐捶腿。你说时雪是我的狗腿子,但我可从来没这样对待她,我们俩之间是平等关系。” 彭星璐:“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夏南星没理她,对着周旋继续说:“对了,你口中的美神那天和别人说你坐外面像是她的看门狗。” 彭星璐:“周旋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绝对没有这么说过!” 夏南星:“信不信她自有判断。” 彭星璐:“你闭嘴!” 周旋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夏南星一直都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班里的女生关系一直是以彭星璐为一个团体,今天这事一闹,她在女生圈的人缘只会更差。 \ 下午体育课体测,男生跑1000米,女生跑800米。 上课铃一响,体育老师吹哨集合:“分散站,活动一下手腕脚腕和膝盖。” 头顶烈日睁不开眼,夏南星紧张:“我现在就觉得喉咙里有铁锈味。” 时雪:“带糖了吗。” 夏南星摇头:“没来得及买,希望能没事。” 眼瞅着隔壁班的体测跑完,体育老师把男女生分别带到不同的起跑点。 夏南星看着邵逸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一身打球装扮,上身篮球服,短裤里穿着一条紧身裤,头上绑着吸汗的发带,头发随着步伐一颠一颠:“一会需不需要陪跑!” 话音一落,起哄声此起彼伏,唯独时雪面无表情。 夏南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摆摆手赶他走。 “邵逸琛!” 刚走出两步,听到夏南星叫自己的名字,他失落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屁颠颠地转身跑回去:“有什么事?!” 夏南星:“你方便帮我去小卖部买包糖吗。” 邵逸琛有些不确定:“糖?” “我有低血糖,刚才课间没得来的及去买……” 夏南星的话还没说完,邵逸琛撒腿就往小卖部跑:“等我!” 时雪从前排挪到后排和夏南星站在一起,八卦地问:“他干什么去了。” “我担心会犯低血糖,让他帮我买个糖。” 时雪看着邵逸琛的背影,小声嘟囔:“他刚跑完1000也没休息,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没事,他身体素质好。” 邵逸琛在开跑前把糖买来。 “谢谢。”夏南星剥开含着一颗,问时雪,“你要吗。” 时雪点头,但她没吃,揣进了兜里。 体育老师吹哨预备。 秒表掐下,男女生在不用的起点同时跑。 夏南星第一圈匀速跑,等跑完一圈半后开始加速。阳光刺眼,嗓子里满是铁锈味,脚下千斤重,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体育老师看着她过线的同时掐秒表。 刚跑完后的小腿又涨又疼,胸口喘不上气,夏南星席地而坐,恨不得躺下。 邵逸琛从看台上冲过来:“刚跑完不能坐地上,快起来!” “不行,我难受。” 邵逸琛扶她起来:“你站稳了,我去给你拿水。” “嗯。”夏南星有气无力地应着,胸口反胃想吐,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突然视线一黑,在倒下前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是躺在医务室的床上。 时雪:“你醒了?!” 夏南星问:“谁送我来的?” 时雪:“邵逸琛。” 夏南星捂着脸:“真丢人……” 时雪:“后脑勺还疼吗。” 夏南星摸了摸:“我摔着后脑勺了?” 时雪点头,描述着当时的情形:“你是后仰,后脑勺直直落地,’咚‘地一声巨响。” 夏南星:“当时已经没有意识,也感觉不到疼。” 时雪指了指桌上的零食:“要吃点东西吗,邵逸琛买的,说让你醒来吃点补充能量。” 夏南星摇头:“不想吃。” 医生把冲好的葡萄糖水端给她:“喝完就能回去。” 已经上课二十分钟。 夏南星站在教室门口:“报告!” 全班的目光一齐看向门口的两人。 任课老师被打断讲课,皱眉看向门口:“你俩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师,我低血糖晕倒了,时雪陪我去了医务室。” 任课老师摆摆手:“赶紧进来坐下,把书翻到第二单元,今天讲新课。” 路安白收回视线,继续听课。 夏南星依旧还是从狭小的缝隙里挤过去,刚费劲进去,感觉脚下踩到书,一低头,自己的书包被仍在地上,书本散落一地,包括桌洞里的水杯和纸巾。 满地凌乱,像个废品站。 “你干的?” 路安白:“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 夏南星快速捡起坐下:“那你知道是谁弄的吗。” “知道。” “是谁。” 路安白冷着脸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第6章 第六颗星 英语书翻到第二单元,上面还留有脚印,夏南星拿橡皮使劲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书缝间还夹着鞋底上的沙砾,她把书翻过去磕了磕,沙砾卡在那纹丝不动,双手往桌上一摊,放弃了挣扎。 突然间,鼻尖一阵酸涩,夏南星想哭。 不仅是课本,还有空白试卷,练习册,就连校服外套上也有脚印。 路安白恨她,看笑话都来不及,决不会告诉她是谁干的。 课间,任课老师前脚一走,趁大家还没出教室,夏南星拎着沾满脚印的书包走上讲台,眼底一片愤怒:“上节体育课是谁翻了我的桌洞并把东西扔在地上!”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大部分的人摇头回应她说不知道。 夏南星当然清楚没人会承认,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在告知做这事的人,这事,她查定了:“教室有摄像头,如果没人承认,我会申请调监控。” 人群里忽然有人开口:“可教室里的监控平日就是个摆设,一年到头只有大考的时候才开。” 夏南星瞬间哑口无言。 做这件事的人不可能会选择教室人多的时间段,事情大概率发生在体育课上课期间。路安白又说自己知道是谁干的,那说明他撞见了。 转念一想,如果他的话也是假的呢。 就目前两人的恩怨,夏南星不敢完全相信他。 夏南星:“我晕倒后,是自由活动了吗。” 时雪点头。 “这人就是趁这段时间回去的。” “去哪申请调监控。” 夏南星瞬间泄了气,心情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我也只是那么一说,怎么可能我说看监控就让我看,何况教室的监控没开。” “我觉得就是彭……” 夏南星立刻捂住她的嘴摇头:“口说无凭,要有证据。” \ 晚自习刚上课十分钟,程海峰把夏南星喊出教室:“你妈说家里有事,让你现在回去。” 夏南星早料到舒秋鸿会在今天回来。 时雪见她收拾书包:“你要走?” “嗯,家里有事。” 从窗外走过时,夏南星注意到彭星璐今晚也请假了。 伴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夏南星把假条交给门口保安走出学校后,拨通了舒秋鸿的电话。 “你先去取蛋糕,然后打车过来。” 今天是外婆生日。 夏南星摸了摸兜里的硬币:“给我转点钱打车。” 舒秋鸿哎呦一声:“算了,我骑车去接你,在蛋糕店门口等着我。” “哦。” 蛋糕店离学校不远,走路五分钟。 路过一个巷子,夏南星被巷口处挂着‘一中炸串’的牌子吸引目光,记起时雪说过校门口有家炸串店特别好吃,大概率就是这里。 她往里瞄了眼,没看到炸串店,竟看到了路安白,他对面站着的是彭星璐和周璇。 彭星璐:“班长,我看出来咱们是一类人。” 声音在巷子上空飘荡,夏南星躲在巷口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声。 路安白反问:“我是哪类人?” 彭星璐笑:“我们不都是讨厌夏南星的那一类人吗。” 路安白冷笑一声:“所以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她在学校里出糗。” 兜里手机震动,幸亏她调了静音,夏南星捂着口袋撒腿就跑,跑了五十米远才接通电话。 舒秋鸿声音不满:“怎么才接电话,我到了,你在哪!” 夏南星心虚:“快到了。” 舒秋鸿:“怎么这么慢,快点!” 取完蛋糕坐在电动车后座,夏南星脑子里回荡着巷子里的对话。 “夏南星,夏南星。”舒秋鸿喊了两声都没人应声,索性一巴掌拍腿上。 夏南星痛地‘啊’了声,撩开吹在脸上的头发问:“怎么了。” “晚上外婆会在家里住一晚,今晚你跟我一床,外婆睡你的床。” “他呢。”夏南星脱口问道。 舒秋鸿扭头问:“谁?” 夏南星深吸一口气,别扭的回:“我爸。” “你爸这两天出差。” 夏南星怔愣,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去哪出差。” “上海,临时通知的,下午回来简单收拾东西就走了。” “去几天。” “三天。” 舒秋鸿虽然已经和路庭中在一起十几年,但外婆始终没同意,连老家都没让路庭中去过。 服务员抱着一束花进来,五分钟前舒秋鸿收到路庭中发来的订单消息,她接过花走到外婆身边:“妈,这是庭中送您的花。” 外婆皮笑肉不笑:“替我说声谢谢。” 包间被精心布置过,夏南星四处看了看,凑过去压低声音:“你又刷信用卡了?” “今天日子不一样。”舒秋鸿打了她一下,抬头笑着问,“妈,清蒸鲈鱼吃不吃。” 已经点了五道菜,外婆说:“够了,别再点了。” 舒秋鸿:“再点两个。” 外婆:“点多吃不完浪费。” 舒秋鸿笑了笑:“再点两个,打不完打包。” 夏南星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包间有低消。” 舒秋鸿瞪了她一眼。 外婆不懂低消的意思。 夏南星:“在大厅里吃不是一样的吗。” 舒秋鸿表情嫌弃:“大厅又吵又闹,还没有包间的仪式感。” 夏南星倒吸一口凉气,看了外婆一眼,低声道:“咱家这个月都快喝西北风了,还要什么仪式感。” 舒秋鸿瞪了她一眼:“我是少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那你给我买套新校服。” 舒秋鸿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当着外婆的面,脸上有些挂不住:“没钱是我的错吗,还不是你爸把钱借给别人用,等他下个月发工资就给你买。” \ 次日一早舒秋鸿赶着首发车把外婆送到长途汽车站,回到家,夏南星刚醒。 舒秋鸿换了一身正装,夏南星揉着眼睛:“你去哪。” “看门面。” 夏南星想起舒秋鸿之前出去一周考察足疗店。 “你真要开足疗店?” “和朋友合伙。” “他知道吗。” “你爸?我给他说过,表示同意。” “你会按脚吗?” “后期跟技师学。” 舒秋鸿对镜涂上口红,抿了抿嘴,脚踩高跟准备出门。 夏南星提醒:“别被骗了。” 舒秋鸿关门前突然想到什么:“管好你自己,我记得快月考了,认真复习,桌上放了十块钱,中午我不回来了。” “妈。”夏南星突然坐起叫住她。 这一周,路庭中的事一直堵在心头,路安白不让说,不过是害怕他妈受到刺激出意外,可她的妈妈呢,舒秋鸿也是路庭中谎言里的受害者。 “什么事赶紧说。” “路……” 刚准备要说,舒秋鸿电话响了。 “好好,我十分钟就到。”挂上电话,舒秋鸿着急要走,“人家已经在等我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嘭地一声关上门,火急火燎地跑下楼。 夏南星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上午十点,市一院的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夏南星戴着口罩坐电梯上到七楼,凭借之前的记忆轻车熟路找到病房。 果不其然,路庭中在里面。 果然去上海出差三天是个借口。 夏南星拿出手机快速拍了一张照片。 路庭中现在两头瞒,如果有照片作为证据,到时候无论他怎么狡辩也只是白费口舌。 走廊里的病人被家属搀扶着遛弯,夏南星靠着座椅,打算休息一会就走。 “小姑娘来探人?” 夏南星闻声抬头。 女人穿着一身病号服,面黄肌瘦,戴着一顶漂亮的帽子,弯曲的眉眼尽透温柔。 夏南星下意识嗯了声,连忙把隔壁座位上的包拿起让她坐下。 “谢谢。” 夏南星笑了笑。 “多大了。” “十七。” 女人点了点头:“跟我儿子差不多大,今年上高二了吧。” “嗯。” “你脖子上的项链真好看。” 夏南星下意识摸了下脖子,这条葫芦项链她从小戴着,是小时候过生日路庭中和舒秋鸿一起送给她的礼物。 女人捂起嘴巴咳嗽两声,夏南星默默地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舒秋鸿二十岁生的她,今年三十七,眼前的女人大概也才四十出头的模样,但憔悴得像五十多岁。 夏南星生怕撞见任何一个姓路的,不敢在这多停留:“阿姨,您好好保重身体,只有身体好了,孩子才会跟着幸福。” 女人艰难扯出一抹笑。 一直到晚上睡着前都没等到舒秋鸿回来。 次日早起上学,舒秋鸿还在睡梦中。 昨天的十块钱没花,夏南星存了起来。 这周轮到夏南星值日,早上要比平日早到十五分钟。 这两天已经有了秋味,一夜过去,操场上盖着一层落叶。 扫操场的一共四个人,两人一个区域,应是女生一起,男生一起,但另外一个女生不愿意和夏南星一组,他们这一组只好成了男女一个区域。 邵逸琛站在拖把池前喊:“夏南星!” 夏南星放下苕帚直起身。 邵逸琛招手:“你过来。” 夏南星没理他,低头继续扫。 邵逸琛见状扛着拖把去找她。 夏南星:“有事?” 邵逸琛神神秘秘地,低头凑过去说:“我知道上周五那事是谁干的。” 夏南星心里咯噔一声,掀起眼皮问:“谁?” “你同桌,还有俩女的。” 夏南星一下想起周五放学后在巷口看到的那一幕:“你听谁说的。” “我撒谎说我手表丢了,我舅去调监控,我看到了。” 邵逸琛的舅舅是一中校长,年级的人都知道这层关系,但他进一中是靠自己全省前五十的成绩。 他爸开公司,母亲是大学教授,他就是生在罗马的那批人。 “教室里的监控一直开着?” “那倒没有,我是看走廊上的,当时咱两个班都在上体育课,我说的那三个人在下课前前后脚回去,这不显然是他们。” 夏南星抓住字眼:“谁先回去的。” “俩女的。” 夏南星心里有数了:“谢谢,回头请你喝奶茶。” 邵逸琛得寸进尺:“我不爱喝奶茶,不然今天中午咱俩一起去食堂吃饭?” 夏南星两手交叠放在胸前笑,戏谑地喊:“大少爷,你忘了咱俩吃的食堂不一样。” 邵逸琛去的是教师食堂,吃饭不要钱,而且菜品新鲜丰富,和学生食堂不一样。 邵逸琛耸了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那就跟你吃一样的。” 第7章 第七颗星 夏南星回到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已经开始。 昨晚布置背诵文言文,今早都在排队找老师检查,背完在名单册上签字。 夏南星排在队伍末尾,准备到她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语文老师:“没背的今天找时间到办公室找我背诵。” 从这周开始,课间操改成了跑操。 队伍按照身高排列,周旋和夏南星站在一起。 趁队伍还没站好,混乱之际,夏南星凑到周旋耳边,压低声音吓唬她道:“我已经看过监控了。” 周旋一愣,眼神肉眼可见的慌张,她急着撇清自己:“是彭星璐一个人做的,我只是在一旁看着。” “那你为什么不阻拦,既然不阻拦那你也参与进去了。” 周旋咬着嘴唇哑口无言,没过多久,夏南星看到她抹了抹眼角。 这么不禁吓。 程海峰在队伍侧面跟跑,扫了一眼队伍:“马上到主席台前,都别说话了!” 夏南星冒着被骂的风险最后问了一句:“路安白跟你俩是一伙的吗?” 周旋摇头。 夏南星明白了。 大概率路安白撞见彭星璐干坏事,她担心路安白会把事情说出去,主动拉拢成一条船上的人,就是她在巷口看到的那一幕。 跑操结束后年纪主任总结两句话班级就地解散。 时雪挽着她的胳膊往卫生间方向走:“怎么前面那么多人,去看看。” 夏南星心里在想别的事,任由她拉着往前走,走进一看,花坛边有只野猫嘴里叼着一只死鸟。 夏南星吓的叫了声,不自主打了个寒战,全身起满鸡皮疙瘩:“走吧。” 时雪看出她害怕:“你怕猫还是怕鸟?” 夏南星不敢多看一眼,说话的声音都在抖:“都怕。” 后退的时候踩到身后人的脚,她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抬头一看是路安白。 他冷着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脚收回。 夏南星深吸一口气,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你和彭星璐是一伙的吗。” 他挑眉:“都讨厌你算吗。” 这张脸,在刚开学的时候,夏南星还犯过花痴,甚至当成crush。现在看着就打怵,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冷血又无情。 时雪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你们吵架了吗。” 夏南星挽着她快走:“没。” 一整天夏南星和彭星璐对视了好几眼,她每次都心虚地快速移开目光。 夏南星把事情告诉了时雪,她瞳孔震惊:“这也太坏了!不然告诉班主任!” 夏南星摇头:“他说过最讨厌处理矛盾关系。” “那怎么办,就打算这么过去吗。” “当然不会。” 物理课路安白迟到了十分钟,他进来时手里拿着的东西用报纸包裹着,神神秘秘地放在脚边,没一会儿,夏南星闻到一股臭味,忍不住捂住鼻子。 路安白注意到她的反应,翻找出塑料袋把脚边的东西装进去,很快味道被阻断。 下课了一响,半个班的人不约而同趴下补觉,夏南星看着他把脚边的袋子提出去。 夏南星敲了敲时雪的桌子,她强撑着眼皮抬起头:“嗯?” “刚才上课的时候你有没有问到一股臭味。” 时雪想了想摇头。 夏南星哦了声:“你睡吧,我去背课文。” 时雪拉住她:“今天中午吃什么。” 夏南星突然想起早上和邵逸琛约了午饭:“你介不介意今天中午和邵逸琛一起吃饭。” 时雪突然坐起,困意全无,眼睛放光:“不介意!” 邵逸琛见到时雪有些诧异:“三个人一起吃?” 时雪意识到什么,瞬间尴尬脸通红。 夏南星挽着她往食堂走:“勉为其难的让你当一次我们俩的电灯泡。” 邵逸琛高兴了一上午,此刻无奈叹了口气,不接受也得接受:“随便选,随便吃,我请客。” 时雪不敢看他的眼睛:“谢谢。” “嗨,平时我也没少麻烦你。” 他指的是有时会托时雪转交礼物给夏南星的事。 时雪苦笑。 夏南星:“邵逸琛,你舅有说今天的晚自习取消吗。” 今天教师节,从上周就传闻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但至今还没发通知。 邵逸琛坐在夏南星的对面:“我一会去问问。哦对,那件事你处理了吗。” 夏南星啃着鸡腿:“还没,应该就这两天。” 她故意先告诉周旋,周旋必然会传话给彭星璐,夏南星等得就是她来找自己。 出了食堂,邵逸琛刚走两步鞋带松开,他手里拿着外套,喊了两遍‘夏南星’她都没听到。 时雪主动说:“我帮你拿着吧。” 邵逸琛犹豫了一下,把外套给她:“谢谢。” 校服外套上还有余温,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时雪紧紧抱着。 午休前,邵逸琛跑来,他坐在路安白的位置,压低声音说:“我问了,晚自习不上。” 时雪虽然已经趴下闭眼,但还是能听到两人对话。 夏南星点头:“好,你回去睡觉吧。” “从我舅的办公桌上顺来的。”他离开时把一朵向日葵放她桌上,小声道,“恭喜你将大仇得报。” 时雪中午没睡着,午休结束后指着夏南星桌洞里的向日葵,明知顾问道:“南星,你从哪弄的花。” 夏南星:“邵逸琛从他舅那拿来的。” 时雪笑容牵强:“你是喜欢他了吗,怎么突然收花了。” “不喜欢……” 夏南星说了很多,但时雪只听进去第一句的‘不喜欢‘。 / 难得早放学,下课铃一响,大家都迫不及待离开教室。 夏南星今天值日,等她淘洗完抹布回来的时候,路安白竟然还没走。 夏南星看到他在记作业,冷笑着看了眼手里往下滴水的抹布,想到他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故意先把作业擦掉。 身后传来笔帽盖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书包拉链拉上的声音。 夏南星笑了。 打扫完,检查电源关闭后,夏南星也准备收拾书包离开。 一坐下,她又闻到一股臭味,一开始以为手上抹布留下来的味道,低头闻了闻并不是。 夏南星突然感觉这股臭味和上午闻到的一样,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书包,一只死.鸟躺在里面,臭味顿时扑鼻而来。 夏南星吓得尖叫,脸色变得煞白,她扔掉书包跑走,死.鸟从包里滑落到地上。 嘴唇哆嗦,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想起早上路安白迟到进来时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抬头,路安白站在门口,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她。 夏南星红着眼眶,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报还一报而已,你装什么傻。”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你把话说清楚!”夏南星大吼。 “你昨天去医院见到我妈了是不是。” 夏南星一怔,那天根本没人发现她,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没见过你妈!” “你再撒谎!”路安白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如果不是你去医院刺激她,她怎么能去抢救,我忍你一天了夏南星!” 夏南星一听抢救,意识到事情变得很严重:“我是去了医院,但是我真没见你妈,更没跟她说过话!” 路安白猛然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按在墙上,同上次在医院那样。 后脑勺毫无防备地撞上墙,夏南星吃痛地叫出来。 “那我帮你回忆!”路安白气的脸部肌肉抽搐,“她以为你是来看人的,问了你多大,你说没见过!?” 夏南星突然想起那天遇到的女人,瞬间噤声。 路安白盯着她的反应:“想起来了是吗!” 他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忘记自己在教室。 夏南星拼命解释:“我们就讲了两句话,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你妈!她也不知道我是谁!” 路安白什么都听不进去:“我是不是说过,要是被我妈知道,你们母女俩别再想有安生日子过。“ “你想干什么。”夏南星声音发抖。 “母债子偿,既然天不治了她,我治你。” 夏南星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放死鸟就是你的报复?” “这才刚开始。”路安白收紧力度,夏南星感觉到脖间一紧,脸瞬间涨红,呼吸困难,“你给我听好了,你们母女俩欠我妈的,我会让你们一点点还回来。” 他说完把手松开,夏南星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干,贴着墙滑落在地,她蜷缩在地上,泪珠无声掉落。 邵逸琛打完篮球回来看到一班教室还亮着灯,以为是最后离开的人忘了关,本想帮忙关上,一进来看到夏南星蹲在地上哭。 他慌忙跑过去:“你怎么了!” 夏南星急忙擦掉眼泪站起身:“没事,被一只鸟吓到了……” “教室里哪来的鸟。”邵逸琛仰起头看了一圈。 夏南星指了指,抖着手说:“在我桌下。” 邵逸琛看过去,骂了句卧槽:“鸟怎么会在那!” 夏南星:“你能帮忙清理吗……我怕鸟……” 邵逸琛拿纸包上,扔到楼下的垃圾站,回来看到夏南星拿着抹布来回擦着自己的桌子,用力到手指泛红。 邵逸琛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 夏南星:“没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话一出,鼻头泛酸,夏南星摇着头,仰头看着天花板,让眼泪不要流下:“你不急着回家写作业吗。” “我等我舅。” 数学书上沾着一片羽毛,夏南星毫不犹豫把封面撕掉,呲啦一声,把邵逸琛看傻眼:“怎么给撕了。” “脏了。” 邵逸琛想起刚才上楼的时候遇到路安白。 他怀疑,但有些话终究没问出口。 第8章 第八颗星 回到家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上后,夏南星直接把书包扔进洗衣机。 已经连续两天没见到舒秋鸿,夏南星拨通电话:“妈,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去的晚你先睡吧,怎么了。” “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不行。” “你明天月考别熬太晚,家里有泡面,自己煮。” “哦。” 屋里闷热,夏南星躺在破旧的沙发上,两眼放空,听着洗衣机的轰鸣声,感觉好累。 屋子隔音很差,夏南星睡梦中被淋浴声吵醒,看了眼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 舒秋鸿脱掉的高跟鞋凌乱地躺在地上,夏南星下床帮忙摆放整齐,洗澡结束,舒秋鸿裹着浴巾出来被夏南星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被你洗澡声吵醒了。” 舒秋鸿眼神涣散,说话的时候散发酒气。 “你喝酒了?”夏南星问。 “只喝了一点。” “你有高血压一点都不能喝。” “偶尔喝一点没事,我回头吃点药。”舒秋鸿往屋里走,“你想说的事明天再说吧,我困死了要睡觉。” 根本不等夏南星开口,舒秋鸿地一声把门关上。 夏南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路安白那张凶狠的脸。 好不容易捱到后半夜睡着,结果睡过头了。 第一场八点考试,夏南星七点半才醒,一看时间,直接从床上弹起,头发也来不及梳,快速洗漱拿上书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学校跑。 开考前十分钟赶到学校。 “报告!” 监考老师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今天考试还赶迟到。” 夏南星抿着嘴没吭声。 “书包放外面,进去赶紧找位置坐下。” 上午只考一场语文,考试结束后回自己的班级。 大家都忙着对答案,夏南星从来不参与,拿出下午要考的资料和笔记。 程海峰站在讲台上摆弄手机,忽然注意到夏南星的数学书。 “这怎么回事。”他小声问。 路安白用余光瞥了一眼。 夏南星:“上面有弄不掉的脏东西,我就给撕了。” 程海峰把书拿起来翻看,然后放下,敲了两声桌角,声音不大:“出来一下。” 路安白无动于衷地坐着,想到昨天的委屈,夏南星憋着的气升到胸口,一股劲把他往前一推。 路安白毫无防备,咚地一声,脑袋磕在桌上,红笔在试卷上划了一道长线。 周围人闻声抬头看过去,夏南星在他开口前先发制人,故意用委屈的语气:“麻烦班长高抬贵手往前挪一下,不然我出不去。” 大家意识到是路安白有错在先,看了两眼热闹低头继续复习。 路安白的额头被磕红,试卷也被划破,他死死瞪了夏南星一眼,板凳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谢谢。”夏南星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夏南星喊了声报告:“老师,您找我。” 办公室只有程海峰,他点头,放下手里的笔:“复习的怎么样。” 夏南星站在桌前:“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差了多少,还有哪个知识点不会,我来给你讲。” 夏南星拒绝:“只是有几道错题,我自己能看会。” “是前两天考的那张试卷上的错题吗。” 夏南星点头。 程海峰拿出一张空白试卷:“再做一遍。” “嗯。” 程海峰把隔壁老师的座椅搬过来:“来,你坐这。” 夏南星感到不好意思:“不用老师,我站着就行。” “都搬过来了,坐着吧!” “谢……谢老师。” 等夏南星回到教室,大家都已经去食堂吃饭,只有时雪在教室等她,看到夏南星后明知故问道:“你去程落实那了?” 夏南星点头。 时雪嗔怪:“这次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等得我都饿死了。” “他又让我做了一遍之前做过的试卷。” “程落实对你真好。”时雪的语气有些酸。 夏南星扯了扯嘴角:“我根本不想去。” 班里女生对夏南星的疏远就是从程海峰的‘特殊照顾’开始。 “程落实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这是时雪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她偷瞄了一眼夏南星的反应,“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我没有他们那种想法。” 大家经常在背后猜疑,最后讨论的结果为非就是夏南星父母给程海峰送礼。 夏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可能是因为我的数学成绩每次都是所有科目中最低的,他身为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可能觉得面子上有些难看吧。” 时雪缓缓点头:“他让你做的哪一套,我能看看吗。” “回去给你。” 彭星璐坐在食堂门口的位置,看到夏南星进来的时候立刻低下头。 好巧不巧,只有她的身后有空余座位。 夏南星带了一本书占位,然后和时雪去窗口打饭。 吃完饭,两人正在洗手池洗手,彭星璐出现在身后:“夏南星,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四周都是来往的学生,夏南星甩干手:“去操场说吧。” 时雪特意没跟上去。 操场上没有什么人,彭星璐开口第一句:“班主任也知道了是吗。” 夏南星皱着眉头:“你是要道歉还是来质问。” 彭星璐:“对不起。” 夏南星冷笑:“我不接受。” “你!”彭星璐猛地抬头,瞪她,“到底想怎样。” “明明你有错在先,别摆出一副我欺负了你的表情。” 彭星璐:“我都道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道歉?你只是害怕事情闹大,你见不得光的行为被更多人知道而不得不道歉。” 彭星璐咬紧嘴角,突然吸了吸鼻子,眼泪掉落,委屈地不行:“班主任有说怎么处理吗。” 夏南星没回答。 “你怎么才能消气,或者,你可以把我的书包也扔地上!” “我不会扔你的书包,因为我做不出这么坏的事。” 道歉的话她要听,但原不原谅是另一码事。 午休铃响了,夏南星转头离开。 彭星璐没想过道歉竟然不会被接受,看着夏南星远去的背影,她急切喊道:“夏安心,班主任有说怎么处罚我吗。” “我会告诉班主任不再追究,你也不会被训。”夏南星骗她,“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再有一次,我连这次的事一起公开出去。” / 下午只考一门数学,夏南星所在考场的监考老师是程海峰。 这次的试卷难度很大,教室里不时响起叹气声,夏南星坐在最后一排,身后的空调声如噪音般让人心烦。 程海峰走到她身边,清了清嗓,小声道:“不会的就跳过,别在一道题上死抠耽误时间。” 夏南星被卡在最后一道选择题上,看似一道简单的抛物线题目,却怎么也算不出来。 程海峰在身后站了有一会,夏南星感觉浑身不自在,停下解不出的计算,翻页做后面的大题。 大题做的比较顺利,程海峰看了一眼往前走。 看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夏南星一愣,这道题和她做的那张试卷的最后一套题几乎一样,只是数字不同。 夏南星总有一种心虚感,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还剩二十分钟,她继续去算前面那道选择题。 程海峰绕着教室走了两圈后又一次停在夏南星身后。 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夏南星确定自己做不出来,排除两个选项后,‘点点豆豆’选了一个答案写上去,正打算拿2B铅笔把答案涂到答题卡上时,程海峰突然伸手点了点试卷上的c选项,然后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全程不过一秒钟的时间。 大脑轰隆一下,夏南星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心跳加快,握笔的手不停颤抖。 数学考完回教室,过了十分钟,程海峰拿着试卷进教室:“这一次的试卷虽然有难度,但个别题目我们是不是才讲过,最后一道大题是不是前两天那套浙江卷上一摸一样的题目。” 同学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复习的人高兴点头,没复习的人后悔莫及。 时雪戳了戳夏南星后背:“多亏了你,中午没睡觉我把那套试卷从头到尾做了一遍。” 夏南星笑。 程海峰拍着讲台:“拿出红笔,现在来对答案 ,第一题选A,第二题C……” 选择题答案对完后,同学们一阵鬼哭狼嚎,互相问对方错了几题。 时雪:“南星,你错了几个。” 夏南星还没回答,试卷被时雪瞄到:“最后一道题你竟然算出来了!” 夏南星啊了声,下意识遮住选项。 程海峰看着大家的反应问:“有没有人全对。” 只有路安白举起手。 程海峰眼睛一亮:“能把这套试卷的选择题做全对,那是相当不错的!” 程海峰两手撑着讲台,视线四处看,似乎没看到想看到的人:“只有班长一个人全对吗?还有没有其他人了?” 无人举手。 程海峰:“只错一题的人呢。” 零零散散的举起将近二十只手,但夏南星无动于衷地坐着。 程海峰推了推眼镜:“错两题以内,包括两题的有多少人。” 唰一下,半个班的人都举起手。 程海峰点了点头:“这张试卷只有错两题以内成绩才有可能上120,错两题以上的我就不问了,今天考完的两科就不要再想了,晚上回去好好复习其他科目,争取把今天失去的分在明天的试卷上全都拿回来!” 时雪又戳了戳夏南星,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举手。” 夏南星:“不想举。” 时雪看着自己的试卷:“我只求这次的数学能上一百就行!你呢,你觉得自己能考多少。” “我没估。” 第9章 第九颗星 和时雪在公交车站分开,刚过一个红绿灯,在前面的路口和路安白偶遇。 夏南星果断走向对面逆行的街道,两人如两条平行线,步伐一致地往前走。 夏南星虽然不知道路安白住哪,但他放学后一定会去医院,可走这条路绕路。 透过路边反光的玻璃能看到对面,这条街人多拥挤,夏南星走过一条街,再回头就不见路安白的身影。 舒秋鸿这段日子要忙着足疗店装修,算一算时间,路庭中今天要‘出差’回来。 离老远的地方就听到争吵声,夏南星没有看热闹的习惯,起初没放在心上,可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 路边聚满了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舒秋鸿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洪亮的声音能穿透整条街。 路庭中身上的衣服被扯烂,脸旁憋的通红。 夏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警车停在路边。 舒秋鸿骂着‘你骗了我十几年’,而后,两人都上车离开。 警车一走,人群慢慢散去,夏南星走近,听到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我刚来,两人犯什么事了吗,怎么都被带走了。” “不是!”旁边的人激动地摘下口罩,“我听那女的意思是男的两头骗,用一张假离婚证骗了这女的十几年,原配生病住院,男的以加班出差的借口,两头跑。” “这男的好可怕,同床共枕都能隐瞒十几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夏南星愣在原地,她不清楚舒秋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路庭中恨不得一直瞒着,那会是谁…… 一抬头,路安白站在马路对面,他靠着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夏南星一下明白。 “南星。”房东阿姨招手喊她,“虽然我现在说这话不合时宜,可前天就该交房租了,彼此体谅一下,你回去提醒他们尽快交一下。” 夏南星点头。 房东阿姨:“还有,刚才你妈被气晕过去一次,吃了速效救心丸才好。” 周遭是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夏南星从最近的派出所开始找起,不停歇地奔跑在大街小巷中。 夏南星在派出所外蹲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做完笔录先后走出。 “妈……”夏南星小声地喊了声。 舒秋鸿眼睛红肿,在看到夏南星的瞬间放声大哭。 夏南星被紧抱在怀里,肩头不断被泪水浸湿,她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这段时间的委屈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夏南星紧咬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 路庭中像个木头人,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任由舒秋鸿一个人撕心裂肺。 “你是哑巴还是死了!说话!” 路庭中清了清嗓,终于舍得开口,声音不轻不重道:“下雨了,先回家。” 他那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让人火上加火。 “从今往后那不是你家!你爱死哪死哪!滚!” 对面的公交车站台里站满了人,夏南星起先没注意,后来在人群中看到了路安白 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车来了又走,站台里的人也是一阵少一阵多,他像个看戏的路人坐在那纹丝不动。 四目相对,路安白坐直身子,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夏南星反应过来,从路口相遇开始,路安白就一直在跟着她。 雨越下越大,网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 车子驶过站台,路安白紧盯后排的车窗露出得胜的笑容。 夏南星握紧拳头。 路安白既然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可能让他好过。 原本五分钟的路程因为雨天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 厨房和卧室的窗户都被大风刮开,对口风把房间吹的凌乱不堪,屋里潮湿阴冷,透着一股霉味。 舒秋鸿一进屋就躺在床上,夏南星把两头的窗户关上,又看了看冰箱。 路庭中已经有一阵子没带吃的回来,家里只剩一些面条。 夏南星跟着视频教程,做了两碗番茄鸡蛋面。 “妈,吃点东西。” “不吃。”舒秋鸿背对着她,声音有气无力,“明天我把门锁换了,钥匙放楼下陈姨那,放学后你自己去拿。” 陈姨就是房东阿姨。 夏南星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妈,陈姨说咱该就该交房租了。” 舒秋鸿翻过身,撑床坐起:“给我倒杯水。” 窗户被风吹的震响,空气中的霉味从鼻子钻进肺管,夏南星控制不住地咳嗽。 舒秋鸿抿了口水,缓缓开口:“你说我之后该怎么办。” “我想你们分开。” ”我这辈子命不好,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受了很多苦……”一滴泪滑落手臂,舒秋鸿吸了吸鼻子,开始回忆过去的十七年。 夏南星八个月的时候生了场病,爷爷说如果治不好就直接扔医院外面别抱回来,前夫有家暴倾向,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动手动脚,她最终忍不了提了离婚。 当时的舒秋鸿才二十岁出头,什么都不懂,为了尽快离婚没要一分钱,连同忘了夏南星的抚养费,离完婚后才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再回头要钱的时候被拒之门外。 娘家嫌离异带娃丢人,对外隐瞒了她离婚的事情。 舒秋鸿找了个饭店服务员的工作,中午和晚上是饭店最忙碌的时候,只能把夏南星绑在背后,端着盘子穿梭于大堂和后厨。 老板嫌她有失饭店形象,给她两个选择,保工作就不要把孩子带来,放不下孩子就辞职。 常景殊抱着夏南星蹲在饭店后门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担心如果孩子送过来,那么过不了多久村里人就会猜到舒秋鸿离婚的事。 电话开着免提,母亲恨铁不成钢道:“我根本不同意你们离婚,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是爬你也要自己爬着往前走!” 躺在怀里的夏南星被声音吓哭,舒秋鸿慌乱无措,又要哄夏南星,还得求母亲。 这一幕被抽烟回来的路庭中撞见,他默默走到走到舒秋鸿身边,拍了拍手示意把孩子给他。 在此之前,两人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程度,平日里毫无交集,当时的情况,舒秋鸿火烧眉头,只能先把夏南星交给他。 那天情绪使然,舒秋鸿把事情都告诉了路庭中,听完后他说自己可以帮忙。 路庭中和老板是朋友,虽然不允许她背着孩子上班,但路庭中出钱买了辆婴儿车,忙的时候就把车推到前台,有人帮忙照看还安全。 舒秋鸿长得漂亮,饭店里的人又知晓她离异的情况,隔三差五会被人揩油骚扰,路庭中得知此事后为她跟对方打了一架。 路庭中的出现对于舒秋鸿来说是无望生活中的一束光,他坦白自己已婚有一个儿子,但已经离异,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这些事情夏南星都可以倒背如流。 舒秋鸿信命,算命的说她这辈子婚姻坎坷,会有三段感情,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和路庭中领证,以至于会被骗这么多年。 夏南星:“妈,以后我们两个人也可以把日子过好的。” 舒秋鸿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就这么饶了他。” “我不想让你再跟他有太多的纠缠。” “可我太恨了,太恨了!”舒秋鸿气得发抖。 “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有人给我发了短信和图片。” 窗外风声逐渐变小,雨滴砸在棚顶上的声音也愈发松散。 夏南星毫无困意,看着发霉的白墙,墙沿边都是脱落的墙皮沙发,环视巴掌大的小屋一圈,心里满是对未来的迷茫,或许很快连这种房子也住不上。 / 之后两天的考试,夏南星的状态都特别差,考完最后一门,她预感这次的成绩会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 趁着放学前大扫除的功夫,程海峰让夏南星拿着所有科目的试卷去办公室。 时雪:“这会找你干什么。” 夏南星摇头:“如果放学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帮我给路安白说一声,让他等我一会,我有事找他。” 时雪点头答应。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夏南星敲门喊报告,程海峰抬头:“进。” 电脑上显示着数学答题卡,程海峰点了两下,问:“这是你的吗。” 夏南星凑过去:“是。” 程海峰撑着下巴,眉头皱在一起:“要是这一道选择没丢分,你这次就是满分。” 夏南星没吱声。 隔壁的英语老师听到对话,扶着眼镜,呲着两排大白牙:“夏南星,不是我唠叨,都说学生遇到一位好老师不容易,我记得你之前数学成绩不高,听说这次的试卷特别难,你能考这么高的分真的得感谢你们程老师平日对你开小灶辅导,不过你也争气,没有辜负程老师的期望!再接再厉!” 夏南星笑了笑。 程海峰指了指倒数第二道的选择题:“我记得你当时选对了,怎么改了?” 夏南星把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正确答案填上去后心里一直慌张,索性在交卷前最后一分钟,她故意改错一道其他的选择题。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最后检查的时候算错了。” 程海峰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教室的灯还亮着,路安白坐在位置上,听到脚步声回头:“你找我?” “嗯。”夏南星边收拾书包边说,“那天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路安白拎起书包,指了指头顶的监控:“还没关呢。” 夏南星看了一眼,背上书包,两人前后离开教室。 校门口人来人往容易碰到熟人,路安白领她去了之前的巷子。 “说吧。” 夏南星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你给我妈发了信息和图片?” 路安白勾起嘴角,一副回味的表情:“窝里斗确实精彩。” “没想过那是你爸吗。” “那为什么你也喊爸。” 夏南星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背叛家庭、对孩子不管不问,这样的人,早就不配当我爸。”路安白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夏南星,你是没爸吗。” 身体一抖,鼻头酸涩,夏南星忍住打转的泪水,对上他冰冷的眸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妈的名声还没臭呢。”他两手插兜,路过夏南星时,两人肩膀相撞,他睨了眼,“敢来医院闹的话,我能弄死你。” “来,你弄死啊,说大话吓唬谁呢。”她冷笑,“你破罐子破摔,我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我倒要看看,是你妈扛得住,还是我妈扛得住。” “唔!” 路安白的动作太快了,夏南星来不及躲,脖子就被掐住。 他的脸部肌肉因愤怒而抽搐,夏南星的脸涨红却一声不求饶,像只倔强倨傲的鹿:“有本事弄死我……” 路安白加重手下的力度,愤怒让声音变得更低沉:“我真小看你了,果然小三的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 第10章 第十颗星 突然震动的铃声救了夏南星。 路安白接电话时温言细语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夏南星见状赶紧拎上书包逃跑。 一直跑过两个路口才敢停下。 夏南星还很后怕,两腿发软,嗓子充斥着血腥味,走进路边的一家小卖部。 夏南星:“有没有冰的。” 老板:“屋里冰柜有,自己拿。” 夏南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口气喝掉半瓶,侧身透过玻璃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红印,伸手触碰,还能感受到当时濒临绝望的窒息。 担心路安白会在家楼下堵她,夏南星不敢现在回去,背着书包没有目的地在四周闲逛,一直晃悠到七点。 楼道漆黑,夏南星跺了下脚,白炽灯亮起的同时楼上传来男人的清嗓声。 夏南星警惕地停下脚步,她感觉这个声音是从自家门口传来的。 她趴着楼梯的缝隙往上看,一双黑色阿迪进入视线。 这双鞋是去年路庭中生日的时候,舒秋鸿送给他的礼物。 舒秋鸿昨天换了门锁,路庭中拿着旧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叮铃铛啷的钥匙串碰撞声回荡整个楼道间。 夏南星呼吸一滞,毫不犹豫转身下楼。 “南星!”陈姨从一家小吃店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筷子。 夏南星被吓地一激灵。 “这两天我都没看到你妈,她没事吧。” “没事。” 陈姨拉着夏南星的胳膊,笑容牵强:“如果你们不打租了,得提前告诉我哈。” “没有不租……”话刚落下,夏南星意识到陈姨是在催租。 她以为舒秋鸿昨天把房租交了。 “我知道你妈最近遇到了困难,但陈姨也要靠收租生活,咱们互相体谅一下,你说是吧。” 夏南星点头:“谢谢陈姨体谅,这两天我妈比较忙,我今晚再提醒她一次。 陈姨听到这句话满意地笑出来。 路庭中从楼上下来,夏南星瞥见后立马转身蹲下系鞋带,看着他走远后,她匆忙跑上门把门反锁。 心突突直跳,担心他会返回,夏南星不敢开灯。 舒秋鸿回来后看到屋内一片漆黑感到纳闷:“怎么不开灯。” “他晚上来过,我怕他知道我在家。” 舒秋鸿愣了下,把包放下问:“吃过饭了吗。” “煮了方便面。” “我打包了菜,要不要吃点。” 有段日子没吃过肉,夏南星即便不饿,还是啃了一块孜然羊排:“妈,咱什么时候交房租。” 舒秋鸿换了身睡衣,散开的盘发如波浪般垂在腰间:“明天。” 这句话如定心丸,也让夏南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半梦半醒间夏南星被叫醒。 舒秋鸿刚洗完澡,屋里弥漫着沐浴露的香味。 “怎么了。”夏南星问。 “我明天去找他。” 夏南星以为舒秋鸿要去医院,手指忽然抓紧床单:“你不能去医院!” “什么医院?”舒秋鸿紧皱眉头,疑惑地眨着眼睛。 夏南星看着她茫然地目光,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我不能去什么医院?”舒秋鸿又问了一遍,声调比刚才高了几分,“夏南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夏南星反应过来路安白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舒秋鸿。他的目的是要看着舒秋鸿和路庭中窝里斗,最后两败俱伤,断不会把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告诉舒秋鸿。 硬邦的木板床随着舒秋鸿的起身,嘎吱作响,声音轻如落地的羽毛:“你知道他老婆生病住院的事?” 夏南星哆嗦地喊了声:“妈……” 舒秋鸿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夏南星,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妈,你听我解释。” “你别碰我!”舒秋鸿甩开她的手,“你竟然帮他们一起瞒着我,和他们一起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没有!”夏南星急地掉下眼泪,“你最近一直忙着店的事,我没有找到机会说这些事。” “这都是借口!” 老房子不隔音,门口相继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舒秋鸿跌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竟成了小丑,被男人骗了十几年,自己女儿还帮着隐瞒……是我讨贱,我当初就该把你扔在医院外,现在好了,我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夏南星扑通跪在舒秋鸿面前:“妈,我错了,我没有故意瞒你,我知道错了!” 舒秋鸿掀起眼皮,冷冰冰地说:“我身后欠了一屁股债也没钱养你,你跟他过去吧。” 夏南星哭着求她:“妈,不要,我真的知道错了……” “咚,咚……秋鸿,是我。”陈姨敲门。 “诶,陈姐。”舒秋鸿抹掉眼泪应了声。 夏南星止住哭声,肩膀抽动。 “太晚了你不用开门。”陈姨虽然心知肚明,但不能戳破,“我就是听到孩子哭了,想来问问怎么回事。” 舒秋鸿冷眼望了望还跪在地上的夏南星,拿起一包纸砸到她身上,然后换了一种语气冲着门外道:“这孩子考试没考好,被我说哭了。” “成绩起起落落很正常,南星的成绩够好了,你也别把孩子逼得太紧……赶紧让孩子休息好明天上课才能有个好的状态。” “不好意思陈姐,这么晚打扰到你休息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都早点睡吧。” 听到脚步声渐远,舒秋鸿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呵斥:“哭那么大声丢不丢人,现在滚回床上睡觉,明天找你算账!” 夏南星整晚失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学。 昨天考试结束后,老师们加班加点改试卷,今天下午就能出成绩。 程海峰为了上午就把试卷改出来,和下午第一节的生物课调了位置。 下午第一节课最难上,教室死气沉沉,大半部分的人还没醒困,虽然人坐在位上,但双眼无神。 程海峰抿着嘴角扫了一圈,突然拍向讲台,‘砰’地一声爆响,整个教室的空气都震颤起来。 夏南星离讲台近,被吓的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程海峰把手里的半根粉笔头精准地砸向后排男生:“犯困的人要么去洗把脸,要么站起来听课!” 没有人去洗脸或者站着听课,反而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睁大眼睛,都不承认自己刚才犯困走神。 夏南星拧开风油精涂在两侧的太阳穴上,很快清醒了不少,但没过十分钟,困意再次来袭,她边打哈欠边擦眼泪,眼皮沉重地像黏了胶水,她假装低头记笔记,垂下的刘海正好挡住眼睛,刚闭上眼睛,脑袋被粉笔头砸中,她猛地抬起头。 程海峰严肃的目光盯着她,语气很不好:“我刚才是不是说了犯困的人要不然去洗脸,要不然站起来听课。” 路安白掀起眼皮往旁边看了一眼,夏南星缓缓站起身。 程海峰深吸一口气:“夏南星,等你知道自己这次成绩后我看看你还敢睡吗。” 大家都听的明白,程海峰在批评夏南星这次考的不好。 气氛一瞬间降到最低点,同桌间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夏南星会被程海峰当众训斥,看热闹的好奇心毫不费力地战胜困意,大家都在猜测夏南星到底考了多少分。 程海峰拖堂五分钟下课,他看了眼课表问:“下节是体育课吗?” “是!”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走到夏南星桌前敲了敲桌子:“来办公室找我。” 时雪还等着和夏南星一起去操场,见状情绪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你还能去上体育课吗。” “不知道。”夏南星摇头,“体育老师要是点名,你就如实说我被班主任叫走了。” “行……” 程海峰给夏南星看了这次月考成绩,她第一次跌出年级前十。 “是题目太难不会做还是没复习到位?” 夏南星:“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陈海峰啧了一声,叹着气低头沉思,过了半分钟抬起头:“现在已经高二了没有时间让你上课的时候睡觉走神,大家都在进步,你突然这么退步是很吓人的,希望你赶紧把状态调整过来。” “嗯。” 程海峰突然问:“体育课老师一般都让你们干什么。” 夏南星诚实说:“一般热身后都是自由活动。” “我之前路过看到不少同学都打羽毛球,你也打球吗。” 夏南星摇头:“我习惯把作业带过去写。” 程海峰嗯了声:“以后的体育课你直接来办公室,各科老师都在,不会的题直接就能问。” 夏南星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不得不答应:“好。” 程海峰拿出一张新的月考试卷给她:“我已经把你的错题圈起来了,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重新做一遍。” 夏南星刚准备做题,路安白敲门喊了声:“报告!” 程海峰有些意外他突然出现在这:“有什么事吗。” 路安白神色慌张:“老师,我想请个假。” 程海峰:“你身体不舒服?” “家里有点事,我妈应该给您发过信息了。” 程海峰掏出手机点开未读消息:“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电话拨出去的同一时间,夏南星注意到路安白的兜里同时亮起来。 程海峰连打了三次都无人接听:“你妈怎么不接电话。” 路安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能手机调静音没听到。” 程海峰又翻出电话簿找到备注为‘路安白爸爸’的电话,夏南星又一次注意到路安白的兜再一次亮起,程海峰依旧打了三个都是没人接听。 程海峰皱着眉头问他:“你爸妈平日很忙吗?” 路安点头。 夏南星静静地看着他编,一下没收住劲,笔芯漏墨甩到了他身上。 路安白低头看了眼白色校服上的黑色墨水,森冷的目光怒瞪了她一眼。 程海峰没注意到这一幕:“你妈来接你吗。” “我自己回去。“ 程海峰在请假条上签字:“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路安白接过假条:“谢谢老师。” “今天会按成绩调整座位,你有想做的位置吗。” “我想继续坐现在的位置。” 程海峰点头:“行。” 路安白似乎很着急,说完转身就跑,飞快的速度在窗口留下一道残影。 第11章 第十一颗星 下课铃响起,夏南星收拾东西离开前程海峰把打印出来的成绩表交给她:“贴到教室前面的公告栏。” 成绩表刚贴好,几十个人一下子围上去,夏南星硬生生被挤出去。 人群中发出一声震惊:“路安白年级第一!他竟然这么厉害!” “你看这!夏南星跌出了年级前十,怪不得程落实那么生气!” 大家面露震惊地回头看了夏南星一眼,然后低头笑着窃窃私语:“看她之后还怎么得瑟。” 夏南星装没听见,埋头写作业。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但她只是抿紧了嘴唇,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 月考按成绩换座位是提前说好的,程海峰根据成绩由高到低允许大家自由选座位。 “路安白还是坐现在的位置,除了这个位置以外,从第二名开始,依次挑选座位。” 夏南星选了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和路安白成对角线。 程海峰看着她把名字写在座位表上,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你坐那能看清黑板吗?” “能。” 程海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舒秋鸿今天要去找路庭中,夏南星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晚自习到家的时候,舒秋鸿还没回来。 她喜欢把手机调静音,打不通电话是常态,夏南星也没多想。 家里现在只剩方便面,夏南星今天换了个口味,刚磕下鸡蛋,传来开门声 。 “妈,你吃饭了吗,我在煮方便面,你吃吗。” 舒秋鸿嗯了声,鼻音很重。 夏南星听出不对劲,一边搅面,一边回头,舒秋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怎么了?”夏南星下意识觉得出事了,关上煤气灶,用围裙擦干手。 舒秋鸿坐在沙发上摇头,心头堵了一座山,浓重的方便面味让她紧皱眉头:“我今天去了医院。” 夏南星的心里咯噔一下:“你去医院找他?” “我去见了他老婆。”舒秋鸿吸了吸鼻子,“我是想去道歉。但她情绪激动,一下子昏过去了。” 话音刚落,夏南星浑身一下子凉透,她联想到下午路安白请假急匆匆离开。 “妈,你突然过去人家只会觉得你是去挑衅不是道歉!她妈一直被瞒着就是怕她接受不了!” “挑衅?!”舒秋鸿突然提高音量,“你把你妈想成什么了,还是你也觉得我是个成功上位的小三,她是受害者,难道我就不是受害者吗!” “我没有那个想法,我只是害怕……”夏南星拼命解释,“他妈身体不好,万一因为你的道歉而情绪激动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不都会认为是你的责任吗!” 舒秋鸿一下跌坐到沙发上,放在上面的杯子因为突然的凹陷而滑落摔碎。 看她的反应,夏南星感觉情况不太乐观:“她怎么样?” 舒秋鸿捂上脸:“我走的时候还在抢救。” 夏南星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儿子在吗。” “都在。” 路安白在,路庭中也在。 夏南星已经能想象到,如果他妈出了事,以后路安白就会变成一条逮着她就咬的疯狗。 舒秋鸿一下绷不住痛哭:“我真的只是想去解释清楚给她道歉,我不知道她病的那么严重,也不知道路庭中那个狗东西的竟然两头瞒!” 夏南星抱着她,嘴里不停重复:“她妈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 次日,路安白没来学校。 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处是上课走神不会被老师看到,夏南星浑浑噩噩了一上午,脑子里都在想着他妈有没有脱离危险。 时雪一到课间就来找她,两人面对面坐着,夏南星话少,都是在听时雪讲话,她喜欢聊娱乐圈的事情,夏南星有时听着很有意思,像在了解一个新世界。 下楼接水遇到邵逸琛,他抱着篮球堵住两人的路。 时雪一见到邵逸琛时不自觉心跳加快,话也变多,她挡在夏南星前面,戏瘾上身:“来者何人!” 邵逸琛也是配合:“倾慕你家小姐的人。” 时雪笑容僵在脸上。 夏南星注意到她情绪变化,赶紧打圆场:“她是我身边的第一女杀手,你再说话轻薄,立马杀了你。” 时雪顺势作出拔刀的动作。 邵逸琛嬉皮笑脸地点头,汗湿的刘海成条形码,食指转球:“看看是你的刀快开始我投球的速度快。” 夏南星嫌弃地吐槽了句:“幼稚。” “夏南星!”程海峰站在楼梯口朝她招手。 夏南星跟时雪对视一眼,小声用口型说了句:“真烦。” 程海峰:“你认识邵逸琛?” 夏南星嗯了声。 程海峰递给她一张假条。:“你妈说家里出了点事,让你现在回去。” 夏南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都来不及收拾,拿着假条往楼下跑,邵逸琛看到她的影子一闪而过,二话不说追上去:“你是不是有急事,不然我送你过去。” “你既没假条也没车,别开玩笑了。”夏南星推开他继续往楼下跑。 邵逸琛追上:“我舅今天骑电动车来的,就在停车棚,你只需要到校门口等我,我拿到车钥匙就出去接你。” 夏南星没当真,邵逸琛见状也不再继续说,扭头往校长办公室跑。 门卫看了假条,夏南星还要在本子上登记姓名班级后才能离开。 舒秋鸿像掐准了时间一样,刚出校门发来发来足疗店的地址:【赶快过来。】 搜了一下,打车过去要12块钱,离学校最近的共享电动车点有700米,夏南星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刚跑出一百米,邵逸琛骑着电动车追上来:“上车!” 夏南星愣住:“你怎么出来的……” 他把头盔递给夏南星:“我有后门,赶紧上来,去哪。” 夏南星打开导航。 邵逸琛骑车速度很快,风从下摆灌了进去,夏南星紧紧抓着鼓胀的衣摆,但焦急的心完全遮掩住害怕。 足疗店门口围了一堆人,警车停在旁边,屋内一片狼藉,夏南星的第一想法是‘店里失窃了‘。 邵逸琛还没把车子停稳,夏南星放下头盔往那边跑。 “让一让。”她艰难挤过人群,终于看到舒秋鸿:“妈!” 和舒秋鸿同时抬头的,还有路安白。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隔壁台阶上,浑身湿透,手臂撑着地面,右手虎口的血顺着小臂倒流。 夏南星愣住:“出什么事了。” 舒秋鸿叹了口气,刚要开口,眼泪落下,她捂着嘴巴,说话哽咽:“他把店砸了。” 夏南星的心咯噔一沉。一山不容二虎,可必有一胜,但眼前这幅场面,是两败俱伤。 她压低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妈没抢救过来?” “救过来了。” 攥紧的手一下松开,夏南星深吸一口气,呼吸才得意顺畅。 一回头,路安白正被两个民.警带进车。 另一位民.警走过来:“舒秋鸿是吧,您也需要跟我们回去一趟。” “好。”舒秋鸿嘱咐夏南星,“你在这看店。” 邵逸琛一直在旁边没有上前,等到警车离开,他走到夏南星身边,犹豫开口:“那人长得好像你们班的路安白。” 夏南星抿着嘴,知道瞒不住:“就是他。” “啊!”他睁大眼睛,有很多话想问终究还是忍住了。 夏南星看着电动车突然问道他:“你着急回学校吗。” 邵逸琛摇头。 “能在这帮我看会店吗,还有你的车子能借我骑吗。” “你要跟过去。” “嗯。” 邵逸琛把钥匙给她:“只要你放心我在这行。” “我放心,谢谢你。” “路上注意安全。” 小电驴的速度追不上汽车,等夏南星赶到派出所,路安白已经被看管起来,舒秋鸿在屋里做笔录。 夏南星在大厅坐着,路庭中的电话打过来,犹豫了半天,点开接通电话。 路庭中开口吼道:“路安白是不是在你妈那!” 这是多年来路庭中第一次冲她发脾气,夏南星被吓了一跳,毫不犹豫把电话挂断。 不到半分钟,路庭中再次打开,等到铃声快响结束前,夏南星接通。 路庭中的语气明显比刚才好,他用着近似哀求的语气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夏南星:“是。” 夏南星听到电话那头的路人在说:“刚才两个人都被民.警带走了。” 路庭中忽然激动起来:“他们现在在哪个派出所!” “你这么着急是担心我妈还是你儿子。” 路庭中接连叹气,夏南星苦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知道就算不告诉位置路庭中也能找到。 附近的派出所就那么多,一家一家的找总能找到,就像她上次找舒秋鸿一样,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路庭中接连联三的电话轰炸,夏南星最后烦得受不了,把电话关机。 舒秋鸿不到二十分钟从屋内出来,她状态看上去还可以,问身旁的民.警:“那孩子会坐牢吗。” 民.警:“故意损害财物至数额较大会被判刑,除非当事人不追究刑事责任,愿意谅解。” 常景殊连忙说:“我谅解……” 民警有问:“确定吗。” 舒秋鸿:“孩子明年就要高考,档案上不能有污点,你们快点放人。” 夏南星在一旁冰冷开口:“不谅解。” 第12章 第十二颗星 舒秋鸿抬头看到她一愣:“不是让你看店吗,你怎么过来了……算了,美玲应该已经到了。” 美玲是足疗店另一位合伙人。 夏南星看着民警,又重复了一句:“我们不谅解。” 不仅是因为刚才路庭中对她的态度,还有想到这段日子路安白对她的欺负,终于风水轮流转。 舒秋鸿:“她说话不作数,我是当事人,我不追究刑事责任,孩子明天还要上学,你们赶快把人放出来。” 夏南星:“妈!” 舒秋鸿:“好了!别在这闹!” 夏南星的眼泪啪嗒一下掉落,舒秋鸿理智道:“他砸店我也生气,但如果让他用一生去买这个错误,代价太大了。” “那是他自找的!” 包里手机震动,看到来电显示后舒秋鸿的眼神颤了一下,把手机攥在手心:“我出去接个电话。” 夏南星瞄到是路庭中的打来的。 “他现在在哪。”夏南星问。 民警:“走廊尽头的屋里。” “我能去看一眼吗。” “可以。” 往走廊走的路上会经过好几个拘留室,不知道从哪间屋子里突然传来尖叫,夏南星听声音像是塑料板板凳的断裂声,随之而来的是拍桌呵斥:“监控视频都摆在那了,还死鸭子嘴硬!” 夏南星吓的浑身一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民警,对方面无表情不打算作任何回应。 路安白门口的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夏南星后一声冷笑。 夏南星特别不喜欢他这个表情:“笑屁,马上让你蹲.大.牢。” “几年。”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路安白坐在板凳上两腿长伸,虎口处的伤还未被处理,身上的白色校服沾染污渍,下摆处晕染着一圈黑色。 夏南星突然想起那是她前天不小心甩上去的黑色墨水。 “路安白,你的前途对你来说这么不重要吗。” “等你妈快死了你就有答案了。” “你有病吧!”夏南星开口大骂。 路安白扯着嘴角,冷眼看她:“我就一个诉求,别让我妈知道。” “我凭什么答应你。” 看着路安白被激怒的模样,夏南星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突然想到什么,把民警拉到一旁。 “如果不起诉,拘留一个晚上会有案底吗。” 民警摇头。 “那可以让他今晚待在这吗,明天再把他放出来。” 民警:“可以。” 夏南星又问:“他不会被打吧。” 民警摇头:“不会。” “夏南星!”舒秋鸿在走廊的尽头喊她。 离开时,夏南星恶狠狠往屋里瞪了一眼,路安白笑的满不在乎,最知道怎么才能气到她。 “你回学校吧,我现在要去趟医院。” “怎么还要去那!” “回头跟你说。”出租车在门口等着,舒秋鸿急着走。 “妈!” 舒秋鸿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什么事。” “他妈是抢救过来了吧。” “你爸……”舒秋鸿改口,“他说抢救过来了。” “店怎么办。” “美玲已经找保险公司了。” 夏南星骑车返回足疗店。 邵逸琛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束小雏菊,他一边揪着花瓣一边嘴里念叨着:“要友情,撞南墙,要友情,撞南墙……” 夏南星走过去:“嘀咕什么呢。” 邵逸琛下意识把花攥起来背在身后:“没什么。” 美玲看到她问:“你妈呢。” “她去医院了。” 美玲呆滞地望着被砸的店,眼泪掉落:“遇上你妈真够倒霉的。” 夏南星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邵逸琛拍了拍屁股起身,把夏南星拉到一旁:“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夏南星点头:“今天谢谢你帮忙,改日请你吃饭。” 邵逸琛盯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夏南星:“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说。” 邵逸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你跟路安白是什么关系。” 夏南星言简意赅地总结两个字:“仇人。” 邵逸琛瞳孔一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夏南星:“我请过假了不回学校,你赶紧回去吧。” 邵逸琛走之前说:“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出去的。” “谢谢。” 邵逸琛离开后,夏南星在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市一院。” 她不放心舒秋鸿去医院。 舒秋鸿在医院外买水果花篮耽误了时间,夏南星下车的时候看到她刚才水果摊出来,随即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住院部。 舒秋鸿在病房外踌躇了很久才进。 房门没有关紧,夏南星站在门外,能看清屋里只有舒秋鸿和江澜两人。 两人都有些尴尬,舒秋鸿放下东西:“身体好些了吗。” 江澜倚靠着床头点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的出人意料。 夏南星有些摸不着脑袋。 “路庭中告诉我,路安白去你那闹了。” 舒秋鸿点头。 江澜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庞微微颤抖:“抱歉,这孩子是我没教育好,作为当妈的我跟你道歉。” “没有孩子不爱妈妈,他恨我是应该的。” 江澜拽了拽身上的披肩,窗外的阳光落在床上,她朝空气中抓了一下:“我和路庭中结婚是父母之命,生下孩子后我们俩经常吵架,我想过离婚,但他妈以死相逼不准我们离。” “当年县城的工资太低养不起孩子,他跟我说要来溪城闯荡,我答应了,每个月他会准时往家里寄钱,虽然不多,但确实比在县城赚得多,只是我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江澜叹了口气,“我猜到他可能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但我一没证据,二不愿相信,我这病,就是常年生闷气气出来的。” “对不起。”舒秋鸿低着头,眼泪砸在手背上,她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当年他给我看的离婚证是假的。” “我不怪你。”江澜看着舒秋鸿的眼睛,低声道,“你也是受害者。” 听她这么说,舒秋鸿更加觉得对不起,掩面哭泣,肩膀颤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南星从来没见过舒秋鸿哭成这样,一味不停地道歉。 江澜平静地问:“你对他还有多少感情。” 舒秋鸿猛地抬头,长发粘在脸上,虽然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没了,我最痛恨骗我的人。” “我真羡慕你敢爱敢恨的性格。”江澜掀起眼皮,向舒秋鸿伸出手,“不然我们联手吧。” 舒秋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们?” 江澜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又坚定有力:“这个社会女性本就生活不易,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让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舒秋鸿憋着嘴巴,眼泪啪嗒掉落,握着江澜骨瘦如柴的双手:“我早早辍学结婚生子,按年纪,应该叫你一声姐。” “好。”江澜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路安白去你那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舒秋鸿一愣,摇头说:“没有。” 夏南星突然肚子痛,急忙去找卫生间。 舒秋鸿:“我能问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存在。” “我曾经在走廊的长椅处见过你女儿,她脖子上的葫芦项链,是我朋友送给安白的百日宴礼物,后来他说自己有困难,和我商量把金子拿出去卖。” 舒秋鸿羞愧地低下头。 夏南星三岁生日的那天,路庭中为了讨舒秋鸿欢心,给夏南星买了一个金项链,当时舒秋鸿还很吃惊他哪来的钱,他说攒的。 原来是借花献佛,她竟是那个不知情的小偷。 夏南星还坐在上次相同的位置上,舒秋鸿一出来就看到了她。 “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担心你。” “什么时候来的。” 夏南星坦白:“跟你前后脚。” “都听到了?” 她点头:“在派出所的时候不是他给你打的电话吗。” “她拿路庭中手机打的。” “她怎么知道的?” 路安白不可能会蠢到提前把自己的行动透露出去。 “路安白是未成年人,出事后派出所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监护人,他们打给了路庭中。”舒秋鸿缓了口气,继续说,“他知道自己出面解决不了事情,就避重就轻地把事情告诉了江澜。” 难怪江澜只知道路安白去闹事,并不知道他砸了店。 “妈,你们打算怎么联手。”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舒秋鸿低头看到她脖子上明晃晃的葫芦,抬手毫不犹豫一把拽下来,夏南星吃痛地叫了声。 “以后别戴这个了。”舒秋鸿冷着脸道。 夏南星以为她是因为看到项链想起了路庭中,到嘴边的‘为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从住院部出来后,晚霞笼罩天空,傍晚的医院门口是一天中车流量最多的时候,路边站着一排拉客的三轮车。 舒秋鸿:“你省点钱走回家吧,我扫个车骑回店。” “哦。” 夏南星走到一半接到舒秋鸿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吼道:“你现在立刻去派出所,把人接出来!” “我问过了,在那拘留一晚不会被记档案的!” “那也不行!”舒秋鸿态度坚决。 夏南星:“他既赔不起店里的损失,现在连唯一能惩罚他的拘留也要免除,你的善解人意,在他眼里只会觉得我们软弱好欺负,助长他的威风!” “你不要用这么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想起自己之前受路安白的各种欺负威胁,夏南星咬牙切齿。 舒秋鸿:“现在事情已经发展的不一样了,我和他妈已经和解不是仇人,你别在关键的时候给我惹事!现在!立刻!打车过去!” 夏南星只能把委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给我打车钱。” “你个小兔崽子!”舒秋鸿骂道。 没过半分钟,舒秋鸿转来十块钱。 夏南星把钱手下后并没有打车过去,等她走到派出所,天已经完全黑下。 走完一系列流程后夏南星被民警带去拘留室。 赶上民警给拘留室的人放饭,路安白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夏南星白了一眼:“饿死鬼。” 民警敲了敲门:“路安白,吃完饭你就可以回去了。” 路安白筷子一抖猛然抬头,看到夏南星后茫然的眼神瞬间切换成阴冷。 夏南星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路安白像没看到她一样径直从身边走过。 “喂!”夏南星喊。 路安白停下脚步回头:“你巴不得我吃牢饭,所以让我出来不可能是你的想法,但不管是你们母女俩谁的想法,我都不会感谢。” 夏南星的目光从他虎口处收回,翻了个白眼:“没关系,反正已经有人替你道谢了。” 路安白皱起眉头,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夏南星勾着嘴角冷笑一声,他突然快步走过来,夏南星见状有应激反应,弹跳起来退到派出所门口:“你要敢在这掐我,我能立刻再让你进去!” 路安白咬紧牙关:“我妈知道了!?” 夏南星:“你得感谢你爸,是他说的。” 窝里斗这一招还是他教的。 不过路安白早就恨透路庭中,她不过是再添点柴火。 “有件事你可能更想不到。”夏南星一字一句道,“你妈和我妈和解了。” “放屁!” “不信自己回去问啊。” 路安白恶狠狠道:“就算她们和解了,我们俩这辈子只会是仇人,永远不可能和解。” 第13章 第十三颗星 晚上舒秋鸿发信息说不回来,让夏南星锁门。 下了一夜的雨,今早气温骤降,夏南星翻找外套,结果都不合身,眼看时间来不及,随便拿了一件舒秋鸿的外套披上就出了门。 路边的下水道往外冒臭水,积水已经淹没到小腿,夏南星撑伞站在路边,给身后的母女俩让路。 “这水脏,来,妈妈背你过去。”身后的母亲对女儿温柔地说。 夏南星怔怔地望着,眼里泛起一丝羡慕。 想起小学时候老师布置过写一篇关于妈妈的作文,别的同学要么真情流露写妈妈的爱,要么编’妈妈雨夜背我去医院‘的经典桥段,总之结尾肯定要升华主旨母爱的伟大。 夏南星实在写不出谎话,老老实实地写了舒秋鸿通宵打麻将不回家的事。结果舒秋鸿被班主任请到学校“谈话”,回家后,她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南星!”穿着雨衣的陈姨怀里抱着几块砖头,“你等一下!” 她熟练地用砖块在水里铺出一条临时小路。 “您真善良。”夏南星由衷地说。 “这栋楼里孩子多,你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嘛。”陈姨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你们打算搬家吗?” 夏南星一愣,茫然地看着陈姨,以为是最近的事情让陈姨想赶她们走:“没有……” 陈姨哦了声:“快走吧,别迟到了。” 雨伞只能遮挡上半身,裤腿湿了半截,夏南星先在教室门口把裤腿的水拧干,然后接过时雪递给她的纸巾擦脖子上的雨水。 “南星,你的脖子怎么了。”时雪指了指自己脖子的相同位置,“这里。” 夏南星不明所以:“怎么了。” 时雪递过来一面小镜子。 夏南星这才发现脖子上有一块红印。她起初疑惑地皱眉,触摸时的刺痛感让她突然想起来:“昨晚搓澡太用力,擦破皮了。难怪当时就觉得疼。” 时雪突然用手肘碰了她一下,低声说:“你看。” 路安白像个落汤鸡一样从外面走进来。 夏南星想起从医院到学校必经的地下通道每逢大雨必淹。 时雪:“从没见他这么狼狈。” 夏南星在心里骂了句‘活该’。 路安白看到旁边的新面孔一下愣住,显然忘了换座位的事。 “我叫冉幸。”女生被他盯得有些害羞。 路安白敛起目光,把书包放下,低头擦着衣服。 冉幸递给他一包纸。 路安白:“谢谢。” “没事。“冉幸笑了笑,“班长,以后有不会的问题能不能请教你。” 路安白闻声掀起眼皮,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冉幸抿嘴一笑:“好。” 路安白余光瞥见坐在对角线方向的夏南星,问:“座位是怎么排的?” “按照班级排名自己选择,我的成绩不是太好,只排到了第七。” 路安白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对自己要求挺高。” 冉幸低下头,轻声细语道:“因为我要追赶的人很厉害。” 路安白本就是站着,他的高度接收不到太小的音量,坐下后看到冉幸脸颊泛红,还以为她发烧了。 程海峰进教室看到路安白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害怕他着凉,赶紧找了一套校服让他换上。 \ 月考过后开始文理分科,学校把家长会定在下周五晚上。 夏南星送作业时偶然听到路安白向程海峰请假,说父母都有事无法参加家长会。 她原本不打算通知舒秋鸿,但听到路安白请假,她放下心来,还是告诉了舒秋鸿。 周五的放学铃声刚响起,教室外的走廊上陆续聚满了家长。 夏南星等了十分钟没等到舒秋鸿,她把写有名字的作业本正面朝上放在桌上,背起书包离开。 晚上舒秋鸿回到家一言不发地把成绩单啪地往桌上一拍,冷着脸说:“下次再考这点分,别喊我去丢人。” 夏南星不敢吭声。 舒秋鸿把分科表给她:“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我不干涉。” 舒秋鸿坐在屋里喝酒,夏南星发现时,她已经醉的睡了过去。 舒秋鸿前几天刷了几万块的信用卡把店恢复原状。夏南星以为她只是压力太大,借酒消愁。 周一到校交分科表,交作业的时候时雪问:“你选理科吗。” 夏南星:“你难道不是吗。” 时雪:“我改成文了。” 夏南星愣住:“你爸妈同意了?” 时雪摇头:“先斩后奏。” “啊。” 课间下楼接水,夏南星总觉得大家都在看她:“时雪,我脸上有东西吗。” 时雪贴过去仔细了看了看,脸颊上有一小块擦黑板时落上的粉笔灰,时雪用纸一擦就掉:“干净了。” 回去的路上,她仍然感觉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吃瓜的表情和暧昧的笑容。 算了算例假日期,就这两天:“时雪,帮我看看我裤子后面有血吗。” 时雪走到后面:“没有。” 夏南星送了口气。 预备铃响起,这节是数学课,程海峰要求铃声落下前就要回到教室,两人拔腿就跑,夏南星全然忘了刚才的疑惑。 下午的体育课夏南星按照要求去了办公室,下课前做完了一套试卷,刚出办公室被时雪拽走。 “怎么了。” “出事了。”时雪压低声音道,“他们在传你和路安白。” 夏南星心里一紧:“我和他怎么了。” 时雪支支吾吾:“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上周五家长会结束后,有人看到你妈和他爸在学校里纠缠不清。” 夏南星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们俩怎么会碰上?她明明听到路安白说没人来给他开家长会。 “他们这么造谣简直太过分了!要不要告诉班主任!” “不用。”夏南星一口拒绝,强装镇定,“你忘了程落实最讨厌处理矛盾关系。” 一抬头,路安白从远处走来。 时雪拽了拽夏南星的袖子:“他刚在体育课因为这事差点和别人打起来。” 擦肩而过时,两人同时别过脸,互给了对方一个看不到的白眼。 下午时雪听到了更惊人的消息——大家传的“夏南星妈妈和路安白爸爸纠缠不清”,其实是因为夏南星和路安白早恋被家长发现了。 夏南星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被这个荒谬的传闻气笑:“我和路安白早恋?证据是什么。” 时雪的目光落在夏南星脖子上:“他们说你这是吻痕。” 夏南星气的不轻:“谁说的!” “现在都这么传……” 夏南星伸手摸进桌洞,拿出光碟当镜子照,结痂脱落后的红印有瓶盖大小。 没有人注意到邵逸琛从后门进来,直到路安白大吼:“你犯什么病!” 邵逸琛粗暴的抓着他的衣服去到走廊,吃瓜群众瞬间挤在门口和窗边,好奇地张望。 时雪愣住:“什么情况!” 夏南星拔腿跟上去,来不及解释。 他们三个人有着同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在看热闹的人眼里,这是一个复杂的三角恋关系。 路安白扯掉邵逸琛的手,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你有病吧!” 邵逸琛额头青筋暴起,指着他:“你少跟我装,我根本不信你没听到那些谣言!” 路安白冷笑,挑起的嘴角带着讽刺:“原来是舔狗来替主人打抱不平。” “你长嘴了为什么不解释!”邵逸琛握紧拳头。 “你怎么知道我没解释!”路安白苦笑,“和她传出那样的谣言,比吃屎还让我恶心。” “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得上她?”话落,邵逸琛的拳头结实地落在路安白的脸上,他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身后的同学们惊呼。 夏南星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但她慢了一步,没拦住。 路安白骂了句“疯子”,咬紧后槽牙,趁其不备一拳挥了回去。拳头刚落下,程海峰闻声赶来。 办公室内。 程海峰气的犯头痛,隔壁桌的英语老师见状道:“你们两个人都能耐了,看把你们程老师气成什么样子,邵逸琛,你等着回头挨你舅揍吧。” 程海峰喝了口水,忍着怒气道:“谁先解释。” 邵逸琛不愿把夏南星牵扯进来,又怕路安白乱说出什么,抢先开口:“是因为打篮球的矛盾。” 路安白眼皮一跳,静静看着他胡扯。 程海峰半信半疑,看向路安白:“什么矛盾至于打架!” 路安白:“他不承认技术不如我。” “嘶——”邵逸琛瞪大眼睛,“你!” 刚说一个字就被程海峰打断:“你什么你!” 邵逸琛闭上嘴。 程海峰:“上周我刚说过高二时间紧任务重,大课间不准再去操场打球,路安白你身为班长就是这么做的表率!” “对不起老师。” “谁先动的手!” 邵逸琛敢作敢当:“我。” 程海峰咬牙切齿:“一中历年就没发生过打架的事,处分你俩是躲不掉的!” 手机响起,程海峰接通电话,没说两句看向邵逸琛,没好气道:“你舅让你过去。” “哦,好。” 程海峰顺势瞄了眼邵逸琛:“你父母今天有空吗。” 路安白一愣:“不清楚。” 第14章 第十四颗星 放学铃响起,雨又下了起来。 刚走出校门,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朝她按喇叭,舒秋鸿降下车窗喊:“夏南星!” 夏南星看到她开车一愣。 舒秋鸿问:“路安白出来了吗!” “找他干什么。” “带你们一起去趟医院。” “我们一起?” 舒秋鸿:“我一直守在这没见他出来,他是不是还在教室。” “他这周值日。” 夏南星刚打开后座的门,犹豫了一下去了副驾:“你开谁的车?” 舒秋鸿底气不足:“美玲的。” 夏南星抬头看着路安白走出来,舒秋鸿忙不迭地下车迎接,夏南星坐在车里看戏。 果不其然,路安白甩开舒秋鸿的手。 夏南星看到她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不顾被雨水溅湿裤脚,跑着去追路安白。 他接听电话后,转身朝汽车走来。 夏南星心里一紧。 后座的门一开,一股冷气窜进车内,夏南星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舒秋鸿冲她眨巴眼睛:“去后面坐。” 夏南星不动。 舒秋鸿推搡她的胳膊:“跟你说话听到没,去后面坐。” 舒秋鸿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仇恨。 夏南星不明白舒秋鸿的执着:“为什么要去后面,坐这不一样吗。” 舒秋鸿压低声音:“你们是同学,你坐前面合适吗?” 夏南星:“不去。” 舒秋鸿骂了句‘死孩子’,探着身子把她那边的车门打开,再‘啪嗒’一声安全带解开,把夏南星推下去。 路安白始终看着窗外,仿佛没听见两人说话一样。 夏南星没办法,不情不愿地去了后排。 正值晚高峰,路上到处堵车。 车内气氛太过尴尬低沉,舒秋鸿透过后视镜偷瞟了一眼路安白,紧张的十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安白,后面有矿泉水,可以自己拿。” 路安白没回应也没动。 舒秋鸿尴尬一笑:“你冷吗,要不要把温度调高一点。” 路安白还是没吱声,把脸别向窗外。 夏南星冲着他的后脑勺白了一眼,说:“他是哑巴。” 路安白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反映,回头瞪了她一眼。 舒秋鸿嘶了一声:“你这死孩子怎么说话呢。”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足足开了四十分钟。 路安白一下车自顾自往住院部走。 舒秋鸿停好车看到夏南星站在路边,左右都没有路安白的身影,问:“他人呢。” “自己先上去了。”刚才在车里不适合聊天,夏南星憋了一路的疑问,“来这干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 住院部的走廊安安静静,夏南星背着书包跟在舒秋鸿身后,她只要一来这心里就会莫名地紧张:“妈,到底来这干什么,为什么我也要来。” 舒秋鸿只说了两个字:“有事。” 这句说了等于没说。 舒秋鸿在病房外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而进:“姐。” 夏南星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将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和江澜见面。 江澜看到夏南星微微一笑,看到她脖子空空,目光收回时正好和舒秋鸿对视,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 江澜:“还记得我吗。” 夏南星点头,叫了声:“阿姨。” 路安白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江澜,她看向夏南星:“孩子,你吃。” 夏南星看了眼路安白的眼神,吓的摇头:“谢谢阿姨,我不吃。” 舒秋鸿:“姐你别管她,她想吃自己削。” 夏南星还在摸不着头脑今晚过来的目的时,江澜开口:“今天让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夏南星闻声抬头。 江澜看着路安白:“希望你以后不会恨我。” 路安白有些不明所以。 舒秋鸿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江澜。 江澜:“我和你阿姨决定去举报路庭中。” 夏南星的反应甚至比路安白大。 他平静地问:“举报什么。” 江澜:“他这么多年偷拿酒店后厨的东西,还有他背叛婚姻的实证。” 前者会让他获得牢狱之灾,后者让他名声扫地。 夏南星心里一惊,她不是在同情路庭中,而是对于舒秋鸿来说,路庭中就算坐牢还是死了,也和她没有关系, 但江澜不一样,那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是路安白的亲生父亲。 这是恨到极度,才会如此决绝。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手背,烫的江澜浑身一抖:“安白,希望你以后不会恨我。这些年,你受了太多委屈。” 路安白摇头:“能让他恶有恶报,也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就是便宜了某些人。” 他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病房里本就紧绷的空气。 路安白意有所指的目光扫过舒秋鸿,最后落在夏南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舒秋鸿的脸色白了又红,嘴唇嗫嚅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尴尬地别开了头。 江澜不停咳嗽,呵斥道:“不准胡说。” 这段日子,江澜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种等路庭中的结果尘埃落定后,支撑她的那口气也快没了。 江澜抬头看向夏南星:“孩子,你过来。” 路安白见状立刻向后退步,好像她是什么病毒一样。 江澜:“你别走。” 路安白不敢不听。 江澜抬头问舒秋鸿,她的声音很轻:“他俩谁大。” 舒秋鸿:“她是八月份生日。” 江澜点头,笑了笑:“安白是三月份,他该喊南星一声妹妹。” 路安白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夏南星看在江澜和舒秋鸿的面子上,没有开喷。 舒秋鸿推搡她:“你懂点事,先叫哥。” 夏南星感觉嘴巴像被胶水粘了起来,根本张不开,舒秋鸿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夏南星吃痛地啊了一声,带有怨气地喊了声:“哥……” 路安白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恶心。” 夏南星瞪了他一眼。 “安白,这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爸,舒阿姨也是受害者,南星也是,她们都是可怜人,你爸即将受到应有的报应,我心里的恨也就放下了,别再怪她们了,原本大人的事就不该让你们掺和进来。”江澜知道路安白心里的恨,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南星是个好孩子,你就当认个妹妹,以后在学校里相互照应,若是以后我不在了,你在溪城也能有人照顾,我也放心……” 路安白红了眼眶:“妈,你会长命百岁的。” 江澜捂着发痛的心口,努力挤出微笑:“好……” 明天舒秋鸿会把相关举报信寄到酒店,夏南星看着窗外,夜色宁静,她在思考未来的生活会恢复如初吗。 江澜:“我有个不情之请。” 舒秋鸿:“姐,有什么事直说,不用这么客气。” 江澜:“这孩子为了省钱让我看病,上周默不作声地把房子退租了,这两天换季有些发烧,晚上在医院也睡不好,能不能让他今晚去你家住一晚。” 没等舒秋鸿回答,路安白拒绝:“我不去。” 江澜看了他一眼,一脸歉意:“孩子不懂事。” “没事。”舒秋鸿说,“也别只住一晚了,他直接搬过来住吧,我和南星睡一张床,卧室留给安白。” “之前的房东考虑到我们的经济状况,又帮我们找到一套更便宜的房子,租户月底就到期。” “现在离月底还有半个多月,让安白住到月底再搬过去。”舒秋鸿说,“现在高二学习压力大,孩子只有晚上休息好白天才有精神学习。” 江澜有些动摇:“那真的太麻烦你了。” “咱俩的关系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早就把安白当自己孩子看待,你放心吧。” “谢谢。” 路安白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他又不敢执意拒绝害怕江澜生气。 夏南星同样如此。 回程的车里,空气比来时更加凝重。 夏南星靠着窗户,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心里乱成一团麻。想到日后的半个月要跟旁边的人朝夕相处,就浑身不自在。 那个总是用冰冷厌恶眼神看她、将尽办法欺负她的人,即将侵入她唯一觉得安全的私人领地。 舒秋鸿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好几次,试图活跃气氛:“安白,阿姨家虽然不大,但很干净,你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路安白望着窗外,只留给她们一个冷淡的侧影,仿佛没听见。 舒秋鸿有些讪讪的,又对夏南星说:“安白这几天住我们家,你要懂事点。” 夏南星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换来舒秋鸿一个警告的眼神。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稳,雨已经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 舒秋鸿拎着路安白的行李:“走吧,上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舒秋鸿走在最前面,夏南星走在中间,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她感觉身后有道目光,如芒在背。 “快进来,别拘束。”舒秋鸿招呼着路安白,又从鞋柜里翻找,“我给你找双新拖鞋。” 路安白想过房子会不大,但没想到这么小,看到客厅里狭小的单人床,瞬间愣住。 夏南星感到有些窘迫,像被人窥探了秘密,清了清嗓:“这是我的床,你住屋里。” 舒秋鸿忙着收拾卧室,拿出新的床单被罩换上:“安白啊,你睡这间,被子床单都是干净的,虽然小了点,但门一关很安静,不会影响你休息。” 第15章 第十五颗星 两个人睡一米二的床非常挤。 夏南星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妈,他真的要住到月底吗。” “嗯,江阿姨开口,我怎么能拒绝。”舒秋鸿说,“能帮到她一点我心里的愧疚也会减轻一些。” 夏南星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次日清晨,闹钟把夏南星吵醒。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愣了几秒,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夏南星靠着墙边等待,心里泛起一阵不耐烦。 水声停了,门被拉开,路安白看见她,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开。 两人全程没有对视,像对待空气一样忽略了彼此。 昨晚舒秋鸿给了夏南星二十块钱让她今早带路安白去吃早饭。 请他吃早饭,想得美。 夏南星打算私吞这些钱。 打架一事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发酵,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最终学校给出的处理结果是公开批评并记过,一年内不再犯才能撤销。 文理分科表交上去一周后,学校重新分了班,各设了文理科实验班。夏南星虽然月考成绩不理想,但有惊无险卡着最后一个名额进入理科实验班。 新班级的班主任还是程海峰,教室也没变。 邵逸琛也分到了这个班,他站在门口扫了一圈,目光锁定夏南星,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夏南星余光看到熟悉的身影,头也没抬:“你别坐这。” 邵逸琛把书包往桌上一放,脚尖勾出板凳,一屁股坐下:“为什么?” 夏南星掀了掀眼皮:“避嫌。” 邵逸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班里不少人正盯着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笑。 邵逸琛深吸一口气:“咱俩不是朋友吗?怕什么。还是说你心虚?” “激将法对我没用。”夏南星笑。 忽然人群里传出一声笑,邵逸琛正好抬头和对方视线对上,他咬紧后槽牙,喊道:“都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啊!” 大家立刻缩着脖子转了回去,只有路安白停下笔,回头望来。 邵逸琛撑着脑袋,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路安白回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眼神讽刺。 程海峰将座位重新调整,路安白还坐第一排,夏南星和邵逸琛坐他后面一排。 邵逸琛把书包重重扔在桌上,小声嘀咕:“真倒霉。” 夏南星:“你对他怨气挺大?” 邵逸琛:“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窗外走过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喊了声:“程老师。” 程海峰认出她:“时雪妈妈。” 夏南星心里咯噔一下,她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但可以看到时雪妈妈脸上的表情从微笑转为愤怒。 上课铃打响,这节原本是数学课,程海峰却和物理老师调了课。 邵逸琛纳闷:“怎么突然换课了。” 夏南星心里惴惴不安:“可能是因为时雪分文的事。” 邵逸琛:“选文怎么了。” 物理老师抬头看到他窃窃私语,掰断一截粉笔精准砸过去:“邵逸琛你嘀咕什么呢!” 邵逸琛捡起粉笔,嬉皮笑脸地送回去:“对不起老师!” 课间,还没等到夏南星下楼去,时雪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外,她眼眶通红湿润。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门口。 夏南星立刻放下笔跑过去。 其他人还在窃窃私语,夏南星什么都没问,挽住她的胳膊就往里走:“别理他们。” 回到座位,夏南星对邵逸琛说:“你换个位置。” 邵逸琛:??? 夏南星啧了声:“我跟时雪坐,你换个位置。” 邵逸琛揉着脑袋,四处看了看,发现只有路安白身边还空了一个座位。 “靠。”他低骂一声,不情不愿地把书包甩到前面那张桌子上。 邵逸琛一百个不情愿地和路安白坐同桌,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充分表达了他的不满。 路安白头都没抬,只是笔尖微微顿了一下,仿佛身边只是多了团空气。 时雪吸了吸鼻子,低声道:“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夏南星帮她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小声问,“怎么回事?我看到了你妈妈。” “她不同意我学文。”时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她刚才来找班主任,想让他劝我改回理科,把我调出文科实验班。” 夏南星蹙眉:“程落实怎么说?” “他说选科还是要尊重孩子意愿,也肯定我的文科成绩。”时雪说到这里,语气里才带上一丝暖意,“我妈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认死理,必须让我学理。” 上课铃再次响起,这节是数学课。程海峰走进教室,目光在时雪略显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没多说什么,直接开始讲课。 邵逸琛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像弹簧一样蹦起来,刚想去找程海峰,两人突然对视,对方先开口:“邵逸琛,你先坐这吧,暂时先不调座位。” “老师,我……”邵逸琛试图挣扎。 “还有事吗?” 邵逸琛摇头。 等程海峰一走,他哀嚎一声瘫在椅子上,绝望地看向夏南星,她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 路安白中午依旧不在学校吃饭,晚自习也不上。 为了多赚点钱,足疗店二楼添了张麻将桌,十块钱一小时。三缺一时,舒秋鸿就直接顶上。她本就爱搓麻将,这一玩就连着三天没回家。 晚上九点多,路安白从医院回来。 夏南星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不是舒秋鸿,失望地低下头。 两人很久没说话了。路安白瞥了她一眼,径直走进卧室,“咚”地一声关上门,没过多久,拿着换洗衣服出来。 卫生间很小,淋浴得站在便坑边上。 十分钟后,路安白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浴室的热气一股脑涌进客厅。 他把脏衣服扔进盆里,接满水,倒上洗衣液,挽起袖子,提起裤脚,蹲在地上开始搓洗。 夏南星看了一眼:“阳台有洗衣机。” 两人已经很多天没说话,也没指望他能回应。 “就一件。”他冷冷回答。 难得说话没有夹枪带棒,还有些不习惯。 夏南星已经被这道物理题硬控了半个小时,换了个姿势面对他,问:“你写完作业了吗。” 路安白抬眼看了看她:“你还没写完?” 夏南星被噎住,面子有些挂不住,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开口:“最后那道物理题,你会吗。” 路安白嗯了声。 “能教我吗?” 路安白拧干衣服上的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仇人。” 夏南星说不会忘:“但现在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就不教,你能拿我怎样。”说完,他拿起衣服走向阳台,顺手把卧室门也带上。 夏南星对着那道背影无声地挥了挥拳头,泄愤似的把物理练习册合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虽然早已入秋,但如今的天气仍旧闷热难耐。 之前还能蹭点卧室里漏出来的冷气,现在只能硬扛。夏南星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趿拉着拖鞋下楼去便利店。 她买了瓶冰镇橘子汽水,坐在空调底下,打算吹得透心凉再回去。 空荡荡的街道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夏南星起初没在意,忽然,从副驾驶上下来的身影让她认出那是常景殊。 她被身边的男人搂在怀里,笑得羞涩。 夏南星看着那辆轿车感觉眼熟,想起舒秋鸿那天接她去医院开的车,当时她说是足疗店合伙人的,现在看来,车是这个男人的。 夜晚的街道像个天然扩音器。舒秋鸿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笑意。 她娇嗔道:“好啦,被人看见不好。” 男人亲了亲她的发顶:“大半夜的哪有人。” 两人又在路边缠绵了一会儿,才难舍难分地告别。 夏南星赶在舒秋鸿之前跑上楼,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在黑暗中模糊成片的纹路,按着胸口狂跳的心脏。 楼道里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钥匙插入锁孔,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 舒秋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先去卫生间洗漱,水声淅淅沥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 夏南星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次日的一早,突然的敲门声比闹钟更先抵达。 舒秋鸿翻了个身推了推夏南星,示意她去应付。 夏南星哑着嗓子问:“谁啊。” “外卖。” 夏南星脑子发懵。 路安白也没起,根本没人点外卖。 “送错了吧。” 外卖员:“没送错,东西给您放门口了。” 外卖单上有订单信息,夏南星还没看清,舒秋鸿突然从身后出现,一把将袋子拎了过去。 “妈,你点的?” 舒秋鸿不自然地点头:“昨晚给你们俩预点的早餐。” 自从路庭中离开后,夏南星就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这些得花不少钱吧。” 舒秋鸿笑笑:“这两天麻将桌赚了点。” 夏南星联想起昨晚看到的场面,有些半信半疑。 舒秋鸿不在的这几天,两人都是分开去学校,各走各的,但在舒秋鸿面前,两人不能表现的明显不和。 “你们俩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一起出门,但路安白腿长走得快,刚过一个路口,距离逐渐拉开。 “诶!让一下!” 一辆电动车迎面冲来。 下一秒,‘砰’地一声巨响。 夏南星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撞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书包也飞出去老远。 司机慌忙停稳车,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你没事吧?我刚没刹住车……” 夏南星疼得直吸冷气,一时说不出话。手肘和膝盖都有擦伤,她试着动了动,膝盖的伤口钻心地疼。 路安白听到响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夏南星趴在地上,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司机看夏南星动弹不得,吓得快哭了:“对不起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急着给我老母亲送钱做手术才骑这么快!你放心我绝不跑,该检查该赔偿我都认!” 五六十岁的大男人,衣着朴素,脸上还挂着泪。夏南星心软了:“没事大叔,您赶紧去医院送钱吧,我就是擦破点皮,不严重。” “要不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 夏南星想抬胳膊,却牵到手肘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她咬牙摆手:“真不用,没那么严重。” 大叔千恩万谢地走了,夏南星看向一旁的路安白,请求地问:“能扶我起来吗?” 路安白冷笑:“你不是说没事吗?” “我只要站起来就没事了。” 夏南星站起来后感觉到脚腕有些扭伤,路安白一松手,她晃晃悠悠站不稳。 离学校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以夏南星走一步停十步的速度,必然迟到。 “路安白!”两人前后相距几十米,路安白闻声回头。 夏南星表情痛苦:“快迟到了,你能不能背我。” 路安白仿佛没听到,转身继续走。 夏南星急了,开口喊:“哥!” 第16章 第十六颗星 上一秒还是凶巴巴地叫着路安白,一秒张口就叫哥。 路安白对于她态度的快速转变感到震惊。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注视,夏南星有些拿捏不准路安白爱要面子的程度,为了做给别人看,嗓子快夹冒烟了:“哥哥,我脚扭了,你能不能背我去学校。” 路安白不吃这一套:“我给你请假。” 夏南星说不行:“我今天要在国旗下讲话。” 路边早餐店的老板从夏南星被车撞倒在地的时候就在看热闹,瞧着路安白身为哥哥没有任何作为的冷漠,有些看不下去:“小伙子,这可是你妹妹,怎么能这么冷漠。” 路安白刚要开口解释,旁边吃完早餐从店里出来的顾客搭腔:“就是啊,你妹妹脚都扭了,当哥哥的背一下怎么了?” 周围的目光像细密的针尖,扎在路安白挺直的脊背上,抬头对上夏南星仰起的脸,那双刚才还盛满狡黠和挑衅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全是依赖和恳求,演得跟真的一样。 他冷笑一声,但又拿她没有办法。 “哥哥……”夏南星再添一把火,声音从未如此的楚楚可怜。 路安白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走到夏南星身边,把书包背在胸前,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演技不拿小金人真是可惜了。” 夏南星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小声嗫嚅:“谢谢哥哥……” 路安白说不清这声‘谢谢’是因为夸她演技好,还是真的谢谢他背了她。 夏南星的手臂环住路安白的脖颈,他托着她的腿弯。 少年的背脊宽阔,带着清冽的气息,夏南星把脸颊悄悄贴在他肩胛骨的位置,能听到他因为用力而平稳的心跳。 夏南星刚才也在赌。 虽然路安白是被她架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不得已为之,可按照他之前的气性,若是扭头就走也在意料之中。 那句‘谢谢‘是真心的,‘哥哥’当然不是。 离校门口还有五百米的距离,夏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双脚刚沾地,路安白像同极相斥的磁铁瞬间弹开,夏南星没站稳摇晃晃中抓了个空跌坐在台阶上。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夏南星疼地呲牙咧嘴,胸口的火焰一下子点燃。 “对你?”路安白冷笑一声。 夏南星咬紧牙关,忍着痛起身,还给他一个同样的冷笑:“我忘记了不是你不懂,而是你这人压根没有心。” “南星!”时雪小跑过来,“你的脚怎么了。” “扭到了。” 时雪看了眼身后的路安白,夏南星怕她误会:“路上被一辆电动车撞了。” 时雪惊讶:“做检查了没!” 夏南星摇头:“我觉得没什么事,不过留了电话。” “那就放心了。” 从校门口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学楼花了十分钟,平地上走还好,但上楼梯是个困难。 没受伤的脚先踏上台阶,手臂撑着楼梯扶手像做引体向上一样让另一只脚上来。 五分钟后早自习的铃声打响。 时雪帮不上忙,伸手虚扶着夏南星的腰:“慢点慢点,不急……” “邵逸琛,你以为躲树后面我就看不到你了是吧!” 夏南星和时雪闻声回头。 邵逸琛吊儿郎当地笑着从梧桐树后走出来,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单肩背着书包,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李叔……主任好!” 主任瞪了他一眼:“过来站好!” “是!” 一共有三个人迟到。 邵逸琛晃晃悠悠挪到主任面前,抬头正好对上夏南星和时雪看过来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随即视线落在夏南星明显不敢着地的右脚上,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地问了句:“怎么了?” 夏南星晃了晃脚,摊手耸肩,回头继续跟台阶较劲,时雪和邵逸琛对视一眼满脸通红,指了指夏南星,又摆摆手,意思夏南星有她照顾。 邵逸琛点了点头。 主任见他走神:“尤其是你邵逸琛!这个月第几次了!校服不好好穿,迟到还嬉皮笑脸!” 邵逸琛敷衍地“嗯嗯啊啊”应着,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艰难上楼的纤细背影。 夏南星咬着牙,一级一级地往上挪,脚踝处的疼痛因为上楼的动作而加剧,一阵阵钻心地疼,每上一个台阶就在心里把路安白骂上千百遍,要不是他刚才松手那么快,也不至于二次受伤。 程海峰依旧实行给迟到的人拍‘大头照’的传统,邵逸琛跟在他身后进教室。 “你的脚扭了?”邵逸琛刚坐下转头迫不及待地问。 程海峰:“邵逸琛你还说话!” 他不敢吭声,默默缩着脑袋转过身。 升旗仪式的稿子在上周五就已经写好,早自习期间,夏南星拿出来又顺了几遍。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她犹豫半天,举起手。 程海峰走过去:“什么事。” “老师,早上上学的路上我的脚扭了,走路比较慢,一会想提前先去操场。” 程海峰皱起眉头:“严重吗。” “还行。” “待会让时雪扶你过去。” 邵逸琛一直竖着耳朵听,转过身做着保准的小学生举手姿势:“老师,我可以背夏南星同学过去。” 程海峰的脸上露出说不上来的表情:“夏南星你觉得呢。” 夏南星摇头:“不用。” 既然当事人已经拒绝,程海峰也没有硬派的道理,他拍了拍邵逸琛的肩膀:“你啊,先管好自己别迟到,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处分。” 夏南星提前十分钟从教室出发,但她没想到下楼比上楼的拉扯感更强烈。 右脚脚踝承受着整个身体下坠的重量,夏南星不是抓着扶手,而是半个身子趴在上面抱着,用单脚跳的方式配合着左脚一点点往下挪,速度慢得令人心急。 时雪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双手虚扶,生怕她一个不稳滚下去。 “照这个速度,等我们走到操场,升旗仪式都该结束了。”夏南星调侃自己。 刚下到一楼,下课铃打响。 不到两分钟,所有班级集合排队准备去操场。 程海峰在楼下看到夏南星很吃惊:“你才走到这?” 夏南星苦笑点头。 “路安白!”程海峰突然朝队伍喊道。 路安白停下脚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过去。 程海峰:“夏南星同学崴了脚,她一会还要演讲,但按照她的速度走到那仪式也结束了,你身为班长能不能把她背过去。” 路安白冷冷地瞟了夏南星一眼,‘班长’的头衔压在身上,程海峰整体念叨着‘同学间要互帮互助’,他没有理由拒绝。 “麻烦班长了。”刚因为生理性疼痛流出眼泪,她红着眼睛像只柔弱的小白兔,声音轻轻地和平日判若两人。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目光在路安白和夏南星之间来回逡巡。 时雪担忧地看着夏南星,而邵逸琛皱紧了眉头,盯着路安白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爽。 路安白默不作声地背起夏南星,他走得很快,似乎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夏南星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她把脸侧开避免贴得太近,但他身上的体温还是不可避免地传来。 这几天两人都用同一瓶洗衣液,香味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哥哥。你就这么不情愿。” 路安白脚步未停,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能听见:“你演戏上瘾了?” 夏南星扯了扯了扯嘴角:“有本事你刚才拒绝啊。” 路安白故意颠了一下,脚踝伴随着身体的上下颠簸猝不及防地再次疼痛。 她在心里大骂混蛋。 一到操场主席台,路安白立刻将她放了下来,夏南星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 “谢谢班长。”她收起刚才的矫揉造作,换成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 路安白甚至比第一次更匆忙,看也没看转身就走,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折磨。 少年的背影挺拔而又疏离,在人群中逆向而行。 演讲结束,夏南星被时雪扶着走回班级队伍,解散后,人群像潮水般涌向教学楼。 程海峰赶着去开会,垫着脚尖找到夏南星:“路安白,再辛苦你一下把夏南星同学送回去。” 夏南星料到路安白不会听从,他嘴上答应,等程海峰前脚一走,他也打算离开。 邵逸琛巴不得他走,两人擦肩而过时邵逸琛故意撞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警告道:“离她远点。” 邵逸琛是在说之前的事。 他不了解其中具体的事情,只是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眼见过夏南星很多的不幸都是因为他。 路安白脚步顿住,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最后定格在邵逸琛带着明显敌意的脸上。 “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路安白的声音不大,含笑的眼神带着嘲讽。 邵逸琛同样觉得这话可笑:“同学,朋友,总比你有名分。” “同学?朋友?”路安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意冷淡,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问,“你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吗。” 邵逸琛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路安白说,“你也不知道她该喊我什么吧。” 夏南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他的嘴没有个把门,或许为了让她难堪什么话都说。 毕竟让夏南星丢尽脸面,是他最初最想要报复她得到的结果。 “路安白!”夏南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断了他,顾不上脚踝的疼痛,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僵住,转而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校服下摆。 第17章 第十七颗星 路安白侧过头,目光落在夏南星惊慌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邵逸琛皱着眉头,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他知道两人不对付,而背后的原因牵扯甚多,邵逸琛心里清楚,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不该问:“别跟他废话,快上课了,咱们走吧。” 路安白扯了扯嘴角,先一步转身离开。 夏南星看着邵逸琛:“你先回去吧,上课迟到一会不要紧,我自己走。” 刚才路安白背她是因为程海峰的要求,现在要是让邵逸琛背着走到教室,不用等到明早,一节课的时间,各种闲言碎语就能在学校传遍。 夏南星虽然没明说,但邵逸琛明白她的意思:“行,我跟老师说一声,你俩慢慢走,不着急。” 下午,夏南星收到舒秋鸿发来路庭中已经被抓的消息,没过多久手机上弹跳出‘四星级酒店大厨偷窃十几年数额高达几十万,将面临坐牢”的新闻。 “什么时候的事。”夏南星问。 舒秋鸿秒回:“前天,昨天忘给你说了。” 夏南星抬头看了一眼路安白的背影,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邵逸琛突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夏南星吓了一跳。 邵逸琛迅速看了眼路安白的背影然后收回目光:“刚喊你两声都没听到。” “走神了。” 邵逸琛指了指门外:“班主任喊你。” “哦,好。” 还没等夏南星到办公室,程海峰急匆匆过来:“你妈刚给我请了假,让你和路安白直接去市一院。” 夏南星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妈说什么事情了吗。” 程海峰摇头:“听语气很着急,让你俩也快点,你去路安白说一下。” 这两天溪城的天像是漏了一样,雨势虽然不大,但一直下个不停。 时雪接完水回来和程海峰迎面走过,弯腰喊了声:“老师好。” “时雪。”夏南星喊她,“你能帮我叫一下路安白吗。” 路安白就在教室,时雪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自己去:“让他出来?” “嗯。” 听时雪说完,路安白透过窗户看了眼夏南星,然后放下手里的笔出去。 “找我干什么。” 夏南星抬头的瞬间,眼眶通红:“班主任说我妈给咱俩请了假,让我们现在立刻赶去医院。” 话刚落,路安白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拔腿就往楼下跑。 就算正常跑,夏南星都追不上他,何况现在脚扭着,她忍着脚踝的刺痛,扶着墙壁尽可能走得更快一些。 雨水敲打着教学楼的窗玻璃,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她眼底的焦急和恐慌。她心里乱糟糟的,不好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校门口外早就没了路安白的踪影,夏南星站在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抢救室外,路安白浑身湿透地靠墙蹲着,他抱着头深埋进怀里,看着让人心疼。 舒秋鸿红着眼圈走过去抱住她。 “江姨怎么了……”夏南星颤抖着问。 “情况不太好。”舒秋鸿低声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路安白闻声猛地站起,突然的眩晕让他往前栽了一跟头摔倒在地,‘嘭咚’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慢点孩子……”舒秋鸿伸手去扶,路安白甩开她的手自己站起。 他走到最前面,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祈求的眼神望着医生。 江澜在这住了将近两个月,这里的医生也早就认识路安白。 医生不忍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眼睛通红的少年,心疼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尽力了。” 舒秋鸿的眼泪瞬间下来。 路安白没有夏南星想象中的反映。 所有期望的、祈求的眼神都在医生那句话落下的瞬间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他没有哭没有动,只是那么站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塌陷在他脚下,而他被留在了唯一的孤岛。 夏南星望着他,那双平日里冷漠的眼神,此时空洞的吓人,应着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把他照得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石膏像。 夏南星的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甩开,他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连头都没回,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一个字:“滚。” 这是第一次夏南星没有因为他的恶劣态度而生气。 医生说着后续事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节哀’,所有的话路安白都没有听进去。 夏南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攫住,有怜悯,有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罪孽感。 江澜的葬礼很简单,下葬的那天,舒秋鸿远远地站在村口看着,她没脸过去。 那天过后,路安白没有再来学校。 邵逸琛问原因,夏南星用一句‘不知道’搪塞过去。 时雪不明白邵逸琛为什么要问夏南星关于路安白的事情。 \ 周五放学前,体委拿着运动会报名表站在讲台上:“各位都积极报名参加啊!” 下面有人喊:“体委你先做个表率!” 体委挑眉:“一千五没人跑,我报行不行!” “行!”下面一片起哄。 体委:“女生们呢,这是为班级争光的时候,都积极一点!” “虽然我是运动废人,但这毕竟是校园时代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时雪想要拉个人作伴,小声问“南星,你报不报。” 夏南星正盯着前排的空座位出神,路安白的书包还放在这,看着只是短暂离开,却又处处透着不再回来的痕迹。 他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休学? 这些问题夏南星也不知道。 “南星?”时雪又喊了一声。 “啊?”夏南星回过神,“怎么了?” “运动会要报项目。”时雪指了指讲台,“你是不是也在好奇路安白怎么了。” 邵逸琛听到‘路安白’三个字转过头,他觉得夏南星知道路安白为什么没来,目光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 “不是,我刚只是在愣神。”夏南星低下头,随手翻着桌上的课本,让自己看起来很不在意,“我害怕犯低血糖,按个项目都报不了。” 邵逸琛收回目光举手:“另外一个一千五的名额我报。” 体委激动地拍手:“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着报什么项目,时雪和后座的女生报了4×50的男女混合接力,四个人正在商量训练的事。 夏南星融不进去,默默地趴下,下巴垫在手背上,看着前面桌子的眼神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在变小…… 路安白离开的这一周,夏南星几乎每晚都失眠。 江澜去世的阴影、连同路安白那双绝望而冰冷的眼神,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只要一闭眼,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孽感‘就会日复一日的提醒她——事到如今的结果,她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路庭中偷东西有罪,但她和舒秋鸿实打实享受到了好处,可路安白和江澜并没有。 夏南星想起那晚的医院走廊,路安白死一般的眼神比任何嚎啕大哭都让人担心。 体委还在台上继续动员,教室嘈杂一片,唯有她觉得周身寒冷。 体委:“夏南星!” 夏南星被吓的浑身一抖,缓缓抬起头。 体委:“除了你其他班委都以身作则报了名,还剩一个五十米短跑不然你报。” 夏南星果然拒绝:“我不擅长跑步,报不了。” 体委有些为难,尝试说服她:“只要能跑就行,不需要追求名次。” “体委!”周旋忽然举起手,“我可以跑。” 体委低头看了眼报名表:“你是裁判,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参赛。” 周旋喊:“夏南星。” 自从之前的事情后,周旋和彭星璐彻底闹掰,彭星璐带着她的小团体孤立周旋。 夏南星闻声看过去。 周旋:“你愿意当裁判吗,我可以跟你换。” 夏南星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做,没等她开口,体委擅自做主答应下来:“你真的愿意换吗!那太好了!” 其实夏南星也不愿意当裁判,她原本是打算拒绝周旋的好意,虽然已经没法再拒绝,但她还是很感谢。 放学后夏南星在周旋桌上放了杯冲泡的香芋味奶茶:“谢谢你。” 周旋感到很意外,紧张地搓着手,脸颊有些发烫:“没……事。” 彭星璐是那种‘理所当然接受别人的好’的人,周旋付出再多她都觉得是应该的,以至于周旋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叫做‘讨好’。 夏南星的这杯奶茶和一句真诚的‘谢谢’,像一颗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看着冒着热气的奶茶,心里升腾一股酸涩又微甜的暖意。 天色阴沉,湿漉漉的空气带着初冬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夏南星不想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屋子里,拐弯去了足疗店。 这个点店里人很多,舒秋鸿见到她像看见了救星:“赶紧去接水给这边的叔叔和阿姨泡脚。” “好。”夏南星一放下书包就忙活起来,一直忙到八点多才闲下来,累的摊坐在前台的板凳上。 舒秋鸿:“南星,去买三份饭回来。” “好……”夏南星拖着强调答应,放下笔穿上外套一头扎进冷空气里。 舒秋鸿还要再帮一个顾客做完脚才能吃饭。 美玲搬了个凳子坐在夏南星身边,无意中瞄到她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可以啊南星,考了班级第二。” 舒秋鸿脸上浮现自豪的表情:“南星从小就没出过班级前三。” 夏南星想到上次的月考成绩,难为情地喊了声:“妈……” 这次期中考试,邵逸琛班级第一,年纪也是第一,夏南星班级第二,年纪第三,她想,要是路安白在的话,她大概率就得往后挪一名。 美玲突然想起什么:“秋鸿,我上周给你说的那个地方你去看了没。” 舒秋鸿看着夏南星回:“我打算明天带她一起过去。” 夏南星有些听不懂,问:“去哪?” 第18章 第十八颗星 周六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夏南星被舒秋鸿叫醒,她眯眼看了眼手机,刚六点。 她将近四点才睡着。 舒秋鸿催促:“快点洗漱!” 夏南星刚离开被窝,寒气扑面而来,冻得牙齿打颤,哆嗦着问:“起那么早去哪?” “你先起床。” 初冬清晨的街道还陷入一片薄雾中,橘黄色的路灯照着空荡的马路,夏南星坐在电动车后,两手缩在袖子里,打了一路的瞌睡。 电动车最终停在一个陌生的巷口,夏南星揉了揉被吹的冻僵的额头,茫然地问:“这是哪?” 舒秋鸿挎着包依旧不答,只示意她跟上,走了大概五百米,拐过一个弯,一处不显眼的平房外已排起了队。 夏南星感叹这得起的多早。 “你在这排着。”舒秋鸿把包递给她。 “哦。” 夏南星排在队伍末尾,舒秋鸿去队伍前方打听,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号码纸。 “我们到底来这干什么。”夏南星忍不住又问。 舒秋鸿啧了声:“小点声。” 等了近半个小时,两人才被引着进屋。 屋内视线昏暗,浓重的香烛味扑面而来,呛得人有些不适。正对门的墙上供着一尊神像,案台上香火缭绕。 夏南星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桌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皮低垂,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她微微点头,示意她们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二位是给谁看?”老太太的声音沙哑而缓慢。 舒秋鸿答:“都看。” “看哪方面?” “我看婚姻,这孩子都看。” 老太太朝夏南星伸出手,示意她也伸手。 夏南星迟疑地将手腕递过去,老太太的手指干燥而粗糙,在她的掌纹间来回摩挲,又细细端详她的面容。整个过程不算长。 “小姑娘明年能考个好大学,工作方面也不用愁……”老太太缓缓说道。 夏南星有些吃惊。 这是她第一次到现场算命,从坐下到现在未曾开口,对方竟能准确推断出她的年纪。 “婚姻呢?”舒秋鸿最在意这方面。 “过程会有些坎坷,不过……”老太太笑了笑,“结果是好的。” 舒秋鸿的心情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总算松了口气,不停说谢谢。 老太太:“您打算看哪方面。” 舒秋鸿苦笑:“婚姻。” 老太太用同样地方式先看了一下掌纹和面向:“你的婚姻比较坎坷,一共会经历三段感情。” 舒秋鸿随即倾诉起近来的变故。路庭中隐瞒婚史固然可恨,但她自己的介入也是不争的事实。愧疚与不安日日夜夜纠缠着她,令她难以安宁。 “你既想求神的原谅,也想求自己心安。但你这是人间债,需在人间了。对于心中所愧对的人和事,其怨气或不在于你拜了多少神佛,而在于……活着的的人,是否得到了应有的照拂。” 舒秋鸿的内心猛地一颤——那个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南星也很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失去了母亲,父亲入狱,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生活?谁来管他? 江澜下葬那天,舒秋鸿留了村口小卖部老板的电话,拨过去响了几秒就被接听。 “喂,大哥你好,我是路安白的阿姨,想问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小卖部老板叹了口气:“自从他妈下葬以后,这孩子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身体根本受不住……” 舒秋鸿开着免提,夏南星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舒秋鸿透支信用卡给小卖部老板转了五百块钱:“能不能麻烦你之后帮我给孩子送点吃的过去?” 小卖部老板二话不说答应:“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现在没爹没妈真的太可怜了,我肯定转达你对他的关心照顾,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他……” “不用转达!”舒秋鸿突然反应很强烈。 对方被吓到:“啊,啊,好。” 舒秋鸿平静下来后解释:“我不想让孩子觉得自己在被人同情。” “我明白,你放心吧。” / 高二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期中考试的余温还未散尽,月考又接踵而至。转眼,已是十二月。 夏南星在半个月前见了舒秋鸿的新男友,男方姓刘,看起来斯文老师,夏南星见过路庭中的百依百顺,对于‘吃饭时主动剥虾’‘过马路时下意识护在怀里’这些周到行为不觉得是加分项。 “你看上他哪了?”夏南星直白问出心中疑惑。 舒秋鸿回答地很现实:“他单身未婚,父母早逝,以后会少了很多问题。” “有钱吗?” “跑长途的,一个月有一万多,工资卡已经交给我了。” 夏南星怔怔地看着她,忽然问:“你们会结婚吗?” 舒秋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还没进展到那一步。” “你不跟人家结婚,人家凭什么把工资卡给你。” 舒秋鸿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被戳穿的心虚:“南星,我知道瞒不过你,但是妈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的苦,你刘叔是个老实人,妈想再勇敢一次。” “如果我不同意呢。” “文理选科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的人生我不会干涉,所以无论你同意与不同意,只代表你的态度,改变不了事实。” “那我怎么办。”夏南星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她深吸一口气,不想让眼泪掉落。 “你已经长大了,过两年也要高考,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呢?难道我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她虽然没有说的太直白,但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你是个拖油瓶’。 “我没有那个意思……”滚烫的泪珠直直掉落,砸在脚边,夏南星低着头不让舒秋鸿看到自己流泪。 舒秋鸿接了通电话回来:“晚上我不回来了,记得关窗锁门。” 夏南星低着头嗯了声。 眼见还有一周就到年底,距离路安白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夏南星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他。 之前她最恨的人,现在成天牵挂,或许因为同情,又或是内心深处的愧疚,总之,她也说不清楚。 午休刚结束,程海峰让夏南星把路安白的书包收拾好送到办公室,临走时她没忍住问:“老师,路安白同学什么时候回来?” 程海峰愣了一下,看着她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当初舒秋鸿同时为两人请假,程海峰一直默认两家关系相熟。 夏南星不知道如何回应,缓缓摇头说不知道。 程海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遗憾:“他准备休学了,过两天会过来办手续。” 两天后下午的自习课,夏南星正对着数学题绞尽脑汁,教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她下意识抬头,心脏猛地一跳。 大家看着消失了近两个月的人突然出现,都难掩惊讶。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尽管无人知晓路安白缺席的真正原因,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无非是个人或家庭遭遇了重大变故。 路安白清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校服此刻显得有些空荡。 所有人看着他走向那个空了将近两个月的位置,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人敢上前跟他打招呼。 他伸手探入空无一物的桌洞,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目光下意识投向夏南星的方向。 夏南星微张着嘴巴,声音很轻:“书包在班主任办公室。” 他没有回应,直起身,沉默地离开教室。 每周三下午是全校教师例会,通常持续两节课的时间。 夏南星看了眼墙上的钟,会议应该还没结束。 夏南星:“我去趟卫生间。” 时雪:“需要陪你吗?” 夏南星摇头。 路安白没在办公室,夏南星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在顶楼的一间废弃教室找到他。 他坐在积灰的课桌上,初冬稀薄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落在他身上,勾勒出过于清晰的轮廓。 路安白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她又转了回去。 夏南星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校服衣角。 该说什么?是‘好久不见’还是‘你过得好吗’,可喉咙发紧一句都说不出口。 夏南星停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今天周三,班主任开会还没结束。” “嗯。”他声音淡的几乎被风吹散。 夏南星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他在这上了一个多月,当然知道。 沉默蔓延,灰尘在光柱里漂浮。 “路安白。”她喊他的名字。 他看她。 “你要休学了吗。” “关你屁事。” 他对她的态度依旧那么恶劣,但夏南星一点都不生气。 “对不起。” 路安白听到这句立刻从桌上跳下来往门外走,夏南星意识到他要走后,快他一步走到门口拦下。 “让开。”路安白语气冰冷。 夏南星站着不动。 路安白没有表情的脸上添了一些怒气:“我妈的遗言是让我放下仇恨,所以我不能恨你,可我实在是恨你。” 夏南星知道自己那句‘对不起’有多么苍白无力:“我知道。” 路安白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那还不快滚。” “有几句话,说完我就走。“夏南星深吸一口气,你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想过未来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吗?” “说完了吗。”路安白打断她,投过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没有。”夏南星迎上他冷漠的目光,毫不退缩,“你觉得用堕落和逃避就能惩罚谁吗?除了你自己,你惩罚不到任何人,我妈,她会活在自责和愧疚里,而你,正在用她的错误来毁掉你自己。” 路安白冷笑:“怎么,你在劝我不要休学?” 夏南冷哼了声,用着激将法:“我巴不得你休,到时候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睡觉都能笑醒。看着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起你之前对我的伤害,就特别解气。” 第19章 第十九颗星 夏南星回到教室看到程海峰也在:“报告。” 程海峰看向门外:“去哪了。” 夏南星平静地说:“卫生间。” 程海峰收回目光:“进来。” 夏南星刚坐下,时雪凑过去压低声音:“他刚在找路安白,你出去有遇到他吗。” 夏南星摇头。 时雪:“你说,路安白是要回来上学了吗。” “不知道。” 夏南星翻开练习册,余光瞄到路安白的身影从窗外走过,程海峰也看到了,刚走出教室,他突然想到什么后退了半步:“夏南星,作业已经改好了,你去抱过来发下去。” 夏南星抬头:“好。” 路安白和程海峰朝着走廊尽头的空教室走去,夏南星抱着作业没有回教室,而是也朝走廊尽头走去。 她紧贴着墙壁站在教室外,屋里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你真的想清楚要休学吗。”程海峰问。 路安白犹豫了一点,轻轻嗯了声。 “路安白,我直说了,我不建议你休学。”程海峰问,“你知道你们这一届是最后一批使用老高考方案吗。” “知道。”路安白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衣摆,声音很轻,“程老师,我知道您是关心我,但家里现在这样……我静不下心。” 程海峰沉默片刻,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指着上面两个不同的表格:“我们先不谈情绪,只看客观事实。” 他把之推到路安白面前,指着第一个表格说:“老高考,总分480,竞争模式我们已经摸透,而且语数外是你的强项,985是你的囊中之物。” 指尖移到第二个表格:“如果休学,那你将面对全新的3 1 2模式,不仅是选了组合要重新规划,最关键的是——” 程海峰在‘等级赋分’四个字上重重点了两下:“你的原始分要经过一道复杂的换算,这意味着,不仅要考得好,还要看别人考得怎么样,甚至考了高分也不一定会赋分很高,这意味着你要放弃已经适应并占据优势的赛道,去适应一个全新的、充满变数的高考战场。” 路安白盯着那张纸,喉结轻轻滚动。 夏南星抱紧怀中的作业,程海峰所说的也正是她刚才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 程海峰的声音带着惋惜和恳切:“我知道你家里最近遇到了困难,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慎重考虑学业,学校、老师都会尽力帮助你,但休学这个决定,很大可能会影响你未来人生的走向。” 路安白没有说话。 “我之前注意到你在自学高三的数学知识。” 路安白点头。 “我教书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学习能力最强的人,你请假的这两个月我不担心你的学业会落下。”程海峰苦口婆心道,“这个学期马上就结束了,如果还没调整好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可以下学期再来。” 路安白有一丝动摇:“学校允许请假这么久吗。” 程海峰承若:“我可以向学校说明原因并为你申请贫困补助。” 哒哒的高跟鞋声从楼下上来,整个年级只有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每天踩着高跟鞋上班。 夏南星害怕被人发现,毫不犹豫地抱着作业离开。 时雪:“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夏南星平静地解释:“顺便问了英语老师几个问题。” 时雪噢了噢。 夏南星翻开练习册,眼中的英文字母逐渐模糊成一片,脑子里不受控着地在想路安白到底会不会退学。 二十钟过去了,一篇阅读理解都没看进去。 窗外的云层低低压着教学楼,天色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明明还是下午,却昏暗得如同傍晚。 “下雪了!”时雪忽然激动地碰了碰夏南星的胳膊。 陆续的,大家都注意到了窗外在飘雪。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骚动,溪城虽然偏北,但并不是每年都会下雪,初雪又意义非凡。 下课铃一响,大家不约而同地跑出教室,几分钟后,走廊上站满了看雪的人。 邵逸琛下午去参加了化学竞赛的培训,回来后说十分钟前在楼下遇到了路安白:“他怎么走了。” 时雪耸着肩膀说不清楚,邵逸琛下意识看向夏南星,她低着头假装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也并不想参与讨论。 邵逸琛:“南星,你化学成绩那么好,这个竞赛真的不参加吗,综评可以加分。” 夏南星摇头,嘴硬地说:“不感兴趣。” 其实是她交不起竞赛的培训和比赛费用。 天气预报今晚到明天有大雪,学校临时取消晚自习,五点半准时放学。 放学时的校园已被白雪覆盖,路灯早早亮起,昏黄的光晕穿透飞舞的雪花,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夏南星独自走在人群边缘,没有打伞,雪花掉进衣领里冰得浑身发抖,一走出校园,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给舒秋鸿打电话。 “妈,路安白回来了。” “真的吗!”舒秋鸿打声音里透着激动和紧张,“你给他说让他别担心住宿问题,来我们家住!” 舒秋鸿的这句话,正是夏南星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嗯。” 挂上电话,夏南星站在十字路口处,望着车流通道的街头,难以解释自己刚才的冲动。 偌大的溪城,不知道该去哪找路安白,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了这里。 夏南星打开购票软件,发现十七点到十八点之间没有从溪城站到安云站的高铁或火车票。 最早的一班是十八点二十分的火车,现在离发车时间还剩半个小时,夏南星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赶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混杂着泡面和和消毒水味,喧嚣的人声在空旷的候车大厅里回荡。 夏南星逆着出站的人流,焦急地穿梭在候车座位之间,一目十行地速度扫过每一个角落。 车站大屏幕上显示十八点二十分的火车已经开始检票,夏南星冲去检票口。 队伍排成了长龙,夏南星的目光游走在不同的陌生面孔之中,她挤到检票口的最前面,一共三个检票通道,她踮起脚尖,努力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去的人。 “小姑娘,马上停止检票,你赶紧进来。” 夏南星面对工作人员的误会,脸色瞬间通红,慌忙地挥了挥手:“我找人。” 工作人员一愣:“找人可以去服务台请工作人员帮忙广播。”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也检票进去。 都没有。 夏南星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自己来晚了?失望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转念一想,会不会他根本没来火车站,他改变了休学的主意,明天就会去学校。 想到这,夏南星心里忽然开朗起来,抬头寻找出站口时,视线一下定格在正前方。 那个她找了半天的人,此刻正坐在前方,没有任何行李,只有一个放在脚边的黑色书包,他微微歪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夏南星的心咯噔一下,刚放松的心情瞬间收紧,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心跳,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着呼吸,在他的注视下,抬步走过去。 “什么意思啊,夏南星。” “你是决定休学了吗。” 路安白冷漠地看着她,干裂的嘴巴微微张开:“关你屁事。” “你没有休学。”夏南星为了炸他,故意用的陈述句,语气坚定。 路安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忽然低头一笑反问:“装什么,你不是听到了吗。” 夏南星一愣,背后寒意席卷全身。 路安白掀起眼皮,一字一顿道:“我跟班主任说话的时候,你不就在外面偷听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夏南星怔在原地,微张的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当时在外面。 路安白看穿她心里疑问,轻笑一声,解释:“白墙反光。” 夏南星咬住嘴唇,既然秘密被戳穿,她也不打算装下去,抬头对上他那双逼人的眼睛:“跟我回家。” 路安白眨巴着眼睛,冷淡的眸光里掠过一丝极浅的玩味:“好啊。” 他答应的太过干脆,夏南星准备的所有说辞瞬间卡在喉咙里,按照她所设想的剧情,他应该是冷漠地拒绝,或者用更伤人的话来讥讽她多管闲事。 可路安白的回答完全出人意料,夏南星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路安白站起身,拎起黑色书包挂在肩上,他比夏南星高出一个头还多,微微垂眸,不耐烦地说:“走啊。” 不是…… 这态度。 到底去的是谁家。 夏南星怔在原地,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走进人流,她猛地回过神,小跑地跟上去。 雪越下越大。 走出火车站,凌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不断地往衣领里钻,夏南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路安白脚步停在路灯下,他似乎意识到夏南星没跟上来,昏黄的光线将他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他没有回头,听着渐远渐近踩雪时发出的‘嘎吱’声来判断夏南星已经追上。 火车站门口的环形通道此刻已经沦陷为出租车的领地,空气里弥漫着汽车尾气的味道。 夏南星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前面就是公交车站。” 话落,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车窗落下,师傅探着身体问:“二位去哪!” 夏南星刚想拒绝,路安白拉开车门坐上车。 夏南星:“不……” 来时打车已经花掉一周的生活费,剩下的钱省吃俭用勉强可以捱到月底,如果再打车,先不说没了生活费,够不够这一趟的费用都难说。 “路安白……”她想让他下车,话还没说完被身后不停催促的喇叭声打断。 司机师傅着急地说,“姑娘快点上车!” 路安白知道夏南星不可能让他自己坐车离开,他拿捏着她这一处弱点,稳如泰山又理所当然地坐在那。 夏南星在催促下无奈弯腰坐进后座。 司机师傅边踩油门边问:“去哪。” 夏南星报出地址:“纸鸢街道,16号楼。”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落满雪花的头顶融化成水珠后挂在潮湿的头发上,夏南星偷偷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路安白,他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结晶,目光通过反光的窗户和她对视。 夏南星心虚地别过脸,看着计价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熟悉的街道逐渐出现在视线中,出租车刚在路边停稳,路安白拎着书包下车。 “一共二十八。”司机说。 夏南星看了眼计价器显示的数字,确实是二十八。 夏南星松了口气,掏出兜里的三十块钱递过去,随后紧紧攥着两枚硬币下车。 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夏南星望着路安白戏谑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现在你满意了吗?” 路安白扯了扯嘴角,他不懂夏南星态度的突然转变:“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怎么,后悔了?” 夏南星说话时牙齿打颤,分不清是冻的,还是气的:“路安白,我这辈子真是欠你的了。” 第20章 第二十颗星 一开门,一阵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 路安白觉得屋里比外面还冷。 夏南星:“随便坐。” 舒秋鸿提前问给她发了信息,让她把卧室的床单被罩换了。 路安白扫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似乎空荡了许多,当目光落在门口的鞋架上,他忽然开口:“你妈不在家吗。” 夏南星正在铺床单,被这么一问的突然心跳加速,一张嘴被空气里的灰尘呛的咳嗽个不停,她有意想躲过这个话题,但路安白倚着墙,势必要得到答案才肯罢休。 “她……”大脑飞速运转,夏南星支支吾吾,“最近店里忙,晚上打麻将的人多,这段时间她都住店里。” 这个回答找不出任何漏洞。 “哦。” 夏南星松了口气:“铺好了。” 路安白掀起眼皮,嘴巴被冻的有些僵硬:“空调能开吗。” 舒秋鸿特意交代了。 “能。” 听到肯定回答后,路安白拿起床头的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几下,屏幕始终一片漆黑没有反应。 “没电了?”他问。 夏南星也不清楚,检查发现是插头松动了,重新插好后空调发出‘滴’地一声轻响,屏幕亮起微弱的红光:“好了。” “你平时不开空调?” “省钱。” 路安白一愣,语气带着嘲讽意味:“过这么窘迫,你妈跟他那么多年,没捞到钱吗。” “我妈不是那种人!”夏南星指着他,警告道,“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蔑她。” 路安白扯了扯嘴角,对着她的背影说:“下学期我才回去上课” “什么!”夏南星猛地回头。 路安白挑起眉头。 “那你!” ‘既然下学期才上学,为什么还要跟我回来’这句到嘴边的话被夏南星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路安白知道她想说什么:“我要不去车站怎么能让你找到我。” 夏南星瞪大眼睛:“你猜到我会去找你?” “你妈让人给我送饭不就是因为良心过不去,我回来了,她一定会让我来这住。” 夏南星意识到自己今晚是那个被耍的小丑:“所以你压根没想过要休学。” 路安白挑眉摇头,摆出一副‘你冤枉我了’的表情:“想过休学,但没打算离开溪城。” “你不上学留在这干什么。” “管得着吗你。” 夏南星被噎了一下。 路安白没再看她,老旧的空调制热效果不是特别好,他调高了温度:“把门关上。” 夏南星把门甩上,声音大的感觉房子都震动了一下。 之后的一周里,两人作息完全不同,一个早起早归,一个晚起晚归,夏南星下晚自习回来后,常能看见路安白刚洗漱完,头发濡湿,带着一身清冽又疏离的气息。 每天晚上不到十点,他会打扮成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样子从家里离开,十二点之后才会回来。 两人唯一的交集是在深夜。 夏南星睡眠浅,总会被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或他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惊醒。隔着薄薄的门板,她甚至能隐约闻到一丝随他飘进来的、混杂着烟酒和陌生香水味的冷空气。 问他去哪了,得到的依旧是冷漠的回答。 路安白到底去哪了?每天都在忙什么?这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夏南星心头。 \ 一个月没回家的舒秋鸿,忽然在年底的最后一天回来。 恰逢周六,夏南星起床后裹着厚重的军大衣窝在茶几前复习,听到开门声心里咯噔一声。 舒秋鸿穿着一件貂皮,脚踩黑色高跟,浑身透着富贵,和一个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夏南星一愣,有些没认出来:“妈,你怎么回来了。” 舒秋鸿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问:“安白呢。” “屋里。” 舒秋鸿敲了敲房门,路安白把门打开,对于舒秋鸿各种的嘘寒问暖,他冷漠的脸上甚至带着嫌弃。 夏南星看不下去,打断她:“妈,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舒秋鸿不假思索道:“都是你刘叔买的。” 话一落,路安白的目光如利剑般射过来,夏南星感觉自己的头顶被那道目光刺的生疼,她低着头,手指抠着军大衣上掉色的扣子。 舒秋鸿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内心慌乱道:“中午给你们做火锅吃。” 她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夏南星闻到飘出来的味道后不禁皱起眉头,胃里隐隐有些不适。 舒秋鸿做的羊肉火锅,菜品多到再来三个人也吃不完。 夏南星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原因。 舒秋鸿:“冬天多吃羊肉驱寒,对身体好。” 夏南星:“妈,我不吃羊肉。” 舒秋鸿感到意外:“你什么时候不吃羊肉了?” “我给你说过很多次。”夏南星感到无奈。 夏南星以前是吃羊肉的,也不觉得有羊膻味,自从去年在外地吃了一个满是羊膻味的汤包后,就再也不吃了。 舒秋鸿想起来了:“你怎么那么多事,这个羊肉没膻味,你吃了就知道。” 夏南星感觉空气里都是膻味,她可以不吃锅里的羊肉,可连汤底都是羊肉汤。 “不然你自己煮方便面吃。”舒秋鸿有些不耐烦地说,转头热情地看着路安白,“安白,你多吃,别拘束。” “我已经吃半个月的泡面了。”夏南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却又不敢抱怨。 舒秋鸿脸上有些挂不住,提高了音量:“就你事多!想吃什么自己去弄!” 路安白对夏南星在舒秋鸿面前敢言不敢怒的态度有些意外。 他在心里轻笑一声,合着有两副面孔啊。 面前沸腾的汤底几乎让她作呕,夏南星逃似地去厨房,她很想吃火锅,因为已经很久没吃到一顿像样的饭。 她接了碗热水,又调了碗只有辣椒的蘸料,先用热水把菜过一遍,再裹满调料,这样几乎吃不出来羊肉味。 路安白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羊肉,食不知味。 舒秋鸿在一旁热情地招呼,言语间满是刻意地讨好。 吃过饭,舒秋鸿不让路安白收拾:“不用你收,你回屋学习。” 夏南星把锅碗都放进池子里,刚要离开,舒秋鸿把厨房门关上,她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夏南星的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那个,我准备跟跟你刘叔离开溪城。” 心里咯噔一下,夏南星问:“什么叫离开溪城。” “我打算跟你刘叔一起跑车,路上可以照顾他。” “跑车?”夏南星愣住,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什么意思?你不开店了?” 舒秋鸿避开夏南星的目光,语气变得急促:“现在足疗店每天都在亏本不说,你美玲姨又怀孕了,她打算退出,我一个人承担不了房租,房子准备转租了。” “你走了,那我呢。” “你该上学上学,日子不会有任何变化,再说……”舒秋鸿顿了顿,“你现在有路安白能做伴我也放心。” “你为什么不在饭桌上说这件事。” 舒秋鸿瞪她,咬牙切齿想骂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你有想过他知道后会怎么对我吗。” “你是他妹妹,他顶多是生气不会怎么对你。” 夏南星苦笑,她知道自己说得再多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绝望地问:“妈,你是不要我了吗。” “什么要不要的,你快成年了,我本身也就没有养你的义务。” 舒秋鸿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遮盖住低地地抽泣声。 夏南星和出来上卫生间的路安白迎面撞上,她快速别过脸擦掉眼泪。 夏南星躺在坚硬地床板上,身下透着凉意,被窝里怎么都捂不暖,舒秋鸿离开前说:“你们俩好好学习,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舒秋鸿往枕头下塞了一个红包:“里面的一万块钱是我身上所有的积蓄,是你俩的生活费,省着花,还有,跑长途经常没信号,我的电话不一定能打通,真有事的话,可以去找你爸。” 言外之意,以后没事不要联系。 “南星,我走了。” 门被轻轻带上的“咔哒”声,像是一把生锈的锁,最终扣死了夏南星心里那点微弱的期盼。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巾。 屋内传来响动,夏南星立刻屏住呼吸,连哭泣都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生怕被他察觉自己的狼狈。 哭累了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弄醒,中午强行用热水涮过的蔬菜和辛辣的蘸料突然在胃里翻江倒海,羊肉的膻味仿佛还顽固地残留在口腔和鼻腔里。 夏南星光脚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像个被遗弃的破旧娃娃。 动静还是惊扰了路安白,他倚着墙,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冷不丁地说了句:“没死就好。” 夏南星慌忙擦掉脸上的水珠,缓缓抬头,还没到七点,他今天竟已经打扮好。 黑色皮夹克上缀满金属铆钉,裤子是同色系的牛仔,头发精心抓过,耳朵上戴着圆环金属耳钉,这副打扮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至少五岁的。 可确实是真的帅…… 夏南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她扯了扯嘴角,轻蔑地问道:“你天天去的是正经地方吗。” “管好你自己,还有……”路安白瞥了她一眼:“你骗了我,想好该怎么圆谎。” 第21章 第二十一颗星 夏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声同样‘咔哒’的轻响,让她骤然清醒。 路安白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猜不出‘刘叔’是谁,包括舒秋鸿离开的事,夏南星都没想好怎么告诉他。 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微弱的交集彻底断绝,路安白出门更早,回来更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偶尔在凌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吵醒,夏南星会下意识紧绷身体,屏住呼吸,狭小的房间随着他的走过留下烟酒和香水混合的气息,直到房门关上,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夏南星越来越好奇路安白每天都在干什么。 她强烈感觉那不是一个符合他们这个年纪该去的地方。 期末考试的临近像悬在头顶的利剑,经历上一次失败的期中考试,夏南星不敢再掉以轻心,强制性地把关于路安白的疑问和好奇都压在心底,等考试结束再说。 最后一场考试随着交卷铃声的响起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整栋教学楼都活了过来。 夏南星的考场在一楼,时雪在楼梯口等她:“我爸单位发了好多张电影券,让咱俩下午去看。” “好啊,我买爆米花。” 夏南星现在避免和路安白单独待在一起,害怕他讨要解释。 时雪想放学后回家换套衣服打扮一下,两人约在电影院见面。 夏南星中午在便利店买了临期方便面和酸奶,吃完一直待到三点才离开。 电影院在溪城市中心的商场顶楼,夏南星到得早,时雪还没来,商场内暖气开得足,她坐在影院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 电梯每隔几分钟开一次,乌泱地人群一波接着一波,夏南星害怕错过,一直盯着电梯的方向。 “哇,你看,那个男生好潮,好帅!” “他女朋友身材好好,两人太般配了!” 夏南星顺着旁边两个女生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猛地定格在取票口。 路安白两手插兜靠着前台,灰色甩帽卫衣外套着黑色短款羽绒服,棒球帽上架着一副墨镜,这身满大街可见的普通穿搭只因为他出色的长相就是归类为潮男。 夏南星轻笑一声,在身旁两个女生犯花痴的时候嘀咕了句‘死装’。 路安白侧身站着,微微低头听身旁女人说话。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紧身丝绒连衣裙,完美勾勒出身材曲线,目测八厘米的红底高跟鞋尽显女人味,及腰卷发的大波浪搭配烈艳红唇,成熟又性感。 两人似乎都是第一次来不太熟悉方向,工作人员指了指检票口的位置。 女生比路安白先看过来,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电影票,丝毫不关注该从哪检票入场。 夏南星呼吸一滞,在路安白抬头之前躲到海报后面。 “你怎么了,鬼鬼祟祟的。”时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南星吓了一跳。 “老远瞅着这个海报挺好看的,我过来看看。”夏南星支支吾吾解释。 影厅里暗光暗下,时雪开着手机上的手电筒找座位号,夏南星抱着一桶爆米花跟在身后。 “这俩。”时雪回头指了指,小声地说。 一坐下,前排那顶熟悉的黑帽映入视线。 路安白后仰靠在椅背上,偶尔侧身和身旁女人交谈,脸上洋溢着从未见过的笑容。 夏南星一只眼盯屏幕,另一只眼不自觉地看着路安白。 电影过半,剧情正在**处,后排突然传俩一阵骚动。 起初只是男人压低生意提醒后排的小男孩不要再踢座椅:“旁边大人能不能管一下孩子!” 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宁静:“小孩子才上幼儿园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小不懂事,你那么大的人也不董事吗!” 双方的争执愈演愈烈,声音盖过了电影台词,在看到路安白和身旁女人也要回头看热闹的瞬间,夏南星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座位上秃噜下去,差点滑坐在地上,又慌忙换了个姿势蹲在座位前,把自己蜷成一团。 “你在干什么?”时雪弯腰问。 “鞋带松了。”夏南星强装镇定。 双方的争执引来了工作人员,电影不得已中断播放。 一波工作人员在后排调解争吵,另一波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站在银幕前,试图安抚被打扰的观众:“非常抱歉影响了大家的观影体验,我们提供了两种补偿方案:一是可以凭票根观看我们下一场次的任意电影;二是可以领取等值的免费电影券,日后使用。” 话音刚落,路安白和女人同时起身跟着工作人员去登记领取电影券。 时雪低头打字和其他朋友吐槽遇到的抓马事情没有注意,夏南星再一次‘系鞋带’。 “时间还早,我们看下一场吧。”时雪抬头问。 夏南星看了眼时间。 快六点了,正是路安白每天出门要去某个地方的时间点。 看着路安白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夏南星有些着急:“抱歉时雪,我妈还交代我去办个事,我可能来不及看下一场。” “啊……这样啊。”时雪的语气难言失望,“没事,那我们下次再来看,反正假期才刚刚开始。” 两人同样登记领取了电影券后在商场门口分别。 和路安白前后脚离开影厅不过三分钟,夏南星四处张望着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正准备失望离开,回头看到路安白和女人坐着扶手电梯从楼上下来。 两人出了商场后拐进后面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夏南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傍晚的风带着寒意,吹得人牙齿颤抖,但内心的好奇驱使着夏南星一路紧跟。 两人最终进了一家名为‘The Corner’的酒吧。 此时天色虽已完全暗下,但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夏南星只能站在远处等候。 捱到八点营业,夏南星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到人多的时候才推门而进。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未成年禁止入内。”门口的服务生把夏南星拦下,指了指门口的牌子。 夏南星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着校服,尴尬地脸色瞬间红起来:“好的。” 她刚推门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欢呼声,同时舞台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家晚上好,我是Ethan!” 酒吧内部光线昏暗,路安白站在麦克风前,灰色卫衣的袖子卷到小臂,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给人痞帅的感觉。 他调试好设备,对着麦克风轻轻试了几个音,然后对着旁边的乐队成员点了点头,布鲁斯旋律的前奏瞬间吸引全场观众的耳朵。 路安白唱的是一首经典的英文R&B歌曲,舞台的光打在他身上,帽檐下的阴影虽然遮住了部分眉眼,但仍旧挡不住他极具攻击性的痞帅长相,浑然天成的颓靡气息与烟、酒的气息混合。 他像一匹恶犬。 对,就是恶犬,夏南星脑海里猛地蹦出这个词,之前用‘恶犬’形容他的脾气,现在用来形容他的气质。 夏南星注意到电影院里的那个成熟性感的女人就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吧台,她托着腮、脑袋随路安白的歌声摇晃,迷离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舞台,嘴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夏南星觉得两人相处的方式只有这种关系才能解释通。 心跳随着鼓点到达顶峰。 夏南星终于知道路安白每晚打扮成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她莫名心慌,不仅是因为自己跟踪的行为,还因为撞见了路安白的‘恋情’。 “呦,还是一中的!好学生,你作业写完了吗。” 夏南星闻声回头,身后站着一个染着雾霾蓝头发的男生,嘴里叼着棒棒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挑着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好学生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夏南星下意识拽了拽校服,脸颊发烫:“我只是路过。” 对方显然不信,顺着她刚才发呆的方向看过去,会心一笑:“来听Ethan唱歌?” “不是!”夏南星否认地极快。 男生笑了笑,把玩着口袋里的打火机:“最近像你这种来看Ethan的女生多着呢,你也不必不好意思。” “他很火吗。” 男生忽然挑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不是来看他的?” 夏南星坚定刚才的回答:“刚才说了只是路过。” 男生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看你在这站半天了,进来喝杯热饮,我请客。” “门口写着未成年不能进。” “那你不是已经进了吗”男生耸肩,笑起来的嘴角有两个括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把好学生的外套脱了。” 说着,夏南星被他半推着带进了酒吧的一个角落,没一会端来一杯热可可。 夏南星警惕地问:“我们又不认识,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请我喝东西。” “我叫周淮,也是这的驻唱,现在算认识了吗。” 见夏南星没有回答,他把棒棒糖咬碎,歪头看向吧台,无奈地摊手:“好吧,实话告诉你,刚才大冒险输了,惩罚是随机搭讪一名女生请她喝东西。” 夏南星看向吧台,三四个人也正看着她,中间坐着是和路安白一起看电影的女人,她扯了扯嘴角,把杯子重重地放下,冷笑道:“这种惩罚很低俗幼稚。” 周淮被噎了一下,但没有反驳,吊儿郎当地笑着说:“被好学生教训的是。” 路安白一曲唱完鞠躬致谢,周淮打了个响指后指着舞台:“该我上去溜溜缝了。” “啊。”夏南星没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看向舞台的瞬间,路安白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所在的角落。 路安白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凝固,眼神锐利得像冰雕,直直地刺过来。 夏南星浑身一僵,脑中瞬间蹦出三个字——完蛋了。 路安白放下麦克风,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走过来自,最终停在夏南星面前,看也没看周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拖拽着朝酒吧后门走去。 ‘砰’地一声,他一脚踹开铁门,冷冽的寒风瞬间包裹住两人,夏南星的校服外套还搭在座椅上,她全身瞬间冷透。 路安白甩开她的手,眼神在昏暗的后巷灯光下燃烧着怒火:“夏南星,你他妈跟踪我?” 第22章 第二十二颗星 “我……我没有……” 苍白的解释在事实面前显得无比无力。 路安白眼底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夏南星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你真当我没在电影院看到你。” 话一出,夏南星凝固在原地。 “夏南星,你未免好奇心有些太重,管的有点太多了吧。” 夏南星攥紧微微发抖的手,强迫自己抬头直视他,说不怕他这种眼神是假的。 但她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也是个犟脾气:“我也没想到你天天来的是这种地方,路安白,你竟然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个屁!” “Ethan,到你上台了!”周淮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从远处走过来在门口停下,倚着墙,一副看热闹的表情,“Ethan,你认识这个好学生啊!” 说完他又冲着夏南星笑:“你刚才竟然骗我。” 说到‘骗’,路安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夏南星感觉自己被盯得发怵,他转身离开得眼神似乎在说‘等我回去找你算账’。 路安白走后,周淮八卦之心燃燃升起:“你和Ethan什么关系。” 夏南星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用路安白经常说她的那一句话回复:“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淮‘哎呦’一声:“好学生脾气都这么冲吗!” 从市中心回家要走路二十分钟,刚到楼下,陈姨招手喊她:“南星!” 夏南星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陈姨的脸上带着些为难的表情:“你看,上次交的房租又快到期了,我有阵子没见到你妈,喊你就是想让你转达一下别忘了交。” 夏南星心里咯噔一下,她以为舒秋鸿离开时解决好了租房问题。 陈姨似乎不知道舒秋鸿已经离开的事,夏南星更不会主动说,一方面是为了安全着想,独居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一方面,是那点可笑又顽固的自尊心,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不被爱的事实。 夏南星挤出一点笑容:“好的陈姨,我会跟我妈说的。” “好的孩子。” 夏南星回到家后第一时间给舒秋鸿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一声又一声,最终跳转成冰冷的机械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心一点点沉下去。 夏南星不死心,又拨了几次,结果依旧,她蜷缩在沙发上,从最初的期待,到焦躁,最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她现在的处境和被抛弃没什么两样。 想起舒秋鸿说她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因为高烧不退,爷爷对舒秋鸿说“治好了也是累赘,不如直接扔在医院外面。” 夏南星苦笑,曾经没成真的抛弃竟在十七年后以另外一种方式成了真。 泪水无声地滑到嘴角,夏南星哭的没有任何声音,偶尔信息弹出亮起的屏幕的光会短暂地照亮她红肿的眼眶。 夏南星想到舒秋鸿留下的那笔钱,可房租是笔大开销,一旦动用,其他的生活开销就会支撑不了多久。 这条路行不通。 舒秋鸿走之前说‘真有事的话,可以去找你爸’,这一切是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对于生父的了解,夏南星只知道他叫夏德海,开着一家做工程的公司。 夏南星找出舒秋鸿留下的老家地址,然后拿出手机买车票。 从溪城到成安县没有高铁,需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 最早的一趟车是早上六点。 路安白凌晨两点多回来,不到五点,夏南星背着书包蹑手蹑脚地离开家。 清晨的街道空旷又安静,大巴车上的座位随便坐,夏南星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看着这座尚未苏醒的城市在视野里渐渐倒退。 她很困但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交不上房租费的压力。 三个小时的车程漫长又煎熬。 夏南星晕乎乎地看着这个她本应该长大的地方,成安县比想象中繁华,车站外都是揽客的出租车。 “去夏家村要多少钱。”夏南星随便停在一辆车前问。 “夏家村?”司机扫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是多少年没回来了?” “怎么了。” “那地方都拆迁好多年了。” 司机大哥的话像一记闷棍,打的夏南星愣在原地半天缓不过来。 “那你还走不走了?”司机催促道。 “叔,你知道拆迁的人都搬去哪儿了吗。” “这可就散喽。”司机摇摇头,“有的拿了补偿款去市里买了房,有的搬去了政府建的安置小区,这个具体位置在哪你只能自己去打听打听。” 希望如大海捞针般渺茫,夏南星像一只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县城。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叔,我还是去原来夏家村的位置。” “那行,上车。” 原本的夏家村现在已经建成了高档小区,夏南星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一晚五十块钱,她先开了一晚。 放下东西后在小区旁的安庆面馆点了碗刀削面。 这是昨天吃完泡面后到现在的第一顿饭,夏南星吃的狼吞虎咽,老板娘忍不住笑着说:“看你吃饭可真香。” “是你们家口味好,一定开了不少年吧!” 老板娘骄傲地笑着:“我这店都开二十多年了,以前是我妈干,现在传给了我。” 二十多年。 夏南星抓住关键词,快速嚼了两下把嘴里的面咽下去:“这店一直都是开在这个地方吗。” 老板娘点头:“以前我家就住马路对面,家门口摆几张桌子就能做生意,哪像现在还得租商铺,一年光房租费都得好几万。” 夏南星重新燃起了希望:“请问你有听过夏德海这个人吗。” “你找人吗?” 夏南星点头。 “我妈认识的人多,我帮你问问。” 老板娘刚准备打电话,她的母亲正好来店里帮忙。 “妈,你认识夏德海吗。” “认识,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人。” 老板娘看向夏南星:“我帮这个小姑娘问的。” 老板娘的母亲看到夏南星后眼睛亮起来:“你是夏德海闺女吧!” 夏南星怔愣:“您认识我?” “哎呦,你跟你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的,尤其这双大眼睛,一摸一样!“ 夏南星苦笑。 正因为这张和父亲长得像的脸,舒秋鸿一看到就来气,因此从小没少挨过打。 “当初我还抱过你呢,时间过得可真快,这都长成大姑娘了!” 夏南星笑了笑以作回应:“你知道他们现在住哪吗。” “拆迁后你爷搬去了安置小区,你可以去那边找他。” 民富苑小区的环境比夏南星想象中要好一些,但总体透着一种规划混乱的拥挤感。 夏南星站在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一阵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沉重地脚步逐渐靠近,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来,怔愣的表情明显是认出了夏南星。 “爷爷,我是夏南星。”夏南星介绍自己。 老头皱着眉头,平复眼里的震惊后,语气没有任何惊喜高兴,反而质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夏南星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来找我爸。” 老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哦了声,把门打开:“你先进来,我给他打个电话。” 爷孙俩的见面并没有所谓的隔代亲,老爷子的脸上处处透着冷漠,没几分钟从卧室走出,把电话递给夏南星。 她接过电话后生涩又乖巧地喊了声:“爸。” 夏德海的语气还算温柔:“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我现在有点走不开,这样,小区外有家下午茶餐厅,我们三点在那见面行吗。” “好。” 挂上电话,老爷子问:“你妈让你来的?” 夏南星摇头。 “那你突然来找你爸干什么。” “我……” 夏南星刚开口说一个字就被打断:“你爸现在生意难做,天天在外面要债。” 爷爷仿佛看穿她此行的目的,先发制人。 被戳穿秘密后的脸瞬间滚烫,夏南星低头扣着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南星提前十分钟到餐厅,血缘关系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哪怕多年未见,还是能第一时间认出彼此。 夏德海穿着一件蚕丝面料的Polo衫,手里拿着钱包,老板派头十足,可脸上带着奔波操劳的痕迹,但看夏南星的眼神是温和的,还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局促。 “爸。”这是夏南星长这么大第二次开口叫爸。 “诶。”夏德海笑得眼睛眯起来,“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随便点。” 夏南星不饿,但还是为了不扫兴点了一块从未吃过的胡萝卜蛋糕。 “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才刚会走路。” 夏南星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比陌生人还生。 夏德海从学习方面问到生活情况各种嘘寒问暖,夏南星不想隐瞒,咬咬牙开口:“爸,我最近遇到了困难。” 夏德海听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然温和:“什么困难。” “房租要到期了,我没钱交。” 夏德海一愣:“你妈呢,她总不会连租房的钱都没有吧。” “我妈她……”夏南星犹豫了一下,“她跟她男朋友离开了溪城。” “什么!”夏德海提高音量,“她扔下你跟别人跑了!” 夏南星慌忙解释:“她只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没有扔下我。” 夏德海摆手:“你不用替她说话,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 夏南星不吱声。 夏德海从包里拿出五千块钱现金:“咱们父女俩十几年没见,一听到你来找我,我就猜到大概是为了这个。” 夏南星咬住嘴角,时至此刻,她必须承认自己被母亲抛弃的事实,也必须接受父亲施舍般的帮助。 五千块虽然不多,但够顶三个月的房租,况且假期里她还可以出去打工赚钱。 来的路上,她还有了另一个想法,如果路安白能同意,这样的生活勉强可以良性运作,撑到暑假后她再想办法打工赚钱。 “谢谢爸。”夏南星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夏德海轻轻喊了她一声:“南星。” 夏南星抬起头。 夏德海扯了扯嘴角:“你妈可能没跟你说过,你现在有一个弟弟和妹妹。” 舒秋鸿确实没讲过,不过夏南星并不意外:“他们都多大了。” “弟弟五岁,姐姐八岁,不得不说现在教育小孩是真费钱,两个人每周都得上课外补习班不说,小的还要学架子鼓,大的要学钢琴和舞蹈,唉……” 夏南星不知道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是在炫耀自己的两个孩子多才多艺,还是话里有话。 “南星……你阿姨她……”夏德海顿了顿,斟酌着语句,“我们俩结婚的时候,我发誓过离异无孩,所以她不知道你的存在,女人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希望你理解。” 夏南星捏着那五千块钱,指尖冰凉,喉间涌上一股酸楚。 她当然明白夏德海的意思——以后不要来找他,更不要有任何私下的联系。 在溪城,她被母亲抛弃。 在成安县,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难怪爷爷开门见她的第一眼,眼里充满惊恐和慌张,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夏南星低头苦笑,自嘲命运为什么只逮着她一人捉弄。 她觉得自己都算不上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她就是个累赘,不存在才是最好。 夏南星吃了口胡萝卜蛋糕,橙黄色的蛋糕坯能看到胡萝卜碎,上面铺着一层奶盖,她无心品尝味道,只是机械地用食物掩盖喉间的酸涩。 “我知道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得到夏南星的回答,夏德海明显放松下来,又恢复到刚才温和的语气,看着盘子里还剩一口蛋糕,问,“要不再给你来块蛋糕。” 夏南星摇头。 “你怎么来的。” “坐大巴。” “那等下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夏南星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像颗随时都会爆的定时炸弹,越早离开这里,夏德海才会安心。 可旅馆退不了房,夏南星今晚必然得在这住,不然白搭一晚的房费。 但为了让夏德海安心,她擦了擦嘴,背上书包起身,顺着他的话回应:“不用了您忙去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夏德海也没有强迫:“好,那我先走了,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好。” 回到旅馆,夏南星累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或许是房租费的事情解决了,这一晚她睡得格外踏实。 次日回程的大巴车只有晚上六点,抵达溪城时已是深夜,当托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时,路安白坐在沙发上,手里托着盒饭。 夏南星一愣,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酒吧唱歌才对。 “你去哪了?”路安白打量着她的狼狈模样,语气不善。 第23章 第二十三颗星 “成安县。” 夏南星的脸上挂着哭过的痕迹,路安白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去那干什么。” “找我爸。” 路安白正准备往嘴里送的筷子顿住了,忽然冷笑一声:“你果真是要跑。” “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有人敲门,说是房东。” 夏南星呼吸一滞,他知道房租到期的事了。 “你妈人呢。”路安白放下盒饭,筷子没放稳滚落地上,夏南星听到沉闷的落地声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我劝你最好说实话,我没那么好糊弄。” 夏南星知道这件事今天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我妈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我妈,我们是母女,但也是独立的个体,她有自己的生活。” 路安白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更漆黑的双眸:“夏南星,被抛弃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还搁这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夏南星自以为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可当路安白嘲讽般地语气说出来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心不是不痛了,也不是承受能力变强,而是疼地麻木了。 忽然有人戳了一下,骤然缩紧的疼痛感让人窒息。 屋内的冷透着刺骨,夏南星站在原地,拳头不自觉握紧,拼命咬紧后槽牙忍住泪意。 “她去哪了。” 夏南星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让眼泪慢慢回去:“不知道。” “刘叔是她新对象吧。” 夏南星张了张嘴,用沉默表达了一切。 “她还回来吗。” “说有空会回来看我们。” 路安白脸色沉下去,掀起眼皮问:“是在房租到期前,还是到期后。” 夏南星低下头,缓缓摇头。 路安白盯着她,黑沉的眼睛冷地瘆人:“是不回来还是不知道。”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只无形地手紧紧扼住咽喉,夏南星突然抬起头,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态:“我知道她不要我了,把我扔在这自己潇洒离开,但不需要你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安白被吼的很突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着她面红耳赤,扯了扯嘴角:“我都没发火,你脾气这么大。” 发泄完后的心情舒服了很多,但也后知后觉地心慌起来,瞬间哑火。 “她走之前什么都没给你留?” 夏南星不想告诉他那笔钱的存在,选择保持沉默不回答,路安白见状,以为自己又踩到了她尾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路安白弯腰捡起掉落的筷子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双新的放在旁边未动的盒饭上:“吃饭。” 夏南星愣住。 他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回来,竟然还买了两份饭。 路安白抽张纸擦了擦筷子的另一头继续吃:“开业买一送一,这份原本是打算留着明天当午饭。” 夏南星深吸一口气。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路安白感觉到身侧的沙发微微凹陷,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夏南星饿了一天,吃的狼吞虎咽,咀嚼时腮帮鼓鼓的,像只仓鼠。 路安白不解地看着她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忽然目光定格在泛红的眼尾上。 那是哭过的痕迹。 路安白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扒拉了两口饭,觉得嘴里没什么滋味,忽然开口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很多:“你爸怎么说。” 夏南星艰难地咽下满嘴的食物:“给了五千块钱,让我以后别再联系他。” 更多的细节夏南星不会说,更不会让别人知道夏德海一直当她是个不存在的存在。 不被爱的人宁愿死死捂着伤痕,也决不能让别人看到。 路安白轻声冷笑,但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嘲讽:“你还真是和留守儿童没什么区别。” 夏南星不想理他,自顾自吃饭。 吃了一会,路安白忽然淡淡开口:“酒吧提供员工宿舍,往后我不住这了。” 夏南星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下,再抬起头,眼眶通红得看着路安白。 “这是哪一出。”路安白瞥了一眼。 “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爸不是给你钱了吗,你继续在这住。” “不算其他的开销,五千块只能够三个月房租,之后就没钱了。” 路安白眯起眼睛看她:“你给我说这些几个意思。” “我们能不能合租。”夏南星直接问道,这是她在大巴车上想到的办法。 “不能。”路安白拒绝地干脆利落。 夏南星上次在酒吧外的招聘牌子上看到有‘包吃包住’这几个字,或许如果没有房租到期的事,路安白搬离这也是早晚的事。 良性运作的计划落空,夏南星盯着盒饭里的菜,脑子一片空白。 路安白吃完把盒饭收好扔掉,走到房门口停下脚步:“我明天就搬走。” 随着关门声落下,豆大的眼泪掉进饭里。 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人喘不过气,夏南星从未觉得生活这么难。 /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夏南星不是很陌生,连续奔波了几天找兼职,但都因为未满十八岁被拒绝。 走投无路下想到了路安白。 夏南星本身就是很直观的漂亮长相,上次是因为校服露馅,这次穿着自己的衣服,大方推门进去根本没人拦。 周淮第一眼没认出她,端着酒杯前来搭讪:“美女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夏南星没有搭理他,目光扫过着酒吧的每一个角落:“我找Ethan。” 周淮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看到了一股熟悉感,他凑近仔细看,脱口而出:“是好学生啊!” “你还记得我?” 周淮:“我去,你穿和不穿校服简直判若两人。” 夏南星不想跟他闲扯:“Ethan在哪。” “他今天休息。” “你们员工宿舍在哪。” “你跟他什么关系。”周淮一直很好奇。 夏南星不知道这个问题他有没有问过路安白?他是怎么回答?万一两人说的不同,那就太尴尬了。 “他没告诉你吗。”夏南星试探问。 “我问过,他不说。” 周淮眼神不像骗人,何况也没理由说假话。 “他是我哥。” 这个回答以后既可以仗着兄妹关系随时来这,也不会落人闲话。 周淮正准备告诉她宿舍地址,忽然眼睛一亮,冲门口挥手:“Ethan!” 和路安白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个成熟女人。 几日没见,夏南星看着他有些恍惚,总觉得他哪里变了又哪里没变。 周淮:“你今天不是休息怎么还过来!” 路安白应付着说了句‘来玩’。 女人:“这位是谁?” 周淮先一步开口,歪头冲着女人眨眼睛:“说不定未来得叫小姑子哦。” 路安白黑着脸看了夏南星一眼,她装没看见。 女人一下明白夏南星的身份,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嗔怪路安白:“你怎么没说过自己还有个妹妹啊。” 路安白敷衍地嗯了声,没作解释任何,双手插兜往里走,女人紧跟身后。 “妹妹,走啊。”周淮回头喊她。 四个人围坐一起,夏南星坐在路安白对面,屋内这么暖和,他半张脸埋在帽子里,后倚着板凳,两手交叠放在胸前,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周淮一人端过来四杯喝的,两杯酒,两杯果汁,夏南星帮忙接过两杯果汁,自己放下一杯,另一杯自然地放在女人面前。 “那杯是Ethan的!”周淮说。 女人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笑着把果汁放到路安白面前。 虽然大家都默认未成年禁止饮酒,但每天在这种环境中,夏南星自然而然地以为路安白也是喝的。 “你不知道你哥酒精过敏吗。”周淮猝不及防地问道,怀疑地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 “他没说过。” 这么吵的坏境也不知道路安白到底有没有睡着,周淮的声音不小,但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未动。 毕竟是假兄妹,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几个月,但对彼此的了解都几乎为零。 夏南星担心诸如此类会让别人怀疑两人关系的事还会发生,她想要找到一个能解释两人不熟的理由,借着喝果汁的空隙大脑飞速运转:“我们从小不在一起长大,他今年才转来溪城上学。” 她用真话说假话。 周淮觉得很不可思议,分开长大的兄弟姐妹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怪不得你们看起来不怎么熟,而且长得也不太像。” 路安白终于有了点动静,他扯下帽子,一口气喝掉半杯果汁,冲夏南星招手:“出来。” 依旧还是上次的酒吧后门,不过路安白这次知道把门带上,甚至又多走出一百米才停下。 “你来这干什么。” 夏南星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哥……” 路安白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她每次只要喊‘哥’,准没好事:“你又憋了一肚子什么坏水。” “你能帮我找份兼职吗。” “不能。”路安白想都不想。 “我不赚钱的话三个月后只能睡大马路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南星把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空气不自觉地又冷了几分,氛围凝固。 路安白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头,想到她那晚回来挂着泪痕回来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别开视线,声音依然硬邦邦:“但凡是正经工作,都会看身份证。” “那你天天在这……”夏南星小声嘟囔着不敢大声说。 “我是破例。”路安白知道她在瞎想,为自己解释。 “那你让他们再破个例。” 路安白的耳朵冻得有些麻木,抬手将卫衣帽戴上:“不可能,滚回家写作业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颗星 在来之前夏南星就也预料到路安白不会答应她,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周淮看着她要走:“妹妹,不再多玩一会啊!” 路安白从外面进来裹着一身凉气,他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 夏南星看了他一眼,朝周淮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家写作业。” 周淮竖起大拇指:“一中的好学生果然不一样!” 女人看出夏南星情绪低落,等她离开后拍了拍路安白:“是不是惹你妹生气了。” 周淮在一旁‘啊’了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白了他一眼:“活该你俩单身。” 周淮瞬间露出一副八卦表情,瞄了路安白一眼,贱兮兮问:“还没追到呢姐?” 女人笑里藏刀:“滚。” \ 之后的一周,夏南星仍旧不放弃地找工作,结果都是那句‘这阵子查得严,要是被逮到雇佣未成年,能把我罚死’。 夏南星回到清冷的家,无力地看着四周,很想哭。 现在连吃泡面都是一种奢侈,几块钱的挂面能吃很久,再配上辣椒酱,几乎顿顿如此。 省钱但没营养。 完全自己一个人生活后才发现生活里处处都得花钱,平时能不开灯就不开灯,开空调更不可能。 每天换衣服上床前夏南星都得坐在窗边做很久的心理斗争,然后一鼓作气钻进凉得刺骨的被窝,她蜷缩在里面,感觉怎么都捂不热。 某天早上,夏南星被急促的砸门声吓醒。 “男人的声音响彻整栋楼,拍门声不断:“舒秋鸿!我知道这是你家!今天这钱要是还不上就把你家门砸了!” 夏南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气不敢出,营造一种家里没人的假象。 邻居是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顶着被吵醒的起床气不高兴地开门:“大早上的吵什么,扰民了知不知道!” “我要债的,这户娘们欠钱不还!” “我不管你干什么,法治社会有矛盾找警察,但你现在扰民就是你不对!” 夏南星清楚得听到外面的对话声。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男人吼道:“舒秋鸿,我以后天天来,就不信你能一直躲着不出来!” 然后大骂一声离开。 夏南星把头埋在膝盖上,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给舒秋鸿打电话,第一通没人接,终于在打到第五通电话的时候终于接通。 “妈……”夏南星声音颤抖着,“刚有人来家里要债。” 舒秋鸿平静地反映表明已经知道这事,听筒那边她轻声叹气,无奈地说两句‘对不起’:“对方可能还回来,现在正是假期,不然你去找你爸,去他那躲躲。” 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晚,屋内一片漆黑,夏南星仰头望着天花板:“我能去找外婆吗。” “不行!”舒秋鸿反映很强烈,“不准去给你外婆添麻烦!” “我不想去找他。” 舒秋鸿一下子想到了路安白:“不然你跟你哥这两天出去住酒店。” “妈,房租快到期了。”夏南星说这话不是为了跟她要钱,而是想试探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给你留钱了吗,自己交。” 原来她是知道这事的。 夏南星吸了吸鼻子:“如果钱用完了,你还会给吗。” “我现在没有积蓄,你刘叔赚钱也很不容易,平日你省着点花,再说了,假期也可以自己出去打工赚钱。” 舒秋鸿的意思很明了,一万块花完不会再给。 夏南星苦笑着摇头,果真母女连心,她提前预判到了,所以宁愿硬着头皮去找夏德海也坚定不动那笔钱。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旁人吃药就能好的病,她必须要去医院打吊瓶,连着打好几天,各种检查费用算下来,大几百甚至上千。 还有水电费、电话费、学费、伙食费……哪哪都得花钱。 还没步入社会成为社畜,就提前尝到了‘钱难挣屎难吃’的滋味,为钱发愁的日子。 “好了,马上要进隧道没信号了,你跟你哥好好学习,我先挂了。” 夏南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告诉舒秋鸿路安白搬离的事情。 \ 酒吧每天晚上八点营业,路安白原本的工作时间是四个小时,可后来越来越多的客人都是奔着他而来,他见状跟老板协商如果涨工资可以唱整晚。 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唱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每两个小时会有一次大休息时间,一次半小时,路安白会趁这功夫去吃饭,周淮接班。 和平日一样,路安白拿上外套和经理打了声招呼准备去外面吃饭。 从酒吧一出来他就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夏南星自以为包裹的很好实则一眼被识破,但路安白没有拆穿,任由她以尾随的方式跟在身后。 走了几百米,路安白实则捉摸不透她在玩哪出,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夏南星。” 夏南星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是该回应还是装哑巴。 “夏南星。”路安白又喊了一声,语气略带不耐烦。 夏南星深吸一口气走到他前面,有些尴尬地抬起头。 “又跟踪我干什么?” “我想见你。”夏南星把双手缩进袖子里,毛绒绒的帽子下的是一副难得温顺的态度。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让别人听到容易产生误会的话。 路安白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拧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不进去。” “怕影响你工作。” 原本就不富裕的吃饭时间又耽误了几分钟,路安白低头看了眼时间:“给你十秒钟说找我什么事。” 夏南星急了:“十秒能说什么。” “还剩八秒。” 见他来真的,夏南星不再无意义地浪费所剩无几的时间:“我妈的债主找上门来要钱,我不敢一个人在家。” “所以呢。” 夏南星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零下的冷空气衬地眼眶更加湿润泛红:“我不敢回去,现在没有地方可去。” “怎么,想一日为哥终身为哥,要赖上我?”路安白冷笑。 热闹的步行街仿佛将两人隔开,雪花落上肩头,夏南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她虽然也算是从小在溪城长大,舒秋鸿朋友遍地,但真正遇事,没有任何人能帮忙。 “我在溪城只认识你了。”夏南星紧紧咬着嘴唇,声音哽咽颤抖。 她也知道路安白的情况不比她好,也清楚记得几个月前他对她的恶意,但不知怎么的,当债主离开后,她下意识想到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路安白,或者说,当脑海中想到路安白时,心里竟莫名有股踏实感。 路安白从没见过这样的夏南星。 之前的她即使被他恐吓、威胁,她也像一直竖起尖牙的野猫,宁肯搏到两败俱伤,也绝不示弱妥协。 他们俩的性格其实很像,不论之前还是现在,路安白总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因为路庭中不在家的原因,而路安白又顽皮,江澜总是告诉他不要惹事,可实际上都是他被别人欺负。 隔壁邻居小孩比路安白大两岁,会在上学的路上放狗咬他,玩闹的时候把他踹进干枯的河沟里,还拿着树枝阻拦路安白爬上来。 家里的大人曾经和路庭中闹过矛盾,为了出气揪着路安白的耳朵把他拎起来到双脚离地的程度。 路安白从来都不哭,他很早就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眼泪只会让别人抓住弱点,变本加厉地欺负。 他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带着江澜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的心越强,对路庭中的恨就有多深。 为了不让江澜担心,他从来都没说过自己被欺负的事情。 后来江澜的病在县城没法治,不得不转去了溪城。 在明知路庭中作为丈夫,背叛了婚姻的忠诚与信任,作为父亲,他漠视家庭的责任与担当的情况下,为了给江澜凑手术费,他去求路庭中。 所以当初但凡有别的办法,他不会去找路庭中,现在同样的,夏南星能来找他,大概率是真的无计可施。 他太熟悉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去年的时候舒秋鸿就没给夏南星买新羽绒服,十六七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好几年前的长款过膝羽绒服现在穿着刚刚遮住屁股,而且便宜的羽绒也早就不保暖。 夏南星原本肤色就白,被冻了之后更白,衬得鼻头红得像颗樱桃。 路安白深吸一口气:“吃饭了吗。” 夏南星摇头。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跟上来。” 路安白点了两碗最普通的牛肉面,整个吃饭过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夏南星摸不准他的态度,是同意帮忙还是吃完饭后再让她离开。 她吃的很慢,路安白几口吃完看了眼时间敲了敲桌子:“吃快点。” 夏南星知道他还赶着回去,随便扒拉两口后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路安白盯着还剩大半碗的面,拿起手机起身:“吃完。” 夏南星虽然没吃饱,但看到他起身离开,也跟着起身。 板凳摩擦瓷砖发出声响,路安白回头:“我去付钱。” 夏南星眼神慌张地看着他:“你直接就走了吗。” 路安白拉上拉链,戴上帽子,额前的刘海有些遮挡视线,他看着她的眼睛问:“我凌晨两点下班,能等吗。” 第25章 第二十五颗星 夏南星睡梦中被路安白叫醒,他一脸疲惫,嗓音沙哑:“心真大,在这都敢睡着。” 昏暗的壁灯在墙面投下波浪状的光影,一束灯光从眼前划过,夏南星揉了揉沉得睁不开的眼睛,声音绵软:“你下班了?” 路安白闷声嗯了下:“拿好东西。” “Ethan!” 夏南星和路安白同时闻声回头。 远处,女人倚着吧台,一身黑色长裙,卷发随意落在胸前,笑容明媚地朝路安白一笑:“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又冲夏南星抛了个媚眼:“妹妹,明天见哦!” 夏南星对于她突如其来的热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路安白抬手:“走了,姐。” 这句‘姐’直接让夏南星清醒了一半,困意让大脑变成了一台生锈的机器,她茫然地看到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凌晨两点,雪落无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如同全世界只剩下他们。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夏南星踩着路安白的影子走了一路,专注到忘了双脚被冻得麻木。 从酒吧到员工宿舍步行大约二十分钟。 宿舍是两人合住,但是路安白目前还没有室友,他跟老板打过招呼,夏南星可以暂时住在那。 “你老板人怪好。” 路安白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钥匙刚插进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路安白和夏南星同时被吓了一跳。 周淮张开双臂:“surprise!” 路安白抬头看了看门牌号:“你怎么在这。” “房东涨租,我一打听你还缺室友,二话不说直接退租连夜搬了过来!” 路安白紧皱眉头:“琳姐怎么没告诉我。” “你看到我好像不太不高兴。” “不是。”路安白往旁边挪了一步,身后的夏南星露出来。 周淮震惊:“好学生!” 夏南星有些尴尬地抬手打了声招呼。 周淮:“琳姐也怎么没给我说你妹要搬过来。” 路安白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 周淮看着屋内还没收拾完的行李:“这怎么办。” 夏南星像个误入别人领地的闯入者,尴尬地站在那,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变弱。 这个时间点谁走都不了,路安白挠了挠头,指了指堆满物品的沙发:“你把东西收走,我睡这。” “客厅那么冷怎么睡。” “我可以睡沙发。”沉默很久的夏南星弱弱开口。 她从小就睡在没有空调的客厅,冬冷夏热,能不能吹到空调风全靠舒秋鸿有没有忘记关门。 “我习惯冬天睡觉不开空调。”她解释。 周淮作为外人插不上话,他两眼眨巴着等路安白表态。 路安白冻得不行,吸了吸鼻子:“先进屋。” 路安白进屋后直奔卧室把柜子里的备用被子抱出来扔在沙发,随手两手叉腰站在客厅中间思考还有没有落的东西,随后又进去拿了换洗衣服。 夏南星仍站在门口。 路安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新的四件套在柜子里,自己换。” 周淮忙着搬东西,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相处完全不是正常亲兄妹那般。 路安白洗完澡出来后铺开被子直接躺沙发上睡下。 没过多久,夏南星在屋内听到他不停咳嗽,忽然想起他下班时的嗓子哑得不成样。 一米二长的沙发伸不开腿,夏南星看到他侧身蜷缩躺在那,走过去戳了戳他的后背。 路安白半梦半醒间问:“谁。” “我。” “干什么。” “我听见你咳嗽,继续在这睡肯定会生病,你回卧室,我睡这。” 路安白没有回答,半天过去意识到她还在身后,压低声音说:“滚回去。” “我是为你好。” 路安白不领情:“你要想站就一直站。” 夏南星知道自己说再多他也不会改变注意,回屋把空调温度开到最高,风速也是最大,敞着门,让热气散到客厅。 关灯的时候将近凌晨三点。 夏南星已经很久没睡的如此踏实和舒适,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发现已是中午十二点。 卧室门被关上,夏南星匆忙穿上外套,一打开门,周淮正接过外卖,闻声回头:“妹妹你醒得真及时,赶紧洗漱吃午饭。” “路……”夏南星刚吐出一个字察觉不对,立刻改口,“我哥呢。” “他十点多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哦。” 昨天从家出来,夏南星忘把作业带上,但她又不敢一个人回去,害怕撞上要债的人。 一下午,夏南星没等到路安白回来,却等到了舒秋鸿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她迫不及待接通,乖巧地叫了声:“妈。” “你今天没在家吧。” 夏南星一听,心不由自主地悬起来:“没,怎么了。” “今天又有人过去。”舒秋鸿顿了顿,继续说,“房子刚好到期,刘姨不租了,你跟你哥赶紧再去找个房子,然后尽快把东西搬走。” 夏南星懵了。 临近年关,正是房租涨价的时候。 如果按照现在的租金去租同样的房子根本租不到,而她为了这笔房租在短短一周内经历了这么多事。 “只有这一种解决办法吗?必须要搬吗?”夏南星连问,她多么希望舒秋鸿能给一个否定的回答。 “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离开是唯一的办法。” 夏南星望着窗外光秃秃地树枝,轻轻叹气:“好的,我跟他说。” “南星。”准备挂电话时,舒秋鸿突然叫住她,“你知道我对路安白的愧疚,我不在的日子里拜托你多照顾他。” 夏南星没有回答。 “嘟——嘟——嘟——” 盲音像节拍器一样冰冷响起,仿佛在度量着一段已经死亡的时间,夏南星的心也在一点点坠入更深的深渊。 随着最后一声‘嘟’的结束,门开了,路安白从外面回来。 她昨天说的只是来这躲避几天,如今看来,在找到新房之前,得一直住在这。 而何时能找到价格符合预期的房子还是个未知。 “哥。” 夏南星害怕两人关系被察觉,她打算除了开学以后回到学校外,出了校门都喊‘哥’。 她现在已经喊的顺口。 但听得人并不习惯。 路安白没应声,放下超市的购物袋,似乎也有话告诉她,但被夏南星抢先一步开口。 “刘姨不租了。” “不租了?什么意思?” “要债的人今天又去了,刘姨害怕受影响,就不租了。” 路安白显然没想到,但他的反应比夏南星预想的要平静很多。 “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后天。” “房租你交了没。 “没。” 路安白听后呼出一口气,然后又陷入一段沉默。 夏南星害怕他误以为自己会赖在这里不走,小声地说了句:“现在的房子不好找,但等找到我立刻走……” 路安白掀起眼皮,声音不冷不热:“先回去收拾东西搬到这来。” “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路安白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没招了,深吸一口气:“穿外套,一块去。” / 夏南星把上楼的脚步声放到最小,耳朵竖起听楼上穿出来的任何动静。 路安白毫无感觉,他两手插兜走在前面,一副‘谁挡干谁’的样子。 舒秋鸿是个特别喜欢断舍离的人,比如上一年买回来甚至连摘吊牌都没摘的新衣服,到了下一年,她会找各种理由扔掉,再买新的。 以至于家里没太多可带走的东西,因为早就被舒秋鸿以旧了或者过时了等各种原因给扔了。 夏南星的行李用大纸箱子装着,封箱准备离开时,门外响起急促地敲门声。 夏南星条件反射抱头蹲下,路安白用脚碰了她一下:“人在门外,你吓得什么。“ 夏南星摇头不说话,急促的敲门声让她单纯的感到恐惧害怕。 路安白在阳台上迅速地扫了一圈。 这是三楼,二楼外面是个和对面一栋楼连接的大平台。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老旧的空调外机上。 “过来。”路安白压低声音,但夏南星没听到。 他走过去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夏南星踉跄地被他拽到阳台。 路安白拉开窗户,冷风瞬间灌入,他指着:“踩着外机跳到平台上,然后从对面拿那栋楼离开。” 空调外机距离平台还有一定的距离,夏南星摇头:“我不敢。” “那你就自己待在这。”他单手一撑,轻松跳到窗台上,准备自己离开。 砸门声伴随着骂咧越来越响,门板都在震动。 夏南星慌张地抓住他的衣摆,脸色惨白地说:“我能跳。” 路安白先抱着纸箱跳下去,稳稳落在布满积雪的平台上。 夏南星颤抖地站在空调外机上,冰冷的金属框硌得手心生疼。 眼睛一闭,咬牙纵深一跳,预想中的坠落没有发生,她被一双手臂有力地接住。 平台上的积雪被白天的阳光晒化,入夜后又结了一层薄冰,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 刚自己跳的时候没注意,接住夏南星的瞬间,感觉到双脚打滑时已然来不及。 路安白本能地转身,自己重重摔在冰冷的瓷砖上,夏南星则跌在他身上。 “呃!”路安白闷哼一声,后背撞上坚硬的瓷砖,疼痛让他瞬间皱紧眉头。 夏南星惊慌失措地撑起身:“你没事吧?” 路安白扶着腰,借着她的力道起身,咬紧牙关:“没事,赶紧走。” 晚上,夏南星留在家收拾东西。 她整理完自己的东西后,又把房子的公共部分全部打扫了一遍。 周淮比路安白下班早,他拎着宵夜进来时候看到焕然一新的屋子瞪大眼睛:“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夏南星对于他夸张的反应扯了扯嘴角。 周淮买了一堆炸串:“妹妹,过来一起吃。” 夏南星正好有些饿:“谢谢。” 周淮:“Ethan今晚全程坐着唱歌,也不知道怎么了。” 夏南星一愣,放下炸串,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周淮在身后喊:“妹妹,你干什么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颗星 零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夏南星从药店出来后一路小跑,不敢回头。 女人看到推门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眯起眼睛看清是夏南星后,朝她招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夏南星有些不好意思:“来给我哥送药。” 女人看了眼舞台:“他怎么了。” 路安白坐在高脚凳上微低着头,光影打在他身上,勾勒出略显疲惫的侧脸。 夏南星从他微微蹙起的眉间察觉到他在强忍不适:“他,应该是发烧了。” “我就说他今晚状态不对劲,问了很多遍也不说。”女人扶额叹了口气,“把药给我吧。” 夏南星没动,女人伸出的手在停在空中,两人之间突然有一种微妙的尴尬气氛。 女人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去,微微挑眉:“等这首歌唱完你就带他回去。” 女人看着夏南星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质疑真假,笑了笑:“似乎还没自我介绍过,我是酒吧老板,也是你哥的……” 她停顿一下,勾起自嘲的嘴角,无所谓的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失落:“老板。” “大家都叫我琳姐,其实我也没比你们大多少,你可以直接喊我伊琳。” 夏南星啊了声,原来是同龄人。 可毕竟是老板,喊全名不礼貌:“我还是跟着他们喊你琳姐吧。” “随意。”伊琳笑了笑。 尴尬的气氛随着台上最后一声鼓点的落下悄无声息地消失。 台下掌声响起。 路安白一直没发现夏南星,伊琳上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他目光看过来的同时夏南星低下头。 “你怎么过来了。”他紧皱的眉头完全是因为难受。 “周淮说你不舒服,我来给你送药。” “哪那么矫情。”路安白死鸭子嘴硬,脸烧的通红,非犟种说自己没事。 “我是避免以后身边跟个傻子。”夏南星把药放桌上,转身就要走。 “回来。”路安白出声喊道。 “头晕走不了路需要人搀扶?哦,不好意思,我没有善心。” 路安白本来头就疼,这下太阳穴突突直跳,难受的讲不出话,只能勾手示意她过来。 夏南星不知道他什么目的,但看样子不像要耍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伊琳刚打完电话把周淮喊来替补:“你安心回去休息,今晚的工作还是会给你按全班算。” “谢谢琳姐。” “Ethan,我不喜欢你跟我这么客气。” “您是老板。”路安白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止是因为这事。”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下夏南星身上,她有些不明所以。 伊琳看着她一脸的茫然:“你哥还没告诉你吧。” “什么。” “他上午来找我,说是希望给你安排一份兼职。” 最近事多,夏南星还没来得及继续找。 但自从之前路安白义正严辞拒绝帮忙后,她就没再考虑过找他。 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忙。 原来他白天出门是为了这事。 夏南星又惊又喜,更有些不知所措:“谢谢琳姐。” “你有个好哥哥。” 她看了眼路安白,他一副病怏颓废模样,要是没有墙的支撑早就倒下。 对他的那句‘谢谢’,夏南星打算先欠着,起码能立正站直了,不然说了白瞎。 伊琳:“昨晚关于房子的事,确实是Ethan先问的,是我后来喝多酒,接到周淮电话的时候完全没想起来,不过,他明天就会搬去另一个宿舍,这个假期你们兄妹俩安心地在那住。” “谢谢琳姐照顾我们俩。” “先别谢我,服务生的活又杂又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伊琳冲路安白抬了抬下巴,“不早了,赶紧扶你哥回去休息。” 路安白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到家,拖鞋穿了半天没穿上,夏南星一回头,发现他左右脚穿错,在以怪异的姿势走路。 “你去哪。” “洗澡。” 夏南星没想到他这么爱干净:“少洗一天不会变臭。” 路安白不听。 夏南星趁他洗澡的功夫把空调打开,温度和风速都是最高,对比了两床被子厚度,把厚一床留给他。 路安白洗完澡,条件反射往沙发走。 夏南星叫住他:“今晚你睡卧室。” 路安白没有吱声,回头看到隔壁卧室已经被周淮清空,他抱着被子朝那走。 夏南星心想去那屋睡一样,她跟在身后把空调打开,又倒了杯水,把药放在床头:“你这半死不活的样也省得量体温,直接吃大白片吧。” “明天吃。”他说话含糊不清。 “起来吃药。”夏南星推了推他的肩膀,仿佛没听到他刚才的拒绝。 路安白依旧没动。 夏南星把药片握在手心,另一只手从他的脖子下方伸过去,刚碰到滚烫的脖颈,路安白一下惊醒:“你干什么!” “强行喂药。”夏南星把一个听起来有些变态的词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路安白连瞪她的力气都没有,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为了让她赶紧走把药全塞嘴里,猛灌一口水咽下去:“把门关上。” / 次日晚上,夏南星跟着路安白一起去酒吧上班。 第一次打工,刚开始的几天很不适应。 酒吧的快节奏快得让她晕头转向,点单、送酒、清理台面,喧嚣的音乐震得耳膜发疼,每晚回去都能感到全身被烟酒腌入味。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路安白就算被烧糊涂到分不清拖鞋左右脚也要洗澡。 夏南星本来就是绝对漂亮的类型,褪去校服的青涩,换上统一工作装,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短裙,再稍微打扮一下,只是站在那不说话,自带的清冷气质突出又扎眼。 原本短裙下还配着黑丝,夏南星只穿过一次就被路安白警告不准再穿。 “为什么。” “如果你不想被人占便宜。” 夏南星对于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但因为对酒吧的刻板印象,想了想确实不能穿。 周淮不唱歌的时候就去吧台找夏南星,他是真的无聊,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说话,夏南星忙得没空搭理他。 不过夏南星还挺希望他在这,因为他会挡住所有前来搭讪的人:“hi,bro,我是他哥。” 有个‘家属’在身边,搭讪者总归不敢放肆。 夏南星一个晚上能对他说十几次谢谢。 周淮总是漫不经心地摆手,他那双桃花眼似醉非醉,眼尾漾着慵懒的弧度说都是举手之劳。 后来夏南星才知道都是路安白交代他这么做的。 周淮:“你俩还在上学为什么出来打工,你们父母呢?” 说这话时,路安白刚从台上下来,在吧台前停下脚步,夏南星习惯性地递给他一杯热水。 周淮以为夏南星没听见又问了一遍,身边的路安白淡淡开口:“妈妈去世了。” 他指的江澜,但现在他们俩对外是兄妹关系,夏南星没法纠正,小声嘀咕一句:“我妈在别的城市。” 周淮想起之前夏南星说两人从小分开长大,今年才在一起生活。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 原来是母亲过世,兄妹俩开始相互照顾。 他震惊地不知该说什么,表现出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为难,弱弱地开口:“那爸爸呢。” 路安白:“跟死了没两样。” 夏南星倒是同意这个回答,夏德海确实可有可无。 每月十号发工资,酒吧会压一个月的工资,夏南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领。 领到工资的周淮心情大好,请了关系不错的人喝奶茶,夏南星和路安白包括在内,不过路安白不喝。 周淮撑着下巴,嚼着满嘴珍珠说话含糊不清:“妹妹,你脖子那怎么通红一片。” 坐在一旁的路安白闻声抬头看了眼。 夏南星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指尖划过滚烫的皮肤,粗糙的触感让她指尖顿了顿:“不知道,就这几天开始痒,可能是酒吧里烟味太重,空气闷,有些过敏吧。” 周淮凑近看了眼,指尖悬在她颈侧没敢碰,啧了声:“红得有些奇怪,还起皮了。” 他转头冲路安白喊:“Ethan,你明天带你妹去医院看看。” 路安白歪着头,毫无在意地说:“看什么,就是皮肤太干了。” 女生都希望自己皮肤白嫩,她从来没出现过因为皮肤干而掉皮的现象,被路安白说的有些难为情。 现在夏南星已经完全上手酒吧的工作,周淮夸好学生的学习能力就是快。 路安白开口问:“还要多久。” 夏南星指了指水池:“还有几个杯子刷完就能走。” “快点。” 夏南星以为他太累了,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加速,结果回家的路上他拐进一条陌生的小巷,夏南星跟在身后急忙喊:“你走错路了。” 路安白像没听见一样,闷着头往里走。 夏南星慌忙间拽住他的袖子,路安白感觉到她害怕:“我要去鬼市,你去吗,不去你就自己先回去。” 原来他催她是为了快点去鬼市。 夏南星曾经听时雪提到过鬼市,说那里卖各种稀奇的小玩意,比白天的街道还热闹,不过鬼市的出摊时间不固定,地点也不固定,不容易找到。 没想到在今晚遇上,夏南星突然来了兴趣:“我去。” 这地方是周淮告诉路安白的,他也只是抱着好奇的心去转转。 小巷被无数盏马灯照亮,被雪融化后的青石板路透亮地仿佛铺了一层银箔,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撒了把星星。 路安白腿长走得快,走过即看过,根本不会停下来,夏南星跟他不同。 她被一个摆着漂亮陶瓷罐子的小摊吸引,老太太的脸隐在马灯的阴影里,只能看见嘴角的皱纹:“这些都是祖传的秘方,各种皮肤病只要一抹都能好。” “能去痒吗。” “什么症状,我看看。” 路安白一回头发现人没跟上,眯起眼看到夏南星蹲在摊前扒拉着自己的衣服,他走过去把她拽起:“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