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人间的神明他堕落了》 第1章 镜中Bug 2006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夜幕降临时,训练场的灯光总是最后一个熄灭。夜见稽古已经在这所学校教了十七年书,见过太多天赋异禀的学生——但从未见过像无定这样的存在。 她站在第三层训练场的入口,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出复杂的咒文轨迹。淡蓝色的咒力从指尖流淌而出,像活物般爬上墙壁、天花板,最终编织成一个完整的结界。这是最基础的隔离术式,用来防止训练时的咒力外泄。 但是—— 异常。 不是咒力的紊乱,也不是术式的崩溃。而是一种更加根本性的错位感,就像精密仪器突然指向了一个不存在的方向,就像有人在现实的代码里写入了一段无法被识别、无法被编译、甚至无法被删除的乱码。 夜见稽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循着那股违和感的源头望去—— 训练场角落的木质长椅上,一个黑发少年安静地坐着。 他穿着标准的高**服,黑色的头发略长,垂在额前遮住了半边脸。身形清瘦,坐姿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老师提问的优等生。 但就是太规矩了。 规矩到不像一个活人。 "又是你啊。"夜见稽古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无奈的疲惫,"无定君,我说过多少次了,训练时间结束后要离开训练场。" 无定抬起头。 那一瞬间,夜见稽古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零点几秒。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震撼——而是一种更微妙的不适感。就像你对着镜子看得太久,突然意识到镜子里的那个人,可能不是你。 无定的脸很普通。不丑,但也称不上英俊,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十秒钟后就会被遗忘的长相。但他的眼睛——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是冷漠,不是空虚。 而是一种更彻底的"无"。 就像你盯着一面完美的黑色镜面,所有的光线都被吸收或反射,但镜面本身,从来不曾存在。 "夜见老师。"无定开口了,声音很轻,音色也很普通,但带着一种没有温度的温柔,"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做错什么......"夜见稽古揉了揉太阳穴,"是你的咒力,又出问题了。" "咒力?"无定歪了歪头,那个动作做得很自然,但不知为何,看在夜见稽古眼里,总觉得像是在模仿人类的困惑,"我的咒力怎么了?" "你——"夜见稽古组织着语言,"你知道你的咒力很特殊,对吧?" "嗯。"无定点头,"很多老师都这么说。" "那你知道特殊在哪里吗?" 无定沉默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过于标准的微笑: "消失了?"他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说,"还是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夜见稽古的心脏猛地收紧。 她盯着无定的眼睛,试图从那片黑色的深渊里找到一丝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困惑、不安、恐惧、好奇——任何一种都好。 但什么都没有。 无定只是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你的咒力,"夜见稽古最终还是说了,"不是消失,也不是不存在。而是无法被定义。" "无法被定义?"无定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某种新奇的糖果。 "是的。"夜见稽古深吸一口气,"正常的咒术师,体内的咒力都有明确的流向、强度、属性。哪怕是最普通的学生,我们也能检测到他们的咒力在经脉中的运行轨迹。但你——"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 "我们检测不到。不是因为你太弱,也不是因为你太强。而是你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盲点。" "盲点啊......"无定站起身,动作缓慢而流畅,像一只优雅的猫,"这个比喻我喜欢。" 他走向结界边缘。 夜见稽古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结界还没有调试完毕,如果学生贸然接触,咒力会产生排斥反应,轻则灼伤,重则—— 但无定已经伸出手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层半透明的、泛着淡蓝色荧光的咒力壁障。 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是被破坏,不是被吸收,不是被弹开。 而是完全没有反应。 就像无定的手指触碰的不是咒力构成的结界,而是一片不存在的空气。 夜见稽古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见过太多种咒术,见过太多种与结界互动的方式——强行破坏、巧妙解构、暴力穿透、温和融入——但从未见过这种。 这不是任何已知的术式。 这是物理法则的缺失。 "你看。"无定转过身,那双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夜见稽古,眼底倒映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就像一面镜子。" 他笑了笑,那笑容标准得像是从教科书上临摹下来的: "所有的光都会从我身上反射回去,所以没有人能真正看见我。" "连咒力也一样。" "它们从我身边经过,就像水流过石头,风吹过玻璃。" "我在这里,但我又不在这里。" 夜见稽古感到喉咙发干。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少年,用一种近乎诗意的语言,描述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他是咒术体系的Bug。 一个不应该存在,却真实存在着的漏洞。 "无定君,"夜见稽古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你到底是什么?" 无定歪了歪头,那个动作天真得像个孩子: "我啊......" 他伸出手,对着空气张开手掌。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穿过他的手指,在地面上投下影子。 但那影子不是手的形状。 而是一片扭曲的、流动的、无法被定义的黑暗。 "我是镜子。"无定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洞。 "镜子不会问自己是什么。" "因为镜子只会映照。" 夜见稽古盯着那片扭曲的影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底部爬上来。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所有教过无定的老师,最终都会选择不再多问。 不是因为得不到答案。 而是因为答案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第2章 最强的困惑 五条悟第一次见到无定的时候,正是一个无聊到让他想把天空撕开一个洞的下午。 他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墨镜滑到鼻梁下方,六眼懒洋洋地扫视着窗外的樱花树。作为五条家的继承人、六眼与无下限术式的拥有者,他从出生开始就站在咒术界的顶点。 无敌很爽。 但无敌也很无聊。 所有的咒灵在他眼里都是慢动作,所有的术式在他眼里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这个世界对五条悟来说,就像一本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漫画书——你知道结局,你知道所有的套路,你甚至能预测下一格会出现什么台词。 "啊——好无聊啊——"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夏油杰在旁边翻着书,头也不抬:"那你去做任务。" "做过了,秒了。" "去训练。" "训练什么?我已经是最强了。" "那你去死。" "哈?"五条悟笑了,"杰你今天说话好毒啊,是不是昨天的任务太累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摩——" "滚。" 五条悟哈哈大笑,正要继续调戏夏油杰,余光突然扫到窗外的天台上,有个人影。 一个黑发少年,蹲在天台边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专注地看着地面。 "嗯?"五条悟来了兴趣,"新来的?" 他也不走楼梯,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喂——!"夏油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五条悟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天台上。 黑发少年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五条悟的笑容僵了零点三秒。 六眼全开。 通常情况下,六眼能让他看见世界的本质——咒力的流动、术式的结构、生命的形态、甚至时间的厚度。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像一团复杂的能量体,有颜色、有密度、有轨迹。 但现在—— 他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看不清",不是"被遮蔽",不是"被干扰"。 而是信息的缺失。 就像在应该有人的地方,世界留下了一个完美的空白。就像照片被P图时,用"内容识别填充"工具抹去了一个人,然后AI自动补全了背景——但补得太完美了,完美到你甚至意识不到那里曾经有过什么。 五条悟的大脑疯狂运转。 他见过隐藏咒力的术式,见过反侦察的结界,见过天元大人级别的存在——但从未见过这种。 这不是隐藏。 这是不存在。 "yo~"五条悟跳上天台的围栏,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黑发少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跳动,"新来的?" 黑发少年站起身。 五条悟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小袋猫粮,地面上有三四只野猫正在进食。 "算是吧。"少年的声音很轻,音色普通,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叫无定。" "无定?"五条悟咀嚼着这个名字,"有意思的名字。无常、无形、无定之貌——你父母挺有文化啊。" "不知道。"无定说,"我是孤儿。" "哦。"五条悟跳下围栏,双手插兜,慢慢走近,"那更有意思了。孤儿怎么进的高专?天赋异禀?" 无定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五条悟,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五条悟盯着那双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 不是普通的倒影。不是眼球表面的镜面反射。 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映照—— "五条悟渴望成为的五条悟"。 更强大。更完美。更孤独。 彻底超越人类,成为行走在世间的神。 五条悟的呼吸停了一秒。 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战栗——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兴奋。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十七年的人,突然看见了一道光。 "你......"五条悟的声音变得低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定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我是镜子,悟君。" 他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你。" 五条悟盯着那只手看了三秒。 然后—— 他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在天台上回荡,惊飞了正在进食的野猫,"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一把握住无定的手,六眼疯狂转动,试图从触觉、温度、脉搏、咒力——任何一个维度——解析这个不应该存在的Bug。 但依然是空白。 "你果然是个Bug吧?"五条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咒术体系的漏洞?还是说——天元大人的实验失败品?" 无定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只是任由五条悟握着自己的手,用那种过于温柔的语气说: "我是镜子,悟君。" "镜子会映出你最渴望看见的东西——" "但镜子本身,从来不会存在。" 五条悟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戴好墨镜。 "有意思。"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决定了,无定。" "我要把你拆开。" 无定依然微笑着: "欢迎你试试,悟君。" "但是——"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泛起金色的光泽: "如果你盯着镜子太久,镜子也会盯着你。" 五条悟愣了一秒,然后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你在威胁我?好啊!来啊!" 他转身往楼梯走去,边走边摆手: "记得来我班上上课,无定君我会盯着你的哦" "每时每刻~" 无定站在原地,看着五条悟离去的背影。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在掌心,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被触碰了啊......"他轻声自语,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真少见。" "五条悟。" "你果然很有意思。" 第3章 杰的镜像 夏油杰第一次对无定产生真正的兴趣,是在一次任务回来的深夜。 那是一个失败的任务——不是术式上的失败,而是意义上的失败。 他们去驱除一个在乡下作祟的二级咒灵,但到达现场时,发现咒灵已经杀死了三个村民。其中一个是孩子,只有六岁,尸体被咒灵啃得面目全非。 夏油杰用咒灵操术收服了那只咒灵,然后吞了下去。 味道很恶心。 不是生理上的恶心,而是精神上的。那只咒灵的诅咒里,充满了人类最原始的负面情绪——恐惧、怨恨、绝望。吞下它的瞬间,夏油杰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浸泡在污水里。 但他还是吞了。 因为这是他的术式。 因为这是咒术师的职责。 回到高专已经是凌晨一点。夏油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依然感觉身上有股洗不掉的腥味。 他站在走廊里,点了根烟——虽然学校禁止抽烟,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尼古丁进入肺部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点那种被污染的感觉。 然后,他看见了无定。 黑发少年独自坐在庭院的石阶上,仰头望着月亮。 那个背影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是从世界上剥离出来的幽灵。安静得让夏油杰突然意识到,这么晚了,为什么会有人一个人坐在这里?他不冷吗?不困吗?他在想什么? 夏油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睡不着?"他在无定身边坐下,把烟夹在指间。 无定转过头,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在想,人类为什么要睡觉。"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因为会累啊。" "累吗......"无定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某种陌生的概念,"我不太懂。"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 "我从来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痛。" "我甚至不太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活着。" 夏油杰的笑容消失了。 他侧过头,认真地看着无定。月光下,这个黑发少年的侧脸看起来很平静,但那种平静里,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感。 "你在说什么傻话?"夏油杰听见自己说,声音比预期的要温柔。 无定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手指在月光下张开—— 然后,夏油杰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月光穿过无定的手掌,在地面上投下影子。 但那影子—— 不是手的形状。 而是一片扭曲的、流动的、无法被定义的黑暗。 就像墨水滴入清水的瞬间,就像镜子碎裂时的倒影,就像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 夏油杰的呼吸停了一瞬。 "你看。"无定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我连影子都是假的。" "影子应该是主体的投影,对吧?" "但我的影子——" 他转过头,那双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进夏油杰的眼睛: "它不知道该投影什么。" "因为它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夏油杰感到喉咙发紧。 他想说些什么,想反驳,想安慰——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因为他看见了无定眼睛里的倒影。 那不是普通的倒影。 而是"夏油杰渴望成为的夏油杰"—— 一个不需要吞食咒灵的夏油杰。 一个不需要承受诅咒之味的夏油杰。 一个可以坦然地说"我在拯救世界"的夏油杰。 一个不会怀疑自己存在意义的夏油杰。 "杰君。"无定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觉得——" "一个没有影子的东西,算是人吗?" 那一刻,夏油杰感受到了某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共鸣—— 就像两个溺水的人,在深海中对视。 "你......"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无定歪了歪头: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和我一样的东西。" "怀疑。" "你在怀疑自己吞下的那些诅咒,是不是在一点一点地吞噬你。" "你在怀疑咒术师拯救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值得被拯救。" "你在怀疑——"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你存在的意义。" 夏油杰的手指在颤抖。 夹着烟的手指,烧到了指尖,他才反应过来,把烟扔在地上踩灭。 "......你怎么知道?"他听见自己问。 无定笑了。 那笑容空洞得可怕: "因为我是镜子,杰君。" "镜子会映出你最不想被看见的自己。" 夏油杰沉默了很久。 久到无定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然后,他听见夏油杰用一种近乎固执的语气说: "你当然是人。" "影子算什么。" "只要你还会思考,还会说话,还会站在这里和我聊天——" "你就是人。" 无定愣了一秒。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不是标准微笑的表情。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困惑——就像镜子第一次,映出了它理解不了的画面。 "谢谢你,杰君。"他最终还是说,声音里依然没有温度。 "你真温柔。" 夏油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回去睡觉,明天还有课。" 他转身往宿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 "还有,无定——" "下次如果睡不着,可以来找我。" "虽然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至少——"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真实的温暖: "至少你不会一个人。" 无定看着夏油杰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那片扭曲的黑暗,在月光下缓缓流动。 "不会一个人啊......"他轻声自语。 "真奇怪。" "为什么你们人类,会把''不孤独''当成一种安慰呢?" 第4章 星浆体任务(上) "保护任务?" 会议室里,无定歪着头,用那种标准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重复着夜蛾正道刚才说过的话。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上的任务简报,指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那是一份很普通的任务文件,黑色的文字,白色的纸张,标准的公文格式——但不知为何,当无定触碰它的时候,夜蛾正道总觉得那份文件像是要被他融化。 "是的,保护任务。"夜蛾正道推了推墨镜,声音严肃,"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我想你们都清楚。" 会议室里坐着四个人——五条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墨镜后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夏油杰端正地坐着,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要点;家入硝子托着腮,眼神涣散,明显没睡醒;而无定,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歪头的姿势,像一尊精致的人偶。 "天元大人要同化星浆体。"夜蛾正道继续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同化完成之前,确保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安全。" "我们负责护送。"五条悟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夸张的无聊感,"从她家护送到高专,然后交给天元大人。对吧?" "简单来说,是这样。" "听起来很无聊。"无定突然开口,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夜蛾正道,"同化......就是吞噬吧?" 气氛突然凝固了。 夏油杰的笔停在纸面上,留下一个墨点。家入硝子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看向无定。五条悟挑起眉,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 夜蛾正道沉默了几秒: "无定,注意你的用词。" "哦?"无定歪了歪头,那个动作天真得像个孩子,"我用错词了吗?" "不是吞噬,是进化——"夏油杰放下笔,声音平稳,但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调。 "有区别吗?"无定打断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转向夏油杰。 那一瞬间,杰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因为他在无定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昨晚的样子。那个站在庭院里,吞下咒灵后感到恶心的自己。那个怀疑"吞食"这个行为意义的自己。 "一个意识覆盖另一个意识,"无定继续说,声音依然轻柔,"被覆盖的那个会消失。她的记忆、她的感情、她的梦想——全部被同化成天元大人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微笑: "这不就是吞噬?" "只不过你们给它起了个更好听的名字而已。" "进化。" 会议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夏油杰紧紧握着笔,指节发白。他想反驳,想说"这是为了维持咒术界的平衡"、"这是星浆体的使命"、"这是必要的牺牲"——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因为无定说得没错。 从本质上来说,同化就是吞噬。 一个温柔的、被赋予了神圣意义的吞噬。 "说得对啊,无定。"五条悟突然笑了,他站起身,双手插兜,"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任务很恶心。" "悟——!"夏油杰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五条悟耸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天元大人要吃人,我们就去送货。虽然包装得很漂亮,什么''同化''、''进化''、''维持平衡''——但本质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你——" "开玩笑的。"五条悟摆摆手,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深意,"别那么紧张,杰。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他走向门口,临走前回头看了无定一眼: "走吧,去见见那个可怜的女孩。" 无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 在转身的瞬间,他轻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轻到夏油杰差点以为是幻觉: "我对她很好奇。" "被选中要消失的人——" "会是什么样的**几何体呢?" 夏油杰的脊背僵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无定,但黑发少年已经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个安静的、空洞的背影。 "杰。"家入硝子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你有没有觉得,无定......很危险?" "危险?" "不是那种''会伤害人''的危险。"硝子皱起眉,"而是......他说的那些话,会让你开始怀疑一些,你本来不该怀疑的东西。" 夏油杰沉默了。 他想起昨晚,无定对他说的那些话—— "你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因为我是镜子,杰君。" "镜子会映出你最不想被看见的自己。" "......走吧。"杰最终还是站起身,声音有些疲惫,"任务要紧。" 但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夜蛾正道依然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表情凝重。 那个表情,像是在担心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即将发生。 第5章 天内理子的镜像 天内理子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不是外表奇怪——他看起来很普通,黑色的头发,普通的脸,标准的高**服,和其他两个护卫(那个戴墨镜的白发少年和那个温柔的黑发少年)站在一起,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但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滑开。 就像你盯着一面镜子看太久,突然意识到你看见的不是镜子本身,而是镜子里的倒影——然后你的大脑陷入一种认知错乱,不知道该把注意力放在镜面上,还是放在倒影上。 "你好,理子小姐。"无定微笑着打招呼,声音温柔得体,语气礼貌而疏离。 但理子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反应——就像你走在夏日的街道上,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自地下室的冷风。 "你......"理子犹豫了一下,强迫自己把视线固定在无定脸上,"你也是咒术师?" "算是吧。"无定歪了歪头,那个动作做得很自然,但理子总觉得,他是在模仿人类的习惯性动作,"我比较特殊。" "他是个Bug,不用在意。"五条悟懒洋洋地插话,他靠在门框上,墨镜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悟君我才是你的主要护卫。有我在,绝对安全~" 黑井美里皱着眉,显然对五条悟的轻佻态度不太满意。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理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理子感受到黑井小姐手心的温度,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向无定。 无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尽职的背景板。但理子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不是眼睛的注视,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观察。 就像你站在X光机前,感受到射线穿透皮肤、肌肉、骨骼,直达你的内脏——但这一次,被穿透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理子?"黑井美里注意到她的异常,"你还好吗?脸色有点不好。" "我没事。"理子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紧张。" "别紧张。"夏油杰走上前,声音温和,"我们会保护你的。" "嗯......" 接下来的时间,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始检查房间的安全,设置预警结界。黑井美里去准备茶水。理子坐在沙发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然后,无定走过来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理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 但理子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你害怕吗?"无定突然问,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理子能听见。 "什么?"理子下意识地回答。 "被同化。"无定说,那双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成为天元大人的一部分,然后消失。" 理子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听见客厅另一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对话声突然变小了——不,不是变小,是她的注意力,全部被无定的声音吸走了。 "我......"理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是星浆体。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啊......"无定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深邃,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有意思的词。" 他顿了顿: "谁告诉你,这是你的使命?" 理子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是星浆体家族的传承"、"是咒术界的规矩"、"是天元大人的需要"——但所有的答案,在说出口之前,都突然变得苍白无力。 因为无定的眼睛里,映出了她的脸。 而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惧。 "我......"理子感到喉咙发紧,"我不想谈这个。" "好。"无定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但就在理子以为话题结束的时候—— 他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无定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理子的额头。 "你在——!"夏油杰的声音从客厅那边传来,但话音未落,他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无定的手指接触理子额头的瞬间,空气中泛起了涟漪——那不是咒力的波动,不是术式的展开,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灵魂结构的显现。 理子的身体周围,开始浮现出无数透明的几何线条。 那些线条以她的心脏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交织成一个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立体图形。有些线条是笔直的,有些是弯曲的,有些在中途断裂,有些纠缠成死结。 五条悟摘下墨镜,六眼全开。 但他依然看不懂那个图形。 那不是咒力的形态,不是灵魂的颜色,不是任何已知的咒术概念——而是某种更抽象的存在。 "那是......"五条悟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困惑。 "**的形状。"无定轻声说,眼睛依然盯着那个几何图形,"每个人的**,都有自己的结构。" "有些人的**是简单的,像一条直线——从出生指向死亡。" "有些人的**是复杂的,像一团乱麻——互相矛盾,互相撕扯。" "而理子小姐的**——"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那些几何线条跟随他的动作,开始重组。 最终,它们形成了一个破碎的球体。 球体的表面布满裂痕,有些裂痕深到几乎要把球体撕成两半。而在球体的中心,有一个极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核心。 "你想活下去。"无定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理子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你想和黑井小姐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 那个球体颤抖了一下,表面的裂痕又扩大了一点。 "你想谈恋爱,想结婚,想变老。" "你想要普通的人生。" 每说一句,球体就颤抖一次。裂痕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微弱——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玻璃球。 "但是,"无定收回手,那个几何图形瞬间消失,空气恢复了平静,"你不敢说。" "因为你被告知,这是使命。" "因为你被教育,要为了''更伟大的目标''牺牲自己。" "因为你害怕,如果你说出真心话,会被所有人厌弃。" 理子的身体在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黑井美里冲上来,一巴掌甩向无定—— 但手掌穿过了他的脸。 就像打在镜子上,就像打在一片虚空里。 无定的身影晃了晃,像水面的倒影被打碎,然后又恢复原状。 "你——!"黑井美里的声音在颤抖,"你对理子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无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我只是让她看见——" 他转向理子,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镜子不会骗人。" "它只会映出,你最深处的渴望。" "而理子小姐最深处的渴望,就是——" "活着。" 夏油杰站在原地,拳头紧握。 他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因为无定说的,都是事实。 残忍的、血淋淋的、无可辩驳的事实。 "够了。"五条悟突然开口,声音难得地严肃,"无定,你过界了。" 无定转向他,歪了歪头: "过界?" "是的。"五条悟走到理子身边,蹲下来,用一种罕见的温柔语气说,"理子,别听他的。你的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真的吗?"理子的声音很小,带着一种绝望的希冀。 "当然。"五条悟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我是最强的。如果你不想被同化,我可以——" "悟!"夏油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警告。 五条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看向理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真有意思。" "最强的咒术师,要违抗天元大人的命令,去拯救一个注定要消失的女孩。" "这是英雄主义,还是傲慢?" 五条悟猛地转头,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无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定没有回答。 他只是微笑着,用那种毫无温度的温柔说: "我只是在观察,悟君。" "观察你们人类,是如何在''使命''和''**''之间——" "挣扎的。" 第6章 星浆体任务(下) 三天后,袭击发生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蝉鸣声从庭院传来,带着夏日特有的慵懒气息。 天内理子坐在书桌前,假装在复习功课。面前摊开的是英语课本,但她的眼神涣散,根本没有看进去任何一个单词。 自从三天前无定"解构"了她的**之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她应该害怕那个黑发少年——他做的那件事,太诡异了,太非人了。那些透明的几何线条,那个破碎的球体,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全都像刀子一样,割开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伪装。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恐惧。 反而觉得解脱。 因为无定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因为无定让她看见了她不敢承认的渴望。因为无定告诉她—— 想要活下去,并不可耻。 "理子,喝茶。"黑井美里端着茶杯走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很担心。要不要我做点你喜欢的点心?" "我没事,黑井小姐。"理子勉强笑了笑,接过茶杯。 温热的陶瓷杯壁贴着手心,那种温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真的没事?"黑井美里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看起来很疲惫。是不是那些咒术师吓到你了?" "不是......"理子摇头,"他们都很好。五条先生虽然有点轻浮,但能感觉到他很强。夏油先生很温柔,一直在照顾我。" "那个......那个叫无定的?"黑井美里皱起眉,"他让我很不舒服。" 理子沉默了几秒: "他......很特别。" "特别?" "他让我看见了真实的自己。"理子轻声说,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那个害怕死亡、想要活下去、想要和黑井小姐一起看世界的——" "自私的自己。" "理子......"黑井美里的眼眶红了,"你不自私。" "想要活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我是星浆体。"理子的声音在颤抖,"我应该要为了''更伟大的目标''牺牲自己,应该觉得''被同化是荣耀'',应该——"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窗外,突然传来了爆炸声。 不是普通的爆炸。那是咒力剧烈冲突时产生的震动——空气在哀鸣,地面在颤抖,窗玻璃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理子的茶杯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怎么回事?!"黑井美里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 然后,她看见了地狱般的景象。 庭院里,数十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着诡异的符文,在阳光下反射着不祥的光泽。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太刀、苦无、符咒、诅咒道具——每一件武器上都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咒力。 盘星教。 那个崇拜天元大人、但反对星浆体同化的狂热宗教组织。在他们扭曲的教义里,天元大人应该保持纯洁,不应该被"凡人的灵魂"污染。 "理子!快躲起来!"黑井美里大喊,声音里带着恐惧和急切。 但已经晚了。 一道咒力光束轰破了窗户,玻璃碎片像雨一样飞溅,直奔理子而来。那道光束是深紫色的,空气被烧灼得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 然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光束撞在屏障上,爆发出刺目的火花,然后消散成无数光点。 "啧。"五条悟从屏障后面走出来,墨镜反射着爆炸的火光,嘴角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大白天就搞袭击,还真是不讲武德啊。" 他抬起手,随意地一挥—— 那些冲进来的盘星教徒,瞬间被无下限术式排斥了出去,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杰,带她们走。"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说,语气依然轻松,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明白。"夏油杰从阴影中现身,手结印式,召唤出两只飞行咒灵。那是两只巨大的蝙蝠形咒灵,翅膀张开有三米宽,背上宽阔到足以承载两个人,"理子小姐,黑井小姐,请上来。" "那你们——"理子担忧地看向五条悟。 "放心。"五条悟回头,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狂傲的自信,像是在说这只是一场游戏,"我可是最强的。" "这些杂鱼,不够我热身。" 话音刚落,又是一波咒力攻击袭来——十几道光束同时射向五条悟,从不同角度,封锁了所有退路。 但五条悟甚至没有动。 那些光束在距离他还有半米的地方,就自动减速,然后停滞,最后消散。 "无聊。"他打了个哈欠。 夏油杰驱使咒灵载着理子和黑井美里,冲向天空。黑色的翅膀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劲风。 但就在他们刚飞起十几米的时候—— 一道黑色的锁链,从地面射出,缠住了咒灵的翅膀! 锁链上缠绕着诅咒之力,像活物一样勒紧,咒灵发出痛苦的嘶鸣,翅膀被束缚,身体开始失去平衡—— "别想逃。"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阴影中跳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刀刃反射着冷冽的光芒,"星浆体,是我们的。"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绑着双马尾,穿着改良过的盘星教长袍。但她的眼神,却冷酷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那是经历过无数杀戮后,才会有的死寂之眼。 夏油杰咬牙,正要召唤更多咒灵——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让我来吧,杰君。" 是无定。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那样突兀地站在夏油杰身后,脸上依然是那个标准的、空洞的微笑。 "无定?你要——" 杰的话音未落,无定已经从咒灵背上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轨迹,黑发在风中飞扬,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片羽毛。他稳稳地站在那个少女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三米距离。 "你是谁?"少女警惕地举起镰刀,身体进入战斗姿态。 "我?"无定歪了歪头,那个动作天真得像个孩子,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金色光泽,"我是镜子。"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张开: "而你——" "让我看看,你的**几何体,是什么形状。" 瞬间,空气凝固了。 少女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无定的眼睛里涌出,像无形的触手,刺穿了她的防御,直接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她想要后退,想要挥刀,想要尖叫—— 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然后,她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最深处的渴望,以透明的几何线条的形式,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扭曲的、畸形的、布满倒刺的球体。 球体的核心,是三个词:金钱、权力、认可。 而从核心延伸出的每一条线,都扭曲成令人作呕的形状——为了钱背叛同伴的记忆,为了权力杀死无辜者的画面,为了认可出卖灵魂的瞬间。 "好丑啊。"无定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的陈述,像在评论一幅画,"你的**,丑得像一团腐烂的肉。" "你——!"少女的声音在颤抖,那不是愤怒的颤抖,而是被看穿后的恐惧。 没有人应该看见那些东西。 那些她深埋在心底、用谎言和伪装覆盖的丑陋**。 那些她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真相。 "闭嘴——!"她尖叫着,举起镰刀斩向无定,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 刀刃穿过了他的身体。 就像斩在镜子上。 无定的身影晃了晃,然后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分裂成了无数个。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整个庭院,突然出现了无数个无定。 每一个无定,都在微笑。 每一个无定,都在说同样的话: "镜子会增殖。" "你斩碎一面镜子,就会得到无数面镜子。" "而每一面镜子,都会映出你最丑陋的自己。" 少女被无数个自己的**几何体包围—— 每一个都在提醒她,她是多么贪婪,多么卑劣,多么不值得活着。 "不......不要......"她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别说了......别让我看......" "我不想看......" "我不想知道......"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我只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然后,她扔掉镰刀,捂着脸,踉跄着逃离了战场。 无数个无定的身影消失,只剩下一个,站在原地。 他看着少女逃跑的背影,轻声说: "真脆弱啊。" "人类的精神。" "一旦被迫直视真相——" "就会逃跑。" 在距离战场五百米外的大楼楼顶,伏黑甚尔趴在边缘,用望远镜观察着下方的战况。 "有意思。"他咧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兴奋。 作为天与咒缚的拥有者,他没有任何咒力,但换来了远超常人的身体能力和五感。在咒术师眼里,他就是一个透明人——六眼看不见他,咒力探测感知不到他,就连咒灵都会本能地忽略他的存在。 他是咒术体系的Bug。 是行走在盲区里的杀手。 而现在,他正在观察另一个Bug——那个叫无定的黑发少年。 "天元的实验品吗......"甚尔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得像鹰,"有意思。跟我一样,都是咒术体系里的异类。" 他看见无定分裂成无数个的场景,看见那个盘星教少女崩溃逃跑的样子。 "精神攻击型的术式?"甚尔皱起眉,"不对,六眼看不见他的咒力流动。那不是术式——" 他想起雇主提供的情报: "无定,天元同化失败的副产物。能力未知,但据观察,他能''看见''人类**的形态,并以此进行精神攻击。危险等级:未知。" "未知啊......"甚尔笑了,"最喜欢未知了。" "未知意味着——可以杀。" 他把望远镜收起,抽出背后的诅咒道具——那是一把被黑布包裹的长刀,刀身上缠绕着浓郁的诅咒之力。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甚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先让他们打一会儿。" "我的目标是五条悟——" "那个站在顶点的小鬼。" "杀了他,赏金一千万。" "足够我玩很久了。" 他纵身跃下大楼,身影消失在阴影中。 没有咒力的他,在这个战场上,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与此同时,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五条悟一人对付数十个盘星教徒,游刃有余。他的无下限术式全开,任何攻击都无法触及他,而他随手一挥,就能把敌人排斥出去。 "太弱了~"他打着哈欠说,"就这种程度,还想抢星浆体?回去再练十年吧~" 但就在这时—— 庭院深处,传来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五条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五条悟的笑容收敛了一点。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但六眼,看不见那气息的源头。 "哦?"他摘下墨镜,认真起来,"有点意思。" 从阴影中,走出了一个男人。 黑色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有一道刀疤,身材精壮,穿着简单的黑色紧身衣。他的背后,绑着各种诅咒道具,每一件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但最危险的,是他的眼神—— 那是纯粹的杀意,毫无杂质,像淬了毒的刀尖。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叫伏黑甚尔。" "天与咒缚的拥有者,零咒力的异类。" "今天受雇来杀你——" 他抽出背后的诅咒长刀,黑布散开,露出漆黑的刀身: "五条家的小少爷。" 五条悟的六眼疯狂运转,分析着眼前这个男人—— 零咒力。 完全的零。 就像—— 就像无定。 不,比无定更极端。 无定是"无法被定义",而这个男人是"彻底不存在"。 在咒力的视角下,伏黑甚尔就是一片空白。 "有意思。"五条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真是太有意思了!" "今天遇到两个Bug——" "这是我的幸运日啊!" "杰!快走!" 夏油杰驱使咒灵载着理子和黑井美里,冲向更高的天空。但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担忧: "悟——" "放心!"五条悟竖起大拇指,"我可是最强的!" "这种程度的敌人——" 话音未落,伏黑甚尔已经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可怕,肉眼几乎无法捕捉。黑色的刀光划破空气,直奔五条悟的咽喉—— 五条悟下意识地启动无下限术式—— 但刀没有被阻挡。 它穿过了无下限,在五条悟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可能——" "你的术式,是自动识别咒力来判断威胁,对吧?"伏黑甚尔冷笑,"但我没有咒力。" "所以你的术式——" "看不见我。" 五条悟的心脏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危险。 不是"可能会输"的危险,而是"可能会死"的危险。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狂热,"真是太有意思了!" "来吧!" "让我看看,咒术体系的Bug——" "能不能杀死站在顶点的神!" 两人的战斗,瞬间爆发。 第7章 Bug的对决 五条悟的血,第一次洒在地面上。 不是象征性的擦伤,不是训练时的小伤口——而是致命的,真实的,大量的失血。 伏黑甚尔的刀,刺穿了他的腹部。 "怎么样,五条家的小少爷?"甚尔冷笑着,扭动刀身,鲜血从伤口涌出,"这就是站在顶点的感觉?" "站得越高——" 他拔出刀,鲜血喷溅: "摔得越惨。" 五条悟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流出。六眼依然在运转,试图分析、预测、反击—— 但没用。 伏黑甚尔没有咒力,所以六眼**看不见他的动作**。 无下限术式无法识别没有咒力的攻击,所以**防不住他的刀**。 这是五条悟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完美克制**自己的敌人。 "悟——!"夏油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 他驱使咒灵想要回来支援,但被更多的盘星教徒拦住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永远笑着说"我是最强"的五条悟—— 第一次,跪在地上。 第一次,流那么多血。 第一次,**可能会死**。 "别着急。"伏黑甚尔说,他慢悠悠地走向五条悟,刀尖在地面拖行,划出刺耳的声音,"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的。" "毕竟——" "杀死一个神,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机会。" 他举起刀,对准五条悟的脖子—— "再见了,最强。" 刀落下—— 然后,停在半空中。 不是被挡住,不是被阻拦—— 而是伏黑甚尔主动停下了。 他感受到了某种极度危险的气息,从背后传来。 那不是咒力的波动,不是杀意的释放—— 而是某种更根本的威胁,像是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伏黑甚尔猛地转身—— 看见了无定。 黑发少年站在十米外,安静得像个幽灵。他的衣服上沾着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那双黑色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伏黑甚尔。 "你......"甚尔皱起眉,"就是那个实验品?" "实验品?"无定歪了歪头,"这个称呼我不太喜欢。" "但也算是吧。"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五条悟,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悟君,撑住。" "我会很快的。" 然后,他转向伏黑甚尔。 两个咒术体系的Bug,在废墟中对视。 --- 甚尔盯着无定,所有的本能都在尖叫—— 危险。 这不是基于咒力的判断,不是基于战斗经验的分析—— 而是某种更原始的恐惧,刻在基因里的,面对天敌时的战栗。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毫无威胁。没有咒力,没有杀意,甚至连战斗姿态都没有。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但甚尔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 逃。 现在就逃。 "有意思。"甚尔咧嘴笑了,强行压下那股恐惧,"你就是那个能看见''**''的怪物?" "怪物?"无定重复着这个词,"你也是怪物啊,甚尔君。" "零咒力的异类。" "被咒术界抛弃的废物。" "被家族当成耻辱的——" "失败品。" 甚尔的笑容凝固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无定打断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开始泛起金色的光泽,"我看见了你的**几何体。" "想看看吗?" "你真正渴望的——" "是什么。" 甚尔想要拒绝,想要挥刀,想要打断这个诡异的对话—— 但已经晚了。 无定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划—— 伏黑甚尔的**几何体,出现在他眼前。 --- 那是一条极其简单的线。 笔直的,没有任何弯曲,从起点直指终点—— 在起点,写着两个字:证明。 在终点,写着两个字:价值。 而在这条线的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黑色的、扭曲的线—— 每一条,都写着同样的词:憎恨。 憎恨咒术界。 憎恨禅院家。 憎恨那些有咒力的人。 憎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憎恨这个把他当成废物的世界。 "你看。"无定轻声说,声音像在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你不是为了钱而战。" "钱只是工具,是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工具。" "你真正想要的,是——" "证明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也能杀死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 "证明禅院家抛弃你,是他们的错误。" "证明你这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失败品——" "其实比所有人都强。" 甚尔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想说"你在胡说",想说"我不在乎那些"—— 但话说不出口。 因为无定说的,都是真的。 "可悲啊。"无定继续说,他慢慢走向甚尔,"你用了一辈子,去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你杀了无数咒术师,赚了无数钱,变成了传说中的杀手——" "但你知道吗?" 他停在甚尔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米距离: "你越是努力证明,就越是**证实**了一件事——" "你在乎。" "你在乎那些人怎么看你。" "你在乎禅院家的评价。" "你在乎——" "你是不是废物。" 甚尔的手在颤抖。 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被戳穿后的愤怒。 "闭嘴......"他的声音很低,像野兽的咆哮。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你早就该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无定说,"找个工作,结婚,生子,平凡地度过一生。" "但你没有。" "你选择成为杀手,选择杀咒术师,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 "向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证明什么。" "所以——" 无定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甚尔的额头: "你不是自由的。" "你是被憎恨束缚的囚徒。" "你越是杀人,就越是证明,你还活在禅院家的阴影里。" "你永远——" "逃不出去。" 瞬间—— 甚尔的意识,被拖入了深渊。 --- **【精神空间】** 甚尔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扭曲的镜像世界里。 四周都是镜子,无数面镜子,反射着无数个自己—— 每一个自己,都在说同样的话: "你是废物。" "你是失败品。" "你不配活着。" "你应该去死。" 那不是无定的声音。 而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最黑暗的、最真实的自我评价。 "不......"甚尔捂住耳朵,"闭嘴......" 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杀了那么多人,赚了那么多钱——" "但你还是证明不了什么。" "因为你心里知道——" "你确实是废物。" "一个被诅咒的,没有咒力的——" "废物。" 甚尔跪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 他想要反抗,想要挥刀,想要砸碎这些镜子—— 但每砸碎一面,就会出现更多面。 镜子会增殖。 而每一面镜子,都在映出他最不想承认的自己。 "够了——!"他咆哮着。 然后,所有的镜子,同时碎裂。 碎片在空中飘浮,然后重组—— 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由无数镜片组成的人形。 那个人形,有着甚尔的脸。 但眼神空洞,嘴角下垂,全身散发着失败者的气息。 "这就是你。"无定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这就是你一直在逃避的——" "真实的自己。" "一个被憎恨吞噬的,可悲的,想要被认可的——" "失败品。" 那个镜像人形,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然后,扑向甚尔。 甚尔想要躲避,但身体动不了。 镜像人形抱住他,开始融合—— 那些镜片,一片一片地刺进他的皮肤,刺进他的肌肉,刺进他的骨髓—— 每一片镜片,都带着一段记忆: 被禅院家的人嘲笑的记忆。 被父亲抛弃的记忆。 被当成废物对待的记忆。 所有那些,他用憎恨埋葬的、用杀戮掩盖的、用金钱逃避的—— 痛苦。 "停下......"甚尔的声音在颤抖,"求你......" "停下吗?"无定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好啊。" "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杀死五条悟,你就能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那杀死之后呢?" "你会快乐吗?" "你会解脱吗?" "还是——" "你会找下一个目标,继续证明?" "继续在这个循环里,痛苦。" 甚尔的身体僵住了。 因为他知道答案。 杀死五条悟之后,他不会满足。 他会找下一个最强的人,然后继续杀。 因为他需要不断地证明,不断地证明,永无止境地证明—— 自己不是废物。 但无论他证明多少次—— 内心深处那个声音,永远会说: "你是废物。" "原来如此......"甚尔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种绝望的释然,"原来我一直都是......" "囚徒......" 镜像人形彻底融入了他的身体。 甚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那不是身体的痛,而是精神的崩溃。 所有被压抑的情绪,所有被掩埋的记忆,所有被否认的痛苦—— 全部,涌了出来。 "你可以杀了我。"甚尔抬起头,看着无定,眼里含着泪,"求你......" "杀了我......" "让我解脱......" 无定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蹲下来,与甚尔平视: "不。" "什么?" "我不会杀你。"无定说,那双黑金交织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怜悯,"因为——" "我也是失败品。" "我也是被创造出来,然后被抛弃的废物。" "所以我理解你。" "理解那种想要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痛苦。" 甚尔愣住了。 "但我想告诉你——"无定伸出手,轻轻按在甚尔的胸口,"价值不需要证明。" "你活着,本身就是价值。" "你呼吸,本身就是意义。" "你不需要杀死谁,不需要赚多少钱,不需要向谁证明什么——" "你只需要——” “活着。" 甚尔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可是......"他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怎么活......" "我只知道怎么杀......" "那就学。"无定说,"从现在开始学。" "学着不为了证明什么而活。" "学着只是——" "为自己而活。"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下次见面,如果你还想杀我——" "我会接受。" "但希望到那时——" "你是为了想杀而杀,而不是为了证明而杀。" 精神空间,开始崩塌。 --- **【现实世界】** 伏黑甚尔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全身被汗水浸透。 无定站在他面前,收回了手。 "你......"甚尔抬起头,眼神复杂,"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让你看见了自己。"无定说,"真实的自己。" "现在——" "你可以选择继续杀五条悟,继续当囚徒。" "也可以选择——" "离开。" 甚尔看了一眼远处的五条悟,又看了看无定。 良久,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刀: "我......" "我需要想想......" 他转身,踉跄地走向阴影。 但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 "无定。" "嗯?" "下次见面——"甚尔回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我会杀了你。" "不是为了证明。" "而是因为——" "你让我看见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我会期待的。"无定说。 甚尔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 但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 那不是杀意的笑。 而是某种更复杂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 迷恋。 对这个看穿他的人的迷恋。 对这个放过他的人的迷恋。 对这个和他一样是失败品的人的迷恋。 "无定......"甚尔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你真是个......" "危险的怪物......" --- 无定看着甚尔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然后,他转身走向五条悟。 白发少年依然躺在血泊中,呼吸微弱,但还活着。 "悟君。"无定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势,"别死啊。" "如果你死了——" "我会很困扰的。" "因为——" 他的声音变得更轻: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我要把你拆开''的人。" "我还想看看——" "你能不能真的做到。" 五条悟的眼皮动了动,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笑: "无定......" "你这个......" "混蛋......" "早点来......" "我就不用......" "受这么重的伤了......" "抱歉。"无定说,难得地,声音里有了一丝歉意,"我在观察。" "观察你被打败的样子。" "观察''最强''流血的样子。" "观察——" "神,如何坠落。" "你......"五条悟苦笑,"真是......" "变态......" "嗯。"无定点头,"我是变态。" "但现在——" 他把手按在五条悟的伤口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绷带: "这个变态要救你。" "因为——" "坠落的神,如果能重新站起来——" "会变得更有趣。" 远处,夏油杰终于摆脱了盘星教徒的纠缠,驱使咒灵飞了过来。 当他看见无定正在为五条悟包扎伤口时,眼眶红了。 "悟——!" "别哭,杰君。"无定头也不抬地说,"悟君还活着。" "只是——" "他需要学会一件事。" "什么事?" "学会——"无定抬起头,那双黑金交织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杰,"承认自己会受伤。" "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神。" "承认自己——" "也是人。" 夏油杰愣住了。 他看着无定,看着五条悟,突然意识到——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改变他们。 五条悟会变得更强,但也会变得更谨慎。 他自己,会继续承受诅咒,但也会更加怀疑。 而无定—— 这个黑发少年,这个镜子,这个怪物—— 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他们所有人。 "无定......"杰轻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无定想了想,"我想要......" "理解。" "理解人类为什么要活着。" "理解痛苦的意义。" "理解——" "存在的价值。" 他看向天空,那里,镜面雨已经停了: "但现在我越来越困惑了。" "因为我发现——" "人类越是痛苦,就越是执着于活着。" "明明可以逃避,可以放弃,可以死去——" "但还是要拼命地,活下去。" "为什么呢?" 夏油杰沉默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 甚尔躲在远处的大楼上,用望远镜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看着无定为五条悟包扎伤口。 看着夏油杰赶来。 看着三个人,在废墟中对话。 "为什么要活着啊......"他重复着无定的问题,然后笑了,"真是个......" “天真的问题......"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无定触碰时的感觉。 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 那种所有伪装都被撕碎的感觉。 那种**地,暴露在他人视线下的感觉。 "可恶......"他咬牙,"我讨厌这种感觉......" "被人看穿......" "被人怜悯......" "被人......" "理解......" 但同时,他又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 就像猎人,找到了一个值得一生追逐的猎物。 就像囚徒,看见了唯一能理解他的狱友。 "无定......"他喃喃自语,"我一定会再见到你。" "下一次——" "我会杀了你。"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而是因为——" "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摆脱这种感觉。" "这种被你看穿,被你理解,被你拯救的——" "屈辱。" 他收起望远镜,转身离去。 但在心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从此以后,他会一直盯着无定。 在暗处,等待机会。 等待那个完美的瞬间—— 杀死这个看穿他的人。 杀死这个理解他的人。 杀死这个让他感到又恨又爱的—— 怪物。 "等着吧,无定。" "我会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 "取你性命。" 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矛盾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杀意,有憎恨—— 但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期待。 第8章 裂痕的扩大 星浆体事件结束后的六个月,高专表面上恢复了平静。 五条悟在与伏黑甚尔的战斗中濒死后,觉醒了反转术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他变得更加狂傲,更加自信,也更加——孤独。 夏油杰依然在执行任务,依然在吞食咒灵,依然保持着那个温柔的笑容。 但无定知道,那个笑容下面,裂痕正在扩大。 2006年10月,深夜,高专宿舍 无定站在夏油杰的房门外,手里拿着一盒便利店的三明治。 这是他最近学会的"人类行为"之一——当朋友状态不好时,带食物去探望。 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食物能起到安慰作用,但家入硝子说"这是人类的习惯",所以他决定试试。 他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再敲。 还是没有。 "杰君?"无定开口,"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能感受到你的**几何体——" "它在尖叫。" 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然后是脚步声。 门打开了一条缝,夏油杰的脸出现在门缝里。他的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可怕。 "无定君......"杰的声音嘶哑,"现在不是好时候......" "我知道。"无定说,"因为你刚吞下了十三只咒灵。" "你怎么——" "我闻到了。"无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诅咒的味道。" "像腐烂的肉,混合着绝望和恶意——" "很难闻。" 杰苦笑了一下:"你的比喻,一如既往地直白。" "可以进去吗?" 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让开了门。 房间里很乱。床上堆满了任务报告,书桌上摆着空的咒灵球,地板上散落着没洗的衣服。窗帘紧闭,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亮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腐烂。 "抱歉,有点乱......"杰随手收拾了一下床上的报告,"最近任务比较多......" "十七个。"无定说,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来,"这个月你接了十七个任务。" "比五条悟多十一个。" "比其他一年级生加起来还多。" "你在逃避。" 杰的动作停了。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 "你在用任务,逃避思考。"无定转过身,那双黑金交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杰,"你害怕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些声音会变得太大。" "什么声音?" "诅咒的声音。"无定说,"你吞下的那些咒灵,它们的怨恨、恐惧、绝望——" "都在你脑海里回响。" "它们在告诉你——" "''这是普通人制造的诅咒''。" "''那些你拯救的人,根本不值得''。" "''你在为一群猴子,付出生命''。" 夏油杰的身体剧烈颤抖。 "别说了......"他的声音很轻,"求你......" "别说了......" 无定沉默了几秒,然后走到杰身边,把三明治递给他: "吃点东西。" "硝子说,人类难过的时候,吃东西会好一点。" 杰看着那盒三明治,突然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自嘲的苦涩: "无定君,你真的很......" "不像人。" "明明想要安慰人,却说得那么残忍。" "抱歉。"无定说,"我还在学。" "学着怎么做人。" "但我一直搞不懂——" "为什么人类要撒谎来安慰彼此?"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真相?" 杰接过三明治,却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里: "因为真相太重了。" "重到如果不用谎言包装一下——" "会压垮人的。" 他抬起头,眼神疲惫: "无定君,你知道我今天吞下的那只咒灵是什么吗?" "二级咒灵,由一个虐待儿童的父亲产生。"无定说,"诅咒里充满了对弱者的施暴欲和自我厌恶。" "......你真的什么都看得见。"杰苦笑,"那你也看见了吧?" "那个父亲,是我上个月救的普通人之一。" "我救了他,治好了他的伤,把他从咒灵手里拉回来——" "然后一个月后,他虐待自己的孩子,制造了新的诅咒。" "而我——" "又要吞下这个诅咒。" "吞下他的恶意,他的暴力,他的肮脏——" 杰的声音开始颤抖: "告诉我,无定君。" "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救?" "我为什么要为他承受这些?" "他值得吗?" 无定看着杰,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 "不值得。" 杰愣住了。 "什么?" "他不值得。"无定重复道,"那个虐待儿童的父亲,不值得被拯救。" "很多普通人,都不值得被拯救。" "他们愚昧、自私、残忍——" "他们制造诅咒,然后让你们承受代价。" "这个系统,本身就是错的。" 夏油杰感到呼吸困难。 因为无定说出了他最不敢承认的想法。 "但是——"无定继续说,声音变得更轻,"还有值得拯救的人。" "那个被虐待的孩子。" "那些无辜的普通人。" "那些——" "还没有被恶意吞噬的人。" "所以问题不是''普通人是否值得被拯救''。" "而是——" "你,还愿意继续拯救他们吗?" "即使其中有很多人不值得。" "即使你要承受那么多痛苦。" "即使没有人感谢你——" "你还愿意吗?" 杰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在颤抖,"我真的不知道......" "我告诉自己''要保护无辜的人'',''要维护咒术界的平衡''——" "但每次吞下咒灵,我都在想——"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为什么我不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为什么——" "我要为那些猴子,付出一切?"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杰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大。 "我......"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刚才说了什么......" "猴子......" "我把他们叫做猴子......" "我变成了什么......" 无定看着杰崩溃的样子,眼神复杂。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杰的肩: "你变成了一个诚实的人。" "一个不再用谎言欺骗自己的人。" "一个敢于面对真实想法的人。" "杰君——" "这不是堕落。" "这是清醒。" 夏油杰抬起头,眼里含着泪: "可是这种清醒,让我好痛苦......" "我知道。"无定说,"但这是必经之路。" "只有清醒了,你才能做出真正的选择——" "是继续当咒术师,承受这些痛苦。" "还是离开,寻找其他的活法。" "但无论选哪个——" "至少那是你的选择,而不是被强加的使命。" 杰沉默了很久。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脸上,让那张疲惫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杰最终说。 "什么?" "如果是你——"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无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无定想了想: "我不知道。" "因为我不是人类,我没有你那样的痛苦。" "但如果一定要我选——" 他看向窗外的月亮: "我会选择活下去。" "不为了拯救谁,不为了证明什么——" "只是因为——"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杰看着无定的侧脸,突然意识到—— 这个说自己"不是人"的怪物,其实比很多人都更像人。 2007年2月,冬日任务 那是一个偏远的山村,据报告有咒灵作祟,已经造成三人死亡。 夏油杰和无定一起接下了这个任务。五条悟本来也要来,但被高层派去处理更紧急的事件,所以只有他们两个。 当他们抵达村子时,看见的是一幅令人作呕的景象。 村长跪在他们面前,哭诉着咒灵的可怕,请求他们驱除。 但无定一眼就看穿了。 他看见了村长的**几何体——那是一个扭曲的、丑陋的、充满恶意的结构。 "杰君。"无定轻声说,"这个村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咒灵不是自然产生的。"无定说,"是被制造出来的。" "怎么可能——" "跟我来。" 无定带着杰,来到了村子深处的一间破旧房屋。 推开门—— 里面关着一个女孩,大概十四五岁,浑身是伤,眼神空洞。 而在女孩周围,弥漫着浓郁的咒力——那是极度的痛苦和绝望凝聚而成的。 "这是......"杰的声音在颤抖。 "他们虐待这个女孩,制造咒力。"无定平静地说,"然后让咒力凝聚成咒灵,吓唬外来的商人,迫使他们留下钱财。" "这就是这个村子的''传统''。" "每隔几年,他们就会选一个外来的女孩,关在这里——" "折磨她,直到她的痛苦,凝聚成足够强大的诅咒。" 夏油杰感到一股愤怒,从胸腔深处涌出。 他冲出房间,抓住村长的衣领: "你们——这些畜生——!" "咒术师大人!"村长惊恐地说,"这、这是误会——" "闭嘴!" 杰召唤出咒灵,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杀意。 "杰君。"无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杀他。" "为什么?!"杰转过头,眼里含着泪,"这些人——这些畜生——" "他们不配活着!" "我知道。"无定说,"但如果你杀了他,你就违背了咒术师的规则。" "高层会处罚你,甚至驱逐你。" "那又怎么样?!"杰咆哮道,"规则?!" "这种吃人的规则,有什么意义?!" "这些人制造诅咒,虐待无辜——" "我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为什么要遵守保护他们的规则?!" 无定看着杰,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这个系统的荒谬。"无定说,"咒术师要保护普通人,即使那些普通人是制造诅咒的源头。" "要遵守规则,即使那些规则保护的是恶人。" "要承受痛苦,即使那些痛苦是不应该存在的。" "这就是——" "咒术界。" 夏油杰的手在颤抖。 他看着那个颤抖的村长,看着远处围观的村民,看着那些冷漠的、麻木的、丑陋的脸。 然后,他松开了手。 "我们走。"他的声音很轻,"救了那个女孩,我们就走。" "不驱除咒灵?" "让它杀光这些人。"杰转身,背影萧瑟,"这是他们应得的。" 无定看着杰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跟了上去。 在离开村子的路上,杰突然问: "无定君,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错?"无定想了想,"从咒术师的角度,你错了。" "从人性的角度——" "你是对的。" "那我该听谁的?" "你自己。"无定说,"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而不是咒术界,不是高层,不是规则——" "是你。" 杰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轻声说: "我好累,无定君......" "我真的,好累......" 无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在他身边。 在夕阳下,两个身影拉得很长—— 一个是即将崩溃的咒术师。 一个是目睹这一切的镜子。 第9章 崩溃的前夜 盛夏的七月,高专医务室 家入硝子正在整理医疗用品,手里的器械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门被推开,夏油杰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杰?"硝子放下手中的东西,"又不舒服了?" "硝子......"杰的声音很轻,"给我开点安眠药。" "安眠药?"硝子皱起眉,"你已经连续三个月来拿了。这样不行,你的身体——" "我睡不着。"杰打断她,"每次闭上眼,就会听到那些声音。" "什么声音?" "诅咒的声音。"杰坐在椅子上,把头埋进双手里,"我吞下的那些咒灵,它们的怨恨、痛苦、绝望——" "都在我脑海里回响。" "它们在尖叫,在哭泣,在——" "诅咒我。" 硝子的表情变得凝重。 她走到杰身边,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杰,你的状态很不对。" "我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再接任务了。" "我不能休息。"杰摇头,"一旦休息,我就会开始想。" "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杰抬起头,眼里含着泪: "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些愚昧的普通人——" "就不会有诅咒。" "就不会有咒灵。" "我就不用——" "这么痛苦。" 硝子的呼吸停了一瞬。 "杰,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很危险。"杰苦笑,"我知道这种想法,会把我推向深渊。" "但我控制不住。" "每次任务,每次看见那些普通人的丑陋面——" "这种想法就会变得更强。" "硝子——" 他抓住硝子的手,眼神里带着绝望的恳求: "帮帮我。" "告诉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 "我怎么才能不恨他们?" 硝子看着杰,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勒紧。 她想说些什么,想安慰他,想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但她说不出口。 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我......"硝子的声音在颤抖,"我去找悟——" "别。"杰松开手,"悟不会懂的。" "他是最强的,他不需要吞食咒灵,不需要承受诅咒——" "他永远不会理解我的痛苦。" "那无定——" "无定君......"杰的眼神变得复杂,"他比谁都理解。" "但也正因为他理解——" "他说的那些话,才这么危险。" "他让我看见了真相,看见了这个系统的荒谬——" "但看见之后呢?" "我能怎么办?" "我改变不了这个系统,我逃不出这个囚笼——" "我只能继续痛苦下去。" 硝子沉默了。 良久,她轻声说: "那就逃吧。" "什么?" "离开咒术界。"硝子认真地说,"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再当咒术师,不再吞食咒灵,不再承受这些——" "只是,活着。" 杰愣住了。 "你......"他看着硝子,"你也这么想?" "是啊。"硝子苦笑,"我也想逃。" "逃离这些无意义的战斗,逃离这个吃人的系统——" "但我做不到。" "因为我害怕被人看不起,害怕失去这个身份,害怕——" "一无所有。" "所以我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假装满足于这个角色。" "无定君说得对——" "我是懦夫。" 杰看着硝子,突然笑了: "原来我们都是懦夫啊......" "明明痛苦,却不敢逃。" "明明想要自由,却被恐惧束缚。" "明明知道这个系统是错的——" "却还是要遵守规则。" "我们真是......" "可悲。" 两人沉默地坐着,医务室里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很久,硝子开口: "杰,如果有一天——" "你真的撑不住了——" "记得告诉我。" "我会帮你的。" "怎么帮?" "我不知道。"硝子说,"但至少——" "你不会一个人。" 杰的眼眶红了。 他握住硝子的手: "谢谢你,硝子。" "谢谢你——" "还愿意站在我这边。" 无定站在高专的天台上,仰望星空。 "又在观察星星?"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五条悟。 白发少年走到无定身边,双手插兜,墨镜反射着星光。 "悟君。"无定说,"你觉得星星为什么会发光?" "因为核聚变。"五条悟随口回答,"氢原子融合成氦,释放能量——" "我不是问物理原理。"无定打断他,"我是问——" "意义。" "星星发光的意义,是什么?" 五条悟挑了挑眉: "你今天怎么这么哲学?" "因为我在想杰君。"无定说,"他就像一颗星星。" "一直在发光,一直在燃烧自己——"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所以——" "他快要燃尽了。" 五条悟的表情变得凝重。 "你觉得杰会......" "崩溃。"无定说,语气笃定,"很快。" "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一周,可能——" "明天。" "那个死结,已经勒得太紧了。" "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导火索——" "它就会爆炸。"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无定转过头,那双黑金交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悟,"我怎么阻止?" "告诉他''不要想那些''?" "告诉他''普通人也有好人''?" "告诉他''咒术师的使命是神圣的''?" "这些话,都是谎言。" "而杰君现在需要的,不是谎言。" "那他需要什么?"五条悟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力感。 "选择。"无定说,"他需要自己选择——" "是继续当咒术师,继续痛苦。" "还是放弃这一切,寻找其他的活法。" "但无论选哪个——" "那都必须是他的选择,而不是被强加的使命。" 五条悟咬牙: "所以你就这样看着他走向崩溃?" "我不是在看着。"无定说,"我是在陪伴。" "陪伴他走过这段痛苦的路。" "陪伴他做出选择——" "即使那个选择,可能是错的。" "你——"五条悟的声音在颤抖,"你知道如果杰真的崩溃了,会发生什么吗?" "知道。"无定说,"他可能会离开咒术界。" "可能会变成咒术师的敌人。" "可能会——" "对普通人动手。" "那你还——!"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无定打断他,声音依然平静,"我是镜子,不是救世主。" "我能做的,只是映出真相——" "至于看见真相后,要如何行动——" "那是他自己的事。" 五条悟猛地抓住无定的衣领,六眼全开: "你明明可以拯救他!" "你明明可以告诉他,不是所有普通人都那么坏!" "你明明可以——" "给他希望!" "但希望是谎言。"无定平静地说,"杰君现在的痛苦,都是真实的。" "如果我给他虚假的希望——" "那只会让他在崩溃时,摔得更惨。" "所以我选择——" "让他看见完整的真相。" "包括丑陋的,包括绝望的,包括——" "让人想要毁灭一切的真相。" "然后——" "让他自己选。" 五条悟松开手,后退一步。 他看着无定,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你真的是怪物......" "不是因为你的能力。" "而是因为——" "你对人性的理解,太深了。" "深到你知道,说什么能拯救一个人——" "也知道,说什么能毁掉一个人。" "而你选择了后者。" 无定摇了摇头: "我没有选择毁掉他。" "我只是——" "不阻止他毁掉自己。" "因为有时候,毁掉旧的自己——" "才能建立新的自己。" "杰君需要的,不是被拯救。" "而是——" "重生。" 五条悟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突然问: "如果杰真的变成了咒术师的敌人——" "你会站在哪一边?" 无定想了想: "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 "我会站在他身边。" "陪他走到最后——" "无论那个最后,是救赎还是毁灭。" 五条悟看着无定,眼神复杂: "你真的......" "把他当朋友了。" "朋友?"无定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某种陌生的概念,"我不太懂这个词。" "但如果朋友的意思,是——" "愿意陪伴一个人,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看着他崩溃——" "但还是不会离开——" "那——" "我想我是吧。" 五条悟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你真是个矛盾的家伙,无定。" "说自己不是人,但比很多人都更像人。" "说自己是镜子,但却有着比谁都真实的情感。" "说自己只是观察者,但却——" "深深地介入了我们的生活。" 无定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说: "可能是因为——" "我也想知道,做人是什么感觉。" "即使那意味着——" "要承受痛苦。" 两人并肩站在天台上,看着夜空。 星星在天上闪烁,就像无数个生命,在黑暗中挣扎着发光。 "悟君。"无定突然开口。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崩溃了——" "你会怎么办?"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我会打醒你。" "然后告诉你——" "你这个蠢货,都学会做人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放弃?''" 无定也笑了,那是一个真实的笑容: "那我期待那一天。" "期待被你——" "打醒。" 2007年8月15日,命运的转折点 那天,夏油杰接到了一个任务。 地点是一个偏远的小镇,据报告有咒灵作祟,已造成数人失踪。 无定本来要一起去,但被高层临时派去处理另一个紧急任务。五条悟则在海外执行特级任务。 所以这次,杰是一个人。 当他抵达小镇时,已经是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镇长带着几个镇民迎接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咒术师大人!您终于来了!" "我们这里被可怕的咒灵袭击,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 "求您一定要驱除它!" 夏油杰点点头,语气疲惫: "带我去现场。" 镇长把他带到镇子边缘的一座废弃神社。 神社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蜘蛛网和腐朽的气息。但咒力的浓度确实很高——这里确实有咒灵。 "就是这里了。"镇长说,"咒灵就躲在神社深处——" "麻烦您了,咒术师大人。" 杰走进神社,手按在咒灵球上,警惕地观察四周。 咒力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和绝望的气息。 然后,他看见了。 在神社的最深处,有一个祭坛。 祭坛上绑着两个女孩,大概十二三岁,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而在她们周围,盘踞着一只巨大的咒灵—— 那是由极度的痛苦和恐惧凝聚而成的怪物,身体扭曲,布满了眼睛和嘴巴,每一张嘴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又是这样......"杰的声音在颤抖,"又是......" "人为制造的诅咒......" 他冲出神社,抓住镇长的衣领: "那两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啊?"镇长装傻,"什么女孩?" "别装了!"杰咆哮道,"你们在用她们制造咒灵!"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镇长的表情变了,谄媚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这是我们镇子的传统。" "每隔几年,我们就会抓几个外地来的女孩,献祭给神社——" "这样咒灵就会保护我们的镇子,让外来者不敢入侵。" "而且——" 他咧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恶心的得意: "咒术师大人会来驱除咒灵,顺便给我们带来补偿金。" "一举两得,很划算吧?" 夏油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底部爬上来。 不是恐惧的寒意,而是更深层的绝望。 "你们......"他的声音在颤抖,"你们是人吗......" "当然是人啊。"镇长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只是在保护自己的镇子而已。" "那两个女孩又不是本地人,死了也没关系——" "咒术师大人,您快去驱除咒灵吧!" "我们还等着领补偿金呢!" 夏油杰的手,松开了镇长的衣领。 他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周围那些围观的镇民—— 他们的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 冷漠、麻木、理所当然。 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讨论着两个女孩的死亡。 "猴子......"杰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你们都是......" "猴子......" "您说什么?"镇长没听清。 杰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回神社,召唤出咒灵,驱除了那只怪物。 然后,解救了那两个女孩。 她们还活着,但伤得很重,眼神空洞,灵魂已经被折磨得千疮百孔。 杰抱着她们走出神社,把她们交给镇长: "送她们去医院。" "啊?"镇长皱眉,"还要花钱治疗?算了吧,反正她们也——" 话音未落。 杰的咒灵,出现在了镇长周围。 数十只咒灵,张牙舞爪,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送她们去医院。"杰重复道,声音很轻,但带着绝对的威胁,"否则——" "我会让你们知道,咒灵有多可怕。" 镇长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点头: "是、是!我马上安排!" 杰收回咒灵,转身离开。 在走出镇子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镇民的窃窃私语: "真是的,咒术师怎么这么凶......" "不就是两个外地女孩吗,至于吗......" "还要我们花钱治疗,真麻烦......" "下次还是别叫咒术师了,自己解决算了......" 夏油杰的脚步停了。 他站在镇子入口,身体在颤抖。 脑海里,无数个声音在尖叫: 无定的声音:"那些普通人,值得被保护吗?" 那个虐待儿童的父亲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村长的声音:"这是我们的传统......" 镇长的声音:"一举两得,很划算吧?" 还有那些咒灵,那些他吞下的、由人类恶意凝聚而成的咒灵—— 它们在他脑海里回响: "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们不值得。" "他们都是猴子。" "猴子不配活着。" "杀了他们。" "杀了所有猴子。" "建立新世界——" "没有猴子的世界。" 夏油杰捂住耳朵,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他的声音在颤抖,"我不能......" "我是咒术师......" "我应该保护他们......" "即使他们......" "即使他们是......" "畜生......"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碎掉了。 那个温柔的、善良的、相信"咒术师使命"的夏油杰—— 死了。 无定刚从任务地点回到高专,浑身是血。 这次任务比预期的困难,他差点消散——镜子承受了太多倒影,险些碎裂。 但他还是回来了。 因为他答应过杰,要陪他走到最后。 他走向杰的宿舍,准备像往常一样,带着便利店的三明治去探望—— 门开着。 房间里,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一封信。 无定拿起信,展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无定君。我找到答案了。" 无定的手在颤抖。 他冲出宿舍,冲向天台,冲向训练场,冲向所有杰可能在的地方—— 但哪里都没有。 最后,他站在高专的大门口,看着远处的夜空。 在那片夜空下,某个地方—— 夏油杰正在做出改变一切的选择。 "杰君......"无定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你选择了什么......"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那是他第一次—— 真正地,为一个人流泪。 不是观察,不是模仿,不是镜像的反射—— 而是真实的悲伤。 因为他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那个温柔的朋友。 失去了那个善良的灵魂。 失去了那个—— 还相信光明的夏油杰。 "对不起......"无定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对不起......" "我没能救你......" "我没能......" "给你希望......" 他的身体开始碎裂,化成无数镜面碎片—— 那是镜子,承受了太多痛苦后的崩溃。 但就在即将完全碎裂的时候—— 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五条悟。 白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紧紧地抱住无定: "别碎!" "撑住!" "杰已经走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 无定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悟君......" "杰君他......" "我知道。"五条悟的声音在颤抖,"我都知道。" "但现在——" "撑住。" "为了我。" "为了杰。" "为了——" "你自己。" 无定的碎片,在空中停滞。 然后,慢慢地,重新聚合。 他又变回了那个黑发少年,虽然虚弱,但还活着。 "谢谢你......"他轻声说,"谢谢你......" "打醒我。" 五条悟苦笑: "我说过的。" "如果你崩溃了——" "我会打醒你。" "虽然这次,没用拳头。" 两人沉默地坐在地上,看着夜空。 在那片夜空下,某个地方—— 夏油杰正在屠杀一个镇子。 一百一十二个镇民,无一幸存。 只留下那两个被解救的女孩,和一个沾满鲜血的背影。 从此,夏油杰成为了咒术师的敌人。 成为了被通缉的咒诅师。 成为了—— 怪物。 而无定,目睹了这一切的镜子—— 也在那一夜,改变了。 他学会了流泪。 学会了后悔。 学会了—— 痛。 暗处 甚尔躲在远处的树冠上,用望远镜观察着高专的动向。 他看见无定跪在地上,看见他的身体碎裂,看见五条悟抱住他—— "夏油杰叛逃了啊......"甚尔喃喃自语,"那个小鬼,终于变成怪物了。" "而无定——" 他看着望远镜里那个虚弱的黑发少年,眼神复杂: "你在哭啊......" "原来你也会哭......" "原来你也会痛......" 他想起那天,无定对他做的事—— 那些镜子,那些声音,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惧。 但同时,也想起了无定最后说的话: "价值不需要证明。你活着,本身就是价值。" "真是个矛盾的怪物......"甚尔低声说,"一边把人推向深渊,一边又想拯救人......" "夏油杰崩溃了。" "但你——" "你也快崩溃了吧?" 他收起望远镜,眼神变得危险: "等着吧,无定。" "等你更虚弱的时候——" "等你完全崩溃的时候——" "我会杀了你。" "但不是现在。" "因为——"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 "我想看你痛苦。" "想看你这个''镜子'',被自己映出的真相杀死。" "想看你——" "后悔。" "后悔把那么多真相,说给了夏油杰。" "后悔引导他走向深渊。" "后悔——" "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但在心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会一直盯着无定。 等待那个完美的时刻。 然后—— 杀死他。 或者—— 拯救他。 甚尔自己也不知道,到时候会选哪个。 因为他对无定的感情,太复杂了。 憎恨、恐惧、理解、迷恋—— 全都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执念。 "无定......"他在夜风中低语,"你真是个......" "危险的存在......" "对别人危险。" "对自己也危险。" "而我——" "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理解你的人。" "因为我们都是——" "被世界抛弃的怪物。" 第10章 第 10 章 高专的食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彩色的气球被绑在椅背上,随着开窗透进来的秋风轻轻摇晃。桌子中央摆着一个便利店买来的蛋糕——包装盒还留着价格标签,奶油裱花也算不上精致,但上面认认真真地插着十五根蜡烛,还有一块小小的巧克力牌,用白色糖霜写着"Happy Birthday"。 灰原雄坐在主位上,穿着干净的便服,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才十五岁,是一年级生里最阳光的那个——总是笑着,总是积极,总是能在训练失败后第一个站起来,拍拍土说"再来一次"。 但最近,连他的笑容都变得沉重了。 因为两个月前,那个温柔的夏油前辈,屠杀了一整个村子,变成了被通缉的咒诅师。 高专的走廊不再有杰温和的问候声,训练场上少了他耐心的指导,食堂里那个总坐在窗边的位置,空了整整两个月。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提起。 就像一个巨大的伤口,大家小心翼翼地避开,假装它不存在,假装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来来来!寿星不要这么苦着脸!"五条前辈递过来一个三角形生日帽,帽子上的松紧带勒得他额头都有点红。 五条前辈夸张地笑着,把蛋糕推到灰原面前,"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开心!"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有点刻意。 就像在用音量,填补某种空缺。 "五条前辈......"灰原看着眼前的蛋糕,又看看周围努力营造气氛的前辈们,"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只是......" "什么麻烦。"七海建人打断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那是他有点无措时的习惯动作,"你生日本来就该庆祝。"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就是就是!"家入硝子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次性相机,"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多拍点照片!以后......以后可以看。" 她的声音在"以后"这个词上顿了一下。 因为谁都不知道,这样的"以后"还能有多少次。 夏油前辈的叛逃,像在每个人心里都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如果那么温柔的前辈都能崩溃,那我们呢?我们能撑多久? 但没有人说出来。 大家只是努力地笑着,努力地假装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日会,努力地忽视房间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椅子。 那是夏油杰以前常坐的位置。 无定坐在另一个角落,安静得几乎融入了阴影里。 他穿着高专的制服,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比两个月前更苍白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手指边缘有些透明,像褪色的水彩画。 自从那晚杰叛逃后,他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身体会时不时出现透明化的现象,有时候走在走廊上,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不完整的影子。五条悟说那是因为他"承受了太多倒影",镜子快要碎掉了,需要休息。 但无定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是—— 后悔。 这种情感太重了,重到他这面本来就脆弱的镜子,快要承受不住。 他后悔一直只说真相,后悔没有给杰哪怕一点虚假的希望,后悔眼睁睁看着一个善良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而自己—— 什么都没做。 或者说,做的都是错的。 "无定!"五条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白发少年摘下墨镜,那双湛蓝色的六眼直直地看过来,"别发呆!过来吹蜡烛!" "我?"无定抬起头,有些迷惑。 "对啊!你也是寿星!"悟笑着说,“你来高专也快一年了,但我们都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 "所以今天,你和灰原一起过生日!" 他说得理所当然,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但无定知道,这是悟临时起意——是为了不让气氛太沉重,是为了让大家的注意力分散一点,是为了填补那个空缺。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 "对啊对啊!无定前辈也来!" "一起吹蜡烛!" "许个愿吧!" 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努力制造热闹。 无定站起来,缓慢地走到桌边。他的脚步很轻,轻到几乎没有声音,像幽灵一样飘过来。 当他站在蛋糕前,烛光映在他脸上,那张苍白的脸显得更加不真实了。 看着那个插满蜡烛的蛋糕,看着周围那些努力微笑的脸—— 灰原的笑容虽然勉强,但眼睛里还有光。 七海也一改往日的冷静。 硝子举着相机,眼眶有点红,但还是说着"笑一个"。 五条悟墨镜下的眼睛,藏着太多无定看不懂的情绪。 无定突然感受到了某种温暖。 不是镜像反射出的情感,不是观察到的人类行为—— 而是真实的,属于他自己的温暖。 就像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皮肤上的那种感觉。 这就是人类的日常啊。 平凡的,温馨的,珍贵的日常。 明明世界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明明每个人心里都有伤口,明明前路充满未知和恐惧—— 但他们还是聚在一起,点起蜡烛,唱生日歌,假装一切都好。 这就是人类啊。 脆弱,却坚韧。 痛苦,却不放弃。 明知道明天可能会更糟,今天还是要过生日。 杰君...... 你放弃的,就是这些吗? 无定的眼眶突然有点酸。 他想起夏油杰,想起那个会在深夜陪他聊天的人,想起那个痛苦却还在坚持的人,想起那个—— 还没有变成怪物的杰君。 如果杰君还在这里,他会说什么? 大概会温柔地笑着说"生日快乐",会帮忙切蛋糕,会在所有人闹腾的时候安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宠溺。 但他不在了。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而这里的人,选择了继续前行。 无定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 但此刻,站在这些努力活着的人中间,他突然觉得—— 活着本身,或许就是答案。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意义—— 只是活着,和在乎的人一起,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这就够了。 "那我......"无定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许个愿?" "嗯!"灰原认真地点头,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笑容,"闭上眼睛,许个愿!" 无定闭上眼睛。 蜡烛的火光在眼皮上跳动,温暖而微弱。周围传来朋友们的呼吸声,有人在轻声哼着生日歌,跑调得厉害但很认真。空气里弥漫着蛋糕的甜香,混合着秋天的桂花味。 他的手指轻轻握紧。 我许愿—— 希望杰君,能找到解脱。 希望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告诉他——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给你希望。 对不起只会说真相。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走得那么远。 如果还有机会—— 我想告诉你,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 就像现在这样。 朋友,蛋糕,蜡烛,笑容—— 这些平凡的,温暖的,微小的—— 幸福。 无定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准备吹灭蜡烛—— 轰——! 巨大的爆炸声,撕裂了这短暂的宁静。 整栋建筑剧烈摇晃,仿佛有巨人在摇动整个世界。天花板上的吊灯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盏灯的链条断裂,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桌上的蛋糕失去平衡,从桌沿滑落。 无定看着那个蛋糕在空中翻转——那些蜡烛还在燃烧,火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像流星。然后蛋糕重重摔在地上,奶油溅开,蜡烛滚落,火苗熄灭。 巧克力牌上的"Happy Birthday"沾满了灰尘。 一切发生在瞬间。 "怎么回事?!"五条悟猛地站起来,生日帽从头上掉落,墨镜也滑到鼻尖,露出那双瞬间变得锋利的六眼。 蓝色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流转,扫描着整个空间的咒力流动。 然后,他看见了。 从被轰出巨大破洞的墙壁中,灰尘和碎石如瀑布般倾泻,一个身影缓缓走进来。 黑色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身上缠绕着各种诅咒道具,每走一步,那些道具就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某种诡异的音乐。 伏黑甚尔。 他站在废墟中,嘴角勾着一个疯狂的笑容,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 落在无定身上。 那眼神太复杂了。 有恨意,有迷恋,有疯狂,还有某种说不清的渴望。 就像一个猎人,终于找到了追逐了一整年的猎物。 "哟。"甚尔的声音很低,带着野兽般的危险,"好久不见啊,五条小鬼。"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还有——" "镜子。" 五条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此刻冷得像冰: "伏黑甚尔......你怎么还活着?!" "上次被你打得够呛。"甚尔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躲起来养了一年的伤。" "但现在——" 他抽出背后的诅咒长刀,刀身上缠绕的黑布缓缓解开,露出漆黑的刀刃。刀刃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在脉动,像活物的心跳。 "我回来了。" "不是来找你的。" 他的视线越过五条悟,直直地看向无定: "是来找他的。" 空气凝固了。 灰原和七海本能地后退,摆出战斗姿态,虽然他们都知道,以自己的实力,面对这个男人根本没有胜算。 硝子握紧了手里的医疗包,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只有无定,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伏黑甚尔,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平静的接受。 就像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一年了,无定。"甚尔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温柔,"我一直在观察你。" "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后悔,看着你——" "快要碎掉。" 他迈出一步,地面上的碎石被踩碎,发出刺耳的声音: "所以我决定——" "今天,就让你彻底碎掉吧。" 话音刚落,从他背后的阴影里,涌出一只巨大的咒灵。 那是一只形似毛毛虫的怪物,身体臃肿,表面覆盖着恶心的黏液,无数只眼睛在身体上睁开又闭合。它张开嘴,那嘴大得可怕,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是甚尔的咒灵储存器,里面装满了他这一年收集的诅咒道具和咒灵。 毛毛虫咒灵发出刺耳的嘶鸣,从嘴里吐出无数诅咒道具—— 锁链,刀刃,符咒,每一件都缠绕着恶意的咒力,像炮弹一样—— 轰向无定。 "无定!快躲——!"五条悟大喊,手已经抬起,准备启动术式。 但无定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些诅咒道具飞来—— 就像在等待。 等待这一刻。 等待这个结局。 然后,他抬起手。 动作很轻,很慢,像在水中移动。 镜面展开。 无数透明的镜面,从虚空中浮现,在空气中排列成一道道屏障。它们反射着吊灯的光,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反射着所有人惊恐的脸—— 那些诅咒道具撞在镜面上,全部被反射了回去。 锁链倒飞,刺向毛毛虫咒灵。 刀刃旋转,切开了墙壁。 符咒燃烧,在空中留下火焰的轨迹。 但甚尔早有准备。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墙壁、天花板、地面之间跳跃,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每一次落地,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然后—— 他出现在无定身后。 零点一秒的时间,零点三米的距离。 手里的诅咒刀,直刺—— 心脏的位置。 "无定——!" 五条悟的嘶吼响起,伴随着无下限术式的启动。 但已经晚了。 刀刃,刺穿了无定的胸口。 不是物理上的刺穿——刀刃穿过了身体,却没有血液流出。 而是存在意义上的刺穿—— 那把刀,是专门破坏镜像的特级咒具。 无定的身体,从刺穿的位置开始,出现了裂纹。 细小的,密密麻麻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从胸口向四周扩散—— 扩散到肩膀,扩散到脸,扩散到手指。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透明的洞。 然后,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伏黑甚尔。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见对方眼睛里的倒影。 "成功了......"甚尔喘着气,手还握着刀柄,但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终于......" "杀了你......" 无定看着他,那双开始碎裂的眼睛里,倒映着甚尔的脸。 那张脸上,写满了矛盾—— 有复仇的快感,有空虚的失落,还有某种—— 说不出的痛苦。 "甚尔君......"无定轻声说,声音很平静,"你还是......" "没学会啊。" "学会什么?" "学会——" 无定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那是一个真实的,温柔的,带着悲哀的笑容: "杀了我之后,你就能解脱吗?" 甚尔的手抖了一下。 第11章 镜碎之时 伏黑甚尔没有回答。 他只是盯着无定,盯着那双正在碎裂的眼睛,盯着那个即将消失的人。 手里的刀还插在无定胸口,他能感受到刀刃穿过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更虚幻的东西——像雾,像光,像倒影。 裂纹还在扩散。 从无定的胸口,蔓延到脖颈,爬上脸颊,侵蚀着每一寸皮肤。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正在融化的冰雕,像即将消散的幻影。 而在那些裂纹之间,开始出现扭曲。 空间在他周围弯曲,重力开始混乱,光线被拉扯成诡异的形状。 一个黑洞,正在形成。 以无定为中心,以那把刺穿他的刀为起点,虚无正在吞噬一切。 那不是咒力的黑洞,而是更本质的东西—— 镜子碎裂后,所有倒影的归处。 甚尔感受到了吸力。 一开始很微弱,像轻风。 然后越来越强,像狂风,像暴风,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去的—— 深渊。 "该死——!"他想要拔出刀,想要逃离,但手像被粘住了一样,无法从刀柄上松开。 不是物理上的粘连,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束缚—— 就像被镜子吸住的倒影,无法逃离镜面。 其他人也开始被吸引。 灰原抓住桌腿,身体在空中飘浮,双脚已经离地。 七海用手勒住门框,木头几乎要断裂。 硝子尖叫着,被吸向黑洞,手里的医疗包飞出去,里面的绷带、药瓶在空中散开,像下雨。 五条悟启动无下限术式,在周围撑起一道屏障,但那屏障在黑洞的吸力下,也在剧烈颤抖。 "该死!该死!该死!"悟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无定!!" "停不下来......"无定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淹没。 他的身体已经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在反射着不同的画面—— 灰原的生日蛋糕。 五条悟的六眼。 硝子的眼泪。 夏油杰的笑容。 所有他见过的,经历过的,珍惜过的画面,都在碎片中闪现,然后消失。 "我......"无定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已经变得透明,像随时会消散的烟,"快要不存在了......" 黑洞的吸力越来越强。 桌椅被拖起,撞在墙上粉碎。 窗玻璃全部破碎,碎片被吸入黑洞,在空中旋转,反射着诡异的光。 整栋建筑开始摇晃,墙壁上出现裂缝,天花板的碎块掉落。 所有人都在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个吞噬一切的虚无。 但就在这时—— 无定动了。 他那只几乎透明的手,轻轻地,在空中一挥。 黑洞的吸力,瞬间改变了方向。 不再是向内吸引,而是向外推送。 一股温柔的力量,像看不见的大手,轻轻托住了每一个人—— 托住了即将被吸进黑洞的灰原,把他放回地面。 托住了抱着门框的七海,让他稳稳站住。 托住了尖叫的硝子,将她送到安全的角落。 甚至托住了五条悟,把他推到离黑洞最远的地方。 所有人,都被温柔地,放在了安全的位置。 只有一个人例外。 伏黑甚尔。 他依然被黑洞吸引着,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无定靠近。 "你——!"甚尔咬牙,想要挣扎,但根本无法动弹。 无定转过头,看着他。 那双已经碎成无数片的眼睛里,依然倒映着甚尔的脸: "放他们走......" 他的声音很虚弱,每说一个字,身体就变得更透明一分: "只留下你......" "因为——"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甚尔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着无定,看着那个即将消失的人,看着那个明明快要碎掉,却还在保护其他人的—— 镜子。 甚尔的声音有些凝滞,"你明明可以......" "把所有人都拖下去......"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无定说,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朋友......应该被保护,对吧?" "我还在学......学着做人......" "虽然可能..." "学不会了......" 他的身体又碎裂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像用光画出的草图。 五条悟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无定,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那个黑发少年,身体已经碎成了无数片,每走一步,就有更多碎片从身上剥落,飘向黑洞。但他还是走过来了,走得很慢,很艰难,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 然后,他蹲下来。 伸出那只几乎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五条悟的脸。 手指触碰到墨镜,轻轻推开—— 露出那双湛蓝色的六眼。 此刻的六眼,没有了往日的狂傲,没有了戏谑的光芒—— 只有迷茫,和震颤,还有—— 眼泪。 "无定......"五条悟的声音在颤抖,那是他第一次,用这么脆弱的语气说话,"别......" "别走......" "求你了......" "别丢下我......" 无定看着他,那双碎裂的眼睛里,映出五条悟的脸。 那张脸上,眼泪划过脸颊,滴在地上。 这是无定第一次,看见五条悟哭。 看见这个总是臭屁地着说"我是最强"的人,像个孩子一样,哭得那么绝望。 "悟君。"无定轻声说,手指轻轻地,描绘着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快要碎掉的时候,抱住了我。" "谢谢你,教会我——"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 "什么是朋友。" 他的手指,从眼角滑到脸颊,轻轻擦去五条悟的眼泪。 那眼泪沾在他透明的指尖上,反射着微弱的光。 "你知道吗,悟君?" "我一直在观察人类,想要理解人类的情感。" "快乐、悲伤、愤怒、恐惧——" "我都观察过了。" "但有一种情感,我一直不懂。" 无定凑近,额头轻轻抵着五条悟的额头: "那就是——" "爱。" 五条悟的呼吸停了。 "但现在我明白了。"无定继续说,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几乎听不见,"爱,就是——" "即使要碎掉了,还是想保护对方。" "即使很痛苦,还是想见到对方。" "即使知道没有未来,还是想说——" 他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五条悟的眼睛: "我想,如果我也有感情——" "我应该是爱你的,悟君。" "不是镜像的反射。" "不是观察到的情感。" "而是真实的,属于我自己的——" "爱。" 五条悟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流。 "那为什么......"他的声音在哭腔里破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 "为什么不早点......" "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啊。"无定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悲伤,还有一丝—— 幸福。 "原来爱一个人——" "是这种感觉。" "原来这么......" "温暖。" 他的身体,开始彻底碎裂。 从胸口那个透明的洞开始,裂纹像闪电一样蔓延,吞噬了他的每一寸存在。 无定的手指,最后一次抚摸过五条悟的脸颊,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像梦境,像即将消散的幻影。 "活下去,悟君。" 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 "替我看看——"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替我记住——" "今天的蛋糕,是什么味道。" "替我......" 他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 "如果见到杰君,告诉他——" "对不起。" "我没能......" "陪他走到最后。" 话音落下。 无定的身体,化作无数的镜面碎片,在空中飘散。 每一片碎片,都像一个微小的镜子,反射着不同的画面—— 五条悟的脸,扭曲在痛苦和绝望中。 灰原的惊恐,手还伸向前方,想要抓住什么。 七海的震惊,眼睛瞪得很大。 硝子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还有—— 那个摔在地上的蛋糕。 那些熄灭的蜡烛。 那个写着"Happy Birthday"的巧克力牌。 所有的画面,都在碎片中闪现,然后消失。 就像一场梦,醒来后什么都不剩。 "无定——!" 五条悟的嘶吼,撕心裂肺。 他想要伸手,想要抓住那些碎片,想要抱住那个人,想要说—— "我也是…..所以别走!" "别丢下我!" "我不要当最强了!" "我只要你——!" 但已经晚了。 所有的碎片,连同伏黑甚尔,都被吸入了那个黑洞。 黑洞在吞噬了他们之后,迅速收缩,变成一个点,然后—— 消失。 就像从未存在过。 餐厅恢复了平静。 破碎的墙壁还在,砸碎的桌椅还在,摔烂的蛋糕还在。 只有那些镜面碎片,散落在地上。 它们反射着天花板的吊灯,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反射着—— 五条悟跪在地上的身影。 白发少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地面上。 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遮住了那双失去了光芒的六眼。 他的手指,颤抖着,捡起一片镜片。 碎片的边缘很锋利,割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滴落,染红了透明的镜面。 但他感觉不到痛。 因为心里的痛,已经盖过了一切。 "无定......"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为什么要在消失之前才说......" "为什么不早点......" "告诉我......" 眼泪滴在镜片上,和血混在一起,模糊了倒影。 他抱着那片碎片,身体蜷缩起来,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也喜欢你啊......" 他的声音在哭泣中破碎: "笨蛋......" "大笨蛋......" 周围很安静。 灰原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伸向前方的姿势,眼睛红红的。 七海转过身,靠在墙上,低着头,肩膀在轻微颤抖。 硝子蹲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人能安慰五条悟。 因为他们刚刚失去的—— 不只是一个朋友,一个同伴。 而是那个教会他们什么是真相的镜子。 那个温柔而残忍的观察者。 那个想要学会做人,却还没来得及学会的—— 怪物。 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那些镜片上。 它们安静地躺在地上,反射着光,反射着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就像无定曾经做过的那样—— 映照一切,但自己什么都不是。 五条悟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镜片上的血迹。 "等我。" 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但坚定: "无论你在哪里......" "等我。" "我会找到你。" "我会把你带回来。" "然后告诉你——" 他抬起头,那双湛蓝色的六眼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喜欢你。" "不是作为朋友。" "不是作为同伴。" "而是——" 他握紧手中的镜片,任由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我想让你活着。" "想看你笑。" "想听你说话。" "想让你知道——"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值得看的东西。" "所以——" "等我。" 混沌空间。 无定睁开眼睛。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任何参照物。 就像站在一张白纸的内部,被空白包围。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还在,但变得透明了,像是随时会消失。 他的身体也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像用光勾勒出的轮廓。 "这里是......" 他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没有回音: "我的世界啊......" "镜子碎裂后,所有倒影的归处......" "也是我的——" "内心。"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一无所有的白。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只有虚无。 纯粹的,彻底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这就是镜子的内部。 这就是他的本质。 一片空白。 "悟君......" 他轻声呢喃,声音在空白中飘荡: "对不起......" "我说了那种话,却又消失了......" "一定让你很难过吧......"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自己的脸,想要确认自己是否还存在—— 但手穿过了脸,什么都没碰到。 就像镜子,永远触碰不到自己的倒影。 "我还在吗......" 他轻声问,但没有人回答: "我到底......" "还算是存在吗......" 就在他快要被这片虚无吞噬的时候—— 一个声音,炸裂般响起。 "无定——!" 那是充满愤怒的咆哮,带着野兽般的暴戾。 无定猛地转身。 从虚无中,一个身影踉跄着走出来。 黑发凌乱,衣服破损,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伏黑甚尔。 他的脸上满是血,但眼睛依然锋利,盯着无定的目光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你......"甚尔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像在从喉咙里挤出来,"把我拉到哪里来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四处张望,看着周围的虚无,眼神里出现了无定从未见过的东西—— 恐惧。 "我的世界。"无定平静地说,声音在空白中飘荡,"镜界。" "所有倒影的世界。" "所有虚无的世界。" "所有——" "不存在之物的世界。" 甚尔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手指抓到的只是空气。 脚下没有地面的实感,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参照,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 就像漂浮在虚无中,不知道上下,不知道前后,不知道—— 自己是否还真实存在。 "这里......"甚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什么都没有......" "嗯。"无定点头,"因为镜子本身,就是虚无。" "它只能映出别人,却没有自己。" "所以我的世界里——" "什么都没有。" 甚尔沉默了。 他站在虚无中,身体在轻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良久,他开口,声音很低: "所以你把我困在这里,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孤独?" "不。"无定说,声音里有一丝疲惫,"我也想出去。" "但我暂时——" "找不到出口。" 甚尔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说什么?!"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无定的衣领—— 但手穿过了无定的身体,什么都没抓到。 无定的身体太虚幻了,虚幻到连触碰都做不到。 "我们被困住了。"无定平静地说,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在这个空白的世界里。"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 "任何东西。" "只有我们两个。" 他看着甚尔,那双透明的眼睛里,倒映着甚尔惊恐的脸: "一个镜子。" "一个没有咒力的人。" "两个——" "被世界抛弃的Bug。" 甚尔后退一步,身体撞在什么东西上——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背后,依然是一片白。 无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甚尔,眼神里有愧疚,有悲伤,还有—— 一丝孤独到极致的渴望。 "对不起。"他最终说,声音很轻,"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 "我不想一个人。" "在这个空白的世界里。"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虚无里。" "我不想——" "一个人。" 他的声音在颤抖,像要哭出来: "我害怕。" "害怕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消失。" "害怕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存在过。" "害怕——" "被遗忘。" 甚尔愣住了。 他看着无定,看着这个曾经那么冷静、那么理性、那么像神一样的怪物—— 此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蜷缩在虚无中,声音里全是恐惧。 "你......"甚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也会害怕?" "我不知道。"无定说,"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不叫害怕。" "但我知道——" "我不想一个人。" 他抬起头,那双透明的眼睛里,积满了泪水: "所以对不起,甚尔君。" "把你拉进来了。" 甚尔沉默了很久。 他站在虚无中,看着无定。 周围的白茫茫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 存在的证明。 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 就像他这一辈子的感受。 良久,甚尔慢慢坐下来。 他突然笑了一声,将手背搭在眼睛上,“我就说你是个疯子了,明明是我‘杀’了你,你还要跟我道歉吗。这一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个六眼的小鬼改变了你吗?” 他靠在虚无的"地面"上,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做出靠着的姿势。 "算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就待在这吧。" 无定愣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他轻声说,"你不恨我吗?" "恨。"甚尔说,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空洞的平静,"当然恨。" "我等了一年,就是为了杀你。" "结果现在——" 他苦笑: "被你困在这鬼地方。" 他抬起头,看着无定: "但你知道吗?" "我突然觉得......" "这样也挺好。" 无定的眼睛睁大了。 "为什么......" "因为——"甚尔的声音变得更轻,"我也不想一个人。" "在外面那个世界,所有人都有咒力,只有我没有。" "所有人都有归属,只有我被抛弃。" "我一直是一个人。" "一直......" 他闭上眼睛: "像你说的….很孤独。" "所以——" 他睁开眼,看着无定,眼神里有某种复杂的情绪: "被困在这里,和另一个孤独的怪物在一起......" "好像也没那么糟。" 无定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滑落。 那是真实的眼泪,不是镜像,不是反射—— 而是属于他自己的悲伤和感动。 "甚尔君......"他哽咽着说,"谢谢你......" "闭嘴。"甚尔说,但声音里没有恶意,"别哭了。" "看着就烦。" 无定擦了擦眼泪,慢慢走过去,在甚尔身边坐下。 两个人,并肩坐在虚无中。 周围依然是一片白,依然什么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 那片虚无,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