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渺茫处爱你》 第1章 他就是个魔鬼 有时我抬头看这个世界,却发现看见的只是一片灰色的虚无。 KTV包厢里,空气混浊。 一群穿着奢侈、眉眼骄纵的年轻男女,正嬉笑着将两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孩围在中间。 “喝!喝完这瓶,一万块立马到账!” 一个蓝毛青年把一瓶琥珀色的烈酒“哐”地砸在玻璃桌上,语气轻佻。 季梨看着那瓶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瓶身上陌生的外文标签像在无声地嘲讽,可脑海里闪过医院催缴的单据,这一万块,成了她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季梨,这酒度数太高了……”旁边的同事──乔嫣云小声劝阻。 季梨咬了咬下唇,长睫一颤,下定了决心。她一把抓起酒瓶,冰凉的瓶身激得她一抖。 “喝!喝!喝!”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达到顶点。 她闭上眼,仰头正要灌下—— “砰!” 包厢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扼住了所有喧嚣。 光影交错处,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如同撕裂夜幕的焰火。 男人穿着一件极其扎眼的艳红色衬衫,领口随意散开两粒扣子,一条精致的细金链子垂在锁骨间,勾勒出几分不羁的性感。 下身是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劲瘦的长腿,脚上的皮鞋锃亮,透着“爷很贵”的气息。 他五官俊美得近乎凌厉,此刻表情冷肃,眼神像带着冰碴,缓缓扫过全场,最终,牢牢钉在了举着酒瓶的季梨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霓虹灯球的光斑在他身上流转,却化不开他眼底的寒意。 季梨举着酒瓶,僵在原地,只觉得他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穿透了迷离的灯光,直直刺入她心底最狼狈的角落。 四目相对。 一场无声的交锋,在奢靡与窘迫之间,轰然开场。 许辰径直走向沙发中央,如同无声的王走向他的领地。 季梨敏锐地注意到,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他显然是这群富家子弟中最具分量的那个。 水晶茶几上那瓶价值六位数的麦卡伦被他随手拿起,琥珀色液体落入杯中。 下一秒,他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牛津鞋不轻不重地踹在了别泽腿上。 皮质鞋面与西裤摩擦发出细微声响,让正左拥右抱的别泽猛地回过神。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许辰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水,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清晰地穿透而来。 别泽嬉皮笑脸地扭头,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站在角落的季梨:“新来的小妹挺有意思,跟她玩个游戏,吹一瓶,一万块。” 空气中响起几声暧昧的哄笑。 许辰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 他忽然抬眼望向季梨。 包厢里变幻的霓虹光斑恰好在这一刻暗了下去,季梨只觉得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身上,却看不清阴影中他脸上的表情。 季梨在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仰头灌完了整瓶高浓度烈酒。 人群中叫得最欢的,是那个浑身上下写满“我是富二代”的别泽。 限量版潮牌叠穿,铆钉腰带亮得晃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兜里有几个钢镚儿。 而角落里的许辰,自始至终冷着脸,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酒液像烧红的刀子一路割到胃里,季梨弯下腰剧烈咳嗽,眼角逼出生理性泪花。 乔嫣云轻拍她后背,却被她摆手推开。 她随手抹去唇边酒渍,举起空酒瓶朝别泽晃了晃。 瓶底残余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挑衅的光。 “牛逼啊!”别泽吊儿郎当地鼓掌,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够狠!” 季梨直接亮出手机二维码,屏幕在昏暗包厢里发出幽蓝的光。 别泽嗤笑着扫码,转账提示音即刻响起,整整一万块。 看到入账金额的刹那,季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个转瞬即逝的笑,恰好落进许辰眼里。 女孩个子不高,大眼睛嵌在娃娃脸上,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就是太瘦了,瘦得像阵风就能吹走。 别泽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还喝吗?老规矩,加价,一瓶两万。” 季梨眼底骤然迸发出光亮,斩钉截铁道:“喝!” 许辰闻言挑眉,唇角掠过一丝弧度。 有意思。 他慵懒地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作壁上观。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季梨再度举起酒瓶仰头痛饮。 可这次才灌到一半,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灼烧感直冲喉咙,最终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可不算数啊。”别泽立即阴阳怪气地嚷道。 季梨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着痉挛的胃部,脸色惨白如纸。 许辰忽然起身,面无表情地朝门外走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离席,转眼间包厢就空了大半。 深夜两点,KTV员工宿舍里,季梨蜷缩在床上,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胃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搅动,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呜咽。 “疼...”细碎呻吟刚溢出唇瓣,上铺就传来窸窣声响。 乔嫣云掀开床帘,睡意全无:“又胃疼?这次必须去医院!” 急诊室的荧光灯冰冷刺眼。诊断单上“胃溃疡”三个字触目惊心,季梨咬着发白的嘴唇,手背扎进冰凉的针头。 “再晚点就要穿孔了。”护士皱眉记录着输液速度,语气严肃,“年轻人别拿身体开玩笑。” 乔嫣云把外套披在季梨肩上,滴答作响的输液器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深夜的急诊室里,点滴声规律作响。 季梨盯着吊瓶里缓缓坠落的透明液体,眼皮越来越重,却强撑着不敢闭上。 “睡吧。”乔嫣云轻轻按住她扎着针的手背,“药水有我看着。” 季梨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谢谢”,便沉入梦境。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撕裂夜空。 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人窒息。 病榻上的姐姐瘦得脱了形,母亲的银发在日光灯下格外刺眼。 那双布满竹条割痕的手还在不停地编着筐,每道伤口都在诉说这个家的支离破碎。 父亲十年前葬身山崖,是母亲和辍学的姐姐用血汗供她读完高中。 她永远记得毕业典礼那天,成绩榜第一名的喜悦还没散去,就接到姐姐晕倒在纺织机旁的消息。 “休学吧。” 季梨撕掉了录取通知书,走进镇上的纺织厂。两千五的月薪,连姐姐的医药费都不够。 “A城遍地是黄金。”亲戚的承诺让她踏上离乡的火车。 车窗映出她稚嫩却坚定的脸,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黑心工厂里每天工作十二小时,直到老板卷款跑路。 警察局的敷衍,身无分文的绝望,最后只能拖着行李箱躲进桥洞。 深夜,一只粗糙的手突然摸上她的身体。睁眼对上流浪汉浑浊的眼睛,她尖叫着抓起行李狂奔,泪水模糊了陌生的城市。 “别怕...”乔嫣云轻柔地拭去季梨眼角的泪,看着她在梦中颤抖的睫毛,不禁皱眉。 这姑娘到底梦到什么了,连睡着都哭得这样难过? 乔嫣云看着季梨苍白的脸色,劝她歇一天。 可她偏咬着牙换上工服,那倔强的眼神让乔嫣云暗暗咂舌,这姑娘骨子里有股狠劲。 夜幕降临,那道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包厢门口。 许辰今天换了件黑色手工衬衫,灯光下泛着真丝特有的光泽,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衬得愈发凛冽。 他往沙发里一坐,整个包厢的温度都降了三度。 季梨垂着眼帘摆果盘时,别泽那欠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妹,今天还吹不吹瓶啊?”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心里冷笑:吹你祖宗。 别泽见她不搭腔,也不恼,吊儿郎当地晃着酒杯:“要不咱们换个玩法?”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 “草!”许辰猛地起身。 整个包厢瞬间死寂。 乔嫣云打翻的酒液正顺着男人昂贵的西裤往下淌,她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 别泽心里咯噔一下。 许辰今天刚和家里老爷子拍完桌子,这会儿正憋着火,更别说他那个变态的洁癖…… “十万。”许辰的声音冷得能结冰,“手工定制。” 乔嫣云哭得浑身发抖,季梨也攥紧了托盘边缘。 十万块,她们端两年盘子都挣不来! “赔、赔不起……”乔嫣云的声音都在发颤。 许辰慢条斯理擦着手指:“赔不起也好办,剁只手。” 空气瞬间凝固。 别泽默默往后靠了靠,今天这丫头怕是完了。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季梨突然上前半步: “许先生,如果我能把裤子恢复原样,您能不能放她一马?” 许辰挑眉,玩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别泽在心底吹了声口哨,这姑娘,够胆! 许辰站起身,缓步走到季梨面前。他个子很高,垂眸看下来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季梨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她闻到了许辰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仿佛带着金钱堆砌出来的疏离与矜贵。 许辰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白的脸上:“要是弄不干净……怎么办?” 季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紧:“您、您说怎么办?” 一旁的别泽挑了挑眉,心里门儿清——这小子,准没憋好屁。 果然,许辰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季梨的耳畔。 他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玩味的威胁:“弄不干净……” 他刻意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吐出后半句:“我就弄你。” 季梨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恐惧像是细密的针,一下子扎进了心底。 许辰直起身,没再看她,转身回到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豪车里,换了条裤子。 再回来时,他将换下的裤子随手递给她,语气轻描淡写: “三天后,我来取。”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季梨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条质地精良的裤子,指尖发颤。 许辰一行人刚走,乔嫣云就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季梨追问:“刚才许辰跟你说什么了?” 季梨却像丢了魂似的,目光呆滞,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条价值不菲的裤子,跑遍了全城的干洗店。 可每家店的老板看完都摇头:“红酒渍?这裤子算是废了,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每听一次这句话,季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当最后一家店也给出同样的判决时,她只觉得心里“咯嘣”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季梨扯了扯乔嫣云的衣袖,压低声音:“要不……我们跑路吧?” 乔嫣云苦笑着摇头:“能跑去哪儿?你根本不知道许辰家什么背景。他要是真想弄死一个人,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 季梨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强出头,掌心沁出冷汗,声音都发颤:“那、那怎么办?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只被困的幼兽。最后心一横,冲进商场买了条看起来差不多的裤子——颜色质感乍看无二,价格却天差地别。 她攥着购物袋默默祈祷,但愿能蒙混过关。 第三天,许辰准时现身。别泽一见到季梨就贱兮兮地凑上来:“小妹,裤子洗好了没?” 季梨别过脸去不想理他。许辰今天穿了件价值不菲的黑色皮夹克,内搭纯白短袖,墨镜遮住半张脸,头发精心打理过,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季梨攥着那个牛皮纸袋,手指发抖地走进包厢。许辰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他摘下墨镜,目光如刀:“我的裤子呢?” 纸袋刚递出去,别泽就抢过去打开。他眼神一凛,明显看出了端倪,却什么也没说,转手递给许辰。 许辰只瞥了一眼,舌尖顶了顶腮帮,突然笑了:“都出去。” 别泽同情地看了眼季梨:这丫头完了,居然敢骗到许辰头上。 季梨正要跟着溜走,身后响起冰冷的声音: “站住。” 包厢门“咔哒”合上,空气瞬间凝滞。许辰的声音像淬了冰: “过来。” 季梨像只受惊的蜗牛,一点点往前挪,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许辰的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裤子弄干净了?” 季梨指尖发颤,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弄、弄干净了。” 他俯身逼近,两只手臂撑在大腿上,阴影将她完全笼罩,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我再问最后一遍,弄干净了吗?” 季梨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没骗过去。 就在她以为要迎来更可怕的怒火时,许辰却突然轻笑一声:“弄干净了就好。”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语气陡然一转,“那就给我换上吧。” 季梨猛地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给我把裤子换上,”许辰一字一顿,带着玩味的残忍,“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包厢外,别泽竖着耳朵贴在门上,兴奋得搓手。 季梨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表面文质彬彬的男人,内里竟如此不堪。 “三、二……”许辰已经开始倒数,每个数字都像敲在她心尖上。 就在“一”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季梨猛地冲到他面前,颤抖着手伸向他的裤腰。 许辰玩味地勾起唇角,呼吸喷在她耳畔:“别乱摸。” 季梨心跳如擂鼓,脸颊滚烫。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皮带扣。 “不好了!出大事了!”别泽咋咋呼呼地撞开门。 季梨触电般弹开,踉跄着撞到墙上。 许辰不悦地啧了一声,眼神阴沉地剜向别泽:“你最好真有事。否则……”未尽的话里满是威胁。 别泽讪笑着凑近,压低声音:“妍艾回来了。”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咒语。许辰脸色骤变,种种复杂情绪在眼中翻涌。 他猛地起身,经过季梨时脚步微顿,留下冰冷的四个字: “这事,没完。”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季梨才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劫后余生。 第2章 我们扯平了 那天之后,许辰整整一个月没再出现。 季梨悬着的心刚落下,KTV老板就搓着手凑过来:“小梨啊,想不想赚点快的?” 他眯眼坏笑的样子,活脱脱现实版蟹老板,比季梨还嗜钱如命,可偏偏是个油腻肥胖的同性恋。 “当然想。”季梨话音未落,乔嫣云踩着高跟鞋过来:“老板,她还小,您可别害她。” 乔嫣云太清楚了,所谓的“赚大钱”无非是陪酒,那一步踏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几人正僵持着,门口突然一阵骚动。许辰带着别泽一行人闯进来,气势汹汹。 乔嫣云像失忆般贴上去,笑靥如花:“许先生,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许辰却像没看见她,目光直直射向正把脸往菜单后藏的季梨。 就在季梨以为在劫难逃时,许辰竟径直进了包厢。 那晚他喝得很凶,包间里酒瓶倒了一地。下班时老板特意点名让季梨去打扫。 她看见别泽最后一个离开,确认包间空了才推门进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醒的眼睛。 许辰没走。 他岔开腿坐在沙发中央,头仰靠着沙发背。 季梨吓得退到门外,蹲在走廊数着秒等他自己离开。眼看交班时间要到了,她只得蹑手蹑脚再次进去。 男人似乎睡着了。 季梨屏息收拾满地狼藉,却在够最后一个酒瓶时僵住了——那瓶子滚落在许辰脚边。 她趴在地上小心去勾,指尖刚碰到瓶口,一抬头就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他不知醒了多久。 “啊!”季梨惊得猛往后缩,腰重重撞上大理石桌角。 钻心的疼窜上来,她扶住后腰踉跄起身,冷汗瞬间湿了额发。 别泽折回来取落下的外套,门一推开,就瞧见季梨扶着腰站在许辰面前。 他嘴角一咧,笑得暧昧:“辰哥,可以啊!这么快就……” 话没说完,许辰一记冷眼扫过来:“滚。” 别泽立马举手作投降状:“得嘞!”抓起外套溜得飞快,临走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带上。 许辰又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季梨瞥了眼腕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疲惫像潮水般涌上来,她累得连站直的力气都快没了,偏偏遇上这么个难缠的主。 她强压着心头火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许先生,我们真的要下班了。” 许辰抬眸,眼神淡漠:“所以呢?” 所以?季梨简直要气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许辰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最新款的iPhone,屏幕亮起,03:00的数字刺眼。 见他仍稳坐如山,季梨终于忍不住了:“许先生,您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讨厌吗?” 他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在别人快下班时还赖着不走的客人。”她一字一顿,“最、讨、厌。” “啪!” 酒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季梨只觉得脚踝一痛,低头看去,一道细小的血痕正慢慢渗出血珠。 她惊得后退半步,心跳骤然加速,没想到许辰会突然发作。 阴影笼罩下来,许辰已经走到她面前。他俯身逼近,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你算个什么东西?” 门被摔得震天响。 空荡荡的房间里,季梨呆呆站着。直到冰凉的液体滴在手背上,她才惊觉自己哭了。 不是疼,是屈辱。 许辰的脚步在家门前顿住。 易妍艾就站在那片熟悉的树影下,光斑在她身上跳跃,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她还是老样子,不,是比记忆中更耀眼了。 那条米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腰线,路灯的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连发梢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优雅。 她站在那儿,就是“公主”这两个字最生动的注脚。 “阿辰。” 她迎上前来,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绸,每一个音节都精心打磨过。 那声久违的称呼让许辰指尖无意识蜷缩。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足够将那些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眼底。 恨意是尖锐的冰,为三年前那条分手短信;爱意是暗涌的岩浆,在每个想起她的深夜灼烧五脏六腑;而最深切的是对自己的鄙夷,明明被抛弃的是他,此刻心跳失序的却还是他。 “你来干什么?”他别开脸,声音淬着初秋的凉意。 易妍艾却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 许辰身体僵了一瞬,没有挣开,那熟悉的栀子香气像无形的锁链。 “我来看看许伯伯和阿姨……”她微微凑近,温软的气息拂过他耳畔,“还有你。” 许辰终于抽回手臂,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我很好,不劳费心。”他双手插进兜里,指节在阴影中攥得发白,转身的瞬间像是把什么狠狠甩在身后。 木门即将合拢时,她的声音穿透最后那道缝隙: “许辰,这次回来,我不走了。” 他的脚步在花岗岩台阶上停滞了整整两秒。 门锁咔哒落下,将五层别墅的内外隔成两个世界,也将他骤然加速的心跳,关在了无人看见的寂静里。 难得休上一天假,季梨一口气睡到下午一点才醒。 屋里静悄悄的,她懒洋洋地爬起来,随手泡了碗成箱买来的便宜泡面。 面饼在热水里渐渐舒展,她则慢悠悠地洗了头发,换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白T。 等头发半干,泡面也已经胀得软软糯糯的,她偏爱这样的口感。 填饱肚子后,她挎上印着“社区医院”字样的帆布包出了门。 除了赚钱,画画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光。 只有在握着画笔时,她才得以从现实的粗粝中暂时抽离,躲进专属于自己的时空里。 她特意选了处山路崎岖的地方写生。 刚翻开素描本,一阵摩托车的轰鸣突然撕裂山谷的宁静。 一群骑手正在弯道上疾驰,过弯时不减速,像不要命似的。 太吵了。 季梨蹙眉收拾东西想换个地方,却猝不及防地在草丛边撞见刚方便完的别泽。 她下意识想逃,却被别泽一把拽住,硬是拉到了那群骑手面前。 许辰一身黑色骑服,眼神像淬了冰,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 周围人开始起哄,问别泽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别泽慌忙摆手:“这我哪儿敢啊?这是辰哥的人!” 话音一落,队伍里几个女孩的眼神立刻带上了刺。 季梨连连摇头:“不是的,你误会了……” 许辰在这时冷嗤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 “我的品味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四周爆发出哄笑。 季梨指尖发凉,那种熟悉的难堪漫上心头——就像中学时,被同学嘲笑她穿的是磨破边的二手校服。 一个卷发妖娆的女人笑着搭腔:“那当然,除了艾姐,谁能入辰哥的眼啊。” 许辰一记冷眼扫去,女人顿时噤声。 只剩下山谷的风吹着季梨发白的衣角,和她无处安放的尊严。 季梨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许辰懒洋洋的声音:“季小姐,是不是还欠我一次?” 这话像颗石子投入湖面,在场男生们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几个女生悄悄红了脸。 别泽故意拖长声音:“还欠一次?这荒郊野岭的,辰哥你可要怜香惜玉啊!” 哄笑声中,季梨只觉得这些话格外刺耳。 神经病。 她加快脚步,却听见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许辰戴着黑色头盔,在弯道处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拦在她面前。 他长腿一跨下了车,摘下头盔,目光锁住她:“季梨。” 这是第一次,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季梨攥紧帆布包带子,指节发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辰勾起一抹坏笑:“带你去兜风。”见她满脸戒备,他又补了一句:“兜完风,裤子的事就两清了。” 季梨实在不想再纠缠,咬唇点头。 机车启动的瞬间,她整个人往前倾,柔软的前胸撞上他结实的后背。许辰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唇角无声上扬。 车速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过弯时离心力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甩出去,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腰,越抱越紧,眼睛紧闭。 当机车在山顶停下时,季梨的HelloKitty发绳早已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长发如瀑散落,她下车时双腿发软,扶着路边树干呕吐不止。 等她直起身,山风撩起她的长发。素颜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冷,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此刻却清澈见底。 许辰第一次发现,这个小土妞好像也没有那么土。 “扯平了。”季梨说完转身就走。 许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长腿一跨,正欲拧动机车把手,余光却瞥见地上那抹粉色——Hello Kitty发绳。 是季梨的。 他啧了一声,弯腰捡起,指腹摩挲着那个咧嘴笑的猫头。 “幼稚。” 可下一秒,发绳却被揣进了他的口袋深处,贴着胸口的位置。 同一时刻,季梨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你姐姐的病……又加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进ICU了,一天……一千。” 电话挂断,季梨闭上眼,任由公交车的摇晃将她吞噬。 好累。 疲惫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缠绕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生活,难道就一直是这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吗? 她点开手机,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五百块。 这是她未来一个月,所有的生活费。 车到站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下车,天空恰在此时炸响一声惊雷。 哗—— 暴雨倾盆而下,瞬间将她浇透。 她跑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算了。 反正……怎样都会淋湿的。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突然,头顶的雨幕消失了。 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稳稳地为她撑起了一片干燥的天空。 “淋雨会感冒的。”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下意识地接过伞柄,冰凉的手指触到一丝残留的暖意。 抬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钻进出租车里,车门“嘭”地关上,汇入车流。 她没看清他的样子,只记住了那很好听的声音,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季梨握着伞柄,指节微微泛白。 伞面将噼里啪啦的雨点隔绝在外,像是在她破碎的世界里,强行撑起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呢喃: “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季梨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回到宿舍,一头栽进床铺,意识很快被疲惫吞噬。 再睁眼时,天旋地转。额头发烫,喉咙干痛,但她还是强撑着化好妆,准时出现在卡座旁擦拭桌面。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被三个身影切断。为首的男人生着一双三白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身后跟着两个花臂马仔。 “阳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老板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谄媚。 季梨听见那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阳兆平,城里出了名的纨绔,玩起来不要命的主儿。 “送酒进来。”老板朝她使了个眼色。 包厢里烟雾缭绕。季梨刚把托盘放下,阳兆平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腰。她浑身一僵,正要后退,门突然被踹开。 “哟,平少,巧啊。”别泽假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面色不虞的许辰。 阳兆平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许少,这是我的包厢。” “都是朋友,一起玩呗。”许辰强压着恶心,目光落在季梨苍白的脸上。 就在这时,她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栽倒。 许辰一把扶住她,掌心触到她滚烫的额头,眉头瞬间拧紧:“你发烧了?” 他转向跟进来的老板,声音淬冰:“员工烧成这样还让她上班,你想出人命?” 老板吓得连连摆手:“我真不知道……” “不关老板的事。”季梨虚弱地辩解。 许辰拉着她要走,阳兆平突然开口:“等等。”他慢悠悠晃着酒杯,“听说,你就是那个为了一万块吹一瓶的姑娘?” 包厢里静得可怕。老板忙不迭点头:“是她是她。” “陪我玩个游戏,”阳兆平勾起嘴角,“给你十万。” “你他妈——”许辰的骂声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季梨一点点抽回了手。 “玩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包厢安静下来。 阳兆平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和水果刀,笑容残忍:“把这个顶头上。不管中不中,钱都是你的。” “你疯了!”许辰一把抓住季梨的手臂,“他这是要你的命!” “好。”季梨挣脱他的手,闭上眼睛。长睫不停颤抖,像风中残蝶。 水果刀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耳际,一缕断发缓缓飘落。季梨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眼泪无声滑落。 “可惜了。”阳兆平耸耸肩,将钞票一张张撒在她身上,“下次玩点更刺激的。” 别泽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疯子。” 许辰看着跪在地上捡钱的季梨,声音发涩:“就这么缺钱?为了十万连命都不要了?” 她抬起头,一滴泪正好砸在钞票上:“十万……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条裤子的价钱。” 颤抖的手指将最后一张钞票拾起,她迎上他的目光: “可这是我家的救命钱。” 第3章 许辰的嫉妒心 拿到钱,季梨顶着滚烫的额头,一路跌跌撞撞冲进医院,咬牙把救命的钱汇了回去。 身体沉得像灌了铅,她强撑着走出医院大门,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软软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推门而入。 逆光中,他胸牌上“许文”两个字格外清晰。 “醒了?”男人的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溪流。 季梨怔住了——这张脸,这个声音……是那个雨天,把伞塞给她的陌生人。 “这瓶点滴打完就可以回去了。”许文检查完输液瓶,转身要走。 “文医生。”季梨轻声唤道。 许文脚步一顿。从来没人这样叫他,都是“许医生”。 他回身,目光柔和:“怎么了?” 季梨苍白的嘴唇扯出个笑:“谢谢你的伞。” 许文这才认出这张毫无血色的脸,恍然一笑:“不客气。” 那个笑容像穿透阴云的阳光,猝不及防照进季梨心里,让她冰凉的手脚都暖了起来。 季梨走出医院对,夜色已沉沉压下。路过街角郡家暖黄灯光的面包店,她瞥见店员正在处理当日未售完的面包。 脚步不由得一顿,那些即将被丢弃的松软面包,对她而言却是能省下几顿饭钱的珍宝。 她快步上前轻声询问,将纸袋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从那天起,这家面包店打烊前的灯光,总会照亮她准时出现的身影。 关于她为钱让阳兆平射击头顶苹果的传闻,早已在许辰那帮纨绔子弟的圈子里发酵成辛辣谈资。 此刻在迷离的灯光下,又有人想见识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女人能喝到什么程度。 许展慵懒陷在真皮沙发里,看着季梨为那叠钞票接连喝下一瓶瓶烈酒,突然抬手屏退了所有人。 “是不是给钱什么都肯做?”他灭烟蒂,阴影随着脚步将她笼罩在墙角里。 季梨感受到他呼吸里的羞辱,指甲深深馅进掌心,却仰头扯出个浅笑:“是。” 许辰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墙上:“睡你要多少?” 火在胸腔炸开,她却顺势将发颤的指尖搭上他的后颈:“五十万。” “你也配?”他嗤笑时喉结滚动。 “许少哪回开酒不超过这个数?”她睫毛在灯下投出细碎阴影,“还是说....五十万对你来说也算钱?” 他眼底的玩味突然转为审视:“就这么缺钱? ”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那就是给钱就能上?” “目前为止……”她声音像浸了冰,“只有你提出这么下作的要求。 当微凉的手指探进衣领时,她认命地闭上眼,却听见灼热气息扑在耳畔:“跟我,你能得到更多。” 季梨倏地睁大眼晴,瞳仁里还漾着未散的水光:“多少?” “超出你想象。” “成交。”她笑出两个梨涡,眼底却结着霜。 次日清晨,许辰和KTU服务生搞在一起的消息在圈内炸开。 别泽看到群消息时刚醒,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抓起手机开始连环夺命call。 许辰睁开眼时,手机屏幕已被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占满。 无一例外,全在追问他和季梨的绯闻是真是假。他懒得理会,径直拨通了季梨的电话。 季梨盯着屏幕上闪烁的“财神爷”三个字,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许少,有何吩咐?” 电话那头传来许辰满意的低笑:“等会儿我去接你。” “做什么?”她下意识问。 “你不需要问。”他的声音冷淡。 季梨沉默地挂断电话,一转身,乔嫣云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眼神玩味:“小梨,跟谁打电话呢?男朋友?” “不是,”季梨轻轻摇头,“是……财神爷。” 乔嫣云一脸困惑,还想追问,季梨已经转身离开。 一小时后,黑色法拉利准时停在楼下。季梨换上衣柜里唯一一件白色连衣裙,匆匆下楼。 她习惯性地拉开后座车门,驾驶座上的许辰不悦地皱眉:“怎么?把我当司机?” “对不起,我的错。”季梨连忙道歉,挪到副驾驶座。 刚坐下,指尖突然触到一件异物。她低头一看,竟从座椅缝隙里勾出一条紫色蕾丝镂空内裤。 空气瞬间凝固。 两人面面相觑,许辰一时失神,险些追尾前车。 季梨嫌弃地将内裤丢到脚边,唇角勾起一抹戏谑:“没想到,许少好这口。” 许辰耳根泛红,急忙解释:“这不是我的!” 季梨表面点头,心里却嗤之以鼻——他们这个圈子的人,私生活能乱成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 一路无话。 最终还是季梨打破沉默:“许少,我们要去哪?” “一个聚会。”许辰闷声回答。 “那我去做什么?” 许辰瞥她一眼:“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就算是假的,也该敬业点。” 季梨连连点头,眼底却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许辰带着季梨踏入顶级造型工作室,几个小时后,镜中映出脱胎换骨的身影。 季梨如墨长发被挽成优雅的赫本包头,黑色露背晚礼服勾勒出曼妙曲线,十二厘米的恨天高让她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 “人靠衣装。”许辰倚在门框上轻飘飘地评价。 季梨指尖擦过裙摆内侧的价签,数清零的个数时险些晕厥——十二万! 她强作镇定地从包里摸出纸笔,龙飞凤舞拟了份免责协议:“许总,这么贵的衣服得签个保管协议。” 宴会厅水晶灯流转着碎光,当季梨挽着许辰现身时,满场喧嚣骤然沉寂。 惊艳、审视、妒忌各色目光织成密网,别泽端着香槟晃过来,吹了声口哨:“小辣椒打扮起来还挺像样?” “你上周带人上我车了?”许辰冷眼扫过,别泽瞬间遁走。 这时穿着星空裙的易妍艾翩然而至,唇角梨涡浅现:“阿辰,这就是你女朋友?好可爱。” 季梨正局促道谢,许辰突然将她揽入怀中:“是啊。” 宴会开场后许辰便不知所踪。季梨躲在甜品区吃了三份马卡龙,却在洗手间遭遇突袭。 门锁咔嗒落下,刺骨冰水从门缝倒灌,等她浑身湿透地被保洁解救时,整个人像只落汤鸡误入天鹅群。 满场窃窃私语中,她看见许辰正为易妍艾披上外套,两人投来的目光同样冰冷。 原来她不过是刺激前女友的工具人。 正当水珠顺着发梢滴进眼眶时,白色西装突然隔绝了所有视线。 许文将外套轻轻裹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像初融的雪水:“我车里有备用的常服。” 场宾客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谁不知道许家这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向来势同水火。 许辰捏碎的高脚杯裂开猩红纹路,而他只是盯着那对离去的身影,眸色沉得能拧出墨来。 夜色浓稠,许文的黑色保时捷静静泊在街角,流线型的车身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防窥玻璃,”他拉开车门,对季梨示意,“换吧。” 车内空间逼仄,季梨接过那件仿佛还带着体温的灰色卫衣和白色运动裤,迅速换上。 属于许文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一种干净的、带着雪松般冷冽的味道。 她钻出车门,夜风拂过她微红的脸颊。 “谢谢你的衣服。”她轻声道。 许文靠在车边,刚想说什么,视线却骤然冻结。 阴影里,一道颀长身影一步步走来。许辰站在惨白路灯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那双眼眸死死锁在季梨身上的衣服,最终落在许文脸上。 他勾起唇角,笑意淬冰:“我的东西,就那么让你惦记?” 空气瞬间绷紧。 许文没说话,只是默然上前半步,将季梨严实地护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 他宽阔的背脊隔断了许辰冰冷的视线,那一刻,季梨清晰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下一秒,天旋地转。 许辰一把将她扛上肩头,粗暴地塞进旁边的法拉利副驾。 “你疯了!”季梨惊呼。 回应她的是引擎野兽般的咆哮。许辰一脚油门,跑车如离弦之箭撕裂夜幕。 车窗外的世界疯狂倒退,模糊成一片霓虹彩线。季梨死死攥紧安全带,指节发白,感受着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漂移和几乎要将她撕碎的超重感。 跑车最终在一处荒凉公路边急刹停下,四周是沉寂的旷野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下车。”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季梨还没从极速的眩晕中回过神,车门已被猛地拉开。一股蛮力将她拽出车外,她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许辰!” 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和绝尘而去的猩红尾灯。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住她,四周只有风吹过荒野的呜咽。 她被扔在了三更半夜的荒郊野外。 “许辰!你这个疯子!有病!!”她冲着黑暗声嘶力竭地大喊,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左上角——无服务。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漫过脚踝。 她咬紧牙关,借着微弱得可怜的月光,沿着公路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高跟鞋早就磨破了脚踝,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不敢停,背后的黑暗像张开的巨口。树枝的怪影、莫名的声响,都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走到东方既白,走到双腿失去知觉,才终于看到城市的轮廓。 推开宿舍门,天光已大亮。季梨像一缕游魂瘫倒在床上,连指尖都无力动弹。 “小梨!”乔嫣云惊呼着冲过来,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 当她小心脱下季梨的鞋袜,那双原本白皙娇嫩的双脚早已血肉模糊,水泡破裂,血水粘着沙砾,狰狞可怖。 乔嫣云立刻翻出药箱,动作轻柔又迅速地为她清理伤口。 碘伏触碰到伤口的刺痛让季梨瑟缩了一下,但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昨夜被抛弃在无边黑暗中的万分之一。 乔嫣云替季梨请了假,端着酒推开包厢门时,恰好听见几个客人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季梨成许辰的妞了。”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猝不及防从头顶浇下,冻得她浑身发冷。 她不敢相信,一路跑回宿舍,摇醒还在熟睡的季梨,声音发颤: “他们说……你和许辰在一起了?” 季梨睡眼惺忪,含糊地嘟囔: “没有……我疯了吗?” 乔嫣云心头一松,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说:“睡吧。” 可没安静多久,许辰又来了。 无良老板推着乔嫣云去叫醒季梨,季梨一听“许辰”两个字就炸了: “不干了!谁爱去谁去!” 说完蒙头继续睡。 包厢里,许辰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耐心耗尽,一把摔了酒杯: “季梨再不来,我让你们店今晚就关门!” 老板吓得连滚带爬冲进宿舍,几乎要跪下来求她。 季梨赤着脚,散着发,一身怒气冲进包厢,不等许辰开口, 抄起一杯酒直接泼在他脸上—— 全场死寂。 许辰缓缓抹去脸上的酒渍,声音冷得像刀: “你活够了?” 季梨红着眼,什么都不管了: “是!我活够了!反正也活不久了,你看我不顺眼,现在就杀了我啊!” 她转身就走。 许辰怔在原地,下一秒猛地起身追了出去。 宿舍里,季梨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脚底被碎玻璃划破,血迹斑斑。 许辰看着她流血的脚,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你昨晚……怎么回来的?” 季梨不理。 他又开口:“你不要钱了?” 她终于停下,蹲在地上抽泣,瘦小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许辰沉默地看着她,最终转身,一步步离开。 第二天,季梨递了离职信,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店门外。 季梨拖着行李箱,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下。 手机屏幕亮起,是乔嫣云的短信:“找不到工作就回来吧。”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最终只是熄灭了屏幕。 一个月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她拖着行李箱,饿得几乎晕倒在这个车站。 就在那时,她看见了被醉汉纠缠的乔嫣云。本不想多管闲事,谁知乔嫣云突然躲到她身后。季梨抬起眼,那冰冷的目光让醉汉讪讪离去。 得知季梨无处可去,乔嫣云把她招进KTV当服务员,给了她一个落脚处。 季梨是感激的,但日夜颠倒的工作、鱼龙混杂的环境,很快让她的身体发出警报。 她攒钱租下最小最破的单间,在便利店找了收银的工作。 平静度过一个月,乔嫣云偶尔还会联系。说起在KTV最大的心愿是“钓个金龟婿”,季梨笑她白日做梦,乔嫣云却不以为然。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财神爷”三个字。 季梨愣了一秒,乔嫣云说那天以后他再没出现过,她也早就不关心了。 指尖轻点删除联系人,再抬头时,却看见一身灰色休闲服的许辰就站在便利店门口。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季梨先移开视线,许辰走进来,拿了几袋面包结账。扫码、装袋、找零,她动作流畅得像个机器。 许辰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推门离去。 自始至终,季梨再没看他第二眼。 第4章 酸涩的味道 季梨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房,一眼就看见叠放在床头的灰色卫衣——那是许文的,洗干净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他。 她把自己摔进床里,伸手将卫衣紧紧搂在怀里。布料上早已消散了属于他的气息,可这个拥抱的姿势,却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抱住了那个给予她无限温柔的人。 自从遇见许文,季梨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能用温柔融化坚冰。他让这座冰冷城市在她眼中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让她这颗习惯了寒冷的心,也一点点软了下来。 想到明天要去医院还他衣服,季梨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白色连衣裙配上清爽的运动鞋,长发编成麻花辫,系上那枚蓝色的发圈——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得像是初夏的风。 医院里,她对着许文展露笑颜。那是发自内心的、松弛而明亮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可她不知道,这一幕恰好被站在走廊拐角的许辰尽收眼底。 别泽喝醉摔在坑里骨折,许辰出于人道主义空手来看他。 许辰靠在墙边,目光沉沉。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笑——不是敷衍,不是伪装,而是眼睛里都闪着细碎的光。 一股无名火混着酸涩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喉咙发紧。 等到季梨脚步轻快地从病房出来,刚走到医院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法拉利就精准地刹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许辰戴着墨镜,整张脸看不出情绪。 “赚钱,”他声音冷淡,“去吗?” 季梨下意识想扭头就走,可念头一转——反正不坑白不坑。 “怎么赚?”她听见自己问。 “蹦极,敢吗?” “多少?” “不戴安全绳,二十万。” 季梨在心里冷笑,这是要她拿命换钱。 “怕了?”他轻飘飘地追问。 她抬眼扫过他被墨镜遮挡的脸,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副驾。 直到站上数百米高的跳台,烈风裹挟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季梨才真正感到恐惧。脚下是幽深的潭水,望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 许辰本意并非真让她跳。他只是想撕破她那层要钱不要命的伪装,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服软。 可他低估了她的倔强。 季梨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说话算话”,便闭上眼直直向后倒去! “疯子!” 许辰咒骂一声,几乎是同时,他套上提前备好的安全绳纵身跃下。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让季梨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猛地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下一秒,两人重重落进下方的安全筏,激起巨大水花。 许辰撑起身,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身下的季梨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着。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未散的惊恐,和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 许辰身子一沉,毫无预兆地压在了季梨肩上。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畔,季梨心头一跳,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花招,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别装模作样占便宜!” 可掌下的身躯软绵绵地滑落,像断了线的木偶。她这才发现许辰脸色惨白如纸,唇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许辰?许辰!”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季梨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病房门就被猛地撞开。 珠光宝气的贵妇踩着高跟鞋冲进来,不等季梨开口,一记狠辣的耳光已经甩在她脸上。 “啪——” 火辣辣的痛感在脸颊炸开,季梨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程月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下几缕,衬得那张扭曲的脸更加可怖:“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陪葬!” 季梨捂着脸倒退两步,这才从医生口中得知,许辰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三年前刚做过换瓣手术。 幸好抢救及时。隔着监护玻璃,季梨看见许文朝她走来。 许文将她带进办公室,温热指腹轻触她红肿的脸颊。 “疼吗?” 季梨咬着唇摇头,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却泄露了她的委屈。 许文放轻声音安抚季梨:“程月是把许辰当命根子疼的,刚才也是急昏头才会失态。” 季梨垂着眼睫没作声,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许文伸手,指腹温柔地拭过她湿润的眼角,“回去泡个热水澡,喝杯热牛奶好好睡一觉。今天这场意外,任谁都会吓坏的。” 季梨机械地点头。 她确实快要被滔天的后怕淹没了——若不是她逞强,许辰怎么会跟着跳下来?如果他真有万一,那她这辈子都将在悔恨的泥沼里挣扎。 “文医生...”她哑声开口,“许辰醒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许文郑重颔首,白色大褂下摆掠过转角,一直将她送到医院门口。 霓虹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晕,像极了她此刻混沌不清的心绪。 程月踩着高跟鞋径直闯入许文的办公室,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下巴微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质问:“刚才那丫头是谁?和辰辰什么关系?” 许文攥紧了手中的文件,指节泛白。他厌恶她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只能垂下视线,低声答道:“是我朋友,和许辰没关系。” “最好如此。”程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转身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香风。 病房内,许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程月泛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我...怎么了?”他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程月扬起的手在半空中滞了一瞬,最终轻轻落在他肩头,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哽咽:“你还有脸问?妈妈这条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许辰出院那天,程月直接收走了他的机车钥匙。不仅如此,更是安排了专人二十四小时看守,将他常去的那些鱼龙混杂的场所全都列为了禁区。 许辰被禁足在家,别泽最怵的就是撞见许家老爷子许富宏。 每次都是掐着老爷子出门的点儿,他才敢偷偷溜进许家宅子。 屋里,许辰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打游戏。别泽推门进来,习惯性地就要往床上倒,结果被许辰一脚踹开。 “滚蛋。”许辰头都没回,手柄按得噼里啪啦响。 别泽也不恼,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他太了解许辰的洁癖了,这位爷的床简直就是禁区,谁碰跟谁急。 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联机打游戏,屏幕上光影闪烁。正打到关键处,别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一提:“对了,你住院抢救那天,你妈当众扇了季梨一耳光。” 许辰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屏幕上的人物应声倒地。 “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别泽继续说着,眼睛还盯着屏幕,“都说你们许家看不上季梨这个未来儿媳妇。” 许辰怔怔地看着Game Over的提示,这才恍惚想起季梨这个人。 当初不过是觉得有趣,随手逗着玩。 院子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别泽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落地窗前弹开,声音都变了调:“辰哥,辰哥!你爸回来了!” 许辰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不屑的弧度:“瞧你那点出息。怎么,欠我爸钱了?” “不是……”别泽咽了咽口水,“你不怕吗?” 许辰沉默了一瞬。 怕?当然怕。 每次许富宏见到他,都少不了一顿训斥。但他嘴上却硬得很:“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烦他。” 两人正说着,别泽已经拽着许辰往外走,想找个掩护溜出去。刚踏进客厅,就看见许文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向许富宏的书房。 彭兰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许辰和别泽对视一眼,默契地凑到门边偷听。 “爸,我想搬出去住。”许文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不行!”彭兰立即反对,声音里带着惶恐,说完还不安地看了眼许富宏。 许富宏沉默片刻,沉声问:“为什么?” “我想出去历练一下。” “男孩子靠自己,挺好。”许富宏居然同意了。 许文道了声谢就要离开,彭兰赶紧追出来拉住他:“为什么要搬出去?” 许文的目光冷冷扫过门口偷听的两人。别泽尴尬地扯出个笑容,许辰却满不在乎地走过去,轻飘飘扔下一句:“终于要滚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别泽赶紧跟上。 看着母亲焦急的脸,许文的心像被什么揪紧了。 这个在户口本上孤零零只有一个名字的女人,这个本该是许家女主人、如今却像个仆人般没名没分住在这里的女人。 要不是当年走投无路,她怎么会带着他来到许家? 程月从一开始就容不下他们母子,许辰更是处处刁难。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妈,别担心。”许文轻声安慰,“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要保重。很快……很快就好了。” 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母亲的性子太软,知道得越少越好。 收拾好行李站在门口,许文最后回望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 雨幕中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年他和母亲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隔着玻璃,许辰穿着精致的小西装,被程月牵着手。 明明只是一层玻璃,却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 夜幕初垂,许家宅邸灯火通明。许辰隐在廊柱阴影里,目送程月挽着许富宏坐上劳斯莱斯。 待尾灯消失在林荫道尽头,他利落地翻过露台栏杆,别泽的改装越野早已在巷口轰鸣。 “极速领域”赛道上,轮胎摩擦声撕裂夜空。 阳兆平斜倚在荧光绿超跑上,身后跟着七八个纨绔。 见到许辰,他故意抬高嗓门:“哟,这不是许家圈养的乖宝吗?程娘娘肯放你出笼了?” 染着蓝发的小弟怪笑着递上铁棍,“平哥,听说他三个月没摸过方向盘了。” 别泽挥拳要冲,许辰横臂拦住。苍白的脸在霓虹灯下泛起青灰,嘴角却扯出锋利弧度:“老子单手握方向盘,碾你都嫌浪费胎。” 引擎盖在起哄声中砰然震动,两辆跑车如离弦之箭撕裂雾气。 许辰的银色GTR在弯道划出残影,仪表盘指针颤动着突破红色区。终点线在望时他突然急刹甩尾,轮胎冒着青烟横在阳兆平车前。 “砰——!” 荧光绿超跑在撞击中翻滚,顶棚擦着地面溅起火星。 全场爆发出海啸般的口哨声,有人踩着护栏嘶吼:“许少威武!” 阳兆平满脸是血地爬出变形的车门,手里的铁棍带着风声砸向许辰后脑。 许辰侧身旋踢,钢管叮当落地,紧接着一记勾拳击中对方腹部。 惨叫声被引擎轰鸣吞没,他揪着阳兆平的衣领将人掼在车前盖,血珠在车漆上溅出诡艳的图案。 许辰碾碎掉落的牙齿,眼底翻涌着黑潮。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许辰和别泽华丽退场。 暮色染透天际。街边,烧烤摊的烟火气混着市井的喧嚣,织成一片混沌的背景。 “嗡——轰——!” 两道嚣张的引擎声浪由远及近,如同猛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这层混沌。 一黑一红两辆顶级超跑,如同划破夜色的流星,带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奢靡气息,稳稳刹停在摊贩前,激起地面细微的尘埃。 炭火噼啪作响,明灭不定的红光映在季梨脸上。 她正费力地搬着一箱沉重的炭块,洗得发白的衬衫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过分清瘦的背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纤细的骨骼戳破。 几缕碎发黏在她沾着油污的颊边,显得脆弱又狼狈。 许辰坐在驾驶舱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他的目光穿透车窗,如同最精准的狙击镜,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在烟火气中忙碌的身影。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瘦成了这样? 心头莫名一紧。 后方,别泽的红色法拉利不耐烦地闪动着大灯,催促着绿灯的亮起。 然而,就在信号灯变绿的瞬间,许辰眸色一沉,猛地一打方向盘! 黑色跑车发出一声低吼,以一个近乎蛮横的漂移,横亘在了烧烤摊前,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嘈杂都为之一静。 “我靠!”邻桌的啤酒杯被惊得震倒,酒液横流。 季梨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抬头。 氤氲的油烟与焦香的雾气中,她看见那扇如同蝶翼般升起的车门。 许辰迈步下车,一身剪裁精良的宝蓝色丝绒衬衫,在夜市浑浊的灯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与他脚上那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球鞋一样,都与这油腻的环境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你……”手中的烤串险些脱落,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许辰皱眉,声音冷硬,他跨前一步,定制鞋底碾过满地狼藉的竹签。 别泽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小辣椒,几个月不见,怎么混到这地步了?” 季梨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调侃,她的视线越过许辰的肩膀,陡然凝固了。 夜市昏黄的光线尽头,许文静静而立。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清隽,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澄澈,像是不慎落入凡间的月光。 在与他对视的刹那,季梨眼底的慌乱、无措,瞬间冰雪消融,化作了一种许辰从未见过的、带着羞怯与依赖的柔光,连耳垂都染上了动人的绯色。 “哟——!”别泽夸张的表情,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绷紧的许辰,唯恐天下不乱地压低声音,“看见没?小辣椒这变脸速度……原来爱好清汤寡水的书生款?” 许文走过来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还要忙多久?” “马上就好!”季梨的回答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却不想留下了一道更明显的炭黑痕迹。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许辰的眼底。 他猛地上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季梨完全笼罩,带着压迫感:“我找你有事。” 她终于将目光转回他身上,那双刚刚还盈满春水的眸子,此刻却疏离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什么事?” 这三个字,平淡无奇,却比任何利刃都更具杀伤力。 许辰的指关节瞬间绷得发白。别泽眼见气氛不对,悄悄缩回自己的跑车,按响了喇叭试图打破这凝固的空气。 …… 深夜,顶层别墅的拳击室内。 “砰!砰!砰!” 沉重的击打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某种失控的暴戾。 沙袋在疯狂的撞击下剧烈地摇晃,连接处的金属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许辰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溅开深色的水渍。 他喘着粗气,眼前反复闪现的,却是季梨那个瞬间变脸的画面。 她看向许文时,那轻颤的、带着无限眷恋的睫毛,与转向自己时那冰封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死死缠住。 “我不想再被你妈扇耳光了。” 她临上车前,那句冰冷彻骨的话,混合着许文轿车远去的引擎声,再次在他耳边炸开。 “呃啊——!” 积蓄的怒火与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恐慌终于冲破临界点,许辰发出一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向摇摆的沙袋! “哐当!” 拳套与皮革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暴躁地扯下早已变形的拳套,狠狠摔在地上。 光洁如镜的地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扭曲的面容,如同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拼命挣扎,却被一句轻飘飘的拒绝,和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笑靥,钉死在了这无边的狼狈与妒火之中。 第5章 你放过我吧 季梨的日子被两份工作撕扯成两半——白天的便利店,夜晚的烧烤摊。油烟熏得她睁不开眼,零钱夹着炭灰嵌进指缝,手臂上总有烫伤的新痕叠着旧疤。 许文是在急诊室第三次遇见她的。护士正给她手背涂抹烫伤膏,而她盯着缴费单出神,连棉签按在伤口上都浑然不觉。 “这次是油星溅的?”许文接过她手里的缴费单,自然地去窗口排队。季梨没拒绝,只是默默把起泡的手掌藏进袖口。 这样的夜晚太多,多到急诊室护士都认得他们。有时是烫伤,有时是切到手,最严重那次是搬炭箱扭了腰,季梨疼得扶墙挪步,正好撞上值夜班的许文。 他白大褂口袋里总备着专治烧伤的药膏,标签被摩挲得字迹模糊。 “非要这么拼命吗?”某次换药时,许文听见自己声音发紧。 烧烤摊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红蓝交错的光影。 季梨盯着烟雾缭绕的烤架,声音轻得像叹息:“医院催款单不等人。” 许文攥紧口袋里的银行卡,那张薄薄的塑料片突然重得坠手。 他见过她如何把硬币一枚枚码进存钱罐,如何对着药价单咬嘴唇。 可他也见过她给流浪猫喂烤肠时柔软的侧脸,知道这个姑娘把自尊叠得方方正正收在心底,像她总把破洞的袖口挽得一丝不苟。 他们太像了——都习惯把软肋藏进血肉深处。许文最终只是递过温热的牛奶:“凉了,喝点暖的。” 季梨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 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深夜的烟火气里,终于找到了相同的频率。 许文提议,如果条件允许,或许可以把季梨的姐姐接来这里治疗。 季梨闻言,眼神微微一黯——她比谁都清楚,大医院的治疗费用,远不是她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所能承担的。 许文一眼看穿了她的顾虑。他没有多说,只是轻声向她要来了姐姐的病历。 翻开纸张,几行字狠狠撞进他的视线——一种罕见的遗传病,遗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患者通常……活不过三十岁。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许文不动声色地合上病历,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压在了心底。 他不忍心告诉季梨,因为他见过她坐在便利店门口写生的样子,见过她笔尖流淌出的城市轮廓,见过她画本里那个温柔的世界——那里有清晨的露珠,有街角的猫,有匆匆的陌生人,有所有被她细心收藏的美好。 那个画本,他曾经有幸翻看过。每一页都像一扇小小的窗,透过它能看到季梨眼里的世界——那么明亮,那么值得留恋。 许辰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从小到大,许文就像一根扎在他肉里的刺——小时候那台限量版游戏机是这样,后来他暗恋的易妍艾也是这样。 只要是许辰多看一眼的东西,许文总要阴魂不散地横插一脚。 当年这对母子突然闯进他家,生生把他完整的家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现在连季梨这丫头都对他恋恋不忘…… 一想到季梨看许文时那双发亮的眼睛,许辰攥紧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他特意把车停在季梨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果然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季梨。”他推门下车,故作诚恳,“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季梨连脚步都没停,目光掠过他时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意。 许辰突然按住心口,眉头紧皱:“啊!心脏疼!” 季梨停下脚步,明知道他是装的,出于愧疚还是问了句:“没事吧?” “能陪我去吃个饭吗?就一顿饭……”他声音虚弱,眼角却紧盯着她的反应,“吃完我就好了。” 她沉默地拉开车门,刚在副驾驶坐稳,许辰突然倾身过来。 “安全带。”他低声说,手臂擦过她的发丝。 太近了。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闻到他身上危险的雪松香。季梨猛地偏过头去,车窗上倒映出她泛红的耳尖。 许辰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转瞬即逝。 季梨跟着许辰踏入流光溢彩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 满场觥筹交错间尽是陌生面孔,唯有斜倚在吧台旁的别泽是她唯一熟悉的身影。 许辰突然大步走向宴会厅中央,聚光灯在他身上投下耀眼的光斑。 “各位!”他举起香槟杯,声音穿透交响乐,“今晚所有消费,由我女朋友买单!” 空气瞬间凝固。 季梨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四面八方涌来的嗤笑声、质疑声、起哄声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别泽率先举杯,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谢嫂子款待。”一时间,整座宴会厅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谢嫂子”。 季梨猛地将许辰拽到罗马柱后,指尖深深陷进他昂贵的西装面料:“许辰你疯了?想让我死可以直接说!” 许辰轻笑着抚平袖口褶皱,眼底漾着漫不经心的光:“怕什么?挂你的名,花我的钱。” 见她冷着脸不信,他忽然凑近她耳畔:“不信的话,我拿别泽的桃花运起誓。” 季梨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那位浪荡公子有些可怜。 整晚她都像影子般紧跟着许辰,直到被他堵在男卫生间外的鎏金标识下。 “要跟我进去?”他挑眉。季梨盯着门楣上穿着燕尾服的小人标志,脸颊瞬间烧起来,慌忙退后两步:“我在外面等。” 许辰借着拨电话的间隙对别泽使了个眼色。当别泽端着鸡尾酒缠住季梨讨论星座运势时,那道颀长身影早已消失在旋转门后。 宴会临近尾声,侍应生捧着银质托盘停在她面前:“女士,共计消费五十万。”天鹅绒账单上,某行烫金小字格外刺眼——1945年罗曼尼康帝,三十万。 四周响起窸窣的嘲笑:“该不会付不起吧?” 季梨坦然迎上那些视线:“确实付不起,不知哪位贵人愿意解围?”满场衣香鬓影骤然寂静。 她反复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永远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指尖掐进掌心时,忽然有人抽走了账单。许文不知何时站在光影交界处,黑西装肩头还沾着夜露:“我来付。” 银行卡划过POS机的瞬间,季梨望着他镜片上流转的霓虹,觉得这男人身后仿佛生长出了圣光羽翼。 “这笔钱我会从许辰手里挖出来还你。” 许文推了推金丝眼镜轻笑:“不必...” “要还的。”季梨望向窗外车流,“毕竟你赚钱也不容易。” 此时别泽正举着手机直播这场好戏,电话那端传来游戏手柄碎裂的巨响。 许辰盯着监控屏幕里相视而立的两人,将身价不菲的设备残骸踢进角落,整个人陷进真皮沙发里。 许辰让阳兆平在赛车场上丢尽了脸。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夜色迷离的KTV包厢里,阳兆平一把攥住乔嫣云火红的长发,右手粗暴地探进她胸衣狠狠一捏,声音压得极低:“打电话给季梨。” 乔嫣云疼得吸气,却不敢喊出声,颤抖地拨通了电话。 “小梨……你今天、有时间来玩儿吗?” 电话那头,季梨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里的颤意:“你怎么了?” “没、没事……” 背景里隐约传来几个男人猥琐的低笑,季梨心头一沉,只应了声“好”,便挂断电话。 她快步走到前台,低声问:“包厢里是谁?” 前台小妹怯怯回话:“是阳少在里面。” 季梨眼神一凛,悄悄将果盘旁的水果刀藏进袖中,推门而入。 门内景象刺痛她的眼。 乔嫣云衣衫破碎地跪坐在阳兆平脚边,妆容被泪水晕花,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如风中残叶。 季梨刚踏进去,守在门口的小弟“砰”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许家别墅。 许辰正坐在地毯上专注拼图,别泽急匆匆推门而入:“阳兆平要动季梨!” 许辰指尖的拼图块微微一颤,连浓密的睫毛也轻抖了下,语气却淡得像在说天气:“关我屁事。” “你真不管?阳兆平那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许辰手里的拼图突然怎么也对不准了,他冷笑:“我又不是她的救世主,让她去找许文啊。” 话音未落,他却蓦地起身抓起牛仔外套朝外走,别泽紧随其后。 包厢里,阳兆平啐了一口:“许辰这孙子,老子迟早弄死他!不过现在,老子要先尝尝他的女人。” 他伸手就要抓季梨,她却猛地抡起酒瓶一通狂砸。 玻璃四溅,众人一时不敢上前,包厢瞬间一片狼藉。 “按住她!”阳兆平怒吼。 两名手下刚要逼近,季梨心一横,袖中水果刀已抵上自己脖颈:“我今天要是死在这儿,阳少也不好向许辰交代吧?” “威胁我?你以为我怕他?” “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但许辰睚眦必报,你清楚。” 她手腕已被玻璃划伤,鲜血顺臂流下。见阳兆平仍不罢休,她刀锋一用力,颈间顿时沁出血痕! 乔嫣云失声尖叫。 “砰!” 门被一脚踹开,许辰如煞神降临。 季梨望着他,身子一软,恰好倒进他怀里。 许辰打横抱起她,回头盯死阳兆平,一字一顿:“她今天要是有事,我弄死你!” 他抱着她狂奔而出,一路闯红灯疾驰向医院。 车厢里,季梨仍在发抖,许辰右手抚过她的脸,而后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下意识抱紧他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许辰抱着浑身是血的季梨冲进医院大厅,嘶哑的嗓音在走廊里炸开:“医生!救她!快救她!” 怀里的女孩像破碎的布偶,鲜血不断渗进他雪白的衬衫,绽开大片刺目的猩红。 走廊里等候的人群纷纷侧目,惊恐的视线黏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如同针尖扎进皮肤。 抢救室的灯亮起时,许文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一步步走到许辰面前,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许辰,你放过小梨吧。” 许辰抬起猩红的眼睛,拳头骤然握紧:“你算什么东西?她是我女朋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女朋友?”许文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淬着冰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真把她当女朋友看过吗?她不过是你无聊时解闷的玩具,一时兴起逗弄的宠物。可你这一时兴起,已经让她几次三番躺进抢救室。” 他往前一步,逼视着许辰颤抖的瞳孔:“许辰,你就这么恨她吗?” 许辰张了张嘴,所有辩解都被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击得粉碎。 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苍白的反击:“关你屁事。” 包厢里光线昏沉,空气凝滞。 乔嫣云独自蜷在沙发角落,指尖深深陷进臂弯。 许辰抱着季梨转身离去的画面,如同烙印般灼在她的脑海——男人宽阔的脊背挡住晃眼的水晶灯,而季梨苍白的侧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刺目。 她突然把脸埋进膝盖,布料瞬间洇开温热的湿意。胸腔里翻涌着酸涩的浪潮,那是对季梨的愧疚,像细针刺着良心;是说不出口的感谢,感谢那女孩来救她;更是啃噬骨髓的担忧与不甘…… 凭什么? 一年前那个雨夜,她第一次踏进这座销金窟。隔着缭绕的雪茄烟雾,许辰漫不经心掀眸看来那一眼,就像王子拾起了水晶鞋。 从此她拼命争取他常驻的VIP包厢,在递酒时故意露出胸沟,在他微醺时俯身捡起打火机。 可那双眼睛始终像结冰的湖面,倒映不出她刻意摇曳的裙摆。 直到季梨出现。 那个穿着洗白牛仔裤的乡下姑娘,居然让许辰青睐。 乔嫣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齿间弥漫。 凭什么野草能染指月光?嫉妒的毒藤绞得她心脏剧痛,几乎要撕裂精心维持的体面。 季梨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足足一天一夜。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尝过这种睡得骨头都酥软的滋味了。自从为了生计同时打着两份工,每一天都像是被上紧了发条,能囫囵睡上五六个钟头,都成了奢侈。 没想到,竟是托了一场无妄之灾的福,才换来这一场安稳。 眼皮沉重地掀开,模糊的视线里,恰好映出许文推门进来查房的身影。 他走到床边,声音温和得像清晨的光:“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季梨动了动还有些僵硬的脖子,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除了脖子还有点疼,其他……好像没什么了。” 许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季梨也跟着叹了口气,像是要把积压在心底的浊气都吐出来。 她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喃喃问:“文医生,你说,生活是一直都这么苦吗?还是只有我……特别倒霉?” 许文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划过病历板的边缘,才缓缓开口:“如果你把人生,看作一份早已写好的剧本,那么你现在经历的一切,或许都是命运的刻意安排。这么安排……一定有它的意义。” 季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那遇见许辰这种人……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或许是吧。” “如果可以改剧本,”季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死都不想遇见他。” “是吗?” 冰冷的、带着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病房里略显沉闷的空气。 许文见状,低声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与门口倚着的许辰擦肩而过时,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钉在自己背上。 许辰没拦他,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淬了冰,死死瞪着病床上那个连眼角余光都不屑给他的人。 季梨偏头看着窗外,仿佛窗框圈出的那片灰白天空,也比他的脸好看千万倍。 “砰”的一声重响! 许辰将手里拎着的果盘狠狠掼在床头柜上,果肉汁水溅出,一片狼藉。 “季梨,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他声音里压着怒火。 “救命恩人?”季梨终于扭过头,冷笑出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摊上这种破事儿吗!?” “喂!”许辰逼近一步,周身气压低得骇人,“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阳兆平手里了!” “要不是你!”季梨猛地拔高声音,牵扯到脖子的伤,疼得她吸了口冷气,却依旧死死瞪着他,“阳兆平会认识我吗?!许少爷,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求你了,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扎进了许辰心上最不设防的软肉。 他周身翻涌的怒气骤然一滞,眼神复杂地变幻了几下,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死死看了季梨一眼,一个字也没再说,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第6章 生日会上的羞辱 许辰在他们圈子里撂下话——从今往后,谁敢碰季梨,就是跟他许辰过不去。 有人还在打听季梨是谁,知道内情的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还能是谁?许辰放在心尖上的人。” “季梨”这两个字,就像一滴水溅进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而此时,易家老宅。 易妍艾赤脚站在昂贵的白色地毯上,一身同色系家居服衬得她身形清冷。巨大的落地窗外雨水如织,将城市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床上手机的屏幕幽幽亮着,群里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许辰和那个名字。 她静静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淡得读不出情绪。指间一杯红酒轻轻晃动,映着窗外零星的灯火,像凝固的血。 房门被轻叩两声,易妍艾头也不抬,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进。” 管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五位垂首敛目的女仆,每人手中都托着一件奢华的礼服——丝绸、蕾丝与珍珠在灯光下流淌着昂贵的光泽。 易妍艾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那些华服,最终停在一件淡蓝色鱼尾裙上,指尖轻点:“就这件。” 管家躬身递上烫金请柬:“小姐,生日宴的名单拟好了。” 易妍艾接过,目光倏然停在某个名字上。她红唇微勾,将请柬随手丢回管家怀中:“发布招聘,用三倍价钱,找最顶尖的宴会服务生。” 同一时刻,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尚未从季梨身上散去。她执意拔掉输液针,许文按住她的手:“再观察两天……” “不用了。”季梨苍白的唇角扯出苦笑,“工作不会等我,人不会,时间更不会。” 她扯下病号服,换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就在今早,便利店店长用一条短信将她辞退,连带着烧烤摊的兼职也莫名黄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街角一张招贴撞入眼帘——“豪门夜宴急聘服务生,三小时四位数酬劳。” 季梨攥住传单。 面试现场挤满了衣着光鲜的应聘者。当管家看到季梨简历上“便利店员”的字样时,几乎要挥手赶人,却在对上她的脸时顿住了。 三轮严苛筛选后,空荡的大厅只剩十个人,季梨是其中一个。 管家意味深长地笑了:“恭喜,你们正好符合雇主的……特殊要求。” 易妍艾捏着那张烫金请帖,亲自登了许家的门。 程月一见到她,眼里霎时漾满了藏不住的喜欢,热络地拉着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亲手斟了茶。 茶香袅袅间,程月语气温柔:“你爸妈身体都还好吧?”话锋悄悄一转,又含笑试探,“现在……是一个人?” 正寒暄着,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许辰穿着一身黑色丝绸睡衣,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一副刚被从床上拽起来的模样,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梯。 易妍艾抬起眼,唇角自然弯起,朝他轻轻挥了挥手,嗓音软软地唤了一声:“阿辰。” 程月一看儿子这形象,立刻蹙起眉:“辰辰!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赶紧去整理一下!” 许辰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僵,转身回房关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和抽屉开合的声音。 等他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整洁的休闲服,头发微湿,清冽的须后水气息淡淡散开。他刚坐到地毯上,抓起游戏手柄,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易妍艾推门而入,目光掠过他整齐的床铺,轻声问:“我能坐吗?” 许辰没回头,眼睛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操作,只淡淡丢来一句:“随便。” 她却没走向床边,而是径直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在地毯上坐下。随后从手包里取出那张精致的请帖,递到他眼前。 “明天,我生日。”她声音轻轻的,“你会来吧?” 许辰没接。唇抿成一条线,视线仍黏在屏幕上,一声不吭。 空气像被冻住了。 易妍艾知道——他还在意。在意三年前,她那句没给理由的分手。 她不再等,将请帖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地毯上,起身离开。 直到听见楼下车门关合的声音,许辰才缓缓抬起头。 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正在闪烁。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那辆载着她的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五年前那场商业晚宴,水晶灯折射着浮华流光。 易妍艾隔着香槟塔看见许辰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完了。 此后三个月,她像扑火的飞蛾,在全城名流的窃窃私语里,把易家千金的尊严碾碎成送给他的玫瑰。 他们确实有过一段炽热的时光,直到易妍艾不告而别。机场广播回荡在空旷的候机厅,她在登机前最后一通电话里斩断所有:“许辰,我们到此为止。” 电话那头,医院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骤然急促。即将进行心脏手术的许辰攥着病床栏杆,指节发白,最终在护士的惊呼中轰然倒下。 醒来后的许辰撕碎了所有关于她的照片。曾经温润的眉眼凝结成冰,整整三年,任何女性都不能近他身侧三米。 他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就像从未认识过一个叫易妍艾的人。 宴会前一天,易宅。 季梨和二十多个服务员站成两排,听着管家,一个表情刻板的短发中年女人,絮絮叨叨地强调着宴会上的规矩。 “酒杯必须放在客人右手边四十五度位置。” “上菜时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视线不能与客人平视,要微微垂眸。” 季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钱人的规矩真是多得令人发指。但一想到那一千块的报酬,她还是把吐槽咽了回去。 生日宴当天,易宅灯火辉煌。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香槟塔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穿着高定礼服的宾客们举杯交谈。 这是一场用金钱堆砌的盛宴,季梨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咂舌。原来有钱人过生日是这种排场,而她过生日时,能买个水果蛋糕就已经很开心了。 宴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刻,全场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旋转楼梯上。 易妍艾身着一袭蓝色鱼尾裙,长发优雅盘起,头戴钻石皇冠,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像极了童话里的公主,每一步都踏着金光。她走到舞台中央,说了几句得体的开场白,随后音乐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季梨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许辰。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气质冷峻。不远处,别泽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正和几个富家子弟谈笑风生。 而许文则是一身白色正装,温润如玉。 “咦?那是季梨吗?”别泽先发现了她,挑眉打量着她身上的黑白服务生制服,“什么情况?cosplay?” 许辰抬眸看她,眼神冰冷。 易妍艾袅袅婷婷地走到许辰身边,故意提高声音:“服务员,过来给许少爷倒酒。” 季梨微笑着上前,熟练地斟酒。 “你来这里干什么?”许辰冷冷开口。 季梨垂眸不语。 “许少爷问你话呢?”易妍艾添油加醋。 周围的目光渐渐聚集过来,有人认出了季梨。 “那不是许辰女朋友吗?怎么在这儿当服务员?” “谁知道呢,估计是缺钱了吧。” “真丢人啊......” 许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就这么没有自尊吗?” 季梨抬起头,笑容无懈可击:“如果自尊可以当钱花的话,那我确实有很多。” 易妍艾轻蔑地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不小心”把一叠钞票撒在季梨周围。 “哎呀,钱掉了,我也懒得捡了。”她轻飘飘地说,“谁捡到就是谁的吧。” 话音刚落,几个服务员立刻围上来抢着捡钱。 红衣女人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季梨:“你不捡吗?不是很缺钱吗?” 许文正要上前解围,却被易妍艾拦住:“文哥哥,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是故意的。”许文冷冷地看着她,“你和许辰还真是天生一对。” 易妍艾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文拉起季梨的手要走,却被她轻轻挣脱。 “还有一小时我就下班了。”季梨对他笑了笑,眼底却藏着隐忍的难过,“下班后我请你吃饭呀。” 许文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却还是配合地笑了:“好。” 许辰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地起身离场。 大排档喧嚣的烟火气里,季梨仰头又灌下一杯酒。 她指尖用力到发白,攥着酒杯一遍遍地骂——骂那些靠着家里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 “许辰……他就是个混蛋!” 许文始终沉默,他安静地剥着虾,把剥好的虾肉轻轻推到她面前。 背着她回家的路上,夜风撩起她散落的发丝。 肩上的重量轻得让他心惊,仿佛稍大些的风就能把她带走。 她滚烫的眼泪浸湿他后背,迷迷糊糊还在重复:“许辰……烂人……” 不远处的阴影里,黑色法拉利车窗缓缓升起。 许辰靠在真皮座椅上,猛吸了一口烟,任由尼古丁灼烧胸腔。他透过车窗望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还有稳稳托住她的那双手,喉结艰难地滚动。 指间的烟灰簌簌落下,像某种无声的崩塌。 许文将季梨轻放在自己床上,指尖拂过她散在枕边的碎发。 少女呼吸匀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克制的吻,气息拂过她皮肤时低语:“晚安。”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次第亮起,许辰掐灭第三支烟,烟草的苦涩仍缠在舌根。 推门时陶婶正拎着他的骑服往洗衣间走,一件桃红色物什从衣领翻落——HelloKitty发绳的猫脸正对着天花板傻笑。 “少爷,这是...?”陶婶捏着发绳的手悬在半空。 许辰喉结滚动。 摩托车后座被风吹得鼓胀的白色T恤,季梨扎了又散的马尾,还有她攥着他衣角时颤抖的指尖——所有画面撞进脑海。 “扔了。” 他淡淡道,走出两步却折返,几乎是从陶婶指间夺回那点桃红。 卧室门砰地关上,发绳划出抛物线落进垃圾桶。三秒后他又单膝跪地把它捡回来。 水流冲走尘埃时,他突然发笑,那个连防晒霜都买不起的丑丫头,用的发绳倒是结实。 吹风机嗡嗡作响,他对着镜子看自己发红的眼角,最后把恢复蓬松的发绳端放在书桌正中。 廉价塑料被台灯光镀上柔光,他猛然揪住额发揉成乱麻——这破玩意儿,怎么就是扔不掉呢? 第7章 上许家要债 许家别墅难得安静,程月破天荒没约富太太团逛街打牌。许辰在院子里打了半小时篮球,汗珠顺着锁骨滑进球衣时,被母亲硬拉进客厅。 “二十五了,该定心了。”程月把人按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易家那姑娘...” 许辰猛地攥紧篮球,指节泛白:“妈,我和易妍艾,这辈子都不可能。” 水声轰鸣的淋浴间里,他仰头承受着水流冲击。水珠顺着腹肌淌成细流。 程月的声音穿透浴室门板:“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无人应答。 许辰湿发穿着白色家居服坐在书桌前,指尖缠绕的发绳在台灯下投出细长阴影。 季梨是被一阵钝痛惊醒的。 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她闷哼一声,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陌生的水晶吊灯,陌生的米白色墙壁,陌生的柔软大床。 这不是她的出租房! 她猛地坐起,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手下意识掀开被子——还好,昨天的连衣裙完好地穿在身上,除了有些褶皱,没有任何异样。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出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培根和煎蛋的香气。开放式厨房里,许文正背对着她,身上系着一条深蓝色围裙,专注地翻动着平底锅。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勾勒出温暖的光晕。 季梨倚在门框边,静静看着这个画面。他熟练的动作,微微卷起的袖口露出的小臂线条,都让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醒了?”许文突然转头,对上她的目光,眼里含着笑意,“感觉怎么样?” “头好痛......”季梨不自觉地用上了撒娇的语气,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宿醉是这样的。”许文把煎蛋盛进白瓷盘,“我煮了蜂蜜水,在餐桌上。” 餐桌前,季梨小口喝着温热的蜂蜜水,甜意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谢谢。”她轻声说。 可这两个字刚出口,她就觉得太过单薄。从昨晚在大排档被他“捡”回家,到收留她过夜,再到这顿贴心的早餐——她欠许文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脑海。 “啊!”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许文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我还有事!”季梨抓起包就往门口冲,声音慌乱,“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 一小时后,季梨站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核对着手机上的地址。 就是这里了。 她攥紧拳头,许辰那个混蛋还欠自己五十万。不,确切地说,是欠了许文五十万。 今天她必须把钱给要回来。 季梨猫在许家别墅大门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按下门铃。开门的是陶婶,一听她是许辰的朋友,立刻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 客厅里,许辰刚打完拳,古铜色的上身还挂着汗珠。他正仰头喝水,喉结滚动间,余光瞥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 季梨闻声转头,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他结实的腹肌,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别过脸去。 可脑海里那幅画面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家伙,身材倒是练得不错。 许辰愣了两秒,抓起毛巾就往浴室冲。十分钟后,他换上一身白色运动服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在镜前特意理了理头发,这才故作镇定地坐到沙发上,翻起杂志。 “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季梨开门见山。 许辰从杂志后抬起眼:“什么钱?” “上次你说全场由你女朋友买单,结果你溜得比谁都快!”季梨气得直瞪眼,“最后还是文医生付的钱!” “啪!” 提起许文就像踩了许辰的尾巴,杂志被狠狠摔在茶几上。他站起身就往楼上走,季梨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到底什么时候还?” 走到卧室门口,许辰突然转身,将她堵在门前:“我当时说的是——全场由我女朋友买单。” 他俯身逼近,嗓音低沉,“你是我女朋友吗?许文是我女朋友吗?” 季梨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他推门而入。她咬牙跟进去,只见这人居然优哉游哉地坐在地毯上打起了游戏。 “许辰,你就是个无赖!” “是又怎么样?”他头也不回,语气贱兮兮的。 季梨一气之下坐在他床上:“今天不给钱,我就不走了!” 游戏手柄被轻轻放下。许辰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弯腰将她圈在双臂之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床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下陷。 “不走了?”他轻笑,嗓音带着蛊惑,“正好我的床够大,两个人……滚也够了。” 季梨的脸瞬间红透,心跳如擂鼓:“流、流氓!”她伸手要推,却被他的气息团团围住。 这时,陶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季小姐要留下来用晚饭吗?” 许辰的视线牢牢锁住她,唇畔笑意更深:“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你等着!”季梨猛地推开他,“我明天还来!” “要是永远不还钱,”他笑得更欢了,“你是不是天天都来?” “是!你怕了吧!” “是啊,”许辰强忍笑意,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怕死了。” 季梨红着脸落荒而逃,连背影都透着气急败坏。 许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久久未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触碰过的床单,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温度。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许辰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上。他第三次调整领带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精装版《巴黎圣母院》的书脊,在玄关处来回踱步。 就在他第八次望向窗外时,门铃猝然响起。 许辰几乎是冲过去的,却在拉开门的瞬间凝固了表情。铸铁雕花门外,易妍艾一袭香奈儿套装,拎着爱马仕手袋,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 易妍艾涂着珊瑚色唇膏的嘴角微微抽动:“我来看看叔叔阿姨。” “不需要。” “阿辰...”她忽然伸手抓住铁艺栏杆,“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许辰的目光掠过她无名指上那枚钻戒——三年前她戴着这枚戒指登上去维也纳的航班。 “怎样?”他嗤笑。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到你为了巡演取消订婚的那天?还是回到你在登机前给我发分手短信的凌晨?”许辰的指节在门把手上泛白,“现在你的首席梦碎了,就像捡流浪狗一样回来找我?” 易妍艾的鳄鱼皮手袋突然砸在铁门上:“许辰!你一定要这么狠吗?” 许辰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记住,”易妍艾突然贴近铁门,“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就不会有别人。” “你试试。” 香奈儿5号的味道在擦肩而过时浓郁刺鼻。季梨看着那辆保时捷911绝尘而去,低头踩碎了一片梧桐叶。 门铃再次响起时,许辰烦躁地转身:“有完没完!” 声音戛然而止。晨光在季梨散落的长发上镀了层金棕色的光晕,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腿型,那件杂牌运动外套的袖口还留着起球的痕迹,却意外衬得她脖颈纤细。 “今天,”她仰起脸,睫毛在晨光中扑闪,“还不还钱?” 许辰摊开双手,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我没钱。” 季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把车卖了。” “卖车?”他嗤笑,“我爸会打断我的腿。” 季梨攥紧帆布包带:“因为你,我工作丢了,还欠一屁股债...” “那你来我家打工,”许辰突然张开手掌,“月薪五万。” 季梨的瞳孔明显放大:“五万?” “贴身丫鬟。”他向前逼近,看着她的耳垂迅速泛红,“负责更衣暖床,还有...”俯身时捕捉到她骤然急促的呼吸,“解决某些需求。” “流氓!”她后撤步撞在玄关柜上,震倒了那本《巴黎圣母院》。 季梨捡起崭新如初的精装书,指尖划过封面:“想不到你还看书?” “你这是偏见哦。” “那这本书里讲了什么?” “呃……” 季梨轻笑,许辰抱臂倚墙,看她坐进沙发开始翻阅。 阳光掠过她翻动书页的指尖,在亚麻布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第一次发现这丫头有种野生蔷薇般的生机,当她不张牙舞爪的时候,垂落的发丝竟带着栀子花的清香。 陶婶推门进来通报:“夫人回来了。” 季梨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脑海里闪过医院里程月甩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火辣辣的触感仿佛还在。她慌乱地拽住许辰的衣袖:“后门在哪儿?快带我走!” 许辰挑眉看她:“慌什么?” 季梨急得跺脚:“我现在看见你妈就腿软,她打人太疼了!” 许辰将她拉进卧室,反手锁上门。 昏暗的光线里,他忽然想起别泽说过的话——那天母亲确实对季梨动了手。心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低声说:“对不起。” 季梨怔住,故意偏过头凑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辰眯起眼睛:“你明明听见了。” 她轻笑出声,指尖划过他衬衫领口:“真没想到,许少也会道歉?”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许辰扣住她手腕。 季梨别过脸去,抿唇不语。 客厅传来偶像剧的对白,程月还在沙发上。 季梨蜷在床角看许辰打游戏,看着看着便睡熟了。 许辰回头时,看见她小小一团陷在羽绒被里,呼吸轻浅。他轻轻躺下,少女便在梦中循着热源蹭进他怀里。 许辰顺势收紧手臂,目光落在她唇上——那两片嫣红像初绽的蔷薇,带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他喉结微动,终是忍不住低头轻触。 在惊醒她的前一刻,仓皇撤离。 季梨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摸索着,指尖忽然触到一片坚实的温热。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许辰英挺的侧脸赫然映入眼帘——近得连他纤长的睫毛都根根可数。 “啊——!” 一声惊叫划破晨光,季梨条件反射地抬腿一踹。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许辰整个人滚到了床沿,疼得直抽气:“哎呦……” 季梨飞快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怎么会睡在你床上?!” 许辰揉着撞疼的胳膊肘,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坏笑:“你不记得了?” 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她涨红的脸,“昨晚可是某人对我上下其手,然后……” 这句话像块巨石砸进心里。季梨慌忙搜索记忆碎片,却在抬头时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狡黠。 许辰终于憋不住笑出声,肩膀跟着轻轻抖动。 “许!辰!”季梨抄起枕头狠狠砸过去,“我昨天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飞散的羽绒中,许辰眼前浮现出昨夜光景——他沐浴完出来,发现季梨还在熟睡,恬静的睡颜让人忍不住俯身轻吻。 他正要起身去客房,睡梦中的她却突然攥住他的食指,嘟囔着往他掌心蹭了蹭。 他试着抽手,反而被她抱得更紧。 “别走...”她无意识的呓语,让他最终认命地躺回原处。 季梨刚起身要走,许辰懒洋洋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我妈在外面。” 她脚步猛地一顿,惊慌地回头:“真的假的?” 许辰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看来还是未来婆婆能治你。” 季梨立刻瞪了他一眼,像是听见什么污言秽语般皱眉:“别胡说八道!” 早餐时,两人相对而坐。季梨放下筷子,不死心地再次追问:“你到底还不还钱?” 许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吐出两个字:“等着。” “等什么?” “等我心情好。” 季梨攥紧拳头,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饭后,许辰忽然走到角落的钢琴前坐下。季梨忍不住挑眉打趣:“你还会弹琴?” “看不起谁呢?”许辰轻哼。 “许少爷,该不会是要弹《小星星》吧?” 许辰没接话,修长手指落在琴键上,《贝加尔湖畔》的旋律如水般流淌而出。 季梨怔住了,第一次发现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在琴声里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曲终了,许辰回头看她,眼里带着惯有的戏谑:“是不是要爱上我了?” 季梨轻轻点头,眼底还残留着惊艳的光:“嗯……如果你不开口说话的话。” 第8章 我们并不相配 电话铃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室内的宁静。季梨瞥见屏幕上跳动着“许文”两个字,指尖顿了顿,竟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这细微的动静引来了许辰的侧目。他唇角一勾,漫不经心地凑近,像个嗅到乐趣的猎手。 “喂?”季梨刚接起电话,许文温润的嗓音从那端传来,说是配给姐姐的药好了,问她方不方便去取。她正要应下,许辰的手指却已缠上她一缕发丝,慢条斯理地把玩。 “好,我待会儿就……”她试图维持语调的平稳,可那只手得寸进尺地滑了下来,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季梨忍无可忍,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臂膀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电话那头的许文顿了顿:“怎么了?” “没、没事,”她狠狠瞪着那个罪魁祸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小心碰到桌子了。” 许辰低笑,变本加厉地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故意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季梨浑身一僵,险些捏碎手机。 匆匆挂断电话,她猛地转身,眼底燃着怒火:“许辰,你是不是有病?!” 始作俑者却慵懒地后仰,双手闲闲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含笑的嘴角,那神情既无辜,又写满了“你能拿我怎样”的嚣张。 许辰的视线落在季梨脸上,声音低沉:“你就那么喜欢许文?” 季梨不急着回答,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才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许辰却不依不饶,向前逼近一步:“那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空气骤然凝固。 季梨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猛地抬眼,撞上许辰异常认真的目光。她不可置信地皱起眉,语气讥讽:“为了不还钱,你真是什么鬼话都敢说!” “我是认真的。”许辰一字一顿,目光灼灼,“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季梨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你真是疯了。”她转身就走,衣摆在空中划出决绝的弧度,“我明天再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逃也似的消失在许家大门外,只留下许辰独自站在原地,空气中还弥漫着她留下的淡淡香气。 季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热水冲刷掉一身黏腻,却冲不散脑海里反复回响的那句话。 她站在雾气氤氲的浴室镜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上,镜中那双失焦的眼睛突然一颤——许辰低沉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疯了疯了...”她猛地抬手拍了拍发烫的额头,水花四溅。 差点就着了那人的道。 换好干净衣服赶到医院时,许文正在药房整理处方。两人就近找了家咖啡馆坐下,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许文推了推金丝眼镜,仔细交代着用药注意事项,却见对面的人始终心不在焉地搅动着咖啡。 “累了?”许文停下翻病历的手。 季梨扯出个勉强的笑,指尖无意识地刮着杯沿:“没事。” 许文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我朋友新开了家咖啡书吧,正在招人。”他故意停顿,看着那双终于聚焦的眼睛,“月薪六千,虽然不多...有兴趣吗?” “真的?”季梨眼底倏地亮起星光,像阴雨初霁的夜空。许文望着她终于舒展的眉梢,悄悄松了口气,镜片后的笑意温柔地漾开。 季梨将许文配好的药打包寄回家乡。没过几天,母亲打来电话,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你姐姐用了这药,身子爽利多了,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絮叨,季梨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轻轻落了下来。 她在许文介绍的那家书咖工作得越来越顺手。木质书架散发着淡淡的纸墨香,咖啡机偶尔发出温柔的嗡鸣,客人们大多安静阅读,偶尔低声交谈。 工作清闲,环境雅致,季梨一得空便窝进靠窗的那张绒布椅,拿出随身携带的素描本。铅笔在纸面沙沙游走,勾勒着窗外流转的光影,也勾勒着她渐渐舒展的心事。 这样平静充实的日子,让她第一次觉得,生活原来可以这般美好。 A城的春天总是短暂,几场细雨过后,灼热的暑气便悄然而至,宣告着漫长夏日的来临。 自从那天季梨离开后,就再没出现过。许辰以为她存心躲着自己,于是让别泽查到她上班的地方。 盛夏午后,烈日将街道烤得发烫,连书吧里的空气都带着倦意。季梨撑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眼皮沉沉阖着,冷不防一阵冰凉贴上脸颊。 她惊得猛然睁眼,许辰的脸近在咫尺。 “啊!”她吓得往后一缩,竟直接跌坐在地上。 许辰低笑,伸手一把将她拽起:“见到我,这么激动?” 季梨瞪他一眼,拍拍裤子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他自顾自坐下,打开汽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季梨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找我干什么?” “钱不要了?” “当然要!”她立刻抬头,“那你现在心情好了?能还钱了?” 许辰晃了晃汽水瓶,水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落:“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就还你。” “真的?”季梨满脸不信。 见他点头,她二话不说掏出纸笔,唰唰写下一份保证书推过去:“签字。” 许辰气笑:“你是有多不信任我?” 季梨把笔塞进他手里,一字一顿:“是一、点、都、不、信。” 许辰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季梨悬着的心才悄然落下。 他没离开,在咖啡馆一直坐到她下班。桌上七八个空咖啡杯无声诉说着这段漫长的等待。 “上车。”他驱车带她驶向城郊,最终停在一座漆黑的山脚下。季梨望着隐入夜色的山峦,挑眉:“大晚上来爬山?许少爷,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许辰勾唇一笑,眼底掠过神秘的光:“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山路崎岖,季梨的夜盲症让她寸步难行。黑暗中,她不知不觉抓住了他的胳膊。许辰放慢脚步,任由她依靠。这一个小时的山路,仿佛走过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距离。 “请看——”站在山顶,许辰朝夜空张开双臂,“满天繁星。” 季梨抬头,只见浓云密布,不见半点星光。正要开口,许辰已拨通电话。 下一秒,烟花破空而起。 整片天空瞬间被绚烂填满,金色、银色、紫色的光芒如瀑布倾泻,将夜幕染成流动的画卷。季梨仰着头,瞳孔里倒映着这场盛大的绽放,连呼吸都忘了。 许辰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季梨,我喜欢你。” 她猛地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他捧起她的脸,吻落下。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烟花的炽热。季梨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缺氧的窒息感袭来,才慌乱地推开他。 “你、你、你......”她语无伦次,指尖轻颤着指向他。 恰在此时,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消散。万籁俱寂中,许辰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季梨,我爱你。” 这句话让季梨瞬间清醒。她蹙眉:“爱这个字太沉重了,不该轻易说出口。” “为什么?”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去爱一个人?即便有,那个人也不会是我。”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静,“身份不配,家世不配,就连样貌也不配。两个什么都不相配的人,怎么可能相爱?” 她深吸一口气:“也许有人会做嫁入豪门的梦,但我不会。因为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你现在对我,不过是一时新鲜。” 转身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一路狂奔到山脚下,手机突然震动——银行到账五十万元。 她站在空旷的路边,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零,苦笑着抬头。山顶的方向,依旧一片漆黑。 把钱转给季梨的那一刻,许辰就后悔了。 这下连见她最后一面的借口,都没了。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窗帘拉得死紧。季梨那句“我们不配”像魔咒似的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 配?什么叫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两个人心意相通不就够了,哪来那么多狗屁条件? 手机嗡嗡震动,打破了一室死寂。别泽那家伙的声音透着股浪荡:“许少,您老都闭关多久了?今晚老地方,来不来?” 正愁没地方发泄,许辰扯了扯嘴角:“等着。” 黑色法拉利如一道幽灵撕开夜幕,稳稳停在常去的酒吧门口。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别泽身边又是个陌生面孔的女人,身材火辣。 许辰灌了口烈酒,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天天换,你也不嫌腻得慌?” 别泽猥琐地凑近,压低声音:“这你就不懂了,各有各的滋味……” “恶心。”许辰懒得再理他,独自坐到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精烧灼着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烦躁。 他转过头,问了个自己都觉得蠢的问题:“别泽,你……真心爱过一个人吗?” 嘈杂的音乐中,别泽明显顿了一下,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暗了下去,随即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爱过啊,多得数不过来,嘿嘿。” 许辰送给他一个白眼。 “得了吧,”别泽晃着酒杯凑过来,“像咱们这个圈子,谁还玩纯情那套?也就你许少是个异类,这么多年,就易妍艾一个女人。” “纠正一下,”许辰冷冷开口,“是前女友。现在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真放下了?” 许辰冷哼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早就无所谓了。” 灯光掠过他微颤的指尖,在杯壁上投下一片虚影。 书咖里,季梨正望着窗外发呆,连手边的咖啡凉了都没察觉。 “喂!”同事小飞猛地推了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季梨倏然回神,慌忙摆手:“没、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她满脑子都是许辰那个猝不及防的吻。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那是她的初吻,比她幻想过的所有场景都要浪漫——如果不是许辰的话。 许辰。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心就往下沉了沉。那个住在云山别墅区的许家少爷,和她隔着整个世界的距离。 她不过是个在书咖打工的普通女孩,和他之间何止是云泥之别?分明是隔着银河的牛郎织女,连一年一见的鹊桥都是奢望。 后来她把钱还给许文时,对方惊讶地挑眉:“你怎么从许辰那儿要到的?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季梨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直接要的。”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场短暂的浪漫,就像偷来的时光,终究要烟消云散。 某日午后,程月将一叠精心装帧的相册推到许辰面前。烫金封面上流转着水晶吊灯的光晕,她保养得宜的手轻抚过扉页,嗓音里浸着蜜糖般的笑意:“辰辰,来看看这些姑娘。看有没有喜欢的。” 许辰垂眸,相纸边缘折射出细碎金光,每张照片背后都牵动着城中几条黄金产业链。 他知道父母一直都有意,要拿他的婚姻给许家的事业上再添一把火。 他修长手指掠过那些精心修饰的笑靥,突然腕间发力,相册在空中划出弧线,彩页如折翼蝶群纷扬坠落。 “都难看。”他碾过满地狼藉,玄关镜面映出他唇角讥诮的弧度。 “你这孩子!!” 布加迪的引擎轰鸣撕裂宅邸宁静,将母亲淬毒的埋怨碾碎在轮胎之下。 第9章 似有若无的暧昧 许辰为了躲程月的催婚这几天几乎长在了酒吧,天天跟别泽混在一起。直到某个晚上,季梨加完班路过巷口,看见个男人正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她皱着眉想绕开,却冷不丁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脚步一顿,季梨走近了看——居然是许辰。 他醉得一糊涂,连手机都握不稳。季梨用他的脸解了锁,找到别泽的电话拨过去。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暧昧的喘息和床架摇晃的声响,别泽喘着粗气丢下一句“管不了就直接挂了电话。 季梨看着瘫软如泥的许辰,咬了咬牙拉起来。酒店要身份证,可他没带。没办法,她只能连拖带拽的把这个醉鬼弄回自己家。 等终于把许辰扔到床上,季梨已经累得浑身湿透。她体质偏寒,夏天吹电扇就够,可许辰却一边撕扯着衬衫一边喊热。她只好打开空调,又拧了湿毛巾想给他擦擦。 就在擦拭他胸膛时,季梨的手突然顿住了一—心脏位置,一道狰狞的手术疤赫然人目。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那道凸起,却在触碰的瞬间,被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攥住! 许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迷离的黑眸直直锁住她。季梨吓得想逃,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扣住腰肢,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等......”她刚张口,就被炙热的唇舌堵了回去。他的吻带着酒气和强势,像野兽般啃噬着她的理智。季梨拼命推拒,可那双铁臂越收越紧,直到她快要室息,他才稍稍松开。 喘息未定,他又低头在她颈侧重重一吮,留下个滚烫的印记,随即倒在她身上沉沉睡去 季梨手脚发软地挣脱出来,踉跄着冲进浴室。镜子里的人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唇瓣红肿,颈间那抹暗红刺眼夺目。她打开水龙头疯狂冲洗脸颊,却怎么也压不住胸腔里那颗快要撞出来的心。 翌日,许辰睁开眼,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撞入视野。 他赤着上身,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却堆满了女生的物件。发圈、玩偶、蓝色的水杯,空气里飘着熟悉的柑橘香。 是季梨的味道。 昨晚的碎片还没拼凑完整,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季梨挽着松散的长发,白色短袖衬得她脖颈修长,系着围裙,露出的双腿笔直白皙。她的视线飘忽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手指绞着围裙边: “昨天……下班看见你醉倒在路边。”声音越来越轻,“你没带身份证,别泽那个人又联系不上……” 她突然抬头,耳尖通红:“衣服是你自己脱的!你说热!” “还有……”她几乎要把自己藏进围裙里,“我、我什么也没做!” 许辰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这个满是季梨气息的小窝,简直是意外发现的宝藏。他猛地躺回去,把那条淡蓝色的夏凉被紧紧裹在身上——全是她的味道,甜丝丝的柑橘混着阳光的暖意。 “快去洗漱!”她羞恼地推他。 卫生间里,许辰握着那支崭新的粉色牙刷,泡沫沾了满嘴。视线不经意掠过晾衣架—— 一件白色蕾丝文胸静静挂着,镂空花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等等!”季梨慌慌张冲进来,一把抓过内衣藏在身后。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许辰透过镜子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这下,牙膏沫子全喷镜面上了。 小小的折叠饭桌旁,许辰和季梨相对而坐。 许辰慢悠悠地喝着粥,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季梨身上。她的脖颈上有一块不小的吻痕,这是他干的吗?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他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短袖,正是季梨当初故意买大准备当睡衣穿的。季梨耳尖泛红,全程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 “我昨天……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许辰突然开口。 “咳、咳咳——”季梨被粥呛得连声咳嗽。 许辰连忙递过水杯,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来是真的干了。” 季梨脑海里瞬间闪过昨天那个炽热的吻,结结巴巴地反驳:“没、没有!” “哦~是吗?”许辰故意拖长了尾音,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见季梨羞得说不出话,许辰适时转移了话题:“这就是你家啊?好小。” “那当然比不上你家的豪宅。”季梨小声嘟囔。 然而许辰接下来的话让她愣住了:“但是我很喜欢。小小的,很温馨。”他顿了顿,声音轻柔,“最重要的是,有你在。” 季梨第一次发现,这个讨厌的家伙居然也会说人话。 早餐后,季梨理直气壮地看着许辰:“该你去洗碗了。” “我?”许辰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有问题吗?我昨晚收留了你,今早又做了早餐,让你洗个碗很过分吗?” 许辰本想拒绝,可看着季梨那双明亮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好。” 走到厨房水槽前,季梨突然想起什么:“你别把我衣服弄脏了。”说着解下身上的围裙,自然地替他系上。 她抬头,他低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突然变得暧昧。季梨慌乱地别开脸,许辰却轻轻笑了声。 季梨站在一旁监督,一步步教他该怎么洗。这个做什么都没耐心的大少爷,此刻却出奇地安静,认真听着她讲解每个步骤。 许辰觉得自已大概是病了,得了一种一看见季梨就心花怒放的矫情病。 水龙头哗哗作响,泡沫在碗碟间堆积,这个狭小的厨房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酵。 临走前许辰晃了晃手里那件短袖,唇角一勾:“这件归我了,你自己再去买件新的。”说话间,他已从外套内袋掏出一沓钞票,递到季梨面前。 季梨轻笑摇头:“我这衣服哪值这么多?”素白的手指从中间抽出两张,“这些就够了。” “咦?”许辰挑眉,眼底漾起玩味的笑意,“我们季梨不是最爱占我便宜的么?今天转性了?” “不一样了。”她声音轻柔。 “哪里不一样?” “今天心情好,不想占便宜了。” 许辰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季梨最讨厌别人碰她头发,可这一次,她竟站在原地,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母亲打来的。许辰不得不转身离开,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她一眼。 回到许宅,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枚Hello Kitty发夹。指尖轻抚过猫咪的蝴蝶结,他低头轻吻,然后将发夹紧紧攥在手心。 那是他在短袖口袋里发现的,大概是季梨无意放进去的。 “陶婶,”他将那件短袖递过去,“麻烦洗干净送到我房间。” 在许家待了大半辈子的陶婶一眼就看出这是件廉价衣服,绝不是少爷的。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仔细清洗,连最细微的污渍都认真搓揉。 许辰沐浴更衣后,目光落在桌面上——发绳和发夹静静躺在那里。他倚在桌边,指尖轻轻拨弄着那只Hello Kitty,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他揉着刺痛的额角,努力回想昨晚的碎片。记忆像被酒精泡发的胶片,只剩几个模糊的光斑。他向来克制,从不会放任自己醉到这种地步——可那瓶琥珀色的液体,后劲远比想象中凶险。 季梨躲闪的眼神和泛红的耳垂不会说谎,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抓起手机打给别泽,嗓子还带着宿醉的沙哑:“喝断片的人……还能办事?” 电话那头传来戏谑的笑声:“这么专业的问题,得找临床数据支撑啊。” “昨天我和季梨……” 别泽立刻来了精神:“你们终于——” 许辰直接掐断了通话。 屏幕再次亮起,别泽发来生日派对的定位。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一个念头突然窜上来——这或许是个约季梨出来的正当理由。 “会到。”他回复得飞快。 别泽看着对话框目瞪口呆,第二条消息还没编辑完,许辰已经关闭了通知提示。房间里只剩手机震动时磕碰桌面的闷响,像他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 季梨和同事小飞挥手道别,转身推开书吧的玻璃门。夕阳正好,她踩着斑马线走到路中央,不经意抬眼,整个人突然顿在原地。 马路对面,许辰就那么斜斜倚在路灯下。黑色丝绸衬衫随意挽起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搭配白色西装裤和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皮鞋,整个人像是刚从时尚杂志走下来的贵公子。 川流不息的车灯在他身前划出一道道光弧,隔着喧嚣,他准确捕捉到她的目光,嘴角倏地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季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得像个二傻子。 绿灯亮起的瞬间,许辰已经大步穿过车流朝她奔来。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有力的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他的衬衫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强势地笼罩了她。 “才几天没见,”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我突然好想你。” 季梨僵在他怀里,直到路人的目光让她回过神,轻轻推开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晚上别泽过25岁大寿,”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你去不去?” “我们又不是朋友,我去很奇怪。” “没事,”许辰已经拉着她往前走,“反正那家伙请客,不吃白不吃。” 季梨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他拽进了暮色里。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根本不容她挣脱。 季梨的指尖被许辰自然地握住,整个人被他牵引着向前走。掌心的温度一路灼烧到耳根,她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跳动。 这算什么呢? 他们之间不是服务员对客人的恭敬,不是债主对欠债人的疏离,不是朋友间的坦荡,更不是恋人间的亲密。 直到很久以后某个失眠的深夜,她突然想起这个傍晚,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若有似无的试探,欲言又止的目光,和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却又忍不住靠近的默契,早就在他们之间织成了一张网。 网的名字,叫作暧昧。 第10章 算是情人的关系 许辰牵着季梨的手,走进了那家熟悉的KTV。 霓虹灯光流转,还没等季梨适应这里的光线,一道熟悉又刺眼的身影便撞进了视线——乔嫣云端着果盘站在走廊边,一身紧身短裙勾勒出惹火的曲线,妆容比从前更妖艳了,眼尾那抹飞挑的红,像淬了毒的针。 可那双媚意横生的眼睛,此刻却死死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几乎要烧出两个洞来。 季梨轻轻挣开许辰的手,低声道:“我遇到个熟人,说两句话就进去。” 许辰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便独自走向包厢。 季梨刚在乔嫣云对面的卡座坐下,一道淬着冰碴子的声音就劈头盖脸砸来: “几个月不见,季梨,你本事见长啊?”乔嫣云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连许辰这块难啃的硬骨头都能让你叼进嘴里?真是小看你了。” 她身子前倾,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刀: “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爬了他的床,还是……玩了更下作的花样?” 不堪入耳的话语在喧嚣的背景音里格外尖锐。 季梨始终沉默着,她没想到有一天乔嫣云会这样对自己说话。直到乔嫣云词穷般地停下,她才抬起眼,平静地望过去。 “说完了?”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我和许辰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肮脏关系。” 说完,她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许辰所在的包厢。 身后,乔嫣云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在变幻的灯光下,扭曲得如同恶鬼。 季梨推开包厢门的瞬间数道目光齐刷刷钉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腕却被许辰一把扣住整个人被带到了沙发最里侧。 “哟──” 别泽拖长了调子起哄,霓虹灯流转的光斑掠过季梨涨红的脸。 许辰抄起果盘里的小番茄砸过去:“滚蛋。” 喧闹声中蛋糕被切开,啤酒瓶磕碰出清脆声响。别泽突然拍桌提议玩扑克接力——用嘴吸住纸牌传递,掉牌的人要接受惩罚 轮到许辰时,前面正是撅着嘴凑过来的别泽。许辰嫌弃地偏开头,直接抽了张新牌抿在唇间。 季梨看着逼近的纸牌,紧张地往前倾身。就在鼻尖相触的刹那,许辰突然吐掉扑克,掌心扣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下去。 炸开的起哄声里,包厢门被推开托着酒盘的乔嫣云僵在门口。 玻璃杯砸出一地晶亮的碎片。 “没长眼睛啊?”别泽的骂声里,季梨猛地推开许辰。 “算了。”许辰抹着唇角摆手。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乔嫣云咬着手背蹲在角落里无声的眼泪顺着瓷砖纹路蜿蜒。 乔嫣云正哭得视线模糊,一块丝质手帕忽然递到眼前,上面萦绕着清雅的芳香。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站在面前的女人穿着香奈儿最新季的套装,颈间的珍珠项链泛着温润光泽,连发梢的弧度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这么美的脸,”易妍艾的声音像浸了蜜糖,“哭花了多可惜。” 乔嫣云道谢接过手帕,对方转身在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冲洗着手指,玫瑰金的美甲在水流中闪着细碎的光。 水声淅沥中,易妍艾突然开口:“你喜欢许辰?” 这句话像突如其来的冰雨,惊得乔嫣云连呼吸都停滞。她怔怔地望着这个仿佛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女人,看着对方转身时裙摆划出的优雅弧线。 “别紧张,”易妍艾红唇弯起迷人的弧度,“我是易妍艾。” 这个名字像淬毒的针扎进心脏——乔嫣云记得,那是许辰心里的人,是他醉后呢喃过的名字,是他心口那道从未愈合的伤痕。 易妍艾缓缓靠近,香水味漫成一张无形的网。她俯身时,耳坠的钻石吊灯般摇曳,红唇贴近乔嫣云耳畔,吐息温热却让人脊背发凉: “我可以帮你。” 乔嫣云攥紧手中已经濡湿的手帕,指节泛白。 她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易妍艾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红唇微启:“因为我吃醋了。” 说完这句,她拎起手包转身离去,只留下淡淡的香水味在空中弥漫。 乔嫣云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名片,烫金的“易妍艾”三个字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耳边还回响着易妍艾临走前那句话:“想好了就联系我。” 帮她?就因为吃醋?乔嫣云指尖微微收紧,将名片的边缘捏得发皱。 这个理由,她一个字都不信。 凌晨四点,包厢终于散场。 乔嫣云一抬眼,发现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许辰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她心跳突然加快,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轻手轻脚地走近。 蹲下身,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在暧昧的灯光下愈发迷人。她屏住呼吸,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她余光瞥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季梨斜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意味深长。 乔嫣云猛地惊醒,慌乱地后退一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仓促转身,正对上季梨玩味的目光,顿时落荒而逃。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沙发上的许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坐直身子,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她刚才要是真敢贴上来,”许辰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狠厉,“我可能会直接掰断她的下巴。” 门口的季梨闻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倚在门框边,灯光勾勒出纤细的身影。 “乔嫣云喜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 许辰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泛起涟漪。他头都没抬,语气轻淡:“不关心。” 空气凝滞了一瞬。季梨垂下眼帘,默默抓起沙发上的帆布包,肩带在她掌心勒出浅浅的红痕。 “我好累,”她转身时发梢划过一道弧线,“要回家了。” 许辰立即起身,动作流畅。他快步跟上,右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发丝。两个身影在玄关的灯光下重叠,渐渐拉长。 门廊阴影里,乔嫣云死死盯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是要将什么碾碎在齿间。 暮色渐沉,别泽生日派对上那张暧昧的接吻照早已在各大豪门聊天群炸开了锅。 易妍艾挽着程月的手臂漫步在高定店里,状若无意地提起:“伯母,阿辰最近好像是恋爱了。” 程月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骤然收紧,真丝衬衫袖口被攥出深深褶皱。 黑色法拉利咆哮着冲进庄园时,程月正站在玄关水晶灯下。许辰推开车门,就看见母亲将一沓照片劈头盖脸甩过来。 纷纷扬扬的相纸里,少年轻笑着俯身,指尖抚过照片里女孩微红的耳尖。 “拍得不错。”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时眼底暖意尽褪:“您派人跟踪我?” “玩玩可以。”程月保养得宜的面容在吊灯阴影里微微扭曲,“但当真就是笑话了。那种底层女孩,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为什么不能当真?” “你问我为什么?”程月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她几辈子的资产都不够买你车库里的那辆跑车,都不够买你腕上这块表。” 不等程月反应,许辰已摔门而去。夜风卷起散落照片,最后一张定格在季梨踮脚为他拿下肩膀上一片绿叶的瞬间,昏黄路灯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许辰将车停在季梨家对面的街边,背倚着那辆惹眼的黑色法拉利,指间夹着最贵的细烟。 夜色里,猩红的火点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对面那扇窗透出的暖光,像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他心底最隐秘的神经。 一根,又一根,烟灰簌簌落下。 就在这时,那扇门开了。许文从里面走出来,还回头笑着说了句什么。许辰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气后面,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着许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将烟头狠狠摁灭在地上,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到第五声,那边才接起来。 “睡了?”他的声音有点哑。 季梨正翻着新买的《巴黎圣母院》,书页在指尖沙沙作响:“没。” “在做什么?” “看书。” 他忽然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带着克制的力道:“那许文为什么在你那儿?”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窗帘唰地被拉开,季梨推开窗,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法拉利前的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书从膝头滑落也顾不上了。 季梨一路小跑,裙摆轻扬,像只雀跃的蝴蝶扑到许辰面前。她仰起脸,眼底盛着细碎的星光,许辰唇角微勾,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丝。 “刚才许文来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紧绷。 季梨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文医生来送姐姐的药。” 许辰淡淡嗯了一声,突然将她揽入怀中。他的下巴轻抵在她发顶,清冽的香气将她包裹,那是独属于他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季梨,”他忽然开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怀里的身子明显一僵。季梨挣脱他的怀抱,眼底泛起迷茫。 是啊,他们现在算什么?这个问题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久到路边的梧桐叶都飘落了几片。 “你说算什么,就是什么。”她终于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许辰捻起她一缕长发,在指间缠绕把玩,语气慵懒却不容置疑:“算情人。” 季梨扯出一个冷笑:“那当许少的情人,有钱拿吗?” “当然。”他答得干脆。 她重重点头,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知道了。”转身的瞬间,泪珠终于滚落,砸在水泥地上,很快蒸发不见。 回到房间,她翻开《巴黎圣母院》,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一滴,两滴,泪珠在书页上晕开模糊的水痕,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心口像被撕裂般疼痛,可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难过。 楼下,许辰在夜色中站成一座雕塑。烟蒂散落一地,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 第11章 堕落的开始 乔嫣云按捺了整整一周,才终于拨通那个号码。 “你要怎么帮我?” 咖啡厅角落,易妍艾压了压宽大的帽檐,帽檐下的红唇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别急,”她的声音很轻,“我会帮你。” 许家别墅。 许辰刚踏进玄关,管家便低声道:“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书房里,许富宏放下手中的紫砂壶,目光如炬:“二十五了,还整天不见人影。你已经哥哥在医院独当一面,早就搬出去自立门户。你呢?” 许辰站在书桌前,神色平静。 “先成家后立业,”许富宏语气稍缓,“是时候该找个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妻子了。” 许辰终于抬眼:“我记得家里有个珠宝品牌‘臻艺’。”他顿了顿,“我想接手,也可以搬出去。至于结婚——您当年,不也是立业后才成的家?” 许富宏凝视他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只要你不是混日子,”他转身望向窗外,“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谢谢爸。” 许辰走出去把门轻轻合上。 许富宏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得知许辰要搬出去住,程月在许富宏面前闹了整整三天,眼泪流了一缸,终究没能拗过这对父子如出一辙的倔强。 许富宏出手阔绰,任由许辰买下了季梨家马路对面富人区的一栋别墅。 搬出许家老宅那天,别泽瘫在许辰客厅里那张价值六位数的真皮沙发里,啧啧称奇:“辰哥,老爷子居然真放你自立门户了?羡慕啊!” 书桌前,许辰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那个濒临破产的首饰品牌的资料。 他从来不是个彻底的纨绔子弟,只是觉得人生根本没有努力的必要——先天心脏病像一道护身符,加上母亲程月无底线的溺爱,他早就习惯了躺平度日。 但这次不一样。 许富宏竟拿他和许文比。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许辰就觉得胸口发闷。 “不是吧许少爷?”别泽凑到他身边,夸张地瞪大眼睛,“你真要开始上班了?” 许辰的目光仍停留在报表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老爷子拿我和许文比。” 就这一句,别泽立刻懂了。他啪啪鼓掌:“佩服!明天我带人来给你暖房,必须热闹热闹。” “随你。”许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那些惨淡的经营数据。 他合上最后一页资料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个小时的翻阅,终于让他摸清了这个品牌败走市场的症结——设计老化,毫无新意,像一本被时代翻烂的旧书。 他起身推开二楼阳台的门,点燃一支烟。对面那栋旧楼在暮色中沉默伫立,仅隔着一条窄街,却仿佛横亘着两个世界。 七天,整整七天,他和季梨谁都没有先低头。 烟燃到尽头时,他鬼使神差地走向那家书吧。季梨工作的地方离出租房不过七八分钟路程,他却走得格外缓慢。 透过落地窗,他看见她了。坐在老位置,低头画着什么。许辰走近,画纸上的轮廓却让他瞳孔骤缩。 那画上的轮廓分明是许文。 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指节叩在玻璃上,惊得季梨转头手一抖。他推门,点单,落座,一连串动作带着压抑的力道。 “一杯柠檬水。”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 季梨已经下班,却不得不坐在他对面。柠檬水在桌上凝出水珠。 半小时后,桌上的柠檬水早已见底只留下几滴晶莹的水珠。季梨和许辰并肩走在夏夜的街道上,晚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轻轻拂过两人的衣角。 许辰的手刚要落在季梨肩头,她却突然蹲下身去系鞋带。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最终只能尴尬地收回。 一路沉默,直到她家楼下。 “季梨。”许辰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今晚能陪我吗?” 季梨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他们之间,还挂着情人的名分。 “不好意思啊,”她轻轻摇头,“不能。” “为什么?”许辰的眉头蹙起。 “因为 ......”季梨深吸一口气,“我有喜欢的人了。” 许辰的拳头骤然攥紧,指节发白:“是许文。” “是。” 一声冷笑划破夜色。 下一秒,天旋地转,季梨已经被他扛在肩上。任凭她如何捶打喊叫,他的手臂就像铁箍般纹丝不动。 别墅的卧室里,季梨被重重摔在柔软的大床上。许辰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压迫感。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时一滴温热的泪珠滑过季梨的脸颊,恰好落在他的手上。 许辰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季梨绝望地闭上双眼,长睫上还挂着泪珠。 良久,他缓缓松开钳制: “你走吧。” 季梨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别墅。 月光下,许辰独自潜入泳池,在水下屏住呼吸,直到肺叶传来灼痛。他浮出水面坐在泳池边,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看着手中的发绳。 他差一点就失控了。 就在刚才,他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可当她眼泪落下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宁愿承受千般煎熬,也见不得她一滴眼泪。 暖房那天,别泽叫来了不少他们那个圈子里的熟面孔。人群中,许辰一眼就看见了易妍艾。 他一把将别泽拽到旁边,声音压低:“你把易妍艾也请来了?” 别泽一脸茫然地摇头:“没啊!我都没联系她,她怎么会来……” 客厅里喧闹不止,一群人喝酒谈笑,许辰却独自端着酒杯站在院子里。夜风微凉,红酒在他指间轻轻晃荡。 这时,易妍艾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听伯母说,你最近在接手许家的首饰品牌。”她先开了口。 许辰没应声,连眼神都没偏一下。 易妍艾伸手搭上他的胳膊,却被他猛地甩开。 “阿辰,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易妍艾忽然踮脚凑近,想要吻他,却被许辰一把推开。他眼底满是厌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赶着了?” 易妍艾脸色一白,仍固执地说:“阿辰,我爱你。” 许辰冷漠地注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易妍艾,你的爱可真廉价。” 说完,他转身走进屋内,再没回头。 易妍艾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青白交错,指节捏得发白。 许辰灌下几杯烈酒,踉跄着上了楼,一头栽进卧室的床榻。而此时,后门处,易妍艾正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朝外招了招手。 乔嫣云像一道幽影,迅速闪了进来。 “他在二楼,醉得不轻。”易妍艾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紧张,“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不管成不成,今晚你都没见过我。” 乔嫣云用力点头:“我知道。”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一身惹火的短裙,脚踩恨天高,却在夜色中放轻了脚步,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上二楼,潜入了许辰的卧室。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床上人影的轮廓。浓重的酒气弥漫在空气中。 乔嫣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沿。黑暗中,她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咬了咬牙,伸手探向许辰腰间的皮带——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扣,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划破黑暗: “我是喝醉了,不是死了。” 乔嫣云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啪”的一声,床头灯骤然亮起。 刺目的灯光下,许辰半倚在床头,眼神清明得不像个醉酒的人。当他看清来人时,俊美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乔嫣云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音。 许辰猛地起身,一把扯下刚刚被乔嫣云碰过的床单被罩,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动作间充满了嫌恶。 这个举动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乔嫣云脸上。 他嫌她脏。 “为什么季梨可以,我不可以?”乔嫣云终于崩溃,泪水夺眶而出,“我比她漂亮,身材也比她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许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你不配。” 他拿起手机,简短地吩咐:“别泽,让人来我卧室,把这个人‘请’出去。” 乔嫣云被保镖强硬地带离时,回头死死盯着许辰冷漠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刻,她对季梨,恨之入骨。 乔嫣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桥洞下的阴影里突然冒出四五个黑影,像从地狱裂缝里钻出来的恶鬼。污浊的手捂住她的嘴,铁锈和馊味扑面而来。 “救...”她的呼救被粗糙的手掌掐断在喉咙里。 桥洞深处,黑暗吞噬了她。五个流浪汉轮番上前,像一群鬣狗在分食猎物。她嘶喊着,嗓子破了,血沫混着泪水流进嘴角。 桥上车来车往的轰鸣盖过了一切,明明离人间只有咫尺,却仿佛隔着整个地狱。 手指抠进潮湿的泥土,在混凝土桥墩上留下十道血痕。当第六个小时来临,她终于不再挣扎,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头顶那道永远够不到的桥面。 太阳撕开夜幕,将光线残忍地泼进城市。乔嫣云拖着身子回到宿舍,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残魂。 她把自己扔进浴室,让水流冲刷着每一寸肌肤。出来后,她坐在镜前,一笔一笔地勾勒出最浓烈的妆——眼线上挑,红唇如火,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埋在这张假面之下。 KTV老板见到她时,手里的雪茄差点掉在地上。 “你不是宁死都不肯吗?怎么突然想通了?” 乔嫣云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指尖明灭。烟雾从红唇间逸出,模糊了她毫无波澜的脸。 “钱这东西,”她轻笑,“谁会嫌多呢?” 不出三个月,“乔乔”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场子。她成了这里最抢手的头牌,每晚都有不同的男人为她一掷千金。从商务套间到总统套房,她踩着高跟鞋进出一个个不同的房间,脸上的笑容永远恰到好处。 直到那天,她刷卡买下人生中第一个爱马仕,两万八的标价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数字。 站在奢侈品店光可鉴人的试衣镜前,她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店里回荡,然后渐渐变成了哽咽。眼泪冲花了精致的眼妆,在脸上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那里面,是她最后的一点不甘,和满腔无法言说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