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第1章 雨夜报案人 市刑侦支队的灯亮到凌晨三点时,林砚舟正在解剖台前调整显微镜焦距。玻璃片上的纤维样本在蓝光下显出不规则的锯齿边,像极了他此刻额角绷起的青筋——这是连环入室盗窃案的第三起现场遗留物,连续三周,作案手法干净得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窗台,除了这种不知名的纤维,再无痕迹。 “林法医,楼下有人报案,说在旧码头发现了浮尸。”实习生小陈的声音带着跑楼梯的喘,“张队让你过去一趟。” 林砚舟摘下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旧码头在城郊,十年前因河道改道废弃,除了偶尔去钓鱼的老头,基本没人会去。他把样本封进证物袋,转身时撞见推门进来的人。 张野的警服还沾着雨珠,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道刚结痂的疤——上周追嫌疑人时被碎玻璃划的。“别管你那堆纤维了,”他扔过来一件雨衣,“浮尸手里攥着这个。”是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半片锡纸,边缘残留着白色粉末。林砚舟指尖捏了捏袋角:“ prelim(初步检测)?”“老周在实验室等着,”张野已经走到门口,雨靴踩过水洼的声音混着远处的警笛,“但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浮尸案。报案人说,他看见尸体漂过来时,手里好像还抓着个黑色的小本子,被水冲掉了。” 林砚舟跟上去时,走廊的灯光在张野的肩线投下斜长的影子。他们搭档五年,张野是那种能在人群里一眼揪出嫌疑人的直觉型刑警,而林砚舟习惯从显微镜里找真相。有人说他们一个像烈火,一个像寒冰,但只有支队的人知道,这对组合拆过的案子,能从档案室第一排摆到最后一排。 旧码头的雨比市区大,黄色警戒线在雨幕里忽明忽暗。法医车停在临时搭的雨棚下,老周正蹲在尸体旁用镊子夹取什么。“死者男性,年龄大概三十岁,”老周抬头推了推眼镜,“颈部有勒痕,但致命伤应该是这个——”他指向死者手腕,“针孔,边缘有淤青,像是被强行注射的。” 林砚舟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打在死者指甲缝里。“有皮屑,”他用棉签小心沾取,“还有这个。”死者食指第二关节处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是长期握某种圆柱形物体磨出来的,“像是……注射器推杆?” 张野没说话,正盯着码头尽头那片废弃的仓库。雨太大,仓库门口的阴影深得像个黑洞。“去那边看看,”他对身后的队员挥手,“两人一组,带好手电。” 他自己则沿着河岸走,雨靴陷进泥里时发出“咕叽”声。林砚舟跟在他身后,突然听见他“啧”了一声。“找到东西了。”张野弯腰从水草里捞出个黑色的本子,封面已经泡得发胀,但能看清封皮上烫金的字——只剩半个“河”字。 “旧码头以前叫‘河湾码头’,”张野把本子递给林砚舟,“十年前这里是走私船的据点,后来被端了,就废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说,一个握注射器的人,死在走私老巢,手里还攥着毒品锡纸——这事儿能简单?” 林砚舟已经翻开本子。内页被水泡得模糊,但有几页用塑料袋包着,字迹还算清晰。上面是一串数字,还有几个名字:“阿K”“老鼠”“老鬼”。最末页画着个简易地图,标注着“三号仓库”和一个叉号。 “老周,”林砚舟扬声喊,“尸检时注意胃内容物,还有血液样本,重点查毒品成分。” 张野已经走向三号仓库。仓库门是铁链锁着的,但链条有新的断裂痕迹。他掏出枪,对队员做了个“警戒”的手势,一脚踹开了门。 霉味混着化学品的气味扑面而来。仓库里堆着破旧的木箱,墙角有个铁架,上面摆着几个空的玻璃罐。张野用手电扫过地面,在角落发现了一摊未干的血迹,旁边还有个摔碎的注射器。 “林砚舟,”他回头喊,“过来看看这个。” 血迹旁有个被踩扁的烟盒,不是常见的牌子。林砚舟蹲下去,用紫外线灯一照,烟盒上显出半个指纹——和死者的指纹比对一致。“死者来过这里,”他起身时,目光扫过铁架,“而且,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铁架第二层有个玻璃杯,杯口有唇印,不是死者的。更重要的是,杯壁上沾着一点白色粉末,和死者手里的锡纸残留高度相似。 “通知技术队,”张野对着对讲机说,“旧码头三号仓库,需要全面取证。另外,查近一个月的失踪人口,重点查有吸毒史、或者跟旧码头有联系的男性。” 雨还在下,林砚舟看着仓库外被雨水冲刷的河岸,突然想起刚才死者手腕的针孔——边缘的淤青很奇怪,不像是自己注射的角度。 “张野,”他开口,“死者可能不是自愿注射的。勒痕和针孔的时间差,需要老周精确判断。” 张野正看着那张地图,闻言点了点头:“如果是他杀,那凶手为什么要把他抛到河里?还要故意留下本子和锡纸?”他摸了摸下巴,“要么是嫁祸,要么是……警告。” 远处传来技术队的车声,车灯刺破雨幕,像两道追向黑暗的光。林砚舟把证物袋收好,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那是装着烟盒的证物袋,上面的指纹边缘有些模糊,像是戴了薄手套留下的。 “这个指纹,”他对张野说,“凶手可能戴了手套,但手指关节有茧,像是长期握枪或者……握刀的人。” 张野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法医的眼睛比显微镜还毒。接下来,该查那个‘阿K’和‘老鬼’了。”他看了眼手表,“天亮之前,让信息科把这几个名字筛一遍——咱们得知道,这具浮尸,到底是谁。” 雨棚下,老周正在给尸体套袋。林砚舟最后看了眼死者的脸,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典型的长期吸毒者体征,但那双半睁的眼睛里,好像还留着一丝惊恐。 他想起刚才本子上的数字,突然觉得那不像密码,倒像是……交易记录。而那个被标注叉号的“三号仓库”,或许不是地点,而是某个“被清除”的标记。 “张野,”他又喊了一声,“查十年前河湾码头走私案的卷宗,特别是漏网的嫌疑人。” 张野已经在跟队员交代任务,闻言回头,眼里带着点笑意:“你这脑子,就不能等天亮再转?”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把那个黑色本子放进证物箱。箱子合上时,他听见雨声里混着一阵极轻的“滴答”声——是仓库里漏雨的水管,还是别的什么?他抬头看向三号仓库的方向,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墙壁的裂缝,悄悄爬出来 两人前期的感情线我会在结局番外写出的[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雨夜报案人 第2章 消失的报案人 第二天上午,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飘着咖啡味和打印纸的油墨味。白板上贴满了照片:浮尸的面部特写、三号仓库的血迹、黑色本子的内页,还有几个名字被红笔圈出来——“阿K”“老鼠”“老鬼”。 “死者身份确认了,”信息科的小李推了推眼镜,“叫王浩,32岁,有三次吸毒前科,最后一次被抓是半年前。他的社会关系很杂,跟几个已知的毒贩有联系,但没固定职业。” 他调出王浩的资料照片,和浮尸对比一致。“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前天晚上打给一个陌生号码,只通了17秒。那个号码是临时卡,昨天已经停用了。” 张野手指敲着桌子:“老周,尸检结果怎么样?” 老周翻开报告:“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但不是毒品过量——他的血液里有两种成分,一种是常见的□□,另一种是新型合成毒品,两种混在一起才导致心脏骤停。颈部勒痕是死后造成的,应该是抛尸时为了方便拖拽留下的。”他顿了顿,“另外,胃里有未消化的安眠药,剂量不大,但足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 “先被灌了安眠药,失去意识后被注射了混合毒品,致死之后被勒住拖拽抛尸。”林砚舟总结道,“凶手想伪装成吸毒过量,但手法不够专业。” “三号仓库的取证有新发现,”技术队的小张接着说,“玻璃杯上的唇印提取到了DNA,库里没比对到。但那个烟盒上的半枚指纹,除了死者的,还有另一个——指纹边缘有缺损,像是被利器划伤过,信息科正在查类似特征的前科人员。” 他调出仓库的照片:“墙角的血迹是死者的,但铁架上的玻璃罐里,残留着新型毒品的成分,和死者血液里的一致。另外,我们在木箱后面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几包没开封的新型毒品,大概有500克。”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500克新型毒品,已经够判死刑了。 “王浩是个小毒贩?”张野皱眉,“还是说,他是被雇来运毒的?” “那个黑色本子,”林砚舟指着照片,“数字旁边有日期,上周三有一笔‘30件’,对应日期的名字是‘老鬼’。如果‘件’是指毒品包装,那30件至少有300克,王浩这种小角色,不太可能经手这么多货。” 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的叉号:“三号仓库被打了叉,会不会是指‘货已经转移’?暗格里剩下的500克,可能是没转移完的。” “那凶手为什么杀他?”新来的年轻刑警赵鹏举手,“如果货已经转移,杀他没必要;如果没转移完,留着他说不定能问出剩下的货在哪。” “要么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张野靠在椅背上,“要么,他就是个弃子。”他看向信息科,“‘阿K’‘老鼠’‘老鬼’这三个名字,有线索吗?” 小李摇头:“都是毒圈里的代号,没对应的真实身份。但我们查了十年前的河湾码头走私案,当时的主犯叫‘鬼哥’,后来没抓到,成了悬案。‘老鬼’这个名字,会不会有关联?” 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翻开法医报告:“老周,死者手腕的针孔,注射角度能判断吗?” “可以,”老周调出照片,“角度偏上,应该是凶手站在他右侧注射的。而且针管推进速度很快,不像是熟人作案。” “右侧注射,戴薄手套,手指有关节茧,可能握枪或刀,”张野把这些信息记在白板上,“凶手是男性,身高大概175左右——注射角度能推断出身高差。”他看向众人,“接下来分三组:一组跟赵鹏去查王浩的社会关系,重点找认识这三个代号的人;二组跟我去河湾码头周边走访,特别是以前在码头干活的老人;三组跟林法医去复查三号仓库,看看有没有漏检的痕迹,尤其是那个暗格,检查有没有指纹或毛发残留。” 散会后,林砚舟带着技术队再去三号仓库时,阳光已经把地面晒干了大半。他蹲在暗格前,用紫外线灯仔细照过每一寸木板。暗格边缘有个很小的划痕,像是被指甲抠出来的,旁边沾着一根棕色的头发——不是王浩的(王浩是黑发)。 “提取DNA,”他对小张说,“另外,测一下这根头发的毛囊,看看有没有活性——如果是近期脱落的,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他起身时,目光扫过仓库角落的铁架。上面的玻璃罐是空的,但罐底有一圈淡红色的印记,像是贴过标签。他用棉签沾了点酒精擦拭,印记没掉——是印在玻璃上的,不是贴纸。 “这是什么?”他凑近看,罐底的红色印记是个简化的“河”字,和黑色本子封皮上的字一致。 “林法医,”小张突然喊,“暗格内侧有个东西!” 是一小块布料,卡在木板缝隙里,颜色是深绿色,材质像是某种工装裤的布料。林砚舟用镊子夹出来,对着光看——布料边缘有磨损,还沾着一点黄色的粉末,不是毒品,倒像是……泥土? “拿去检测成分,”他把布料放进证物袋,“特别是黄色粉末,看看有没有特殊元素。” 仓库外传来脚步声,是张野。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是从码头附近的老渔民那里借来的。“老渔民说,上周四有艘改装过的摩托艇在码头停留过,半夜来的,凌晨就走了。”张野指着笔记本上的画,“船身有个蓝色的标记,像个‘K’。” “阿K?”林砚舟皱眉,“摩托艇运毒,比汽车方便,河湾码头虽然废弃,但支流能通到城外。” “还有,”张野压低声音,“老渔民说,十年前‘鬼哥’的船,就有个‘河’字标记。刚才技术队发来消息,玻璃罐底的‘河’字,和当年走私案卷宗里的标记一致。” 林砚舟看向暗格里的500克毒品:“如果‘老鬼’就是当年的‘鬼哥’,那他现在不光走私,还开始贩毒了?王浩是他的人,那杀王浩的,会是跟他有仇的人,还是……内讧?” “不管是哪种,”张野把笔记本合上,“那艘带‘K’字的摩托艇,肯定跟这批毒品有关。让水上警察队查近期的摩托艇登记,特别是改装过的——还有,盯着支流的监控,说不定能找到踪迹。” 他刚说完,手机响了,是赵鹏。“张队,我们找到认识‘老鼠’的人了!是个以前跟王浩一起吸毒的,说‘老鼠’上周在城东的废弃工厂交易过,还说‘老鼠’欠了‘老鬼’一笔钱。” “废弃工厂?”张野看了眼林砚舟,“地址发过来,我们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他笑了笑:“看来今天能顺藤摸瓜。” 林砚舟把证物袋收好,最后看了眼仓库的铁架。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影,有个角落的光影不太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过,地面颜色比别处浅。 “这里,”他指着那个角落,“挖开看看。” 小张拿来工兵铲,挖了不到十厘米,就碰到了硬东西。是个铁盒,生锈了,但锁是新的。林砚舟小心地打开,里面没有毒品,只有一沓照片——都是码头的场景,有艘船的侧面,清晰地印着“河”字,还有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在指挥工人搬箱子。 照片背面有字:“2015.6.12,新货”。 2015年,正是十年前走私案发生的年份。 “这不是王浩的东西,”林砚舟拿起照片,“王浩十年前才22岁,还在戒毒所,不可能参与走私。这铁盒,要么是‘老鬼’留下的,要么是……杀王浩的人藏的。” 张野看着照片里的男人,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下巴上有颗痣。“把照片发给信息科,”他对林砚舟说,“让他们跟十年前的卷宗比对,看看有没有符合的嫌疑人。”他顿了顿,“看来这案子,比我们想的要深。” 铁盒被收进证物箱时,林砚舟注意到盒底有个很小的刻痕,像个“鼠”字——是“老鼠”? 如果“老鼠”欠了“老鬼”的钱,会不会偷了“老鬼”的东西,藏在这里?而王浩发现了,所以被灭口? 他抬头看向张野,对方正好也看过来,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这趟浑水,才刚刚开始 第3章 老鼠的踪迹 城东废弃工厂的铁锈门被风吹得吱呀响。张野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里翻滚,地上有几枚新鲜的鞋印——是常见的劳保鞋,尺码42码,和三号仓库里发现的脚印吻合。 “赵鹏说的交易地点就在里面。”张野掏出枪,示意林砚舟跟在身后。工厂以前是个纺织厂,车间里还堆着废弃的布料,空气中飘着机油和霉味。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烟蒂上——和三号仓库的烟盒是同一个牌子。他用镊子夹起来:“刚扔的,不到两小时。”烟蒂边缘有咬痕,很深,像是焦虑时留下的。 突然,张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楼传来木板踩碎的声音。他们悄悄摸上去,楼梯扶手积着灰,只有最下面三级的灰被蹭掉了。 二楼的储藏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张野猛地踹开门,手电光直射过去——一个男人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个黑色背包,看见他们时,手一抖,背包掉在地上,滚出几包白色粉末。 “别、别过来!”男人声音发颤,手里攥着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点红色的东西——像是血迹。 “‘老鼠’?”张野慢慢靠近,“王浩是你杀的?” 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刀“当啷”掉在地上。“不是我!”他突然崩溃大哭,“是老鬼!他让我把货送到码头,说送完就把欠的钱一笔勾销,可王浩突然出现,说要告发白老鬼走私贩毒,还说他手里有证据——” “什么证据?”林砚舟追问。 “是个账本!”老鼠(后来查明他真名叫李军)瘫在地上,“王浩说他在老鬼的旧仓库里找到的,记着十年前走私的账,还有现在贩毒的渠道。他让我跟他一起去报警,说这样能减刑,可我不敢……” 他说,那天在三号仓库,老鬼派来的人突然冲进来,王浩把账本塞给他,让他快跑,自己留下来拖延。“我听见仓库里有打斗声,后来就没声音了……我不敢回去,躲在这两天了。” 张野捡起地上的背包,里面除了毒品,还有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本子——正是王浩手里被冲走的那个!账本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标注着“南郊废弃水厂”,旁边写着“阿K 交货”。 “老鬼为什么要杀王浩?”林砚舟翻到十年前的账目页,上面有个模糊的签名,像“河”又像“何”。 “因为王浩发现老鬼不是人!”老鼠突然拔高声音,“他说十年前走私案里,有个警察被老鬼害死了,尸体就埋在码头附近!” 这句话让张野和林砚舟同时愣住。十年前的走私案确实有个牺牲的警察,叫刘建明,至今没找到遗体。 “那根棕色头发的DNA比对出来了!”小张的电话打进来,声音急促,“是个叫何伟的人,十年前是走私案的从犯,后来取保候审时跑了——他下巴上有颗痣,跟照片里的男人对得上!” 老鬼就是何伟!张野看了眼账本上的交货日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通知所有人,去南郊水厂布控。”他拽起老鼠,“你带路。” 林砚舟把账本塞进证物袋时,指尖触到最后一页的褶皱里夹着张照片——是个穿警服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旁边写着“师父刘建明”。照片背面有行小字:“2015.6.10 河湾码头等你回来”。 他突然想起王浩食指的老茧——长期握笔的人,指节也会有这样的痕迹。或许王浩不是毒贩,是在找证据,为了给十年前牺牲的警察翻案。 第4章 水厂对峙 南郊水厂的铁门锈得打不开,张野翻墙进去时,带起一片铁锈。水厂的蓄水池已经干涸,池底裂着缝,远处传来摩托艇的引擎声——从水厂后的河道传来的。 “他们在转移货。”张野对耳麦里说,“一组守住河道出口,二组跟我去蓄水池。” 林砚舟跟着他绕到蓄水池侧面,看见三个男人正把黑色行李箱往摩托艇上搬。其中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下巴上有颗痣——正是何伟。 “老鬼!”张野喊了一声,何伟猛地回头,墨镜掉在地上,露出双阴鸷的眼睛。 “警察?”何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枪,“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们了。”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举起枪,其中一个穿深绿色工装裤的,手指关节有明显的茧——和烟盒上的指纹特征一致。 “阿K?”林砚舟看向那个开摩托艇的男人,对方正想发动引擎,被张野一枪打中引擎。 “王浩是你杀的?”张野一步步逼近,“刘建明的尸体在哪?” 何伟的脸色变了变:“那个叛徒?他当年想举报我,就该去死!”他突然把枪指向老鼠,“还有这个吃里扒外的,都得死!” 枪声响起时,林砚舟猛地把老鼠推开,子弹擦着他的胳膊过去,打在蓄水池的墙壁上。张野趁机扑过去,和何伟扭打在一起。阿K想跳河逃跑,被赶来的警察按住。 混乱中,何伟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油纸——下面是一滩汽油,正往行李箱蔓延。“就算被抓,你们也别想拿到证据!” 林砚舟抓起旁边的消防斧,劈开最近的行李箱——里面不是毒品,是一沓沓账本和照片,全是十年前走私和现在贩毒的证据。他赶紧把东西往外拖,张野已经制服了何伟,正用手铐把他铐在水管上。 火很快被赶来的警察扑灭。何伟看着被没收的证据,突然笑起来:“刘建明的尸体在码头仓库的地基下,你们去挖啊——” 话没说完,就被赵鹏堵住了嘴。 张野走到林砚舟身边,看见他胳膊上的擦伤,眉头皱了皱:“没事吧?” “小伤。”林砚舟指着账本里的一张收据,“这是当年购买水泥的记录,正好是刘建明失踪后第二天,仓库地基确实被动过。” 夕阳把水厂的影子拉得很长,警察押着何伟和阿K往外走,老鼠被带走时,回头看了眼蓄水池——那里曾藏着他不敢面对的罪恶,现在终于被阳光照亮。 一周后,刘建明的遗体在河湾码头仓库地基下被找到,身上还穿着当年的警服,口袋里有本笔记本,记着何伟走私的证据。 何伟和阿K因故意杀人、贩毒、走私等罪名被提起公诉,老鼠因戴罪立功,被从轻判决。王浩的身份也查清了——他是刘建明的侄子,当年才12岁,一直记得叔叔说“等我回来”,长大后借着吸毒的幌子接近毒圈,就是为了找叔叔的遗体和凶手。 “这是王浩藏的最后一样东西。”小陈把个铁盒递给林砚舟,里面是枚警校的毕业徽章,边缘磨得发亮。“他本来考上警校了,为了查案,才放弃的。” 林砚舟把徽章放进证物袋,和刘建明的笔记本放在一起。档案室的阳光很好,张野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老周说你胳膊该换药了。” “刚换过。”林砚舟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那堆纤维的案子破了吗?” “破了,”张野笑了,“是个纺织厂的工人,偷东西去换毒品。你当时说‘像被雨水冲刷过’,还真提醒我了——他每次作案都穿厂里的工作服,纤维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并肩站在窗前,看楼下的警车来来往往。搭档五年,他们一个在硝烟里追凶,一个在显微镜下寻证,好像永远在和黑暗较劲,但此刻阳光落在身上,林砚舟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暗河里的罪恶,总会被追光的人找到。 “下周去老码头看看吧,”张野说,“听说要改成湿地公园了,刘警官和王浩,应该也想看看那里的晴天。” 林砚舟点头,咖啡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想起王浩指甲缝里的皮屑(后来证实是何伟的),想起仓库暗格里的头发(何伟的),想起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真相——原来所有的黑暗,都藏着等待被照亮的光。 第5章 湿地公园的长椅[番外] 两年后,河湾湿地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男人。 张野啃着冰棍,看远处放风筝的小孩:“说真的,你当时在水厂扑过去的时候,我以为你要当烈士。” 林砚舟翻着手里的植物图鉴——他最近在学认花草,“你开枪打引擎的时候,差点打中我。” “那是精准射击。”张野把冰棍棍扔进垃圾桶,“赵鹏昨天结婚,你怎么不去?” “在实验室做王浩案的收尾报告。”林砚舟合上书,“他的警校录取通知书,我托人转到他父母手里了,他们说要捐给警校纪念馆。” 一阵风吹过,带来芦苇的清香。不远处的纪念碑前,有人在献花——是刘建明和王浩的合葬墓,墓碑上刻着“追光者”。 “听说何伟在牢里认罪了,还供出了当年帮他藏尸的人。”张野望着河水,“也算全了王浩的心愿。” 林砚舟从包里拿出个相框,是他们支队的合照,赵鹏站在最中间,笑得一脸傻气。“小陈转正了,老周说再干两年就退休带孙子。” “那你呢?”张野转头看他,“总不能一辈子跟显微镜过吧?” 林砚舟笑了笑,没说话。远处的风筝飞得很高,线在阳光里闪着光,像极了他们当年在旧码头看见的警灯——穿过雨幕,追着黑暗,最后总能落在亮处。长椅下的阴影里,有片锡纸被风吹过,很快被清洁工扫进簸箕。那些藏在暗河里的过去,终于被阳光晒成了尘埃,而活着的人,还在继续追着光走。 第6章 王浩的卧底日记 林砚舟在整理王浩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钥匙就藏在王浩生前常穿的牛仔外套内衬——那是个用回形针弯成的简易钥匙,边缘磨得发亮,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 铁盒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泛黄的笔记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有些字迹被水洇过,晕成淡淡的蓝。第一页写着:“2023年3月15日今天开始,我是‘耗子’。” 这是王浩的卧底日记。 “第一次跟‘老鼠’去见货。他带我去了城南的废弃屠宰场,铁锈味混着血腥味,差点吐出来。老鼠拍我后背说‘新人都这样’,可我知道,他是在试探——他总盯着我手腕上的疤,那是小时候跟叔叔钓鱼被鱼钩划的,现在倒成了‘混社会’的证明。” 林砚舟指尖顿在“叔叔”两个字上。他想起刘建明照片里的笑容,突然明白王浩为什么能在毒圈里撑这么久——有些信念,能把骨头都熬成钢。 日记里夹着张便利店的收据,日期是去年冬天。“今天在街角看见个穿警服的小孩,举着玩具枪追同伴,喊‘抓坏蛋’。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叔叔也是这样举着刚发的配枪,说‘等我破了案,带你去游乐园’。口袋里的□□差点掉出来,赶紧攥紧——我不能让他看见,他的侄子成了这副样子。” 纸页上有块深色的印记,像是眼泪洇的。林砚舟翻到下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找到老鬼的线索了!老鼠喝醉了说漏嘴,说老鬼十年前在码头‘处理’过一个警察,还说那警察手里有个带‘河’字的笔记本。是叔叔!一定是叔叔!” 后面几页画满了码头的草图,三号仓库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今天趁老鬼的人不在,溜进三号仓库。墙角有块水泥是新补的,敲起来声音不对——下面肯定藏着东西。刚想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赶紧躲进暗格。是老鬼本人,他对着那块水泥骂了句‘死条子’,我攥着口袋里的刀片,差点冲出去。” 日记的最后一页停在案发前一天:“明天跟老鬼的人去仓库交‘货’。老鼠说可以拿到账本,那是叔叔当年记的证据。如果我没回来,让老鼠把账本交给警察——就说是一个叫王浩的人留的,他本来想当警察。” 林砚舟合上笔记本时,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铁盒上,反射出一点光。他突然想起王浩指甲缝里的皮屑——不是打斗时留下的,是挖那块新补的水泥时,蹭到的墙灰里混着的皮肤组织。这个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在黑暗里刨出了通往真相的路。 “在看什么?”张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拿着份文件,“何伟的审讯记录,他说当年刘警官发现他走私军火,不光是毒品。” 林砚舟把日记递过去:“王浩早就知道了。” 张野翻日记的手指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看到游乐园那段时,他喉结动了动——他见过刘建明的档案,牺牲前三天,确实请了年假,申请理由是“带侄子去游乐园”。 “技术队在码头仓库的地基下,除了刘警官的遗体,还找到个铁盒。”张野把文件放在桌上,里面是几张照片——一把生锈的配枪,一个笔记本,还有个摔裂的奥特曼挂件。“刘警官把证据藏在枪托里了,这个挂件,应该是给王浩的。” 林砚舟拿起照片,挂件的天线断了一根,却擦得很干净。他突然想起王浩食指的老茧——除了握笔,长期攥着这个挂件,指节也会磨出那样的印记。 “赵鹏那边有新消息,”张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眉头慢慢松开,“老鼠说,王浩本来计划拿到账本就自首,还说要去警校复读——他连复读的报名表都填好了。” 挂了电话,张野看着窗外:“我们总说追光,其实有些人本身就是光。” 林砚舟把日记本放进铁盒,和奥特曼挂件放在一起。阳光穿过玻璃,在盒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灯。 第7章 刘健明的笔记 刘建明的笔记本被小心地拆开展平,纸页已经脆得像枯叶。老周用特殊溶剂处理了三天,才让字迹显出来——是用蓝黑墨水写的,笔锋刚劲,像极了他照片里的站姿。 “2015年5月20日河湾码头的走私船不对劲。表面运的是布料,船吃水却深得反常。跟了三天,看见何伟半夜在码头卸货,箱子上有‘河’字标记——不是普通走私。” 林砚舟用放大镜看着纸页边缘的褶皱,里面夹着根很短的线头,蓝白相间,和王浩案里的纤维样本有点像。“送去检测,”他对小张说,“对比连环盗窃案的纤维。” 笔记本里夹着张船运单,收货人写着“何伟”,货物名称是“机械零件”,但备注栏有个极小的“军”字。“他发现的是军火走私。”张野指着这行字,“当年的卷宗里没提过军火,应该是没来得及上报就牺牲了。” 后面几页记着交易时间和接头人,有个名字被圈了三次——“阿K”。“2015年6月8日阿K是何伟的外甥,负责运货。今天在码头看见他给一个穿警服的人塞钱,没看清脸。” 林砚舟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卷宗里,有个取保候审的警察,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后来辞职了。“查2015年河湾派出所的离职人员,”他对张野说,“特别是跟走私案有接触的。”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有片暗红色的印记,老周检测后说是血渍。“2015年6月10日被何伟发现了。他把我绑在仓库,说要让我‘永远留在码头’。笔记本藏在枪托里,要是有人能看到,告诉王浩——叔叔没食言,只是要晚一点带他去游乐园。”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个没写完的“等”字。林砚舟把笔记本放进证物袋时,小张拿着检测报告跑进来:“林法医,线头的成分出来了!和连环盗窃案的纤维完全一致——是城南纺织厂的特制布料,十年前给军方做过帐篷,后来停产了。” 张野突然拍了下桌子:“我知道了!何伟当年走私的不是普通布料,是军用帐篷的布料——用来掩护军火!那个离职的警察,肯定是帮他运货的内应!”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笔记本:“把这个收好,等结案了,咱们去趟游乐园。” 林砚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阳光从档案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刘建明的笔记本上,那些被黑暗掩埋了十年的字迹,终于在光里显露出模样——原来有些承诺,就算隔了生死,也能长出翅膀 城南纺织厂的铁门早就锈死了,张野用撬棍撬开时,铁锈簌簌往下掉。厂里的杂草快有半人高,织布机上还挂着半匹蓝白相间的布料,和刘建明笔记本里的线头一模一样。 “赵鹏查了,十年前确实有批军用布料在这里加工,负责人叫孙志国,后来厂子倒闭,他就失踪了。”张野踢开脚下的碎玻璃,“更巧的是,他是当年那个离职警察的表哥。” 林砚舟蹲在织布机前,手指抚过布料上的纹路——和连环盗窃案现场的纤维完全吻合。“盗窃案的嫌疑人叫李强,是这里的老工人。”他想起卷宗里的照片,李强右手食指缺了一截,“他的手指是怎么断的?” “三年前操作机器时被轧的,”赵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份病历,“厂里没赔他钱,他就开始偷东西——但我们在他家搜出的赃物里,有块没裁的蓝白布料,和这里的一模一样。” 张野走到仓库门口,门链上的锁是新的。他用手电往里照,看见堆着的木箱上盖着帆布,边缘露出蓝白条纹。“李强偷的不是普通东西,”他拽开帆布,里面是捆得整整齐齐的布料,“他在帮孙志国藏货。” 林砚舟翻开其中一个木箱,底层垫着层油纸,掀开后露出几枚生锈的零件——是军火的击发装置。“孙志国没走,他还在利用这个厂子藏军火。” 突然,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声。张野示意大家躲起来,只见一个戴头盔的男人停在厂门口,手里拎着个黑色袋子。是李强!他左右看了看,推门走进仓库。 “孙哥,这是这个月的‘货’。”李强把袋子放在地上,里面是几捆现金,“警察最近查得紧,那批布料再不出手,就要被发现了。” 仓库深处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急什么?等风声过了,阿K会来接货。” 是孙志国!张野给赵鹏使了个眼色,两人从两侧包抄过去。李强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刀已经被张野踢飞。孙志国想从后窗跳,被林砚舟伸腿绊倒——他藏在窗台下的砖头堆里,手里还攥着块带血的布料。 “这是刘建明的警服碎片!”林砚舟举起布料,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你当年帮何伟处理现场,把他的警服剪成碎片,混在布料里藏着!” 孙志国脸色惨白,突然疯了似的往墙上撞:“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何伟给了我十万,让我帮他埋人,我不答应他就杀我全家!” 李强在一旁发抖:“我什么都不知道!孙哥让我藏布料,我就藏了……” 张野用手铐把两人铐在一起,目光落在仓库角落的铁盒上——里面是本账本,记着近十年的军火交易,最后一页写着“南郊水厂最后一批”。 “何伟今天下午要在水厂交的,根本不是毒品。”张野把账本递给林砚舟,“是军火。” 林砚舟翻开账本,扉页上有个模糊的“河”字,和刘建明的笔记本笔迹一致。“这是叔叔的账本,被他们抢去了。”他想起王浩日记里的话,突然明白——所有的线索,早就像布料的纹路一样,紧紧缠在了一起。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张野看着被押走的孙志国,突然对林砚舟说:“等这案子结了,咱们去趟警校。” “干嘛?” “把王浩的录取通知书,放在荣誉墙上。”张野踢开脚下的碎布,阳光从仓库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拼出块完整的光斑,“让他知道,他没白来这一趟。” 第8章 水厂的军火与阿K的破绽 南郊水厂的铁门被撬开时,铁锈在掌心硌出细碎的疼。张野让队员在周围布控,自己和林砚舟贴着蓄水池的墙壁往里挪——根据孙志国的账本,交易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还差四十分钟。 “蓄水池东侧有个废弃的过滤池,”林砚舟指着手里的厂区图,“图纸标注这里有暗道通到河道,阿K很可能从这里运货。”他指尖划过图上的红色标记,那是王浩账本里圈出的“交货点”,“你看这标记的边缘,有个很小的缺口,像是被指甲抠过——王浩应该实地勘察过。” 张野摸出枪检查弹匣:“赵鹏带的人已经守住暗道出口,咱们只要等鱼上钩。”他突然拽了林砚舟一把,两人贴着墙壁蹲下——远处传来摩托艇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透过蓄水池的铁栅栏,能看见一艘蓝色摩托艇停在河道边,船身侧面喷着个白色的“K”字。阿K正站在艇上打电话,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货都在箱子里,老规矩,布料盖着……孙志国那边没消息?不管他,交易完就走……” 林砚舟注意到阿K的左手——食指第二节缠着纱布,边缘露出点结痂的伤口。“他手指受伤了,”他低声说,“三号仓库烟盒上的指纹有缺损,应该就是这个伤造成的。” 张野点头时,摩托艇突然发动,阿K指挥两个手下往蓄水池搬黑色行李箱。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不是布料的重量——是军火。 “等他们把箱子放下再动手,”张野按住林砚舟的肩膀,“别打坏了证据。” 就在这时,阿K突然抬头看向蓄水池的方向,眼神警惕。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哨子,吹了声短促的哨音——是信号! “不好,他发现了!”张野刚要起身,就见阿K突然从行李箱里抽出把枪,对准蓄水池的入口。“有警察!”他吼了一声,手下的人立刻举枪戒备。 林砚舟拽着张野滚到过滤池后面,子弹“嗖嗖”地打在墙壁上,溅起碎石。“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张野皱眉,“难道孙志国还有同伙?” “不是同伙,是习惯。”林砚舟盯着阿K握枪的姿势——右手持枪,左手下意识护着腰侧,那里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你看他的腰,还有握枪的手势,他以前可能是运动员——射击运动员持枪时,左手会自然护着枪套位置,而且他的虎口有老茧,是长期握枪托磨的。” 他突然想起刘建明的笔记本:“2015年的走私案卷宗里,有个嫌疑人是射击队退役的,叫何凯——阿K会不会是他?何伟的外甥,姓何,‘凯’和‘K’谐音。” 张野刚要回话,就听见阿K的喊声:“老鬼怎么还不来?再等下去要出事!” 老鬼也要来?张野立刻对着耳麦下令:“全体注意,目标增加一人,何伟可能到场,加强外围警戒!” 就在这时,阿K的手下突然惨叫一声——赵鹏带的人从暗道冲了出来,和对方交上了火。阿K想跳上摩托艇逃跑,张野一枪打中艇尾的油箱,摩托艇“轰”地冒起黑烟。 “抓住他!”张野冲出去时,林砚舟突然发现阿K扔在地上的手机亮着,屏幕上是张照片——年轻的阿K和一个男人站在射击场,男人下巴有颗痣,正是何伟。照片背面写着:“2015.6.1 拿到冠军那天,舅舅说以后跟着他,有享不完的福。” 原来他是为了“享福”才跟着何伟走私。林砚舟捡起手机时,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阿K被张野按在地上,正拼命挣扎,腰侧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个银色的打火机,和王浩浮尸手里的锡纸边缘残留的火机印记完全吻合。 “王浩是你杀的!”林砚舟举起打火机,“这上面有你的指纹,还有锡纸的残留痕迹。” 阿K的脸瞬间惨白。张野把他按在地上铐住:“说!为什么杀他?” “是老鬼让我干的!”阿K喘着气,“他说王浩在查十年前的事,知道得太多了……那天在仓库,王浩把账本塞给老鼠,我追出去想抢,他抱着我的腿不让走,我就……我就给了他一针,谁知道他心脏那么弱……” “注射的混合毒品是你准备的?”林砚舟追问。 “是老鬼给的,说让他看起来像吸毒过量……”阿K的声音越来越小,“抛尸的时候,他手里的本子掉在水里,我捞了半天只捞到半张锡纸,老鬼说留着没用,让我扔了,我怕留下痕迹,就攥在手里忘了扔……” 远处传来警笛声,赵鹏带着人押着阿K的手下走过来:“张队,箱子里全是军火零件,还有几本交易记录,记着近五年的买家信息!” 张野看着被押走的阿K,突然对林砚舟说:“你刚才说他是射击运动员?” “嗯,看握枪姿势和虎口老茧像。”林砚舟把手机里的照片发给信息科,“信息科应该能查到他的档案。” 张野望着河道里冒烟的摩托艇:“可惜没等到何伟。” “他不会来了。”林砚舟指着阿K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有个未接来电,备注是“老鬼”,时间就在他们动手前五分钟,“他给阿K打电话没人接,肯定猜到出事了,已经跑了。” 他捡起那个银色打火机,放进证物袋:“但他跑不远。阿K的手机里有他的通话记录,还有这个——”他调出手机里的定位记录,“阿K每次交易前都会给何伟发定位,最后一个定位在城西的废弃冷库。” 张野立刻对着耳麦下令:“所有人去城西冷库,注意隐蔽,何伟可能在那里!” 林砚舟把打火机和手机收好时,阳光正好照在蓄水池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他想起王浩日记里写的“要是我没回来,让老鼠把账本交给警察”,现在账本找到了,凶手抓到了,这个在黑暗里独自前行的孩子,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第9章 冷库的对峙与何伟的末路 城西冷库的铁门冻得结了层薄冰,张野用撬棍撬开时,寒气扑面而来,带着股铁锈和肉冻混合的怪味。冷库以前是个肉联厂的仓库,里面堆着废弃的冻肉架,冷气从墙壁的裂缝里渗出来,在地上结了层白霜。 “技术队检测到何伟的车停在后门,”赵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但人没在车里,车里有件沾着水泥灰的外套,和码头仓库地基的水泥成分一致。” 林砚舟蹲在地上,用紫外线灯照过地面的脚印——是双军靴,尺码44码,和三号仓库发现的脚印吻合。“他刚走没多久,脚印还没冻实。”他指着脚印延伸的方向,“往冷库深处去了。” 张野示意队员分成两组,一组守住前门,一组跟着他往里走。冷库深处越来越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照在冻肉架上,像一个个站立的人影。 “何伟,出来吧!”张野的声音在空旷的冷库回荡,“你的外甥已经招了,军火也被我们扣了,你跑不掉的。” 黑暗里传来一阵低笑,从最里面的冻肉架后面传来:“张警官倒是比刘建明聪明。”何伟慢慢走出来,手里举着个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跳动,“可惜你们还是晚了一步——这里藏着我最后一批货,只要我点燃这个,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脚下的地面湿漉漉的,是洒了汽油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周围的纸箱——里面装的不是军火,是炸药。 林砚舟的心一紧:“你想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何伟笑了,“我只是想让你们看看,当年刘建明就是这样求我的——他说只要我放了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他突然提高声音,“可他凭什么?凭他是警察?凭他能把我送进监狱?” 张野慢慢往前走,手悄悄摸向身后的枪:“你杀了刘建明,埋在码头,以为没人知道?王浩找了十年,就是为了给他叔叔报仇;我们查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伏法。” “王浩那个小崽子!”何伟的眼神变得凶狠,“他以为装成吸毒的就能接近我?我早就知道他是刘建明的侄子!我故意让他找到账本,就是想引他出来——杀了他,就当给刘建明偿命!” “你错了,”林砚舟突然开口,声音平静,“王浩找到的不只是账本,还有这个。”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刘建明的笔记本照片,“你当年走私军火的证据,他早就藏好了。还有码头地基下的配枪,上面有你的指纹——你以为埋得深就没人发现?” 何伟的手抖了一下,火苗晃了晃。“不可能!那把枪我擦过!” “你擦不掉枪托里的血迹,”林砚舟继续说,“那是刘建明的血,已经检测出来了。还有孙志国,他已经交代了帮你藏尸的经过,包括你给他的十万块钱——那笔钱的银行流水,我们也找到了。” 每说一句,何伟的脸色就白一分。张野趁机往前挪了半步,距离何伟只有三米远。“放下打火机,何伟,”他的声音沉稳,“你杀了警察,走私军火,贩毒,这些罪加起来,足够判你死刑,但至少能留个全尸。” “全尸?”何伟突然狂笑,“刘建明有全尸吗?他被我埋在水泥里十年,连阳光都见不到!”他猛地把打火机往地上扔—— 就在这时,林砚舟突然把手里的证物袋扔过去,正好砸在何伟的手上。打火机掉在地上,没点燃。张野扑过去按住他,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撞翻了旁边的冻肉架,冻肉滚落一地,砸在汽油上,溅起油星。 “抓住他的手!”张野喊了一声,林砚舟冲过去按住何伟的手腕——他的手腕上有个淡青色的印记,是长期戴手铐留下的老茧,十年前取保候审时,他在看守所戴过三个月手铐。 “你以为能逃一辈子?”林砚舟看着他的眼睛,“刘建明的笔记本里写着,他之所以盯着你,是因为你走私的军火里,有批要卖给恐怖分子——他是为了阻止你,才被你杀的。” 何伟的挣扎突然停了,眼神变得空洞。张野趁机把他铐住,捡起地上的打火机:“技术队,过来处理炸药和汽油。” 押着何伟往外走时,阳光从冷库的门缝照进来,落在何伟的脸上。他突然抬头看了眼天空,喃喃自语:“十年了,终于见着太阳了。” 林砚舟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刘建明的笔记本照片。冷库外的警笛声此起彼伏,赵鹏正指挥队员搬运炸药,远处的天空很蓝,像极了刘建明照片里的笑容。 第10章 尘埃里的光 何伟的审讯笔录堆在桌上,有厚厚的五本。张野翻到最后一页,何伟的签名歪歪扭扭,像个没学过写字的孩子。“他招了所有事,”他把笔录推给林砚舟,“包括十年前怎么杀的刘建明,怎么买通孙志国埋尸,还有这些年怎么利用纺织厂走私军火——连藏在仓库暗格里的账本,都是他故意留的,想引王浩上钩。” 林砚舟翻到刘建明遇害的部分,何伟写:“他当时拿着笔记本跟我对峙,说要去报警。我怕了,就用铁棍打了他的头……他倒下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个奥特曼挂件,说是给侄子的礼物。” “王浩的日记里写过,他小时候总缠着叔叔要奥特曼,”林砚舟的指尖在“挂件”两个字上顿了顿,“这个挂件,是他们叔侄俩的约定。” 张野拿起桌上的结案报告:“何伟、阿K、孙志国这些主犯都判了死刑,老鼠因为戴罪立功,判了十五年,李强是从犯,判了三年——连环盗窃案也结了,他偷东西确实是为了给孙志国藏布料,顺便换点钱治病。” “刘建明的遗体已经火化了,”林砚舟看着窗外,“他的家人说,要把骨灰撒在河湾码头——那里是他牺牲的地方,也是他守护的地方。” 张野点头:“王浩的父母捐了他的警校录取通知书,警校纪念馆专门给他设了个展柜,旁边放着刘建明的配枪。”他顿了顿,“下周是他们的葬礼,咱们一起去。” 林砚舟翻开王浩的卧底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铅笔补了行字——是张野的笔迹:“你做到了,王浩。你不仅是个好侄子,也会是个好警察。” 阳光从档案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日记本上,那行字像是在发光。林砚舟突然想起刚认识张野的时候,他总说“法医就是跟死人打交道,没意思”,可现在,他会记得给牺牲的人补写遗言,会记得他们的葬礼。 “对了,”张野像是想起什么,“老周说他孙子满月,让咱们去喝喜酒。” “好啊,”林砚舟合上书,“正好把刘建明的笔记本送去纪念馆,顺路。” 他们并肩走出档案室时,走廊里碰到小陈,他手里拿着个快递盒:“林法医,这是寄给你的,从河湾湿地公园寄来的。” 收件人是林砚舟,寄件人写着“追光者”。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相框,里面是王浩和刘建明的合照——应该是合成的,照片里的王浩穿着警校制服,刘建明穿着警服,两人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笑得很灿烂。 相框背面有行字:“谢谢你们,让光照进了暗河。” 林砚舟把相框放在桌上,和刘建明的笔记本、王浩的日记摆在一起。阳光落在上面,像给这些故事镀上了层金边。 张野看着相框,突然笑了:“看来有人比咱们先想到,要让他们看看游乐园。” 林砚舟也笑了。他知道,这行字是谁写的——可能是王浩的父母,可能是刘建明的家人,也可能是任何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重要的是,那些藏在暗河里的黑暗,终于被光驱散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承诺,终于在光里实现了。 走廊的尽头,警笛声再次响起,是新的案子。张野抓起外套:“走了,林法医,又有案子要忙了。” 林砚舟拿起证物箱,跟了上去。阳光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道追着光的轨迹,一直延伸到远方。 第11章 画室里的空白画布 结案后的第三周,刑侦支队难得清闲。林砚舟正在实验室整理王浩案的证物归档,玻璃罐里的奥特曼挂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林法医,西区画廊出事了。”小张的声音带着急喘,“报案人说,著名画家沈玉明死在画室里,现场……有点奇怪。” 林砚舟把挂件轻轻放进证物柜:“奇怪在哪?” “他倒在画架前,面前是块空白画布,手里还攥着支画笔,但画布上一点颜料都没有。”小张顿了顿,“张队已经在过去的路上,让你赶紧过来。” 画廊在老城区的文创园里,一栋民国风格的洋楼被改造成展厅,走廊里挂着沈玉明的作品——全是泼墨山水,笔触凌厉,却在角落藏着细碎的暖色调,像冰山里藏着火种。张野站在画室门口,正对着技术队的人交代什么,看见林砚舟过来,指了指里面:“死者就在画架前,没外伤,没打斗痕迹,跟睡着了似的。” 画室不大,北窗下的画架前,沈玉明趴在画布上,右手垂在地上,画笔滚到脚边。他穿着沾满油彩的亚麻围裙,银灰色的长发散在画布上,像幅没完成的画。林砚舟蹲下身,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手腕——皮肤冰凉,指腹有层薄茧,是长期握画笔磨出来的,和王浩的指节茧不同,更细腻,带着颜料的残留。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老周已经做了基础检查,递过来个证物袋,“他手里攥着的,除了画笔还有这个。” 是片干枯的紫藤花瓣,边缘蜷曲,颜色发紫发黑。画室窗外有棵百年紫藤,这个季节本该开花,但花瓣应该是淡紫色的,不会这么深。林砚舟用镊子夹起花瓣:“送去检测,看有没有毒素残留。” 他的目光扫过画架上的空白画布——不是新画布,边缘有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铺平过。画布左下角有个极淡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形状像个“文”字。 “沈玉明最近在画什么?”林砚舟问旁边的画廊经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脸色发白。 “在画《紫藤春韵》,”经理声音发颤,“是给下个月的画展准备的压轴作品,昨天下午我来看时,画布上已经有底稿了,怎么会变成空白的……” “谁有画室钥匙?”张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沈玉明的助理说,只有他本人和两个学生有钥匙,昨晚七点后,画廊就锁门了。” 林砚舟突然注意到沈玉明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甲缝里有白色粉末,不是颜料,也不是灰尘。他用棉签沾取时,发现死者的耳后有个淡红色的针孔,极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周,查这个针孔。”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墙角的颜料盒上——少了一支钛白颜料,其他颜色都在,而且所有颜料管的盖子都盖得很严实,不像刚用过的样子。 “沈玉明有心脏病史吗?”张野走进来,手里拿着沈玉明的病历,“他助理说他三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一直吃着药。” “但这个针孔不是输液留下的。”林砚舟指着针孔边缘,“有轻微的皮下出血,是被强行注射的,而且针头很细,可能是胰岛素注射器那种型号。”他顿了顿,“把他的常用药和那支失踪的钛白颜料都送去检测。” 技术队的人在画架后面发现了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支画笔和一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文舟取画”。“文舟是沈玉明的大弟子,叫李文舟,”经理解释,“昨天下午还来帮老师整理画具,说今天来取之前的习作。” 林砚舟拿起纸条,笔尖的墨汁有晕染,边缘发潮——是昨晚下雨时写的?可画廊七点就锁门了,李文舟怎么进来? 他走到北窗前,窗扣是老式的铜锁,锁孔里有根细铁丝,顶端弯成小钩。“有人撬过窗。”他指着锁孔里的金属划痕,“但没撬开,因为里面反锁了——凶手要么是有钥匙的人,要么是沈玉明亲自开门让进来的。” 窗外的紫藤花被风吹得簌簌响,花瓣落在窗台上,淡紫色的,和死者手里的深紫花瓣完全不同。林砚舟捡起片新鲜花瓣:“去查这棵紫藤的养护记录,最近有没有施过肥或者农药。” 张野拿着李文舟的资料进来:“李文舟昨晚有不在场证明,和朋友在画室附近的咖啡馆待到十一点,监控能拍到。另一个学生叫赵小雅,昨晚说在家赶稿,但没人能证明。”他顿了顿,“还有个奇怪的事,沈玉明的银行账户显示,他最近转了五十万给一个匿名账户,备注是‘赔偿’。” 赔偿?林砚舟回头看向那幅空白画布,突然想起沈玉明的风格——他从不留空白,就算是未完成的作品,也会在角落题字。这片空白太刻意了,像有人故意擦掉了什么。 “检测一下画布表面。”他对小张说,“用紫外线灯照,特别是那个‘文’字印记周围——可能有被擦掉的颜料残留。” 紫外线灯的光打在画布上时,奇迹发生了——空白处慢慢显露出淡绿色的痕迹,像被稀释的颜料,勾勒出半座山的轮廓,而在那个“文”字印记旁边,有个模糊的手掌印,不是沈玉明的(沈玉明的手掌有颜料茧,这个掌印更纤细)。 “是被人用松节油擦掉的。”林砚舟凑近看,“松节油能溶解油画颜料,但会留下痕迹,而且需要时间——凶手在沈玉明死后,花了至少一个小时来擦这幅画。” 他突然看向墙角的垃圾桶,里面有团沾着颜料的纱布。“检测纱布上的DNA和颜料成分。”他站起身,“能让沈玉明亲自开门,又知道怎么擦掉颜料,还可能和‘赔偿’有关——这个凶手,一定和他很熟。” 张野已经在给赵小雅打电话,无人接听。画廊经理突然“啊”了一声:“赵小雅昨天下午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瓶松节油,说老师的画笔该清洗了!” 窗外的紫藤花又落了几片,淡紫色的花瓣飘进画室,落在空白画布上,像给这片刻意的空白,点上了个问号。林砚舟看着沈玉明趴在画布上的姿势——不像被袭击,倒像在守护什么,直到最后一刻,手里还攥着那片深紫的花瓣。 “老周,”他突然开口,“检测死者胃内容物时,注意有没有紫藤花的成分。” 有些空白,不是没画过,是被擦掉了;有些死亡,不是意外,是带着秘密的落幕。这起案子,像沈玉明的画,表面平静,底下藏着汹涌的暗流。 第12章 紫藤花下的秘密 赵小雅的画室在文创园另一栋楼的顶楼,推开虚掩的木门时,一股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紫藤花,笔触模仿沈玉明的风格,却在花瓣的阴影处藏着犹豫的笔触——像在刻意掩盖什么。 “赵小雅不在。”张野的目光扫过桌面,上面摊着张画展邀请函,沈玉明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来,旁边写着“6月15日”,正是画展开展的日子。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沈玉明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昨晚九点发的:“老师,我想再跟你聊聊《紫藤春韵》的构图。” 林砚舟蹲在画架前,指尖划过画布边缘——这里的松节油气味比别处浓,而且颜料管里的钛白颜料几乎空了。“她用了很多钛白,”他对小张说,“取样回去,和沈玉明画室 missing 的那支比对成分。” 窗台摆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深紫色的紫藤花,花瓣边缘发黑,和沈玉明手里的那片一模一样。“新鲜的紫藤是淡紫色,”林砚舟拿起一支,花瓣背面有层白色粉末,“这是被药水浸泡过的。” 他突然注意到窗台下的垃圾桶,里面有团沾着泥土的纸巾,上面混着几根长发——和赵小雅留在画廊登记册上的签名笔迹旁的发丝颜色一致。“她昨晚去过沈玉明画室窗外的紫藤架下。” 张野翻着赵小雅的画夹,里面有张被撕掉一半的素描,画的是沈玉明的画室,北窗的紫藤架下画着个模糊的人影,旁边写着“文舟哥”。“李文舟的不在场证明是到十一点,但沈玉明的死亡时间能延到凌晨两点,他完全有时间回来。” 这时,技术队的电话打进来,小张接完后脸色凝重:“林法医,沈玉明耳后的针孔检测出胰岛素成分,剂量超标,是致死原因。还有,那片深紫花瓣上有农药残留,和紫藤架下的土壤检测结果一致——有人给紫藤浇了高浓度农药。” 胰岛素过量会导致低血糖休克,对有心脏病的人来说,足以致命。林砚舟看向那瓶深紫紫藤:“沈玉明手里的花瓣,是被农药泡过的,凶手想用这个伪装成意外中毒,但他不知道沈玉明是被注射了胰岛素。” “赵小雅的银行账户有笔五十万的进账,时间就在沈玉明转钱之后。”张野的声音沉下来,“那个匿名账户就是她的。” 赔偿的钱给了赵小雅?林砚舟突然想起沈玉明的画——他总说“画是心的镜子”。他翻到赵小雅画夹的最后一页,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三个年轻人站在紫藤架下,中间是年轻时的沈玉明,左边是李文舟,右边是个眉眼清秀的女孩,笑得很灿烂,手里拿着画笔。 “这是五年前的照片,”画廊经理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声音发颤,“那个女孩叫苏曼,也是沈老师的学生,后来在一次写生时坠崖去世了——警方说是意外,但赵小雅一直觉得是李文舟推的,因为那天他们在争一幅画的署名。”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照片里苏曼的手上——她的食指第二节有颗小痣,和画布上那个纤细的手掌印位置吻合。“沈玉明的《紫藤春韵》,画的可能不是风景。”他突然明白,“他想在画展上展出这幅画,揭露苏曼死亡的真相,所以有人要阻止他。” 张野的手机响了,是李文舟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张队,我找到小雅了,她在苏曼坠崖的那座山上,说要去陪苏曼……” 盘山公路的尽头,赵小雅坐在悬崖边,怀里抱着幅画,风吹动她的长发,像要被卷进山谷里。沈玉明的画夹被她放在旁边,里面露出张素描,画的是苏曼站在紫藤架下,旁边写着“我的光”。 “那五十万不是赔偿,是老师给我的。”赵小雅看见他们过来,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说要帮我办个人画展,让我别再活在苏曼的影子里。” 她手里的画是《紫藤春韵》的半成品,被擦掉的部分用铅笔补了回来——画的根本不是山水,是苏曼坠崖前的最后一幕:她站在崖边,手里攥着幅画,身后的李文舟伸出手,指尖离她的后背只有一寸。 “老师早就知道苏曼不是意外。”赵小雅的眼泪滴在画布上,晕开片水渍,“苏曼的画《初雪》被李文舟拿去参赛,得了奖,她去找李文舟理论,那天在崖边,两人吵了起来,李文舟推了她一把……我躲在树后面,都看见了,但我不敢说——李文舟威胁我,说要是说出去,就毁掉我所有的画。” 沈玉明是怎么知道的?林砚舟想起那本聊天记录——赵小雅昨晚去找沈玉明,不是聊构图,是坦白。“沈老师说要在画展上展出这幅画,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赵小雅的声音发抖,“李文舟昨晚也来了,他躲在窗外,听见了我们的话。” 原来撬窗的是李文舟。他十一点离开咖啡馆后,又潜回画廊,从窗外听见沈玉明要揭露真相,就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他根本没把钥匙还给沈玉明。“他注射胰岛素的时候,我躲在储藏室。”赵小雅的指甲掐进掌心,“我听见老师喊‘文舟,你不能这样’,然后就没声音了。” 她出来时,沈玉明已经没气了,李文舟正用松节油擦《紫藤春韵》。“他说只要毁掉画,就没人知道真相。”赵小雅看着悬崖下的云海,“我帮他擦了画,因为我怕——我怕他连我也杀了。但我留了一手,我在画布上划了个‘文’字,还把被农药泡过的紫藤花瓣塞进老师手里,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查到的。” 李文舟被抓时,正在画室里烧苏曼的画稿。火盆里的灰烬中,露出半张《初雪》的草稿,落款是苏曼的名字。“我只是想让她出名,”他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嘶吼,“那幅画本来就该署我的名!她凭什么比我有天赋?” 沈玉明的五十万,其实是给李文舟的,让他把《初雪》的署名还给苏曼。他怕直接揭露会毁了两个学生,想给李文舟最后一次机会。“老师总说,画可以有留白,但人心不能。”赵小雅把那幅补全的《紫藤春韵》递给林砚舟,“这幅画,该让它见见光了。” 我要先说一下,我是前几个月已经在微信写好了,现在把我在微信写的复制的晋江上[可怜][可怜][可怜]所以中间间隔的时间很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紫藤花下的秘密 第13章 留白处的光 画展开展那天,《紫藤春韵》被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被擦掉的部分用透明胶带贴着赵小雅补画的草稿,像道伤疤,却在阳光里透着勇气。苏曼的《初雪》原稿被修复后,放在旁边,两个女孩的名字并排写在展签上。 “赵小雅因包庇罪判了一年,缓刑两年。”张野站在画前,看着苏曼的画,“她在缓刑期间开了个美术班,教留守儿童画画,说要带着苏曼的份一起画下去。” 林砚舟看着《紫藤春韵》里苏曼的背影——沈玉明在她的衣角画了颗星星,很小,却很亮。“李文舟判了十五年,”他顿了顿,“他到最后都没明白,他偷的不是署名,是对画画的敬畏。” 画廊经理走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沈老师留给你的,他说如果他出事,就把这个交给能看懂他画里留白的人。” 里面是张素描,画的是林砚舟和张野站在河湾码头的阳光下,旁边写着:“有些光,要穿过黑暗才能看见。” 走出画廊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张野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老周孙子的满月酒,你可别再迟到了。” “不会,”林砚舟把素描放进证物袋,和王浩的日记、刘建明的笔记本放在一起,“刚收到小陈的消息,他在实验室养的紫藤开花了,淡紫色的,很好看。” 他们并肩走过文创园的石板路,路边的孩子拿着画笔在墙上涂鸦,画里有警察,有法医,还有片淡紫色的紫藤花。张野突然笑了:“你说,咱们算不算被画进画里了?” 林砚舟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极了他们追过的线索,最终都在阳光下连成了线。“算,”他说,“而且是幅没有留白的画。” 远处的警笛声又响了,这次听起来很轻快。张野拽了他一把:“走了,林法医,新案子在等咱们——听说这次是个珠宝大盗,专偷带星光蓝宝石的首饰。” 林砚舟的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点笑意:“星光蓝宝石?那可得好好看看,别又是哪个画家画出来的赝品。” 阳光落在他们身后,把两个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永远画不完的画,留白处都透着光。 第14章 星光下的轨迹 警车停在“流光”珠宝行门口时,玻璃橱窗的碎片还沾着晨露。最显眼的位置空荡荡的,原本陈列在那里的“星轨”项链不翼而飞——吊坠是颗罕见的星光蓝宝石,切割成六射星芒的形状,在灯光下能看到流动的光晕。 “凌晨三点的监控被干扰了,”张野翻着现场照片,“但值班保安说,听到展厅里有画笔划过画布的声音。” 林砚舟蹲在橱窗旁,指尖沾起一点银灰色粉末。“不是颜料,”他捻了捻,“是石墨,而且是特制的绘画铅笔芯。”他看向展柜内侧,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弧线,像用铅笔勾勒的草稿,“凶手在画这条裂痕。” 珠宝行老板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脸色发白:“那项链是镇店之宝,前几天刚被一个姓魏的画家借去当模特,说是要画进新作品里,昨天下午才还回来。” “魏明?”张野皱眉,“那个以画珠宝闻名的画家?他上周刚在文创园办过画展。” 魏明的画室在老城区的一栋洋楼里,推开画室门,浓重的松节油气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的正是“星轨”项链,蓝宝石的星芒被放大了数倍,像夜空中的流星轨迹。 “项链丢了?”魏明放下画笔,指节泛白,“我昨天下午确实送回去了,保安可以作证。”他的画夹里夹着张素描,上面标着项链的尺寸和宝石的折射率,旁边写着“仿品完成度98%”。 林砚舟注意到画架旁的工作台,上面有个银色模具,凹槽的形状和“星轨”项链完全吻合,旁边散落着几颗蓝色人造宝石。“你在仿造它?” 魏明的喉结动了动:“只是练习……我想画得更逼真。” 这时,小张在画室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十几幅素描,画的都是同个女人——梳着低马尾,脖子上戴着“星轨”项链,背景是不同的星空。“这是我妹妹魏晴,”魏明的声音发哑,“项链原本是她的,三年前她车祸去世后,我才把它卖给珠宝行的。” 照片里的魏晴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脖子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林砚舟拿起一幅素描,画的角落有行小字:“2022.3.15,晴晴说星轨会指引方向。” “她去世那天就是3月15号,”魏明的眼眶红了,“警方说是疲劳驾驶,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她的车刹车被人动过手脚。”他指着画里的项链,“那颗蓝宝石里有个气泡,像颗小泪滴,仿品做不出来。” 林砚舟看向油画里的蓝宝石,星芒的中心确实少了个小气泡。“你画的是仿品,”他说,“真正的‘星轨’被你藏起来了。” 魏明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后,蓝宝石在晨光里折射出六道星芒,中心果然有个极小的气泡。“我没偷,”他把项链放在画纸上,“我只是想让它回到该在的地方。” 画纸上,魏晴的素描旁,有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标题是“年轻企业家深夜坠楼,涉嫌挪用公款”,照片上的男人,脖子上戴着条和“星轨”相似的项链。 “那个男人是晴晴的未婚夫,”魏明的声音发颤,“他坠楼前给晴晴发过信息,说要揭露公司的黑幕,还说‘星轨里藏着证据’。三天后,晴晴就出了车祸。” 他拿起那幅未完成的油画,用刮刀刮掉表面的颜料,下面露出层素描——画的是男人坠楼的瞬间,旁边站着个穿西装的身影,手里攥着枚印章。“我在他的画里找到的,”魏明指着印章上的字,“是晴晴公司的副总,周启元。” 张野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技术队:“张队,珠宝行监控恢复了,凌晨三点,周启元戴着口罩进过展厅,手里拿着支银色铅笔。” 魏明把项链塞进林砚舟手里:“那颗气泡里有他挪用公款的转账记录,晴晴用显微镜拍了下来,藏在宝石的裂隙里。我偷画只是想引他出来——他以为我知道秘密,一定会来抢仿品。” 窗外传来警笛声,周启元的车刚停在巷口。张野拽了拽林砚舟的胳膊:“看来有人急着送上门了。” 林砚舟看着画里魏晴脖子上的星轨,突然想起沈玉明的话。或许所有的秘密,终有一天会像星光一样,穿过层层黑暗,落在该在的地方。 画架上的油画还在等最后一笔,魏明拿起画笔,在蓝宝石的气泡旁添了颗小小的星星,像极了魏晴笑起来的梨涡。 第15章 星芒下的对峙 周启元被带进警局时,手里还攥着支银色铅笔,笔杆上刻着个极小的“魏”字。程源曦端着杯热水走进审讯室,将杯子放在他面前:“周副总,这支铅笔是魏晴的吧?我查过,三年前她在文具店买了同款,说是要送给哥哥当生日礼物。” 周启元的手指猛地收紧,铅笔在掌心硌出红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扯了扯领带,“我只是路过珠宝行,被你们误抓了。” “误抓?”程源曦将一叠照片推到他面前,最上面是魏晴车祸现场的照片,方向盘上有块模糊的指纹,经比对和周启元的完全吻合,“你说你和魏晴不熟,但她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最后拍到的人就是你。” 隔壁观察室里,张野看着监控屏幕皱眉:“这老狐狸倒是沉得住气。”林砚舟正用放大镜检查“星轨”项链,蓝宝石的气泡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让程队问他项链里的证据。” 审讯室里,程源曦拿出显微镜下的照片,画面里是气泡中藏着的微型存储卡:“魏晴的未婚夫发现你挪用公款三个亿,他把转账记录存在这里,你怕事情败露,先推他坠楼,再动了魏晴的刹车。” 周启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笑了:“证据呢?你们拿得出实际证据吗?” “当然有。”程源曦的声音陡然变冷,她调出一段录音,是魏晴车祸前的通话记录,“这是她打给你的最后一通电话,她说‘周启元,我知道是你干的,星轨会揭穿你’。” 录音里的背景音很嘈杂,隐约能听到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程源曦按下暂停键:“她当时正在画你办公室的印章,就是魏明画里那个刻着‘启’字的印章——那是你挪用公款时盖的私章,边角有个缺口,和银行底单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周启元的脸色彻底白了。程源曦看着他:“你凌晨去珠宝行,不是为了偷项链,是为了确认魏明有没有找到存储卡。可惜你不知道,魏晴早就把卡取出来,藏在了哥哥的画具盒里。” 这时,小张推门进来,递给程源曦一个证物袋,里面是枚微型存储卡。“在魏明画室的调色盘夹层里找到的,”他低声说,“里面有周启元五年前的转账记录。” 周启元瘫坐在椅子上,铅笔从手中滑落。程源曦捡起铅笔,笔帽里藏着张折叠的小纸条,是魏晴的字迹:“哥,星轨会保护你。” 走出审讯室时,程源曦撞见魏明站在走廊里,手里捧着那幅补全的《星轨》油画。“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们,”他的声音很轻,“晴晴说过,警察是会发光的人。” 画里的星光蓝宝石旁,多了个小小的警徽,在星芒中闪着柔和的光。程源曦想起刚才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周启元被带走时,目光死死盯着那幅画,像在看自己丢失的灵魂。 “下个案子是什么?”程源曦问张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银色铅笔。 张野翻着新的卷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有人报案,说老城区的钟表店里,有只古董怀表会自己走字,而且指针总指着午夜十二点。” 林砚舟正将“星轨”项链放进证物袋,闻言抬头:“午夜十二点?说不定和时间有关。”他的目光落在魏明的画上,星芒的轨迹像条蜿蜒的河,最终汇入远处的晨光里。 程源曦把铅笔放进证物袋,和那幅《星轨》油画并排放在一起。她突然想起魏晴的纸条,或许所有的黑暗里,都藏着等待被发现的光,就像那些藏在画里、宝石里、时间里的秘密,终有一天会在阳光下,露出清晰的轨迹。 警车再次驶离警局时,程源曦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晨光正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画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枚星光蓝宝石里的星芒。 第16章 怀表的低语 警车刚拐进城南的老巷,一股旧书特有的霉味就顺着车窗缝钻了进来。程源曦抬头看,斑驳的砖墙上爬满爬山虎,“拾光书店”的木牌在风里吱呀作响,边角的漆皮卷成了波浪形,像被岁月啃过的书页。 店主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正蹲在门口翻晒旧书,见他们来,连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那信纸就夹在《百年孤独》里,昨天我整理书架时,看见它自己在动,字是一行行冒出来的,墨迹还带着湿意。” 林砚舟戴上手套拿起那本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米白色信纸,边缘有整齐的折痕,墨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是钢笔水的颜色,和怀表内侧刻字的墨水一模一样。 “字迹很新,不像旧物。”他用镊子掀起信纸一角,背面印着个极小的邮戳,日期是三天前,地址是巷尾的老邮局。张野翻着书店的监控:“这三天除了店主,只有个穿风衣的女人来过,总盯着拉美文学区看。” 程源曦正对着阳光看信纸,突然发现字迹在逆光时会变色,“孤独”两个字变成了浅紫色。“是酸碱指示剂,”她想起化验室的报告,“怀表齿轮上的润滑剂里,也有这种成分。” 这时,林砚舟从书脊里抽出张夹着的书签,是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邮局后院的地窖位置。“《百年孤独》里说,时间会重复循环,”他指尖点在地图的红叉处,“这里说不定有和怀表呼应的东西。” 邮局后院的地窖积着厚厚的灰,墙角摆着排生锈的邮筒,其中一个编号是“12”,锁孔里插着把铜钥匙,和怀表的表冠形状完全吻合。张野打开邮筒,里面塞满了未寄出的信,收信人都是同一个名字:苏晚。 “苏晚是三十年前的邮递员,”老邮局的局长拄着拐杖进来,颤巍巍地指着墙上的照片,“她当年负责送这条巷的信,有天突然失踪了,听说和个戴怀表的男人有关。” 程源曦展开其中一封信,字迹和书店信纸上的如出一辙:“钟摆停在午夜时,我会在邮筒后等你。”信纸边缘沾着点铁锈,和怀表表链的锈迹成分完全一致。 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将怀表凑近邮筒锁孔,表盖“啪”地弹开,表盘内侧的指针开始转动,不再停在十二点,而是指向了地窖深处的铁门。“这表在指路,”他推开门,里面堆着个落满灰的木箱,“像星轨项链里的气泡,都是指引方向的标记。” 木箱里装着堆泛黄的电报,最上面的一封写着:“苏晚,怀表的齿轮藏着走私名单,他们要来了。”发报人署名是“钟”,日期正是苏晚失踪那天。 “钟表店的古董怀表,说不定就是‘钟’留下的。”程源曦看着电报上的印章,边角有个月牙形缺口,和沈知言案件里的私章缺口形状对称,“这两个案子,可能有关联。” 话音刚落,地窖的挂钟突然敲响,正好是下午三点十七分——和怀表指针第一次停下的时间相同。林砚舟的怀表在此刻发出“咔哒”声,表盖自动弹开,露出内侧刻着的字:“时间会记住等待。” 张野在木箱底层找到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块碎掉的镜片,拼起来是面小镜子,映出地窖墙上的字迹:“走私团伙用钟表齿轮传递情报,十二点是交货时间。”字迹旁画着个怀表,指针指向齿轮的位置,和古董怀表的内部结构完全吻合。 “苏晚发现他们用怀表传递走私时间,”程源曦看着镜片里的倒影,“她把名单藏在了邮筒里,自己却被灭口了。那个穿风衣的女人,应该是她的后人,来寻找当年的真相。” 这时,小张跑进来,手里拿着化验报告:“怀表的齿轮里,藏着三十年前的走私账本微缩胶卷,和苏晚信里的名单能对上!” 走出地窖时,阳光正透过巷口的梧桐树洒下来,落在怀表上。程源曦看着表盖内侧的字,突然明白苏晚的信里为什么总提“等待”——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等待,就像星轨等待被补全,就像怀表等待指针归位,终有一天会在某个瞬间,和真相撞个满怀。 张野拍了拍程源曦的肩,手里晃着新的卷宗:“下个案子更奇,有人说美术馆的画像会在雨夜变脸,原本画里的贵妇,会变成穿旗袍的女人。” 林砚舟将怀表和信纸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巷尾的夕阳,像块融化的金子。“画像里的秘密,”他看着渐暗的天色,“或许和这些未寄出的信一样,都在等一个愿意读懂的人。” 警车驶离老巷时,程源曦看见那个穿风衣的女人站在书店门口,正将一封新的信投进邮筒。信封上没有地址,只画着个小小的怀表,指针指向初生的月亮。她突然想起苏晚的信,原来有些等待,会跨越三十年的时光,在不同的人心里,开出相似的花。 车窗外,暮色正漫过青石板路,邮筒上的“12”号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像怀表表盘上沉默的刻度,记录着那些被时光封存的,未说出口的话。 第17章 雨夜的画像 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在雨夜里泛着冷光。程源曦撑着伞站在台阶下,看雨水顺着《贵妇图》的画框蜿蜒而下,像给画布镶了道银色的边。 “就是这幅,”美术馆馆长搓着冻红的手,递过来一张照片,“上周三雨夜闭馆后,监控拍到画里的贵妇突然抬起头,领口多了串珍珠项链——和三十年前失踪的旗袍设计师陆曼的遗物一模一样。” 林砚舟正用紫外线灯照射画布,颜料层下隐约透出淡蓝色的印记,像串模糊的数字:“让技术科把颜料样本送去化验,这层新颜料里掺了荧光剂。” 展厅角落的监控屏幕上,张野指着画面里一闪而过的影子:“昨晚有个穿旗袍的女人来过,她对着画像站了整整一小时,手里还拿着支银质发簪,簪头刻着朵曼陀罗。” 程源曦想起档案里的照片,陆曼失踪前最后戴的就是这支发簪。她走到画像前,画布边缘有处细微的褶皱,用指尖轻触,竟摸出张藏在夹层里的卡片,是张民国时期的服装设计图,右下角签着“陆曼”二字,旁边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曼陀罗花押。 “陆曼是当年最红的旗袍设计师,”馆长递过来一本旧相册,“她的‘曼陀罗’系列旗袍卖疯了,但三十年前突然失踪,工作室被烧成了灰烬,只留下这件没完成的设计稿。” 设计图上的旗袍领口处,画着串珍珠项链,每颗珍珠旁都标着字母,连起来是“钟楼”两个字。程源曦突然想起老钟表店的怀表:“陆曼失踪那天,有人看到她进了钟楼,手里就攥着串珍珠。” 雨越下越大,展厅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当响。林砚舟突然指着画像的耳环:“这珍珠不是画上去的,是真珍珠磨成的粉末混合颜料——里面有东西。” 显微镜下,珍珠粉末里裹着半片碎指甲,指甲缝里卡着点暗红的漆料,成分和钟楼顶层的木质地板完全一致。程源曦调出旧报纸:“1993年钟楼失火,火是从顶层烧起来的,陆曼的助理说,她当时正在那里画旗袍盘扣的纹样。” 张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尸检报告:“查到了,三年前在钟楼地基下挖出的骸骨,指甲缝里有同样的漆料,DNA和陆曼的侄子完全匹配。”他顿了顿,“骸骨脖子上有串珍珠项链,少了两颗。” 画像里的贵妇突然“动”了一下——雨水透过屋顶的裂缝渗进来,晕开了颜料,露出底下藏着的字迹:“他们用我的旗袍走私鸦片,珍珠里有名单。” 程源曦凑近看,字迹旁画着个盘扣,形状和钟楼的铜锁完全吻合。“陆曼发现走私团伙用她设计的旗袍暗袋运鸦片,”她指着设计图上的暗袋位置,“每颗珍珠里都藏着交易地点,她把最后两颗珍珠藏在了钟楼的齿轮里。” 这时,技术科发来消息,颜料里的荧光剂成分,和穿旗袍女人的发簪残留物一致。“那个女人是陆曼的孙女,”林砚舟看着监控里女人的侧脸,和画像里的贵妇有七分像,“她来美术馆,是为了确认奶奶留下的线索。” 雨夜里,警车停在钟楼脚下。程源曦爬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顶层的地板果然有块松动,掀开后露出个铁盒,里面装着两颗珍珠和一本账本。珍珠被撬开,里面是用密写药水写的地址,账本里记着三十年前的走私记录,签名处盖着个曼陀罗花押,和陆曼设计稿上的完全一样。 穿旗袍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件修复好的“曼陀罗”旗袍。“奶奶说,好的设计会自己说话,”她将旗袍展开,月光透过雨幕照在上面,盘扣在暗处发出微光,“就像这些藏在针脚里的真相。” 程源曦看着旗袍内衬的针脚,竟组成了串密码,翻译过来是走私团伙的窝点。她想起画像里的贵妇,此刻再看,那双眼眸仿佛正透过雨帘,注视着这迟到三十年的结局。 离开钟楼时,雨停了。张野翻着新卷宗笑出声:“这下有意思了,有人说北郊的老宅里,有面镜子会自己掉漆,露出里面的人脸,和十年前失踪的女明星长得一模一样。” 林砚舟正将珍珠和旗袍放进证物袋,闻言抬眼:“镜子里的脸?说不定是另一个藏在光影里的秘密。”他望着天边的残月,月光在积水里碎成一片,像极了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线索。 程源曦把陆曼的设计稿收好,和画像、珍珠摆在一起。她突然觉得,每个被掩盖的真相,都像幅需要耐心解读的画,无论是星轨里的光、怀表里的时间,还是雨夜画像里的秘密,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以最温柔的方式,照亮藏在暗处的路。 警车驶离时,程源曦看着车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陆曼设计稿上的话:“所有的针脚都朝着光的方向。”或许真相也是如此,无论被藏得多深,总会顺着那些细微的痕迹,找到通向光明的路。 第18章 镜中影 北郊老宅的朱漆大门在晨雾里泛着暗红光晕。程源曦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迎面撞上一面落地镜,镜身蒙着层厚灰,隐约能看出描金的缠枝纹边框,像幅褪色的工笔画。 “就是这面镜,”报案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指着镜面的裂痕,“每到午夜,镜漆就往下掉,露出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和当年的苏曼卿一模一样。” 张野用手电筒照向镜面,裂痕处的漆皮果然有新鲜脱落的痕迹,露出的银箔上刻着个极小的“卿”字。“苏曼卿是十年前失踪的电影明星,”他翻着档案,“最后出现在公众视野,就是在这栋老宅拍杂志封面。” 林砚舟正用棉签蘸取镜沿的粉末,在阳光下捻了捻:“是银朱和桐油的混合物,和苏曼卿化妆盒里的颜料成分一致。”他突然指着镜面反射的天花板,“那里有块松动的木板。” 程源曦搬来梯子爬上阁楼,木板下藏着个樟木箱,里面叠着件水绿色旗袍。领口的盘扣是玉质的,刻成了莲花形状,其中一颗的花蕊里嵌着张胶片,是苏曼卿的定妆照,背后用口红写着:“镜中藏着他们的脸。” “他们是当年的电影公司老板,”老太太颤巍巍地递过本旧相册,“曼卿发现他们用替身演员拍危险戏份,害死了三个新人,她想曝光,结果拍封面那天就没了音讯。” 阁楼的天窗突然被风吹开,晨光斜斜照在旗袍上,内衬的丝线在光线下显出暗纹,是串倒写的名字,和三个新人的墓碑名完全一致。程源曦摸着旗袍的开衩处,摸到张折叠的剧本,缺页处画着面镜子,镜角有个月牙形的缺口——和老宅梳妆台上的黄铜镜完全吻合。 “监控拍到上周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来过,”小张调出画面,男人正用小刀刮镜面,“他是电影公司的继承人,镜漆里藏着当年的片场录像,他怕被发现。” 林砚舟将镜漆样本送去化验,结果显示里面掺了荧光粉,在紫外线照射下会显现出指纹。“苏曼卿当年把微型摄像头藏在了镜架里,”他指着镜背的螺丝孔,“录像里拍到了老板们强迫新人签生死状的画面。” 审讯室里,男人还在狡辩:“我只是来看看祖宅,这镜子早就该扔了。”程源曦突然打开紫外线灯,镜面上的指纹在光下连成串,像条蜿蜒的锁链:“这是你父亲的指纹,他当年亲手把苏曼卿锁在阁楼,镜面上的抓痕就是证据。” 男人的脸色瞬间垮了。程源曦拿出剧本的最后一页,是苏曼卿的笔迹:“当镜漆脱落时,真相会顺着裂痕爬出来。”她按下播放键,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里,三个新人的墓碑前,苏曼卿正把一朵白菊放在碑上,镜头转向她的脸,和镜中逐渐清晰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她没失踪,”程源曦看着男人,“她用易容术改了容貌,潜伏在片场当道具师,去年才把录像母带寄给警局。” 男人瘫在椅子上时,程源曦看见镜中映出个穿旗袍的女人,正站在老宅门口朝她挥手。走近了才发现是苏曼卿的女儿,手里捧着修复好的剧本,缺页处补画了面完整的镜子,镜里的光正漫出来,像融化的白银。 “妈妈说,镜子从不说谎,”女人将剧本放进证物袋,“就像这些藏在光影里的勇气,总会在某个清晨,照亮所有被遗忘的名字。” 警车驶离老宅时,程源曦看着后视镜里的镜面,残漆在阳光下拼成个小小的摄像机图案,像苏曼卿留在时光里的眼睛。张野晃着新卷宗笑:“下个案子更玄乎,有人说古董相机拍出来的照片里,会多出个没见过的人。” 林砚舟将旗袍和胶片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天边的流云,像幅流动的水墨画。“相机里的秘密,”他望着渐亮的天色,“或许和这些镜中影一样,都在等一个愿意相信的人。” 程源曦摸了摸口袋里的镜角碎片,突然明白苏曼卿的话——有些真相,会变成镜子里的影子,哪怕被掩盖十年,也会在光线下,露出和现实一模一样的轮廓。车窗外,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镜面上的“卿”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个被时光记住的,未说出口的名字。 第19章 相机里的陌生人 警车刚拐进南郊的竹林,潮湿的空气里就飘来股松节油的味道。程源曦推开车门,看见座爬满藤蔓的木屋,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老相机修理铺”,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肿,像张洇湿的旧照片。 “就是这台莱卡M3,”店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正用绒布擦拭相机,黄铜镜头在阴雨天泛着冷光,“上周收来的古董机,底片洗出来总多个人——穿蓝布衫的姑娘,站在照片里的老槐树下,可谁也不认识她。” 张野接过相机检查,皮质外壳有处磨损,露出底下的刻字:“这是沈青的相机,三十年前的战地记者,拍完最后组照片就失踪了,报道说她死在泥石流里。” 林砚舟正对着光看底片,黑白影像里的老槐树后,果然有个模糊的身影,衣角飘起的弧度很特别,像只展翅的白鸟。“让技术科扫一下底片边缘,”他指尖点在影像的右下角,“这里有行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字。” 暗房里,程源曦看着放大机下的画面,字迹逐渐清晰——是用显影液写的“矿洞”,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相机,镜头对准地底的方向。“沈青失踪前在拍非法采矿,”她翻出旧报纸,头版照片里的矿洞入口,挂着块“封”字木牌,边角有个三角形缺口,和相机背带的金属扣完全吻合。 修理铺的监控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反复出现在镜头里,总盯着那台莱卡相机。“他是矿主的儿子,”张野调出资料,“三年前突然回国,整天往老相机市场跑。” 程源曦突然想起什么,将沈青的胶卷装进相机,对着窗外的竹林按下快门。冲洗出来的照片里,原本空无一人的竹影间,多了串新鲜的脚印,鞋印边缘有圈锯齿纹——和矿洞遗址找到的胶鞋印完全一致。 “这相机被动过手脚,”林砚舟拆开镜头,镜筒夹层里藏着张折叠的地图,“快门里装了微型定位器,每次拍照都会记录坐标,沈青当年就是靠这个标记采矿点。” 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七个矿洞,其中三个标着“危”字。程源曦比对失踪人口档案,那三个矿洞坍塌时,正好有七个矿工下落不明。“沈青发现矿主偷工减料,用劣质炸药引发塌方,”她指着地图背面的字迹,“这些是矿工的名字,她想拍证据,结果被锁在了七号矿洞。” 这时,鸭舌帽男人突然闯进修理铺,手里攥着把扳手:“把相机给我!”程源曦侧身躲开,他的袖口蹭过相机,留下片深色污渍——化验显示是矿洞特有的硫磺粉,和沈青相机里残留的成分一模一样。 男人被制服时,怀里掉出本日记,是沈青的字迹:“相机拍到他们埋炸药的画面,坐标藏在每张照片的树影里。”程源曦翻到最后一页,贴着张撕碎的照片,拼起来是矿主的私章,和塌方报告上的伪造印章完全吻合。 暗房的红灯突然闪烁,小张举着张新洗出的照片跑进来:“用沈青的胶卷拍矿洞遗址,拍到了这个!”照片里,七号矿洞的裂缝中,露出只握着相机的手,手腕上戴着块旧手表,指针停在下午三点十七分——和沈青最后发回报社的电报时间一致。 “她还活着!”程源曦抓起相机往外跑,林砚舟已经联系了搜救队,“手表的齿轮里有张纸条,说她藏在矿洞的通风管道里。” 三个小时后,搜救队在通风管的尽头找到沈青。老人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相机,胶卷盒里装着把小小的地质锤,锤头刻着个“青”字,和矿洞岩壁上的刻痕完全吻合。“我怕他们毁了证据,”她声音嘶哑,“就把炸药清单刻在了岩壁上,用相机拍下坐标。” 程源曦看着老人被扶上救护车,她的蓝布衫在阳光下泛着白,和照片里的身影渐渐重叠。鸭舌帽男人瘫在警车旁,看着沈青的相机被装进证物袋,突然哭了:“我爸说她早就死了……他每年都来修相机,是想确认她没留下证据。” 修理铺老板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台下拿出个铁盒:“沈青失踪前寄存在我这的,说等个懂相机的人来取。”盒子里是本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张新拍的照片,是程源曦他们在暗房里的样子,照片边缘写着:“总有人会带着光来。” 警车驶离竹林时,程源曦看着车窗外的夕阳,相机里新拍的照片正在显影,七个矿工的墓碑前,不知何时多了七朵白菊,花茎上系着的纸条,画着小小的相机,镜头对准初生的月亮。 张野翻着下个案子的卷宗,指尖敲了敲照片:“有人报案,说古籍修复室的线装书会自己翻页,每页的批注都不一样,像有两个人在对话。” 林砚舟将莱卡相机和沈青的日记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天边的晚霞,像块晕开的胭脂。“书页里的对话,”他望着渐暗的天色,“说不定和这些未寄出的照片一样,都在等一个愿意读懂的人。” 程源曦摸了摸相机的皮质外壳,那里还留着沈青的温度。她突然明白,有些等待会跨越三十年,在不同的胶卷里,洗出相似的光。车窗外,竹影在暮色里摇晃,像无数个被相机定格的瞬间,记录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未说出口的真相。 第20章 书页间的对话 警车驶入老城区时,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正映着古籍修复室的木牌,“芸香斋”三个字在雨后泛着温润的光,像浸在墨里的旧拓片。 程源曦推开门,一股檀香混着糨糊的气味扑面而来。修复师是位白发老人,正用竹镊子夹着张残破的书页,泛黄的宣纸上,批注笔迹忽深忽浅,像有两双手在交替书写。 “就是这部《河防考》,”老人指着线装书的内页,“明晚子时总会自己翻到第廿三页,批注会新增几行字,细看像两个人在争执——一个说‘堤坝要塌’,一个骂‘多管闲事’。” 张野戴上手套翻书,书脊处有处隐秘的磨损,露出里面的棉线,纤维成分和三十年前河工遇难案的证物麻绳完全一致。“这书曾属于水利官员周慎,”他调出档案,“当年汛期溃堤,淹死了十七个筑堤工人,他是项目负责人,却在案发后‘病逝’了。” 林砚舟正用紫外线灯照射批注,浅灰色的字迹突然显形:“偷换石料的账单在砖缝里”,笔锋凌厉,和周慎日记里的字迹完全不同。“是两种笔迹,”他指着页脚的朱砂印,“这个‘慎’字私章,边角有磨损,和档案馆里周慎的任免文书印记吻合。” 程源曦注意到第廿三页的水渍,用显微镜观察时,发现水里藏着细小的沙粒——成分与溃堤处的劣质石料一致。“周慎发现承包商用风化岩替代花岗岩,想上报却被压制,”她翻出老报纸,头版照片里的堤坝裂缝处,隐约能看到个刻着“利”字的石料标记,“这是承包商赵利的私标,和他公司的石料厂印章完全对得上。” 修复室的监控里,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反复出现在镜头里,总盯着《河防考》的展柜。“他是赵利的孙子,”小张调出资料,“三个月前从国外回来,频繁出入旧书市场。” 程源曦突然想起什么,用蘸了显影剂的棉签轻擦书页空白处,浮现出一行淡蓝色字迹:“子时三刻,砖窑见真章”——是周慎的笔迹,墨迹里混着砖灰,成分与当年溃堤现场的砖块完全一致。 “周慎没病逝,”林砚舟指着批注里的暗语,“他用两种笔迹伪装争执,实际在记录真相:一种模仿赵利的口吻写威胁语,另一种藏着证据线索。”他拆开书脊,夹层里掉出张折叠的图纸,画着砖窑的布局,标记处写着“账单藏于龙纹砖后”。 子时,程源曦带着队员赶到城郊废弃砖窑。窑壁上的龙纹砖果然有松动,拆开后露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泛黄的账单,记录着赵利偷换石料、虚报工程量的明细,签名处盖着那个带“利”字的私章,边角磨损与石料标记完全吻合。 中山装男人突然从暗处冲出,手里攥着把锤子:“那是我爷爷的东西!”程源曦侧身避开,他的袖口蹭过铁皮盒,留下的铁锈与溃堤处钢筋的锈迹成分一致。男人被制服时,怀里掉出本日记,是赵利的字迹:“周慎知道了,让他‘病逝’在医院,书里的账要盯紧。” 原来,周慎当年被赵利软禁在医院,假意“病逝”后隐姓埋名,潜伏在修复室当学徒,用批注延续线索;而赵利后代始终在追查这本书,怕隐秘曝光。 走出砖窑时,晨光正爬上窑顶的烟囱。程源曦看着那本《河防考》,新增的批注里,周慎的字迹写着:“堤坝会记住筑堤人”。老人修复师站在窑口,手里捧着幅刚完成的拓片,是从龙纹砖上拓下的图案——砖底藏着个小小的工人印记,像十七个未被遗忘的名字。 “这起案子,”程源曦将铁皮盒与线装书放进证物袋,“和之前的矿洞案、相机案,都藏着同一种力量。” 林砚舟望着渐亮的天色,补了句:“是普通人对抗黑暗的勇气,像书页里的对话,哪怕隔了三十年,也会在时光里撞出回声。” 警车驶离老城区时,程源曦看见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巷口,正将一张新的批注塞进邮筒。信封上没有地址,只画着本翻开的书,书页间的光,像极了砖窑里刚点燃的火苗。 第21章 拓片里的印记 警车驶离老城区时,张野翻着新卷宗的手指突然顿住:“下个案子的报案人说,城郊祠堂的古碑会自己掉拓片,拓下来的字里总藏着个‘冤’字,和五十年前的灭门案有关。” 程源曦看向窗外,晨雾中的祠堂飞檐像幅淡墨画,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像谁在低声念着未说尽的话。林砚舟正将《河防考》与铁皮盒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祠堂的影子:“古碑里的拓片,或许和龙纹砖的拓片一样,藏着被抹去的名字。” 祠堂的朱漆大门虚掩着,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守碑人是位佝偻的老人,手里捧着叠泛黄的拓片,最上面那张的“冤”字边缘,有圈淡红色的印记,像未干的血痕。“这碑是民国时立的,”老人声音发颤,“记载着顾家七口被灭门的事,当年说是盗匪所为,可拓片总多出这字。” 张野比对档案照片,碑上的刻字风格与顾家老宅的门匾完全一致,落款处的“顾”字印章边角有个星形缺口——和警局存档的顾家祖宅地契印记吻合。“顾家是当年的丝绸商,”他指着照片里的密室,“据说藏着一批走私的鸦片,灭门案后就没人见过。” 林砚舟用放大镜检查拓片边缘,发现血痕里混着丝絮,成分与顾家库房找到的绸缎完全相同:“让技术科化验拓片的墨汁,里面可能掺了密写剂。”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墨汁里藏着荧光成分,在紫外线照射下,“冤”字周围浮现出七个模糊的人影,衣料纹路里藏着极小的字,连起来是“账房先生刘”。程源曦翻出旧报,五十年前的社会版登过账房先生刘显坠井的新闻,警方结论是“畏罪自杀”。 “刘显不是自杀,”守碑老人突然开口,从供桌下拿出个木匣,“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他当年是祠堂的杂役。”匣子里是本账簿,最后一页画着祠堂的剖面图,碑座下标注着“鸦片藏于此”,旁边有个小小的井字标记——正是刘显坠井的位置。 监控显示,近一周总有个戴斗笠的男人来拓碑。“他是刘显的孙子,”小张调出资料,“一直在查爷爷的死因,三个月前从乡下迁来,就住在祠堂隔壁。” 程源曦带着队员撬开碑座,底层的暗格里藏着个锡盒,里面是泛黄的鸦片交易账本,签名处除了顾家主人,还有个“王”字私章,边角磨损与当年警局缴获的走私团伙印章完全一致。“王是当年的县长,”她指着账本里的批注,“他觊觎顾家的丝绸生意,借口查鸦片,实则伙同盗匪灭门,再嫁祸给刘显。” 斗笠男人不知何时站在祠堂门口,手里攥着块断裂的玉佩,玉纹里嵌着半张照片——是刘显与顾家小姐的合影,背面用胭脂写着:“碑下有真相,等你揭。”“我奶奶是顾家唯一的遗孤,”他声音发哑,“她当年被杂役救走,临终前说爷爷的拓片里藏着凶手的名字。” 程源曦将紫外线灯对准玉佩,断裂处的刻痕里显出“王”字,与账本上的私章完全吻合。这时,老人从香炉下摸出张拓片,是昨夜新掉的,上面除了“冤”字,还多了行小字:“县长靴底有莲花纹”——五十年前的尸检报告里,顾家小姐指甲缝里的皮屑中,正藏着这种独特的莲花纹鞋印。 真相终于闭环:王县长为霸占家产与走私渠道,先指使盗匪灭门,再逼刘显伪造鸦片账本,最后将其推井灭口;刘显死前在碑上拓下关键线索,用带血的墨汁留下“冤”字,而顾家小姐藏在玉佩里的证据,与账本、鞋印共同构成铁证。 离开祠堂时,程源曦看见男人将新拓的碑文铺在供桌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冤”字上,那圈血痕渐渐淡去,露出底下的“昭”字。守碑老人说:“这碑啊,等的就是这一天。” 张野拍了拍程源曦的肩,新卷宗的照片上,是座布满青苔的石桥:“有人说桥底的石刻会自己变,原本的‘安’字,最近总多出个三点水,成了‘洝’。” 林砚舟将账本与拓片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远处的河流,像条流动的墨痕。“洝字带水,”他望着渐沉的夕阳,“或许和水下的秘密有关。” 程源曦想起刘显的拓片,突然明白:那些藏在碑石里、玉纹里、字迹里的真相,就像等待被拓印的历史,纵历经百年尘埃,终会在某个清晨,被一束光唤醒,在时光的宣纸上,显露出最清晰的轮廓。 车窗外,暮色漫过祠堂的石阶,拓片上的“昭”字在余晖里泛着微光,像五十年前那些未被遗忘的眼睛,终于看到了迟来的光明。 第22章 夏日特调[番外] 警局后院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细碎的白瓣落在晾衣绳上,沾在程源曦刚洗好的警服上。张野蹲在石桌旁拆快递,泡沫箱里滚出几个冰镇西瓜,是魏明托人从老家寄来的。 “林法医呢?”程源曦擦着警徽,金属边缘在阳光下闪了闪。 “在实验室跟那支怀表较劲呢,”张野拍着西瓜笑,“说要研究指针为啥总爱指向冰淇淋车的方向。” 实验室里果然飘着股奶香味。林砚舟正用镊子夹着怀表齿轮,旁边摆着杯融化的香草冰淇淋,蓝宝石般的浆液在白瓷盘里漫开,像条迷你暗河。“发现了,”他推了推眼镜,齿轮轴里卡着颗巧克力豆,“上次查案时掉进去的,融化后粘住了指针。” 程源曦突然想起什么,翻出魏明送来的新画——《星轨》油画旁多了幅小画,画里的张野举着西瓜瓢追冰淇淋车,林砚舟蹲在地上数怀表齿轮,自己手里的警棍上缠着串棉花糖,像串发光的星星。 “魏明说这叫‘追光的人’,”小张抱着画框进来,怀里还揣着个保温袋,“他画室隔壁开了家冰粉摊,老板送了咱们特调——加了蓝宝石色的蝶豆花冻。” 冰粉在玻璃碗里泛着淡紫光晕,张野舀起一勺,冻块里裹着的跳跳糖突然炸开,吓得他差点把碗扣地上。“这哪是追光,是追着窜天猴跑吧!” 林砚舟的怀表突然“咔哒”响了声,指针慢吞吞转向巷口。众人探头看去,卖冰粉的阿姨正推着车经过,车铃叮铃铃响,像串被阳光晒化的音符。 程源曦咬着冰粉笑,忽然发现碗底沉着颗碎钻——是上次那枚“星轨”项链的仿品碎料,魏明特意磨成星星形状掺进果冻里。阳光穿过碎钻,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暗河表面浮起的星光。 “下个案子……”张野的话被冰淇淋车的音乐打断,阿姨正往杯壁贴星星贴纸,和怀表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林砚舟合上怀表笑了:“今天不查案,魏明说,追光的人也该歇会儿,尝尝夏天的味道。” 老槐树下,警服上的槐花被风吹落,混着冰粉的甜香飘向远处。程源曦看着桌上的画,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暗河里的光,或许不用追得太急——它们说不定正躲在某个夏日午后,变成冰粉里的星星、怀表上的刻痕,或是同事手里笑得晃眼的西瓜瓢,在寻常日子里,悄悄亮着。 第23章 古桥洝影·上 警车碾过城郊的青石板时,轮胎带起的水花溅在“洝安桥”的石碑上。碑上的“安”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右下角新洇出的三点水正慢慢晕开,像滴在宣纸上的墨,将字晕成了“洝”。 报案的老船工蹲在桥洞下,手里转着支竹篙,篙尖刻着的水纹在晨光里晃成细碎的银链。“就是这桥,”他往桥底指,青苔覆盖的石壁上,“安”字石刻的边缘正渗出淡红色的水痕,像血在石头上写字。“三天前涨水后,这字就开始变,半夜能听见底下有锁链响,像有人在水里拖东西。” 程源曦摸出放大镜,水痕里混着细小的纤维,成分与三十年前“航运局沉船案”证物袋里的麻绳一致。张野翻出积灰的卷宗,泛黄的纸页上印着艘货轮,船身标着“安”字——那是当年负责走私文物的商船,沉在桥底的深潭里,船员无一生还。 “死者共十七人,”林砚舟正用紫外线灯照桥洞,石壁上显出模糊的手印,指缝间卡着金箔碎屑,“和这桥的石料成分完全相同。”他突然指向潭水,“看水面的反光。” 阳光穿过桥洞时,潭底浮出片涟漪,像块被打碎的镜子。程源曦架起水下摄像机,画面里是艘倾斜的货轮残骸,船舱里的木箱上刻着“洝”字,锁扣处有个月牙形缺口——与博物馆里那枚失踪的“月华”金印边缘完全吻合。 “月华金印是当年走私集团的信物,”程源曦调出档案,照片里的金印正印在批文上,朱砂里掺着的金粉与桥底水痕中的成分一致,“船主发现船长私吞了三箱甲骨文,把清单锁在了金印里,结果被推下船喂了鱼。” 守桥人的孙子突然凑过来,手里捧着个铁皮盒,是从船工老宅的房梁上找到的。“爷爷说这是当年捞尸时捡到的,”男孩打开盒子,里面是十七枚铜制令牌,每枚背面都刻着船员的名字,“他说船员们的家属,每年都会往桥下扔封信,信封上只画着金印,没写地址。” 林砚舟用镊子夹起块金箔碎片,是从令牌夹层里掉出来的,上面用密写药水写着:“金印在船底暗格,等涨水时冲上岸。”药水遇水显形,字迹旁画着个小小的桥洞,标注着“初七”——正是今天的日期,也是当年货轮沉没的日子。 水下机器人传来新画面:货舱暗格里藏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十七封未寄出的信。最上面的信封上没有收信人,只画着座桥,桥栏上刻着“洝”字,像枚沉默的图章,盖在泛黄的海图上。 “这是船员们留给家人的信,”程源曦看着信里的内容,“他们发现船长用商船走私甲骨文,想举报却被灭口。而船长怕事情败露,故意让船在暴雨天触礁,再伪造遇难报告。” 这时,水下探测器传来警报,在货轮的龙骨处扫出团阴影。“是具骸骨,”小张盯着屏幕,“手里攥着块金印,上面的‘洝’字被海水泡得发涨,和令牌上的印记完全对得上。” 程源曦突然想起什么,让机器人打捞那十七封信。其中一封的信纸边缘有磨损,拼起来正好能看到金印的完整纹样——船长私刻的印章边角缺了块月牙形,与海关存档的走私清单印记吻合。 老船工蹲在桥边,往水里撒了把米。“当年捞尸时,每具尸体手里都攥着把米,”他看着泛起的涟漪,“老人说那是在给家里报信,说自己在哪儿。” 潭水渐渐退去,露出船骸旁的十七个石墩,每个墩子上都刻着个名字,像墓碑上沉默的刻度。程源曦看着那枚金印,印泥里掺着的朱砂,与信纸上未干的字迹一样,都是用鲜血调的——化验显示,金印凹槽里的血迹,与船长后代的DNA完全匹配。 那个戴金戒指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桥尾,戒指上的“洝”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爷爷的信,”他把新的信封递给程源曦,上面画着艘货轮,正撞向初生的太阳,“原来有些债,会欠三十年,在不同的人手里,长出一样的根。” 张野的新卷宗摊在膝盖上,照片里的古宅正对着海,屋檐下挂着串风铃,每个铃舌都是枚微型甲骨文,刻着未说尽的话。“这案子够大,”他敲了敲照片里的船帆,“甲骨文里的秘密,可能比这十七封信加起来还重。” 林砚舟将金印与信封装进证物袋,袋口映出翻涌的海浪,像熔化的铁水。“水下的真相,”他望着渐暗的天色,“或许和这些石墩上的名字一样,都在等一个愿意潜下去,读懂的人。” 警车驶离洝安桥时,程源曦看见潭水正漫过石墩上的名字,像封信被海水浸透,字迹在浪里忽明忽暗,记录着那些被洋流带走的,跨越三十年的,未寄出的思念。而桥栏上的“洝”字,在暮色里渐渐与海平面连成一线,像枚被时光擦亮的印章,盖在这片沉默的海域,封存着十七个未回家的魂。 第24章 古桥洝影·中 警车停在洝安桥桥头第三日,程源曦蹲在潭边,看着水下机器人第廿七次传回画面。货轮残骸的驾驶舱里,罗盘指针始终卡在“北偏东37度”,与老海图上标注的“暗礁区”完全重合——那是船长当年伪造触礁事故的关键坐标。 “这罗盘被动过手脚,”林砚舟用镊子夹起块从齿轮里掉出的铜屑,成分与博物馆失窃的“月华”金印边缘一致,“里面藏着微型齿轮,每到初七涨潮就会卡住,强行指向暗礁。” 守桥人的铁皮盒里,新找到的航海日志在阳光下泛着潮味。第三十三页记载着:“船长深夜将三箱甲骨文转移至暗礁洞,箱底刻‘洝’字,与金印缺口吻合。”字迹旁画着个小小的桥洞,水流方向与潭底暗河的轨迹完全一致。 张野带着潜水员摸到暗礁洞时,洞壁上的刻痕正渗着淡红色的水——是混合了铁锈的海水,成分与货轮铆钉的锈迹相同。“找到箱子了,”潜水员举着防水摄像机,画面里三箱甲骨文整齐码放,最上面的木箱锁扣刻着“安”字,锁芯有处星形缺口,“和守桥人孙子手里的铜钥匙完全匹配。” 那把铜钥匙是男孩在桥洞石缝里捡到的,柄端缠着半段麻绳,纤维成分与船员尸体手里的麻绳属于同批。“我爷爷说,当年捞起我太爷爷时,他手里就攥着这钥匙的另一半,”男孩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嗒”声里,箱盖弹开,露出甲骨文上的刻字:“船主与船长勾结,私售文物至海外。” 程源曦比对海关档案,发现这批甲骨文记录着商周时期的祭祀礼器纹样,正是某走私团伙近十年倒卖的文物原型。“船长不仅私吞甲骨文,”她指着日志里的批注,“还将交易账本藏在罗盘底座,用金印封缄——底座的‘洝’字刻痕,和银行查到的船长秘密账户印章完全吻合。” 水下传来新动静,机器人在货轮底舱扫出十七个陶罐,罐口封泥上的指纹经比对,全属于当年的船员。“他们不是遇难,”林砚舟看着陶罐里的密信,“是被船长囚禁在底舱,罐壁的刮痕是他们用指甲刻的求救信号,拼起来是‘暗礁有出口’。” 守桥人突然想起什么,从祖宅的房梁上取下个油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海图,标注着十七个逃生坐标。“我太爷爷是当年的瞭望员,”老人指着图中最浅的滩涂,“他说船员们趁涨潮游向这里,却被船长的巡逻艇拦截,只有三人活下来,躲进了桥洞的夹层。” 程源曦带着队员撬开桥洞石壁,里面的骸骨旁堆着三枚甲骨文残片,刻着未完成的“生”字。DNA检测显示,骸骨正是当年逃生的船员,残片上的血迹与如今住在桥尾的三户人家完全匹配——他们是船员的后代,世代守护着桥洞,每年初七都会往潭里撒米,像在延续某种无声的约定。 那个戴金戒指的男人(船长的曾孙)再次出现在桥头时,手里捧着新的密信,信里夹着片甲骨文,刻着“债”字。“我曾祖父的日志,”他声音发颤,“说那些未寄出的信,会变成潮水,在不同的时代,淹没相似的谎言。” 水下机器人终于探到货轮的弹药舱,里面的炸药引线还留着半截,燃烧痕迹与船长烟盒里的火柴头成分一致。“他怕船员炸船毁证,”程源曦看着引爆器上的指纹,“提前卸了炸药,却没发现船员早把账本拓印在甲骨文背面。” 当最后一箱甲骨文被抬上警车时,潭水突然剧烈翻涌,十七个石墩同时泛出红光,像陶罐上的朱砂印记,在暮色里连成串。守桥人说,这是船员们的魂在认亲——那些跨越百年的血脉,终究会在同一片水域,认出彼此。 张野的新卷宗摊在方向盘上,照片里的古宅院墙上爬满藤蔓,藤叶间藏着个小小的甲骨文,刻着“影”字。“下个案子,”他敲了敲照片,“有人说那宅子里的铜镜,会照出不存在的人。” 林砚舟将陶罐与海图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天边的虹,像道凝固的彩虹。“镜中的秘密,”他望着渐深的暮色,“或许和这些甲骨文一样,都在等一个能读懂刻痕的人。” 警车驶离洝安桥时,程源曦看见滩涂边的孩子们正往陶罐里塞新的信,信封上没有名字,只画着座桥,桥下的水流向初生的太阳。她突然想起船员的信,原来有些守护,会穿过百年的风浪,在不同的石墩上,刻下相似的年轮。 车窗外,月光正漫过暗礁群,十七个陶罐在浅滩上泛着微光,像货轮沉没时散落的罗盘,记录着那些被潮水打磨的,未说出口的,关于生存与勇气的故事。 第25章 古桥洝影·下 潭水退至最低处时,货轮残骸的龙骨在月光下显出狰狞的轮廓,像条搁浅的巨鲸。程源曦踩着露出水面的礁石走近,发现龙骨内侧刻着串极小的数字,与银行查到的船长秘密账户流水编码完全一致——每笔交易对应着一片甲骨文的编号,最后一笔停在“三十七”,正是暗礁洞缺失的那片。 “ missing的甲骨文在船长老宅的地窖里,”张野举着搜查令的照片,“他曾孙的日记里写着,‘曾祖父说,那片刻着交易名单的甲骨,要用金印的朱砂才能显形’。” 潜水员从货轮的无线电室捞出个锈蚀的发报机,齿轮里卡着半张电报纸,上面的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货轮载假文物离港,真甲骨藏暗礁洞,接应人持‘洝’字令牌。”字迹边缘的墨水成分,与博物馆馆藏的“月华”金印印泥完全相同。 守桥人的孙子突然举着铜令牌跑来,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背面刻的“安”字经紫外线照射,显出层淡红色的印记——是用船员的血拓印的走私团伙名单,其中“王”“李”二字的笔迹,与三十年前海关缉私科失踪的两位探员签名一致。 “他们不是失踪,”程源曦翻出旧档案,照片里的探员佩戴的徽章,边角有处星形缺口,“是被船长收买,参与走私后被灭口,徽章被熔成了令牌的锁芯。” 当搜查队撬开船长老宅地窖的石门时,石壁上的刻痕正渗着潮气,像某种无声的呼吸。地窖中央的石台摆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那片缺失的甲骨文,表面覆盖着层暗褐色的锈——化验显示是混合了金粉的血,与船主后代的DNA完全匹配。 “船主才是走私的主谋,”林砚舟用金印蘸着朱砂轻涂甲骨,刻痕里渐渐浮出字迹,“他利用船长运输文物,又怕事泄,故意让船长背锅,那十七名船员里,有三个是他安插的‘眼线’,陶罐里的密信是伪造的,真正的求救信号刻在甲骨文背面。” 程源曦将甲骨翻转,背面的刻字在朱砂里显形:“船主与海关探员勾结,假造触礁案,我等被迫同流,今以血为证,望后人揭之。”字迹旁画着个小小的桥洞,水流方向与潭底暗河通向警局的管道完全一致——船员们当年曾试图将证据通过暗河送向外界,却被暗河的淤泥堵住。 那个戴金戒指的男人(船长曾孙)站在地窖门口,手里捧着个褪色的布偶,是船员家孩子的遗物。“曾祖父临终前说,这布偶里塞着船员们的家书,”他拆开布偶,里面的信纸在风里展开,“他每晚都对着布偶说话,说欠的债总要还。” 信里的字迹大多被水浸得模糊,唯有“回家”二字清晰可辨。程源曦突然注意到,每张信纸的边缘都画着个小小的船锚,与货轮残骸上的锚链刻痕完全吻合——那是船员们约定的暗号,意味着“证据已送出,等你们接我们回家”。 当最后一片甲骨文被收入证物袋时,潭水突然平静如镜,十七个石墩上的红光渐渐凝成字,连起来是“洝安”二字,像枚被时光擦亮的印章,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守桥人往水里撒了把新米,米粒在浪里聚成个小小的船形,慢慢漂向远方。 “我太爷爷说,船员们的魂总在初七夜里上岸,”老人望着天边的启明星,“他们在等家人来认亲,等真相大白的那天。” 警车驶离洝安桥时,程源曦看见桥栏上的“洝”字被晨雾笼罩,渐渐与“安”字重叠。张野的新卷宗里,古宅铜镜的照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镜面的裂痕里似乎藏着什么,像谁在玻璃的另一面,轻轻叩响了门。 林砚舟将十七片甲骨文拼在一起,组成幅完整的商周祭祀图,图中礼器的纹样,与近十年追回的走私文物完全吻合。“这些刻痕,”他指尖划过甲骨上的“洝”字,“像条跨越千年的河,流到今天,终于找到了入海口。” 车窗外,滩涂边的孩子们正将装满新信的陶罐推入水中,信封上的桥图案在浪里起伏,像无数只白色的鸟,驮着那些迟到的思念,飞向初升的太阳。程源曦突然想起船员信里的最后一句:“潮水会带着真相回家,就像我们终会找到岸。” 阳光爬上洝安桥的石碑时,“洝”字右下角的三点水渐渐褪去,露出底下的“安”字,像场跨越三十年的雨终于停了。而潭底的货轮残骸旁,十七个陶罐在晨光里轻轻摇晃,罐口的封泥慢慢裂开,像谁在水底,终于长出了会呼吸的鳃。 第26章 雨夜红痕 暴雨砸在市局大楼的玻璃上时,程源曦的对讲机突然炸开刺啦的电流声。“程队!城东‘静园’小区,五栋楼同时出现尸体,全是心脏中刀,现场留着相同的红漆符号!”小陈的声音裹着雨声,发颤得像被风吹动的电线。 警车碾过积水的街道,车灯劈开雨幕,照见静园小区门口拉起的警戒线。警戒线外挤满了居民,手机闪光灯在雨里连成片,像群受惊的萤火虫。小张举着伞跑过来,手里的证物袋里装着张扑克牌——红桃A,牌面用血画着个扭曲的“Ⅴ”,边缘还沾着根黑色的长发。 “五具尸体,”小张的眼镜片上全是水珠,“分别在1到5号楼的顶楼水箱里,都是小区物业的保安,死亡时间相差不超过半小时。法医初步判断,凶器是同一把军用匕首,伤口角度完全一致。” 程源曦踩着水走进1号楼,电梯间的监控屏幕碎成蛛网,地上的积水映出天花板的裂纹,像道蜿蜒的血痕。林砚舟正蹲在水箱旁,用镊子夹起块红漆碎片:“成分是氧化铁和桐油,和二十年前‘连环保安被杀案’现场的漆完全一样。”他突然指向水箱内侧,“那里有个模糊的指纹,是戴手套留下的,但指节处有磨损,和档案里的‘红桃杀手’特征吻合。” 二十年前的卷宗在警车里摊开,泛黄的纸页上印着五张黑白照片,死者同样是保安,现场留着红桃A,只是符号是“Ⅲ”。“当年的凶手一直没抓到,”张野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起案发后,他像人间蒸发了,现在的符号从Ⅲ变成Ⅴ,多了两笔,像是在续写什么。” 小陈抱着电脑冲过来,屏幕上是小区的住户名单:“五名死者都在二十年前的物业工作过!当年的小区叫‘旧静园’,后来重建改了名,这五人是唯一生还的保安,也是当年案件的嫌疑人——因为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却没人能说清证明人是谁。” 雨势更大了,2号楼的水箱旁突然传来惊呼。小张举着紫外线灯,照出地面的淡红色轨迹,像条被雨水冲淡的血河,一直延伸到消防通道。“轨迹尽头有个烟头,”他用证物袋装起,“牌子和二十年前案发现场的一样,是‘红星’牌,早就停产了。” 程源曦站在消防通道的窗边,雨幕里的3号楼顶楼闪过道红光。她冲上去时,正撞见个穿雨衣的人影从水箱爬出来,手里的匕首还在滴着水。“站住!”程源曦拔枪的瞬间,人影突然转身,雨衣帽檐下露出张被刀划伤的脸,左眉骨有个月牙形的疤——和二十年前卷宗里某张失踪人口的照片完全吻合。 “他是赵强,”小陈调出资料,“当年旧静园的保安,也是第一个被杀案的报案人,后来声称被凶手追杀,全家搬走后就没了音讯。” 人影没跑,反而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我等了二十年,就等你们来。”他的雨衣口袋掉出个笔记本,里面贴着五张泛黄的照片,是五个孩子的笑脸,“他们当年为了保住物业经理的职位,故意隐瞒凶手的踪迹,害我儿子被误杀,现在的五个死者,就是当年的帮凶。” 林砚舟突然在赵强的指甲缝里发现红漆:“和现场符号的成分一致,但里面掺了微量的花粉,是‘晚香玉’——二十年前旧静园的花坛里种满了这种花,现在的小区早就换成了月季。” 3号楼的水箱里,除了尸体还有个上锁的铁盒。钥匙在死者的胃里找到,盒子里是盘录像带,画面里是二十年前的物业办公室,五个保安正逼着个男人签字,男人的怀里抱着个孩子,正是赵强和他儿子。“他们让我承认是凶手,”赵强的声音嘶哑,“否则就把我儿子扔到花坛里喂狗,我签了字,可他们还是没放过他……” 雨夜里,4号楼的监控突然恢复了几秒画面,拍到个戴口罩的男人往水箱里扔东西。“是物业经理的儿子!”小张放大画面,“他左手上的戒指,和二十年前物业经理的戒指一模一样,上面刻着个‘静’字!” 当警方冲进物业经理家时,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攥着张红桃A,牌背写着“Ⅶ”。“当年的凶手是我,”他咳着血笑,“我杀了三个不听话的保安,嫁祸给赵强,这五个帮凶替我隐瞒,现在他们想报警,我只能让我儿子帮我收尾……”他突然指向天花板,“吊灯里有最后的证据。” 吊灯里的录音笔记录着一切:二十年前,经理为了侵占小区维修基金,杀了发现秘密的三个保安,赵强的儿子撞见了全过程,所以被灭口;如今五个帮凶想分赃,经理便让儿子模仿当年的手法杀人,符号从Ⅲ(三个死者)加到Ⅴ(五个帮凶),下一步是杀赵强,凑够Ⅶ。 赵强被带走时,突然指向5号楼的方向:“那里还有第六具尸体,是我杀的物业经理的儿子,他今晚来杀我,被我反杀了,尸体在水箱最底下。”他的雨衣里掉出朵晚香玉,花瓣上的血迹与经理儿子的DNA完全匹配。 雨停时,程源曦站在小区的空地上,看着警员们在各个楼间穿梭。小陈正在汇总住户证词,发现有七户人家的窗户正对着水箱的位置,二十年前也是这七户——他们当年都看到了真相,却因为害怕被报复而沉默。 “符号Ⅶ,”林砚舟将红漆样本装进证物袋,“或许不只是七个死者,还有七个沉默的证人。” 张野的新卷宗上,是张全市地图,有七个红点在闪烁,每个点旁都画着红桃A。“这案子还没完,”他指着红点,“这七个证人的家里,都收到了同样的牌。” 程源曦望着天边的微光,小区的花坛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几朵晚香玉,在晨露里微微发抖,像二十年前那个被藏在花丛里的孩子,终于敢露出脸来。她突然明白,有些罪恶会像种子,在沉默的土壤里长二十年,直到某个雨夜,开出染血的花。 警员们的脚步声在空地上回荡,像在给二十年前的沉默倒计时。小陈拿着对讲机喊:“各单位注意,保护证人,排查所有与‘晚香玉’有关的线索!”声音穿过薄雾,惊起几只鸟,翅膀掠过红漆未干的符号,在晨光里划出道鲜红的痕。 第27章 红桃迷局 晨光刺破云层时,静园小区的积水里浮着层淡红色的泡沫,是被雨水冲淡的红漆。小陈蹲在7号楼3单元门口,手里的证物袋里装着半张撕碎的红桃A,牌面的“Ⅶ”被人用指甲抠得发毛,边缘沾着的皮肤组织,经化验与第一户收到扑克牌的证人完全一致。 “王大爷昨晚被人绑走了,”小陈指着门框上的红漆手印,“他儿子说,凌晨三点听见门外有拖拽声,门缝里塞进来这半张牌,背面用红漆写着‘第一个开口的代价’。” 小张带着警员在小区绿化带里搜查,金属探测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挖开表层的泥土,露出个生锈的铁笼,笼壁的划痕里卡着根头发——DNA与王大爷匹配,笼底的稻草上,印着个模糊的军用靴印,纹路与物业经理儿子的靴子完全吻合。 “是经理的儿子提前布置的,”程源曦看着铁笼旁的轮胎印,“他没被赵强当场杀死,拖着伤跑了,绑架王大爷是为了逼其他证人闭嘴。”她突然指向笼顶的锁,“这把锁的钥匙孔里,有块残留的口香糖,成分和赵强雨衣口袋里的一致。” 林砚舟正在解剖第六具尸体(物业经理的儿子),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中,除了赵强的DNA,还有种特殊的纤维——来自医院的病号服。“他死前去过市一院,”林砚舟指着死者的脚踝,“这里有块新鲜的针眼,注射的药物是肌肉松弛剂,和二十年前赵强儿子的尸检报告里的成分相同。” 市一院的监控显示,经理的儿子在案发前两小时,曾去探望住院的物业经理。“老经理三天前突发脑溢血,”小张调出病历,“但昨晚的探视记录被人删了,只有药房的监控拍到他儿子买过肌肉松弛剂,说是给父亲用的。” 当警员冲进老经理的病房时,病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手里攥着张完整的红桃A,牌面的“Ⅶ”被血染透,背面写着七个名字——正是那七户证人的姓氏。林砚舟在死者的枕头下找到个录音笔,里面是老经理的临终忏悔: “我让儿子杀证人,是怕他们说出维修基金的去向……那笔钱被我转给了七个‘保护伞’,就是这七户人家,当年他们收了钱,才敢包庇我杀人……现在他们想把钱吐出来自保,我只能让他们一起烂在土里……” 小陈突然在病房的垃圾桶里发现张撕碎的汇款单,拼接后显示,二十年前有七笔巨款汇入七个匿名账户,开户行是当年负责旧静园项目的银行支行,行长的名字出现在老经理的通讯录里,备注是“老七”。 “第七个‘保护伞’是银行行长!”程源曦调出行长的住址,“他住在静园小区6号楼,就是没被波及的那栋楼!” 警员们赶到6号楼时,行长正提着个行李箱准备逃跑,箱子里的现金上沾着红漆,与现场符号的成分一致。“我没收钱,”他挣扎着喊,“是老经理逼我做假账,那七个账户都是他用假身份开的,我只是个跑腿的!”他的袖口蹭过门框,留下的指纹与水箱内侧的模糊指纹完全吻合——指节处的磨损痕迹,正是“红桃杀手”的特征。 原来,行长才是当年真正的“红桃杀手”,老经理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他杀了三个发现假账的保安,嫁祸给赵强,又让老经理和五个保安背锅,自己则藏在幕后,用红桃A的符号混淆视听,符号“Ⅲ”代表三个知情人,“Ⅴ”代表五个帮凶,“Ⅶ”是要灭口的七个“隐患”(包括老经理和自己)。 赵强被提审时,突然想起个细节:“当年我儿子死前,手里攥着颗红桃形状的纽扣,说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警员在旧档案的证物袋里找到那颗纽扣,背面刻着个“行”字,与行长西装上的纽扣完全相同。 雨彻底停了时,七个证人中有六户已经被找到,其中五户承认收了钱,只有王大爷还没下落。小陈在小区的地下车库发现辆可疑的面包车,车厢里的暗格里藏着个铁箱,里面是王大爷的身份证和份转让协议——老经理用维修基金买的七套房产,登记在七个证人名下,如今正被低价转卖给行长的亲戚。 “王大爷被藏在车库的通风管道里,”小张举着热成像仪,“管道口有新鲜的红漆,和行长行李箱里的漆一致!” 当消防员撬开通风管时,王大爷蜷缩在里面,怀里抱着个布偶,是赵强儿子当年的玩具,上面沾着的血迹与行长的DNA完全匹配。“行长昨晚绑架我时,说这布偶是他从花坛里挖出来的,”老人声音发颤,“他说当年是他亲手把孩子埋了,就为了让赵强背一辈子黑锅……” 最后的红桃A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牌面的“Ⅶ”终于凑齐:三个死者、五个帮凶、老经理、行长,共十六人,却对应着“Ⅶ”(七)——原来行长的符号从来不是数字,而是罗马数字“Ⅶ”的形状,像把刀插在心脏上,象征着“以血偿债”。 张野的新卷宗摊在警车里,照片上是片废弃的工厂,墙上画着个巨大的红桃符号,旁边写着“下一局”。“这案子还有余党,”他指着照片里的轮胎印,“和行长的车胎纹路不同。” 程源曦望着小区花坛里盛开的晚香玉,花瓣上的露珠像眼泪。小陈正在给七个证人做笔录,他们的孩子凑在一起,用粉笔在地上画红桃A,画完又用力擦掉,像在抹去某种不该存在的印记。 警员们的对讲机里传来新指令:“全市排查红桃符号相关线索,保护所有涉案人员家属。”声音穿过小区的晨雾,惊起的鸟群在天空排成人字形,像个巨大的“Ⅶ”,悬在终于放晴的天上。 第28章 红桃余烬 废弃工厂的铁门被撬开时,铁锈簌簌落在小陈的鞋上。车间墙上的红桃符号还在往下渗漆,像某种未干的血,符号下方的“下一局”三个字被人用刀划得很深,刻痕里卡着根银色的发丝——与银行行长秘书的DNA完全一致。 “她是行长的情人,”小张举着搜查令复印件,“昨晚的监控拍到她开着辆黑色轿车离开行长家,车胎纹路和工厂外的痕迹吻合。”车间角落的铁架上,摆着七个贴满红桃A的档案袋,其中六个标注着“已处理”,最后一个写着“赵强之子”,照片是二十年前那个孩子的笑脸,边角被人用红漆画了个问号。 程源曦翻开档案袋,里面是份伪造的死亡证明,法医签名处的笔迹与市一院档案室失踪的某位老法医完全一致。“她不仅帮行长销毁证据,”程源曦指着证明上的公章,“还买通法医改了尸检报告,当年赵强儿子的真正死因是窒息,不是被狗咬伤——布偶里的棉花上,有块被唾液浸湿的痕迹,成分与行长的一致。” 林砚舟正在工厂的焚化炉里提取残留物,发现了些未烧尽的纸片,拼凑后是份转账记录:“行长秘书这三年往海外转了七笔钱,收款账户的开户人,是二十年前旧静园项目的七个承包商,他们当年都收了维修基金的回扣,现在成了行长的‘新棋子’。” 当警员冲进秘书的公寓时,她正对着电脑删除文件,屏幕上残留的聊天记录显示,她和行长计划用“红桃杀手”的名号继续杀人,下一个目标是赵强——因为他知道太多关于孩子死因的细节。“是行长逼我的,”她攥着块碎镜片抵在手腕上,“他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和七个承包商的合照寄给纪检委,照片背面有我们收受贿赂的签字。” 照片在她的保险柜里找到,背面的签字旁画着个小小的红桃,颜料成分与现场的红漆相同。其中一个承包商的名字,出现在张野的新卷宗里——他是废弃工厂的前 owner,三年前突然将工厂低价转让给一个匿名账户,账户信息与秘书的海外账户关联。 “他是‘下一局’的执行者,”程源曦调出承包商的住址,“昨晚有人看见他在静园小区门口徘徊,手里提着个黑色布袋,里面露出来的红桃A边角,和工厂档案袋里的完全一样。” 抓捕行动在城郊的仓库展开时,承包商正往一个木箱里装东西,箱子上的红桃符号还在往下滴漆,里面是七把军用匕首,刀柄刻着罗马数字Ⅰ到Ⅶ,其中Ⅶ号匕首的刀鞘上,有个月牙形的缺口——与赵强眉骨的疤痕吻合,是当年他反抗行长时留下的。 “行长说完成这最后一局,就能彻底洗白,”承包商的袖口沾着红漆,“他要我用这些刀杀了赵强和七个证人的家属,伪造成复仇假象,再把凶器扔到赵强家——他早就买通了看守,准备在监狱里‘意外’杀死赵强,让他背所有黑锅。” 仓库的通风管道里,藏着个被绑着的男孩,是赵强的孙子。“他们昨天闯进我家,”男孩的校服上沾着红桃A的碎片,“说要带我去见爷爷,却把我关在这里,那个女人还给我看了爸爸的照片,说他是被爷爷害死的……” 赵强在监狱里得知孙子被绑架时,突然想起个被忽略的细节:“当年我儿子埋在花坛里时,手里攥着个红桃形状的发卡,是秘书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发卡背面刻着个‘曦’字,和程队你的名字同音。”发卡果然在工厂的铁架缝里找到,上面的血迹与孩子和秘书的都吻合——是秘书当年带孩子去花坛玩,被行长撞见后慌乱中留下的。 当最后一把军用匕首被收入证物袋时,静园小区的花坛里,晚香玉开得正盛,七个证人带着家属来献花,王大爷把那个布偶放在花丛中,布偶的衣角被风吹得扬起,像个小小的红色信号旗。“该结束了,”老人摸着布偶的头,“二十年前的雨,今天终于停了。” 赵强被改判无罪那天,程源曦去监狱接他,他手里攥着张新拍的照片,是孙子在花坛边笑的样子,照片背面用红漆画了个完整的红桃,里面写着“新生”。“我儿子当年总说,红桃像颗心,”赵强的声音很轻,“现在我信了,有些心就算被伤得再深,也能长出新的肉。” 警车驶离监狱时,程源曦看见七个承包商的家属在路边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忏悔”,横幅的边角画着小小的红桃,颜料是孩子们用可水洗的蜡笔涂的,像在给那些染血的符号,重新涂上温暖的颜色。 张野的新卷宗放在副驾驶座上,照片是片着火的森林,灰烬里有个没烧完的红桃A,旁边写着“自然的审判”。“下个案子和环保有关,”他转动方向盘避开一只过马路的猫,“有人说那场火是人为的,烧死了七个护林员。” 程源曦望着窗外掠过的晚香玉,突然觉得那些红桃符号或许从来不是诅咒——就像罗马数字“Ⅶ”,既可以是刀,也可以是桥,横跨二十年的罪恶与救赎,让迟到的正义,终于能踩着那些刻痕,走到阳光下。 警员们的对讲机里,小陈正在汇报七个证人的最新情况:他们成立了个公益基金,用退回的赃款赔偿所有受害者家属,基金的标志是个被绿叶环绕的红桃,像颗在土壤里重新发芽的种子。 第29章 灰烬里的指纹 森林火灾现场的警戒线外,小陈正用镊子夹起半张烧焦的红桃A。纸页边缘的灰烬里,混着些银白色的金属碎屑——成分与银行行长秘书保险柜里的钢笔笔尖完全一致。“这张牌是从火场中心找到的,”她指着远处被烧黑的树干,“护林员的尸体旁都有相同的红桃符号,用松脂画的,火越烧越亮。” 张野带着队员在火场边缘挖出个未爆炸的□□,瓶身的指纹经比对,属于七个承包商中的老五。“他是林业站的临时工,”小张调出考勤记录,“火灾前三天一直在林区巡逻,登记的‘巡查路线’,正好是火势蔓延的轨迹。”□□里的助燃剂成分,与某化工企业近半年失踪的一批危险品完全吻合,而该企业的法人,正是七个承包商的老大。 程源曦在护林员的临时宿舍里发现个上锁的铁盒,钥匙挂在门框的钉子上,钥匙环缠着根红绳——与赵强孙子校服上的红绳属于同批。铁盒里是七份护林员的日记,最后一页都写着:“他们在砍保护区的古树,用红桃标记位置,今晚要灭口。”日记的字迹被火烤得发脆,却能看清“他们”的特征:为首的人左手缺根小指,与承包商老大的档案照片完全一致。 林砚舟解剖护林员尸体时,在其中三人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红漆碎屑,成分与静园小区的红桃符号相同,只是掺了松脂。“他们死前反抗过,”他指着尸体背部的淤青,“形状像被某种带棱的工具殴打,与承包商仓库里的七根撬棍完全匹配,撬棍上的木纹里,还卡着保护区特有的苔藓。” 当警方包围承包商老大的化工企业时,车间里的反应釜正冒着黑烟,釜底的残渣里,除了助燃剂,还有些未烧尽的纸片,拼起来是份古树交易清单,买家信息被涂掉了,但付款账户的开户行,与行长秘书的海外账户关联。“他不仅放火烧林,”程源曦指着清单上的红桃标记,“还把古树伪装成普通木材运出,每棵树对应一张红桃A,编号从Ⅰ到Ⅶ,和仓库里的匕首编号一致。” 突然,小陈在企业的地下室发现个被铁链锁住的男人,他是唯一幸存的护林员,左腿被烧得焦黑,怀里却紧紧抱着块树皮,上面的红桃符号是用刀刻的。“他们说红桃案没结,”男人声音嘶哑,“行长秘书在监狱里传消息,要把所有知情人都归到‘红桃杀手’名下,包括护林员和……那个孩子。” 他说的“那个孩子”,正是赵强的孙子。此时,小陈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程队,赵强家被人闯入,孩子不见了,桌上留着张红桃A,背面画着森林的图案!” 赵强家的窗台上,除了红桃A,还有半个带齿痕的苹果,上面的唾液DNA与承包商老五完全一致。“他是惯犯,”小张调出前科记录,“十年前因绑架儿童入狱,出狱后一直给承包商老大当司机,车后备箱里常备着麻醉剂,成分与护林员尸体里的残留完全相同。” 监控显示,老五绑架孩子后,开着辆白色面包车往林区方向逃,车后座的靠垫上沾着松针——来自保护区的核心区。程源曦让无人机沿着林区公路搜查,在一处废弃的检查站发现了面包车,车里的儿童座椅上,有个被扯掉的书包带,上面的红绳挂着个小牌子,写着“小安”,是赵强孙子的小名。 检查站的地板上,有串带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屋后的地窖。地窖里的草堆上,放着件孩子的外套,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是赵强抱着孙子在花坛边的合影,照片背面用红漆写着“第七个红桃”。林砚舟在草堆里找到根头发,DNA与孩子匹配,但毛囊处有拉扯痕迹,像是被人强行拽掉的。 此时,张野在林区的瞭望塔上截获了老五的卫星电话,通话记录显示,他正和一个匿名号码联系,说“货在七号红桃处,等收网”。程源曦立刻调出保护区的地图,七号红桃标记的位置,是片未被烧毁的原始松林,林中有块巨石,石上的红桃符号刚画好,还在往下滴松脂。 当警员们赶到巨石旁时,老五正用刀抵着孩子的脖子,周围的树上挂满了红桃A,风一吹哗哗作响。“老大说只要杀了他,”老五的刀在孩子脸上划出血痕,“红桃案就永远查不到我们头上,行长秘书在监狱里都安排好了,说是赵强报复杀人……”话没说完,他突然惨叫一声——孩子咬掉了他的左手小指,正是承包商老大缺指的位置。 混乱中,小陈扑倒老五,小张趁机抱住孩子,却发现孩子的裤兜里藏着个录音笔,是赵强给他的,里面录着七个承包商的对话:“红桃符号要一直用下去,从静园到森林,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连环杀手,我们就能一直赚钱……” 而此时,承包商老大正带着剩下的五人往边境逃,他们的越野车后备箱里,除了古树标本,还有个铁皮箱,里面是七张新的红桃A,背面写着七个名字——正是负责红桃案的七位警员,为首的是“程源曦”。 边境检查站的栏杆升起时,承包商老大的越野车突然爆胎,轮胎的碎片里,卡着个小小的红桃形追踪器——是赵强孙子偷偷塞进老五口袋的。车后座的铁皮箱被撞开,红桃A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飘到程源曦脚边,背面的“程源曦”三个字被血染红了,是老五的血。 “他们想杀警员灭口,”张野举着枪对准车内,“老大的手机里有份暗杀名单,每个名字旁都画着红桃,标注着‘用Ⅶ号匕首’,就是那把有月牙形缺口的。”车内的导航仪还亮着,终点是个代号“红桃基地”的码头,与行长秘书海外账户的收款地址吻合。 小陈在老大的随身包里发现个加密U盘,破解后是段视频:七个承包商跪在行长秘书面前,对着红桃A发誓,要“继承红桃杀手的使命”,把所有阻碍他们赚钱的人都除掉,从静园的证人到护林员,再到办案的警员。视频背景里,秘书身后的墙上挂着张照片,是二十年前的旧静园,七个红点标记着七户人家,与现在的七个目标位置完全重合。 林砚舟在老大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红漆和松脂的混合物,还有种特殊的花粉——来自晚香玉,与静园小区花坛里的完全相同。“他去过静园,”林砚舟指着老大的皮鞋,“鞋底的泥土里,有静园小区特有的地砖碎屑,上面还沾着赵强家的红漆。”原来,他才是绑架王大爷的真凶,行长只是被他推到台前的棋子,红桃符号从一开始,就是七个承包商为了掩盖连环罪行编造的“杀手传说”。 当最后一个承包商被按在地上时,他突然狂笑:“你们赢不了的!红桃符号已经传开了,外面有人模仿我们杀人,以后会有更多红桃案……”话没说完,就被小陈用纸铐堵住了嘴,并用手铐把他的手铐起来,手铐的反光里,她看见远处的山头上,不知何时飘起了一面红旗,上面绣着个红桃,被夕阳照得像团火。 程源曦把孩子还给赵强时,老人正坐在花坛边给晚香玉浇水,孩子手里的录音笔还在转,最后一句是赵强教他的:“红桃是心,不是刀,坏人用它杀人,我们用它记着要好好活。” 张野的新卷宗放在警车里,封面是片空白,只画了个小小的红桃,旁边写着“未完待续”。小陈的对讲机里,传来局长的声音:“全市出现多起模仿红桃符号的案件,立刻成立专案组……” 程源曦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那些红桃A像无数双眼睛,有的藏着罪恶,有的闪着光。她摸出手机,给赵强发了条信息:“放心,我们会一直查下去。”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手机屏幕映出她身后的警员们,小陈正给小张递证物袋,里面是片晚香玉的花瓣,沾着新鲜的露水,像颗刚落下的星星。 第30章 被劫持的解剖台 老六的靴子踩碎解剖室玻璃时,林砚舟刚把护林员指甲里的红漆样本封进证物袋。他转身的瞬间,一把沾着松脂的撬棍已经横在他眼前——老六的脸藏在防毒面具后面,只露出双带着刀疤的眼睛,和王大爷描述的绑架者特征完全重合。“老大说,你手里的东西能让我们掉脑袋。”老六的声音透过面具发闷,“跟我走,或者让这袋样本变成灰。” 林砚舟的手悄悄摸向桌下的紧急按钮,却被老六一脚踹在膝盖上。解剖台的金属边硌得他肋骨生疼,证物袋从手里滑落,红漆样本洒在白色大褂上,像朵绽开的血花。“别耍花样,”老六拽起他的衣领往门口拖,“冰柜里的护林员尸体,每具都藏着我们的秘密,你查得越深,死得越惨。” 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林砚舟被按在墙上时,看见老六腰间挂着串钥匙,其中一把的形状与护林员宿舍铁盒的钥匙完全相同。“你们不仅盗伐古树,”他故意拖延时间,目光扫过老六手腕的月牙形疤痕,“还杀了静园小区的目击者,对不对?” 老六突然用撬棍砸向旁边的灭火器,白色粉末喷涌而出的瞬间,他拽着林砚舟冲出消防通道。停车场的阴影里停着辆无牌面包车,后车厢的地板上垫着层松针,角落里堆着七只铁皮箱,每只箱子上都贴着红桃A,编号从Ⅰ到Ⅶ。“这些是给‘红桃杀手’准备的‘礼物’,”老六把他推上车,铁链锁住脚踝的声音格外刺耳,“而你,是第八份。” 车启动时,林砚舟看见老六从副驾拿出个红桃形的烙铁,烙铁的温度把车厢里的松针烤出焦味。“老大要让你亲眼看看,那些古树是怎么变成钱的。”老六的面具滑到下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到了林区,你就知道红桃符号真正的意思了——不是标记,是墓碑。” 林砚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程源曦发来的信息。他趁老六换挡的瞬间,用脚尖把手机踢到座位底下,屏幕最后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车窗外的路牌:距离保护区核心区还有15公里。 面包车在林区废弃木屋前停下时,林砚舟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老六拽着铁链把他拖进屋里,墙上的钉子挂着七件护林员的制服,每件胸口都别着红桃A徽章,其中一件的袖口沾着晚香玉花粉——与静园小区花坛里的完全一致。“他们死前都穿着这个,”老六用撬棍指着墙角的铁笼,“现在轮到你了。” 铁笼的栏杆上缠着红绳,和赵强孙子校服上的红绳属于同批,绳结里卡着些银白色金属碎屑,成分与行长秘书的钢笔笔尖相同。林砚舟被推进去时,发现笼底铺着层红豆杉的树皮,上面用刀刻着密密麻麻的红桃符号,每个符号的中心都有个小孔,像是被某种尖锐工具扎出来的。 “这些树龄都在五百年以上,”老六往火塘里扔了块松木,烟味混着血腥味呛得人咳嗽,“每棵树对应一个被我们处理掉的人,护林员、静园的老头、还有……以后的你们。”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后是七片指甲盖大小的古树切片,每片上都贴着红桃形的标签,编号与面包车里的铁皮箱一致。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火塘边的药箱上,里面的麻醉剂与护林员尸体里的残留成分完全相同。“你们用这个迷晕护林员,再伪装成火灾身亡。”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下铁笼,栏杆发出哐当声,“但松脂遇热会变色,护林员指甲缝里的红漆掺了松脂,一烧就会变黑——这是你们没算到的。” 老六突然把烙铁伸进火塘,通红的红桃形状在火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老大说你太聪明了,”他狞笑着想把烙铁往林砚舟脸上按,“但再聪明,也解不开我们藏在古树里的密码。”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老六的动作顿住了——是张野他们追踪的警犬在吠叫。 老六把烙铁抵在林砚舟喉咙上时,木屋的门被踹开了。张野举着枪对准火塘,小陈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铁笼,照亮了林砚舟额头的血迹和笼底的红豆杉树皮。“放了他,”张野的声音在木屋回荡,“你跑不掉的,面包车上的古树切片已经被我们扣下了。” 老六突然把烙铁往火塘里一扔,火星溅到林砚舟的裤腿上。“老大说了,抓不到活的,就毁掉所有证据!”他从腰间抽出把刻着红桃Ⅷ的匕首,刀刃贴着林砚舟的颈动脉,“这把刀沾过护林员的血,现在正好给你们的法医留个纪念。” 林砚舟突然用肩膀猛撞铁笼栏杆,老六的匕首没刺中要害,却划破了他的锁骨。血滴在树皮的红桃符号上,晕开的痕迹正好遮住了其中一个小孔。“这些小孔是你们的交易密码,”林砚舟忍着疼大喊,“每排孔的数量对应海外账户的数字,对不对?” 老六的脸色瞬间变了。小陈趁机扑过去撞开他的手腕,匕首插进火塘的灰烬里,露出的刀柄上刻着个微型的“6”——是老六的代号。张野的手铐锁住老六时,林砚舟在铁笼里指着树皮:“最下面那排孔,对应的是行长秘书海外账户的最后几位,和古树切片的编号能对上。” 当警员们打开铁笼时,林砚舟抓起块带血的树皮塞进证物袋。“他刚才想用烙铁毁掉这个,”他指着树皮上被火星烫焦的边缘,“说明这才是他们最害怕的证据——红桃符号不只是标记,是他们洗钱的账本。” 老六被押出去时,突然回头盯着林砚舟:“老大还有后手……红桃案永远结不了……”话没说完就被小陈堵住了嘴,但林砚舟注意到,他的眼神瞟向了火塘里那把插着的匕首——刀柄上的红桃符号,在火光里像只滴着血的眼睛。 林砚舟坐在救护车里缝合伤口时,张野正用镊子夹起火塘里的匕首。刀刃上的血迹经检测,除了林砚舟的,还有护林员老王的——就是那个被发现时怀里抱着刻红桃树皮的幸存者。“老六确实参与了灭口,”张野把检测报告递给程源曦,“匕首的木纹里还卡着静园小区的地砖碎屑,和王大爷家门口的完全一样。” 小陈在老六的背包里找到个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七个红桃标记分别对应保护区的七个古树位置,每个位置旁都写着个日期,与行长秘书海外账户的收款日期完全吻合。“最诡异的是这个,”小陈指着地图角落的红桃Ⅸ,“位置标的是法医中心的解剖室,日期就是今天。” 林砚舟的缝合线突然崩开了,血珠滴在笔记本上,晕开了红桃Ⅸ的标记。“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他按住伤口说,“老六绑架我不是临时起意,是想在解剖室伪造我‘畏罪自杀’的现场,把红桃案的脏水全泼到我身上。”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笼底的红豆杉树皮,年轮里有铅含量超标的痕迹——是附近化工厂排的污水,这能证明承包商老大的企业一直在非法排污。” 救护车快到医院时,林砚舟的手机响了,是护林员幸存者打来的。“他们在林区埋了更多红桃……”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个下面都有具没找到的尸体……包括二十年前静园小区的……” 林砚舟挂了电话,望着窗外掠过的晚香玉花丛。花瓣上的露水沾在玻璃上,像一道道未干的泪痕。“告诉张野,”他对程源曦说,“红桃符号的秘密还没挖完,老六只是颗棋子,真正的棋盘,藏在我们没看见的年轮里。” 第31章 红桃印章下的尸骨 张野带着队员在红桃Ⅴ号古树周围扩大挖掘范围时,铁锹突然撞到硬物。泥土拨开后,露出块锈蚀的铁皮,上面的红桃印章被矿渣侵蚀得只剩轮廓,却与承包商公司现行合同上的印章完全吻合。“下面还有东西。”警犬对着泥土狂吠,爪子刨开的地方露出节发白的骨头,末端沾着些暗红色的纤维——是二十年前静园小区住户常穿的棉麻布料。 挖到第三具骸骨时,小陈发现了个关键线索:骸骨的颈椎处卡着枚生锈的工牌,上面的照片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姓名栏写着“周明”,正是当年铅矿会计的名字。工牌背面用红漆画着个残缺的红桃,缺口处刻着个“5”——对应红桃Ⅴ的编号。“他果然是被灭口的,”张野用镊子夹起工牌,“这红桃不是标记,是凶手留下的‘战利品’。” 林区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着挖掘现场,露出片平整的水泥地——是人为浇筑的。程源曦让技术队用雷达扫描,屏幕上显示水泥地下有七个排列整齐的阴影,形状与棺材一致。“二十年前这里是矿场的废料处理区,”她翻出旧地图,“老大的父亲把这里伪装成‘填埋场’,实则用水泥封存尸体,再种上红豆杉掩盖痕迹。” 当第一口“水泥棺材”被撬开时,一股混合着腐土与铅锈的气味扑面而来。棺材里的骸骨旁堆着些遗物:褪色的存折、写着“静园3栋”的钥匙、还有半张被血浸透的红桃A——与护林员宿舍铁盒里的纸张材质相同。林砚舟通过视频连线辨认:“骸骨的颅骨有钝器击打伤,和护林员尸体上的伤痕属于同一种工具造成,撬棍的棱形痕迹不会错。” 更惊人的发现在第七口棺材里:除了骸骨,还有个铁皮箱,里面是二十年前的矿场账本,每笔非法交易旁都盖着红桃印章,签字人是“李正国”——承包商老大的父亲。其中一页记录着“静园拆迁款挪用明细”,收款账户正是行长秘书丈夫的医院账户。“他们从二十年前就勾结在一起,”程源曦指着账本上的红桃标记,“红桃符号是他们的犯罪图腾,从偷税、谋杀到现在的盗伐,从未变过。” 雨停时,张野在最后一具骸骨的衣兜里找到张照片:七个静园住户站在花坛边,身后的晚香玉开得正盛。照片背面写着“7月15日,等拆迁款买花苗”——日期正是他们失踪的前一天。“赵强说过,他的老邻居们都爱种晚香玉,”小陈突然想起什么,“林医生受伤那天,从他口袋里掉出的晚香玉花瓣,会不会是从这里带过去的?” 程源曦望着被雨水洗亮的红豆杉,树皮上的红桃符号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光晕。她给林砚舟发了条信息:“找到二十年前的真相了,但红桃的故事还没完——老大的父亲死得蹊跷,查他的死亡证明。” 林砚舟在医院的档案室里翻到了李正国的死亡记录:五年前死于“矿难”,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仅凭一枚刻着红桃的戒指确认身份。“这太可疑了,”他放大记录里的照片,戒指上的红桃符号有个细微的缺口,“老大现在戴的戒指,缺口位置和这个一模一样——这枚戒指根本不是李正国的,是他儿子的!” 程源曦立刻调取五年前的矿难报告,发现事故当天,承包商老大是矿场的负责人,且是唯一的“幸存者”。报告里附的现场照片显示,矿洞爆炸点有二次引爆的痕迹,炸药成分与森林火灾时的助燃剂同源。“他不仅杀了父亲,还伪造矿难销毁证据,”程源曦盯着照片里的红桃戒指,“李正国肯定想过收手,所以被儿子灭口,就像他们对付护林员一样。” 张野带队搜查承包商老大的老宅时,在地下室发现个上锁的房间,钥匙孔是红桃形状的——用老六那把刻着红桃Ⅷ的匕首正好能打开。房间墙上挂着幅画:七个红桃围着个更大的红桃,中心写着“父业子承”。画框后面藏着本日记,最后一页是李正国的字迹:“红桃要断在我手里,否则会有更多人丧命。”字迹被血渍覆盖,经检测是李正国的血。 “老大早就知道父亲想自首,”小陈在日记里找到张撕碎的信,拼凑后能看清“举报材料已寄往检察院”的字样,“他在矿洞杀了父亲,再用父亲的名义继续犯罪,把所有罪责推给死人。” 最关键的证据来自行长秘书的审讯记录。在铁证面前,她终于交代:“五年前是我帮他伪造的死亡证明,他用医院的账户帮我洗钱,条件是永远保守他弑父的秘密。”她还供出,老大的海外账户里有笔巨款,收款方是个代号“红桃皇后”的组织,专门收购非法木材和古董——古树交易的真正买家就是他们。 林砚舟的伤口拆线那天,技术队发来李正国骸骨的检测报告:骨灰里含有高浓度的助燃剂,与森林火灾的助燃剂成分完全一致。“他和护林员一样,都是被焚尸灭迹,”林砚舟望着窗外,晚香玉的花瓣上沾着阳光,“红桃符号沾了两代人的血,现在该让它褪色了。” 张野带着队员在红桃Ⅴ号古树周围扩大挖掘范围时,铁锹突然撞到硬物。泥土拨开后,露出块锈蚀的铁皮,上面的红桃印章被矿渣侵蚀得只剩轮廓,却与承包商公司现行合同上的印章完全吻合。“下面还有东西。”警犬对着泥土狂吠,爪子刨开的地方露出节发白的骨头,末端沾着些暗红色的纤维——是二十年前静园小区住户常穿的棉麻布料。 挖到第三具骸骨时,小陈发现了个关键线索:骸骨的颈椎处卡着枚生锈的工牌,上面的照片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姓名栏写着“周明”,正是当年铅矿会计的名字。工牌背面用红漆画着个残缺的红桃,缺口处刻着个“5”——对应红桃Ⅴ的编号。“他果然是被灭口的,”张野用镊子夹起工牌,“这红桃不是标记,是凶手留下的‘战利品’。” 林区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着挖掘现场,露出片平整的水泥地——是人为浇筑的。程源曦让技术队用雷达扫描,屏幕上显示水泥地下有七个排列整齐的阴影,形状与棺材一致。“二十年前这里是矿场的废料处理区,”她翻出旧地图,“老大的父亲把这里伪装成‘填埋场’,实则用水泥封存尸体,再种上红豆杉掩盖痕迹。” 当第一口“水泥棺材”被撬开时,一股混合着腐土与铅锈的气味扑面而来。棺材里的骸骨旁堆着些遗物:褪色的存折、写着“静园3栋”的钥匙、还有半张被血浸透的红桃A——与护林员宿舍铁盒里的纸张材质相同。林砚舟通过视频连线辨认:“骸骨的颅骨有钝器击打伤,和护林员尸体上的伤痕属于同一种工具造成,撬棍的棱形痕迹不会错。” 更惊人的发现在第七口棺材里:除了骸骨,还有个铁皮箱,里面是二十年前的矿场账本,每笔非法交易旁都盖着红桃印章,签字人是“李正国”——承包商老大的父亲。其中一页记录着“静园拆迁款挪用明细”,收款账户正是行长秘书丈夫的医院账户。“他们从二十年前就勾结在一起,”程源曦指着账本上的红桃标记,“红桃符号是他们的犯罪图腾,从偷税、谋杀到现在的盗伐,从未变过。” 雨停时,张野在最后一具骸骨的衣兜里找到张照片:七个静园住户站在花坛边,身后的晚香玉开得正盛。照片背面写着“7月15日,等拆迁款买花苗”——日期正是他们失踪的前一天。“赵强说过,他的老邻居们都爱种晚香玉,”小陈突然想起什么,“林医生受伤那天,从他口袋里掉出的晚香玉花瓣,会不会是从这里带过去的?” 程源曦望着被雨水洗亮的红豆杉,树皮上的红桃符号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光晕。她给林砚舟发了条信息:“找到二十年前的真相了,但红桃的故事还没完——老大的父亲死得蹊跷,查他的死亡证明。” 第三十九章弑父者的红桃 林砚舟在医院的档案室里翻到了李正国的死亡记录:五年前死于“矿难”,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仅凭一枚刻着红桃的戒指确认身份。“这太可疑了,”他放大记录里的照片,戒指上的红桃符号有个细微的缺口,“老大现在戴的戒指,缺口位置和这个一模一样——这枚戒指根本不是李正国的,是他儿子的!” 程源曦立刻调取五年前的矿难报告,发现事故当天,承包商老大是矿场的负责人,且是唯一的“幸存者”。报告里附的现场照片显示,矿洞爆炸点有二次引爆的痕迹,炸药成分与森林火灾时的助燃剂同源。“他不仅杀了父亲,还伪造矿难销毁证据,”程源曦盯着照片里的红桃戒指,“李正国肯定想过收手,所以被儿子灭口,就像他们对付护林员一样。” 张野带队搜查承包商老大的老宅时,在地下室发现个上锁的房间,钥匙孔是红桃形状的——用老六那把刻着红桃Ⅷ的匕首正好能打开。房间墙上挂着幅画:七个红桃围着个更大的红桃,中心写着“父业子承”。画框后面藏着本日记,最后一页是李正国的字迹:“红桃要断在我手里,否则会有更多人丧命。”字迹被血渍覆盖,经检测是李正国的血。 “老大早就知道父亲想自首,”小陈在日记里找到张撕碎的信,拼凑后能看清“举报材料已寄往检察院”的字样,“他在矿洞杀了父亲,再用父亲的名义继续犯罪,把所有罪责推给死人。” 最关键的证据来自行长秘书的审讯记录。在铁证面前,她终于交代:“五年前是我帮他伪造的死亡证明,他用医院的账户帮我洗钱,条件是永远保守他弑父的秘密。”她还供出,老大的海外账户里有笔巨款,收款方是个代号“红桃皇后”的组织,专门收购非法木材和古董——古树交易的真正买家就是他们。 林砚舟的伤口拆线那天,技术队发来李正国骸骨的检测报告:骨灰里含有高浓度的助燃剂,与森林火灾的助燃剂成分完全一致。“他和护林员一样,都是被焚尸灭迹,”林砚舟望着窗外,晚香玉的花瓣上沾着阳光,“红桃符号沾了两代人的血,现在该让它褪色了。” 第32章 红桃褪色时 边境码头的风带着咸腥味,承包商老大的船正要启航时,程源曦带着警员赶到了。甲板上的铁皮箱堆得像小山,打开后全是红豆杉的芯材,每块木头上都刻着红桃符号,编号从Ⅰ到Ⅶ——与七具静园骸骨的编号一一对应。“你想用这些‘血木’换逃命的船票?”程源曦举着枪,“‘红桃皇后’不会等一个将死之人。” 老大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引爆器,船身瞬间响起警报:“这船和我绑在一起,要么放我走,要么同归于尽!”他身后的船员突然倒戈,用枪指着他——是张野提前安排的卧底。“你的‘红桃基地’早就被端了,”张野走上甲板,“海外账户被冻结,‘红桃皇后’的联络人也被我们抓了,你没退路了。” 对峙中,老大的目光落在程源曦胸前的警号上,突然狂笑:“你们以为赢了?红桃符号已经刻进骨头里了!我父亲、我、还有那些模仿者……这符号永远消不掉!”他突然拽过身边的船员当人质,手里的匕首划向对方的喉咙——正是那把刻着红桃Ⅶ的月牙形匕首。 “你看清楚这是什么!”林砚舟突然出现在码头,手里举着个证物袋,里面是李正国的日记,“你父亲最后写的是‘红桃该谢了’,他不想让你继续作恶。”老大的动作顿住了,匕首哐当落地,上面的红桃符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滴凝固的血。 逮捕老大时,他的红桃戒指卡在栏杆上,被硬生生拽断。戒指的缺口处露出段红绳,与赵强孙子校服上的红绳属于同批——是二十年前静园住户给孩子们编的平安绳。“这是周明的儿子送我的,”老大突然崩溃大哭,“他说红桃是平安符……我却用它杀人……” 案件告破那天,赵强带着孙子在静园小区补种晚香玉,孩子手里拿着块红豆杉树皮,上面的红桃符号被他用橡皮擦掉,画了个笑脸。“林医生说,树会慢慢长新皮,”孩子仰起头,“红桃会变成年轮,再也看不见了。” 程源曦的新卷宗上,红桃标记被划上了红叉,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小陈在整理证物时,发现块新的红桃A,背面画着陌生的地址——是市区的新楼盘。“模仿者开始了,”张野走进办公室,“但这次我们有了经验:红桃再凶,也挡不住阳光。” 林砚舟站在医院的窗前,看着晚香玉的花瓣被风吹起,像无数个小小的白色精灵。他的病历本上,最后一页画着个完整的红桃,中心写着“终”,旁边贴着片晚香玉花瓣——沾着新鲜的露水,再没有血的痕迹。 第33章 红桃落尽时的灯火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消毒水的味道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彻底压了下去。小陈抱着个比她人还高的保温桶挤进门,刚掀开盖子,红烧排骨的香气就顺着停尸柜的缝隙钻了个遍,连墙角那盆蔫了快一个月的绿萝都像是被熏醒了,抖落了片沾着潮气的叶子。“赵强大爷凌晨四点就起来炖了,”她把不锈钢餐盘往解剖台上摆,叮叮当当的脆响里混着张野在走廊里跟人抢啤酒的吆喝,“说这案子耗得咱们脱了层皮,非得亲眼看着咱们吃下去才放心。” 林砚舟的右臂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吃饭时只能用左手笨拙地捏着筷子。张野端着两盘凉拌菜进来,一眼就瞅见他半天夹不起块排骨,二话不说就坐在他旁边,拿起他的碗往自己跟前一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筷子,三两下就把排骨上的肉剔得干干净净。“你这手再不利索,程队该把你碗都端到嘴边了。”他笑着把碗推回去,指尖不经意擦过林砚舟的手背,像碰到烫手的东西似的缩了缩,又若无其事地抓起个馒头啃起来。 “跟你比不了,”林砚舟低头笑了,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张野的胳膊,“当年在警校练擒拿,你能一只手把我按在垫子上动弹不得,现在剔个排骨算什么。”张野嘴里的馒头差点喷出来,手肘往他肩上撞了下:“少提那茬,要不是你故意让着我,我能拿那年的比武第一?”这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程源曦端着水果盘走过来,眼里带着笑意:“原来林医生还有这典故?难怪张队总说你是他‘半个师傅’。” 小张正蹲在地上跟技术队的人拆蛋糕盒,奶油捏成的红桃被他戳了个窟窿。“别瞎戳,”小陈跑过去护着,“这是按晚香玉的颜色调的,特意让师傅把红桃做浅点,看着不扎眼。”张野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物证袋里翻出片红豆杉树皮——上面的红桃符号被赵强的孙子画成了咧嘴笑的模样,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警察叔叔加油”。“收起来收起来,”他把树皮塞进林砚舟白大褂的口袋里,“你这法医的口袋里总得装点有温度的东西,别老揣些骨头渣子。” 林砚舟摸了摸口袋里的树皮,触感粗糙却带着暖意。他想起被老六锁在铁笼里的那个晚上,张野踹开木屋门的瞬间,手电筒的光扫过他脸上的血污,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人,那天的眼神急得发颤,嘴里骂着“你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手上解铁链的动作却抖得厉害。“那天在林区,”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有点低,“你举着枪对准老六的时候,手是不是在抖?” 张野正往嘴里灌啤酒,闻言差点呛着。“胡说什么,”他梗着脖子反驳,耳根却悄悄红了,“我那是……那是风太大吹的。”程源曦在旁边拆穿他:“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手指扣在扳机上半天没敢动,生怕伤着林医生。”周围又是一阵笑,张野索性把啤酒罐往桌上一放,伸手揉了揉林砚舟的头发:“就你话多,伤口不疼了是吧?”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看守老六的警员回来了。“那家伙在号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总算不用再替老大背黑锅了,还求我们把他床板下藏的存折交给他女儿——就三千块,说是想给孩子买个带红绳的书包。”这话让喧闹的屋子安静了一瞬,张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崭新的书包,红绳系成的蝴蝶结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早上路过文具店买的,”他挠了挠头,“想着老六那闺女……总不能让孩子觉得爹是个彻底的坏人。” 林砚舟看着那个书包,突然想起自己被绑架时,口袋里揣着的半片晚香玉花瓣——是张野前一天塞给他的,说“这花安神,你总熬夜解剖,闻着能睡好点”。他伸手碰了碰张野的胳膊:“你总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里比谁都细。”张野的耳朵更红了,抓起块排骨往他碗里塞:“吃你的吧,再煽情我把你伤口绷带拆了。” 赵强牵着孙子进来时,孩子手里捧着个铁皮盒,里面是七片晚香玉花瓣,每片都系着红绳,绳上拴着张小纸条。“爷爷说,这是给周明叔叔他们的,”孩子踮着脚往林砚舟手里递,“他教我写了‘平安’,说埋在土里,明年会开出好多花。”张野蹲下来抱起孩子,往他兜里塞了颗水果糖:“以后想当警察不?跟叔叔们一样抓坏人。”孩子嚼着糖点头,小手指着林砚舟:“我要跟林医生一样,能从骨头里看出故事。” 大家笑得更欢了,张野却突然沉默了。他想起林砚舟被劫持的样子,脸色白得像纸,手里还攥着块带血的红豆杉树皮,那时候他觉得心脏像是被撬棍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喘不上气。“以后不许再把自己置于险地了,”他低声对林砚舟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后怕,“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找谁去讨论护林员的骨裂痕迹?” 林砚舟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笑了。他举起手里的啤酒罐,跟张野的罐子轻轻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他说,“以后去哪都跟你报备,行了吧,张队?”张野这才咧开嘴笑,仰头灌了口啤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警号上,像落了串星星。 午夜的钟声敲响时,蛋糕上的红桃奶油已经被吃得只剩个浅浅的印记。小陈收拾桌子时,看见林砚舟和张野凑在一块儿看手机,屏幕上是林区挖掘现场的照片,七个新栽的晚香玉花盆整整齐齐排着,标签上写着二十年前那七个失踪者的名字。“明天去看看吧,”张野说,“带上点花肥。”林砚舟点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再带瓶好酒,给他们敬一杯。” 走廊的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胳膊碰着胳膊,肩膀抵着肩膀,像两棵长在一块儿的红豆杉,根在土里悄悄缠成了团。林砚舟想起张野说过的话,红桃像个活物追着他们咬,但此刻他看着满屋子的灯火,看着身边这个嘴上厉害心里软的人,突然觉得那红桃早就在笑声里褪成了晚香玉的颜色,温柔得能映出月光。 “走吧,”张野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宿舍有瓶珍藏的药酒,给你擦擦胳膊,好得快。”林砚舟笑着跟上,白大褂的口袋里,那片画着笑脸的红豆杉树皮轻轻晃着,像在替谁应和着这漫漫长夜里的暖意。 第34章 雨夜的蓝玫瑰 法医中心的解剖台刚被消毒水擦得发亮,林砚舟正低头给手术刀消毒,窗外的雨突然噼里啪啦砸下来,把玻璃上的晚香玉影子打得歪歪扭扭。张野顶着一身湿气闯进来,手里拎着个证物袋,里面躺着朵蔫了的蓝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混着暗红的痕迹,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 “老城区拆迁楼发现的,”他把证物袋往解剖台上一放,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林砚舟的白大褂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报案的拾荒者说,这花插在个女人的头发里,人就躺在承重墙的裂缝里,怀里还抱着块碎镜子。” 林砚舟的指尖刚碰到证物袋,就被张野抓住了手腕。“戴手套,”他皱着眉往他手里塞了副无菌手套,指腹不经意蹭过他的掌心,“死者身上有不明液体,技术队初步检测含生物碱,小心点。”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林砚舟注意到死者的指甲缝里卡着些蓝色纤维,与玫瑰花瓣的颜色完全一致。“她死前抓过这花,”他用镊子轻轻拨开死者的手指,“指关节有挫伤,像是被人按在什么粗糙的地方磨过——比如拆迁楼的水泥墙。” 张野靠在旁边的器械柜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把林砚舟的睫毛映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左臂的纱布边缘露出点新长的皮肤,是上次被老六划伤的地方。“伤口没碍事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有点发闷,“不行就歇会儿,我让小陈先过来盯着。” “早就没事了,”林砚舟笑了笑,拿起手术刀划开死者的皮肤,“倒是你,早上在食堂抢了小张两个肉包,现在还撑着?”张野的耳尖红了,转身去翻死者的随身物品——个磨得发亮的帆布包,里面除了支口红,还有张揉皱的电影票,座位号是“7排13座”,日期是昨天。 “她去看了午夜场电影,”张野把电影票递给林砚舟,“影院就在拆迁楼附近,监控显示她散场后往拆迁区走了,像是在等人。”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票根背面,有个用口红画的小小玫瑰图案,颜色比包里的口红浅了两个色号。 突然,林砚舟的手术刀顿了顿。死者的胃容物里除了未消化的爆米花,还有些细小的蓝色晶体,在灯光下泛着荧光。“这不是食物,”他用载玻片取了样本,“像是某种颜料,成分得等技术队分析。” 张野凑过来看,肩膀几乎贴着林砚舟的胳膊。“像不像拆迁楼墙上的涂鸦?”他指着样本,“早上过去时看见有面墙被人喷了满墙蓝玫瑰,跟这花一模一样。”林砚舟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点消毒水的清冽:“去查查那面墙,颜料里可能有线索。”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雨还没停。张野端着餐盘径直坐在林砚舟对面,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全夹给他,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技术队说那颜料里掺了荧光剂,”他扒着米饭说,“跟死者胃里的晶体成分完全一致——她肯定接触过那面墙,说不定就是她画的。” 林砚舟正把排骨上的脆骨挑出来,听见这话突然停了手。“拆迁楼的涂鸦大多是流浪画家画的,”他想起什么,“我前阵子看本地新闻,说有个女画家总在老城区画蓝玫瑰,有人说她在找失踪的妹妹。” 张野的筷子顿了顿。他想起死者帆布包里的口红,牌子是最便宜的那种,外壳却被磨得锃亮,像是随身携带了很久。“她可能不是在等人,”他低声说,“是在找什么——比如她妹妹的线索。” 下午去拆迁楼勘察时,张野特意让小陈带了把伞。走到那面画满蓝玫瑰的墙前,林砚舟突然蹲下身,指着墙角处一块模糊的印记。“这不是玫瑰,”他用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尘,“是个日期:5月20日——和死者的生日一致,身份证上写着她25岁。” 张野蹲在他旁边,两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叠在一块儿。“5月20日,”他摸着下巴,“会不会是她妹妹失踪的日子?”林砚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墙上按:“你看这水泥的粗糙程度,和死者指关节的挫伤完全吻合——她死前确实被人按在这面墙上过。” 指尖相触的地方有点发烫,张野赶紧收回手,假装去看别处。墙顶的排水管滴着水,在地面砸出个小小的水洼,里面映着两朵歪歪扭扭的蓝玫瑰,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傍晚回法医中心时,技术队的报告出来了:死者胃里的蓝色晶体含秋水仙碱,来自某种有毒的观赏植物,而拆迁楼附近的花坛里正好种着这种花。“有人用这花的汁液下了毒,”林砚舟翻着报告,“再把她拖到拆迁楼伪装成意外——但为什么要在她头发里插蓝玫瑰?” 张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早上在拆迁楼捡到的。照片上两个女孩站在蓝玫瑰丛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其中一个正是死者,另一个的眉眼和她有七分像,手里举着支画笔。“这肯定是她妹妹,”他指着照片背面,上面有行字:“等我画满100朵蓝玫瑰,咱们就回家。”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照片里的蓝玫瑰上,花瓣的颜色比死者头发里的那朵深很多。“这花是真的,”他轻声说,“而插在她头发里的是假花——用颜料染的丝绸花,纤维和她指甲里的完全一致。” 夜幕降临时,雨终于停了。张野送林砚舟回宿舍,路过楼下的花坛时,看见有朵蓝玫瑰被雨水打落,花瓣散在泥土里,像块碎掉的蓝宝石。“明天去查那个女画家的失踪案,”张野突然说,“我总觉得这两姐妹的事,跟满墙的蓝玫瑰脱不了干系。” 林砚舟点点头,突然想起早上解剖时,张野悄悄在他的器械盘里放了块巧克力——是他喜欢的黑巧,苦得恰到好处。“谢谢,”他轻声说,“早上的巧克力。”张野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闷闷地说了句:“下次别总熬夜,胃会受不了。” 宿舍的灯亮起来时,林砚舟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那满墙的蓝玫瑰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眨着,等着谁来揭开藏在颜料底下的秘密。而他知道,无论这秘密有多深,身边总会有个人,带着一身雨水和阳光,跟他一起蹲在地上,一寸寸地寻找真相。 张野回到办公室时,把那张两姐妹的照片夹进了新卷宗。卷宗的封面还没写字,他提笔想了想,画了朵小小的蓝玫瑰,旁边写着“未完待续”——和上次红桃案的卷宗一样,只是这次的符号,带着点雨后泥土的清新,不像红桃那样,总沾着洗不掉的血痕。 他摸出手机给林砚舟发了条信息:“明早七点食堂见,给你带肉包。”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晚香玉开了朵新的,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星星。 第35章 合租 林砚舟的房东第三次发来催租信息时,他正对着解剖台上的蓝玫瑰花瓣发呆。张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尸检补充报告,一眼就看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房租逾期三天”提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又忘了交房租?”他把报告往桌上一放,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上回你说解剖室忙,我帮你垫了;这回总不能再说没看见吧?”林砚舟的耳尖红了,放下手术刀转过身,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蓝色颜料,是早上检查死者指甲时蹭到的。 “不是忘了,”他低声说,“房东要涨租金,我在想搬去哪。”张野挑眉:“老城区那片不是有便宜的公寓?离法医中心也近。”林砚舟突然抬头,眼里闪过点狡黠:“你家不是有空房间吗?上次去给你送证物袋看见的,还铺着新床单。” 张野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着。他那间次卧确实空着,是前阵子他妈非要过来住,结果只待了三天就嫌他“屋子像狗窝”回了老家,床单被罩倒是新买的,还带着股洗衣液的清香。“你住我那?”他皱着眉,“我睡觉打呼,还爱半夜起来喝冰啤酒,你受得了?” “总比被房东赶出去睡解剖室强,”林砚舟一本正经地补充,“再说,我这情况你知道,上次被老六绑架过,住你家安全——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重要证人(他指了指自己)再被坏人盯上吧?” 这话堵得张野没了脾气。他想起林砚舟被关在林区铁笼里的样子,脸色白得像纸,手腕被铁链磨出的血痕至今还留着浅印。“行吧,”他叹了口气,“但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在客厅解剖任何东西,包括你的青蛙标本;第二,我的冰啤酒不许碰,碰一瓶赔三瓶;第三……” “第三我来补,”林砚舟笑着打断他,“房租算我一半,水电费我包了,怎么样,张队?”张野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买卖不亏——至少以后不用再担心这家伙忙得忘了吃饭,也不用半夜收到他“解剖室灯坏了”的求助信息。 搬家那天,小陈和小张自告奋勇来帮忙,结果发现林砚舟的家当少得可怜: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行李箱,一箱子专业书,还有盆快养死的绿萝。“就这些?”小张瞪着眼,“林医生,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糙了。” 张野把绿萝接过来,往阳台的光照处挪了挪:“他啊,眼里除了尸体就是手术刀,能记得吃饭就不错了。”林砚舟正弯腰把书放进书架,闻言回头瞪他:“总比某人冰箱里全是速食面强,上次我看见你吃过期三天的火腿肠,还说‘没馊就能吃’。” 小陈和小张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张野的耳尖红了,伸手揉了揉林砚舟的头发:“赶紧收拾,晚上请你们吃火锅,就当……庆祝乔迁之喜。” 住进张野家的第一晚,林砚舟就后悔了——张野的呼噜声确实名不虚传,震得他怀疑天花板要掉下来。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想去客厅待着,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张野房间的灯亮着,门缝里透出点光。 “睡不着?”张野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来。林砚舟推开门,看见他正坐在床边拆绷带——是上次在码头被老大的匕首划破的胳膊,伤口有点发炎,渗了点血出来。“怎么不叫我?”林砚舟走过去,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和纱布,动作熟练得像给自己换药。 “多大点事,”张野想缩回手,却被他按住手腕,“你白天解剖够累了,不想吵你。”林砚舟的指尖碰到他伤口周围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体温:“我是法医,处理伤口比你专业。”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张野突然想起警校时,林砚舟也是这样给他处理训练伤的,那时候他总爱逞能,摔伤了不肯说,最后还是被林砚舟发现,拿着碘伏在他胳膊上涂得他龇牙咧嘴。“那时候你总说我笨,”张野低声笑了,“现在还不是得靠你。” “谁让你是我‘半个徒弟’,”林砚舟把纱布缠好,打了个漂亮的结,“徒弟受伤,师傅能不管?”张野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突然觉得这合租的决定好像没那么糟。 第二天早上,张野是被厨房的香味弄醒的。他走出卧室,看见林砚舟正系着他的围裙煎鸡蛋,锅里的吐司片烤得金黄,旁边还摆着两杯热牛奶。“醒了?”林砚舟回头笑了笑,“赶紧洗漱,吃完去查蓝玫瑰案——技术队说死者妹妹的失踪案有新线索了。” 张野看着餐桌上的早餐,突然觉得这屋子好像有了点家的样子。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拍了拍林砚舟的肩膀:“下次煎蛋别放那么多盐,你想咸死我好继承我的冰啤酒?”林砚舟笑着把吐司往他嘴里塞:“吃你的吧,张队,再磨蹭要迟到了。” 门口的鞋柜上,林砚舟的白大褂和张野的警服并排挂着,衣角偶尔碰在一起,像两只歇脚的鸟。阳台的绿萝被浇了水,叶子舒展着,映着窗外的阳光,亮得像块翡翠。张野咬着吐司想,或许这合租的日子,会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至少,以后不用再担心林砚舟忘了交房租,也不用在解剖室找不到他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而林砚舟看着张野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房租交得值。至少,这里有个人会记得他不爱吃香菜,会在他熬夜解剖时留一盏灯,会在他说“怕被绑架”时,没戳穿他其实是懒得找房子的借口,只是默默腾出一间房,铺好新床单等着他来。 蓝玫瑰案的卷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封面的蓝玫瑰被张野画得歪歪扭扭,旁边却多了个小小的笑脸。林砚舟拿起卷宗,指尖拂过那个笑脸,突然觉得这案子的结局,或许会比红桃案更温暖——毕竟,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在追线索,身后有盏永远为他亮着的灯。 第36章 红桃符号的初现 林砚舟第一次见到红桃符号,是在静园小区那棵老槐树下。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水泥地上那道新鲜的刻痕——歪歪扭扭的红桃形状,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红漆,像谁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林医生,这边请。”社区民警赵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里晃了晃,照亮了单元楼门口的警戒线,“死者是三楼的王大爷,早上被发现倒在花坛里,怀里抱着这个。” 证物袋里躺着半块红桃A扑克牌,边缘被血染成了深褐色。林砚舟捏着袋角转了转,牌面的红桃中心有个针孔大小的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穿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他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体表有钝器击打伤,具体死因得回解剖室才能确定。” 张野带着队员正在楼道里勘察,深蓝色的警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看见林砚舟蹲在花坛边,白大褂的下摆沾了点泥土,便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跟:“发现什么了?这红桃符号看着眼熟不?” “有点像半年前城郊弃尸案现场的标记,”林砚舟站起身,把证物袋递给他,“但那个是用喷漆画的,这个是刻上去的,手法更粗糙。”张野接过袋子,指尖蹭过他的指腹,两人都没说话,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王大爷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林砚舟的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松脂味飘了出来。“奇怪,”他皱眉凑近了些,“皮下组织里有松香残留,像是被人用松脂处理过伤口。” 张野靠在器械柜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林砚舟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他却浑然不觉。“松脂?”张野摸出烟盒又塞了回去——解剖室不准抽烟,这是林砚舟定的规矩,“护林员老王说,最近总有人在小区附近的松树林里鬼鬼祟祟,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有可能,”林砚舟用镊子夹起块组织样本,“这松脂的成分很纯,不像是市面上买的,更像是直接从松树上取的。”他突然停下手,目光落在死者的指甲缝里,“这里有红漆碎屑,和扑克牌上的红漆成分一致——他死前抓过那个刻红桃符号的人。” 张野凑过去看,肩膀几乎贴着林砚舟的胳膊。“这老头是退休护林员,”他低声说,“前阵子总跟人念叨说发现了偷砍古树的团伙,还说要去举报。”林砚舟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点消毒水的清冽:“那他的死,很可能跟这个有关。” 凌晨三点,解剖报告初步成型。林砚舟揉着发酸的脖子走出解剖室,看见张野靠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盹,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走过去想叫醒他,却发现对方手里攥着张照片——是半年前弃尸案现场的照片,地上的红桃喷漆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 “做噩梦了?”林砚舟的声音很轻。张野猛地睁开眼,眼里还带着点迷茫,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似的揉了揉太阳穴:“梦见那红桃符号活过来了,追着咱们跑。”他把照片塞回口袋,“技术队说扑克牌上的针孔里有木屑,成分和松脂一致,都是来自保护区的老松树。” 林砚舟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静园小区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像个站在黑暗里的巨人。“王大爷的通讯录里有个备注‘护林站老李’的号码,”他想起什么,“打过去没人接,要不要去护林站看看?” 张野点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他熬了两个通宵,腿有点麻。林砚舟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碰到他的手腕,能清晰地感觉到脉搏在皮肤下跳动。“去吃点东西吧,”林砚舟松开手,“我知道有家馄饨摊,老板的汤里放松针,味道很特别。” 馄饨摊的灯笼在秋风里晃悠,汤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眼镜片。张野吸溜着馄饨,看着林砚舟把香菜一根根挑出来——他从小就不爱吃香菜,这事张野记了很多年。“护林站老李五年前失踪了,”张野突然开口,“档案里写着‘进山巡护未归,疑似失足坠崖’,但现场没找到尸体。” 林砚舟的勺子顿了顿。“五年前?”他想起王大爷尸体里的松脂,“会不会也是被同一伙人害的?”张野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给他:“有可能。这红桃符号说不定是他们的标记,杀一个人刻一个,跟记账似的。” 回到法医中心时,天已经蒙蒙亮。林砚舟刚把解剖报告归档,就接到了张野的电话,背景音里混着警犬的吠叫:“护林站发现了新的红桃符号,刻在老李的办公桌上,旁边还有半块红桃A,跟王大爷的能拼成完整的一张。” 驱车赶往护林站的路上,林砚舟看着窗外掠过的松树,树皮上的裂纹像无数张咧开的嘴。“你说这红桃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突然问,“单纯的杀人标记,还是有别的含义?” 张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管是什么意思,”他目视前方,“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杀人留标记,就得让他们知道红桃是会流血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林砚舟突然觉得,这个总爱跟他拌嘴的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护林站的木屋积了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办公桌上的红桃符号比小区里的更深,刻痕里嵌着些木屑,林砚舟用镊子夹起来闻了闻:“是红豆杉的木屑,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张野的脸色沉了下来。“偷砍红豆杉是重罪,”他踢了踢墙角的铁盒,里面装着些年轮样本,“这老李肯定是发现了他们盗伐古树,才被灭口的。”林砚舟蹲下身,在桌腿的缝隙里找到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7月15日,红桃Ⅲ”。 “7月15日是老李失踪的日子,”张野凑过来看,“红桃Ⅲ——难道这是第三个受害者?”林砚舟把纸条小心地放进证物袋:“那前两个是谁?这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 突然,警犬对着屋后的仓库狂吠起来。张野拔出枪率先冲过去,林砚舟紧随其后,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仓库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墙上用红漆画着七个歪歪扭扭的红桃,每个红桃下面都写着个日期,最早的那个是五年前,最近的就是王大爷的忌日。 “看来不止两个人,”张野的声音有点发哑,“这伙人至少杀了七个。”林砚舟走到最里面的红桃符号前,指尖拂过墙面,突然摸到个凸起的东西。他用小刀撬开墙皮,里面露出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里面是七块红桃A扑克牌,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副完整的牌。 “这不是普通的扑克牌,”林砚舟拿起一块对着光看,牌面的红桃是用某种木材压制的,纹理清晰可见,“是用红豆杉的芯材做的。”张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们用古树做杀人标记,这是在挑衅。” 夕阳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把墙上的红桃符号染成了血色。林砚舟看着那些日期,突然想起王大爷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备注是“卖花苗的”。“静园小区的花坛里种着晚香玉,”他抬头看向张野,“王大爷死前那天,邻居说他买了新的花苗,说是要种在老李最喜欢的位置。” 张野的眼睛亮了亮。“晚香玉的花期是7月到9月,”他掏出手机翻看着日历,“老李失踪的7月15日,正好是晚香玉开得最盛的时候。”林砚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墙上按:“你看这红漆的质感,和小区花坛里的红漆完全一致——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取的漆。” 指尖相触的地方有点发烫,张野轻轻挣开他的手,假装去看别处。仓库外的松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回去吧,”张野拿起那盒红豆杉扑克牌,“得让技术队赶紧分析这些木头的年份,说不定能找到盗伐的源头。” 车里的收音机在放本地新闻,主持人说保护区的红豆杉最近频繁被盗伐,林业部门正在加大巡查力度。林砚舟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突然开口:“我总觉得这红桃符号不只是标记,更像是某种密码。” 张野侧头看了他一眼,林砚舟的眼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不管是什么密码,”他踩了脚油门,“咱们总能解开。”车窗外的晚香玉开得正盛,白色的花瓣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像谁撒了一地的星星。 回到法医中心时,林砚舟发现张野把那盒红豆杉扑克牌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旁边压着张纸条:“技术队明天出结果,今晚早点睡,别又泡在解剖室。”他拿起其中一块牌,指尖抚过上面的红桃纹理,突然觉得这坚硬的木材里,好像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窗外的月光落在解剖台上,冰冷的不锈钢表面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林砚舟想起张野刚才的话,鬼使神差地关掉了灯。黑暗里,他仿佛看见墙上浮现出无数个红桃符号,像一双双眼睛,在寂静中注视着他。 而此刻的张野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台灯的光晕里,他拿起笔在新的案件记录上画了个红桃,旁边写着“待解”。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回应着某个遥远的呼唤。 静园小区的老槐树下,那道红桃刻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一阵风吹过,卷起半片落叶,正好盖住了红桃的中心,像给这个血腥的符号,盖上了一个沉默的印章。 第37章 红桃Ⅲ的秘密 林砚舟是被窗台上的响动惊醒的。凌晨五点的天刚泛出鱼肚白,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张野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摆花盆,陶土罐磕在栏杆上发出轻响。“你这是干嘛?”他哑着嗓子问,被子滑落露出半截手臂,上面还留着上次被绑架时的浅淡疤痕。 “买的晚香玉苗,”张野回头时手里还捏着把小铲子,鼻尖沾了点泥土,“赵强说老李生前最爱这花,护林站仓库的墙角就种着一排,我挖了几株回来。”他把花盆摆得整整齐齐,花瓣上的露水滚落在窗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技术队凌晨来电话,红豆杉扑克牌的年份测出来了,正好对应五年前到现在的每一年,红桃Ⅲ那块是五年前的。” 林砚舟披了件外套走过去,指尖拂过花瓣上的绒毛。“五年前正是老李失踪的年份,”他低头看着花盆里的土壤,“这花和红桃符号、红豆杉,肯定有什么联系。”张野突然伸手替他拢了拢外套领口,指尖擦过他的喉结:“穿这么少就起来,想感冒?” 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张野的影子投在林砚舟的手背上,像片薄薄的墨。“去护林站仓库看看吧,”林砚舟先移开目光,“说不定老李在那里留下了别的线索。” 护林站的仓库还拉着警戒线,墙角的晚香玉开得正旺,白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林砚舟蹲下身,发现其中一株的根部缠着块布条,解开来看,是半张被泥土浸透的巡护日志,上面用铅笔写着“7月14日,红桃Ⅲ,西坡”,后面跟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3-5-7”。 “西坡是红豆杉最密集的地方,”张野凑过来,裤脚沾着的草籽掉在日志上,“这数字会不会是坐标?”林砚舟把日志对着光看,纸页边缘有个浅浅的压痕,像是夹过什么坚硬的东西。“更像是某种计数,”他指尖点过数字,“3、5、7,都是奇数,而且递增。” 突然,警犬对着仓库角落的铁架狂吠起来。张野走过去掀开盖在上面的帆布,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箱,锁孔是红桃形状的——和红豆杉扑克牌上的图案完全吻合。“得找钥匙,”他晃了晃铁箱,里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铁架的螺丝上,锈迹里嵌着点暗红色的碎屑,刮下来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松脂味。“是老李的工具箱,”他想起王大爷尸体里的松脂,“护林员都会用松脂润滑工具,这铁箱他肯定经常用。” 回到法医中心时,小陈正抱着堆档案册等着。“这是五年前老李失踪案的卷宗,”她把册子往桌上一放,灰尘在阳光下跳着舞,“当时的现场照片里,有个细节被忽略了——西坡的红豆杉树下,有个用石头堆成的红桃形状。” 照片上的石堆歪歪扭扭,边缘的石头上还沾着未干的红漆,和静园小区的刻痕如出一辙。林砚舟突然想起巡护日志上的数字,拿起尺子量了量石堆的间距:“3米、5米、7米,正好是石头堆之间的距离。”张野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石堆下面,会不会埋着什么?” 下午去西坡时,阳光把红豆杉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砚舟按照照片上的位置找到石堆,蹲下身用手扒开表层的泥土,指尖突然碰到块坚硬的东西——是个铁皮烟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三枚红豆杉的果实,每枚上面都用红漆画着小小的Ⅲ。 “红桃Ⅲ的标记,”张野接过烟盒,果实的表皮已经干瘪,“老李把这当证据藏起来了。”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烟盒内侧,有行用指甲刻的小字:“矿场,红桃印”。 “矿场?”张野皱眉,“西坡附近是有个废弃的铅矿,五年前因为偷税被查封了,老板好像姓……李?”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王大爷怀里的半块红桃A,牌面的红桃中心有个针孔,“这针孔的位置,和铅矿的地图标记完全吻合。” 两人赶到废弃铅矿时,夕阳正往山坳里沉。矿洞的入口被块巨石堵着,表面用红漆画着个巨大的红桃,下面刻着“Ⅲ”,边缘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水泥——显然是后来补上去的。“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去,”张野摸出撬棍,“这红桃符号是警告。” 撬棍插进石缝的瞬间,林砚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石头上有新鲜的刮痕,最近有人来过。”他蹲下身,在碎石堆里找到片撕碎的纸,拼凑起来能看清“红豆杉”“交易”“7月15”的字样。 “7月15日是老李失踪的日子,也是晚香玉开得最盛的时候,”林砚舟站起身,矿洞的风灌进衣领,带着股铁锈味,“他们每年这天都来交易盗伐的红豆杉,老李肯定是撞见了才被灭口。” 张野终于撬开巨石,矿洞里的霉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岩壁,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红桃符号,每个下面都标着日期,最早的正是五年前的7月15日。“这是他们的交易记录,”林砚舟的指尖拂过符号,“红桃Ⅲ对应的日期,正好是铅矿被查封的日子。”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像是谁在黑暗里哭泣。林砚舟的手电筒照到个铁架,上面挂着件褪色的护林员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翻开来看,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只能辨认出“红桃Ⅲ,会计,账本”几个字。 “会计?”张野凑近了些,“铅矿的会计当年也失踪了,据说手里握着偷税的账本。”林砚舟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男人站在矿洞前,其中一个是老李,另一个戴着眼镜,胸前的工牌写着“周明”。 “周明就是那个失踪的会计,”张野的声音有点发紧,“他们俩肯定发现了矿场和盗伐团伙的联系,才被一起灭口的。”林砚舟突然指着照片背景里的红豆杉,树干上有个小小的红桃标记,“这棵树还在西坡,咱们去看看。” 西坡的那棵红豆杉比其他的粗壮很多,树干上的红桃Ⅲ已经长得很深,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林砚舟用手敲了敲树干,发出空洞的回响:“里面是空的。”张野拿出锯子,刚锯开个小口,就闻到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松脂和泥土的气息。 树干里藏着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除了本泛黄的铅矿账本,还有具蜷缩的骸骨,颈椎处有明显的钝器击打伤,和王大爷的伤口完全一致。骸骨的手指骨上戴着枚戒指,上面的红桃印章已经锈蚀,但能看出和红豆杉扑克牌上的图案同源。 “是老李,”林砚舟的声音有点发哑,“他被人藏在树里了,这棵红豆杉成了他的墓碑。”张野拿起账本,最后一页的签名是周明,旁边盖着个红桃印章,“会计也被他们杀了,账本就是证据。” 夜幕降临时,技术队在骸骨的口袋里发现了颗晚香玉的种子,表皮用红漆画着Ⅲ。“老李死前还想着种晚香玉,”林砚舟把种子放进证物袋,“他想告诉我们,红桃Ⅲ的秘密藏在花里。” 回去的路上,张野的车开得很慢。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砚舟看着账本上的红桃印章,突然想起静园小区的红桃符号:“王大爷的死,是因为他发现了老李的尸体,想替他报仇。” 张野嗯了一声,伸手调大空调的温度。“这伙人不止盗伐古树、杀人灭口,”他目视前方,车灯劈开黑暗,“还和铅矿的偷税案有关,红桃符号是他们的犯罪密码,从五年前就开始了。” 法医中心的灯还亮着,小陈在解剖室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份报告。“王大爷的毒理学检测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体内有高浓度的安眠药,和五年前铅矿会计家属反映的‘睡前药’成分一致。” 林砚舟的脚步顿了顿。“他们用同样的手法杀人,”他推开解剖室的门,无影灯的光落在王大爷的尸体上,“先用安眠药迷晕,再用钝器打死,最后用红桃符号标记——这是惯犯。” 张野靠在墙上,看着林砚舟重新检查尸体。他的白大褂下摆沾了点矿洞的泥土,鼻梁上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神情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明天去查铅矿的老板,”张野突然开口,“姓李的那个,肯定和这案子脱不了干系。” 林砚舟抬头笑了笑,手术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顺便查查他的儿子,我总觉得,红桃符号的背后,不止一代人。” 凌晨的解剖室很安静,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响。林砚舟把账本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张野不知何时在他的器械盘里放了杯热咖啡,杯壁上印着个小小的红桃图案——是他昨天在超市买的,说“看着喜庆”。 窗外的晚香玉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像无数个小小的灯笼。林砚舟喝了口咖啡,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他知道,红桃Ⅲ的秘密只是开始,黑暗里还有更多的符号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深的夜,也能找到亮着灯的地方。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那枚画着Ⅲ的红豆杉果实放在了台灯下。果实的表皮虽然干瘪,却依然能看出红桃标记的轮廓,像颗不会腐烂的心脏。他拿起笔,在卷宗上画了个红桃,旁边写着“李正国”——铅矿老板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静园小区,老槐树下的红桃刻痕被月光照着,像个沉默的惊叹号。风卷着晚香玉的花瓣落下来,轻轻盖在上面,仿佛在为这个迟来的真相,铺上一层温柔的殓布。 第38章 旧戏楼的白梅笺 林砚舟是被张野的电话吵醒的。凌晨三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他接起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筒里传来张野急促的呼吸声,混着雨打瓦片的脆响:“老城区戏楼出事了,你来看看。” 解剖室的灯还亮着,昨天蓝玫瑰案的证物袋在桌面上排成一排。林砚舟抓过白大褂往身上套,左臂的旧伤被布料蹭得发麻——是上次帮张野挡钢管时留下的,现在阴雨天总隐隐作痛。他抓起车钥匙出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照亮张野留在门口的伞,伞柄上缠着圈红绳,是他前几天说“辟邪”特意系的。 戏楼的朱漆大门裂着道缝,雨水顺着门环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张野站在台阶上抽烟,警服的肩膀洇成深色,看见林砚舟的车就掐了烟迎上来,手里攥着个证物袋,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笺,上面用毛笔写着“梅落时节,君当归”,末尾画着枝白梅,墨迹被雨水晕得发虚。 “死者是戏楼的守楼人,”他把证物袋递过去,指腹不经意擦过林砚舟的手背,带着点雨水的凉意,“发现时跪在戏台中央,怀里抱着这张纸,脸上盖着个唱戏的面具,是《牡丹亭》里的柳梦梅。” 林砚舟的指尖刚碰到证物袋,就被张野按住了手腕。“戴手套,”他从证物箱里翻出副无菌手套塞过来,“死者口鼻有白色粉末,技术队初步检测含砷,小心沾到。” 戏台的红绒幕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守楼人的尸体已经僵硬,双手交叠在胸口,指甲缝里卡着些银灰色的纤维,与戏服上的亮片材质一致。“他死前抓过戏服,”林砚舟用镊子轻轻拨开死者的手指,“肘关节有挫伤,像是被人按在柱子上撞过——你看那根盘龙柱,漆皮掉了块,露出下面的木头。” 张野凑过去看,肩膀几乎贴着林砚舟的胳膊。戏台的横梁垂着盏旧灯笼,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幕布上,像幅晕开的水墨画。“这老头是前京剧团的武生,”他低声说,“十年前团里解散后就一直守着这戏楼,邻居说他总在半夜唱《锁麟囊》,说要等个人回来。”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死者的衣领里,露出半截玉佩,雕的是朵白梅,花瓣上的纹路与信笺上的图案完全吻合。“这玉佩有年头了,”他用手电筒照着玉佩背面,刻着个小小的“苏”字,“和信笺上的字迹一样,都是民国年间的风格。” 突然,戏台角落的木箱发出响动。张野拔出枪走过去,踢开箱盖的瞬间,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堆着十几套戏服,最上面那件绣着白梅的帔衫,领口处有暗红的污渍,像是被血浸过。“这戏服的尺寸,和死者的身形完全一致,”林砚舟翻看着帔衫的袖口,“针脚里缠着的银线,和他指甲缝里的纤维成分相同。” 雨停时天已经蒙蒙亮。林砚舟把尸体运回法医中心,张野开车跟在后面,后视镜里能看见戏楼的飞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只伏在暗处的鸟。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林砚舟注意到死者的肋骨有陈旧性骨裂,愈合痕迹显示是十年前造成的——和京剧团解散的时间正好吻合。 “他十年前受过重伤,”林砚舟用手术刀划开死者的胸腔,“脏器有慢性砷中毒的迹象,不是一次性投毒,是长期少量摄入。”张野靠在器械柜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报纸社会版,角落有则简讯:“京剧团武生苏培生排练时坠台,左腿骨折,退出舞台。” “苏培生,”张野摸出手机搜索,“就是这守楼人,当年和他搭档的花旦叫白伶,唱《牡丹亭》成名,十年前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林砚舟的手术刀顿了顿,死者的胃容物里除了砷化物,还有些未消化的杏仁,“他死前吃过带杏仁的点心,这戏楼里应该有厨房。” 上午去戏楼厨房勘察时,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灶台的灰尘里投下光柱。林砚舟蹲下身,在灶膛的灰烬里找到块碎瓷片,拼起来是个梅花形状的碗底,上面印着“苏记”的字样。“是他家的私人物品,”他用手掂了掂瓷片的重量,“胎质细腻,不是寻常人家用的。” 张野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水缸上,水面漂着片干枯的白梅花瓣,捞起来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杏仁味。“砷化物混在水里了,”他皱着眉,“这守楼人是自己喝下去的?还是被人强迫的?” 突然,警犬对着阁楼的楼梯狂吠起来。林砚舟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阁楼的地板积着层厚灰,中间摆着张梳妆台,镜子蒙着白布,掀开后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他和张野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镜面上有字,”林砚舟用手指拂过镜面,露出“伶仃”两个字,是用胭脂写的,“白伶的名字里有个‘伶’字。” 梳妆台的抽屉里藏着本泛黄的戏本,是《牡丹亭》的手抄本,里面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苏培生穿着武生靠,站在穿花旦戏服的白伶身边,两人的手都握着朵纸折的白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民国三十七年,梅开三度,与君约。” “民国三十七年?”张野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戏楼是那会儿建的,难道这信笺和玉佩,是那个年代留下来的?”林砚舟翻到戏本的最后一页,有段用红笔写的批注:“毒在梅蕊,情在戏文,君若见字,当知我意。” 回到法医中心时,小陈正抱着堆档案册等着。“这是十年前白伶失踪案的卷宗,”她把册子往桌上一放,“当时的现场勘查记录里,有个细节被忽略了——白伶的化妆盒里,有包没开封的杏仁酥,和守楼人胃里的点心成分一致。” 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戏楼水缸里的白梅花瓣,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这花瓣上有针孔,是被人注射过砷化物,再扔进水里的。”张野的手指在卷宗上敲了敲:“十年前白伶失踪,很可能也中了砷毒,这守楼人是在模仿当年的手法自杀?还是被人谋杀,嫁祸给旧案?” 下午去京剧团旧址时,阳光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老团长颤巍巍地打开档案室,翻出本泛黄的演出海报,上面的苏培生和白伶穿着戏服,站在写着“梅开二度”的匾额下。“那时候他俩是台柱子,”老团长叹了口气,“白伶唱《牡丹亭》能让台下的军阀太太掉眼泪,苏培生的武打动作更是绝了,可惜啊……” “可惜什么?”林砚舟追问。老团长的目光落在海报角落的白梅图案上:“民国三十七年,有个军阀看上白伶,逼她做姨太,苏培生带着她躲进戏楼,后来听说军阀放火烧了戏楼,两人都没出来……但这守楼人总说,白伶没死,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梅花开了就回来。” 张野突然想起戏楼信笺上的“梅落时节,君当归”,拿出手机查了查日历:“今天是农历四月初一,正是白梅花落的日子。”林砚舟的目光落在海报背面的演出记录上,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五日,《牡丹亭》连演三场,每场的谢幕词都是“梅开三度,与君约”。 “三场演出对应三次约定,”林砚舟的指尖划过记录,“民国三十七年的第三次约定,他们没赴约;十年前白伶失踪,是第二次;现在守楼人死了,是第三次。”张野的手指在海报上圈出个名字:“当时的军阀姓王,有个孙子叫王承宇,现在是本地的地产商,正在开发戏楼那块地。” 两人赶到王承宇的公司时,夕阳正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沉。王承宇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手指把玩着个白梅形状的镇纸,看见证物袋里的信笺就变了脸色:“这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你认识这信笺?”张野的手按在枪套上。王承宇的喉结动了动:“我爷爷的日记里提过,当年他确实逼过一个叫白伶的花旦,后来那戏楼失火,他总说看见个穿花旦戏服的影子在窗外哭,直到去世前还念叨着‘梅落有毒’。” 林砚舟突然注意到王承宇的袖口沾着点银灰色的纤维,和戏楼戏服上的亮片一致:“你去过戏楼?”王承宇的脸色更白了:“昨天去的,想看看拆迁的进度,结果看见那守楼人跪在戏台中央,嘴里念叨着‘白伶回来了’,手里就攥着这张纸。” 夜幕降临时,技术队在戏楼的盘龙柱里发现了具骸骨,颈椎处有明显的钝器击打伤,与守楼人的肘关节挫伤吻合。骸骨的手指骨上戴着枚银戒指,上面镶着颗红宝石,雕的是朵白梅——和白伶照片里戴的戒指一模一样。 “是白伶,”林砚舟的声音有点发哑,“她十年前就死了,被藏在柱子里,这守楼人是替她守了十年的秘密。”张野拿起骸骨旁边的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半瓶白色粉末,是砷化物:“这守楼人知道是谁杀了白伶,却一直没说,直到今天用同样的方式死去,是想让我们发现真相。” 回去的路上,张野的车开得很慢。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砚舟看着戏本上的批注,突然想起戏楼阁楼的镜子:“‘毒在梅蕊’指的是砷化物藏在白梅花瓣里,‘情在戏文’是说他们的约定写在《牡丹亭》里,这守楼人是在用自己的死,完成对白伶的承诺。” 张野嗯了一声,伸手调大空调的温度。“十年前杀白伶的,很可能是当年京剧团的人,”他目视前方,车灯劈开黑暗,“守楼人知道是谁,却因为旧情隐瞒,直到对方要拆戏楼,毁了他和白伶最后的念想,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揭发。” 法医中心的灯还亮着,小陈在解剖室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份报告。“守楼人的毒理学检测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体内的砷化物剂量,和十年前白伶失踪案现场发现的杏仁酥成分一致,是同一批毒药。” 林砚舟的脚步顿了顿。“是同一个人下的毒,”他推开解剖室的门,无影灯的光落在守楼人的尸体上,“十年前杀了白伶,现在又杀了守楼人,就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阻止戏楼拆迁时被人发现骸骨。” 张野靠在墙上,看着林砚舟重新检查尸体。他的白大褂下摆沾了点戏楼的灰尘,鼻梁上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神情专注得像在解读一段尘封的戏文。“明天去查当年京剧团的成员,”张野突然开口,“特别是和白伶、苏培生有矛盾的,肯定有人藏着秘密。” 林砚舟抬头笑了笑,手术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顺便查查王承宇的爷爷,民国三十七年的那桩旧案,说不定和现在的案子有关联。” 凌晨的解剖室很安静,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响。林砚舟把戏本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张野不知何时在他的器械盘里放了杯热茶,杯壁上印着个小小的白梅图案——是他昨天在茶馆买的,说“解腻”。 窗外的月光落在解剖台上,冰冷的不锈钢表面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林砚舟喝了口 tea,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他知道,这旧戏楼的秘密只是开始,尘封的往事里还有更多的真相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深的夜,也能找到亮着灯的地方。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那张黑白照片放在了台灯下。年轻的苏培生和白伶笑得灿烂,手里的纸折白梅在灯光下泛着微黄的光,像两朵不会凋谢的花。他拿起笔,在卷宗上画了朵白梅,旁边写着“李兰芳”——当年京剧团的另一位花旦,也是白伶的师妹,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旧戏楼,朱漆大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风卷着最后一片白梅花瓣落下来,轻轻贴在青石板上的水洼里,映出两个依偎的人影,仿佛是苏培生和白伶,终于在梅落时节,赴了那迟到十年的约定。 第39章 白梅笺的余音 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坐起身时,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个青瓷瓶,里面插着枝新开的白梅——是张野早上出去买早点时顺手折的,花枝上还挂着张便签:“技术队说戏楼骸骨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白伶的牙科记录完全一致。” 他披了件毛衣走到客厅,看见张野正蹲在茶几旁拼戏楼找到的碎瓷片,警服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前臂的旧伤——是去年抓毒贩时被砍的,现在还留着道浅疤。“这梅花碗拼起来少了块底,”张野抬头时眼里带着红血丝,显然又是熬了通宵,“老团长说,民国三十七年那把火后,苏培生从戏楼废墟里只抢出这个碗,说是白伶的嫁妆。” 林砚舟拿起片瓷片对着光看,边缘有细微的齿痕,像是被人用牙咬过。“这不是意外摔碎的,”他指尖划过齿痕,“是有人故意咬碎的,说不定碗底藏着字。”张野突然伸手替他把毛衣领口系好,指尖擦过他的下巴:“穿这么薄就出来,想重蹈覆辙?” 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餐桌上的豆浆冒着热气,把张野的影子投在林砚舟的手背上,像团暖烘烘的云。“去京剧团旧址看看吧,”林砚舟先移开目光,“李兰芳当年和白伶同住,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京剧团的排练厅积着层厚灰,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林砚舟蹲下身,在舞台地板的缝隙里找到枚银质发簪,簪头雕着朵白梅,针脚处缠着圈红线——和白伶照片里插在鬓角的那支一模一样。“这发簪是被人硬生生拽下来的,”他用镊子夹出发簪上的几根发丝,“上面的DNA,和戏楼骸骨的毛囊组织完全一致。” 张野凑过来时,肩膀不小心撞到林砚舟的后背。排练厅的天窗漏下束光,正好照在发簪的银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李兰芳说十年前最后一次见白伶,就是在这排练厅,”张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白伶当时戴着这支发簪,哭着说‘苏培生要杀我’。” 林砚舟突然注意到舞台侧面的化妆镜,镜面边缘有处凹陷,像是被重物砸过。他用手电筒照向镜后的墙壁,发现块松动的砖,抠出来后露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本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发脆。 “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二日,”林砚舟念着日记上的字,“‘承宇送的白梅开了,他说要娶我,可培生怎么办?’这里的‘承宇’,会不会是王承宇的爷爷?”张野的手指在日记上点了点,后面几页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培生知道了,他说要烧了戏楼,让我们都活不成……’” 突然,排练厅的后门传来响动。张野拔枪冲出去时,只看见个穿灰衣的老太太背影,手里攥着个布包,跑过巷口时掉出块东西——是半片梅花碗底,正好能和他们拼的瓷片对上。“是李兰芳!”张野追出去时,老太太已经钻进了胡同深处,布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全是十年前的演出票根,每张上面都用红笔圈着白伶的名字。 回到法医中心时,小陈正对着显微镜发呆。“发簪上的红线里,掺着些黑色纤维,”她指着玻片,“成分和苏培生戏服上的盘扣一致。”林砚舟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幅简笔画:两个人影在戏楼的柱子旁拉扯,其中一个手里举着个梅花形状的东西,像是那只碎碗。 “十年前白伶不是被外人所杀,”林砚舟突然抬头,“是苏培生和她起了争执,失手把她推撞在柱子上——你看戏楼盘龙柱的凹陷处,残留的血迹里有砷化物,和白伶体内的毒素浓度完全吻合。”张野的喉结动了动:“那苏培生为什么要守着戏楼十年?还模仿当年的死法自杀?” 下午去苏培生的旧居时,阳光把院子里的白梅树影投在青石板上。林砚舟蹲在树下,发现泥土里埋着个陶瓷罐,打开后里面装着十几封信,信封上的收信人都是“白伶亲启”,寄信人地址却是空白。 “‘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张野念着信上的字,“‘我知道你和他的事了,戏楼后台见,不见不散。’这封信的笔迹,和苏培生日记里的完全一样。”林砚舟突然注意到信封角落的火漆印,是朵白梅图案,和王承宇办公桌上的镇纸花纹如出一辙。 正说着,王承宇的律师突然打来电话,说王承宇在医院自杀了,床头柜上放着张纸,上面写着“梅落有毒,罪在王家”。两人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弥漫着股杏仁味,王承宇的手里攥着半片梅花碗底,上面刻着个“王”字。 “他爷爷当年根本没娶白伶,”王承宇的律师红着眼圈,“是用砒霜威胁她,逼她当外室。白伶怀了孕,想跟苏培生私奔,结果被苏培生发现她和王家的事,争执时撞在柱子上……苏培生把她藏进柱子里,用砷化物处理尸体,就是怕人发现她怀了孕。” 林砚舟看着病房窗台上的白梅,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苏培生不是故意杀白伶的,”他低声说,“他守着戏楼十年,是想等个机会说出真相,可王承宇要拆戏楼,他只能用自己的死来揭发——你看他胃里的杏仁,和白伶当年吃的点心,是同家铺子的。” 夜幕降临时,技术队在戏楼的房梁上发现了个襁褓,里面裹着具婴儿骸骨,头骨上的梅花形胎记,和王承宇后颈的朱砂痣完全一致。“是白伶的孩子,”张野的声音有点发哑,“王承宇早就知道真相,他拆戏楼不是为了开发,是怕人发现这具骸骨。” 回去的路上,张野的车开得很慢。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砚舟翻着那本日记,突然发现夹在最后一页的照片——年轻的苏培生和白伶站在白梅树下,手里的戏服飘在风里,像两只展翅的蝶。“苏培生在日记里说,他每次唱《牡丹亭》,都觉得白伶还站在台口看他,”林砚舟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白梅,“他守着戏楼,其实是在等自己的救赎。” 张野嗯了一声,伸手把空调的风向调向林砚舟。“李兰芳刚才来电话了,”他目视前方,车灯照亮了路边的白梅树,“她说当年白伶的发簪,是苏培生亲手给她戴上的,银链上的梅花扣,刻着他俩的名字。”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后半夜。林砚舟把日记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张野不知何时在他的器械盘里放了碗杏仁豆腐,上面撒着几粒白梅瓣。“食堂阿姨说这个安神,”张野靠在门框上,眼里带着倦意,“你这几天熬得眼睛都红了。” 林砚舟舀了勺豆腐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点清苦。窗外的月光落在解剖台上,那具婴儿骸骨已经被妥善安置,旁边摆着那支银簪和半片碗底,像在诉说着段跨越世纪的爱恨。他突然想起张野刚才的话,原来有些秘密,从来都不是为了隐瞒,只是在等个合适的时机,重见天日。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那枝白梅插进了玻璃瓶。花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谁撒了把碎雪。他拿起笔,在卷宗的最后一页画了朵完整的白梅,旁边写着“尘埃落定”,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旧戏楼,拆迁队已经撤了。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进去,戏台中央的红绒幕布轻轻晃动,像是白伶和苏培生的影子,终于在无人的夜里,把那出没唱完的《牡丹亭》,唱到了曲终人散。 第40章 染血的绣绷 林砚舟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凌晨两点的楼道里,张野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他打开门时,看见对方手里捧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个绣了一半的绷子,丝线是正红的,绣的却是朵白梅,针脚处渗着暗红的痕迹,像谁的血滴在了上面。 “城南绣坊出事了,”张野的警服沾着些泥浆,“老板娘死在绣架前,手里还攥着这绷子,针尖扎进了掌心,血把丝线都染红了。”他说话时,林砚舟注意到他的袖口沾着点银灰色的纤维,和上次戏楼案里戏服上的亮片材质相似,“现场发现了件民国旗袍,盘扣上的花纹,和白伶那件帔衫一模一样。”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绣坊老板娘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林砚舟的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飘了出来。“皮下组织里有檀香粉残留,”他皱眉凑近了些,“像是被人用香灰处理过伤口。” 张野靠在器械柜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林砚舟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影,鼻梁上的眼镜滑到鼻尖,他却浑然不觉。“绣坊老板娘叫沈青,”张野摸出烟盒又塞了回去,“是本地有名的苏绣艺人,据说她手里有件镇店之宝,是民国年间的‘白梅旗袍’,上周刚被人拍下,买家就是王承宇的公司。” 林砚舟突然停下手,死者的指甲缝里卡着些蓝色丝线,与绣绷上未完成的白梅花瓣颜色完全不同。“她死前在绣别的东西,”他用镊子挑起丝线,“这蓝色丝线里掺着金线,是贡品云锦的材质,寻常绣坊根本不会有。” 张野凑过来时,肩膀几乎贴着林砚舟的胳膊。解剖台的托盘里,绣绷上的白梅已经绣了大半,唯有花心处留着个空洞,像是在等什么点睛之笔。“沈青的徒弟说,”张野的声音压得很低,“老板娘最近总说看见个穿旗袍的影子,在绣坊门口徘徊,说要讨回自己的衣服。” 凌晨五点,林砚舟在死者的胃容物里发现了些未消化的珍珠粉,混着细小的木刺。“她死前吃过加了珍珠粉的燕窝,”他用载玻片取了样本,“这木刺的年轮,和戏楼那棵白梅树的完全一致。” 张野突然想起什么,从证物袋里翻出那件民国旗袍。领口的盘扣是白梅形状的,其中一颗的背面刻着个“伶”字,与白伶玉佩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这旗袍根本不是沈青的,”他指着旗袍内衬的标签,“上面写着‘苏记绣庄’,是民国年间白伶常去的铺子。” 上午去绣坊勘察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砚舟蹲在绣架旁,发现地面有处深色的印记,用试剂喷过后,显出个模糊的脚印,尺码与王承宇的皮鞋完全吻合。“他来过这里,”林砚舟用尺子量着脚印的间距,“而且和沈青发生过争执,你看这打翻的染料瓶,颜色溅得满地都是。” 张野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保险柜上,柜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物。他伸手去碰时,发现把手上缠着圈红绳,和林砚舟伞柄上的那圈一模一样。“沈青的徒弟说,”张野的声音有点发紧,“保险柜里放着‘白梅旗袍’的设计图,还有封民国年间的信,说是白伶写给绣庄老板的。” 突然,绣坊的后屋传来响动。林砚舟走过去推开吱呀作响的门,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蹲在地上翻着个木箱,里面全是绣了一半的白梅图,每张上面都用朱砂点了花心。“是沈青的母亲,”老太太看见他们时,手里的绷子掉在地上,“她昨天还说要把这箱绣品烧了,说上面沾着不干净的东西。” 箱子的底层压着张泛黄的报纸,是民国三十七年的《申报》,社会版上有则简讯:“苏记绣庄失火,老板夫妇身亡,疑为戏楼纵火案余党所为。”林砚舟的指尖划过报纸上的照片,绣庄的废墟里,有件烧了一半的旗袍,露出的盘扣正是白梅形状。 回到法医中心时,技术队的报告出来了:旗袍的丝线里,掺着些骨灰成分,与戏楼婴儿骸骨的DNA完全一致。“沈青不是被王承宇所杀,”林砚舟翻着报告,“她是发现了旗袍里的秘密——白梅的花心,是用婴儿的骨灰混着丝线绣的,所以才留着空洞不敢绣完。” 张野突然想起沈青掌心的针眼,拿起绣绷对着光看,发现针孔的位置,正好对应着旗袍盘扣的“伶”字。“她是想用这根针,把秘密刺进旗袍里,”他的声音有点发哑,“结果被人发现,强行夺走了绷子。” 下午去王承宇公司时,前台说他三天前就没来上班了,办公室的抽屉里留着件东西——正是那件“白梅旗袍”,只是原本留白的花心处,被人用金线绣满了细小的字,拼起来是“民国三十七年,吾儿葬于梅下”。 林砚舟的指尖拂过金线绣的字,突然注意到旗袍的下摆处,有块深色的污渍,化验后发现是檀香混合着血迹,与沈青体内的檀香粉成分完全一致。“王承宇不是凶手,”他抬头看向张野,“他把旗袍藏起来,是想保护这个秘密,真正的凶手,是知道婴儿骸骨真相的人。” 张野的目光落在办公室的保险柜上,密码锁的数字被人撬过,留下的划痕里,嵌着些蓝色丝线——和沈青指甲缝里的云锦纤维一模一样。“是李兰芳,”他突然开口,“她当年不仅知道白伶的事,还参与了苏记绣庄的纵火案,现在怕沈青揭发,才痛下杀手。” 两人赶到李兰芳家时,老太太正坐在绣架前,手里拿着沈青那没绣完的绷子,一针一线地给白梅花心绣金线。看见他们进来,她突然笑了:“你们终于来了,这朵梅,我等了十年才敢绣完。” 绣架的抽屉里,藏着本民国账本,上面记着苏记绣庄的收支,最后一页写着:“三月十五日,收王家定金五十两,为白伶制喜服,掺骨粉入线,永镇邪祟。”李兰芳的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当年是我烧了绣庄,王承宇的爷爷说,只要白伶的衣服沾了她孩子的骨灰,就再也投不了胎……” 夜幕降临时,李兰芳被带走时,手里还攥着那枚梅花盘扣。警车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皱纹里淌下的泪,混着鬓角的白发,像落了层霜。林砚舟看着绣架上终于绣完的白梅,突然觉得那朵花在灯光下泛着红光,像是用无数人的血染红的。 回去的路上,张野的车开得很慢。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砚舟翻着那本民国账本,突然发现夹在里面的张照片:年轻的李兰芳站在苏记绣庄门口,手里举着件白梅旗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站着的,正是年轻时的苏培生。 “她当年喜欢苏培生,”林砚舟轻声说,“所以才帮他藏了那么多秘密,甚至不惜杀人。”张野嗯了一声,伸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些:“明天去把婴儿骸骨葬了吧,就埋在戏楼的白梅树下,让他们母子团聚。”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后半夜。林砚舟把旗袍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张野不知何时在他的器械盘里放了杯热茶,杯壁上印着朵小小的白梅。“看你总咳嗽,”张野靠在门口打了个哈欠,“食堂的姜茶,驱驱寒。” 林砚舟喝了口茶,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窗外的月光落在解剖台上,沈青的尸体已经被盖上白布,旁边的绣绷静静躺着,白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突然想起李兰芳说的话,有些秘密就像没绣完 第41章 梅下骸骨的低语 林砚舟是被雨声惊醒的。清晨五点的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他坐起身时,发现床头柜上的青瓷瓶里,那枝白梅开得正盛,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是谁落的泪。窗台上摆着个牛皮纸信封,是张野凌晨送来的,里面装着戏楼婴儿骸骨的完整鉴定报告,末页贴着张照片:骸骨的肋骨缝隙里,卡着半片绣着白梅的丝帕,边缘已经朽成了褐色。 他披了件风衣走到客厅,看见张野正趴在茶几上补觉,臂弯里压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戏楼后院的白梅树。晨光透过雨帘照进来,在他眼下投出片青黑的阴影——昨晚埋骸骨时,两人在树下挖了三个小时,直到凌晨才把那具小小的骨架放进木盒,张野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湿泥,混着点暗红的土锈。 “技术队说丝帕上的丝线,和白梅旗袍的内衬完全一致,”林砚舟轻轻把报告放在茶几角,生怕惊醒他,“是白伶当年贴身带的东西,上面的血迹不是她的,是……”话没说完,张野突然抬起头,眼里还蒙着层困意,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总站在风口,”他的指尖带着凉意,捏了捏林砚舟的手背,“你左肺的旧伤还没好,上周体检报告说肺功能比去年差了三个百分点。”林砚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昨天埋骸骨时被树枝划破的红痕,张野正用指腹轻轻蹭着那道疤,像在确认它是否会发炎。 雨突然下大了,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张野起身去关窗时,风衣下摆扫过茶几,带倒了装碎瓷片的盒子,那些拼了一半的梅花碗底散了一地,其中一块的内侧,赫然刻着个“伶”字。“找到了,”林砚舟蹲下身去捡,指尖被瓷片划破,血珠滴在“伶”字上,像给那个字点了个朱砂痣,“苏培生当年咬碎碗,就是为了藏这个字。” 张野突然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拽过他的手就往伤口上抹。酒精的刺痛让林砚舟瑟缩了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用手捡碎瓷,”张野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上次在矿洞被碎石划开的口子,缝了五针还不长记性?”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茶几上的白梅香混着碘伏的味道,在雨雾里漫开。“去苏记绣庄的旧址看看吧,”林砚舟先移开目光,看着窗外被雨水打弯的白梅枝,“李兰芳说当年烧绣庄时,看见白伶的丫鬟抱着个木箱冲进了火场,那箱子里说不定有更多线索。” 苏记绣庄的废墟上已经搭起了临时棚子,考古队正在清理焦黑的木梁。林砚舟蹲在墙角,在一堆烧熔的铜扣里找到个梅花形状的锁,锁芯里缠着圈金线——和白梅旗袍上的绣线成分完全一致。“这锁是被人用蛮力撬开的,”他用镊子转动锁芯,“里面的东西被拿走了,但锁舌上还留着块布屑,是云锦的。” 张野凑过来时,雨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棚子的塑料布漏了个洞,雨水正好滴在林砚舟的后颈,张野伸手就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他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考古队说这地基下有个地窖,”他的声音从帽檐下钻出来,带着点闷响,“刚才探测到金属反应,像是个铁箱子。” 地窖的入口被块青石板封着,上面刻着朵白梅,花瓣的数量正好是五片——和白伶照片里发簪上的花瓣数一样。林砚舟用撬棍撬开石板时,一股浓烈的霉味混着檀香飘了出来,地窖的土墙上,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白梅,每朵花的中心都点着个红点,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铁箱子就放在地窖中央,锁是黄铜的,雕着“苏记”二字。张野用斧头劈开锁扣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装着件未完成的戏服,是《牡丹亭》里杜丽娘的帔衫,领口绣着半朵白梅,针脚处缠着的丝线,和沈青绣绷上的蓝色云锦完全一致。 “这不是白伶的尺寸,”林砚舟展开戏服比对,“肩宽比她窄三公分,袖长短了五公分,更像是……”他突然顿住,想起李兰芳年轻时的照片,她的身形比白伶纤细,当年在京剧团唱的正是杜丽娘。 张野的手指拂过戏服内衬的标签,上面用毛笔写着“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四日,兰芳定”。“是李兰芳定做的,”他的声音有点发哑,“但为什么没做完?你看这针脚,突然就乱了,像是被人强行拽走了针线。” 地窖的角落堆着些烧焦的账本,林砚舟用镊子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一页的字迹还能辨认:“三月十四日,兰芳小姐来取衣,见白伶小姐的喜服,哭着说‘凭什么她能穿红’……”后面的字被火烤得蜷曲,只剩下“烧了”两个字还清晰。 雨停时,考古队在铁箱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个油纸包,里面裹着绺青丝,用红绳系着,发丝上缠着片干枯的白梅花瓣。“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小陈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发颤,“是白伶的头发,上面的花粉残留,和戏楼白梅树的完全一致。” 林砚舟突然注意到青丝里裹着个银质小锁,刻着“平安”二字,锁芯里塞着张极小的纸条,展开后是用胭脂写的:“培生,吾儿名唤念梅,若能见天日,让她认梅为母。”字迹和白伶日记上的如出一辙。 “念梅,”张野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王承宇的女儿就叫王念梅,今年十岁,生日是三月十五日——正好是白伶去世的那天。”他掏出手机翻出照片,小姑娘的眉心有颗红痣,像极了戏楼白梅中心的红点。 回法医中心的路上,车窗外的白梅树一闪而过。林砚舟把银锁放在掌心,突然发现锁身内侧刻着个“王”字,和王承宇镇纸的花纹同源。“李兰芳烧绣庄,不是为了帮王家藏秘密,”他轻声说,“是嫉妒白伶能得到苏培生的爱,嫉妒她怀了孩子,所以才想毁掉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 张野嗯了一声,伸手调大空调的暖风。“王承宇自杀前,给念梅留了封信,”他从证物袋里抽出信纸,“说‘爷爷欠的债,爸爸来还,你要像白梅一样活着,别学我们藏着秘密’。” 解剖室的灯亮到傍晚。林砚舟给婴儿骸骨做最后的清理时,发现它的小手里还攥着块东西——是半片梅花碗底,正好能和之前找到的拼在一起,完整的碗底刻着“念梅周岁纪念”。“苏培生当年把孩子藏在房梁上时,特意放了这碗底,”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小小的指骨,“是想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 张野靠在器械柜上,看着夕阳透过窗户照在骸骨上,给那具小小的骨架镀上了层金边。“明天去把这碗送王念梅吧,”他突然开口,“让她知道自己的亲人不是恶鬼,只是被爱恨困住的可怜人。” 林砚舟收拾证物时,发现张野在他的工具箱里放了个新的放大镜,镜柄上缠着圈红绳,和伞柄上的那圈一样。“你那把镜片裂了道缝,”张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技术队说看细小痕迹必须用新的,别总凑合。” 夜幕降临时,两人站在戏楼的白梅树下。新栽的树苗已经抽出嫩芽,张野刚浇完水,水珠顺着树干往下淌,在泥土里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两个依偎的人影。“李兰芳在看守所里说,”林砚舟看着树影,“当年她偷了白伶的喜服,想改造成自己的尺寸,结果被苏培生发现,他打了她一巴掌,说‘你配不上这白梅’。” 张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那里还有雨淋湿的潮气。“有些执念,就像这树底下的根,”他低声说,“埋得越深,越难拔出来。”风吹过树梢,落下来几片花瓣,正好贴在林砚舟的手背上,像谁留下的吻。 法医中心的灯彻夜未熄。林砚舟在显微镜下观察那绺青丝时,发现发丝的横截面里嵌着些细小的木刺,与地窖土墙的成分完全一致。“白伶死前去过地窖,”他突然明白,“她是想把孩子藏在这里,结果被人发现了。” 张野的鼾声从办公室传来,他趴在卷宗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王念梅的照片。林砚舟走过去给她盖了件外套,发现卷宗的最后一页,张野用铅笔描了朵白梅,旁边写着“念梅当如梅,迎风不折”。 窗外的月光落在解剖台上,那具婴儿骸骨已经被装入特制的骨灰盒,上面刻着“念梅之墓”。林砚舟轻轻把银锁放在盒上,突然觉得那锁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是白伶和苏培生终于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们没能长大的孩子。 第42章 红绳缠梅的印记 林砚舟是被白梅的冷香呛醒的。清晨七点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解剖室,他抬起头时,发现张野正蹲在器械柜旁,往每个证物袋上系红绳——从戏楼的碎瓷片到地窖的青丝,每根绳子都打了个梅花结,他的指尖缠着红线,在晨光里泛着红。 “老法医说红绳能镇邪,”张野抬头时眼里带着笑,“上次矿洞案后你总做噩梦,系个结图个心安。”他说话时,林砚舟注意到他的虎口处有道新伤,是昨天劈铁箱时被斧头划的,现在还贴着创可贴,红绳在伤口旁绕了三圈,像是在祈祷平安。 解剖台上的戏服还摊着,杜丽娘的帔衫在阳光下泛着蓝紫色的光。林砚舟用镊子挑起领口的白梅,突然发现半朵花的针脚里藏着根极细的银丝,抽出来一看,是用头发丝拧成的,上面的DNA标记,同时匹配了苏培生和李兰芳。 “是他们的头发,”他的指尖微微发颤,“李兰芳在绣这朵梅时,把自己和苏培生的头发缠在了一起,像是在……”张野突然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安稳。 “去李兰芳的旧居看看吧,”张野起身时,红绳从他指尖滑落,正好缠在林砚舟的手腕上,“她妹妹说,姐姐当年在院子里种了满院的白梅,说要等个能陪她看梅的人。” 李兰芳的院子早已荒废,墙角的白梅树却长得格外茂盛,枝头的花苞已经泛红,像是马上就要绽放。林砚舟蹲在树下,在泥土里找到个陶瓷娃娃,是《牡丹亭》里的柳梦梅,娃娃的背上刻着“培生赠”,衣角绣着半朵白梅,和地窖里的戏服针脚完全一致。 “是苏培生送的,”张野的手指拂过娃娃的脸,“但你看这梅,只绣了半朵,像是故意没绣完。”他突然踢开树下的块石头,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装着十几封没寄出的信,收信人都是“苏培生亲启”,信封上贴着的白梅花瓣,已经枯成了褐色。 “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三日,”林砚舟念着信上的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能为你做任何事,包括……除掉白伶’。”后面的信越来越疯狂,最后一封的字迹被泪水洇得模糊:“她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看我?我烧了绣庄,烧了所有她的东西,你该回头了啊……” 院子的柴房里堆着些戏服箱子,其中一个的锁是白梅形状的,钥匙孔里插着半截银簪——正是京剧团排练厅找到的那支,簪头的白梅已经断了半朵,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林砚舟打开箱子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杏仁味飘了出来,里面装着件红嫁衣,是民国款式的,领口绣着的白梅,花心用的是和沈青绣绷上一样的蓝色云锦。 “是李兰芳自己做的嫁衣,”张野的声音有点发哑,“她想穿着这个嫁给苏培生,你看这尺寸,改了三次,每次都往白伶的尺寸上靠。”嫁衣的口袋里藏着张照片,是苏培生的单人照,他穿着武生靠,照片上被人用红笔圈了无数次,圈痕里的墨水都晕开了,像无数道血痕。 回到法医中心时,技术队在嫁衣的衬里发现了块油纸包,里面是半包杏仁酥,和白伶、苏培生体内的砷化物成分完全一致。“是李兰芳做的,”林砚舟化验后得出结论,“她十年前给白伶下毒,用的就是这个配方,后来又用同样的手法杀了沈青,因为沈青发现了她藏在嫁衣里的秘密。” 张野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李兰芳的审讯记录,其中一页写着:“我知道苏培生每年三月十五都去戏楼,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就在后台看着他,看着他对着空戏台唱《牡丹亭》,他唱‘则为你如花美眷’,我就在心里接‘似水流年’,可他从来没回头看过我……” 下午去精神病院时,李兰芳正坐在窗前绣白梅,手指抖得厉害,线总也穿不进针孔。看见林砚舟手里的红嫁衣,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看,这梅我绣了十年都没绣完,就像我等他的十年,总差那么一针。” 她的枕头下藏着本日记,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沈青死的那天:“沈青说她知道念梅还活着,说要告诉苏培生,我不能让她毁了这一切。我杀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那绣绷,说‘你绣的梅没有魂’,可她哪里知道,我的魂早就被苏培生勾走了啊……” 林砚舟注意到日记里夹着张剪报,是十年前京剧团解散的新闻,上面有张全体演员的合影,李兰芳站在最角落,眼神却死死盯着中间的苏培生和白伶,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那天散伙饭,”李兰芳突然开口,“白伶喝醉了,说怀了苏培生的孩子,我把她的酒换成了加了料的,看着她笑着喝下去,心里像被梅针扎了一样疼。” 离开精神病院时,夕阳正往西边沉。张野的车开得很慢,路过戏楼时,看见王念梅蹲在白梅树下,手里拿着那只梅花碗,正用小石子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她画的是三个手拉手的人影,旁边写着“妈妈、爸爸、念梅”,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天真。 “她奶奶说,”张野低声说,“王承宇死前给女儿讲了所有事,说‘你有个姑姑叫白伶,有个舅舅叫苏培生,他们都很爱你’。”林砚舟看着小姑娘把梅花碗里装满花瓣,突然觉得那些白梅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是无数个未能说出口的爱,终于找到了归宿。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深夜。林砚舟把所有证物归档时,发现张野在每个证物袋的红绳结上,都偷偷系了片白梅花瓣。“技术队说这些花瓣能保存十年,”他靠在门框上打哈欠,“等念梅长大了,让她自己来看这些故事,比我们说一万句都管用。”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解剖台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个小小的木盒,装着婴儿骸骨的骨灰,上面摆着那支断了的银簪和半朵白梅。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给木盒镀上了层银辉,像是在给这段跨越世纪的爱恨,盖上了个温柔的印章。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王念梅画的全家福贴在了最后一页,旁边用红笔 第43章 白梅落尽的余温 林砚舟是被窗台上的响动惊醒的。凌晨四点的天刚泛出点鱼肚白,他坐起身时,看见张野正踮着脚往青瓷瓶里插新折的白梅,花枝上的露水顺着手指往下淌,滴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王念梅的奶奶送的,”张野回头时眼里还带着睡意,指尖捏着朵半开的花苞,“说这株是戏楼那棵老树的分株,栽了十年才开花。” 他披了件羊毛衫走过去,发现瓶里的旧花已经谢了,花瓣蜷曲成褐色,像被揉皱的纸。“技术队把所有证物都归档了,”林砚舟的指尖拂过新梅的花瓣,绒毛上沾着的露水凉丝丝的,“那支银簪的修复报告出来了,簪头断裂的痕迹不是人为的,是被火烤过的——李兰芳当年把它扔进了绣庄的火场,却没舍得让它烧透。” 张野突然伸手替他把毛衣的领口系好,指尖擦过他的喉结,带着点梅花的冷香。“昨天看你咳嗽了三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晨光,“小陈说城西有家老药店的枇杷膏管用,我早上绕路买了瓶。”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在一起,被窗棂切成细碎的格子。餐桌上的粥冒着热气,张野盛粥时,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去趟苏培生的墓地吧,”林砚舟用勺子搅着粥,“他的骨灰一直没人认领,王念梅说想给他立块碑,就刻‘苏培生之墓’,不用加任何头衔。” 苏培生的骨灰盒存放在殡仪馆的角落,积着层薄灰。林砚舟抱着盒子往外走时,发现盒底刻着个浅浅的“伶”字,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边缘的木刺还没磨平。“他死前用最后力气刻的,”张野的手指拂过那个字,“就像他藏在树里的骸骨,总想着和她靠得再近些。” 墓地选在戏楼后山的白梅林里,王念梅穿着条白裙子,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看见他们来,小姑娘举着块石头跑过来,石头上用红漆画着朵歪歪扭扭的白梅:“奶奶说把这个嵌在碑上,舅舅就能找到姑姑了。” 林砚舟蹲下身帮她擦去脸上的泥渍,发现她眉心的红痣和照片里的白伶一模一样。“这石头是从戏楼的盘龙柱上敲下来的,”张野的声音有点发哑,“考古队清理柱子时,念梅非要捡块带红漆的,说‘这是姑姑留下的记号’。” 下葬时,风突然卷起满地的白梅花瓣,落在骨灰盒上像层薄薄的雪。王念梅把那只拼好的梅花碗放在碑前,碗里装满了新摘的花瓣,她说:“爸爸说,舅舅当年总用这个碗给姑姑盛杏仁酥,现在该让他们一起尝尝新梅的味道了。” 离开墓地时,林砚舟在白梅树下发现了个铁皮盒,是苏培生当年藏信的那个。打开后,里面多了封信,是王承宇的笔迹:“培生,念梅很好,像你,也像白伶。我把所有事都告诉她了,她说不恨你,也不恨王家,只可惜没见过你们……”信纸的末尾,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和王念梅在地上画的一模一样。 回法医中心的路上,车窗外的白梅树一闪而过。张野突然把车停在路边,指着远处的山坡:“你看那片梅林,是十年前苏培生亲手栽的,他每个月都来浇水,邻居说他总对着梅树说话,说‘等梅花开了,你就回来了’。”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山坡的尽头,那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摘梅花,是王念梅的奶奶。老太太把摘下的花放进竹篮,动作缓慢却仔细,篮沿系着圈红绳,和张野系在证物袋上的一模一样。“她说要把花晒干了寄给精神病院的李兰芳,”张野轻声说,“虽然恨了一辈子,但终究是同个戏台子上唱过戏的人。” 解剖室的灯亮到下午,林砚舟整理证物时,发现白梅旗袍的衬里有块松动的布,拆开后露出张泛黄的戏票,是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五日的《牡丹亭》,座位号是“梅三”,票根上用铅笔写着“等你谢幕”——是苏培生写给白伶的,却没能送出去。 “这戏票的存根在苏培生的口袋里,”张野翻出证物袋,“他那天特意买了两张票,想在谢幕后跟她求婚,结果……”话没说完,林砚舟突然指着票面上的印章,是个白梅形状的,和苏记绣庄的火漆印完全一致。 “绣庄老板是白伶的舅舅,”林砚舟想起那本烧焦的账本,“他当年特意在票上盖这个章,是想让白伶知道‘家里人都支持你’。”张野突然抓起车钥匙:“去趟苏记绣庄的旧址,考古队说地窖里还剩些没清理的木架,说不定有更多东西。” 地窖的木架上堆着些没烧透的绸缎,林砚舟在一堆蓝云锦里找到块未完成的绣片,上面绣着半朵白梅,针脚和沈青绣绷上的完全一致。“是沈青的母亲绣的,”他认出绣片角落的小记号,“老太太说沈青从小就跟着她学绣白梅,说‘这花看着素净,骨子里却最倔强’。” 木架的缝隙里卡着个银质的顶针,内壁刻着“苏记”二字。林砚舟拿起顶针往手上套时,发现里面缠着根红线,线头拴着片干枯的花瓣——是白伶发簪上的那片,不知被谁从火场里捡了回来,一直藏在这里。 离开地窖时,夕阳正往山坳里沉。林砚舟回头望了眼那片废墟,突然觉得焦黑的木梁在暮色里像个张开的怀抱,抱着无数未能说出口的秘密。“李兰芳在精神病院绣完了那朵白梅,”张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护士说她绣完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根缠着苏培生头发的丝线。”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深夜。林砚舟把所有证物锁进铁柜时,发现张野在每个抽屉的把手上都系了圈红绳,绳结上坠着片白梅花瓣。“技术队说这些花瓣能保存十年,”他靠在门框上打哈欠,“等我们老了,念梅长大了,再打开看看,就当是给这段故事留个念想。”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铁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那里放着个小小的木盒,装着白伶和婴儿骸骨的骨灰,旁边摆着那支修复好的银簪和半朵白梅。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木盒镀上了层银辉,像是在给这段跨越世纪的爱恨,盖上了个温柔的印章。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王念梅画的全家福贴在了最后一页,旁边用红笔写着:“白梅落尽,余温尚在。”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戏楼已经修好了,重新上了朱漆的大门在月光下泛着红光。王念梅蹲在白梅树下,把今天摘的花瓣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舅舅,姑姑,你们看,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去年好呢。”风吹过树梢,落下来几片花瓣,正好贴在她的发梢,像谁悄悄给她别了朵永不凋谢的白梅。 林砚舟和张野站在戏楼的台阶上,看着小姑娘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张野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梅花的冷香,在春夜里慢慢漫开。“明天该处理蓝玫瑰案的卷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说城郊的玫瑰园新开了种白玫瑰,像极了落了雪的梅。” 林砚舟抬头时,看见戏楼的飞檐上落着只夜鹭,正低头梳理羽毛。月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红绳缠着白梅花瓣,像个永远解不开的结,却温柔得让人不想解开。他突然想起李兰芳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原来有些爱,就像白梅的根,埋在土里看不见,却能让花开得一年比一年旺。” 夜色渐深,戏楼的灯笼次第亮起,把白梅林照得如同白昼。那些盛开的、凋谢的、含苞待放的白梅,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世间,看着爱恨落幕,看着新生开始,看着所有未能圆满的故事,都在月光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柔结局。 第44章 红绳系梅的新生 林砚舟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清晨六点的阳光斜斜地爬进窗户,他接起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王念梅奶奶带着笑意的声音:“林医生,你们快来看看吧,戏楼的白梅树开花了,满树都是,像落了场雪。” 他披了件薄外套走到客厅,看见张野正对着镜子系红绳——那根缠在伞柄上的红绳被他解了下来,重新编了个更复杂的梅花结,指尖在绳结上反复摩挲,像是在确认它是否足够牢固。“老太太说今天要在戏楼办个小小的祭拜,”张野转身时,红绳在晨光里泛着亮,“让念梅给白伶和苏培生磕个头,也算认了亲。” 餐桌上摆着刚蒸好的杏仁酥,是王念梅奶奶亲手做的,盘子边缘摆着朵新鲜的白梅,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她说按民国的规矩,认亲得有‘念想’,”林砚舟拿起块杏仁酥,甜味里带着点清苦,“这配方是从苏培生的旧账本里找到的,少了砷化物,多了些蜂蜜,说是‘给故人添点甜’。” 张野突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酥皮碎屑,指尖带着点温热的触感。“上次去精神病院,李兰芳说这杏仁酥本该是甜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怅然,“当年她在里面加砒霜,是怕白伶尝出甜味,忘了世间还有苦。” 两人开车去戏楼时,沿途的白梅树都开得正盛。王念梅穿着条红裙子,正蹲在戏楼门口的青石板上,用白梅花瓣拼着“团圆”两个字,裙摆上沾着的花瓣像撒了把碎雪。看见他们来,小姑娘举着支银簪跑过来,簪头的白梅被阳光照得发亮——是那支修复好的银簪,她用红绳在簪尾系了个小小的铃铛,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 “奶奶说这是姑姑的东西,该由我保管,”念梅把银簪插进头发里,铃铛在耳边叮当作响,“她说等我长大了,就戴着它去唱《牡丹亭》,像姑姑当年一样。”林砚舟注意到她的发绳也是红的,和张野系的梅花结一模一样,是老太太凌晨特意编的。 戏楼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里面摆着张供桌,上面放着那只拼好的梅花碗,碗里盛满了新摘的白梅花,旁边是两副牌位:“先妣白伶之位”“先舅苏培生之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圈袅袅地飘向戏台,像是在给台上的影子传话。 祭拜时,王念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在蒲团上印出个浅红的印子。起身时,她把那支银簪放在牌位前,轻声说:“姑姑,舅舅,我把你们的念想带来了,以后每年花开,我都来给你们唱段《牡丹亭》。”风突然掀起戏台的红绒幕布,露出后面的盘龙柱,柱上的漆皮补好了,新漆的颜色比旧漆亮些,像道崭新的疤痕。 林砚舟蹲在柱旁,发现补漆的地方刻着个小小的“梅”字,是用指甲刻的,边缘还很新。“是念梅刻的,”张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说这样姑姑就知道,这里还有人想着她。”柱脚放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沈青没绣完的绣绷,张野找人把那朵白梅补全了,花心用的是王念梅头发里的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暖红。 祭拜结束后,老太太拉着他们去看戏楼后院的新发现。考古队在白梅树下挖地基时,挖出了个青花瓷罐,里面装着十几枚银元,每枚银元上都刻着朵白梅,边缘的磨损程度显示它们被人反复摩挲过。“是苏培生藏的,”老太太用布擦着银元上的泥,“他当年总说要攒够钱,带白伶离开这里,去南方种满院的白梅。” 瓷罐的底部刻着行小字:“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寄与伶儿。”林砚舟认出这是苏培生的笔迹,和他藏在树里的信一模一样。“他没能寄出去的,”张野把银元放进丝绒盒,“现在由念梅替他收着,也算圆了当年的愿。” 回法医中心的路上,车窗外飘着细小的白梅花瓣。林砚舟翻看着新送来的档案,是李兰芳的精神病鉴定报告,结论是“间歇性清醒,对十年前的罪行有完整认知”。报告的最后附了张纸条,是李兰芳用红笔写的:“把我那箱戏服捐给戏楼吧,让念梅学着唱,别让《牡丹亭》在这断了传承。” “她昨天绣完了最后一片白梅,”张野突然开口,“护士说她把绣绷贴在窗户上,对着阳光看了整整一下午,嘴里念叨着‘终于绣完了’。”林砚舟想起那箱戏服里的红嫁衣,领口的白梅终究没绣完,像段没能收尾的人生。 解剖室的灯亮到下午,林砚舟整理证物时,发现白梅旗袍的袖口有处磨损,里面露出半截红线,和李兰芳系在证物袋上的红绳是同批材质。他突然明白,当年李兰芳偷偷在旗袍里缝了自己的头发,却又在袖口留了点线索,像是既想藏住秘密,又盼着有人能发现。 张野抱着个纸箱走进来,里面是从李兰芳旧居运来的戏服。最上面那件杜丽娘的帔衫,领口的半朵白梅被人补全了,针脚很新,是王念梅的手笔——小姑娘跟着沈青的母亲学了半个月的苏绣,把这朵梅当成了入门功课。“她说这朵梅该由她来补,”张野把帔衫挂在衣架上,“就像姑姑和舅舅的故事,该由她来接着往下写。” 傍晚去精神病院探望李兰芳时,她正坐在窗前看夕阳,手里攥着片干枯的白梅花瓣。看见林砚舟手里的帔衫,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淌下泪来:“这朵梅,我等了三十年才有人补全,比我命还长。”她的枕头下藏着本新的日记,第一页写着:“今日见梅开,知前尘已了,往后余生,只念戏文,不念故人。” 离开时,护士交给他们个布包,是李兰芳让转交的。打开后,里面是支银质梅花针,针尾刻着“苏记”二字,是苏培生当年送给她的拜师礼。“她说这针沾了太多的血,”林砚舟用纸巾擦着针上的锈,“让我们把它埋在戏楼的白梅树下,算是给所有的恩怨画个句号。”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深夜。林砚舟把银针放进证物袋时,发现张野在袋子上系了个新的梅花结,绳尾坠着片新鲜的白梅花瓣。“技术队说这花瓣能保存十年,”他靠在器械柜上打哈欠,“等念梅十五岁那年,让她亲手把这针埋了,也算让她跟这段往事做个了断。”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解剖台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个新的青瓷瓶,里面插着王念梅送的白梅,旁边是那本补全的《牡丹亭》戏本,张野在空白页上画了幅画:戏楼的白梅树下,站着三个身影,一个穿武生靠,一个穿花旦戏服,中间是个扎红绳的小姑娘,三人的手里都举着朵白梅,笑得眉眼弯弯。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那枚刻着“梅”字的银元贴在了最后一页,旁边用红笔写着:“旧梅落尽,新枝已生。”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戏楼亮着灯,王念梅正在戏台上学唱《牡丹亭》,老太太拉着胡琴,琴声断断续续的,却透着股认真。“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泉水,落在红绒幕布上,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鹭,扑棱棱地飞向夜空,翅膀上沾着的白梅花瓣,像撒了把星星。 林砚舟和张野站在戏楼的台阶上,看着台上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张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对银质梅花扣,扣上的红绳和他系在证物袋上的一模一样。“给你的,”他把其中一只扣在林砚舟的风衣纽扣上,“老法医说红绳配白梅,能挡灾,也能记着念想。” 林砚舟低头看着衣襟上的梅花扣,突然想起苏培生藏在树里的信,想起白伶锁在银锁里的字,想起李兰芳没绣完的嫁衣。原来有些故事,从来都不是为了结束,而是为了等着被人读懂,被人续写。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带着白梅的冷香,混着张野掌心的温度,在春夜里慢慢漫开。 戏楼的灯笼次第熄灭时,王念梅跑下台,发间的银簪铃铛叮当作响。“林叔叔,张叔叔,你们看我新学的水袖,”她转着圈展示戏服的袖子,白梅图案在灯光下转动,像朵盛开的花,“奶奶说,等我学会了全本的《牡丹亭》,就给姑姑和舅舅唱满三天三夜。” 张野蹲下身帮她理好散开的红绳,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眉心的红痣。“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到时候我们都来听,让戏楼的白梅也听听,这出戏终于唱完了,也唱活了。” 夜色渐深,白梅树的影子在月光里轻轻摇晃。林砚舟抬头望去,看见戏楼的飞檐上,那支银质梅花针被系在红绳上,在风里微微晃动,针尾的白梅图案被月光照得发亮,像只眼睛,温柔地看着这世间所有未完的故事,都在新的春天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生。 第45章 梅香绕梁的回响 凌晨五点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道银亮的光带,他坐起身时,看见张野正蹲在床边,手里拿着支白梅花枝,花瓣上的露水顺着指尖滴在床单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王念梅半夜打电话来,说戏楼的戏台板下有响动,”张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月色,“老太太说像是有人在唱《牡丹亭》,咿咿呀呀的,听得人心头发颤。” 他披了件厚毛衣下床,发现床头柜上的青瓷瓶里,那枝开了半个月的白梅竟又抽出了新蕊,嫩绿色的花萼裹着浅粉的花瓣,像被月光浸过的玉。“技术队昨天来检查过戏楼的电路,说不是线路老化,”林砚舟指尖拂过新蕊,绒毛上沾着的露水凉得像冰,“沈青的母亲说,这戏楼的木料是民国年间的老樟木,能存住声音,说不定是把当年的唱腔记下了。” 张野突然伸手替他把毛衣后领拽了拽,指尖擦过他的后颈,带着点梅花的清冽。“你左肺的旧伤不能沾凉,”他从衣柜里翻出件羊毛围巾,绕在林砚舟颈间打了个结,“上次在矿洞冻得咳血的事忘了?这围巾是小陈织的,说掺了白梅绒,比普通毛线暖三分。” 两人开车去戏楼时,沿途的白梅树都浸在月光里,像披了层银纱。王念梅穿着件小棉袄,正站在戏楼门口的石狮子旁,手里攥着串红绳系的铃铛,铃铛上挂着片干枯的白梅花瓣,是从苏培生的墓碑前捡的。“林叔叔,你们听,”小姑娘把铃铛凑到他们耳边,夜风里果然飘来断续的唱腔,“奶奶说这是姑姑在教我唱《游园惊梦》呢。” 戏楼的大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老物件在打哈欠。戏台的红绒幕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月光透过天窗落在台中央,照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人穿着花旦戏服,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比划水袖。“上次修复戏台时,在地板缝里找到块碎镜片,”张野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台板,照亮了满地的白梅花瓣,“是从白伶的化妆镜上掉的,边缘还沾着胭脂。” 林砚舟蹲下身,在台板的缝隙里发现了缕暗红的丝线,与白梅旗袍上的盘扣线完全一致。“不是风吹进来的,”他用镊子夹起丝线,末端缠着个极小的梅花结,“是有人故意塞进去的,结法和李兰芳绣嫁衣时用的一样。” 突然,戏台左侧的幕布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落地。张野拔腿冲过去时,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堆蒙着布的道具箱,其中一个的布套被风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件绣着白梅的帔衫,领口的盘扣上刻着“伶”字,正是李兰芳捐给戏楼的那件杜丽娘戏服。 “这箱子明明锁着的,”王念梅的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拐杖头雕着朵白梅,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下午我还亲自锁的,钥匙就挂在供桌的香炉旁,谁也动不了。”林砚舟掀开帔衫的下摆,发现内衬里缝着块油纸包,拆开后是半块杏仁酥,已经干硬得像石头,上面的牙印却清晰可辨,与苏培生的牙科记录完全吻合。 “是他当年藏在戏服里的,”张野的手指拂过牙印,“账本里记着,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四日,他给白伶送过杏仁酥,说‘等你唱完这出戏,我们就拿着攒的银元去南方’。”戏台板突然又发出响动,这次听得格外清楚,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叩击木板,节奏正好合上《牡丹亭》的鼓点。 林砚舟趴在台板上侧耳听,发现声音是从第三块板下传来的。张野撬开木板时,一股浓烈的樟木香气混着白梅香涌出来,下面藏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本泛黄的戏本,是《牡丹亭》的手抄本,封面上用朱砂画着朵白梅,花瓣里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白伶和苏培生站在戏台中央,白伶手里拿着支银簪,苏培生的手里攥着半块杏仁酥,两人笑得眉眼弯弯。 “这戏本的最后一页有字,”林砚舟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白伶的笔迹:“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培生说等我唱完这场,就把攒的银元取出来,连夜走。他不知道,我把念梅的胎发缝在了他的戏服里,这样走到天涯海角,我们一家人也能靠着这缕头发认亲。” 张野突然想起什么,从证物袋里翻出苏培生的戏服,果然在领口内侧找到个小小的布兜,里面裹着绺极细的胎发,用红绳系着,与婴儿骸骨的DNA完全一致。“他一直带着,”张野的声音有点发哑,“连自杀时都穿这件戏服,是想让这缕头发陪着自己,也算替白伶守着念想。” 戏台的化妆镜突然反射出道微光,林砚舟走过去时,发现镜面蒙着层薄灰,擦干净后,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身影——镜中是民国年间的戏台,白伶正在化妆,苏培生站在她身后,替她插银簪,两人的影子在镜中交叠,像幅晕开的水墨画。“这镜子是双面镜,”林砚舟抠开镜后的木板,里面藏着卷录音带,标签上写着“伶儿《游园》”,“是当年苏培生找人装的,说要把白伶的唱腔录下来,等老了听。” 回到法医中心时,天已经泛白。小陈把录音带放进播放器,里面传出白伶清亮的唱腔,夹杂着苏培生的声音:“慢点唱,别累着嗓子,等会儿给你买杏仁酥。”王念梅趴在桌上听得入神,突然指着播放器说:“这调子和我昨晚听到的一模一样!” 解剖室的灯亮到中午,林砚舟在戏本的夹层里发现了张字条,是王承宇爷爷的笔迹:“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十六日,苏培生带白伶的尸体走了,留了封信说‘念梅若活,让她认梅为母,莫要姓王’。我派人找了十年,原来他把孩子藏在了戏楼房梁上,是怕我斩草除根。” 张野翻出王承宇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今日见念梅眉心红痣,知是白伶转世。把父亲的字条烧了,让她只记得爱,不记得恨。”旁边画着朵白梅,花心用红笔点了点,像极了王念梅眉心的痣。 下午去精神病院时,李兰芳正坐在窗前晒太阳,手里拿着沈青补全的绣绷,指尖在白梅花心的红绳上反复摩挲。看见他们手里的戏本,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淌下泪来:“这出戏,他们终究是唱完了。”她的枕头下藏着张新绣的白梅图,花心用的是自己的头发,与苏培生的头发缠在一起,像个解不开的结。 “护士说她昨晚一夜没睡,”张野轻声说,“就坐在窗前绣这朵梅,说要把它烧了,给苏培生当见面礼。”林砚舟突然注意到李兰芳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红绳的纤维,与戏楼道具箱上的红绳完全一致——原来半夜在戏楼塞丝线的是她,是想替这对苦命人把未竟的念想续上。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傍晚。林砚舟把录音带和戏本放进证物柜时,发现张野在柜门上系了个新的梅花结,绳尾坠着片新鲜的白梅花瓣,是王念梅早上从戏楼摘的。“技术队说这花瓣能保存二十年,”他靠在门框上打哈欠,“等念梅长大些,让她把这录音带和戏本送到博物馆,也算给这段故事留个凭证。”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解剖台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装着那缕胎发、半块杏仁酥和片白梅花瓣,旁边是张王念梅画的全家福,上面用红笔写着:“姑姑、舅舅、念梅,我们永远在一起。” 张野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把那盘录音带的歌词抄在了最后一页,旁边用红笔写着:“梅香绕梁,余音不散。”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夕阳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戏楼又亮起了灯,王念梅正在戏台上学唱《牡丹亭》,老太太拉着胡琴,琴声里混着录音带里的老唱腔,新旧声音交织在一起,像场跨越世纪的对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亮,惊得戏楼檐角的夜鹭扑棱棱飞起,翅膀上沾着的白梅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姑姑悄悄替她别了朵永不凋谢的花。 林砚舟和张野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张野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梅花的冷香,在晚风里慢慢漫开。“明天该去看看那片新栽的白梅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老太太说要在那里建个小戏台,让念梅每个月都唱场《牡丹亭》,说‘戏唱得勤,故人就走不远’。” 林砚舟抬头时,看见戏楼的飞檐上,那支银质梅花针还系在红绳上,在月光里轻轻晃动,针尾的白梅图案映着灯光,像只温柔的眼睛,看着戏台上年幼的身影,看着台下交握的双手,看着所有被时光掩埋的爱恨,都在这梅香绕梁的回响里,找到了最圆满的归宿。 夜色渐深,戏楼的灯笼次第熄灭,只有戏台中央的那盏灯还亮着,照着满地的白梅花瓣。林砚舟仿佛看见,月光里站着两个身影,白伶穿着花旦戏服,苏培生穿着武生靠,正对着台上的王念梅微笑,三人的唱腔在戏楼里盘旋,像首唱不完的歌,绕着梁,缠着梅,伴着红绳,在岁月里永远流传。 第46章 蓝焰焚花的疑踪 第五十一章蓝焰焚花的疑踪 林砚舟在解剖室的无影灯下站了整整三个小时。当他摘下手套时,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解剖台上的女尸眼睑结膜有针尖状出血点,口鼻处残留着淡蓝色的烟痕,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凹槽里,嵌着半片焦黑的玫瑰花瓣。 “一氧化碳中毒合并机械性窒息,”他用探针拨开死者蜷曲的睫毛,眼球巩膜上的出血点像撒了把红砂,“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呼吸道里的烟灰颗粒显示,她被烧时还有呼吸。” 张野推门进来时,带进一阵秋雨的寒气。他手里捏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熔化的铂金戒指,戒面原本镶嵌的蓝宝石已经化作青灰色的熔珠。“死者叫孟晚晴,三十五岁,是‘蓝玫瑰’画廊的老板,”他把尸检报告往解剖台边推了推,指腹在“机械性窒息”几个字上顿了顿,“消防队说起火点在卧室的油画架,助燃剂是松节油,现场发现了这个。” 证物袋里的熔珠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像凝固的火焰。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铁柜里翻出份旧档案,是三年前未破的“画室焚尸案”——死者同样是位女性画家,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现场也留有蓝色的燃烧残留物,只是当时的技术队没能测出具体成分。 “当年的死者叫苏曼,画的是抽象玫瑰,”张野的声音里带着点凝重,“她的画室就在孟晚晴画廊的对门,据说两人因为‘谁是真正的蓝玫瑰’吵过架,苏曼死前还在画布上写过‘偷花贼’三个字。” 解剖台旁的托盘里,孟晚晴的指甲缝里渗出暗红的组织碎屑。林砚舟用显微镜观察时,发现碎屑里混着些蓝色的纤维,与她穿的真丝睡裙材质完全不同。“是画廊里那幅《蓝玫瑰与荆棘》的画布纤维,”他调出画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那幅油画的右下角有处新鲜的撕裂,“她死前抓过这幅画,像是在挣扎时拽下来的。” 张野突然伸手关掉无影灯,解剖室瞬间陷入昏暗,只有窗外的秋雨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孟晚晴的丈夫周明哲有不在场证明,”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昨晚八点到凌晨三点,他在邻市开画展,有二十个证人。但技术队在卧室的门把手内侧,发现了第三个人的指纹,与苏曼案现场的模糊指纹部分吻合。” 雨越下越大,砸在画廊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林砚舟蹲在烧焦的油画架旁,炭化的木头缝隙里卡着张撕碎的画稿,拼凑起来是朵半开的蓝玫瑰,花茎上缠着根银链,链坠的形状像把微型剪刀——与孟晚晴脖子上戴的银链完全一致,只是她的链坠已经不见了。 “消防队员说,这幅画是孟晚晴昨晚正在创作的新作,”画廊的店员小林抱着个湿漉漉的画筒,指尖在筒身的水渍上划出白痕,“她说要在明天的画展开幕式上公布,还说这幅画能‘揭开所有偷花贼的真面目’。”画筒里的备用画稿上,蓝玫瑰的花瓣里藏着张人脸的轮廓,眉眼间像极了三年前死去的苏曼。 张野掀开被烧毁的地毯时,一股混合着松节油和焦肉的气味涌出来。地板的焦痕里嵌着枚银色的耳钉,针脚上缠着根蓝色的丝线,与孟晚晴睡裙上的刺绣线成分相同。“是周明哲的耳钉,”他用镊子转动耳钉,背面刻着的“Z”字已经被火烤得发黑,“他说上周就弄丢了,可这上面的焦痕显示,起火时它就在现场。” 回到法医中心时,小陈正对着光谱仪皱眉。屏幕上的蓝色熔珠成分分析图里,除了蓝宝石的氧化铝,还有种特殊的钴化合物——是三年前苏曼案现场未查明的神秘物质。“这是工业级的钴蓝颜料,”小陈指着图谱上的峰值,“只有城南那家‘老颜料坊’还在卖,老板说上周孟晚晴买过一整罐。” 林砚舟突然注意到孟晚晴的头发里,缠着根极细的钓鱼线,线的末端沾着点暗红的漆料。他调出画廊的进货单,发现孟晚晴三天前买过批进口红漆,用途栏写着“修复旧画框”。“苏曼死前也买过同样的红漆,”张野翻出旧档案,照片里苏曼的画框边角有处新补的红漆,“技术队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 话没说完,解剖室的门被撞开,周明哲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举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年轻女孩依偎在画室里,都穿着印着蓝玫瑰的围裙,左边的是苏曼,右边的孟晚晴手里拿着支银色剪刀,正笑着剪掉苏曼画里的玫瑰茎。“她们当年是最好的朋友,”周明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腹在照片边缘的折痕上反复摩挲,“后来因为争一幅画反目,那幅画叫《双生花》,据说画的是她们俩。” 雨停时,张野带着技术队去了周明哲的画室。储藏室的角落藏着个上了锁的木箱,撬开锁后,里面堆满了孟晚晴和苏曼的旧画——其中一幅未完成的《双生花》里,苏曼的脸被人用钴蓝颜料涂掉了,颜料层下隐约能看见“10月17日”的字样,正是三年前苏曼的忌日。 “这是孟晚晴的笔迹,”林砚舟摸着颜料的厚度,“至少涂了五层,最后一层的新鲜度显示,是她死前三天涂的。”木箱的底层,压着张苏曼的诊断书,上面写着“重度抑郁症,伴有被害妄想”,日期是她死前一个月。 老颜料坊的老板是个跛脚的老头,看见钴蓝颜料罐时,突然从柜台下翻出本账本。“三年前苏曼也买过这颜料,”他指着账本上的记录,“那天她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说‘有人想偷她的花’,还留了个东西在我这儿,说要是她出事就交给警察。” 东西是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缕头发,用蓝玫瑰丝带系着,丝带的末端绣着个“曼”字。DNA比对结果出来时,林砚舟盯着屏幕上的图谱愣住了——这缕头发既不是苏曼的,也不是孟晚晴的,与周明哲的基因序列有99.9%的吻合度。 “周明哲有个双胞胎弟弟,”张野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周明哲的户籍档案,“出生时夭折了,可这份医院的记录显示,当年是剖腹产,两个男婴都活了下来,只是弟弟被送给了乡下的亲戚。” 乡下的老房子里,周明哲的弟弟周明宇正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放着幅蓝玫瑰油画。看见警察时,他突然笑了,指缝里漏出的蓝色颜料蹭在轮椅扶手上,像滴凝固的血。“我姐当年说,那幅《双生花》该有我的份,”他的声音和周明哲一模一样,只是带着点乡音,“苏曼不肯,说我这种残疾人不配碰画笔,孟晚晴就帮我……烧了她。” 画架下的铁盒里,藏着把银色剪刀,刀刃上的蓝颜料与孟晚晴头发里的钓鱼线成分完全一致。“上周孟晚晴找到我,说要把真相告诉所有人,”周明宇用袖口擦掉嘴角的颜料,“她说当年是她把苏曼的抗抑郁药换成了安眠药,再放的火,我只是帮她处理了证据。可她忘了,那幅《双生花》里,藏着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林砚舟掀开周明宇的油画时,画布背面用红漆写着行字:“10月17日,三人同生,一人独活。”颜料的成分与孟晚晴、苏曼买的红漆完全相同,显然是三人轮流写上去的。“她们当年约定,谁先出名,就把《双生花》捐给美术馆,”周明宇的指尖划过“三人同生”四个字,“可苏曼红了之后反悔了,孟晚晴就……” 技术队在周明宇的床板下,找到个被蓝布包裹的东西——是那幅失踪的《双生花》。画里的两个女孩背后,站着个轮椅上的少年,手里拿着支银色剪刀,正剪下朵蓝玫瑰,花瓣上的露珠里,映着把正在燃烧的火柴。 林砚舟把画挂在法医中心的墙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画布上,蓝玫瑰的阴影里渐渐浮现出行小字,是用钴蓝颜料写的:“我知道你在看,周明哲。”他突然想起周明哲举着的那张旧照片,孟晚晴手里的银色剪刀,和周明宇床板下的剪刀一模一样。 审讯室里,周明哲看着《双生花》里的少年,突然捂住了脸。“当年是我提议把弟弟送走的,”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嫉妒他画画比我好,嫉妒苏曼总夸他。孟晚晴烧苏曼那晚,我就在窗外看着,我甚至……递了把松节油给她。” 小陈突然冲进审讯室,手里举着份新的鉴定报告。孟晚晴指甲缝里的组织碎屑,除了她自己的,还有少量周明哲的皮肤组织——是被指甲硬生生抠下来的。“起火前他们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小陈指着报告上的表皮细胞脱落程度,“孟晚晴的指甲缝里还有周明哲的血迹,他在撒谎,他不仅在现场,还和孟晚晴有过肢体冲突。” 张野掀开周明哲的衬衫时,他左肋的淤青正好与孟晚晴的指甲形状吻合。“孟晚晴发现你才是主谋,”张野的声音里带着点冷,“她死前抓那幅《蓝玫瑰与荆棘》,是想告诉我们画里藏着你的秘密——你脖子上的疤,和画里玫瑰茎上的刺痕位置完全一致。” 周明哲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哭腔。“那幅画是我画的,”他的指尖划过左肋的淤青,“孟晚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她每次修改,我都在画室的镜子里看着。她在花瓣里藏我的脸,在花茎上画我的疤,就是想逼我自首。” 夕阳透过铁窗照进审讯室,在《双生花》的画布上投下道长长的阴影。林砚舟突然注意到画中苏曼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放大后是行苏曼的笔迹:“明哲说,要让双生花永远开在一起,哪怕用火烧。” 法医中心的灯亮到深夜。林砚舟把蓝色熔珠放进证物盒时,发现张野在盒盖上系了根蓝绳,绳结处坠着片风干的蓝玫瑰花瓣。“老颜料坊的老板说,这花能开三个月,”张野靠在器械柜上打哈欠,“等案子结了,去看看那幅《双生花》吧,据说苏曼当年在颜料里加了香料,花开的时候能闻到铃兰香。” 林砚舟的目光落在解剖台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从孟晚晴头发里找到的钓鱼线,旁边是周明宇轮椅扶手上的蓝色颜料样本。光谱仪的屏幕还亮着,钴蓝颜料的图谱在黑暗里像朵盛开的蓝玫瑰,花瓣的纹路里藏着三个交织的人影,像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张野在整理卷宗时,把那张周明哲和孟晚晴、苏曼的合影贴在了最后一页,旁边用蓝笔写着:“双生花谢,蓝焰未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秋雨初歇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画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月光透过烧焦的窗户照进去,在地板的焦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舟仿佛看见,三个年轻的身影在画室里追逐,苏曼举着画笔笑着躲闪,孟晚晴拿着剪刀假装要剪她的画,周明哲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罐蓝色的颜料,眼神里的光比窗外的月色还要冷。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那些凋谢的双生花哭泣。林砚舟抬头时,看见法医中心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朵蓝玫瑰,花瓣上的水珠在月光里泛着冷光,像谁留下的眼泪,也像那场永远烧不尽的蓝色火焰。 第47章 铃兰香里的指纹 程源曦推开法医中心大门时,雨丝正顺着她的风衣下摆往下滴,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她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刚从物证库调出来的苏曼案证物袋,袋口的封条上还留着三年前技术队的编号。 “林法医,张队说你可能需要这个。”她把纸袋往解剖台边推了推,目光扫过台上摊开的《双生花》照片,指尖在轮椅少年的剪影上顿了顿,“我刚比对完周明宇的笔迹,和苏曼画布上‘偷花贼’三个字的运笔轨迹,有七个重合的连笔。” 林砚舟正用镊子夹着那缕周明宇的头发,玻璃罐里的蓝玫瑰丝带在灯光下泛着柔光。“程老师对笔迹的敏感度,还是这么厉害。”他抬头时,注意到程源曦的风衣袖口沾着点白色粉末,“刚从老颜料坊回来?” “老板说三年前苏曼买钴蓝颜料时,总带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程源曦从口袋里掏出张素描,是她根据老板描述画的侧影,下颌线的弧度与周明哲惊人地相似,“他每次都站在柜台角落,盯着苏曼选颜料,像在数她用了多少钴粉。” 张野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手里挥着份报告:“技术队有新发现!孟晚晴卧室门把手内侧的第三枚指纹,除了和苏曼案吻合的部分,还提取到了微量的铃兰香氛成分——和程老师上次破的‘香水连环案’里,凶手用的那款‘午夜铃兰’完全一致。” 程源曦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下。那款香水是她前男友沈砚之调制的,三年前停产时,他说最后一批原料送给了“懂花的朋友”。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物证库,翻出苏曼案的证物箱——里面那支烧焦的香水瓶残片,瓶底的刻字正是“午夜铃兰”的标识。 “沈砚之认识周明哲,”程源曦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她调出三年前的通话记录,沈砚之在苏曼死前三天,有过三次和周明哲的通话,时长都超过半小时,“他说过,最适合蓝玫瑰的香气是铃兰,既干净,又藏着毒性。” 解剖台旁的光谱仪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的钴蓝颜料图谱里,多出条新的峰值曲线。林砚舟放大图谱时,发现与程源曦带来的“午夜铃兰”香水瓶残片成分,有90%的重合度。“香水里的酒精成分,能让松节油燃烧得更旺,”他突然想起孟晚晴头发里的钓鱼线,“铃兰香会附着在纤维上,这根线……” “是用来绑香水瓶的。”程源曦接过钓鱼线样本,指尖摸到线尾的结节,“沈砚之教过我这种绑法,叫‘花茎结’,能让瓶子悬在半空,火一烧就掉下来,正好落在油画架上。”她突然转身往外跑,“我知道沈砚之藏在哪,他有个秘密画室,就在画廊后巷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锁是被暴力撬开的,程源曦推开门时,股混合着铃兰香和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画,画布上是片燃烧的蓝玫瑰田,花丛里躺着三个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的轮椅轮子上,缠着根熟悉的银链——正是孟晚晴丢失的链坠,那把微型剪刀正插在画中人的心脏位置。 画架下的铁盒里,放着本日记。程源曦翻开最后一页,是沈砚之的笔迹:“明哲说,双生花必须共根,离了泥土就会枯死。可他忘了,铃兰的根,从来都长在尸体旁边。”页脚粘着片干枯的铃兰花瓣,花瓣背面有个淡淡的指纹,与门把手内侧的第三枚指纹完全吻合。 雨停的时候,程源曦站在地下室的窗前,看着张野带着沈砚之从巷口走过。男人穿着件灰布衫,手里攥着个钴蓝颜料罐,罐身的指纹与素描里的侧影主人,终于对上了号。 林砚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支从画框里拆出来的香水瓶。瓶身还残留着半滴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蓝紫色的光。“沈砚之在香水里加了钴粉,”他看着程源曦风衣上的白粉末,突然笑了,“老板说你刚才买了罐新的铃兰香膏?” 程源曦低头看着掌心的香膏,膏体里嵌着片细小的蓝玫瑰花瓣。她想起沈砚之曾说,最好的颜料里,总得掺点创作者的血。而此刻香膏的香气里,似乎正飘着点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极了解剖台上未干的暗红。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地下室的画架上,那幅燃烧的蓝玫瑰田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光。程源曦突然发现,画中三个人影的眼睛位置,都钉着枚小小的蓝宝石,折射的光线在墙上拼出个“谢”字,像谁在无声地告别。 第48章 钴蓝颜料里的倒影 程源曦坐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的指纹残留。沈砚之的侧脸在白炽灯下泛着冷白,像他亲手调制的“午夜铃兰”香水,初闻是清冽的草木香,尾调却藏着挥之不去的苦杏仁味——那是□□的气息,也是苏曼案现场被忽略的关键气味。 “沈砚之的香水配方里,有安息香酊。”林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捏着份泛黄的配方单,是从老颜料坊的地窖里翻出来的,边角处用铅笔写着“苏曼定制”,“安息香的燃烧产物里含有苯甲醛,和□□的气味相似,三年前的技术队把它当成了普通的燃烧废气。” 玻璃对面,沈砚之正用指甲刮着审讯椅的木纹,动作和周明哲挠左肋淤青时一模一样。程源曦突然想起他们热恋时,他总在画完画后这样刮调色盘,说要“让颜料里的杂质顺着木纹流走”。她翻开沈砚之的日记,某页贴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是三年前苏曼死的那天晚上,影院在邻市的分店,座位号旁边画着朵简笔蓝玫瑰。 “他和周明哲的不在场证明,用的是同个把戏。”程源曦指着票根上的荧光水印,与周明哲画展的入场券水印完全一致,“这是城南印刷厂的特供水印,老板说三年前给‘蓝玫瑰’画廊印过一批邀请函,沈砚之当时全程盯着机器,说要加‘防伪的星光’。” 张野推开门时,制服上还沾着画廊后巷的泥土。“技术队在地下室的水泥地上,检出了松节油和安息香酊的混合残留,”他把份色谱分析报告拍在桌上,指腹点着其中个峰值,“和苏曼画室的地面残留完全吻合,沈砚之不仅去过现场,还参与了清理。” 审讯室里,沈砚之突然抬头看向单向玻璃,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直直扎进程源曦的瞳孔。“我知道她在外面。”他对着空气笑了笑,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失真的回响,“源曦总说我调的香水太冷静,可她忘了,冷静的火,烧得最久。” 程源曦猛地站起身,玻璃上的指纹在她眼前晕成片模糊的蓝。她冲进物证库,在苏曼案的证物箱底层翻出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把烧焦的画刀,刀刃上的蓝颜料凝固成波浪状,像被人刻意抹过的指纹。“这是沈砚之的画刀,”她调出美术馆的存档照片,苏曼的画室墙上挂着幅合影,沈砚之手里的画刀刀柄有处明显的缺口,与罐子里的完全吻合,“他说这把刀能‘切开颜料的灵魂’。” 林砚舟正在用显微镜观察画刀上的颜料层,突然放大焦距:“刀面有三层颜料,最底层是苏曼的抽象玫瑰用的钴蓝,中间是孟晚晴《蓝玫瑰与荆棘》的群青,最上面……是沈砚之特调的钴紫。”他调出沈砚之的画展目录,三年前他展出过组名为《倒影》的作品,所有蓝色都带着种诡异的紫调,“他在模仿她们的笔触,像在完成场颜料的接力。” 张野突然接到技术队的电话,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周明宇的轮椅扶手内侧,有沈砚之的指纹?”他抓过对讲机往外跑,“查三年前沈砚之的就医记录,我要知道他有没有去过高位截瘫康复中心!” 程源曦盯着画刀上的钴紫颜料,突然想起沈砚之的工作室里,有个上锁的铁柜,钥匙串上挂着枚蓝玫瑰形状的吊坠。她当年以为是装饰,现在想来,那吊坠的尺寸正好能塞进轮椅扶手的调节孔——周明宇说过,他的轮椅总在阴雨天卡住,必须用特制的钥匙才能拧动。 审讯室的监控画面里,沈砚之开始用手指在桌面上画圈,速度越来越快,像在临摹某种图案。程源曦放大屏幕,发现他画的是颜料在水中晕开的轨迹,与《双生花》画布背面红漆的扩散形状完全致。“他在暗示红漆的成分,”她突然抓起电话,“让技术队查红漆里的溶剂,是不是含松节油和薰衣草精油——沈砚之有哮喘,从来不用薰衣草。” 林砚舟正在解剖室重新检查孟晚晴的衣物,真丝睡裙的内衬里藏着张折叠的便签,字迹被汗液晕得发蓝,勉强能认出“10月17日,颜料坊地窖”几个字。他突然想起老颜料坊的地窖有个暗门,通向画廊的通风管道,三年前的消防图纸显示,苏曼的画室和孟晚晴的卧室,共用条排烟管。 “她们当年通过通风管传递画稿。”林砚舟把便签对着光,背面隐约有拓印的玫瑰图案,“苏曼在画布上写‘偷花贼’,其实是在提醒孟晚晴,有人在管道里安装了监听设备——技术队在管道夹层里,找到个微型录音器,品牌和沈砚之录音棚用的完全样。” 录音器里的磁带已经受潮,勉强能听出两段对话。段是苏曼和孟晚晴的争吵,夹杂着画布撕裂的声音:“那是周明宇的构思!你凭什么署自己的名?”另段是沈砚之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明哲,把钴粉磨细点,这次要让火焰烧出紫色的边。” 程源曦冲出法医中心时,雨又开始下了,砸在画廊的玻璃幕墙上,把《蓝玫瑰与荆棘》的残幅映得像片晃动的血泊。她蹲在烧焦的油画架旁,炭化的木头缝隙里卡着块颜料块,用指甲刮开表层,里面露出圈紫色的芯——正是沈砚之特调的钴紫。 “这不是松节油烧出来的。”程源曦用镊子夹起颜料块,边缘的熔痕呈锯齿状,“是喷灯,温度至少在800度以上,才能让钴蓝颜料分解出紫色。”她突然想起沈砚之的工作室里有盏老式喷灯,他说那是“给颜料做最后次洗礼”用的。 张野带着技术队撬开颜料坊的地窖暗门时,股浓烈的钴蓝颜料味扑面而来。地窖的墙上挂着幅未完成的画,画布上是三个背对观众的人影,站在片燃烧的蓝玫瑰田里,其中个手里举着喷灯,火焰的颜色从蓝渐变成紫,像条扭曲的蛇。 画架下的铁盒里,放着本颜料配方册,最后页写着“双生花的嫁接术”:取苏曼的钴蓝30%,孟晚晴的群青20%,沈砚之的钴紫50%,混合松节油与安息香酊,点火后会呈现蓝中带紫的火焰,温度可达800度,足以熔化蓝宝石。 “这才是‘蓝焰焚花’的真相。”林砚舟用紫外线灯照射配方册,纸上浮现出荧光笔迹,是周明哲的签名,日期是三年前苏曼死前天,“他们在做场颜料的实验,用活人当画布。” 程源曦的目光落在画中人影的脚下,那里画着圈银色的线,形状像轮椅的轨迹。她突然想起周明宇说过,他姐姐当年总在他的轮椅旁画画,说“轮子转动的痕迹,是最美的花茎”。而此刻暗门的门框上,正留着串轮椅轮胎的焦痕,与画中的银线完全重合。 审讯室里,沈砚之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苏曼太骄傲,不肯承认《双生花》的构图来自明宇。孟晚晴太贪心,想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他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三短长的节奏,是摩尔斯电码里的“火”字,“明哲说,艺术需要牺牲,就像钴蓝颜料的诞生,必须经过高温煅烧。” 程源曦突然推门进去,把那把烧焦的画刀拍在桌上:“你在模仿她们的笔触时,是不是也在模仿她们的痛苦?”她指着刀面的颜料层,“苏曼的钴蓝里加了她的经血,孟晚晴的群青混着她的眼泪,你的钴紫……” “是我的哮喘药粉末。”沈砚之的喉结动了动,嘴角扬起抹诡异的笑,“源曦,你当年总问我为什么你的画里没有阴影,现在知道了吗?阴影里藏着太多不该见光的东西——比如周明哲在苏曼的抗抑郁药里加的安眠药,比如孟晚晴偷偷给苏曼的画布涂的助燃剂,比如我……在她们的香水里加的钴粉。” 林砚舟在监控室里看着这幕,突然注意到沈砚之的袖口沾着点红漆,成分与《双生花》背面的红漆完全致。他调出地窖暗门的监控录像,三天前孟晚晴曾来过这里,手里拎着个红漆桶,而沈砚之的车就停在巷口,副驾驶座上放着盏喷灯。 “孟晚晴发现了真相,想重新调制红漆修改《双生花》。”林砚舟对着对讲机说,“她在颜料坊买的进口红漆,其实是想覆盖原来的红漆,却被沈砚之发现了——他用喷灯烧她的时候,她正在往画里补画周明宇的脸。” 张野带着技术队冲进周明哲的画展仓库时,男人正跪在幅巨大的《蓝玫瑰》油画前,用松节油擦拭画布。画的背面写满了“对不起”,颜料层下隐约能看见《双生花》的轮廓,而仓库的角落里,周明宇的轮椅上绑着个定时装置,倒计时显示还有十分钟。 “明宇说,他想让我们兄弟俩,和这幅画起烧尽。”周明哲的脸上溅满了蓝颜料,像哭花的妆,“他恨我把他送走,恨我偷走了他的画,更恨我……让沈砚之帮我们‘完成’双生花。” 程源曦赶到时,周明宇正用牙齿咬开轮椅扶手的暗格,里面掉出枚蓝宝石戒指,戒面的裂痕里嵌着点暗红——是苏曼的血迹。“这是苏曼当年送我的,”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她说等《双生花》展出了,就帮我举办个人画展,可你们看看,她的承诺烧得多干净。” 林砚舟突然想起孟晚晴指甲缝里的组织碎屑,除了周明哲的皮肤,还有少量轮椅轮胎的橡胶颗粒。“孟晚晴死前,曾试图把周明宇推出火场。”他蹲在轮椅旁,发现刹车杆上有新鲜的抓痕,“她拽《蓝玫瑰与荆棘》,不是为了指认凶手,是想让周明宇看画里的逃生路线——那幅画的背景,画的是颜料坊地窖的通风管道图。” 定时装置的倒计时走到最后秒时,张野终于剪断了导线。装置里没有炸药,只有罐钴蓝颜料,和张画着铃兰的卡片,背面是沈砚之的笔迹:“所有的火焰,最终都会变成颜料的倒影。” 雨停了,月光透过仓库的天窗照进来,在《蓝玫瑰》油画上投下道光柱。程源曦伸手触摸画布,颜料的触感冰凉,像沈砚之当年给她涂的护手霜。她突然发现,画中蓝玫瑰的花瓣里,藏着无数细小的指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是苏曼、孟晚晴、周明宇、沈砚之,还有她自己的。 林砚舟站在仓库门口,看着程源曦的剪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幅未完成的素描。他想起老颜料坊的老板说过,钴蓝颜料在烧制时,会吸收火焰的颜色,所以无论烧多少次,都能在颜料里看到当年的火光。 审讯室的灯光彻夜未熄。沈砚之的最后份供述里,附了张画稿,是朵盛开的蓝玫瑰,花芯里画着五个人的脸:苏曼、孟晚晴、周明哲、周明宇,还有个模糊的轮廓,眉眼间像极了程源曦。旁边写着行小字:“铃兰谢了,玫瑰还开着。” 程源曦把画稿夹进卷宗时,发现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蓝玫瑰花瓣,是从孟晚晴头发里找到的那片。她想起沈砚之曾说,最好的香水,能让人记住辈子;最好的颜料,能让人永远活在画里。 法医中心的窗台上,那朵不知是谁放的蓝玫瑰还在开着,花瓣上的水珠在晨光里折射出彩虹,像场终于落幕的幻梦。林砚舟收拾证物时,在钴蓝颜料的光谱图旁,发现程源曦写的行字:“所有的倒影,终会回到源头。” 远处的画廊已经开始重建,工人正在清理焦黑的墙壁,偶尔能捡到些细小的蓝颜料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把三年的时光,都染成了钴蓝。 第49章 颜料池里的年轮 程源曦把证物袋按在灯光下,蓝玫瑰花瓣的纹路在透光处像幅微型地图。林砚舟突然撞开实验室的门,手里的色谱仪报告边角卷得发皱:“苏曼的颜料里有骨炭成分,不是普通的矿物添加剂。”他指着峰值曲线的拐点,“和周明宇轮椅扶手的木质纤维残留,同位素比值完全致。” 走廊尽头的冰柜发出嗡鸣,程源曦拉开抽屉时,福尔马林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孟晚晴的指甲样本在培养皿里泛着青白,指甲缝里除了橡胶颗粒,还卡着半粒深蓝色晶体。“这是钴铝尖晶石的结晶体,”林砚舟用探针拨开晶体,“高温煅烧时才会形成,熔点要到1400度——沈砚之的喷灯根本达不到这个温度。” 张野的电话在这时炸开,背景音里混着金属撞击声:“颜料坊地窖的水泥地下面,挖出个铁箱!里面全是没开封的颜料罐,标签上写着‘双生花专用’。”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沉下去,“罐底的编号,和苏曼画室丢失的那批进口颜料对上了。” 程源曦抓起外套往地窖跑,皮鞋踩在未干的泥水里,溅起的斑点在裤腿上晕成深色的圆。地窖暗门的锁孔里还插着那枚蓝玫瑰吊坠,钥匙齿上沾着的红漆尚未干透——与《双生花》背面的红漆成分,只差了0.3%的薰衣草精油。“沈砚之的哮喘药里含薰衣草提取物,”她突然停在铁箱前,“他不可能用这种红漆,除非……” “除非是孟晚晴自己调的。”林砚舟已经撬开最上面的颜料罐,里面的钴蓝颜料凝固成龟裂的壳,用镊子掀开时,底层露出层银灰色的粉末,“是铝粉,混合松节油会自燃。她在给自己的颜料做‘最后的洗礼’。” 铁箱底层压着本泛黄的账簿,墨迹被颜料浸得发蓝。程源曦翻到2022年7月19日那页,铅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明宇的轮椅轴承卡了第三回,沈砚之送的润滑油里掺了金刚砂。”旁边画着个简笔画的喷灯,火焰被涂成紫色,“苏曼的抗抑郁药换成了缓释片,周明哲说要‘让她睡得久点’。” 张野突然在铁箱角落摸到个硬物,掏出来时发现是个生锈的铁皮盒。盒盖内侧贴着张照片,五个人挤在颜料坊的院子里,苏曼举着支蓝玫瑰,花瓣蹭在周明宇的轮椅扶手上,沈砚之站在程源曦身后,手指偷偷勾着她的衣角。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双生花的根,要扎在同片土里。” 审讯室的监控突然传来异响,程源曦冲进监控室时,屏幕上的沈砚之正用指甲抠着墙皮,碎屑在桌面上堆成小丘。“他在拼图案。”林砚舟放大画面,那些碎屑的排列轨迹,与铁箱里账簿的某页涂鸦完全重合——是幅颜料坊的剖面图,通风管道的位置被标成了蛇形。 技术队在管道里又找到个录音器,磁带转动时发出沙沙的杂音。先是周明宇的声音,带着轮椅刹车的吱呀声:“姐,沈砚之在我的康复仪器里加了镇静剂,他说这样我就不会‘乱动’了。”接着是苏曼的啜泣:“明哲把我的画稿卖给了画廊,他说这是‘帮明宇攒医药费’。”最后响起孟晚晴的冷笑:“你们都忘了吗?那幅《双生花》的初稿,是源曦画的。” 程源曦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抵在监控屏幕的边缘。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把画稿摔在沈砚之的调色盘里,松节油溅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出朵蓝色的花。“你说艺术需要诚实,”她当时的声音在发抖,“可你们都在偷!” 铁箱最底层的颜料罐里,藏着张程源曦的速写本残页。画的是2022年的雪夜,她蹲在颜料坊的火炉前,沈砚之用松节油点燃张废纸,火光在他瞳孔里跳成蓝色。旁边用铅笔写着:“源曦说,钴蓝在火焰里会变成紫色,就像秘密总会显形。” 张野带着人冲进周明哲的画室时,男人正把幅未完成的油画泡进松节油桶里。画布上的蓝玫瑰正在融化,颜料顺着桶壁流成蜿蜒的河,在地面上拼出“1017”的数字——是孟晚晴便签上的日期,也是苏曼的忌日。“她总说要给画加道‘年轮’,”周明哲的脸被蓝颜料糊得看不清表情,“现在好了,所有的年份都泡在起,谁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法医中心的冰柜又多了份样本,是从周明宇轮椅坐垫里拆出的棉絮。林砚舟在显微镜下发现,棉纤维里缠着根蓝玫瑰的刺,刺尖沾着的皮肤组织,DNA与沈砚之完全匹配。“他坐过这把轮椅,”程源曦突然开口,“沈砚之在模仿周明宇的姿势,就像他模仿苏曼的钴蓝,模仿孟晚晴的群青。” 审讯室里的沈砚之开始唱歌,调子是程源曦当年教他的《蓝玫瑰谣》。唱到“花瓣落进颜料池”时,他突然从袖口抖落把钴蓝颜料,粉末在桌面上散开,中心处露出枚戒指——是程源曦丢失三年的银戒,内侧刻着的“曦”字被颜料糊得只剩半划。 “你总说我调的香水缺了点什么,”沈砚之对着单向玻璃笑,“其实缺的是你的味道。就像《双生花》缺了你的签名,就像这颜料池里,少了最重要的那笔白。” 程源曦突然冲进物证库,在苏曼的画具箱底层翻出支钛白颜料。管身有处明显的压痕,和她当年握笔的姿势完全吻合。她挤出点颜料混进钴蓝里,两种颜色在调色板上晕开,渐渐变成月光的颜色——像三年前那个雪夜,沈砚之在她掌心画的那朵蓝玫瑰。 林砚舟在颜料坊的火炉里找到块烧焦的画布,残片上还能辨认出程源曦的签名。碳十四检测显示,这块画布的燃烧时间,比苏曼的死亡时间早了七个小时。“她在案发前就烧了自己的画,”程源曦把残片按在胸口,“她知道有人要偷她的‘白’。” 张野的技术队终于破解了最后段录音,是苏曼和程源曦的对话。“源曦,别用钛白,”苏曼的声音带着笑,“白色会让所有颜色显形,包括那些见不得光的。”接着是程源曦的声音,年轻得发脆:“可没有白,蓝玫瑰怎么会有影子呢?” 地窖的水泥地上,那滩松节油和颜料的混合液正在凝固。程源曦蹲下去,指尖划过地面上的纹路,那些交错的蓝与紫,像树木的年轮,圈圈记录着2022年的夏天——沈砚之在香水配方里加的安息香,周明哲偷换的抗抑郁药,孟晚晴藏在画里的逃生路线,周明宇轮椅上的定时装置,还有她自己,摔在调色盘里的那页画稿。 审讯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时,沈砚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株生长的蓝玫瑰。“所有的颜料都会沉淀,”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就像所有的秘密,终会沉到池底,变成年轮。” 程源曦推开地窖的门时,晨光正从颜料坊的天窗漏下来,在地面的颜料池里折出七道彩虹。她想起老颜料坊老板说的话:“钴蓝在烧制时会吸收火焰的颜色,所以无论过多少年,你都能在颜料里看到当年的光。” 她蹲下身,用指尖沾起点凝固的颜料,在墙上画了朵简单的蓝玫瑰。花瓣的边缘,她特意加了笔钛白,像给所有的秘密,加了道会发光的轮廓。 远处的重建工地传来敲打声,工人正在拆除烧焦的梁木。程源曦抬头时,看见片蓝玫瑰花瓣从空中飘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阳光穿过花瓣,在皮肤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谁在三年前埋下的伏笔,终于在今天,长成了年轮里的光。 林砚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份新的检测报告。沈砚之的钴紫颜料里,除了哮喘药粉末,还检出了钛白的成分——是程源曦当年常用的那个牌子。“他直在模仿你,”林砚舟的声音很轻,“就像模仿所有他想留住的人。” 程源曦把花瓣放进证物袋,编号写成“2025-0720”。墨迹落在纸上,慢慢晕开,像滴钴蓝颜料,落进了时光的池里。她知道,这里所有的倒影,终会顺着年轮,回到该去的源头。 第50章 松节油与创可贴[番外] 张野把第七份检测报告拍在桌上时,林砚舟正用镊子夹着片蓝玫瑰花瓣,对着光看纹路里的结晶。阳光从法医中心的百叶窗漏进来,在他白大褂上切出几道金斑,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倒有了点颜料坊午后的暖意。 “技术队把铁箱里的账簿拼得差不多了,”张野拽过把椅子坐下,制服袖口沾着的蓝颜料蹭在椅背上,“周明宇三年前的康复记录里,有页被撕了——猜猜谁的指纹在撕口上?” 林砚舟没抬头,显微镜的焦距在他指尖转了半圈:“你的咖啡在窗台上,加了两袋糖。” 张野转身时带倒了墙角的证物箱,金属碰撞声里滚出个小铁盒。他弯腰去捡,指腹突然被盒角划开道口子,血珠滴在水泥地上,像滴没调开的红颜料。林砚舟几乎是瞬间从抽屉里摸出创可贴,动作快得让张野愣了愣——印象里这位法医总把镊子当手术刀用,连开个罐头都要找说明书。 “你抽屉里什么时候备这个了?”张野看着林砚舟捏着创可贴边缘,小心翼翼避开他流血的指尖,像在处理易碎的颜料标本。 “上次你拆地窖铁箱时被钉子刮了,”林砚舟低头用酒精棉擦伤口,声音轻得像怕吹跑血珠,“药店的人说这个牌子防水,适合总往泥地里钻的人。” 张野突然想起上个月暴雨,他在画廊后巷蹲了半夜找轮胎印,回来时裤腿淌着泥水,林砚舟把他推进浴室,自己蹲在地上用松节油擦他鞋上的颜料。当时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松节油调颜料,林砚舟的白大褂下摆沾了点蓝,倒比他那些工整的检测报告多了几分人气。 “账簿撕页上的指纹,是周明哲的。”张野突然开口,看着林砚舟把创可贴的边角按平整,“他在藏周明宇的用药记录——里面有治疗肌肉萎缩的药,和沈砚之香水配方里的安息香酊相冲。” 林砚舟“嗯”了声,突然从显微镜旁拖过个搪瓷盘,里面摆着七八支不同牌子的创可贴。张野这才发现,每支包装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日期,最新那支的日期,正是他上次刮伤手的那天。 “你这是……” “张队总受伤,”林砚舟把搪瓷盘推过去点,指尖在“防水”字样上顿了顿,“技术队小王说,备齐了能召唤神龙。”他说这话时耳尖有点红,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红颜料。 张野突然笑出声,伸手去够最旧那支创可贴,包装都泛白了。“这个日期,是三年前苏曼案第一次出现场,你记得吗?”他指尖划过上面的字迹,“我被画架钉子扎了手,你蹲在警戒线外给我处理,旁边沈砚之还在慢悠悠调香水,说血腥味影响他的配方。” 林砚舟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继续看花瓣:“那天你流了挺多血,染红了半张证物袋。” “所以你就开始备创可贴了?”张野故意逗他,看着法医的耳朵红得更厉害,像在调色盘里多挤了点镉红。 窗外突然飘进片蓝玫瑰花瓣,落在搪瓷盘里。林砚舟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被张野攥住了——他的掌心还带着泥土和阳光的温度,把林砚舟微凉的手指裹得严严实实。 “别总碰那些化学品,”张野的拇指蹭过他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磨出来的,“晚上技术队聚餐,我请你吃那家涮肉,蘸料里不加松节油。”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张野这才发现,法医的指腹上沾着点钛白颜料,蹭在他手背上,像落了点月光。 傍晚收队时,张野在物证库门口看见林砚舟在贴便签。每张证物袋上都多了行小字:“张队取用时戴手套”“此样本含碎玻璃”。最后张便签贴在那盆蓝玫瑰上,写着“花瓣易碎,轻拿”,旁边画了个简笔画的创可贴,边角还特意描了圈红。 “走了,林法医。”张野拎起他的白大褂,发现口袋里露出半截创可贴包装,“再不去,涮肉的汤该凉了。” 林砚舟跟在他身后,白大褂下摆扫过张野的裤腿,带起点松节油的味道。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走廊地面上交叠在起,像幅没干透的素描,笔触里全是藏不住的暖意。 张野突然停住脚,转身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林砚舟手里。是枚蓝玫瑰形状的钥匙扣,金属花瓣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蓝颜料。“颜料坊老板送的,”他挠挠头,“说能防划伤。” 林砚舟低头看着钥匙扣,突然笑了,像春风吹化了颜料池里的冰。“那我挂在解剖刀盒上。”他把钥匙扣攥在手心,创可贴的边角硌着掌心,却暖得像揣了块刚调好的颜料。 远处技术队的笑声传来,张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发现法医比想象中要瘦,白大褂下的肩膀硌得他掌心有点痒。“走,吃涮肉去。”他说,“今天让你多蘸点麻酱,不用怕影响你的‘颜料纯度’。” 林砚舟“嗯”了声,脚步轻快了些,钥匙扣在口袋里轻轻响,像谁在用松节油调了首甜甜的歌。走廊尽头的蓝玫瑰还在开着,花瓣上的水珠映着两人的影子,在暮色里慢慢晕开,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想不出来写啥了,先写一篇番外[合十][合十][合十][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松节油与创可贴 第51章 罂粟紫的痕迹 张野把证物袋拍在桌上时,林砚舟正用紫外灯照射那枚蓝玫瑰钥匙扣。金属花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边缘处突然显出片淡紫色的荧光,像被人用极细的笔触抹过。 “技术队在颜料坊地窖的通风管夹层里,找到这个。”张野的指腹按在证物袋上,里面是包透明晶体,颗粒比盐粗些,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紫,“初步检测含□□,纯度不低。” 林砚舟的镊子顿了顿,紫外灯的光束移到晶体上。淡紫色的荧光突然变得浓烈,与沈砚之钴紫颜料的光谱图在屏幕上重叠时,重合度超过了90%。“他的颜料里掺了这个。”林砚舟的声音带着显微镜般的冷静,“用□□的结晶调钴紫,在紫外线下会显形——这才是他说的‘防伪的星光’。” 张野突然想起三年前苏曼案的毒理报告,当时只检出了□□,却对血液里那点异常的紫斑一笔带过。“周明哲画展仓库里的颜料罐,全部送去复检。”他抓起对讲机时,指节因用力泛白,“重点查有没有□□残留。” 法医中心的冰柜又被拉开,孟晚晴的胃容物样本在培养皿里泛着灰绿。林砚舟滴入显色剂后,液体慢慢变成深紫,像沈砚之特调的颜料在水里晕开。“她死前摄入过这种晶体,”他盯着刻度管里的读数,“剂量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肌肉松弛——这就是她没能推开周明宇轮椅的原因。”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技术队的小王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张队!周明哲画室的松节油里,掺了稀释后的罂粟提取液!还有沈砚之的香水配方,最后一步加的不是安息香酊,是这个!”他指着报告上的色谱峰,与地窖里的晶体完全吻合。 张野突然想起周明宇轮椅扶手的暗格,那枚嵌着苏曼血迹的蓝宝石戒指。他冲回物证库,用紫外灯照射戒面的裂痕,淡紫色的荧光顺着纹路蔓延,像株在暗处生长的罂粟。“沈砚之用这个控制他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周明宇的肌肉萎缩,苏曼的抑郁加重,都是因为长期接触这种东西。” 林砚舟正在解剖室里重检苏曼的画具,松节油瓶底沉着层紫色沉淀。他用探针挑起一点,在载玻片上摊开,显微镜下立刻显出无数细小的针状结晶,像被碾碎的罂粟籽。“苏曼的画里总带着种病态的蓝,”他突然开口,“是因为长期吸入松节油里的罂粟蒸气,视觉神经受到了影响。” 审讯室里的沈砚之听到“罂粟”两个字时,突然停止了哼唱。他抬起头,嘴角的笑带着点诡异的满足:“钴蓝需要高温煅烧,罂粟紫需要时间发酵。”他对着单向玻璃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划出波浪状的轨迹,“明哲说这是‘艺术的催化剂’,能让所有的痛苦都变成颜料——苏曼的蓝玫瑰,孟晚晴的荆棘,都是这么长出来的。” 张野猛地推开审讯室的门,把那包晶体摔在桌上:“周明宇的康复仪器里,你加的不是镇静剂,是这个!”他指着沈砚之的袖口,那里沾着的蓝颜料在紫外灯下泛着紫,“你让他们在幻觉里‘创作’,再把画卖了换钱买原料,对不对?”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晶体上,像在欣赏稀有的颜料:“源曦总说我的香水缺了灵魂,其实缺的是这个。”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罂粟花开的时候是红的,榨成汁是紫的,烧起来是蓝的——多像我们啊,从红到紫,最后烧成一摊蓝。” 林砚舟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沈砚之的指甲缝里藏着点暗红。检测报告传过来时,他的指尖有点凉——是罂粟果的汁液,与颜料坊后巷发现的罂粟壳残留完全一致。“他自己也在用,”林砚舟对着对讲机说,“剂量控制得很精准,刚好能保持清醒的疯狂。” 程源曦冲进物证库时,正撞见林砚舟在拆解沈砚之的香水蒸馏器。冷凝管里挂着层淡紫色的膜,用酒精溶解后,在纸上晕出朵模糊的玫瑰。“这是他最后调的香水,”程源曦的声音发颤,“标签上写着‘献给源曦’,我以为……” “以为是爱情?”林砚舟把检测报告递过去,上面的□□含量标得触目惊心,“他说的‘冷静的火’,是这个在燃烧。” 张野带着人搜查颜料坊地窖时,在暗门后的墙洞里找到个铁盒。里面没有颜料,只有几十包罂粟晶体,和本记账册——每笔收入都对应着周明哲画展的销售额,每笔支出都指向城郊的一个废弃药厂。 “那里以前是提炼鸦片的作坊,”张野看着册子里的地址,“沈砚之每个月都去‘进货’,周明哲负责把画运出去卖,兄弟俩一个产‘原料’,一个销‘成品’。” 林砚舟在铁盒底层发现张照片,是沈砚之在药厂的蒸馏器前,手里举着瓶紫色液体,背景里堆着晒干的罂粟壳。照片背面写着:“当钴蓝遇见罂粟紫,所有的倒影都会变成真的。” 傍晚的阳光透过法医中心的窗户,在检测报告上投下道金光。林砚舟把那枚蓝玫瑰钥匙扣放进证物袋,金属花瓣上的紫荧光在暗处慢慢褪去,像朵凋零的罂粟。张野走进来时,手里拿着杯热可可,上面的奶泡被他画成了朵歪歪扭扭的玫瑰。 “技术队在药厂找到了罂粟田,”张野把热可可递过去,杯壁的温度烫得人发暖,“周明宇说,他早就想举报了,可每次想开口,轮椅就会‘卡住’——沈砚之在刹车里加了罂粟油,遇热会凝固。” 林砚舟的指尖划过杯沿的奶泡玫瑰:“沈砚之说罂粟紫是‘时间的颜色’,其实是腐烂的颜色。”他抬头时,看见张野的制服袖口沾着点蓝颜料,在灯光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紫色的荧光。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远去,程源曦站在画廊的废墟前,看着工人铲起最后一捧带着蓝颜料的泥土。土里混着点碎玻璃,在夕阳下闪着光,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把红的、紫的、蓝的,都混进了土里。 她想起沈砚之的最后一句话:“所有的颜料都会褪色,只有罂粟紫会永远留在骨头上。”可当风吹过废墟时,她闻到的只有松节油的清苦,和泥土里新生的草香——没有紫色,也没有蓝。 第52章 褪色的蓝玫瑰 程源曦推开审讯室的门时,沈砚之正用指尖在桌面上画蓝玫瑰。颜料是他藏在袖口的钴蓝,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像三年前他第一次给她调香水时,在试香纸上画的那朵。 “他们说你要见我。”程源曦的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声。她把证物袋放在桌上,里面是那枚沾着半划“曦”字的银戒,“这个,你留着也没用了。” 沈砚之的指尖顿在花瓣的最后一笔,抬头时眼里盛着细碎的光,像他特调的钴紫颜料在阳光下的折射。“源曦,你还记得颜料坊的雪夜吗?”他的声音带着点失真的温柔,“你说要教我画钛白的月光,结果把松节油洒在了我的画纸上。” 程源曦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个雪夜她记得清楚——沈砚之的睫毛上沾着雪花,白衬衫领口别着支蓝玫瑰,他说:“等《双生花》展出了,我们就用卖画的钱,开家只调月光味道的香水坊。” “我记得。”她弯腰拿起证物袋,银戒在塑料袋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也记得你在那瓶‘月光’香水里,加了罂粟紫。” 沈砚之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舒展开,像颜料在水里重新晕开。“那是为了让香味更持久,”他伸手想碰她的指尖,却被她后退避开,“你总说我的香水留不住后调,可罂粟紫能让记忆刻在皮肤上,就像……” “就像你让苏曼在幻觉里画蓝玫瑰,让孟晚晴在迷醉中描荆棘?”程源曦突然提高声音,证物袋被她捏得变了形,“你说的‘艺术需要诚实’,就是把他们的痛苦熬成颜料?”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上,那里还留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源曦,你不懂。”他的指尖重新落回桌面,慢慢晕开那朵未完成的蓝玫瑰,“痛苦是最好的着色剂。你看苏曼的画,没了那些抗抑郁药里的安眠药,哪来那么深邃的蓝?” 程源曦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松节油的清苦。她从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画稿,是三年前她摔在沈砚之调色盘里的《双生花》初稿——被松节油晕染的角落,还留着他当时用铅笔写的“等你原谅”。 “我以前不懂,”她把画稿铺平,指尖划过那行模糊的字迹,“不懂为什么你总在深夜调香水,不懂为什么周明哲总往苏曼的画室送‘特制’的松节油,更不懂……”她抬眼时,眼眶里的红像被稀释的镉红颜料,“不懂你说的‘冷静的火’,烧的是别人的命。” 沈砚之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片干枯的蓝玫瑰花瓣,标签上写着“第一百零七次试香”。“这是用你当年最喜欢的铃兰调的,”他把瓶子推过去,瓶身的温度透过玻璃传过来,“没有罂粟紫,没有安息香,只有……” “只有你偷来的配方,和骗我的谎言。”程源曦没碰那个瓶子。她记得这个配方——是苏曼生前最得意的作品,沈砚之当年在她画室的废纸篓里捡了半张配方单,还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 审讯室的监控发出轻微的嗡鸣。程源曦看见单向玻璃外,林砚舟正低头写着什么,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张野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成模糊的一团。那画面让她想起颜料坊的老照片,五个人挤在院子里,沈砚之的手指偷偷勾着她的衣角,那时的阳光是真的暖,不像现在,连灯光都带着冷意。 “沈砚之,”她把画稿和银戒一起推到他面前,“你说颜料能让人永远活在画里,可苏曼的蓝玫瑰谢了,孟晚晴的荆棘枯了,你的钴紫……”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废墟,“也该褪色了。” 沈砚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燃烧的颜料。“再给我一次机会,源曦。”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我们可以重新调香水,重新画月光,就像……” “就像什么?”程源曦猛地抽回手,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像被画刀不小心划破的画布,“像你没在周明宇的轮椅里加罂粟油?像苏曼还活着,孟晚晴没被你用喷灯烧死?” 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像颜料遇了水。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点破碎的呜咽。“我以为你会懂的,”他的指尖在桌面上反复摩挲那朵蓝玫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香水坊,为了……” “为了你自己。”程源曦打断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桌上的画稿。她没有回头,直到走到门口,才停下轻声说:“你调的香水,我从来没喜欢过。太冷静了,冷得像没有心跳。”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时,程源曦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大概是那个装着蓝玫瑰花瓣的玻璃瓶。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阳光正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块明亮的光斑,像她当年画稿里的钛白月光。 林砚舟和张野站在窗边等她,两人手里都捧着热咖啡,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技术队在药厂找到了你当年的速写本,”林砚舟把咖啡递给她,“沈砚之把它锁在保险柜里,每页都用透明胶带粘过,怕松节油晕染。” 程源曦接过咖啡,掌心被烫得发暖。她想起速写本里夹着的那张电影票根,是沈砚之伪造不在场证明的那一张——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蓝玫瑰都是假的,只有颜料里的倒影,诚实得让人发冷。 远处的警笛声彻底消失了。程源曦喝了口咖啡,苦味在舌尖漫开,像终于洗去了手上的颜料。她抬头时,看见天边飘着朵云,形状像极了她当年画砸的那朵钛白玫瑰,不完美,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色。 “走吧。”她对林砚舟和张野笑了笑,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颜料坊该重建了,这次该画点新东西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审讯室里的沈砚之还在画那朵蓝玫瑰。只是这一次,钴蓝颜料在桌面上晕开时,再也映不出半分月光的影子。 第53章 法槌落下时 法院的台阶被初秋的雨洗得发亮。程源曦站在门廊下,看着手里那份庭审传票被风掀起边角——沈砚之的名字在宋体字里蜷成一团,像被揉皱的画纸。林砚舟替她把伞往肩头倾了倾,伞骨上的水珠滴在砖缝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痕。 “进去吧。”张野的声音带着点沉闷的回响,他今天穿了身熨帖的警服,肩章在阴雨天里仍泛着冷光,“周明哲的证词都核实过了,苏曼画室的监控备份也找到了。” 程源曦点点头,指尖在传票上捏出道折痕。她还是第一次走进刑事法庭,旁听席的座椅泛着旧木头的味道,被告席的铁栏杆在顶灯下发着青灰色的光。沈砚之被法警带进来时,她几乎没认出他——头发剪得很短,囚服的领口松垮地敞着,曾经总别着蓝玫瑰的地方,只剩块平整的布料。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的声音很稳,像用圆规画出的直线。“被告人沈砚之,涉嫌故意杀人罪、非法持有管制精神药品罪……”每念到一个罪名,程源曦就想起对应的画面:苏曼画室里那瓶掺了安眠药的松节油,孟晚晴尸体旁烧融的喷灯开关,还有周明宇轮椅轴承里残留的罂粟油痕迹——那些被她用画笔记录过的细节,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证物。 沈砚之的辩护律师站起来时,空气里飘起点松节油的幻觉。“我的当事人患有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律师翻开卷宗,纸张摩擦声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他对艺术的极端追求源于早年创伤,且部分行为系受周明哲诱导……” 程源曦突然笑了,引得前排旁听者回头看她。她想起沈砚之教她调香时说的话:“香料的配比容不得半分虚假,就像法庭上的证词。”那时他正往烧杯里滴薰衣草精油,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她手背上,暖得像真的。 质证环节,法警呈上那枚沾着半划“曦”字的银戒。投影屏把戒面放大,那道未完成的笔画像道凝固的伤口。“这是被告人在案发后试图销毁的证物,”公诉人指着屏幕,“戒内侧的字迹经鉴定,与受害者孟晚晴日记里‘沈砚之赠’的笔迹完全一致。” 沈砚之突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程源曦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审讯室的疯狂,只剩片被水洗过的空茫,像他画废的那些蓝玫瑰——颜料被水冲得发白,只剩道模糊的轮廓。 轮到程源曦作证时,她把那幅泛黄的《双生花》初稿放在证物台上。被松节油晕染的角落,“等你原谅”四个字在强光下显出铅笔的纹路。“这是三年前的画稿,”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被告人当时就知晓罂粟紫的致幻性,却在后来的香水里大量添加,导致苏曼产生严重幻觉,最终坠楼身亡。” 沈砚之猛地从被告席上挣了一下,手铐在栏杆上撞出刺耳的声响。“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源曦,你看那朵钛白玫瑰,我们说好要一起画完的!” 法槌落下,震得程源曦耳尖发麻。法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被告人请保持安静。” 最后的陈述环节,沈砚之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他脚边投下块菱形的光斑。“我只是想留住月光,”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些蓝玫瑰,那些香水……都是为了让时间停在雪夜。” 程源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薄茧在多年后依然清晰。她想起颜料坊的雪夜,沈砚之的睫毛上沾着雪花,白衬衫领口的蓝玫瑰沾了点松节油,在冷空气中散着清苦的香。原来有些记忆,早就被他用毒药腌制成了标本。 休庭时,张野在走廊里接了个电话,回头对她们说:“周明哲判了七年,非法提供管制药品罪。”林砚舟递给程源曦一瓶温水,瓶盖拧得很紧,像是怕空气跑进去。 终审判决下来那天,程源曦没有去法院。她在重建的颜料坊里调了瓶新的香水,用的是铃兰和雪松,没有罂粟紫,没有安息香。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窗照进来,在画架上投下暖融融的光,像真正的月光落在了画布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张野发来的短信:“沈砚之,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程源曦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往烧杯里滴薄荷精油。空气里的香味越来越清透,像洗过的天空。她想起法庭上那朵未完成的钛白玫瑰,或许有些画,从一开始就不该画完。 颜料坊的门被推开,林砚舟抱着新到的钛白颜料走进来,鞋跟在地板上敲出轻快的声响。“试香纸准备好了,”她笑着说,“这次的月光,该有心跳了。” 程源曦拿起画笔,蘸了点钛白,在试香纸上画了朵简单的玫瑰。阳光落在颜料上,泛着干净的光泽,像那年雪夜,沈砚之还没学会用痛苦做颜料的时候。 第54章 火锅沸时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时,张野已经对着床头的闹钟看了三分钟。七点十五分,离林砚舟平时起床的时间过了整一刻钟,主卧里还没传出半点动静。 他轻手轻脚推开门,窗帘拉得很严实,只在地板上投下道细窄的光带。林砚舟蜷在被子里,侧脸埋在枕头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映出点不正常的红。 “砚舟?”张野的指尖刚碰到他的额头,就被烫得缩回手。热度比想象中高,像揣了个温吞的小火炉。他想起昨晚林砚舟临睡前嘟囔的那句“热水器坏了懒得修”,喉结忍不住动了动——这人刚忙完沈砚之的案子,连着熬了三个通宵,转脸就跟自己的身体较劲,洗凉水澡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醒醒,先吃药。”张野把他半扶起来,林砚舟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眼神还有点发飘,像蒙着层水汽的玻璃。“头沉……”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抬手想按太阳穴,却被张野攥住手腕。 “发烧了,38度7。”张野把体温计甩了甩,玻璃管里的水银柱节节后退,“昨晚是不是洗凉水澡了?”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被雨淋湿的猫。晨光从窗帘缝里漫进来,照见他后颈的碎发,还有锁骨处那道浅淡的疤——是三年前追查周明哲时,被画室窗台上的碎玻璃划的。当时血顺着白大褂往下淌,林砚舟却攥着证物袋不肯松手,说那里面的颜料残留是关键。张野突然想起程源曦说过的话,说林砚舟这人看着冷静,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犟。 退烧药的胶囊滑进喉咙时,林砚舟皱了皱眉。“苦。”他小声抱怨,尾音带着点没睡醒的黏糊,却被张野塞了颗水果糖在嘴里。柠檬味的酸甜在舌尖炸开,冲淡了药片的涩味,他下意识地往张野掌心蹭了蹭,像只被顺毛的猫。“躺会儿,我去请假。”张野替他掖好被角,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垂,转身时听见身后闷闷的一句:“晚上想吃火锅。” 张野回头时,林砚舟已经重新闭上眼,嘴角还沾着点糖渣,像个得寸进尺的小孩。他忍不住笑了笑,指尖在他发烫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好,等你烧退了就吃。” 出门前,张野在客厅的暖气片上搭了条毛巾,又把林砚舟的保温杯灌满温水放在床头。桌上的病理报告还摊开着,是苏曼生前的用药记录,红笔圈出的安眠药剂量刺眼得很。他替林砚舟合上报告,心里叹口气——这人总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重,连发烧都惦记着没整理完的卷宗。 下午五点半,张野提着大包小包推开家门时,客厅里的灯已经亮了。林砚舟正坐在沙发上翻病例,膝盖上盖着条薄毯,听见动静抬头看他,脸色虽然还有点白,但眼神清亮了不少。“同事们说要来蹭饭,”张野把食材往厨房搬,塑料袋摩擦的声响里混着他的笑,“程源曦带了她新调的香水,说要给你的火锅加‘秘方’。” 林砚舟刚站起来就被他按回沙发:“坐着别动,我来弄。”他系围裙的样子有点笨拙,带子在背后打了好几个结才系牢,引得刚进门的程源曦笑出了声。“张队这是转性了?”她把香水瓶放在茶几上,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片铃兰花瓣,“以前出任务连泡面都煮不熟,现在还会系围裙了?” 张野耳根有点红,刚要反驳,就听见林砚舟在沙发上轻笑出声。他回头看过去,林砚舟正端着保温杯喝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六点刚过,小客厅已经挤满了人。李姐带来了自家做的虾滑,说她儿子非要让林医生尝尝;小王抱着两箱啤酒,进门就喊“林哥好点没”;程源曦正蹲在茶几旁调蘸料,鼻尖沾了点芝麻酱,活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火锅底料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红油翻滚着舔舐锅沿,把窗外的暮色都染得暖融融的。 林砚舟的烧退得差不多了,被程源曦拉着说了会儿话,又听小王讲局里的趣事,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张野在厨房切菜,偶尔回头看一眼,见他裹着毯子坐在人群里,侧脸被火锅的热气熏得泛着浅红,心里突然软得像被温水泡过。 “张队,香油放哪儿了?”程源曦在客厅喊。 林砚舟站起来:“我去拿。” 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后腰突然被人圈住。张野的下巴抵在他颈窝,带着点烟火气的热息扑在皮肤上,像揣了个温烫的暖手宝。“别动,”他的声音很低,混着客厅里的笑闹声,显得格外清晰,“以前总觉得你像实验室的烧杯,精准得没温度,试剂加多少、离心转多少圈,永远分毫不差。可刚才看你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 他顿了顿,指尖在林砚舟腰间轻轻摩挲,像在描摹道看不见的轮廓。“像冬天里突然烧起来的炭,明明自己也带着霜,却非要把温度给别人。苏曼的画、孟晚晴的日记,还有周明宇的轮椅……哪件事你不是熬着夜弄清楚的?”锅里的汤沸得更凶了,辣椒的辛香漫进厨房,张野的呼吸落在他耳后,带着点微醺的认真,“砚舟,我不想再做那个站在实验室外看你的人了。” 林砚舟的指尖在香油瓶上顿了顿,玻璃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却压不住颈窝处的热度。他听见客厅里程源曦喊“香油呢”,听见李姐笑小王喝多了在说胡话,听见火锅汤溅在锅底的滋滋声,而身后的心跳声,比这些都要响亮。 “香油在这儿。”他转过身时,张野的手还没松开,围裙带子在他背后松松垮垮地垂着。林砚舟抬手替他系好结,指尖故意在他后腰捏了捏,看见他瞬间绷紧的肩膀,突然笑了——原来冷静自持的张队长,也有耳根发红的时候。 “傻笑什么?”张野的声音有点哑,手却收得更紧了。 “没什么,”林砚舟仰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像淬了火,“就是觉得,你系围裙的样子,比穿警服好看。” 客厅里的笑声漫进来,和锅里的热气缠在一起,在玻璃上蒙出层白雾。张野低头时,正撞见林砚舟眼里的笑意,像把揉碎的星光都装了进去。他突然觉得,这满屋的烟火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踏实。 “快把香油拿出去吧,”林砚舟拍了拍他的手背,“再不去,程源曦该把你围裙拆了炒菜了。” 张野松开手,看着林砚舟端着香油瓶走进客厅,被程源曦拉着问东问西,侧脸的笑意温柔得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系得整整齐齐的围裙,突然觉得,以后就算天天系着围裙做饭,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可这间屋子里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锅里的汤还在沸着,把所有人的笑声都煮得暖融融的,像一锅永远不会凉的热汤。 第55章 晨光漫过窗台时 火锅散场时已近午夜。程源曦被小王搀扶着下楼,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说要把新调的“月光”香水送给李姐的儿子;李姐拎着空饭盒,反复叮嘱林砚舟“发烧刚好别熬夜”;最后只剩张野和林砚舟站在楼道里,听着电梯下行的嗡鸣渐渐消失。 “我来收拾。”林砚舟转身要回屋,却被张野拉住手腕。他的掌心还带着火锅的热气,烫得林砚舟指尖发麻。 “坐着去,”张野的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你今天是病人。” 林砚舟没再争,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张野洗碗的动作算不上利落,洗洁精泡沫沾了满手,却看得格外专注。月光从窗户溜进来,在他弯腰擦桌子的背影上镀了层银边,像幅没干透的素描。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林砚舟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野手里的抹布顿了顿,转过身时,眼里盛着点没散去的烟火气。“那对谁好?”他走过来坐在沙发边,膝盖几乎碰到林砚舟的,“对程源曦家的香水百合?还是对小王那盆总养死的仙人掌?” 林砚舟被逗笑了,低头时看见自己盖着的毯子滑到了地上,刚要去捡,就被张野先一步捞起来。他把毯子重新搭在林砚舟腿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脚踝,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突然飘起点松节油般的微醺。 “砚舟,”张野的声音低了些,“晚上在厨房说的话,不是醉话。” 林砚舟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他想起张野圈着自己后腰时的温度,想起那句“不想站在实验室外看你”,心跳突然像锅里没捞完的虾滑,在温水里扑腾个不停。 “我知道。”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开口,指尖在毯子边缘打了个结,“我也是。” 张野的眼睛猛地亮起来,像突然被点燃的酒精灯。他伸手想去碰林砚舟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笨拙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那……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油条?” 林砚舟仰头看他,月光落在张野的眉骨上,把他眼里的紧张照得明明白白。“豆浆要甜的。”他故意逗他,看见张野立刻点头“记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二天晨光漫过窗台时,林砚舟是被豆浆的甜香唤醒的。他走出卧室,看见张野正蹲在茶几旁摆碗筷,晨光从他耳后绕过去,在地板上投下道毛茸茸的影子。 “醒了?”张野抬头时,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刚买的豆浆,还热着。” 林砚舟坐在他对面,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声响里混着张野的絮叨——说程源曦早上发消息,说颜料坊的钛白颜料不够了;说小王被李姐罚抄纪律手册,因为昨晚喝多了把警徽摘下来别在火锅底料上。 “对了,”张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昨天在菜市场看见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林砚舟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支银质的画笔形状书签,笔尖处镶着点碎钻,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上次看你总用回形针当书签,”张野挠了挠头,“就想着……” 话没说完,就被林砚舟伸手按住了手背。他的指尖还有点凉,却把张野的手攥得很紧。“很好看。”林砚舟的声音很轻,却像滴进清水里的墨,在空气里慢慢晕开,“比我收藏的任何一支画笔都好看。” 张野突然觉得,这满屋的豆浆香,比任何香水都要让人安心。他看着林砚舟把书签夹进那本摊开的病理报告里,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得像要把冬天的霜都融掉。 窗外的麻雀落在晾衣绳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林砚舟抬头时,正好撞见张野眼里的自己——像幅刚完成的画,颜料还带着温度,笔触里全是藏不住的温柔。 “吃完早饭,陪我去趟颜料坊吧。”林砚舟突然说,“程源曦说,她新调的‘晨光’,少了点能定住香调的东西。” 张野笑着点头:“好啊,正好看看那瓶让你惦记了三天的香水,到底长什么样。” 晨光越爬越高,漫过茶几,漫过摊开的病理报告,漫过那支闪着光的书签。客厅里的豆浆还冒着热气,油条的碎屑落在桌布上,像撒了把碎金。有些故事,就该这样在晨光里慢慢展开——带着烟火气,带着暖融融的温度,再也不会褪色。 第56章 颜料坊的新香 颜料坊的木门被推开时,程源曦正蹲在地上拆颜料管。钛白颜料挤在调色盘里,像刚落的雪,她手里的刮刀没拿稳,在搪瓷盘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你们可算来了。”她抬头时,鼻尖沾着点钴蓝,活像只偷喝了蓝墨水的猫,“这钛白太涩,调不出‘晨光’该有的暖感。” 林砚舟弯腰拿起支颜料管,指尖捻了捻管口的粉末。“是氧化锌比例太高了,”他转头对张野笑了笑,“以前沈砚之总说,钛白里要掺点锌白才够润,就像……” “就像豆浆里要加糖才够甜?”张野笑着调侃 阳光从天窗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林砚舟走到靠窗的调香台,上面摆着排透明的香水瓶,最中间那瓶贴着张便签,写着“晨光·第三十七次试调”。他拧开瓶盖轻嗅,铃兰的清冽混着雪松的沉稳漫出来,却在尾调处散得太快,像握不住的晨雾。 “缺个定香剂。”林砚舟的指尖划过瓶身,“但不能用安息香,太沉;也不能用龙涎香,会抢了铃兰的气。” 程源曦凑过来,把块刚融化的蜂蜡递给他:“试过加这个,还是不行。”蜂蜡的甜腻混进香水里,像在月光里泼了勺蜂蜜,反倒显得滞重。 张野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调香台的玻璃罐里装着各色香料,薰衣草和迷迭香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角落里那盆程源曦养的薄荷,叶尖还沾着早上的露水。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沈砚之正往香水里滴罂粟紫,空气里飘着股诡异的甜,不像现在,满室都是植物的清苦与鲜活。 “试试这个?”张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橙花,花瓣蜷成小小的团,带着点晒干的阳光味。“上周出任务路过郊外的果园,看见老农在晒这个,说泡水喝能安神。” 林砚舟捏起片花瓣,放在指尖捻碎。橙花的香气很淡,却带着种韧劲儿,像晨光穿透云层时的那缕亮。他往香水瓶里加了两滴橙花精油,摇了摇,再递给程源曦时,姑娘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就是这个!”程源曦对着阳光举起瓶子,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橙花碎,“尾调定住了,还带着点暖烘烘的味,像……” “像张队买的甜豆浆?”林砚舟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漫出来,在阳光下晃得张野心头一热。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暖,程源曦把调好的“晨光”分装成小瓶,说要给李姐和小王各送一瓶。林砚舟坐在调香台旁翻旧画稿,张野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他指尖划过三年前那幅《双生花》的残稿——被松节油晕染的角落,“等你原谅”四个字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 “其实早就原谅了。”林砚舟突然说,声音轻得像风拂过颜料管,“不是原谅他做的事,是原谅当时那个……没看穿谎言的自己。” 张野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他的手背。调香台的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把林砚舟腕骨处那道浅疤照得很清晰——是当年追查沈砚之时,被碎玻璃划的。那时张野背着他跑了三条街去医院,他却攥着证物袋不肯松手,说里面的颜料残留能定案。 “以后有我。”张野的声音很低,却像定香剂一样,稳稳地落进空气里,“不用再自己攥着了。” 林砚舟抬头时,正撞见张野眼里的光,像钛白颜料调了锌白,暖得恰到好处。他突然想起昨晚张野洗碗时的背影,想起今早豆浆的甜香,想起那支银质书签在晨光下的闪——原来有些温暖,是藏在烟火气里的,不用刻意调,就已经很浓。 程源曦抱着香水瓶回来时,看见两人凑在一起看画稿,阳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墙上,像幅刚干透的画。她偷偷退出去,带上门时,听见里面传来林砚舟的笑声,混着张野低低的应答,像被“晨光”熏过,暖得让人想眯起眼。 门外的晾衣绳上,程源曦晒的白衬衫在风里晃,衣角沾着点不小心蹭上的钛白,像落了片永远不化的雪。颜料坊的屋檐下,新换的风铃叮当作响,把阳光的味道,橙花的香,还有两个人的笑,都串成了串,在风里摇出暖暖的声。 解释一下为什么程源曦开始调香水和搞颜料了因为程源曦的身份设定里,调香水和摆弄颜料更像是她的“初心”与“底色”,而女警身份则是后来的选择,两者背后藏着与过往的羁绊。她从小就对色彩和气味敏感,和沈砚之相识于颜料坊,两人曾一起钻研绘画与调香,《双生花》和“月光”香水都是那时的约定——调香和绘画对她而言,是青春里最鲜活的记忆,也是与过去的自己、与那段未被污染的时光的连接。后来沈砚之的案件发生,身边人接连卷入悲剧,她带着对真相的执念成为女警,用理性和行动力追查案件。但颜料坊和调香没有被丢弃,反而成了她疗愈创伤、锚定自我的方式:案件侦破后,重建颜料坊、调制新香水(如“晨光”),既是对苏曼等受害者的告慰,也是她与过去和解、重拾生活温度的过程。对她来说,女警身份是守护正义的铠甲,而调香与颜料则是藏在铠甲下的柔软初心,两者共同构成了她完整的人生轨迹。[眼镜][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颜料坊的新香 第57章 “长公主”的秘密 颜料坊的风铃刚响过第三声,程源曦就抱着个纸箱子冲了进来,箱子角磕在门槛上,滚出几支没盖紧的颜料管,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彩斑。 “救命!”她把箱子往调香台上一放,双手按着桌面喘气,鼻尖又沾了点钛白,活像刚从面粉缸里捞出来,“李姐让我把去年的案件照片整理归档,结果翻出这个——” 林砚舟正帮张野擦警服上的颜料印(早上搬画架时蹭的),闻言抬头,看见纸箱里露出半截褪色的锦旗,还有个印着警局logo的U盘。“这是……” “三年前破获假药案时,群众送的锦旗!”程源曦献宝似的把锦旗拽出来,红绸子上的金字有点发暗,“当时小王还说要挂在会议室,结果被张队以‘太占地方’为由塞进了储藏室。” 张野接过锦旗抖了抖,扬起阵细小的灰尘:“你翻这个干什么?下午还要去局里交报告。” “顺便嘛。”程源曦眨眨眼,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旧手机,屏幕裂了道缝,“关键是这个!我找到当年投屏事故的罪证了!” 林砚舟没忍住笑。他当然记得那次“长公主事件”——两年前全局开年度总结会,程源曦负责用投影仪播放案件数据,结果手滑点开了后台没关的游戏截图。画面上是个穿蓬蓬裙的动漫角色,头顶顶着行明晃晃的ID:“颜料坊长公主”,旁边还跟着句角色台词:“把钛白颜料都给本公主呈上来!” 整个会议室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小王拍着桌子喊“臣附议”,李姐捂着嘴笑出眼泪,连一向严肃的局长都憋笑憋得肩膀发抖。从那以后,“长公主”这个外号就像钛白颜料似的,牢牢粘在了程源曦身上。 “什么罪证啊?”张野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上正是那张著名的截图,角色的王冠上还别着朵像素画的蓝玫瑰,“我记得当时你脸都红透了,抱着笔记本就往会议室外面冲,差点撞翻周明哲的咖啡。” “别提周明哲!”程源曦突然拔高声音,又立刻压低,“那时候他还没暴露呢,天天装成关心我的样子,其实是想打听颜料坊的配方……”她顿了顿,把手机揣回口袋,“说起来,这游戏角色还是照着我画的《双生花》设计的,当时觉得蓝玫瑰配公主裙好看,现在想想,幸好没画成沈砚之那种钴蓝。” 林砚舟正在调香台倒橙花精油,闻言动作顿了顿。阳光透过天窗落在程源曦发顶,她正踮脚够纸箱最底层的文件,马尾辫扫过调香台上的香水瓶,叮叮当当地响,像串会跑的风铃。 “其实挺可爱的。”他突然说,“长公主这个外号。” 程源曦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林医生你也取笑我!” “不是取笑。”张野帮腔,顺手把她够不着的文件抽出来,“那天你跑出去后,小王偷偷把截图设成了桌面,结果被李姐发现,罚他把会议室的投影仪擦了三遍。” 程源曦的脸果然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她抱起文件往门口走,走到门槛时又回头,手里捏着支刚开封的钛白颜料:“对了!下周局里搞团建,李姐说要去郊外的果园摘橙子,说是……说是给我的‘长公主果园’采风。” 张野和林砚舟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笑。 “去啊。”林砚舟把调好的“晨光”香水递给她,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片橙花瓣,“正好可以摘点新鲜橙花,给你的香水当新料。” 程源曦接过来,对着阳光晃了晃,突然狡黠地笑了:“那本公主命令你们——下午陪我去买新的调色盘!昨天那只被张队踩裂了!” “遵命,长公主。”张野故意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逗得程源曦笑着跑了出去,风铃被她带起的风撞得叮当作响。 颜料坊里安静下来,只有香水瓶里的橙花瓣在慢慢旋转。林砚舟靠在调香台边,看着张野把那面旧锦旗折好放进纸箱,阳光在他发梢跳着碎金似的光。 “其实她那次投屏,我偷偷存了截图。”张野突然说,耳根有点红,“觉得……挺鲜活的。” 林砚舟挑眉:“张队也有偷偷藏‘长公主’黑料的时候?” “不是黑料。”张野把纸箱搬回角落,声音很轻,“是觉得那时候的她,眼里全是光,不像后来查沈砚之的案子时,总皱着眉。” 风从敞开的门溜进来,吹得调香台上的颜料管轻轻摇晃。林砚舟拿起那支钛白颜料,挤出点在调色盘里,像挤了团干净的月光。他突然明白,程源曦的“长公主”外号之所以让人觉得亲切,不是因为那场意外的投屏,而是因为她总能像游戏角色那样,带着点笨拙的骄傲,把日子过得像调色盘——哪怕混进过钴蓝的冷,也总能调出钛白的暖。 门外传来程源曦的喊声,说发现了小王藏起来的蜂蜜饼干。张野笑着走出去,林砚舟跟在后面,看见程源曦正踮脚够柜子顶层的饼干盒,马尾辫上还沾着片早上没清理干净的橙花瓣。 阳光正好,风里带着颜料和花香,像个永远不会褪色的春天。 第58章 果园里的橙花香 面包车的轮胎刚碾过果园最后一道土坡,程源曦已经踩着竹篮边缘翻了下去,蓝白警服外套被风掀起的弧度,像只试图用翅膀丈量风速的笨鸟。 “程警官这是空降作战?”小王扒着车窗吹口哨,手里的防晒帽被他转成个圈,“坡上有碎石,小心硌坏你调香用的金贵鼻子。” 程源曦没回头,只从挎着的竹篮里扔出个橙子,抛物线精准擦过小王耳朵。“我的嗅觉系统自带减震器,”她的声音混着风声飘回来,竹篮里的橙花已经堆成小雪山,“不像某些人的反射弧,能绕果园三圈。” 张野把车钥匙递给老农时,看见林砚舟正对着一棵歪脖子橙树出神。“在研究树皮的皲裂频率?”他走过去,发现对方指尖捏着片卷曲的花瓣,“还是在分析花瓣落地的加速度?” “在算程源曦的竹篮承重极限。”林砚舟轻笑,抬眼时正好看见程源曦抱着竹篮往树上爬,警服裤子沾着草屑,活像株企图伪装成橙子的人形植物,“她好像把自己也当颜料塞进篮子里了。” 果园深处的吆喝声刚起,程源曦已经窜出三丈远。张野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一片橙花瓣,纹理在阳光下像幅微型等高线地图,他随手夹进笔记本——里面还压着张程源曦投屏事故的截图,被他用案件报告盖住,只露出角色王冠上半朵像素蓝玫瑰。 “藏什么国家机密呢?”林砚舟的影子突然覆上来,吓得张野差点把笔记本塞进橙子堆,“难道是程警官的黑料档案?” “是花瓣含水量数据。”张野面不改色合上本子,耳根却比刚摘的橙子还红,“用于分析……调香稳定性。” 林砚舟挑眉的弧度刚扬起,就被程源曦的喊声劈成两半:“你们再磨磨蹭蹭,我就把这片橙林改造成‘香氛实验基地’,让你们天天闻稀释三百倍的橙花精油!” 等两人走过去,看见她正蹲在地上,用橙花瓣给橙子摆八卦阵。“看这果肉的色谱分布,”她举着半颗橙子对着太阳,汁水滴在警服前襟上,“像不像林医生上次调香时,误加了三倍日落黄的失败品?” 林砚舟刚要开口,张野已经伸手擦掉她下巴上的橙肉渣。“程警官请注意实验样本的整洁度,”他指尖沾着点橙皮油,“再把自己弄成个行走的橙子,下次审讯嫌疑人,对方该以为进了果汁厂。” 程源曦突然把橙子往张野手里一塞,转身从竹篮里掏出支画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给你画个橙花勋章,”她蘸着橙瓣汁往他警服上戳,“表彰你精准打击我嘴角污渍的英勇行为。” 张野躲得急,后腰撞在果树上,震下一片花瓣雨。程源曦被埋在花里,却突然笑出声:“看,这就是‘香氛式战术压制’,比你的手铐管用。” 笑声惊飞了枝头的蜜蜂,也惊得李姐从远处喊:“小程!别拿画笔戳小张的警号!洗不掉要扣绩效的!” “扣就扣,”程源曦把画笔别回耳后,突然踮脚往林砚舟头上戴了个橙枝环,枝桠戳得他痒,“我用香水抵——最新研发的‘果园迷雾’,前调是张队的惨叫声,中调是蜜蜂的振翅频率,后调……” “后调是你被李姐追着打的脚步声。”林砚舟笑着扶正花环,看见张野正举着手机偷拍,屏幕里程源曦的发梢沾着花瓣,像顶着片会移动的小云彩。 返程时程源曦靠在车窗上假寐,竹篮里的橙花瓣随着车的颠簸,在她腿上拼出片不规则的白。张野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听见她嘟囔:“钛白加五毫升,橙花精油……得用离心法提纯……” “她这是把梦当成调香实验室了?”张野低声问。 林砚舟望着窗外掠过的晚霞,橙红色漫过天际,像程源曦打翻的调色盘。“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解码世界,”他转了转头上没摘的花环,“用颜料,用香水,用偶尔炸毛的刺——比我们这些只会看报告的,生动多了。” 程源曦突然睁开眼,伸手从竹篮里摸出片花瓣,精准贴在张野鼻尖。“检测完毕,”她一本正经宣布,“张队的嗅觉系统,适合当我的‘香氛对照组’。” 张野刚要把花瓣拿下来,就被林砚舟按住手。“别破坏实验样本,”他眼里的笑意漫出来,“程警官的研究,总得有点数据支撑。” 车窗外的晚霞正浓,像幅被揉皱又展开的画。竹篮里的橙花瓣轻轻晃,把满车的香,都晃成了带点恶作剧的甜。 第59章 指纹里的破绽 张野的笔录还没写完最后一行,果园入口突然传来轮胎碾过石子的脆响。不是李姐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引擎声沉得像闷雷,轮胎抓地的力道比巡逻车还急。 “技术科的车?”他把笔录本合上,指尖在警徽上蹭了蹭,刚起身就看见小陈抱着设备箱从车上跳下来,裤脚还沾着果园外围的红泥。 “张队,上次在嫌疑人住处提取的玻璃碎片有发现,”小陈的声音带着喘,设备箱的锁扣没扣紧,露出里面闪烁的蓝光,“碎片内侧有组残缺指纹,边缘沾了点特殊的硅脂——不是常见的工业型号。” 程源曦正帮李姐清点被碰倒的橙子筐,闻言直起身时,警服袖口蹭到筐沿的泥土。“硅脂?”她往设备箱走,脚步带起的橙花瓣落在小陈的报告上,“哪种型号?有没有可能是机械润滑油里的成分?” “比对过了,”小陈翻开检测记录,纸页上印着组指纹的局部放大图,“更像是……您上次在汽修厂扣下的那批走私轴承里的密封剂。” 林砚舟刚把滚到沟里的橙子捡回来,这时突然插话:“走私轴承的硅脂里掺过聚四氟乙烯,遇水会留下荧光反应。”他指着设备箱里的紫外线灯,“要不要试试?” 张野已经把玻璃碎片塞进检测槽。“试什么试,”他按住小陈要按开关的手,目光扫过果园深处,“先查这硅脂的来源——上周被扣的轴承还在物证室,去取样来比对成分。” “不用去,”程源曦突然蹲下身,手指在泥土里划了道痕,“李姐说昨天有辆蓝色货车来收橙子,司机在筐边蹭过手——当时她觉得那人戴的手套不对劲,指尖有块黑渍。” 小陈立刻把紫外线灯打向地面。橙树下的泥地上,果然有串模糊的脚印,其中一枚的边缘泛着淡蓝荧光,像被谁不小心踩过的星子。“和玻璃碎片上的硅脂反应一致,”他推了推眼镜,“这脚印的尺码……跟汽修厂老板的吻合。” 张野突然拽住要往货车来的方向追的小王:“等等,”他指着脚印消失的地方,那里有片被碾扁的橙叶,“看叶面上的划痕,不是鞋底蹭的——像被扳手之类的工具拖过。” 林砚舟正帮李姐搬橙子筐,这时突然指着果园尽头的仓库:“那边堆着收橙子用的铁架,昨天我看见有人在那修过铰链。” 程源曦已经往仓库跑,警服后摆扫过带刺的橙树枝。“仓库的锁是老式挂锁,”她的声音从仓库方向传过来,“我刚才看见锁孔里有新鲜的金属屑!” 张野跟过去时,正撞见她用证物袋收集锁孔里的碎屑。“小心别蹭掉指纹,”他举着紫外线灯照向锁身,灯柱下果然显出半枚带荧光的指纹,“和玻璃碎片上的残缺指纹能对上半组。” 小陈的设备突然发出“嘀”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硅脂的成分分析图,其中个峰值突然变高,像根突然竖起的警棍。“轴承密封剂里掺了铅粉,”他盯着屏幕抬头,“和三年前那起仓库盗窃案里,撬锁工具上的残留物成分一样!” 程源曦突然转身往果园入口跑,证物袋在手里晃出细碎的声响。“三年前的盗窃案嫌疑人,上周刚从汽修厂离职!”她跳上技术科的车,引擎发动的轰鸣惊飞了枝头的鸟,“去查那辆蓝色货车的行车记录仪,肯定去过仓库后墙!” 张野拽着林砚舟跟上时,听见小王在后面喊“证物袋拿反了”。而小陈正对着设备屏幕皱眉——那组刚补全的指纹边缘,有个极小的缺口,像被什么锐器划了道痕,和汽修厂仓库里那把断了尖的螺丝刀完全吻合。 “这就对上了,”张野把笔录本塞进怀里,警靴碾过地上的橙皮,“把人带回来时,记得检查他的右手食指——肯定有块没长好的疤。” 程源曦从车窗探出头,手里的证物袋正对着阳光,金属屑在光里闪烁,像串被锁住的秘密。“顺便查货车的油箱,”她的笑声混着风声飘过来,“铅粉会沉在油箱底,那才是最硬的证据。” 张野低头看了眼刚补全的指纹图谱,边缘那道疤的形状,像枚被磨旧的警徽,在紫外线灯下泛着冷光。 第60章 铁证下的终局 周明的摩托车还在发出最后的轰鸣,张野已经反手扣上了手铐。紫外线灯扫过他耳后那颗痣时,程源曦突然想起三年前卷宗里的照片——那时他的工装袖口还没有磨出破洞,手里攥着的撬锁工具上,同样沾着泛蓝的铅粉。 “铁皮房里的轴承,”张野踢了踢半开的箱盖,橙花瓣从轴承缝里簌簌掉出来,在铅粉上印出浅黄的痕,“每箱里都塞了十片橙子叶,跟果园仓库的存货一模一样。这是在留标记?” 周明的喉结滚了滚,目光扫过程源曦手里的铁管。“塞橙叶能挡潮气,”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走私的轴承怕锈——跟三年前那次一样。” 小陈突然“啊”了一声。设备屏幕上,账本里“月光”那页的墨迹检测结果跳出来,颜料里掺了和橙花瓣相同的黄酮类物质——是用果园的橙花汁调的墨水。“这账本是故意让我们找到的,”他推了推眼镜,“就像故意在仓库锁孔里留金属屑。” 程源曦把铁管里的纱布铺在检测台上。铅粉在阳光下结成细小的晶体,每个晶体里都裹着点橙花碎——像被强行嵌进铁里的香。“你在试探我们能不能认出三年前的手法,”她突然笑了,“可惜加了铅粉的硅脂会氧化,在轴承上形成的锈迹,比三年前深了整整三个色阶。” 张野突然拽开铁皮房的后窗。窗外的草丛里,藏着个被布裹着的木箱,打开时呛出的灰尘里,混着股熟悉的酯类气味——是程源曦实验室里那瓶“月光”小样的味道。“用香水瓶装硅脂藏在这里,”他拎出个贴满标签的玻璃瓶,瓶身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默”字,“以为调香师的鼻子靠不住?” 周明的肩膀彻底塌了。他盯着玻璃瓶上的刻字,突然笑出声:“三年前在仓库偷轴承,就看见程警官的调香笔记扔在角落,上面写着‘橙花遇铅会变色’。”他的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浅痕,“这次在果园看见她,就知道藏不住了——你们的紫外线灯照过来时,我就数着橙花瓣在发抖。” 小陈的设备发出最后一声蜂鸣。货车油箱的铅粉检测报告打印出来,浓度数值旁标着个红色的“吻合”——和周明工装口袋里那瓶硅脂的成分,连杂质比例都分毫不差。“油箱里的铁管缠着三圈纱布,”他把报告递过来,纸上的油渍印子正好罩住“周明”的签名,“和仓库铰链上的划痕吻合,是同一根管子磨的。” 程源曦突然往果园的方向望。夕阳正把橙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姐大概在拾掇最后一筐橙子,远远传来竹篮碰撞的脆响。“你在果园仓库藏轴承,是因为知道李姐每周三会去花窖翻晒干花,”她把证物袋里的金属屑倒在掌心,“锁孔里的新鲜痕迹,是今天早上才留下的——你根本没打算长途运输,只是想暂时藏在这里。” 周明的手铐在阳光下晃了晃。“汽修厂老板欠了赌债,让我帮他运这批轴承抵账,”他的声音低下去,“上周离职就是为了这事——仓库的钥匙是他给的,说果园偏僻,没人会查。” 张野突然把账本拍在他面前。“那这页‘月光’是什么意思?”他指着调香瓶的简笔画,“你根本不懂调香,却知道‘月光’里有晚香玉。” 周明的目光突然直了。他盯着画里的瓶口,像看见什么幻影:“三年前在仓库,听见程警官打电话说‘月光’废了,因为加了不该加的吲哚。”他扯了扯被铅粉染黑的袖口,“我想……要是把硅脂装进香水瓶,你们会不会以为是调香的废料?” 程源曦突然笑出声。她从证物袋里拈出片橙花瓣,往周明面前的水泥地上一放——花瓣边缘立刻泛出蓝紫,像被谁蘸着星光描了圈边。“吲哚遇橙花会变红,”她碾着花瓣转了半圈,“你连这个都记错了,还想仿我的配方?” 警笛声从远处滚过来时,周明终于低下头。铁皮房的阴影漫过他的脚背,把那些泛着蓝光的铅粉痕迹,盖成了片沉沉的灰。张野把最后一个证物袋封好,里面的橙花瓣还在微微发抖,像终于卸下了藏了三年的秘密。 程源曦往货车那边走,发现油箱盖的锁芯里,卡着片半干的橙叶。她把叶子拈出来时,叶面上的划痕突然清晰——像个没写完的“默”字,被风磨得只剩浅痕。 “走吧,”张野拍了拍她的肩,“李姐还在果园等我们送橙子呢。” 果园的雾气不知何时漫了过来,把橙花香裹得又软又稠。程源曦回头望了眼铁皮房,周明被带上警车的瞬间,她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戴鸭舌帽的影子,正从轴承箱的缝隙里飘出来,被风卷着,混进了橙花簌簌落下的声里。 第61章 实验室的余温 小陈抱着那摞刚塑封好的检测报告,在走廊里第三次撞到了消防栓。金属外壳撞得他手肘发麻,报告封面的透明膜上,还沾着今早从果园带回来的橙花汁液,在日光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谁不小心滴在纸上的香氛精油——那是程源曦今早调香时蹭上去的,她说这味道能让“枯燥的报告也沾点活气”。他低头揉了揉发红的手肘,指尖摸到报告边缘凸起的塑封线,忽然想起程源曦临走前塞给他的橘子糖,此刻正硌在口袋里,糖纸的响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林先生还在三号实验室?”他对着走廊尽头的护士站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报告边缘的塑封膜。最后一页“物证链完整性确认”那栏空着,需要林砚舟和张野两个人的签字,这是程源曦特意在便签上画了三个感叹号叮嘱的,“张队说必须今天上午归档,不然送检科那帮人又要拿‘证据时效性’说事儿,扣我们技术科的绩效。上周的加班费还没发呢,再扣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护士正低头写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闻言抬眼往实验室的方向瞟了瞟,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进去吧,程警官十分钟前走的,走之前特意跟门口的保安说,‘除非天塌下来,不然别去敲三号实验室的门’。”她顿了顿,笔尖在记录册上顿出个小墨点,“里面……挺安静的,你轻点。上次小王冒冒失失闯进去,出来时脸白得像被紫外线灯照过似的。” 小陈抱着报告往前走,越靠近实验室,鼻尖萦绕的气息越清晰。那是檀香木混着雪松的味道,林砚舟常用的香薰,瓶子就放在检测台最显眼的位置,说是“能让分析数据更稳定”。但此刻这味道里,却裹着点更沉的、属于张野的气息——像他警服上晒过太阳的皂角香,还带着点果园泥土的腥气,在空气里缠成了团,浓得化不开。他忽然想起上周在果园,张野帮林砚舟捡橙子时,两人的手指在竹篮里碰了下,当时林砚舟弯腰的弧度里,藏着种说不出的亲昵,像两枝缠在一起的橙树枝。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留着道两指宽的缝。小陈刚要伸手推,视线先透过缝隙钻了进去,下一秒就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林砚舟被张野按在检测台边缘,白大褂的下摆被掀起一大片,露出后腰那道浅褐色的疤——是去年帮程源曦挡碎玻璃时划的,当时缝了五针,林砚舟还笑说“这下跟张队的警徽一样,也算带了点金属味”。而张野的小臂正压在那道疤上,警服的领口扯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上泛着片潮红,喉结滚动时,能看见颈侧被吮出的红痕,像枚没戴正的勋章。张野的另一只手插在林砚舟的白大褂里,指尖从衬衫下摆探进去,能看到林砚舟的腰线绷得很紧,呼吸时起伏的弧度里,藏着压抑的轻喘。 “唔……色谱仪还开着。”林砚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发颤的尾音,手却没闲着,指尖钻进张野警服的缝隙里,顺着脊椎往下滑,划过他后背那道三年前留下的刀疤,“上次就是忘了关,橙花样本全废了,程警官念叨了整整三天,说我们俩加起来都不如她的香水瓶靠谱。”他的指尖在刀疤上轻轻打了个圈,看着张野的喉结猛地滚了下,眼底漾出点促狭的笑。 “闭嘴。”张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点没散的哑,另一只手按在检测台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台面上的培养皿晃了晃,里面泡着的橙花瓣跟着颤,把檀香提取液搅出细碎的涟漪,像谁在液体里撒了把碎星。他低头凑近林砚舟的颈窝,鼻尖蹭过那片刚被吮出的红痕,看见林砚舟的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再提她,我就在这让你喊出声。” 小陈怀里的报告突然“哗啦”一声散了一地。最上面那页飘得最远,正好落在张野锃亮的警靴旁——那页印着周明案的指纹比对图,张野的指印和林砚舟的在紫外线下重叠的地方,正泛着相同的荧光,像朵在纸上绽开的双生花。他慌忙去捡,膝盖却重重磕在消防栓上,疼得他差点叫出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尝到点铁锈味。 门里的动静瞬间停了。檀香和皂角的气息像被冻住,连培养皿里的涟漪都平复了。几秒钟后,张野的声音撞在门板上,带着点没散的热意:“谁在外面?” 小陈手忙脚乱地捡报告,指尖抖得厉害,连张平整的纸都捏不住。“是、是我,小陈!”他把散页拢成一摞,纸页边缘割得手心发疼,“报告……要签字归档,送检科催得紧……我、我要是知道您在忙,就晚点再来了……” 门被拉开时,小陈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林砚舟正低头系白大褂的扣子,领口歪得更厉害了,能看见锁骨窝里还留着片深粉的印子,像被谁用指腹碾出来的。张野站在他身后半步,警服的袖口往下拽了拽,却没遮住手腕上那圈红痕——是林砚舟常戴的那串檀木珠子勒的,那串珠子还是张野去年在古玩市场淘的,说是“比手铐温和点,适合拴着你”。林砚舟的指尖在扣子上顿了顿,忽然抬手帮张野理了理警服领口,指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喉结,看见那处皮肤瞬间泛起层薄红。 “放桌上。”张野的声音还有点紧,目光扫过小陈手里的报告,突然伸手把林砚舟往身后拉了拉,指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腰侧。林砚舟闷笑了声,往他耳边凑了凑,用气声说:“衬衫扣子扣错了,第三颗和第四颗换了位,跟你上次扣枪套的手法一样糙。也就我能忍你。” 小陈把报告往检测台上放,视线没敢乱瞟,却还是瞥见了台面上的乱象:林砚舟的钢笔滚到了培养皿边,笔帽上沾着点张野警服上的深蓝色纤维;张野的笔录本摊开着,某页空白处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心,里面写着“林”字,笔尖戳穿了纸背,能看见背面印着的橙花标本——那是上周从果园摘的,张野当时说“留着当书签,比证物袋里的新鲜”。 “那个……”小陈清了清嗓子,感觉耳根在发烫,像被实验室的暖气烤过,“程警官说,檀香木供应商的名单,让林先生核对完直接发她邮箱,她下午要去跟缉私科对接。还说……还说晚上庆功宴别迟到,她带了自己调的‘果园暗码’,说是给咱们的‘功勋香氛’。” 林砚舟正帮张野扣衬衫扣子,指尖在他第三颗扣子上多停留了半秒,指腹蹭过他颈侧的红痕。“早就发了,”他抬眼笑了笑,眼尾还带着点没褪的红,“顺便加了句——他们藏新轴承的香樟木箱,内壁会涂橙花精油防蛀,跟周明用的手法一样,这是老规矩了。三年前我就见过,当时还以为是哪个调香师藏的宝贝。”他说着往报告上扫了眼,突然伸手点了点周明的供词部分,“这里漏了句,他说三年前帮汽修厂老板运轴承时,林先生也在仓库附近出现过。” 张野的手猛地攥住了林砚舟的手腕,指腹压在他虎口那道浅疤上——那是去年帮张野挡刀时留下的,当时刀划过来的时候,林砚舟几乎是扑过去的,事后还笑说“你要是伤了,谁给我系白大褂扣子”。“别胡说。”他的声音沉了沉,却没真用力,拇指反而在疤痕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像在确认这道疤还在。指尖触到那处凹凸的皮肤时,心里忽然软了下,想起那天在医院,林砚舟咬着牙不吭声,血却浸透了半条纱布。 “我没胡说。”林砚舟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尖往自己唇边带了带,几乎要碰到皮肤时才停住,温热的呼吸扫在张野的指腹上,“那天我看见你蹲在仓库后墙抽烟,警徽在口袋里反光,像颗没亮的星星。我当时就想,这人怎么连抽烟的姿势都跟别人不一样,跟头憋着劲的狼似的。后来才知道,你是在盯那批走私轴承,跟我要找的是同一伙人。”他的唇轻轻碰了下张野的指尖,像片羽毛落在上面,“那天晚上你追贼,我在后面帮你清了监控,你都不知道。” 小陈的心跳得像打鼓,慌忙拿起签好字的报告往门口退。走到门口时,听见张野低低地骂了句“别闹”,接着是布料摩擦的轻响,还有林砚舟带着笑意的声音:“上次在果园花窖,是谁把我按在香灰堆里亲,还说‘这里没人’?结果李姐的三轮车差点撞进来,你吓得把我塞进干花架子后面,害我沾了一身晚香玉的刺。回来后后背痒了三天,你还笑我是‘香薰过敏’。” 小陈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实验室,走到走廊尽头才敢回头。那扇磨砂玻璃门又被关得只剩道缝,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笑声,还有检测台轻微的晃动声,像谁又被按在了上面。他低头看了眼报告最后页的签字,林砚舟的名字旁边,张野的签名笔锋拐了个弯,正好把“野”字的最后一捺,画到了“林”字的旁边,像两只交握的手。口袋里的橘子糖还在硌着,他摸出来剥开,甜味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想起程源曦昨天调香时说的话:“最好的香氛,是两种味道缠成一团,分不出谁是谁。” 实验室里,张野正把林砚舟压在检测台边,膝盖抵在他的腿间,低头去咬他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点狠劲,却没真下嘴:“下次再敢在别人面前说这些,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砚舟笑着往他怀里钻,手往他警服里探,指尖划过他后背的旧伤——是三年前抓贼时被砍的,当时缝了七针,林砚舟每天都去医院给他换药,说“这疤得留着,跟我后腰的凑一对”。“收拾我?”他用气声往他颈侧吹了口气,指尖在那道旧伤上轻轻画圈,“刚才是谁把我白大褂的腰带扯断了?程警官要是问起来,我就说被你当手铐用了。她肯定会把这事写进调香笔记,标题就叫‘警匪片里的奇怪道具’。” 张野低笑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带着点檀香木的暖,又混着皂角的清,像把两种最熟悉的味道揉在了一起。林砚舟的手勾住他的后颈,指尖陷进他的发里,摸到那里还沾着点果园的泥土——早上帮李姐拾橙子时蹭的,此刻却像成了某种秘密的印记。张野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摸到白大褂下摆处松开的腰带,想起刚才情急之下扯断时,林砚舟惊得睫毛都竖了起来,像只被捋顺了毛又突然炸毛的猫。 “色谱仪……”林砚舟的声音闷在吻里,带着点含糊的笑意,“真要烧了样本,程源曦会让你赔她的晚香玉。” “赔就赔。”张野咬了咬他的下唇,把他往检测台上又按了按,听见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大不了把我赔给你,抵她十箱晚香玉。” 林砚舟笑得肩膀发颤,指尖在他警徽上轻轻敲了敲:“警察同志,行贿可是犯法的。” “那我就袭警。”张野低头咬住他的锁骨,看着那处皮肤泛起更深的红,像把警徽的颜色拓在了上面。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培养皿里的橙花瓣上。花瓣在檀香提取液里慢慢舒展,把两抹交缠的影子,映成了团分不开的光。检测台角落里,那串檀木珠子滚了半圈,停在张野的警靴边,像在给这片刻的温存,当了回沉默的证人。远处传来程源曦的笑声,大概是在走廊里跟护士说话,林砚舟往张野怀里缩了缩,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晚上庆功宴,跟我坐一起。” “好啊。”林砚舟的指尖在他胸口画了个心,“但你得先把我的腰带修好,不然我就披着你的警服去。” 张野的笑声震得胸腔发颤,低头又吻了下去。这次吻得很慢,像在品尝某种酝酿了很久的味道,带着点橙花的甜,又混着点泥土的腥,在舌尖缠成了团,像个解不开的结,也像个终于系上的扣。 第62章 庆功宴的余韵 庆功宴的包厢里,橙花香混着啤酒沫的气息漫在半空。程源曦刚把“果园暗码”的香水瓶摆在圆桌中央,瓶身折射的光就落在张野警服第二颗纽扣上——那是林砚舟下午帮他缝的,线脚歪歪扭扭,像条缠在金属上的橙树枝。 “来,为周明案圆满破获干杯!”小王举着啤酒杯站起来,酒液晃出的泡沫溅在李姐带来的橙子酱上,“尤其是张队和林先生,这对‘果园神探’组合,连走私犯的轴承都能从橙花瓣里找出来!” 林砚舟正帮张野剥橘子,闻言笑了笑,把撕好的橘瓣递到他嘴边:“是张队厉害,隔着三米远就闻出我白大褂上的硅脂味,比程警官的鼻子还灵。” 张野咬住橘瓣时,指尖在林砚舟手背上捏了下。那里还留着下午修腰带时被针扎的小血点,此刻在灯光下泛着点红,像颗没长熟的橙果。“少贫,”他咽下橘子,目光扫过程源曦手里的香水瓶,“你调的这‘果园暗码’,前调是橙花,后调怎么有点檀香味?” 程源曦晃了晃瓶子,液体里的橙花碎旋转起来:“加了点林先生实验室的檀香精油,”她眼尾的笑纹里盛着光,“上周去取样本时,看见某人的白大褂搭在张队的警服上,两种味道缠在一起,比任何配方都和谐。” 李姐突然拍了下大腿,竹篮里的橙子滚出来两个,正好停在张野脚边。“我说呢!”她捡橙子时,指尖在林砚舟后腰的位置比了比,“那天在果园看见你俩蹲在仓库后墙,林先生的手就搭在张队膝盖上,跟我家那口子帮我摘橙子时一个姿势!” 小陈正往检测报告上贴照片,闻言手一抖,胶水涂出了界。照片里的果园仓库锁孔,金属屑在紫外线下泛着的蓝光,正好和张野无名指上的划痕重叠——那是下午帮林砚舟修腰带时被工具蹭的。 “对了张队,”小陈突然想起什么,把报告推到他面前,“花窖里果然搜出了汽修厂老板的账本,夹在晚香玉干花里,每笔交易都标着‘橙’‘香’‘木’,林先生一看就说这是走私轴承的暗语。” 林砚舟的指尖在账本某页划过,那里记着“十箱橙木,三瓶香”,字迹旁画着个小小的轴承简笔画。“‘橙木’是藏轴承的香樟木箱,‘香’就是掺了铅粉的硅脂,”他抬头时,鼻尖蹭过张野的耳垂,“跟三年前仓库盗窃案的暗语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加了个‘木’字,指的是檀香粉。” 张野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桌布垂下的阴影里,他的拇指摩挲着林砚舟虎口的疤:“所以三年前在仓库外抽烟时,你就看懂了那些标记?” 林砚舟的睫毛颤了颤,往他掌心塞了瓣橘子:“不仅看懂了,还看见某人把警徽别在仓库门缝里做记号,笨得像头找不到蜂巢的熊。”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晚风卷着橙花香涌进来。程源曦往窗外看,果园的方向亮着盏孤灯,李姐说那是守园人在给晚香玉浇水。“说起来,”她突然笑了,“周明被带走时,一直盯着林先生的白大褂看,你们猜他说什么?” 众人都停了筷子,连掉在地上的橙子皮都没人捡。 “他说‘原来檀香和皂角香真的会缠在一起’,”程源曦晃了晃香水瓶,液体里的光在张野和林砚舟交握的手上流动,“像他藏在轴承缝里的橙花瓣,怎么也分不开。” 张野突然起身,拽着林砚舟往包厢外走。晚风掀起他的警服后摆,露出里面林砚舟的白衬衫边角——两人下午换衣服时没来得及整理,布料纠缠的地方,还沾着点果园的红泥。 “去哪啊张队?”小王的喊声追在后面。 “摘橙子!”张野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李姐说仓库后墙的橙子最甜,要给程警官的香水瓶当标本。” 林砚舟被他拽着跑过果园小径时,看见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在一起的橙树根。张野的警靴踢到石子时,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被对方攥得更紧——掌心的温度烫得像下午实验室的色谱仪,连晚风都带着点暖。 “慢点,”林砚舟笑着喘气,指尖在张野警服口袋里摸到个硬纸包,“藏什么呢?” 张野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橘子糖,糖纸印着橙花图案。“小陈给的,”他剥开糖纸塞到林砚舟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程警官说,这味道能让秘密更甜一点。” 远处的庆功宴还在喧闹,酒瓶碰撞的脆响混着李姐的笑声飘过来。果园深处的晚香玉正在夜里开花,香气裹着月光落在两人交缠的影子上,像给这偷来的片刻,盖了个带着橙花香的章。 林砚舟的手钻进张野的警服,摸到他后背那道旧伤时,听见对方在耳边低语:“明天去实验室,把你的檀香精油多灌点给我。” “干嘛?” “给警服熏香,”张野的吻落在他锁骨的红痕上,“以后查案时,隔着三条街就能闻到你在哪。” 夜风掀起的橙花瓣落在两人肩头,像谁撒下的碎星。远处的香水瓶还在包厢里亮着,前调的橙花和后调的檀香终于彻底融合,在空气里酿成了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密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庆功宴的余韵 第63章 档案袋里的众生相 程源曦的档案袋是亮橙色的,像她总穿的那件冲锋衣,在一众深色档案里扎眼得很。自己填的信息龙飞凤舞,几乎要冲破表格边框: 姓名:程源曦 性别:女 年龄:29 生日:4月26日 职业:刑警队技术科警官(兼业余调香师) 特征:172cm,常年扎高马尾,发尾有点自然卷,跑现场时总掉碎头发在白大褂领口。左眼尾有颗小痣,笑起来会跟着弯成月牙。手背上有片浅褐色的晒斑,是去年夏天蹲守嫌疑人时晒的,她总说是“勋章”。 袋里夹着张全队聚餐的合照,她站在张野和林砚舟中间,左手比着剪刀手搭在张野肩上,右手偷偷揪着林砚舟的白大褂袖口,脸上的笑比桌上的啤酒沫还张扬。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能在三秒内分辨出张队警衬上的皂角香和林法医身上的消毒水味,顺便调出让他俩脸红的香氛——专业!” 陈嬑的档案袋是浅蓝色的,边角整整齐齐,透着点新人的拘谨。程源曦代笔的字迹比写自己时工整些: 姓名:陈嬑 性别:女 年龄:23 生日:7月14日 职业:刑警队实习警员 特征:180cm,还带着学生气的瘦,穿警衬总显得肩膀撑不起来。戴黑框眼镜,镜片常沾着指纹,被程源曦笑“摸鱼摸的”。右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但只有被骂时才会涨红了脸显出来。 里面塞着张她第一次出警的记录,字迹歪歪扭扭:“今天跟着张队抓小偷,跑太快摔了一跤,裤子破了个洞。林法医给我贴创可贴时,手比手术刀抖多了……”程源曦在旁边批注:“重点错!以及林法医那是怕戳到你笨手笨脚的伤口!” 张彤昱的档案袋是浅青色的,刚塞进柜里没多久,边角还挺挺括括。是他自己填的信息,字迹方方正正: 姓名:张彤昱 性别:男 年龄:25 生日:2月18日 职业:刑警队侦查员 特征:183cm,身板结实,是队里出了名的“飞毛腿”,追嫌疑人时能把鞋跑掉。额前有缕不服帖的碎发,总被张野笑“像没睡醒”。左手食指有个小茧子,是常年握对讲机磨出来的。 袋里放着张他和警犬“追风”的合影,一人一狗蹲在训练场边,他正给狗顺毛,侧脸线条比张野柔和些,嘴角扬着浅浅的笑。背面有行陈嬑的小字:“昱哥总说自己比张队矮6cm,但追人时能快0.5秒——别让张队看见!” 张野的档案袋是深蓝色的,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程源曦补填的信息里多了行清晰的标注: 姓名:张野 性别:男 年龄:27 生日:10月8日 职业:刑警队长 特征:189cm,肩宽腰窄,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左眉骨有块浅疤,是刚入队时追嫌疑人撞的,程源曦总说这疤给他那张太周正的脸添了点野气。虎口有道三厘米的旧伤,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和掌心全是薄茧——握枪磨的,抓犯人的时候尤其明显。 档案袋里夹着张陈嬑偷拍的照片:张野穿着警衬站在警戒线前,风把衬衫吹得贴在身上,能看见后背紧实的线条。他侧着头跟队员说话,下颌线绷得很直,阳光照在他耳后那点碎发上,竟难得透出点柔和。程源曦在照片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着他领口露出的锁骨:“此处有林先生咬的印子(推测)。” 林砚舟的档案袋是浅灰色的,比张野的新些。程源曦补写的性别信息落在年龄下方,字迹格外轻: 姓名:林砚舟 性别:男 年龄:30 生日:1月23日 职业:法医 特征:186cm,偏瘦,但骨架匀称,穿白大褂时总显得袖口空荡荡。皮肤是冷调的白,尤其在解剖室的无影灯下,能看见小臂上青色的血管。眼睛是偏圆的杏眼,瞳色浅,看人时总像含着点水光,偏偏睫毛又密又长,低头写字时能在眼下投出片阴影。 里面没照片,只有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林砚舟去现场时夹在证物袋里的。程源曦在叶尖标了行小字:“林法医笑的时候,眼角会有两个小括号,比这银杏叶还软。”下面还有行被划掉又重写的:“脖子特别容易红,尤其是张队在旁边的时候(亲眼所见)。” 档案柜最下层那个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的“全员向”旁边,被张彤昱用红笔加了个小小的“ 1”。第一页的身高表上,张野的189cm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比上次量高了1cm,林法医说‘可能是头发立起来了’”;第二页贴着张队里的身高排序图,张野稳居第一,林砚舟昱紧随其后,然后是张彤昱,陈嬑和程源曦并排站在右边 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打在玻璃上,档案袋里的字迹在光里明明灭灭。五个名字,五种性别标注,像五颗拧在一起的螺丝钉,把“咱们队”这三个字,拧得又紧又暖。 闲来无事,写篇人物档案[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档案袋里的众生相 第64章 雨夜追凶 后半夜的雨是横着泼下来的,砸在解剖室的窗户上,像有无数只手在拍门。林砚舟刚把缝合针收进器械盘,手机就在桌面上震得发麻,屏幕上“张野”两个字被雨影晃得模糊。 “城东烂尾楼,发现两具尸体。”张野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涩,“死状奇怪,程源曦说你得来看看。” 现场比想象中更乱。烂尾楼的钢筋骨架在雨里像具巨大的骷髅,两具尸体被铁链吊在三楼横梁上,离地足有三米。程源曦举着伞站在楼下,看见林砚舟就往他手里塞了个证物袋:“初步勘察过,死者是一对夫妻,失踪半个月了。脖子上有勒痕,但更诡异的是这个——” 证物袋里是半块撕碎的布标,上面印着个暗红色的“债”字。 林砚舟抬头时,张野正站在二楼的水泥台上,雨丝顺着他的警衬领口往下淌。他没戴手套,徒手抓着铁链检查接口,指腹的薄茧蹭过锈迹,留下几道深色的印子。“铁链是被专业工具截断的,”他低头看向林砚舟,眉骨的疤在闪电里泛着白,“而且,吊尸体的绳结很特别,像某种帮派标记。” “像‘蛇结’。”程源曦突然插话,她举着紫外线灯照向墙面,原本空白的水泥上渐渐显出荧光勾勒的蛇形图案,“三年前‘龙蛇帮’火并案里,死者身上也发现过同样的结。” 林砚舟的呼吸顿了半秒。三年前他刚入职,接手的第一起大案就是龙蛇帮内讧,五个人被抛尸在江中,每人脚踝上都缠着蛇形纹身贴——跟现在横梁上垂下来的铁链纹路,几乎一模一样。他下意识按了按后腰,那里别着把张野硬塞给他的折叠匕首,是上次出野外现场时,对方非要他带在身上的。 “张队!这边有发现!”张彤昱的喊声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点惊惶。他举着勘查灯照向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个少年,浑身湿透,怀里死死抱着个旧书包,看见人就往柱子后缩。 张野跳下水泥台时,警靴踩在积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他没急着靠近,只是半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别怕,我们是警察。” 少年的肩膀还在抖,书包带勒得他锁骨发白。林砚舟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道新鲜的划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的,血混着雨水在指尖凝成小珠。他蹲下身时,膝盖微屈,下意识摆出个防御的姿势——这是张野教他的,面对受惊者时既要显露出善意,也要保持警惕。 “他们……他们说我爸妈欠了钱。”少年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那个穿黑夹克的,用刀划我爸的脸,说‘欠债就得用命还’……” “穿黑夹克的人长什么样?”张野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很高,”少年拼命回想,“左手缺根小指,说话时总摸鼻子……对了,他后腰别着把折叠刀,刀柄上有个蛇头!” 张野的眼神骤然沉了。他转头对程源曦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我马上去查三年前龙蛇帮的档案,重点查左手残疾的成员。” 林砚舟正用随身携带的碘伏给少年处理伤口,听见这话突然抬头:“三年前那个主犯赵坤,左手就缺根小指。”他想起尸检报告里的照片,赵坤被捕时穿着件黑色夹克,嘴角有颗痦子,“但他去年在监狱里‘病逝’了。” “病逝?”张野的眉峰拧成了疙瘩,“我去监狱提审过他三次,那人壮得像头牛。” 话音未落,楼外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张彤昱冲到窗边一看,骂了句脏话:“是辆黑色面包车!在楼下打转!” 张野瞬间拽起少年往楼梯间推:“张彤昱,带他从后门走,去队里做笔录!”自己则顺手抄起墙角的根钢筋,“砚舟,掩护。”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反手抽出了后腰的匕首,刀身在雨里闪着冷光。他跟着张野往楼下跑,脚步稳得不像个法医——大学时他练过两年散手,后来因为做实验伤了韧带才停了,基础的闪避和反击却没忘。 雨太大了,能见度不足五米,面包车的远光灯像两道惨白的闪电,在烂尾楼的柱子间扫来扫去。 “在那!”驾驶座上的人吼了一声,声音粗哑得像砂纸磨过。车门“哐当”被踹开,三个黑影扑了下来,手里都拎着钢管,为首的那个果然缺根小指,刀柄上的蛇头在雨里闪着冷光。 “赵坤?”张野把钢筋横在身前,“监狱的饭不合胃口?” 赵坤怪笑一声,钢管带着风声砸过来:“张队记性真好。可惜啊,当年没把你跟这法医一起沉江里。” 张野侧身躲过,钢筋横扫过去,正砸在赵坤的手腕上。对方惨叫一声,钢管脱手飞出,却趁机从后腰抽出折叠刀,刀光直刺张野的肋下。林砚舟看得清楚,他没像上次那样慌乱,而是猛地矮身,匕首顺着对方的手臂滑上去,精准地挑在赵坤的肘关节处。 这一下用了巧劲,赵坤的胳膊顿时软了,折叠刀“当啷”掉在地上。张野趁机锁住他的胳膊,反手按在积水里,膝盖顶住他的背:“说!为什么杀那对夫妻?” 赵坤的脸埋在泥水里,含糊地笑:“他们欠了‘蛇头’的钱……你们斗不过他的……” 突然,另外两个黑影疯了似的冲过来,手里的钢管直往张野背上招呼。林砚舟转身迎上,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避开钢管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在其中一人的肋骨上。对方疼得闷哼一声,林砚舟没停,借着转身的惯性,脚腕一勾,另一人的重心顿时乱了,摔在积水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可以啊。”张野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点惊讶。 “你教的。”林砚舟喘着气,匕首始终对着地上的人,“别分心。” “警察!都不许动!”张彤昱带着支援的警员冲了进来,手铐的碰撞声在雨里格外清晰。 赵坤被拽起来时,突然狠狠往张野的胳膊上咬去。张野没躲,任由他的牙齿陷进皮肉,直到警员掰开赵坤的嘴,才发现他舌下藏着片□□,已经嚼碎了半片。 “蛇头在……码头……”赵坤的嘴角溢出白沫,眼睛却死死盯着林砚舟,“他手里有……当年的……”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林砚舟收了匕首,指腹蹭过微凉的刀身,上面沾了点对方的血。张野走过来,没看自己流血的胳膊,反而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没受伤?” “你觉得呢?”林砚舟挑眉,刚才撞在对方肋骨上的手肘有点发麻,“比你想象中能打?” 张野低笑起来,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泥点:“早知道不担心了。”他捡起那把蛇头刀柄的折叠刀,刀身刻着串模糊的编号,“这编号像码头仓库的门牌号。” “三年前龙蛇帮的军火库,在城东码头三号仓库。”林砚舟接过话头,他记得那份旧档案的附录里提过,“我跟你去。” 码头的风比烂尾楼更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三号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张野示意警员在外围警戒,自己则和林砚舟贴着墙根往里挪。 仓库中央堆着小山似的集装箱,地上画着个巨大的蛇形图案,用红色的油漆涂着,像刚凝固的血。最里面的集装箱敞着门,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抽出伸缩警棍,刚要靠近,集装箱里突然冲出个黑影,手里抡着根撬棍,直砸林砚舟的头。 林砚舟反应极快,侧身的同时匕首已经出鞘,刀背精准地磕在撬棍上。对方的力气极大,震得他虎口发麻,但这一下也卸了对方的劲,撬棍偏了寸许,擦着他的耳边砸在后面的铁架上。 “好身手!”黑影怪笑一声,是赵坤的副手,当年被判了十五年,不知道怎么提前出狱了。他反手将撬棍横扫过来,林砚舟弯腰避开,匕首顺着对方的手腕划过去,虽然没伤到皮肉,却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就在这时,张野的警棍带着风声砸过来,正打在对方的膝盖上。黑影惨叫着跪倒,还想挣扎,林砚舟已经踩住了他的后背,匕首抵在他的后颈:“动一下试试。” “你们挖不出真相的!”副手的声音发颤,“‘蛇头’早就把证据转移了……” 林砚舟没理他,视线扫过集装箱角落——十几个油桶堆在那里,桶身印着龙蛇帮的标记,底下隐约露出根引线,正慢慢往门口的火堆里延伸。“汽油!”他低喝一声,拽着张野就往外冲。 身后传来震耳的爆炸声,热浪把两人掀出去老远,林砚舟下意识护住头,肩膀却撞上了集装箱,疼得他闷哼一声。 张野爬起来时,警衬的袖子被烧破了,他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火星,先去扶林砚舟:“伤哪了?” “没事。”林砚舟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皮外伤。”他的视线被不远处的水面吸引,爆炸的冲击波把什么东西从仓库里掀了出来,正浮在码头的积水上——是个防水袋,里面装着本黑色的账本,封面上印着个暗红色的“债”字,跟死者身上的布标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远处传来警笛声。张野捡起账本时,林砚舟已经从急救包里翻出了纱布,动作利落地给他包扎胳膊上的咬伤:“回去得打破伤风,顺便查查赵坤嘴里有没有别的东西。” “你刚才那下挑肘,挺标准。”张野低头看着他,眉骨的疤在火光里明明灭灭,“什么时候练的?” “大学社团。”林砚舟系紧纱布,抬头时撞上他的视线,“怎么?怕我抢你饭碗?” 张野低笑出声,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烟灰:“等结案了,我请你吃码头那家老字号的馄饨。”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请你当我的格斗陪练。”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嘴角悄悄扬了起来。水面上的防水袋还在轻轻晃,像枚没爆的炸弹,而远处的雨幕里,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货轮的甲板上,手里举着个望远镜,镜头的光在黑暗里闪了一下,又迅速熄灭了。 “看来这‘蛇头’,比我们想的更难抓。”张野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握紧手里的账本,指腹的薄茧蹭过封面上的“债”字,像在触摸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 林砚舟摸了摸后腰的匕首,刀身还带着点余温。他抬头时,看见张野的肩膀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某种即将揭开真相的、混杂着愤怒与期待的战栗。雨丝落在两人之间,把影子泡得发涨,像要在码头的泥地里,扎根生长成某种更坚韧的东西。 开始写第二卷了[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雨夜追凶 第65章 账本里的蛇影 审讯室的白炽灯太亮,把赵坤副手那张脸照得沟壑分明。张野坐在对面,胳膊上的纱布渗着点血,他没碰桌上的搪瓷杯,只是指尖在账本封面的“债”字上敲了敲,声音比码头的雨还冷:“‘蛇头’是谁?” 副手梗着脖子不说话,喉结滚了滚,眼神往墙角瞟——那里的监控摄像头正亮着红光。林砚舟站在单向玻璃外,指尖抵着微凉的玻璃,忽然注意到对方右手食指在膝盖上画着圈,节奏跟龙蛇帮标记里的蛇尾弧度重合。 “他在打暗号。”林砚舟转头对程源曦说,“通知技术科,查审讯室的通风管道,还有他入狱前的探视记录。” 程源曦刚要走,张彤昱抱着摞档案冲进来,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林法医!查到了!赵坤去年‘病逝’的诊断书是伪造的,签字的医生三个月前车祸去世,肇事司机——”他顿了顿,声音发紧,“是赵坤的侄子,现在失踪了。” 单向玻璃里,张野突然把账本推过去, pages 哗啦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最上面一页记着串日期,旁边画着简笔画的蛇,蛇眼用红笔圈着,跟烂尾楼墙面上的荧光图案如出一辙。“三年前龙蛇帮火并,死的五个人里,有个是‘蛇头’的亲弟弟。”张野的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戳破了什么,“你们把他弟弟的尸体沉在江里,却没找到他藏的那批货,对吗?” 副手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林砚舟看得清楚,他后颈的青筋跳了跳——那是张野教过的,人在极度紧张时的生理反应。 “那对夫妻不是欠高利贷。”林砚舟突然开口,隔着玻璃对通讯器说,“他们是码头的搬运工,半年前在三号仓库捡到过个铁盒,里面有半张货运单。”他想起少年书包里的旧照片,夫妻俩身后的集装箱编号,刚好能跟账本里的某行记录对上。 张野挑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铁盒上是不是刻着蛇头?” 副手的脸瞬间白了。 这时程源曦匆匆跑回来,手里捏着张照片:“通风管道里发现的!藏在检修口,是张码头的老地图,背面有这个——”照片上是枚银质的蛇形戒指,蛇眼镶嵌着绿宝石,跟赵坤那把折叠刀的刀柄图案完全一致。“查过了,这戒指是龙蛇帮老帮主的信物,五年前老帮主‘意外’身亡后,就下落不明了。” “老帮主是‘蛇头’的父亲。”林砚舟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解剖室跑,“我知道赵坤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林砚舟翻出三年前那五具尸体的验尸报告,手指停在其中一页:“你们看这个。”报告附的照片里,死者的脚踝内侧有个淡青色的纹身,不是贴的,是用特制墨水纹的,在紫外线灯下才会显形——跟他刚才在技术科看到的戒指内侧纹路,一模一样。“这是龙蛇帮的‘血契’纹身,只有核心成员才有。那对夫妻捡到的铁盒里,肯定有能证明‘蛇头’身份的东西。” 他正说着,张野推门进来,警衬的袖口还沾着泥。“副手招了。”他把杯热咖啡塞给林砚舟,掌心的温度透过陶瓷传过来,“‘蛇头’真名叫沈从,以前是老帮主的司机,现在用假身份在码头开了家货运公司,叫‘金鳞’。” “金鳞岂是池中物?”林砚舟低头抿了口咖啡,忽然笑了,“他倒是敢起名字。”咖啡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擦镜片时,他注意到张野胳膊上的纱布又渗了血,“去换药。” “等会儿。”张野拽住他的手腕,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浅疤——那是上次解剖时被手术刀划的,“沈从今晚有批货要出港,货轮叫‘惊蛰’,就停在七号泊位。”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林砚舟手里,是枚小巧的电击器,开关处贴着个卡通蛇的贴纸,“程源曦给的,比匕首安全。” 林砚舟捏着电击器,忽然想起三年前刚见面时,张野也是这样,硬把防刺背心塞给他,说“法医也得学会保护自己”。那时张野眉骨的疤还很新,在解剖室的光线下泛着粉色,不像现在这样,沉淀成道深浅刚好的沟壑,像藏着无数个没说出口的夜晚。 码头的雨小了些,风里裹着咸腥味。七号泊位的货轮黑沉沉的,像条蛰伏的巨蛇。张野带着警员从两侧包抄,林砚舟跟在后面,手里的电击器有点发烫。突然货轮的甲板上传来响动,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往救生艇上跳,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箱子。 “沈从!”张野吼了一声,拔腿就追。 男人回头时,林砚舟看清了他的脸——左眼角有颗痣,跟赵坤嘴角的那颗位置相似,只是更淡些。他手里的箱子没抓紧,“哐当”掉在甲板上,散开的刹那,里面滚出堆东西:半张货运单、枚蛇形戒指,还有个泛黄的日记本。 沈从想捡,张野已经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起。沈从的身手极快,肘击带着风声撞向张野的肋下,却没料到张野早有防备,侧身的同时拽住他的手腕,反手按在甲板上。“你弟弟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埋在江底的淤泥里,死前被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张野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是龙蛇帮的人杀的,是你父亲,因为他想脱离帮派。” 沈从的动作猛地僵住。林砚舟捡起那本日记,最新的一页写着:“雨停了就去自首”,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了最后一个字。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光打在货轮的锚链上,像给这条巨蛇镀上了层血色。张野给沈从戴手铐时,林砚舟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道浅疤,像是被戒指勒出来的——跟账本最后一页画的简笔画蛇,蛇头处的缺口位置完全吻合。 “那对夫妻的孩子,安排好了吗?”林砚舟忽然问。 张野点头,眉骨的疤在警灯里明明灭灭:“程源曦联系了福利院,说那孩子想当警察,以后要保护像他爸妈一样的人。”他顿了顿,伸手擦掉林砚舟脸上的水汽,“刚才在审讯室,你怎么知道铁盒的事?” “猜的。”林砚舟笑了,眼角的小括号比平时深些,“不过你接话的样子,倒像早就知道。” 张野低笑出声,拽着他往岸边走:“刚说的馄饨,现在去吃?” 码头老字号的馄饨摊还开着,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见张野就笑:“张队又加班?给你多加俩蛋。”他给林砚舟端碗时,忽然说,“你们刚才抓的那个沈老板,上周来买过馄饨,说等雨停了就带他女儿来看海。” 林砚舟舀馄饨的手顿了顿。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在水面上,像条碎银铺成的河。远处货轮的鸣笛声传来,悠长而缓慢,像在跟过去的什么告别。 张野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给他,指腹蹭过他的手背:“账本里还记着笔账,说三年前有个法医,在解剖时发现了他弟弟指甲缝里的皮屑,却被人篡改了报告。”他抬眼看林砚舟,眼神很亮,“那时候你刚入职,对吗?” 林砚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抱着验尸报告在办公室待到天亮,报告上的签名被人用修正液盖住,隐约能看见“林”字的偏旁。当时是张野敲门进来,扔给他件警衬外套,说“天快亮了,别冻着”。 “那皮屑,你留备份了?”林砚舟轻声问。 张野点头,嘴角扬起来:“藏在你给我的那片银杏叶里,夹在证物袋最底层。”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像耳语,“就知道你这法医,比谁都细心。” 馄饨汤冒着热气,把两人的影子熏得发暖。林砚舟低头时,看见张野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换过,新的纱布上,不知被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在嘲笑那道还没愈合的咬伤。 远处的货轮开始解缆,灯光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光带,像条正在游走的蛇。但这一次,林砚舟没觉得害怕——因为身边的人正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说,不管前面有多少暗河,总会有光等着他们去追。 第66章 银杏叶下的余温 队里的档案柜又添了个新档案袋,深褐色的,程源曦在封面用金色马克笔写了“龙蛇帮案”,旁边画了条吐着信子的卡通蛇,蛇眼涂成了荧光绿,在日光灯下泛着怯生生的光。 林砚舟把沈从的审讯记录放进去时,指尖蹭过袋底的硬物——是那片银杏叶,被透明证物袋装着,叶脉间还能看见当年他标下的小字。张野说藏了皮屑样本的地方,正是叶柄处最厚实的脉络里,像片叶子悄悄托住了某个秘密。 “在看什么?”张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开完会,警帽捏在手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胳膊上的纱布拆了,露出道浅粉色的疤,像条细细的蚯蚓趴在肌肉线条上。 “看你藏东西的技术。”林砚舟把证物袋递给他,“技术科说皮屑DNA比对成功了,跟老帮主的一致。” 张野接过来时,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叶片边缘:“当年你在报告上画的问号,我现在才看懂。”他忽然笑了,“那时候总觉得这法医太较真,验尸报告改了三次还不肯签字,现在倒觉得,幸好你较真。” 林砚舟想起三年前那个清晨,自己把改好的报告放在张野桌上,封面别着这片刚捡的银杏叶,叶子背面写着“疑点未清”。后来报告被退回,叶梗处多了个小小的勾,是张野的笔迹,像在说“我信你”。 “陈嬑呢?”林砚舟转头看向空着的办公桌,实习生的位置总是堆着半人高的卷宗,今天却异常整齐。 “带那个少年去认尸了。”张野靠在档案柜上,指尖敲了敲沈从的档案,“那孩子说想看看爸妈最后待过的地方,陈嬑怕他害怕,非跟着去。”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跟你当年刚见尸体时一模一样,明明自己腿都在抖,还非要抢着记笔录。” 林砚舟没反驳。他确实记得,第一次跟张野出现场,看见浮在江里的尸体时,胃里翻江倒海,却死死攥着笔录本,生怕手抖被看出来。是张野在回程的车上,塞给他颗薄荷糖,说“法医的胆,是练出来的,不是吓出来的”。 这时程源曦抱着台香薰机进来,插头刚插上,办公室就飘起股清冽的木质香。“新调的‘结案香’,”她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配方单,“雪松加檀香,再加了点柑橘调,怎么样?比你俩身上的消毒水味好闻吧?” 张彤昱从外面跑进来,鼻尖动了动:“程姐偏心!上次我破获偷窃案,你就给了瓶空气清新剂。”他手里举着个相框,是那少年跟警犬“追风”的合影,一人一狗蹲在训练场,少年的笑容比阳光还亮,“福利院说他适应得挺好,昨天还跟追风赛跑,赢了半根火腿肠。” 照片被摆在了全队合照旁边,程源曦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照片里少年的手腕:“他戴的是不是林法医的手环?” 林砚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是条黑色的编织绳,上次给少年处理伤口时摘下来忘拿了,绳尾有个小小的银质蛇形扣,是他刚工作时买的,据说能“避凶”。 “挺好。”张野忽然说,视线落在林砚舟的手腕上,“比戴在你手上实用。”他以前总笑这手环太细,说“真遇到事,还不如我给你的匕首管用”。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档案柜的玻璃门反射出细碎的光。林砚舟翻开沈从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晕开的字迹被人用铅笔描了一遍,能看清是“岸”字。旁边不知被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光芒歪歪扭扭,却把整个页面都染得暖烘烘的。 “张队!林法医!”楼下传来陈嬑的喊声,带着点雀跃,“少年说想请你们吃冰棍,他用福利院发的零花钱买的!” 张野拽着林砚舟往下跑时,警靴踩在楼梯上咚咚响。少年站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手里举着两支绿豆冰棍,看见他们就把其中一支往林砚舟手里塞,包装纸上还沾着他的指纹——跟他父亲留在货运单上的指纹,有着几乎一样的弧度。 “谢谢。”林砚舟接过冰棍,指尖触到少年虎口的疤痕,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像片小小的树叶落在那里。 “警察叔叔说,我爸妈是好人。”少年忽然抬头,眼睛很亮,“他们只是捡到了不该捡的东西。” 张野蹲下来,跟他平视:“对,他们是好人。以后想当警察,叔叔教你格斗。” 少年用力点头,咬了口冰棍,冰碴子落在下巴上,像沾了星星。林砚舟看着他跑向陈嬑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支冰棍的凉意里,藏着点别的东西——是烂尾楼的雨水洗不掉的温度,是码头的风刮不散的重量,是那些沉在暗河里的真相,终于浮上水面时,带着的那点微甜。 银杏叶在风里沙沙响,有片叶子飘下来,刚好落在张野的警帽上。林砚舟伸手去摘,指尖碰到他眉骨的疤,比记忆里光滑了许多。 “秋天了。”张野说,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等银杏叶黄透了,再去码头吃馄饨。” “好。”林砚舟笑了,眼角的小括号里盛着阳光,“这次你请客。” 远处的警笛声隐隐约约传来,不是出警,是训练结束的巡逻车回来了。追风从车上跳下来,扑到张彤昱怀里,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程源曦举着相机跑过去,喊着“都看这里”,快门声在院子里清脆地响。 林砚舟低头舔了口冰棍,绿豆的清甜漫开来时,他忽然想起沈从日记里的一句话:“暗河里的鱼,也会朝着有光的地方游。” 或许吧。他看了眼身边的张野,对方正伸手擦掉他嘴角的冰渍,指腹的薄茧蹭过皮肤,带着点熟悉的温度。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两人脚下织成张金色的网,像无数条细小的河,正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流淌。 第67章 缉毒警的婚假与未冷的毒 队里的香薰机还在散发着雪松味,程源曦新换的精油里掺了点薄荷,冷冽的气息漫过档案柜时,张野正把一份加密文件塞进保险柜。锁芯转动的咔嗒声里,走廊传来皮鞋跟敲地面的脆响,比张彤昱的运动鞋声沉,又比上级检查时的制式皮鞋松快些。 “张队,借瓶碘伏。”周翔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件没挂警号的便装夹克,左手拎着个鼓囊囊的保温桶,右手缠着圈纱布,渗着点暗红的血。缉毒大队的人总这样,放婚假也像随时要扑回毒窝——他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绷带,缠得比队里的急救员还专业。 张野挑眉时,林砚舟已经从急救箱里抽出碘伏棉片。周翔安的伤口在虎口,边缘不整齐,像被什么带棱的东西划的,不是常见的刀具伤。“婚假第三天就跑回来,你爱人没意见?”林砚舟的指尖刚碰到伤口,对方就猛地缩回手,眼里闪过点极快的警惕,像受惊的兽。 “她给炖了汤,说顺便送过来。”周翔安扯开保温桶,排骨玉米的香气混着薄荷味漫开来,“龙蛇帮那案子结了?我在医院听护士说,码头仓库炸得像烟花。”他突然压低声音,往张野那边倾了倾身,“你们在仓库找到的账本,最后几页是不是被火燎了?” 张野的手顿在保险柜把手上。被炸毁的账本残页里,确实有三行烧焦的字迹,技术科复原后只认出“三号仓库”“ shipment”“李”——那个“李”字的笔画走势,跟市里刚调任的李副局签名高度重合。 “缉毒队的线人说,三个月前有批新型毒品从城东码头入境,包装上印着蛇形纹。”周翔安的声音压得更低,纱布下的手指蜷了蜷,“跟你们找到的铁链纹路,是不是一样?” 林砚舟突然想起沈从日记本里的插画:一页画着集装箱,门把手上缠着蛇形铁链,旁边用红笔写着“糖”;另一页是码头的轮廓,角落里标着串数字,当时以为是货运单编号,现在想来,倒像毒品交易的暗号。 “周哥的手,是被集装箱上的铁链划的?”程源曦抱着香薰机进来,精油滴瓶在手里转了个圈,“我调的‘警惕香’刚好派上用场——苦橙加杜松,闻着就像毒贩藏货的仓库味。”她把新调好的香薰石往周翔安面前递了递,“试试?据说能提神防偷袭。” 周翔安没接,反而从夹克内袋摸出张照片,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照片上是个贴满蛇形贴纸的纸箱,箱子角落有个模糊的印章,林砚舟认出那是“金鳞货运”的标志——沈从的公司。“这是半年前在边境截的,里面是伪装成巧克力的LSD,每块糖纸里都裹着半片银杏叶。”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林砚舟桌上的银杏叶标本,“跟你这枚,叶脉形状几乎一样。” 张彤昱抱着摞卷宗冲进来时,怀里的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是赵坤侄子的行车记录仪截图,画面里的车停在李副局家小区门口,副驾驶座上扔着个蛇头纹的打火机。“林法医!查到赵坤侄子的转账记录了!近半年有三笔大额汇款,收款方是……”他突然闭了嘴,喉结滚了滚,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空气里的薄荷味骤然变得刺鼻。周翔安扯掉纱布,露出虎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昨天去医院换药,碰到李副局的司机,他说副局上周去了趟码头,回来就把办公室里所有带蛇图案的东西全扔了。”他往保温桶里看了眼,玉米排骨汤还冒着热气,“我爱人是市医院的护士,她说李副局最近总去皮肤科,胳膊上长了片奇怪的红疹,像被蛇爬过的印子。” 林砚舟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五具浮尸,其中一具的指甲缝里有白色粉末,当时被定性为普通□□,现在想来,那粉末的颗粒度比常见毒品更细,倒像新型合成毒品的成分。他转身翻出旧档案,验尸报告的附页上,果然有行被划掉的记录:“疑似含有银杏叶提取物”。 “难怪沈从要炸仓库。”张野的指关节抵着保险柜,泛出青白,“他不只是要销毁账本,是怕我们找到毒品源头——龙蛇帮早就不只是收债的帮派,是在替人分销新型毒品。” 周翔安突然站起来,夹克下摆扫过香薰机,精油瓶摔在地上,苦橙味混着血腥味漫开来。“我婚假结束就得归队,边境线那边已经布控了,据说有批‘货’要借道咱们市,接头暗号是‘银杏黄了’。”他往门口走时,脚步顿了顿,“对了,我爱人说,李副局的皮肤科病历上,过敏源写的是‘银杏叶’。” 走廊里的皮鞋声渐渐远了,张野弯腰捡起草地上的香薰石,石面上的蛇形纹路沾了点周翔安的血,红得像刚凝固的毒。林砚舟翻开沈从的日记本,最后一页那个被描深的“岸”字旁边,不知何时被人用红笔添了个小小的注射器,针尖正对着太阳的光芒。 “看来这案子,得跟缉毒队并案。”张野把加密文件重新拿出来,封皮上的“绝密”二字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通知技术科,立刻比对赵坤指甲里的粉末和边境截获的LSD,还有……”他往窗外瞥了眼,院子里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派人盯着李副局,别惊动他。” 程源曦的香薰机还在转,苦橙味里慢慢透出点雪松的暖。林砚舟把那片银杏叶标本放进证物袋,叶脉间的皮屑样本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藏在暗河里的毒,终于要随着水流,浮出水面了。 远处的警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上次更急,像在追赶什么正在逃窜的东西。张野抓起警帽往门口走,林砚舟跟着站起来,后腰的匕首还在,刀柄被体温焐得发烫。 “看来馄饨得再等等。”张野的手搭在门把上,眉骨的疤在阴影里忽明忽暗,“不过这次,可能得请缉毒队的人一起吃。”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把验尸报告往档案袋里塞了塞。文件页摩擦的沙沙声里,他仿佛听见沈从日记里的那句话在响:“暗河里的鱼,会朝着有光的地方游,但毒,只会往更深的暗处钻。”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连根拔出来,晒在太阳底下。 第68章 毒网初现 技术科的荧光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的光线扫过检验台,程源曦正用镊子夹起半片银杏叶,叶面上的粉末在紫外线下泛出诡异的蓝紫色。“比对结果出来了。”她推了推防目镜,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闷的,“赵坤指甲里的粉末,跟周翔安带来的LSD样本成分完全一致,都含有高浓度银杏叶提取物——而且是经过特殊工艺提纯的,毒性比边境截获的那批强三倍。” 林砚舟的指尖在验尸报告上敲了敲,三年前那行被划掉的“疑似含有银杏叶提取物”旁,他用红笔补了个问号。现在看来,那不是笔误,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关键线索。“这种提纯技术,国内很少见。”他盯着显微镜下的晶体结构,形状像缩小的蛇鳞,“需要专业的化工设备,绝不是龙蛇帮这种街头帮派能弄到手的。” 张野刚挂了周翔安的电话,缉毒队那边传来消息:边境线截获的货运清单上,发货方写着“金鳞贸易”,地址却是个空壳公司,法人代表是赵坤的侄子——那个失踪的肇事司机。“李副局的司机刚才去了趟银行,取了五十万现金。”他把监听记录拍在桌上,纸张边缘被指腹捏出褶皱,“监控显示他把钱塞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登记在‘金鳞货运’名下。” 张彤昱抱着台笔记本冲进来,屏幕上是李副局办公室的平面图,用红笔圈出的保险柜位置格外刺眼。“技术科恢复了沈从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半个月前他给李副局打过三次电话,每次通话时长不超过一分钟。”他指着屏幕角落的音频波形,“最后一通电话里,有仓库的背景音,还能听见沈从说‘银杏叶够吗’。” “够什么?”程源曦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镊子上的银杏叶在灯光下转了个圈,“毒品?还是封口费?” 林砚舟想起少年说过,他父亲在码头仓库捡到的铁盒里,除了货运单还有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黄叶子磨的粉”。当时以为是普通草药,现在想来,恐怕就是这种提纯后的毒品。“沈从的日记本里画过仓库分布图。”他翻到某页,集装箱编号旁标着串数字:1117。“这是我的生日。”他忽然抬头,眼里闪过点寒意,“也是银杏叶黄透的日子——他们把交易日期定在了这天。” 张野的眉骨在阴影里跳了跳。离11月17日还有三天,边境那批“货”很可能就在这两天入境。他抓起警帽往门口走,林砚舟已经把解剖刀放进证物箱——这次不是去验尸,是要去李副局的办公室搜查。“周翔安说缉毒队会派人配合,穿便衣在楼下接应。”张野的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回头,“你留在队里,万一……” “我跟你去。”林砚舟打断他,指尖摸到后腰的匕首,“沈从日记里说,李副局办公室的挂画后面有暗格,只有法医的紫外线灯能照出标记。”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的生日,总该亲自去看看。” 李副局的办公室在市局大楼九层,红木书架擦得锃亮,角落里的发财树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林砚舟举着紫外线灯扫过墙面,《松鹤延年图》的画框边缘渐渐显出荧光蛇形纹,跟烂尾楼墙面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暗格在画后面。”他示意张野守住门口,自己则用解剖刀撬开松动的墙砖,里面露出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蛇头,嘴里衔着片银杏叶。 盒子里没有现金,没有账本,只有支注射器和半瓶透明液体。林砚舟用试纸沾了点液体,瞬间变成深紫色——是高纯度新型毒品,比之前发现的LSD毒性更强。“这是‘样品’。”他把注射器放进证物袋,“他们在试探市场反应,用龙蛇帮的渠道分销,李副局负责打通关节。”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张野猛地把林砚舟拽到书架后,自己则靠在门后,手按在枪套上。进来的是李副局的司机,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径直走到挂画前,手指在蛇形纹上敲了三下。“货准备好了吗?”他对着空气说话,声音发颤,“‘老爷子’说今晚必须送到码头。” 书架后的林砚舟突然想起沈从日记里的话:“蛇头后面有更大的蛇。”这个“老爷子”,恐怕才是毒网的真正核心。他悄悄掏出手机录音,却不小心碰掉了书架上的青瓷瓶,碎裂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司机猛地回头,看见张野的瞬间拔腿就跑。张野追出去时,林砚舟抓起金属盒跟在后面,电梯口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们,红灯闪得像只窥视的眼。“他要去码头!”张野在楼梯间吼道,警靴踩得台阶咚咚响,“通知缉毒队,七号泊位布控!” 林砚舟跑过八楼转角时,瞥见公告栏里的市局领导合照,李副局站在最中间,嘴角的笑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他忽然想起周翔安虎口的伤,想起赵坤侄子的行车记录仪,想起三年前那五具浮尸——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珍珠,终于被这枚金属盒串成了链,链尾却指向更深的暗处。 楼下传来警笛声,林砚舟站在窗边往下看,李副局的司机正被按在警车里,公文包掉在地上,滚出片银杏叶,在阳光下泛着金红色,像被血浸过。 第69章 码头夜泊 傍晚的码头飘着细雨,七号泊位的货轮“惊蛰”号还没解缆,甲板上的探照灯像道惨白的光剑,劈开灰蒙蒙的雨幕。周翔安穿着缉毒警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手里的微冲在雨里泛着冷光。“线人说‘老爷子’今晚亲自来验货。”他往张野手里塞了个耳麦,“交易暗号是‘银杏落了’,接头人穿黑色风衣,戴蛇形戒指。” 林砚舟蹲在集装箱后面,手里的紫外线灯已经调成隐蔽模式。他刚给技术科发去金属盒的照片,程源曦回复说液体成分里除了毒品,还有种罕见的植物酶,只有云南边境的原始森林里才有——这说明“老爷子”的货源在边境,而且跟某个贩毒集团有关。 “张队,缉毒犬发现异常。”耳麦里传来张彤昱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三号集装箱里有活物!” 张野示意周翔安带队包抄,自己则和林砚舟绕到集装箱侧面。锁扣是特制的蛇形锁,林砚舟用解剖刀挑了三次才打开,一股腥甜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没有毒品,没有武器,只有个铁笼,关着个少年,手腕上戴着黑色编织绳,绳尾的银质蛇形扣在昏暗里闪着光。 是那个失去父母的少年。他看见林砚舟的瞬间,眼睛亮了亮,却又立刻低下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林砚舟注意到他锁骨处有针孔,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被注射了毒品,用来试探纯度。“别怕。”他用匕首撬开铁笼,指尖触到少年的皮肤,烫得像团火,“我们带你出去。” 突然货轮的汽笛长鸣,探照灯扫过来,照亮甲板上的黑影。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栏杆边,手里把玩着蛇形戒指,绿宝石蛇眼在灯光下像两滴毒液。“林法医,好久不见。”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涩,“三年前你没查清的案子,今晚该有个了断了。” 林砚舟的呼吸顿了半秒。这声音他听过,在三年前的尸检报告录音里,那个篡改报告的“上级”,就是这个声音。“你是龙蛇帮的老帮主?”他护在少年身前,后腰的匕首已经出鞘,“沈从的父亲?” 男人笑了,抬手摘掉帽子,露出左眼角的痣,跟沈从的位置一模一样。“我是沈啸。”他缓缓抽出折叠刀,刀柄上的蛇头吐着信子,“也是你验过的那五具尸体的‘老朋友’。” 张野突然从集装箱后冲出,微冲指着沈啸的胸口:“你没被炸死在仓库?” “沈从那小子,总算有点用。”沈啸用刀指着少年的喉咙,“把金属盒交出来,否则这孩子就成‘新样品’。” 林砚舟慢慢掏出证物袋,里面的注射器在雨里闪着光。他想起沈从日记最后一页的注射器图案,原来不是指毒品,是指这个被当作“样品”的少年。“你用自己的孙子试毒?”他的声音冷得像码头的风,“沈从就是因为不忍才炸仓库,你连亲儿子都杀。” 沈啸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挥刀刺向林砚舟。张野开枪打中他的手腕,折叠刀掉进海里的瞬间,缉毒警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手电筒的光柱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沈啸被按在甲板上时,突然对着对讲机狂笑:“你们抓不住‘老爷子’的!他早就把货转移了!” 周翔安掰开他的嘴,发现舌下藏着片□□,跟赵坤的手法一模一样。“晚了。”他拿出搜查令,“我们在你情妇家搜到了货运清单,‘老爷子’的真名叫王敬山,是省政协委员。” 林砚舟抱着昏迷的少年往救护车跑,雨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他回头看时,沈啸已经没了气息,蛇形戒指从指间滑落,掉进海里,绿宝石蛇眼最后闪了下,像颗熄灭的星。 张野走过来,身上的雨水顺着警服往下淌。“王敬山已经被控制了。”他擦掉林砚舟脸上的雨水,指腹蹭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技术科在他办公室找到的账本,牵扯出三个市局领导,包括李副局。” 救护车的鸣笛声里,林砚舟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年,编织绳上的蛇形扣沾了点血,像在哭泣。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在解剖室里发现的异常,当时以为是经验不足,现在才明白,有些真相就像深海里的毒,总要有人潜下去,哪怕被蜇得遍体鳞伤。 第70章 解剖刀下的毒根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了整整一夜,林砚舟把第五份毒理报告放在桌上时,晨光已经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割出一道道金色的痕。沈啸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左手无名指有圈浅疤,跟账本里画的蛇头缺口完全吻合——他果然就是当年的龙蛇帮老帮主,沈从的父亲。 “毒理分析出来了。”程源曦顶着黑眼圈进来,手里的检测报告边缘卷了毛,“沈啸体内有慢性毒素,应该是长期接触新型毒品导致的,肝肾功能已经完全衰竭。”她指着报告上的色谱图,“跟少年体内的成分一致,但浓度更高,说明他自己也在试毒。” 林砚舟用解剖刀划开沈啸的皮肤,皮下组织泛着灰紫色,淋巴管里能看见细小的结晶——是银杏叶提取物的代谢物。“这种毒素会破坏神经系统。”他夹起一块组织样本,“三年前那五具尸体,应该也是死于这种毒,只是当时被伪装成□□过量。” 张野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码头的咸腥味。他把杯热咖啡放在林砚舟手边,杯壁上凝的水珠滴在报告上,晕开“王敬山”三个字。“省厅的人刚走,王敬山招了。”他靠在器械台边,指腹摩挲着咖啡杯,“他利用政协委员的身份,从边境走私新型毒品,沈啸负责分销,李副局打通关节,形成了完整的毒链。” 林砚舟忽然想起沈从日记里的插画:一页画着三头蛇,分别标着“官”“帮”“商”,蛇身缠绕着码头的轮廓。原来这就是毒网的全貌,三个头互相勾结,把整座城市拖进暗河。“沈从为什么要炸仓库?”他擦掉解剖刀上的血,“他是帮凶,也是受害者。” “因为少年的父母。”张野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那对夫妻的工作证,上面的入职日期刚好是三年前,“他们以前是王敬山的司机,发现毒课后想举报,被沈啸灭口。沈从一直愧疚,所以偷偷收集证据,想在交易当晚揭发父亲。” 程源曦突然“啊”了一声,指着沈啸的心脏部位:“这里有个旧伤!像是被子弹擦过!”林砚舟切开心肌组织,果然看见纤维化的疤痕,边缘还残留着金属碎屑。“三年前的火并案,不是内讧。”他用镊子夹出碎屑,“是沈从想杀父亲,没成功,只好伪造内讧现场,掩护自己的计划。” 所有线索终于拼凑完整:三年前沈从失手后,故意让龙蛇帮元气大伤,自己则隐姓埋名经营货运公司,暗中收集证据;半年前那对夫妻发现秘密,他本想保护他们,却被沈啸抢先下手;最后他炸仓库,不是为了销毁证据,是想同归于尽,却没想到父亲早有准备。 林砚舟缝合尸体时,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飘在解剖室的窗台上,像一封封迟到的信。他忽然想起少年说的话:“我爸妈是好人。”原来这世上真有普通人,在暗河里挣扎着也要往有光的地方游,哪怕最后被漩涡吞噬。 “周翔安那边有新发现。”张野的电话响了,他听了几句后脸色凝重,“王敬山的账本里,有笔汇款来自国外,收款人是……三年前给你改报告的那个‘上级’。” 林砚舟的手顿在缝合针上。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把标着疑点的报告交给上级,第二天就被退回,签名处盖着模糊的公章。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看来,那只篡改报告的手,早就伸进了市局的心脏。 “省厅已经成立专案组。”张野挂了电话,声音沉得像铅,“这个毒网比我们想的更大,可能牵扯到部里的人。”他走到林砚舟身边,帮他摘掉手套,“你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该休息了。” 林砚舟摇头,视线落在沈啸的尸体上:“我想再看看他的指甲。”解剖刀撬开死者的指甲盖,里面果然藏着点白色粉末,不是毒品,是水泥灰——来自三年前沉尸的江底淤泥。“他亲手把弟弟沉江的。”林砚舟把粉末收好,“沈从日记里说的‘蛇头的秘密’,就是这个。” 晨光爬上解剖台,照亮沈啸眼角的痣,像滴凝固的泪。林砚舟突然想起周翔安说的话:“毒只会往更深的暗处钻。”但只要有解剖刀,有紫外线灯,有不肯放弃的人,再深的暗处,也总会透出光来。 市局的会议室烟雾缭绕,省厅专案组的人围着长桌坐了一圈,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座小山。林砚舟把装着水泥灰的证物袋推到中间,紫外线灯照过的瞬间,袋壁显出淡淡的蛇形纹——跟王敬山办公室里的金属盒图案一致。“这是沈啸指甲里的残留物,成分跟三年前江底淤泥完全一致。”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他就是杀害自己弟弟的真凶,王敬山是帮凶。” 主位上的老厅长推了推老花镜,手指在王敬山的供词上敲了敲:“据他交代,三年前之所以要杀沈啸的弟弟,是因为他发现了毒链的核心账本。”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全场,“账本现在在哪?” 张野翻开沈从的日记本,最新一页用红笔写着串坐标,旁边画着艘货轮。“这是‘惊蛰’号的沉没位置。”他调出海事记录,“沈从炸仓库前,把账本藏进了货轮的暗舱,后来船被毒品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沉在三公里外的浅滩。” 周翔安突然站起来,作战服的袖口还沾着泥:“缉毒队已经安排潜水员下去了,预计下午能找到。”他的虎口缠着新纱布,是昨天抓捕时被沈啸的刀划的,“另外,我们在王敬山的保险柜里发现了这个。”他把个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出现段视频,李副局正把个蛇形纹公文包交给个穿西装的男人,背景是部里的大楼。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林砚舟注意到视频里男人的领带夹,是枚银杏叶形状,跟金属盒上的图案如出一辙。“这是部里的赵司长。”老厅长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主管禁毒工作,上个月还来我市视察过。” 林砚舟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上级 第71章 ICU窗外的银杏叶 郊区仓库的铁皮顶被暴雨砸得咚咚响,像有无数只拳头在擂鼓。陈嬑的靴底碾过积水,溅起的泥点糊在裤腿上,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得像层胶。她右手攥着对讲机,左手死死按着腰间的配枪,耳麦里传来张野的声音:“陈嬑,汇报位置,缉毒队三分钟后到支援!” “在仓库东巷,发现目标携带可疑纸箱,正在追!”她的声音喘得厉害,肺里像塞了团火。刚才在仓库大棚里,她看见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扛着个印着“特级银杏茶”的纸箱往暗巷跑,纸箱接缝处露出的蛇形纹胶带,和王敬山保险柜里的货运单封条一模一样——那是赵司长和境外贩毒集团交易的“硬通货”,每箱里藏着的新型毒品,足够让一个社区的人染上毒瘾。 雨越下越大,巷子里的垃圾在积水中泡得发涨,散发出腐臭的味道。陈嬑的靴跟卡在排水沟的铁格里,她猛地拔出来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但没时间揉——前面的黑影拐进了更深的岔路,巷口的监控探头在雨雾里闪着红光,像只窥视的眼。 “赵司长的人?”她咬着牙追上去,脑海里闪过程源曦的话:“这批货藏着他们和境外的交易记录,拿到就能钉死所有人。”三天前,程源曦在她的调香笔记里夹了张纸条,画着个茶杯,旁边写着“银杏茶里有猫腻,小心暗巷里的‘幽灵’”——那是缉毒队线人传来的暗号,指毒贩会用改装过的麻醉针暗算追兵。 黑影突然在岔路口停下,猛地转身。连帽衫的兜帽滑落,露出张刀疤脸,嘴角叼着根烟,在雨里明灭不定。“陈警官,跑得挺快。”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金属钢管,在路灯下泛着冷光,“赵司长说,只要拿到你手里的笔录本,这箱‘茶’就归我。” 陈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笔录本,封面已经被雨水泡软,但里面用铅笔写的坐标和交易时间清晰可辨——那是她蹲守三天才摸到的线索。她慢慢后退,靴底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你以为赵司长会放过你?他的账本里,你的名字后面画着骷髅头。”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挥着钢管冲过来。陈嬑侧身躲开,右手拔枪上膛,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顿住——男人身后的垃圾堆里,不知何时钻出来个流浪少年,正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们。就是这半秒的迟疑,钢管带着风声砸向她的小腿,剧痛瞬间炸开,像有把斧头劈开了骨头。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雨水混着冷汗流进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刀疤脸扑上来抢她手里的笔录本,陈嬑死死攥着不放,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手腕。“放手!”男人怒吼着,左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小管,针头上闪着幽蓝的光——是“幽灵针”,程源曦说过,里面的□□会让人在十分钟内窒息。 陈嬑猛地偏头,针头擦着她的耳际扎进旁边的垃圾袋里。她用尽全力把笔录本塞进防水袋,塞进靴筒,然后扑向男人的腿,死死抱住。“程姐,我拿到了……”她在心里默念,脚踝的刺痛越来越烈,眼前开始发黑,但怀里的力道丝毫没松——只要再坚持一分钟,张野和缉毒队的人就会赶到。 男人被绊得踉跄,钢管再次挥下来,这次砸在了她的后颈。陈嬑觉得天旋地转,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耳边只剩下雨水的轰鸣。恍惚中,她看见男人捡起掉在地上的金属小管,重新对准她的后颈,针头上的蓝光在雨里像颗毒瘤。 “小心!”巷口传来程源曦的尖叫,紧接着是枪声。陈嬑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震,钢管从手里滑落,砸在积水里溅起水花。她想抬头,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进泥里,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蚊子叮了一下,随即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陈嬑!”程源曦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哭腔,“别睡!我来了!” 她想回应,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靴筒里的防水袋上,那里藏着程源曦想要的“阳光”,藏着能让毒网彻底崩塌的证据。黑暗吞噬过来时,她仿佛看见程源曦在队里的天台朝她招手,手里举着瓶新调的精油,标签上写着“平安香”,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ICU的玻璃太凉,程源曦的指尖按在上面,几乎要和那片冰冷融为一体。里面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在切割时间,每一声都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陈嬑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原本总沾着指纹的黑框眼镜被放在床头柜上,镜片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衬得她右脸颊那个浅浅的酒窝陷成了道青灰色的痕。 “已经是第五天了。”周翔安站在身后,作战服的袖口还别着黑纱——那是缉毒队为牺牲的线人戴的,此刻却像也在为病床上的人默哀。他手里捏着份现场勘查报告,纸页边缘被雨水泡得发皱,“法医初步鉴定,暗算她的是改装过的麻醉针,里面掺了肌肉松弛剂,剂量足以让大象昏迷三天。但陈嬑体内有抗体,应该是以前出过类似的任务,只是这次……”他顿了顿,声音卡在喉咙里,“针头上有□□残留,差0.1毫升就会致命。” 程源曦没回头,视线死死盯着陈嬑缠满纱布的左小腿。那天她赶到巷口时,陈嬑已经倒在泥里,小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后颈的针管还冒着细小的气泡。刀疤脸被周翔安一枪击中肩膀,嘴里狂吼着“赵司长不会放过你们”,但搜遍他全身,只找到半张被血浸透的交易记录——剩下的半张,后来在陈嬑的靴筒里找到了,被防水袋裹得严严实实,上面的字迹清晰得像刚写上去。 “技术科在针管上提取到了指纹。”程源曦的声音发颤,指尖在玻璃上划出白雾,“和赵司长办公室抽屉里的一枚钢笔指纹完全吻合。那支钢笔,是王敬山送的,笔帽上刻着蛇形纹。”她忽然转身,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追查赵司长,陈嬑找到的那箱‘银杏茶’里,藏着他和境外贩毒集团的通话记录——那是能直接钉死他的铁证。” 张野刚从省厅回来,警服上还沾着路上的风尘。他把份病危通知书递给程源曦,签字栏的“家属”处空着,下面用铅笔写着“刑警队程源曦代”。“省厅已经成立了临时保护小组,赵司长被双规后,供出他在警队安插了内线。”他的指腹在“代”字上摩挲了两下,“陈嬑的父母在外地,昨天联系上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妹妹说,陈嬑出发前发过条微信,说‘找到能让程姐调香时不用总加苦橙的证据了’,还配了个笑脸表情。” 程源曦的眼泪突然砸在通知书上,晕开一小片墨渍。她想起陈嬑总说,自己调的“警惕香”太苦,像生吞了黄连,等案子结了,要一起研究加些柑橘调,让味道暖一点。现在那瓶加了柑橘的精油就放在ICU外的储物柜里,标签上是陈嬑的字迹:“给程姐的平安香”,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张队,技术科有新发现。”张彤昱抱着笔记本跑过来,屏幕上是陈嬑随身携带的那个旧笔录本,最新一页用铅笔写着串坐标,旁边画着个茶杯,杯沿冒着热气。“这是她昏迷前最后记录的,坐标指向赵司长在郊区的一个秘密仓库。我们去搜查时,在一个茶罐里找到这个。”他点开一张照片,是枚银质银杏叶吊坠,吊坠背面刻着“23”——那是陈嬑的年龄,也是她入队的年份。 程源曦的呼吸猛地一窒。这个吊坠,是去年陈嬑生日时她送的,当时两人在队里的天台分吃一块蛋糕,陈嬑说“等我立了大功,就把破案的日期刻在背面”。现在吊坠找到了,却带着主人倒在了离真相最近的地方。 “医生说她昨晚有过一次自主呼吸。”林砚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ICU门口,白大褂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他手里拿着份毒理分析报告,上面的曲线图像座陡峭的悬崖,“肌肉松弛剂的代谢速度比预想中快,只是中枢神经受损严重,能不能醒,还要看今晚。”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陈嬑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那是全队聚餐时的合照,陈嬑站在程源曦旁边,偷偷揪着她的冲锋衣衣角,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程源曦突然想起三年前陈嬑刚入队时的样子。第一次出警抓小偷,跑太快摔破了裤子,蹲在地上哭,是程源曦把自己的备用裤子借给她,还帮她在破洞处缝了个小熊补丁。后来陈嬑总说,那补丁是“勇气勋章”,每次出任务前都要摸一摸。现在那条裤子被整齐地叠在储物柜里,补丁上的小熊眼睛被洗得发白,像在无声地盼着主人回来。 入夜后,ICU的探视时间到了。程源曦换上无菌服,一步步挪到病床边,陈嬑的手指露在外面,指尖还留着常年握笔的茧子。她轻轻握住那只手,冰凉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让她想起去年冬天两人在操场训练,陈嬑的手冻得像红萝卜,非要揣进程源曦的口袋里取暖。 “你还记得吗?”程源曦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沉睡的人,“你说等这个案子结了,要学调香,说想调出‘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我给你准备了薰衣草精油,就放在你办公桌的抽屉里,旁边还有本调香笔记,是我抄的秘方……”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你总说自己笨,追嫌疑人时会摔跟头,记笔录时会写错字,但在我心里,你是最勇敢的姑娘。那天在仓库,你明明可以等支援,却非要自己追进去,因为你说‘那箱毒品要是流出去,会害很多人’——你跟我保证过,要活着回来学调香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原本规律的“滴滴”声变得急促起来。程源曦猛地抬头,看见陈嬑的眼皮颤了颤,右手指尖似乎动了一下,像在回应她的话。医生和护士立刻冲进来,程源曦被拦在外面,只能隔着人群看见陈嬑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淡淡的影,像蝴蝶要展翅。 “生命体征在回升!”护士的声音带着惊喜,“瞳孔对光有反应了!” 程源曦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泪汹涌而出。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有片叶子飘落在ICU的窗台上,金红色的,像枚燃烧的小旗子。她想起陈嬑说过,自己最喜欢秋天,因为“银杏叶黄的时候,连风都是暖的”。 第二天清晨,程源曦被一阵轻响惊醒。她猛地抬头,看见ICU的玻璃门被推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笑了笑:“家属可以进去了,病人醒了,第一句话就问‘我的笔录本呢’。” 程源曦冲进病房时,陈嬑刚好睁开眼睛,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那个浅浅的酒窝终于浮了起来,带着点虚弱,却比任何时候都亮。“程姐……”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那箱‘银杏茶’……没被抢走吧?” 程源曦扑过去,紧紧握住她没插针管的右手,眼泪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像团火。“没被抢走。”她哽咽着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质银杏叶吊坠,轻轻放进陈嬑掌心,“赵司长招了,所有毒贩都被抓了,你立大功了。” 陈嬑的指尖摩挲着吊坠背面,忽然笑了,酒窝里盛着泪光:“那……能在背面刻日期了吗?就刻……今天,因为今天的风,真的好暖。” 窗外的阳光穿过银杏叶,在病床边织成张金色的网。监护仪的“滴滴”声变得柔和起来,像在为这迟到的苏醒伴奏。程源曦看着陈嬑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忽然明白,有些勇气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像陈嬑这样,哪怕倒在暗巷里,也要把证据死死护在怀里;哪怕沉在黑暗中,也要拼尽全力朝着光的方向睁开眼睛。 张野和林砚舟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病房里相拥的两个身影,没有进去打扰。张野的手搭在林砚舟肩上,指腹蹭过他白大褂上的褶皱——那是刚才程源曦激动地抓住他时捏的。“周翔安说,那批‘银杏茶’里的毒品,足够让半个城市的人上瘾。”张野的声音很轻,“陈嬑截获的不只是毒品,是无数个家庭的未来。” 林砚舟点头,视线落在ICU窗台上那片银杏叶上。叶子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颗被眼泪洗过的星。他想起沈从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暗河里的鱼,会朝着有光的地方游。”而那些追光的人,哪怕暂时沉入水底,也终会被同伴拉上岸,一起晒到太阳。 程源曦从病房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却带着笑。她把那瓶加了柑橘的“平安香”放在窗台上,让风把味道送进病房。“医生说她还要住很久,但总会好起来的。”她对张野和林砚舟说,指尖拂过香薰瓶上的标签,“等她能下床了,我就教她调香,第一瓶就叫‘陈嬑的勇气’,加最烈的柑橘,最暖的阳光。” 张彤昱抱着个保温桶跑过来,里面是他给陈嬑炖的排骨汤,汤面上漂着几片银杏叶形状的胡萝卜。“护士说病人需要补充营养,我照着食谱炖的,应该……不难吃。”他挠了挠头,额前那缕不服帖的碎发垂下来,“追风在楼下等着呢,它好像知道陈姐醒了,一直扒着大门想进来。” 远处的警笛声隐约传来,不是出警,是巡逻车在换班。阳光洒满走廊,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无数条交织的路,最终都通向同一个方向。林砚舟抬头时,看见张野眉骨的疤在光里泛着浅金色,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这个男人把防刺背心塞给他,说“法医也得学会保护自己”。现在看来,保护自己的从来不是装备,是身边这些哪怕隔着ICU的玻璃,也会紧紧握住你的手的人。 ICU的门再次打开,护士走出来说陈嬑想喝水。程源曦立刻端起水杯进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张野和林砚舟转身往楼梯口走,经过公告栏时,林砚舟忽然停下,指着那张全队合照里陈嬑的位置——她偷偷揪着程源曦的衣角,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等她好了,拍张新合照吧。”林砚舟说,眼角的小括号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好。”张野应着,伸手擦掉他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点让人安心的暖,“到时候让她站中间,给她戴朵大红花。”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卷着银杏叶飘进来,落在张野的警帽上。林砚舟伸手去摘,指尖碰到那道浅疤,比记忆里更光滑了些。阳光穿过叶隙,在两人脚下织成张晃动的网,像无数条细小的河,正载着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朝着有光的地方,缓缓流淌。而ICU里,那片银杏叶还在窗台上躺着,露珠滚落时,折射出的光落在陈嬑的脸上,像给她盖了层透明的、温暖的被子。 第72章 银杏香里的新坐标 程源曦把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倒进瓷碗时,银杏叶形状的胡萝卜片在汤面上打着旋。陈嬑靠在床头,左手还扎着输液针,右手被程源曦握着,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银质银杏吊坠——背面已经刻上了日期,是她苏醒那天,林砚舟找老银匠加急刻的,字迹比吊坠本身的纹路更深些。 “张彤昱的手艺比他做笔录强多了。”陈嬑的声音还有点哑,喝了口汤,喉结动了动,“以前他给嫌疑人做笔录,能把‘贩毒’写成‘贩读’,被张队罚抄了五十遍。” 程源曦笑出声,指尖擦过她嘴角的汤渍:“他今早五点就去菜市场挑排骨,说要选‘最有骨气’的那根,配得上你这硬骨头。”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是片压平的银杏叶,边缘还带着金红色的晕,“这是ICU窗台上那片,我捡回来压在了字典里。等你出院,咱们去郊区那片银杏林,听说秋天的时候,叶子能把路铺成金红色的河。” 陈嬑的眼睛亮了亮,视线落在程源曦手腕上的香薰绳上。那是根浅棕色的棉绳,串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隐约能闻到柑橘混着雪松的味道。“是‘平安香’?”她记得这个味道,去年冬天程源曦在队里的茶水间调的,当时她正对着监控录像里模糊的车牌号皱眉,程源曦往她桌上放了杯加了精油的热水,说“闻着能让脑子转得快些”。 “加了点橙花。”程源曦晃了晃手腕,玻璃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技术科的人说,赵司长的秘密仓库里除了交易记录,还有本调香师通讯录,其中一个名字和三年前‘幽灵针’案的受害者名单重合。我查了,那个调香师擅长用银杏叶提取精油,说是能让麻醉剂的气味变得像树叶腐烂,不容易被察觉。”她顿了顿,指尖在玻璃瓶上轻轻敲了敲,“你后颈那针的残留物里,就检测到了这种提取物。” 陈嬑的指尖猛地收紧,吊坠硌在掌心有点疼。她想起刀疤脸巷子里的腐臭味,当时只当是垃圾堆的味道,现在才明白,那是被刻意掩盖的危险信号。“所以他早就布好了局,知道我会追进暗巷。”她的声音沉下来,“那个流浪少年……后来找到了吗?” “周翔安把他送到了救助站。”程源曦抽出张纸巾,擦掉她手背上的汤渍,“孩子说,有人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在巷子里等一个穿警服的女人,说‘看到她就哭,能让她分神’。给钱的人戴着手套,说话时总摸口袋里的钢笔——和赵司长那支蛇形纹钢笔一模一样。”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张野拎着个纸袋走进来,里面是陈嬑的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领口露出半截白色衬衫。“省厅的表彰文件下来了,给你记了一等功。”他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视线扫过陈嬑缠纱布的小腿,“医生说下周三可以拆石膏,到时候教你用助行器,争取下个月能拄拐。” 陈嬑的目光落在文件袋上,忽然笑了:“那我的笔录本能还给我了吗?张队,我记了半本的线索呢,还有几页画了茶罐的草图——技术科的人说,赵司长仓库里的茶罐夹层能藏微型录音笔,我猜他肯定还有没被找到的。” 张野从口袋里掏出个蓝色封皮的本子,边角磨得有些卷,正是陈嬑在暗巷里拼死护住的那本。“早给你收着呢。”他把本子递过去,指腹在封皮上的咖啡渍上蹭了蹭,“你昏迷时,张彤昱天天给这本子套防水袋,说‘陈姐的宝贝不能受潮’。” 陈嬑接过本子,翻到最新的那页,除了串坐标和茶杯图案,还有行小字:“银杏茶罐底的编号,和王敬山保险柜的密码前四位一致。”她的指尖顿在“王敬山”三个字上,抬眼看向程源曦:“程姐,你还记得王敬山办公室的台历吗?去年霜降那天,他在日期旁边画了片银杏叶,旁边写着‘302’——当时以为是页码,现在想来,可能是仓库的储物柜编号。” 程源曦的心跳漏了一拍。霜降那天,正是境外贩毒集团约定的“补货日”,赵司长的通话记录里提过“让老王把‘过冬的茶’藏好”。她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张彤昱的电话:“去查王敬山办公室的台历,霜降那页有没有特殊标记,另外,带技术科的人去郊区仓库,重点查编号302的储物柜,注意茶罐的底部编号!” 挂了电话,她看见陈嬑正低头在笔录本上写写画画,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你在画什么?”程源曦凑过去看,纸上是个简易的地图,标着三个红点,旁边各画了个茶杯,一个杯沿画着银杏叶,一个画着蛇形纹,还有一个画着颗小太阳。 “这是我整理的三个可疑点。”陈嬑的笔尖点在银杏叶茶杯旁,“赵司长的侄子在城西开了家茶馆,招牌就是‘特级银杏茶’;蛇形纹那个,是王敬山常去的古玩店,老板以前是缉毒队的线人,后来突然失踪了;小太阳这个……”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小墨点,“是三年前‘幽灵针’案的受害者家,他家阳台种了很多向日葵,我查过,他女儿和你一样,是调香师。” 张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翔安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急意:“张队,我们在302储物柜里找到个加密U盘,还有个茶罐,底部编号和王敬山保险柜的密码对上了!技术科破解了U盘,里面是赵司长和境外的交易明细,还有……三年前‘幽灵针’案的卷宗副本,上面有个被划掉的名字,是程源曦的师父,林深。” 程源曦的呼吸猛地停住,手里的香薰瓶差点摔在地上。林深是她的调香师父,三年前在一场实验室火灾里去世,警方定论是意外,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师父的最后一瓶作品叫“破晓”,配方里用了大量银杏叶精油,和这次针管里的提取物成分几乎一致。 “林法医在查林深的案子。”张野的声音沉下来,“他说当年的火灾现场有二次燃烧的痕迹,不像是意外。而且林深的银行账户里,有几笔匿名汇款,来源指向赵司长的海外账户。” 陈嬑轻轻握住程源曦的手,她的掌心还带着输液后的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你看,线索像银杏叶一样,一片连一片。”她指着笔录本上的小太阳茶杯,“师父肯定发现了什么,才会被他们灭口。现在我们找到的,可能不只是赵司长的罪证,还有师父的真相。” 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飘过,有片落在程源曦的手背上,带着阳光的温度。她想起师父教她的第一堂调香课,说“每种气味都藏着秘密,像银杏叶的纹路,看似杂乱,其实早把方向指给你了”。当时她不懂,现在看着陈嬑眼里的光,忽然明白了——那些散落在暗巷、仓库、旧卷宗里的线索,那些藏在银杏茶、蛇形纹、向日葵里的暗号,从来都不是孤立的点,而是有人在黑暗里,用勇气和生命,一片一片铺成的光。 张野站起身,警帽的帽檐在灯光下投出道阴影:“我去技术科看看U盘,你们先聊着。”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两人,“陈嬑,下周三拆石膏,我让食堂给你炖银杏排骨汤,张彤昱那手艺,还是别霍霍病人了。” 陈嬑笑出声,酒窝里盛着光:“张队,记得让食堂多放胡萝卜,要切成银杏叶形状的。” 程源曦看着张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低头时,看见陈嬑正在笔录本的最后一页画向日葵,花瓣画得歪歪扭扭,却每一片都朝着右上角的小太阳。“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去看师父种的向日葵。”程源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笃定,“他说过,向日葵永远朝着光,就像追真相的人,再黑的夜,也能找到方向。” 陈嬑的笔尖顿了顿,在向日葵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香水瓶,标签上写着“陈嬑的勇气”。“还要加最烈的柑橘,最暖的阳光。”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输液管里的药液更亮,“程姐,你说等案子结了,我们能不能在队里的天台种点向日葵?秋天的时候,和银杏叶一起黄,肯定很好看。” 程源曦的指尖拂过那行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监护仪的声音变得柔和,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约定伴奏。她想起ICU窗台上那片叶子,想起仓库暗巷里的防水袋,想起此刻握在掌心的温度——原来勇气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是有人在你倒下时,把你的笔录本小心收好;是有人在你沉睡时,守着你的呼吸等天亮;是所有追光的人,手牵着手,把黑暗走成了光。 走廊尽头,张彤昱抱着本厚厚的调香笔记跑过来,封面上是陈嬑的字迹:“程姐教我的第一堂课”。他说技术科在U盘里发现了新的坐标,指向城郊的一片向日葵花田,那里可能藏着林深留下的最后证据。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光的路。 程源曦低头看向陈嬑,她正用没输液的手,在笔录本上认真地写下新的坐标,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监护仪的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正在奏响的歌。 第73章 银杏落处是归期 三个月后的出院日,天难得放了晴。张嬑拄着轻便的铝制拐杖站在住院部楼下,阳光透过银杏枝桠落在她肩头,把警服的肩章照得发亮。程源曦拎着最后一个帆布包走出来,里面装着张嬑那本磨卷了边的笔录本,还有片用透明胶带封好的银杏叶——是从ICU窗台上那片压平的叶子上揭下来的,边缘的金红晕染得更沉了。 “张队说下午队里有庆功宴,让咱们直接过去。”程源曦把包甩到肩上,伸手扶了张嬑一把,“医生说你恢复得比预期快,再复健一个月,估计能扔了这拐杖。” 张嬑低头看了看膝盖上的护具,笑出声:“主要是张彤昱的排骨汤管用,他现在天天在食堂研究新菜式,说要把‘银杏炖排骨’申请成队里的招牌菜。”她顿了顿,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说起来,程姐,你有没有想过,等咱们退休了,干点什么?” 秋风卷着几片银杏叶飘过,落在程源曦的脚边。她弯腰捡起一片,指尖捻着叶梗转了转:“想过啊。开家调香小店,就开在老城区那种爬满爬山虎的巷子里,门口摆两盆向日葵。”她仰头看了看天,云絮慢悠悠地飘着,“不卖别的,就调些让人安心的味道。比如下雨时的泥土香,晒过太阳的被子香,还有……银杏叶晒干后的味道。” 张嬑的眼睛亮了亮,拐杖往她身边靠了靠:“那我到时候给你打下手吧?”她晃了晃没拄拐杖的那只手,掌心还留着输液针孔的浅印,“我可以学打包,学记账,学给客人介绍每种香的故事。反正退休了也闲不住,总不能天天在家看张队他们在群里发查案进展。” 程源曦转头看她,阳光刚好落在张嬑的酒窝里,像盛了两小捧光。“那得先说好,”她故意板起脸,“店里的试香员得是我,你鼻子太灵,万一挑刺儿怎么办?” “才不会。”张嬑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时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来,“你调的香,我都喜欢。去年冬天在茶水间调的‘平安香’,我现在还记得那股柑橘混着雪松的味道——当时就觉得,闻着这个,再难的案子也能扛过去。” 程源曦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病房里,张嬑在笔录本上画的那个小香水瓶,标签上写着“张嬑的勇气”。她那时说要加最烈的柑橘,最暖的阳光,原来早就把彼此的味道,悄悄记在了心里。 “对了,”张嬑忽然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琥珀色的膏体,“这是我复健时在理疗室旁边的中药房配的,加了银杏叶提取物,说能治跌打损伤留下的疤痕。”她把罐子塞到程源曦手里,指尖触到对方手腕上那根香薰绳,“你师父的案子结了后,我总想起你说他最后一瓶作品叫‘破晓’,说不定这味道里,就藏着他想告诉我们的话。” 程源曦握紧玻璃罐,掌心传来温温的暖意。林深的案子最终水落石出,那些藏在银杏精油里的秘密,那些被火灾掩盖的真相,终究在他们手里见了光。就像师父说的,每种气味都藏着方向,只要追着光走,再暗的夜也会亮起来。 远处传来张野的车喇叭声,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口,张彤昱正从副驾驶探出头挥手,手里举着个保温桶,看形状就知道又是排骨汤。张嬑拄着拐杖朝车走去,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程源曦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道紧紧相依的光。 程源曦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罐,又抬头望向巷口那片银杏林。秋天的叶子已经黄透了,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铺成金红色的河。她忽然觉得,退休后的小店不用刻意去找,等案子一个一个了结,等向日葵在天台开成海,等银杏叶年复一年落满肩头,那间店自然会在时光里等她们——门帘上挂着晒干的银杏叶,柜台上摆着新调的“勇气”香,而她们,就坐在阳光里,听风讲那些追光的故事。 “走了,庆功宴迟到要被张队罚酒的。”张嬑在车边回头喊她,拐杖在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程源曦笑着追上去,玻璃罐在口袋里轻轻晃着,像藏了一整个秋天的光。 第74章 霜降夜的白梅香 庆功宴的余温还没散,霜降那天的凌晨,队里的电话就划破了值班室的寂静。张嬑刚把复健用的弹力带收好,就听见程源曦对着听筒皱眉:“老城区?白梅巷?好,我们马上到。” 警车拐进巷口时,晨雾正沿着青石板路漫上来。巷子深处的老宅院门口,几株白梅落了一地花瓣,被露水浸得发白。法医老周蹲在门槛边,手里捏着个证物袋,里面是半朵被揉碎的梅花:“死者是巷尾的守园人,姓梅,独居。发现尸体的是送牛奶的,说门虚掩着,推门就闻见……”他顿了顿,往院里瞥了眼,“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混着梅香,说不出的怪。” 张嬑扶着门框往里看。正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个青瓷瓶,插着三支刚开的白梅,花瓣上还凝着霜。墙角的矮柜上,一个铜制香薰炉正冒着丝丝青烟,那股甜香就是从这儿飘出来的。“程姐,”她指了指香薰炉,“你闻闻这个。” 程源曦凑近闻了闻,指尖在炉沿碰了下:“是‘暖香’的调子,但加了过量的依兰,还有……”她捻起炉边一点细碎的粉末,在指尖搓了搓,“有白梅蒸馏后的精油,但混了别的东西,像是什么果实的发酵味。”她忽然抬头,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站在梅树下,手里捧着个玻璃罐,罐身贴着标签:“梅家秘制青梅酿”。 “守园人姓梅,”张嬑翻着死者的户籍资料,“档案里写着,他父亲以前是做青梅酒的,三十年前作坊失火,全家就剩他一个。”她指了指照片角落的酒坊招牌,“你看这个,‘梅记’,跟档案里的作坊名对上了。” 程源曦忽然注意到香薰炉底下压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第七个霜降,该还了。”字迹被香灰晕开了一角,像被人慌慌张张塞进炉底的。“第七个?”她把纸条放进证物袋,“老周,死者的死亡时间能精确到几点吗?” “初步判断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老周站起身,指了指窗台上的露水,“你看这梅花落的位置,两点左右下过一阵霜,花瓣上的霜没被碰过,说明那之后没人动过窗台。” 正说着,张彤昱拎着早餐跑进来,手里的豆浆袋还冒着热气:“张队让我送证物箱过来,顺便……”他往院里扫了圈,忽然指着梅树底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梅树根下埋着个陶土罐,罐口露出半截红绳。张嬑戴上手套把罐子挖出来,打开时,一股酸涩的酒气混着梅香涌出来——里面装着半罐青梅酒,酒液里泡着个小小的木牌,刻着个“七”字。 程源曦盯着木牌沉默了几秒,忽然抬头看向巷口:“张彤昱,查一下近六年的霜降日,白梅巷有没有报过案。”她往香薰炉里添了点热水,让香气散得更清些,“这香里的发酵味,不是青梅酒,倒像是……某种果实腐烂后的味道。” 张嬑的目光落在八仙桌的白梅上。最底下那支梅枝上,除了花瓣,还挂着一小片撕碎的纸,纸上隐约能看见“酒坊”两个字。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梅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被打碎的回忆。 “程姐,”张嬑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你说,三十年前的那场火,会不会跟这‘该还了’的纸条有关?” 程源曦没回答,只是从证物袋里拿出那半朵揉碎的梅花,指尖轻轻捻着花瓣。霜化在指尖,有点凉,混着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气,像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终于要在这个霜降日,随着白梅的落瓣,一点点铺展开来。 巷口的警车边,张野正对着对讲机说话,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张嬑扶着墙站直,膝盖上的护具在晨光里泛着浅光——复健还没结束,但她知道,这起案子,或许比想象中更需要那股藏在香里的勇气。 第75章 青梅酿里的灰烬 张彤昱的调查结果来得比预想中快。他抱着一摞卷宗冲进临时借用的巷口居委会办公室,指尖在文件上敲得咚咚响:“近六年霜降日,白梅巷还真有案子——全是报失,丢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前年是晒在院里的梅干,大前年是窗台上的空酒瓶,最早一年……”他翻到最底下那页,“丢了半坛埋在梅树下的陈年青梅酒。” “都是梅家的东西?”张嬑盯着卷宗里的失主签名,全是“梅守园”三个字。她忽然想起死者屋里那缸没开封的新酿,缸沿贴着张字条:“今年的,还没成”。 程源曦正对着香薰炉里的残留物做初步检测,闻言抬头:“丢的时间都是霜降?”她用镊子夹起一点黑色颗粒,在灯光下转了转,“这香里的发酵味查出来了,是腐烂的青青梅酿里的灰烬梅,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混着烧焦的木灰味,跟三十年前酒坊失火现场的残留物成分对上了。” 这时,张野带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走进来,是巷里住了大半辈子的老街坊。老太太攥着个掉漆的搪瓷杯,指节捏得发白:“梅家那火,不对劲啊。”她喝了口热水,热气模糊了眼角,“那天后半夜,我听见酒坊那边有吵架声,好像在争‘秘方’,还提到‘第七坛’……早上就看见火光冲天了。” “第七坛?”张嬑猛地看向桌上的陶土罐,“梅树底下埋的,会不会就是第七坛?” 程源曦忽然起身:“去梅家酒坊旧址看看。” 酒坊早成了片荒地,只有墙角还立着半截烧焦的木牌,“梅记”两个字被烧得只剩轮廓。程源曦蹲在地上,手指拂过土层里嵌着的碎瓷片——是个酒坛的碎片,内侧还粘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张嬑,你看这个。”她用证物袋收好碎片,“这颜色不对,像是什么东西渗进去的。” 张嬑忽然注意到荒地边缘有棵老梅树,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七,等你”。字迹被风雨磨得浅了,但能看出刻了很多年。“三十年前,梅守园多大?”她问张彤昱。 “档案里写着,那年他十七。” 程源曦的目光落在荒地中央,那里的土色比别处深些。她让人拿来铁铲,挖了不到半米,就碰到个硬东西——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霉味涌出来,里面装着本烧焦的账本,还有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布包。 布包里是几张泛黄的药方,最底下压着张字条,是用梅家特制的信笺写的:“儿,那坛加了‘安神草’的青梅酒,万不能给外人。若我出事,守好梅树底下的第七坛,那是他们欠咱的。”落款日期,正是三十年前失火的前一天。 “安神草过量会致人昏迷,”程源曦指着药方上的剂量,“这哪是安神,是能让人睡死过去。”她忽然想起香薰炉里的甜香,“依兰过量会让人产生幻觉,凶手是想让梅守园在昏迷和幻觉里死去,就像……” “就像当年在酒坊里出事的人?”张嬑接过账本,烧焦的页面上还能看清几行字:“王老板,订第七坛,加‘料’,霜降取”。 这时,张彤昱拿着新查到的资料跑过来,脸色发白:“三十年前,有个姓王的商人常来梅家酒坊,失火后就搬离了老城。更巧的是,他有个儿子,六年前回到了白梅巷,开了家花店,就开在梅家老宅对面。” 众人抬头望去,对面花店的门虚掩着,门口摆着几盆开得正艳的白梅,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梅家院里的那些。程源曦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从花店门缝里飘出来——和梅守园家香薰炉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张野已经带人围了上去。门被推开的瞬间,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往花肥里埋什么东西,看见警察,他手里的铁铲“当啷”掉在地上。花架上摆着个铜制香薰炉,里面的香还在燃着,旁边放着个空了的青梅酒瓶,瓶身上刻着个模糊的“七”字。 “我爸当年喝了那坛加了料的青梅酒,在酒坊里出了意外,”男人的声音发颤,指节抠着花架,“他们说是失火,可我在他遗物里找到这张字条,说梅家欠他一条命。”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梅家酒坊,第七坛,索命符”。 “你每年霜降去偷梅家的东西,就是为了逼他承认?”张嬑盯着他。 男人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偷梅干,偷空瓶,就是想让他记起当年的事。可他守着那坛酒,守了三十年,就是不肯说。直到今天,我在他香薰里加了料,他才迷迷糊糊说‘那坛酒里有火,有他们推我爸的手’……” 程源曦走到花架边,拿起那个空酒瓶。瓶底沉着点黑色的东西,像极了酒坊旧址挖出来的木灰。她忽然明白,梅守园守着的哪是酒,是三十年前那场火里的真相——有人喝了加了料的青梅酒,在酒坊里被人推搡,碰倒了烛台,才引来了那场火。而梅树底下的第七坛,装着的不是酒,是能证明谁是凶手的证据。 男人被带走时,回头看了眼对面的梅家老宅,院里的白梅还在落着花瓣,像一场下不完的雪。程源曦拿起那盒从荒地挖出来的账本,阳光透过纸页上的焦洞,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三十年前那场火里没烧尽的星星。 张嬑扶着墙站在梅树下,捡起片落在肩头的白梅瓣。霜已经化了,花瓣上沾着点泥土,闻起来有股清冽的香,混着刚翻出来的泥土味,像一个终于被揭开的秘密,带着点苦,又有点甜。 “程姐,”她轻声说,“你说,那第七坛酒里,到底藏着什么?” 程源曦没回答,只是把那片揉碎的梅花放进证物袋。香气在指尖萦绕,清得像霜,甜得像陈年的青梅酿,终于不再带着那股发腻的诡异,只剩下白梅本该有的,干干净净的香。 第76章 铜锁里的指纹 警车的鸣笛声渐远,白梅巷又沉回了寻常的安静里。程源曦把那坛从梅树下起出的陶坛小心地装进证物箱,红布封条在颠簸中微微颤动,像片不肯落地的花瓣。 “回实验室。”她对张野说,目光扫过对面紧闭的花店卷帘门。刚才男人埋在花肥里的东西已经被挖出——是块烧焦的木头,边缘还粘着点布料残片,颜色和三十年前酒坊账册上记载的伙计制服对上了。 法医实验室的灯亮到后半夜。陶坛被缓缓开封,浓烈的酒香里混着股淡淡的铜锈味。程源曦用无菌钳夹起那块浸透了酒液的棉布,展开时,铜锁在灯光下露出斑驳的绿锈,锁孔里的梅枝细得像根发丝,轻轻一碰就碎了。 “这酒是特制的。”负责检测的同事推来化验单,“酒精含量极低,更像加了防腐剂的溶液,专门用来保存东西的。” 程源曦点点头,早猜到梅守园守着的不是酒。她让技术科的人过来处理铜锁,除锈剂一点点渗进锈迹,锁身渐渐露出原本的黄铜色,上面刻着细密的回纹,和张嬑从荒地铁盒里找到的锁扣纹路完全吻合。 “能打开吗?”张嬑趴在桌边,眼睛瞪得溜圆。铁盒里的账册被烧得只剩残页,唯一能看清的“王老板”字样,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技术科的老周摇摇头:“锁芯锈死了,而且这是双面齿的老锁,没钥匙根本拧不开。不过……”他用放大镜凑近锁身,“这里有枚模糊的指纹,被锈盖住了一半,但能提取到部分特征点。” 提取指纹的过程像在拆一件易碎的古董。程源曦盯着显微镜,看着那些被酒精泡软的锈迹一点点剥离,指纹的纹路逐渐清晰——是枚右手拇指的印子,边缘有些磨损,像是常年握笔或抓握工具留下的。 “和梅守园的指纹比对过了吗?”她问。 “比对了,不是他的。”老周调出数据库,“也不是那个花店老板王某的。” 张嬑忽然想起什么,翻出从荒地铁盒里找到的药方:“这药方是梅守园父亲写的吧?能不能从纸页上提取他的指纹?” 药方的纸页早就脆了,上面沾着泥土和霉斑。技术人员用特殊试剂轻轻涂抹,果然在边缘处显出几枚淡蓝色的指纹,虽然模糊,但足够比对。 “有了!”老周猛地抬头,“铜锁上的指纹,和药方上的部分指纹重合了!” 程源曦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梅守园的父亲,三十年前那场大火里的遇难者之一?不对,账册上写着“王老板订第七坛”,而王某的父亲当年是“王老板”,那梅父在这场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时,张野拿着一份档案冲进来:“查到了!三十年前酒坊失火案的卷宗补档了,当时除了梅父和王老板,还有个学徒,叫刘三,火灾后就失踪了!” 档案里夹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三个男人站在酒坊门口,中间的梅父穿着长衫,左边的王老板西装革履,右边的年轻学徒穿着粗布短褂,右手拇指上有块明显的茧子——和铜锁指纹的磨损位置完全一致。 “刘三……”程源曦喃喃道,忽然想起花店老板王某刚才说的话,“他提到梅守园迷糊中说‘有他们推我爸的手’,这个‘他们’,会不会就是梅父和刘三?” 张嬑迅速翻着账册残页,忽然指着其中一行烧焦的字迹:“这里!‘刘三,月钱扣半,因私拆客订酒坛’!” 线索像被串起的珠子,忽然明朗起来。程源曦拿起那枚铜锁,锁身的回纹在灯光下转动:“王老板订的第七坛酒,被刘三私拆了,发现里面加了过量的安神草。他告诉了梅父,梅父怕事情败露,和刘三一起想逼王老板闭嘴,争执中推搡间碰倒了烛台……” “那梅父呢?”张嬑追问,“他也死在火里了吗?” “账册最后一页记着‘梅父,送医,腿伤’。”程源曦指着那行几乎被烧没的字,“他逃出来了,但王老板没能。刘三怕被追责,失踪了。” 铜锁被小心地撬开,里面是空的,只有锁芯深处卡着点纸灰。程源曦把纸灰收集起来,和酒坊旧址的木灰一起送去化验。结果出来时,天已经亮了。 “纸灰里有墨迹残留,和账册上的墨水成分一致。”同事递过报告,“而且检测出微量的朱砂,是老账本常用的防伪颜料。” 张嬑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这把锁原本是锁梅家秘方铁盒的,刘三私拆酒坛后,把罪证——可能是他和梅父商量加药的字条,锁进了铁盒,然后把钥匙藏了起来。梅守园找到铁盒时,钥匙已经没了,他只能用酒坛里的特制溶液保存这把锁,等着有一天能证明真相。” 程源曦看向窗外,晨光正透过白梅枝桠照进来,落在证物袋里那片揉碎的梅花上。她忽然明白,梅守园守了三十年的,从来不是愧疚,而是等待——等有人揭开那坛酒里的秘密,等父亲和刘三的罪证浮出水面,等王老板的冤屈被洗清。 “那个失踪的刘三,还能找到吗?”张嬑问。 张野已经在查了:“户籍系统里有个叫刘建国的老人,三十年前从老城迁走,右手拇指有旧伤,年龄和当年的刘三对得上,现在住在邻市的养老院。” 警车再次出发时,白梅巷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卖豆浆的摊子冒着热气,穿校服的孩子踩着落梅跑过,没人知道这条巷子里刚藏起一个三十年的秘密,又揭开了另一个。 程源曦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白梅树。那枚铜锁被放在证物袋里,贴在车窗上,阳光透过锁孔,在她手背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圆斑,像枚迟到了三十年的句号。 她忽然想起张嬑昨晚的问题——第七坛酒里藏着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什么都有。有梅父的懦弱,有刘三的贪念,有王老板的冤死,还有梅守园用半生光阴守护的,那点不肯被烈火燃尽的清明。 就像这白梅,开在最冷的霜降,落时却带着一身干净的香。 第77章 养老院的梅香 第九十三章养老院的梅香 邻市的养老院藏在半山腰,爬满青藤的围墙上搭着几枝野蔷薇,十月末的风里带着草木凋零的清苦。程源曦推开雕花木门时,刘建国正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捏着片泛黄的叶子,指腹反复摩挲着叶面上的纹路。 他比档案照片里的青年苍老了太多,背驼得像张弓,花白的头发稀松地贴在头皮上,但右手拇指那道茧子依然清晰,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看清程源曦胸前的警徽时,忽然缩了缩,像被惊到的鸟。 “刘三。”程源曦在他对面坐下,将证物袋里的铜锁放在石桌上。锁身的回纹在秋日的光里浮着,像一圈圈没漾开的涟漪。 老人捏着银杏叶的手指猛地收紧,叶梗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多少年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三十年。”程源曦看着他,“从梅家酒坊着火那天算起。” 银杏叶从他手里飘落,打着旋儿落在铜锁边。老人的目光落在锁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背都弓成了虾米,半晌才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手帕捂住嘴。手帕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线脚已经磨得快看不见了。 “那把锁……”他声音发颤,“是梅掌柜的贴身物,锁秘方的。” “你私拆了王老板订的第七坛酒,发现里面加了过量的安神草。”程源曦拿出账册残页的照片,“梅掌柜怕王老板追究,让你帮忙封口,对吗?” 老人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那天后半夜,王老板带着伙计来酒坊,说要验酒。”他的声音飘得很远,像在说别人的事,“梅掌柜慌了,让我把那坛酒藏起来,可王老板眼尖,一把揪出了酒坛。他尝了一口就掀了桌子,说要去报官,说梅家坑害主顾。” “然后你们就推搡起来了?” “是梅掌柜先动的手!”老人忽然激动起来,手掌在石桌上拍得砰砰响,“他骂王老板断他活路,两个人扭在一块儿。我想去拉,脚底下被酒坛绊倒,手肘撞到了烛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上下滚动着,“火起来的时候,王老板还在里面喊救命。梅掌柜拉着我往外跑,说‘就当是意外’……” 张嬑在旁边飞快地记录,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梅守园知道这些吗?”她问。 老人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他十七岁那年,在梅树下挖出了我藏的铁盒。”他说,“里面有我偷偷记的账,还有梅掌柜写的加料方子。他没声张,只是从那天起,每天都去酒坊旧址站着,一站就是三十年。” 程源曦想起梅树树干上“七,等你”的刻字,忽然明白那不是等待某个人,是等待一个敢承认的勇气。 “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怕。”老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改了名字,在工地上搬砖,后来进了养老院。每年霜降,我都偷偷回白梅巷,躲在墙角看梅家的院子。看到梅守园在晒梅干,在酿新酒,就觉得……他还在等我认错。”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塑料袋层层裹住的东西,打开来,是枚生锈的铜钥匙,形状正好能插进那把铜锁。“这是铁盒的钥匙,当年没敢交给任何人。”他把钥匙放在证物袋旁,“梅守园要的真相,都在这里了。” 技术人员很快确认,钥匙能完美打开那把铜锁,而铁盒夹层里果然藏着一张字条——是梅父当年写给刘三的,上面写着“王老板若不依,便用安神草让他睡去,事后推说意外”,字迹潦草,墨痕里还沾着点青梅酒的渍。 离开养老院时,程源曦回头看了一眼。刘建国还坐在石凳上,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落了层碎金。有护工端着药碗走过去,他接过碗的手很稳,拇指上的茧子在光下闪了一下,像枚戴了三十年的枷锁。 警车下山时,收音机里在报新闻,说老城白梅巷的梅树被列为保护植物,来年春天会移栽新的梅苗。张嬑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忽然说:“梅守园守了三十年,到底是在守父亲的罪,还是在守刘三的错?” 程源曦没回答。她打开证物袋,把那枚钥匙放进去,和铜锁、梅花瓣放在一起。钥匙上还沾着点泥土,闻起来有股潮湿的气息,像埋了三十年的秘密终于见了光。 回到警局时,张野正在整理卷宗。王某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刘建国的供词和新找到的字条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足以还原三十年前的真相。“梅父当年逃出来后,第二年就病死了,死前让梅守园‘守好梅家的根’。”他指着卷宗里的尸检报告,“估计是良心不安,活活熬死的。” 程源曦把证物袋放进档案柜,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旁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卷宗。她忽然想起白梅巷的清晨,落梅像雪一样铺满石板路,踩上去软软的,带着清冽的香。 “张嬑,”她说,“明天去买两坛新酿的青梅酒。” “给谁喝?” “给卷宗里的人。”程源曦笑了笑,“让他们尝尝,没加东西的青梅酿,到底是什么味。” 第二天,程源曦和张嬑去了白梅巷。梅家老宅的院门已经贴上了封条,对面的花店也空了,只有门口那几盆白梅还开着,花瓣上沾着露水,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银子。 她们把两坛酒放在梅树下,一坛对着老宅,一坛对着花店。风拂过梅枝,落了她们满身花瓣,清冽的香气里,终于没有了灰烬的味道,只有干干净净的甜,像所有被揭开的秘密,终于能在阳光下,好好地晒一晒了。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早市散了学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程源曦看着那些奔跑的身影,忽然觉得,所谓真相,从来不是为了追究谁的错,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放下心里的锁,像白梅一样,在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落的时候,干干净净地落。 梅香在巷子里漫开来,混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久久不散。 第78章 雪地竞速[番外] 年假第三天的阳光漫过窗台时,程源曦正在给绿植换盆。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掏出来看,部门群里她昨晚发的消息已经热闹起来:“初三滑雪场组队,新压的雪道,敢来较量的扣1。” 张野的回复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1!林砚舟说他单板能滑进40秒,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吹牛。” 程源曦刚敲出“算我一个”,林砚舟的消息就跟了进来,言简意赅:“张野去年在初级道摔了七次,今年敢上中级道?”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张嬑发了个吃瓜表情:“前排出售瓜子饮料,赌张野今天摔几次!”老周凑热闹:“我押林警官赢,输了请全队吃火锅。”李队也来掺和:“加我一个,顺便当裁判,谁违规谁请客。” 程源曦看着屏幕笑出声——这哪是组队滑雪,分明是张野和林砚舟的公开较劲。她想起上周训练,张野对着测速仪练了一下午速降,林砚舟就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等张野喘着气停下来,才慢悠悠地说:“膝盖再弯点,能快两秒。”那时张野红着脸瞪他,却偷偷记在了本子上。 初三一早,三辆车在警局门口排开。张野开着他那辆擦得锃亮的SUV,后车厢架着副专业滑雪板,红色的板面在阳光下闪得晃眼。林砚舟站在车边检查装备,黑色冲锋衣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雪道图案的卫衣,手里转着副雪镜,见张野下来,挑眉道:“红板子挺骚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配上你的速度。” “总比某人藏着掖着强。”张野拍了拍自己的雪板,“这是去年全市警体运动会速降季军的板子,让你开开眼。”话没说完,就被林砚舟丢过来的头盔砸中胳膊:“戴好了,别回头摔破头赖装备。” 张嬑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先对准张野板面上的冠军贴纸,又扫过林砚舟背包上挂着的计时器——那是去年他赢了张野后,张野嘴硬说“送你个玩具”塞给他的。“有内味儿了!”她举着相机后退两步,“这气场,不像去滑雪,像去比武。” 车子驶进盘山公路时,窗外的积雪越来越厚。张野握着方向盘,眼睛却瞟着副驾的林砚舟:“说真的,你单板练多久了?别到时候连我尾灯都看不见。” “比你偷偷去夜场练的次数多三次。”林砚舟头也没抬,手里转着个滑雪杖,“上周三晚上十点,你从雪场出来被巡逻队拍了,照片还在李队桌上。” 张野的耳朵腾地红了,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是……那是侦查地形!”后座的程源曦和张嬑交换了个眼神,强忍着没笑出声。 滑雪场刚开闸,张野就抱着板子往中级道冲。林砚舟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路过租雪具的柜台时,还顺手给程源曦和张嬑拿了两副护目镜:“他今天要是没摔够五次,算我输。” 中级道起点站满了人。张野踩着雪板原地转了个圈,冲林砚舟扬下巴:“速降还是障碍?你选。” “速降没意思。”林砚舟扣紧固定器,指了指旁边的技巧道,“过三个跳台,谁先到终点谁赢。”那条雪道上有三个高低不同的跳台,最后一个还带着弯道,是雪场里出了名的“魔鬼段”。 李队举着保温杯当发令枪:“预备——走!”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就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张野重心压得极低,红色雪板在雪地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第一个跳台跃起时,他在空中拧身转了半圈,落地时溅起的雪沫子差点迷了林砚舟的眼。 “耍花样没用!”林砚舟低喝一声,单板贴地滑行,在接近跳台时突然加速,借着冲力飞得比张野还高,落地时稳稳切进雪道,瞬间追近了半个身位。 程源曦和张嬑站在观赛区,看着两人在雪道上交替领先。张野在弯道处借惯性甩尾,林砚舟就用单板刻滑贴边过弯;林砚舟在第二个跳台用了空中抓板的技巧,张野就在落地时猛蹬雪板反超。雪沫子像白烟似的在他们身后炸开,引得围观的人阵阵惊呼。 到第三个跳台时,两人几乎并驾齐驱。那跳台连着个S形弯道,张野想借着跳台的高度抢占内道,林砚舟却在起跳瞬间猛地压板,单板擦着跳台边缘滑过,硬生生在落地时抢到了弯道内侧。 “犯规!”张野在后面喊,却不得不减速绕外弯。 林砚舟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规则没说不能贴边,是你自己反应慢。” 等张野冲出弯道时,林砚舟已经冲过了终点线,计时器显示1分12秒。他摘下雪镜,冲张野扬了扬下巴:“比你上次偷偷练的最好成绩快五秒。” 张野滑到终点时差点撞到防护网,摘下雪板就冲林砚舟嚷嚷:“你那是投机取巧!有种再来一次纯速降!” “来就来。”林砚舟把计时器塞给他,“这次你先滑,我让你十米。” 中午在休息区烤火,张野还在对着雪道比划:“最后那个弯道你肯定踩线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林砚舟没反驳,只是把一杯热可可推到他面前:“加了双倍糖,补充点体力,下午继续。” 张嬑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指着一张笑出声:“你们看,张野跳起来的时候,林砚舟在后面伸手想扶他,还嘴硬说是怕他撞到防护网。”照片里,张野在空中失去平衡的瞬间,林砚舟的手确实往前伸了半寸,眼里的紧张藏都藏不住。 张野的脸又红了,抓起块烤红薯塞进嘴里:“谁要他扶?我那是故意做的假动作。”林砚舟低笑一声,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红薯屑,指尖碰到他下巴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 下午的较量从速降变成了障碍赛。张野在第三个障碍处差点打滑,林砚舟从旁边滑过时,用雪杖轻轻撞了他一下,借着那点力,张野稳稳地调整了重心。冲过终点时,两人几乎同时撞线,连计时器都分不清先后。 “算平局!”李队拍板,“都请客,谁也跑不了。” 夕阳把雪道染成琥珀色时,张野和林砚舟坐在雪地上喝水。张野看着自己的雪板,忽然说:“其实你最后那个跳台动作,比我标准。” 林砚舟侧过头,晚霞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碎金:“你过弯道时的重心控制,比上次进步多了。” 张野愣了愣,忽然笑起来:“明天再来?我请你吃雪场的铁锅炖。” “好啊。”林砚舟站起身,伸手拉他,“不过得说好,明天比双板,我可不会让你了。” 回程的车里,张野靠在椅背上翻看比赛视频,林砚舟就凑在旁边点评:“这里膝盖再弯点,这里重心偏左了……”两人头挨着头,呼吸混在一起,带着雪场特有的清冽气息。 程源曦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忽然想起梅树移栽时,张野和林砚舟一起扛木架,张野脚下打滑,林砚舟一把拽住他,两人摔倒在雪地里,爬起来时满身是雪,却对着对方笑出了声。那时她就觉得,这两人的较劲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默契。 车过隧道时,灯光瞬间涌进来,照亮了张野笔记本上的字——“林砚舟单板技巧:空中抓板时膝盖微屈,落地重心放脚跟”。而林砚舟的手机屏保,是去年张野在警体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的照片,备注是“慢了0.5秒,下次超过他”。 程源曦忽然笑了。有些较量从来不是为了分输赢,就像雪地里的两道辙,看似各不相让,却早已在同一个方向上,印下了深浅相合的痕迹。 第79章 铁锅炖里的热乎气 雪场的晚霞刚漫过缆车支架,张野就拽着林砚舟往停车场跑,红色滑雪板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辙。“说好的铁锅炖,去晚了靠窗的位置就没了!”他回头喊,呼出的白气混着雪粒打在睫毛上。 林砚舟拎着两人的装备包跟在后面,黑色冲锋衣上沾着的雪沫正一点点化掉,洇出深色的痕迹。“急什么,”他慢悠悠地说,“你那滑雪靴的卡扣还没解开,小心摔成滚地葫芦。” 张野果然脚下一绊,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被林砚舟伸手捞住后领。“就你话多!”他挣开手,却乖乖弯腰解卡扣,指节冻得发红,“我妈说这家店的酸菜是用老坛腌的,配着排骨炖,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程源曦和张嬑坐李队的车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身影在雪地里拉拉扯扯,忍不住笑。“张野这劲头,哪像是刚比完赛的,”张嬑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刚才在雪道上还跟林警官瞪眼睛,这会儿倒恨不得挂人家身上。” 饭店里果然热气腾腾。靠窗的位置正对着滑雪场的灯光,铁锅架在煤气灶上,锅底的猪油滋滋作响,老板娘往里面倒酸菜时,酸香瞬间漫了半间屋子。张野抢着给每个人倒热茶,轮到林砚舟时,壶嘴歪了歪,热水溅在桌布上,他手忙脚乱去擦,却被对方按住手。 “我来。”林砚舟抽了张纸巾,指尖擦过桌布上的湿痕,“你还是管好你那碗红糖姜茶吧,别又像上次似的,泡成红糖水。” 张野的耳朵腾地红了,端起自己的杯子猛灌了两口:“谁、谁记错了,我那是特意少放姜,怕你嫌辣。” 李队在旁边敲着筷子笑:“行啊,知道疼人了。来,先涮几片五花肉,暖暖身子。” 铁锅烧开时,排骨在酸菜汤里翻滚,油花浮在水面上,映着窗外的雪光亮晶晶的。张野用公筷夹了块带脆骨的排骨,在碗里转了半圈,还是放进了林砚舟碗里:“你下午跳那个三阶台时,膝盖肯定使劲了,多补补。” 林砚舟挑了挑眉,夹起排骨咬了一口,忽然指着张野的嘴角:“沾上酱了。”他伸手想去擦,指尖快碰到时,张野猛地偏头躲开,自己用手背蹭了蹭,却把酱汁抹得更开。 “笨蛋。”林砚舟低笑一声,还是抽出纸巾替他擦干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张嬑举着相机“咔嚓”一声,正好拍下林砚舟低头的瞬间,他眼里的笑意比锅里的热气还烫人。 老周喝到兴头上,拍着张野的肩膀:“说真的,你今天最后那个障碍赛,要是没林警官帮你那一下,指定得摔。” 张野梗着脖子反驳:“那是我自己调整得快!”嘴上这么说,却悄悄往林砚舟碗里又添了块土豆,“他家这土豆炖得面,你尝尝。” 林砚舟没戳穿他,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玉米夹过去:“你不是爱吃甜的?这个煮透了。”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落在玻璃上化成水痕,把滑雪场的灯光晕成一片暖黄。铁锅里的汤还在咕嘟作响,排骨的香混着酸菜的酸,裹着满屋子的笑语漫开。程源曦看着张野和林砚舟凑在一起研究手机里的比赛视频,头挨着头,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忽然觉得,比起雪道上的输赢,这样热气腾腾的时刻,才更像他们较劲里藏着的真意。 结账时,张野和林砚舟抢着付钱,胳膊肘撞在一起,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是李队拍板:“谁赢了谁付!”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松了手——谁也说不清,今天到底是谁赢了。 走出饭店时,雪片落在睫毛上冰凉。张野打了个喷嚏,林砚舟立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他脖子上一绕,绕了两圈才系好:“围巾都不会系,白长这么大个子。” “谁让你围巾比我的暖和。”张野嘟囔着,却没把围巾摘下来,反而往林砚舟身边凑了凑,“明天……明天还来吃?我请你吃锅贴。” 林砚舟踢了踢脚下的雪,声音里带着笑:“好啊,不过得先说好,明天不比滑雪了,比谁剥蒜快。”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碰在一起,像两团快要融成一体的雪。程源曦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锅里咕嘟冒泡的排骨,原来有些牵绊,就像这铁锅炖,得在烟火气里慢慢熬,才能入味。 第80章 雪夜的主动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在张野跺脚时“啪”地亮起,暖黄的光打在他沾着雪的肩头。他刚掏出钥匙,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回头时,林砚舟正拎着他落下的滑雪手套追上来,黑色冲锋衣下摆还在滴融雪的水。 “跑这么快干什么?”林砚舟把手套塞进他怀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带着点雪后的凉意,“手套都能忘,等下冻得拿不住筷子。” 张野攥紧手套,绒毛蹭着掌心发痒。他没让开身位,反而往前半步,楼道逼仄,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窄,能闻到林砚舟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点饭店里带出来的肉香。 “林砚舟,”张野的声音比平时沉了点,带着点刻意压下去的哑,“你刚才给我的手册,是不是故意夹着便签?” 林砚舟抬眼时,睫毛上的雪粒正好化了,水珠顺着眼尾滑下来,像极了示弱的痕迹。“不然你看得懂保养步骤?”他偏了偏头,想从旁边绕过去,却被张野伸手按在墙上。 手背贴着冰凉的瓷砖,林砚舟愣了愣,抬眼时撞进张野的瞳孔里——那里映着楼道的灯,亮得像雪地里的探照灯,带着股不容闪躲的热。 “看不懂可以问你啊。”张野的拇指蹭过他手腕上的红痕,那是下午滑雪时护腕勒出来的印子,“就像现在,我想问你,刚才在饭店替我擦嘴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放慢了动作?” 林砚舟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张野却笑了,低头凑近了些,呼吸落在他耳尖上,把那点刚冻出来的红烫得更明显:“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 他松开手,侧身让开楼道,却在林砚舟要走时,又拽住他的围巾往回带了带。围巾绕了两圈,把人拉得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张野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贴着冲锋衣下温热的皮肉,能感觉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脊背。 “你……”林砚舟刚要开口,就被张野用指尖按住嘴唇。 “别动。”张野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他把下巴搁在林砚舟发顶,闻着那股雪松香,心里那点较劲的执拗突然就软了。下午在雪道上非要争个输赢,晚上抢着付钱时寸步不让,说到底,不过是想让这人多看看自己罢了。 林砚舟的手在身侧蜷了蜷,最终还是轻轻搭在了张野背上,指尖攥着他冲锋衣的衣角,像抓住了点什么确定的东西。楼道的灯暗下去时,张野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慢慢匀了,带着点依赖的意味,轻轻喷在他颈窝里。 “明天早饭,”张野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去你楼下等你,七点半,别迟到。” 林砚舟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发丝蹭着他下巴,有点痒。张野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听话。” 松开手时,林砚舟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低着头往自己宿舍走,脚步有点乱。张野靠在墙上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掏出钥匙时,才听见那声很轻的回应:“知道了。” 回到宿舍,张野把林砚舟给的药盒放在桌上,又摸出那本滑雪板手册。便签上的字迹清隽,却在“周末”两个字旁边,有个极浅的墨点,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下去的。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楼道里,林砚舟被他按在墙上时,眼里闪过的那点慌乱,和雪地里跳台时稳住重心的冷静判若两人。原来这人也不是永远都那么从容,至少在自己面前,会露怯,会紧张,会乖乖被牵着走。 窗外的雪还在下,张野拿出手机,在部门群里敲了行字:【明早食堂,我请油条,谁来?】 没等别人回复,就先收到了林砚舟的私信:【刚才在楼道……你别多想。】 张野看着那行字笑出声,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我没想多,就想明天早点见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仿佛能看见屏幕那头,林砚舟红着脸抿唇的样子。桌上的姜汤还温着,张野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甜辣的暖意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有些较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输赢,比如此刻,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赢了这人的心。 第81章 清晨的油条 凌晨五点多,张野就醒了。窗外的雪停了,天还暗着,只有路灯在积满雪的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把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摸去阳台。昨晚晾在外面的冲锋衣冻得硬挺,指尖碰上去能感觉到冰碴子,抖了抖,雪沫簌簌往下掉。张野对着衣服哈了口气,白雾瞬间散开,他忽然想起林砚舟耳尖的温度,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七点十分,张野揣着两个保温杯站在林砚舟宿舍楼下。食堂的姜汤是刚打的,烫得指尖发麻,他换了只手拎着,目光落在单元门的方向,像只等着投喂的大型犬,眼神亮得惊人。 雪后的清晨格外安静,能听见远处扫雪车碾过路面的咯吱声。张野数到第三十下时,单元门“咔哒”响了,林砚舟裹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走出来,围巾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双清润的眼睛,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 “早。”张野迎上去,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过去,“刚打的姜汤,还热着。” 林砚舟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头时撞进张野带笑的眼里,赶紧移开视线:“你来得挺早。” “怕你饿肚子。”张野跟上他的脚步,并肩往食堂走。积雪被踩得咯吱响,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林砚舟喝了口姜汤,甜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偏头看了眼张野,对方正盯着自己的围巾,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林砚舟下意识摸了摸围巾。 “没什么。”张野收回目光,喉结动了动,“就觉得……你围巾挺好看。” 其实他想说的是,昨天拽着围巾把人拉进怀里时,闻到的那股雪松香混着洗衣液的淡香,比任何味道都让人安心。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露骨,硬生生拐了个弯。 林砚舟“哦”了一声,耳根悄悄泛了红。他把围巾又往上提了提,几乎遮住了鼻尖,只留下双眼睛露在外面,像只受惊的小兽。 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蒸腾的热气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张野熟门熟路地拉着林砚舟往炸油条的窗口走,嗓门洪亮地喊:“阿姨,来二十根油条!要刚出锅的!” 周围几道目光扫过来,林砚舟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张野按住肩膀。“怕什么,”张野低头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戏谑,“昨天在雪道上把我甩老远的时候,可不是这怂样。”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廓,林砚舟的耳朵“腾”地一下红透了。他伸手推开张野的脸,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的脸颊,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谁怂了。”他低声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张野笑得更欢了,接过阿姨递来的油条,用盘子装了满满一盘,又去盛了两碗小米粥,拉着林砚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快吃,刚炸的脆。”张野夹了根油条塞到林砚舟碗里,自己也拿起一根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 林砚舟捏着油条,看着碗里那根明显比自己手里这根大一圈的油条,又看了眼张野满不在乎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软。这人总是这样,明明心思细得很,偏要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就像昨天在饭店抢着付钱,在楼道里又硬邦邦地说“让我抱会儿”,笨拙得让人没法生气。 “对了,”张野咽下嘴里的油条,喝了口粥,“下午部门不是要去扫雪吗?你那护腕还勒得疼不疼?我带了云南白药,等下给你。” 林砚舟愣了愣,才想起昨天滑雪时护腕确实勒得有点紧,晚上被张野摸到红痕时,他还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提。“不疼了。”他摇摇头,又补充道,“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张野挑眉,夹了个茶叶蛋剥好,塞进他碗里,“快吃,吃完好干活。” 林砚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张野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对方偶尔抬头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忽然觉得这顿普通的早餐,比昨晚饭店里的大餐还要让人踏实。 窗外的雪开始化了,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谁悄悄写下的心事。林砚舟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口感在舌尖散开,他想,或许有些较量,输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这清晨的暖意,慢慢在心里扎了根。 第82章 归途 回程的车是下午两点发的。张野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在前面,林砚舟跟在后面,手里捏着个没吃完的橘子,指尖沾着点酸甜的汁水。 雪在中午就开始化了,路面湿漉漉的,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路边的积雪被车碾过,成了混着泥沙的冰碴子,踩上去有点滑。张野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见林砚舟缩着脖子揣着手,干脆停下脚步,把其中一个背包甩到自己另一只肩上,腾出的手自然地牵住他。 “路滑。”张野的掌心很暖,带着点户外奔波后的粗糙,把林砚舟微凉的手指裹得严严实实。 林砚舟“嗯”了一声,没挣开。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并排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有细小的暖流在悄悄蔓延。 车站里人不少,大多是结束假期返程的学生,背着滑雪板,手里拎着特产,叽叽喳喳的。张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让林砚舟坐下,自己则蹲在旁边整理背包,把零食、矿泉水往他方便拿到的地方塞。 “这个给你。”张野从侧袋里摸出个东西递过去,是颗用红绳串着的小木雕,雕的是只歪头的小狐狸,眉眼弯弯的,透着点机灵劲儿。 “这是?”林砚舟接过来,指尖碰到光滑的木面,还带着点余温。 “昨天在雪场旁边的小店买的。”张野挠了挠头,有点不自然,“看它跟你有点像,就……” 话没说完,就被林砚舟抬眼的目光撞个正着。对方的眼睛很亮,像落了星光,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说出来。 林砚舟把小狐狸木雕攥在手心,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轻声道:“挺好看的。”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这次张野没说“客气什么”,只是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车开的时候,林砚舟靠在窗边看风景。外面的雪一点点变少,光秃秃的树枝往后退去,远处的山影渐渐模糊。张野不知从哪儿摸出副耳机,分了一只给他。 舒缓的钢琴曲漫进耳朵里,林砚舟偏头看过去,张野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在颠簸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他忽然想起这几天的事——雪地里的追逐,饭店里的热汤,清晨的姜汤和油条,还有此刻掌心残留的温度。 这些碎片像散落在雪地里的光,拼凑出一个格外清晰的张野,鲜活又温暖。 “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林砚舟感觉到肩膀一沉,张野的头靠了过来,带着点淡淡的雪松香,和他围巾上的味道一样。 他没动,只是把耳机往对方耳朵里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张野的耳廓,对方蹭了蹭他的肩膀,发出点模糊的呓语,像只满足的大型犬。 林砚舟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城市的轮廓在暮色里慢慢清晰。他轻轻呼了口气,嘴角弯起个细微的弧度。 回家的路还很长,但身边有这个人,好像再远也不觉得难熬了。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小狐狸木雕,红绳在指间绕了两圈,牢牢系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吃完饭灵感就有了[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归途 第83章 暖意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屋里积了层薄灰,窗玻璃蒙着雾,把窗外的天光滤得柔和。张野把两个背包往玄关一放,率先换了鞋,转身接过林砚舟手里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指尖扫过对方后颈时,触到一片微凉的皮肤。 “我去烧水。”张野说着往厨房走,脚步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林砚舟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客厅——沙发上搭着他出门前没来得及叠的毯子,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凉透的茶,一切都和离开时没两样,却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凭空生出几分烟火气。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小狐狸木雕。红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木雕的纹路被指尖磨得愈发光滑,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暖意,像张野掌心的温度。 “发什么呆呢?”张野端着两杯热水过来,把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刚回来,先喝点热水暖暖。” 林砚舟抬头接过来,指尖碰到温热的玻璃杯壁,轻声道:“没什么。”他把木雕重新塞回口袋,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布料下的轮廓,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张野在他身边坐下,仰头喝了口热水,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几天攒了不少事,明天估计得忙起来了。”他侧过头看林砚舟,“你呢?学校那边有安排吗?” “下周一才开课,还有几天时间。”林砚舟捧着杯子,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划着圈,“打算明天先把房间收拾一下。” “我帮你。”张野说得干脆,像是早就想好了,“反正我这边也不急,正好没事。” 林砚舟抬眼看他,对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堂堂的,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他“嗯”了一声,没再推辞,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偶尔喝水的轻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张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到背包边翻了翻,摸出个油纸包递过来:“差点忘了这个,昨天在那家老店买的糖糕,你不是说挺好吃的吗?” 油纸包还带着点余温,拆开后,甜香混着芝麻的味道漫开来。林砚舟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糯米的软糯混着豆沙的甜,恰到好处地熨帖着胃里的空落。 “好吃吗?”张野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期待。 林砚舟点头,把手里的糖糕递过去:“你也吃。” 张野没接,直接凑过来咬了一口,牙齿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味,甜香里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安静的屋子里慢慢发酵。 张野别开脸,耳根悄悄红了,拿起另一块糖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确实挺好吃的。” 林砚舟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糖糕,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牙齿碰到时的微麻触感,心里那点暖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忽然觉得,这个有点冷清的家,好像因为这个人的存在,终于有了点“归途”的味道。 第84章 山坳烟火 年假第五天,陈嬑是被厨房传来的“哐当”声惊醒的。 她趿着拖鞋推开门,正看见张彤昱举着锅铲和一个南瓜对峙,程源曦靠在门框上憋笑,手里还捏着片没晒干的银杏叶。 “不是说今天去郊外挖冬笋吗?”陈嬑揉着眼睛走过去,瞥见灶台上的南瓜已经被切得歪歪扭扭,“小张这是要提前给南瓜开年祭?” “别笑!”张彤昱把锅铲一竖,“这南瓜是张野从老家捎来的,说要做南瓜饼当路上的干粮。谁知道这玩意儿皮比陈嬑以前的护具还硬。” 陈嬑下意识摸了摸膝盖,那里早就没了护具的束缚,复健结束那天,医生说她恢复得能去跑马拉松——当然,被程源曦按住没敢试。此刻听张彤昱提起,她反倒弯腿跳了两下,落地稳稳当当,惹得程源曦眼尾都漾起笑意。 “行了别折腾南瓜了。”程源曦把银杏叶夹进旁边的相框里,里面已经攒了不少零碎:陈嬑第一次扔拐杖时拍的糊掉的照片,林深案子结时留下的香水瓶底,还有张野某次出任务带回来的、据说是“山里最圆的石头”。“再不走,冬笋都要被隔壁派出所的挖完了。” 最终南瓜饼计划宣告破产,四人挤上张野的越野车时,后备箱里塞满了程源曦准备的装备:保温壶里是热好的姜茶,帆布包里装着备用的手套和创可贴,甚至还有一小瓶新调的“醒神香”,说是怕山路太陡让人犯困。 “程姐这是把家都搬来了?”陈嬑扒着后座窗户看风景,路边的银杏叶早就落尽了,枝桠上挂着零星的冰棱,阳光照上去亮晶晶的。 “总比某些人上次爬山把脚崴了强。”程源曦回头敲了敲她的额头,指尖却顺便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再说,万一挖到冬笋,张队不得露一手野炊?” 张野在前面咳了两声:“别给我戴高帽,上次野炊是谁把烤肠烤成炭球的?” 陈嬑立刻举手:“是张队自己!还说那是‘炭烧风味限定款’!” 车厢里笑作一团,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染上了山的青黛色。到了山脚下,陈嬑率先跳下车,脚踩在松软的落叶上,稳稳当当的,连程源曦下意识想扶她的手都落了空。 “看吧,早好了。”陈嬑转身朝她扬了扬下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说不定今天我挖的冬笋比你们加起来都多。” 结果到了傍晚,几人坐在山坳里的石头上,面前的火堆上烤着张野好不容易挖来的冬笋,陈嬑手里捧着半块程源曦带来的饼干,看着自己竹篮里那几个比手指还细的“迷你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事,”程源曦把自己的竹篮往她那边推了推,里面的冬笋个个饱满,“我的分你一半。” 张彤昱正埋头跟一根烤得滋滋冒油的香肠较劲,闻言含糊道:“我这儿还有排骨,晚上炖,排骨… 火堆噼啪作响时,张彤昱的“排骨大计”刚进行到一半,林砚舟的声音就从坡上飘了下来:“张队这是把厨房搬山里了?” 几人回头,见他穿着件深灰冲锋衣,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肩上还落没来得及抖掉的枯叶。陈嬑眼睛一亮,下意识往程源曦身边凑了凑——这位林医生总像揣着什么秘密,上次庆功宴上还跟程源曦聊了半天“调香与药理”,害得她偷偷猜了好几天。 “你怎么来了?”张野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眉骨上的疤都柔和了些,“不是说年假要去南方采风?” 林砚舟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放,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东西:几包真空包装的卤味,一小袋野山椒,还有个保温盒,打开时飘出糯米香。“路过山下小镇,听老乡说山上有群‘挖笋的警察’,猜就是你们。”他把保温盒递给陈嬑,“红糖糯米藕,给你补补——程警官说你复健时总念叨这个。” 陈嬑接过来的手顿了顿,偷偷瞥向程源曦,对方正低头用树枝拨弄火堆,耳尖却悄悄红了。程源曦清了清嗓子:“你倒会顺藤摸瓜。” “毕竟跟程警官学过‘闻味识方向’。”林砚舟笑了笑,目光扫过陈嬑的膝盖,“看来恢复得不错,上次见你还拄着拐杖,现在能跟着爬山了?” “早好利索了!”陈嬑咬了口糯米藕,甜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散开,她拍了拍膝盖,“不信我给你跳个高?” “别闹。”程源曦伸手按住她的肩,指尖碰到她温热的毛衣,“山里石头多,小心崴脚。” 林砚舟把卤味拆开分了,看着张彤昱把冬笋扔进锅里,忽然从包里摸出个小瓶子:“对了,带了点东西给程警官。”瓶子里是浅金色的液体,阳光照上去像融化的蜂蜜,“上次你说想调一款‘山雪’香,我找了些雪松香脂,加了点晒干的野山梅,或许能用。” 程源曦接过来晃了晃,瓶底沉淀着细小的花瓣,空气里隐约飘来清冽的冷香。她抬眼看向林砚舟,对方正低头用火钳夹起烤得焦脆的香肠,动作自然得像只是随手递来一瓶普通香料。 陈嬑啃着糯米藕,忽然发现程源曦嘴角弯了弯——那是种很轻的笑意,像山坳里悄悄漫上来的雾,温柔得让人心里发暖。她偷偷捅了捅旁边的张彤昱,用口型说:“林医生是不是对张队有意思?” “当然,都表白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当时还在医院” “好吧。” …… 林砚舟蹲在火堆旁帮程源曦理香料包时,陈嬑正跟张彤昱咬耳朵:“你看林医生,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儿去——上次队里李姐儿子发烧,他三言两语就把护理注意事项说明白了,连王阿姨跳广场舞崴了脚,都是他给的复健方子。” 张彤昱啃着卤鸡爪点头:“这人就跟块温吞的玉似的,见谁都笑眯眯的。前阵子医院护士站的小姑娘们还凑一起猜,他到底有没有对象呢。” 话音刚落,就见林砚舟从包里摸出个小巧的青瓷瓶,递给程源曦:“上次你说想试试‘草木灰’的味道,我找中药房的老师傅讨了点陈年艾灰,混了点晒干的紫苏,你闻闻?” 程源曦刚接过瓶子,坡下忽然传来个清脆的女声:“林医生!我就说你往这边走了!” 众人抬头,见个穿浅蓝羽绒服的姑娘提着个竹篮上来,篮子里装着些红果,“我妈让我给你送点山里的山楂,说你上次给的药膏治好了她的老寒腿。”姑娘眼尖,看见程源曦手里的瓶子,眼睛一亮,“这是新调的香?程姐给我闻闻呗?” 程源曦笑着递过去,姑娘凑着瓶口闻了闻,咂咂嘴:“有股烧过的艾草香,混着点紫苏的清苦,像小时候外婆家灶膛里的味道。” 林砚舟在旁边补充:“她外婆以前是做艾绒的,对这个味道熟。” 陈嬑看得稀奇,捅了捅张野:“他连人家外婆做什么的都知道?” 张野哼了声:“上次下乡义诊,他跟村里老太太们蹲田埂上聊了一下午,谁家的鸡下了几个蛋都门儿清。” 正说着,林砚舟已经帮姑娘把山楂倒进程源曦的空竹篮里,又从包里摸出一小瓶药膏:“这是新配的,比上次的多加了点生姜,让阿姨冬天抹膝盖。” 姑娘接过来笑嘻嘻的:“就知道林医生细心!那我不打扰你们野餐啦,回头让我妈给你们送点她腌的酸豆角!” 人走远了,陈嬑才凑近程源曦:“林医生这人气,比张队的排骨汤还受欢迎啊。” 程源曦晃了晃手里的青瓷瓶,火苗映在她眼里,亮得像碎星:“他啊,就是对谁都上心。” 林砚舟恰好回头,听见这话笑了笑,把刚烤好的冬笋递过来:“程警官尝尝?张队的手艺,比我上次在食堂吃的‘银杏炖排骨’差远了。” 张彤昱立刻炸毛:“你懂什么!这叫山野风味!” 山坳里的笑声混着柴火香飘开时,陈嬑忽然觉得,林砚舟这样的人,就像程源曦调的“平安香”,温和,干净,让人忍不住想靠近——至于他跟谁关系好,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反正此刻烟火正好,身边人也正好。 第85章 霜降 秋雨是半夜缠上来的。 张野推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门时,裤脚已经洇透了大半,带着巷口梧桐叶腐烂的湿冷气息。他把证物袋往桌上一放,金属拉链撞在桌面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荡开,惊得窗台上那盆绿萝抖落了片黄叶。 “林砚舟呢?”他扯了扯湿透的领带,声音里裹着外勤回来的戾气。 值班的年轻警员抬头,眼神有点闪躲:“林哥……半小时前就走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好像在等您电话,打了两个没通,摔了下文件夹就出去了。” 张野的动作顿住了。他摸出手机,屏幕暗着,电量只剩下5%,通话记录里确实躺着两个未接来电,备注是“林砚舟”,时间正好是他在现场跟法医确认尸检细节的那会儿。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转身往外走时,办公桌上的台灯忽然晃了晃——是风卷着雨丝扑在了窗玻璃上。 林砚舟住的老楼没有电梯。张野爬到七楼时,肺里像灌了铅,每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他抬手敲门,指腹触到门板的瞬间才想起,上周换锁时,林砚舟说“以后加班晚了别爬楼,我给你留把钥匙”,可那串钥匙现在还躺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跟他送的那只绣着银杏叶的钥匙扣缠在一起。 门是虚掩着的。 他推开门的刹那,就看见客厅地板上散落着几张照片。是上周在城郊银杏林拍的,林砚舟穿着深色冲锋衣站在落叶里,侧脸线条被阳光勾勒得很清晰,他举着相机蹲在地上,镜头里全是对方被风掀起的衣角。可现在,那些照片被人用指尖戳出了褶皱,最上面那张的角落,他的半张侧脸被划了道浅浅的痕。 “回来了。” 林砚舟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张野转头时,看见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雨幕里,指间夹着支烟。火光在雨雾里明明灭灭,把他的影子钉在湿漉漉的瓷砖上,肩线绷得很紧,像块被水浸透的青石。 “证物都送回去了?”他没回头,烟蒂烫到指尖才猛地扔掉,火星在雨里滋啦一声就灭了。 “嗯。”张野走过去,想替他关阳台门,手刚碰到玻璃就被避开了。 “别碰。”林砚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淬了冰的尖,“张野,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得围着你的案子转?” 雨下得更急了,风卷着雨沫子打在脸上,像细针在扎。张野喉结动了动:“今天现场出了点意外,法医发现死者指甲缝里有微量□□,必须立刻回队里做比对。” “意外?”林砚舟终于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下颌线绷得发紧,“那我爸今天进手术室,算不算意外?” 张野的呼吸骤然停了。 他想起上周林砚舟反复叮嘱的那句“周三下午三点,我爸做心脏搭桥,你能不能……”,当时他正对着白板分析连环杀人案的时间线,随口应了句“知道了,尽量”。 “手术室外的电子屏跳成‘手术中’的时候,我给你打第一通电话。”林砚舟的声音开始发颤,指节攥得发白,手背青筋隐隐凸起,“护士来让家属签字,说术中大出血,问要不要用备用血的时候,我打了第二通。”他扯了扯嘴角,笑声里裹着湿冷的雨,“张野,你手机是信号不好,还是觉得,我爸这条命,没你手里的证物重要?” 张野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说现场信号确实差,想说当时正跟痕检员蹲在泥地里找那枚可能沾着□□的纽扣,可这些话撞在林砚舟通红的眼睛里,突然就变得轻飘飘的,像雨天里撑不住的伞骨。 “我爸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麻药还没醒。”林砚舟往前走了两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衣领里,肩膀微微耸动着,“他抓着我的手,嘴里一直念叨,说‘小砚小时候怕黑,让小张多照看你’。”他抬手,指尖几乎要戳到张野的胸口,“你说,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解释你在抓一个可能永远抓不到的凶手,所以连他进鬼门关的时候,都没空来看一眼?” 张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凉得像冰,挣扎时力道大得惊人。“砚舟,对不起,我……” “别叫我。”林砚舟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张野踉跄了一下,“你知道我今天在医院走廊看见什么了吗?”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看见老李推着他爱人在散步,他爱人去年中风,现在还说不清话,可老李每次来队里送文件,提起她时眼睛里都是亮的。” 他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阳台栏杆上,雨丝落在他的睫毛上,结成了细小的水珠。“张野,我跟你不一样。”他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你可以抱着你的案子过一辈子,可我爸等不起,我……也等不起了。” 张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想起三个月前林砚舟把体检报告藏起来时慌乱的眼神,想起他总在加班时往保温杯里加枸杞,想起他上次在案发现场低血糖晕倒前,还在跟自己说“这组足迹比对完咱们去吃巷口的馄饨”。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雨里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靠近,却被林砚舟抬手挡住了。他的掌心抵在张野的胸口,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还有压抑着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砚舟扯了扯嘴角,眼泪终于混着雨水掉下来,砸在张野手背上,烫得像火,“是让我继续等?等你破完这个案子,等下一个案子,等你退休了,再陪我去看我爸?还是等我也跟我爸一样躺进手术室,你再拿着证物袋来跟我说‘抱歉,来晚了’?” 雨突然变急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门。张野看着他脸上的泪,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来——所有关于案件的解释,关于责任的托词,在他通红的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又残忍。 林砚舟慢慢收回手,转身从阳台角落里拖出个行李箱。那是他去年出长差时买的,深灰色的外壳上还贴着去邻市取证时的行李贴。他弯腰把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塞进箱侧的网袋里,动作很慢,指腹划过照片上自己的笑容时,微微发颤,像在收拾一段被雨泡烂的回忆。 “我明天调去物证科了。”他拉上拉链,金属咬合的声音在雨里格外刺耳,“赵队找我谈了,说那边不用值夜班,也不用跑外勤。”他拎起箱子,没再看张野一眼,喉结滚动着,“钥匙我放在玄关鞋柜上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张野站在原地,雨水从阳台灌进来,打湿了他的后背。他听见楼下传来行李箱滚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很轻,却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他猛地冲到玄关,鞋柜上空空如也,只有窗台上那盆林砚舟养了三年的多肉,不知什么时候被碰倒了,泥土撒了一地,像摊开的血迹。 手机在这时突然亮了,是值班警员发来的消息:“张队,林哥把他的所有案卷都整理好放在你桌上了,还留了张便签,说……祝你早日破案。” 窗外的雨还在下,张野缓缓蹲下身,指尖插进冰凉的泥土里。他想起林砚舟第一次跟他出勘现场时,也是这样的雨天,他蹲在泥地里捡弹壳,抬头冲自己笑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像落了片星星。 可现在,那颗星星,被他亲手弄丢了。 远处的警笛声隐约传来,混在雨声里,像谁在哭。张野捂住脸,指缝间漏出的呜咽,很快就被更大的雨吞没了。 卷三会有一点点虐[可怜][可怜][可怜]还有小砚的房子,前几章不是写小砚和张野住在一起,而这个房子是他爸的住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霜降 第86章 月缺 请假单放在张野桌上的第三秒,林砚舟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看对方一眼,像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证物,完成交接便再无关联。 张野捏着那张纸,指腹蹭过“请假事由”栏里“父术后陪护”六个字,喉结滚了滚。他想说“我陪你去”,想解释那天不是故意忘记手术时间,可办公室的门已经合上,带着风的力道,把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关在了里面。 医院走廊的灯是惨白的,照得林砚舟眼底的青黑愈发浓重。父亲术后第五天,麻药劲儿过了,整夜疼得哼唧,他就坐在床边,替人擦汗、调整氧气管,直到天快亮时,才趴在床沿浅眠。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碰他的肩膀,林砚舟猛地睁开眼,看到张野站在床尾,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军绿色的作训服沾着些尘土。“刚从现场过来,”张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张彤昱炖了汤,给叔补补。”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慢慢直起身,把父亲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动作很轻,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 张野的手僵在半空,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他有些发慌。“我……”他想说点什么,比如那天队里的连环案有多急,比如他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看到林砚舟蹲在走廊抽烟,背影孤得像根被遗弃的烟头,可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干巴巴的“有什么事叫我”。 林砚舟还是没应,目光落在父亲的监护仪上,屏幕上的曲线规律起伏,像在无声地嘲讽着什么。张野站了会儿,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最边缘,转身走了。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时,林砚舟才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个印着队徽的保温桶,忽然觉得碍眼,起身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 第八天,父亲能勉强说话了,拉着他的手问:“小张怎么没来?你以前总说他靠谱。” 林砚舟正在削苹果,刀刃在果肉上划出均匀的弧度,闻言手顿了顿,薄皮不断,像条没尽头的线。“他忙。”三个字,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其实张野每天都来。有时是中午,拎着盒饭站在走廊,看他给父亲喂饭,直到护工来换班才离开;有时是深夜,隔着玻璃窗看他趴在床边打盹,手机屏幕亮着,是队里的工作群消息。林砚舟都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他甚至能从脚步声分辨出是张野,然后提前转过身,对着窗外那棵半枯的梧桐树发呆。 第十天,下了场冷雨。林砚舟去楼下取药,回来时在病房门口撞见张野。对方手里拿着把伞,伞沿还在滴水,显然等了很久。“我送你回去拿点换洗衣物吧,”张野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你昨晚没合眼,开车不安全。” 林砚舟绕开他往前走,肩膀撞在张野胳膊上,没道歉,也没回头。张野手里的伞“啪”地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裤脚。他看着林砚舟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后,忽然想起三年前,林砚舟刚调进物证科,也是这样冒冒失失撞了他,却红着脸说“对不起张队”,眼里的光比走廊的灯还亮。 第十四天,父亲发了次低烧,林砚舟守在急诊室门口,手心全是汗。张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捏着份血常规报告,说找了相熟的医生看过,问题不大。林砚舟接过报告,指尖触到对方的,像碰到冰块似的猛地缩回。 “谢谢。”他终于说了句话,却比不说更伤人。客气,疏离,像对待一个普通同事。 张野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急诊室的门开了,护士让家属进去,林砚舟快步走进去,没再看身后的人。张野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关上,像被隔绝在两个世界。走廊的风灌进来,吹得他外套猎猎作响,心里却空落落的,比外面的雨天还冷。 第十七天,林砚舟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抽烟。秋风吹得紧,烟灰被吹得满脸都是。 “少抽点。”张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递过来一瓶水。 林砚舟没接,把烟摁灭在花坛里,起身就走。张野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个固执的影子。“叔今天能下床了,”张野自顾自地说着,“护工说他想喝豆腐脑,我早上绕路买了点,放护士站了。” 林砚舟的脚步没停,进了住院楼,直接按下电梯。张野也跟着进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间狭小得让人窒息。数字不断跳动,林砚舟盯着楼层显示,张野盯着他的侧脸,谁都没说话。 电梯到了,林砚舟快步走出去,张野想跟上,却被他冷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张队,”林砚舟终于正眼看他,眼底的寒意像结了冰,“我请假是来陪我爸的,不是来应付你的。” 张野的脸瞬间白了。“我只是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林砚舟打断他,“案子忙,张队该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病房,轻轻带上门。那扇门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张野心上。他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觉得很累。他查过无数复杂的案子,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出真相,却看不懂林砚舟此刻的眼神,像隔着层厚厚的冰,怎么都焐不化。 第二十二天,林砚舟扶着父亲在走廊散步,远远看见张野站在护士站,正跟护士长说着什么。父亲笑了笑:“那不是小张吗?叫他过来聊会儿。” 林砚舟没说话,扶着父亲往反方向走。父亲的脚步慢,张野很快就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个小毯子:“叔,走廊风大,披上点。” 父亲接过毯子,笑着道谢,拉着张野问东问西。张野一一应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林砚舟。林砚舟看着窗外,像个局外人,直到父亲说累了,才扶着人往病房走,从头到尾,没跟张野说一个字。 张野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还攥着刚才给林砚舟买的热咖啡,已经凉透了。 第二十八天,林砚舟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带父亲回家休养。张野来了,拎着个大袋子,里面是各种术后护理的用品,从消毒棉到复健手册,一样样摆出来,像在汇报工作。 “这些都是必须的,”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我问过医生,注意事项都标在手册上了。” 林砚舟没看那些东西,只是把父亲的衣服叠好放进包里。张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旧弹壳,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砚”字。“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时找到的,”他把弹壳放在桌上,“你说……” “张队。”林砚舟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可以走了。” 张野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桌上那枚弹壳,像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物证科里,因为找到关键证据而眼睛发亮的年轻人。可现在,那束光好像灭了。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林砚舟正背对着他,整理着父亲的病历,肩膀绷得很紧。张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带上门,把满室的沉默和自己的影子,都留在了门外。 走廊的灯依旧惨白,张野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响起,是队里的电话,说有新案子。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转身下楼时,脚步有些沉。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像铺了满地的碎金。林砚舟站在窗边,看着张野的车消失在路口,手里捏着那枚弹壳,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砚”字,直到指尖发疼。 一个月的假,还有两天结束。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可能比这一个月还长,长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小砚其实快原谅张野了,只不过他心里还有一点点生气,(友情提示,下一话情敌出现[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6章 月缺 第87章 不速之客 傍晚的霞光漫过刑侦支队办公楼的玻璃窗,把走廊染成一片暖橘色。张野抱着个半人高的纸箱,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砚舟身后,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小心翼翼的轻响。他肩背微微垮着,活像只闯了祸还妄图用尾巴扫主人脚踝的大型犬,眼神里的讨好几乎要漫出来——没人知道他早上刚把价值七位数的限量款腕表摘下来锁进抽屉,此刻手腕上换了块两百块的电子表,塑料表带还沾着昨天蹲守时蹭的泥。 “你看这盆‘雪点红星’,”他把纸箱轻轻搁在林砚舟办公桌旁,献宝似的揭开上面的透气网纱,露出里面缀满白边红瓣的兰花,“我托城郊老花农特意培育的,花期能撑三个月,比你上次养死的那盆‘墨兰’皮实一百倍。浇水不用太勤,一周一次就行,我都跟老花农学了养护口诀,保证……” 林砚舟背对着他整理文件,指尖划过文件夹边缘的动作带着刻意的利落。他没回头,侧脸线条绷得笔直,下颌线在夕阳里刻出冷硬的弧度。三天前就因为张野擅自替他接下那桩跨省连环盗窃案的协查任务,两人在办公室吵到差点掀翻文件柜——林砚舟最忌讳别人替他做决定,尤其是在案子上,张野偏就踩了这个雷。这七十二小时里,他冷得像块捂不热的冰,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连食堂打饭都特意绕开张野常坐的那张桌子。 张野见他不吭声,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打开递到他眼前。盒子里躺着串老琉璃珠,鸽血红混着蜜蜡黄,被岁月磨得温润透亮:“还有这个,上周在文物市场淘的。记得你去年在夜市被挤丢的那串,颜色跟这个几乎一样……”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盒子边缘——这盒子其实是他母亲收藏的古董首饰盒,单这木料就够买市面上所有仿品,“我知道你不是计较东西,是气我总把你当需要护着的小孩。”声音放软,带着点难得的局促,指节因为紧张微微泛白,“以后你的案子,我绝不瞎掺和,出任务跟你一起去,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连侧头看北边都算我输,成不?” 林砚舟翻文件的手终于顿住。他垂眸瞥了眼那串琉璃珠,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珠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彩光,晃得人眼晕。倒真像去年深秋在夜市弄丢的那串,当时他蹲在人潮散尽的街角找了半小时,最后是张野把冻得发僵的他拽起来,裹进自己带着烟草味的大衣里——那件看似普通的军绿色大衣,内里衬着的羊绒是特意找老师傅定做的,张野怕他嫌扎眼,特意拆了原本绣着的家族徽标。 沉默在空气里漫延了足足半分钟,林砚舟终于伸手,把那串珠子抽过来塞进裤袋。布料摩擦的轻响里,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总算松了口:“下不为例。” 张野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差点没控制住想拍他肩膀的冲动。手举到半空又猛地顿住,怕刚缓和的气氛再僵住,只能搓着手嘿嘿笑,露出点傻气:“保证!今晚想吃什么?我订你最爱的那家私房菜,他们新出了道银杏炖乳鸽,据说……” 话没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不是普通轿车的启动声,是那种低沉、暴躁,带着金属震颤感的咆哮,像头被唤醒的猛兽,在安静下来的街道上炸出清晰的回响。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吱”地一声停在办公楼门口,尾音拖得又长又傲。 林砚舟皱眉抬头,看向窗外。张野也跟着转头,目光越过楼下的梧桐树,落在那辆亮银色的跑车上时,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下——兰博基尼Aventador SVJ,去年他生日时父亲硬塞给他当玩具,被他丢在车库积灰,没想到在这儿见着同款。 “谁开这么扎眼的车来这儿?”林砚舟的语气里带着点不解,刑侦队的家属里没谁是这风格。 张野还没来得及接话,一个清亮的女声已经从楼下飘上来,裹着点海风似的潮气和戏谑的尾音:“Surprise,砚砚!” 林砚舟浑身一僵,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张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那辆兰博基尼旁边站着个女人。穿一身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肤色白得晃眼,海藻似的卷发被晚风拂起,发梢带着点金棕色的挑染。她靠在车门上,手里把玩着车钥匙,仰头朝三楼办公室的方向挥手,笑容明艳得像刚从杂志封面上走下来,正是赵若繁——林砚舟那个从小一起长大、三年前举家搬去美国的青梅竹马。 “我从美国回来了,”赵若繁朝楼上喊着,指尖在跑车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引擎盖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走,砚砚,我带你去兜风。新开的盘山公路夜景绝了,正好试试我这新车的性能。” 林砚舟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刚放进裤袋的琉璃珠串,冰凉的珠子硌得掌心发疼。他看着楼下那个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身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张野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早在听到“砚砚”那两个字时就淡了。他看着赵若繁那双踩着细高跟、随意搭在跑车踏板上的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兰花纸箱,忽然嗤笑一声——论砸钱,他车库里那辆改装过的迈凯伦够买三辆这玩意儿,但他此刻只想把这盆“雪点红星”往对方车头上摁。 第88章 暗流涌动 “砚砚,下来呀!”赵若繁的声音裹着晚风卷上来,带着点撒娇似的熟稔,指尖在兰博基尼引擎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在弹一首只有他们懂的旧调子。 林砚舟站在窗前,裤袋里的琉璃珠被攥得温热,侧脸线条比刚才柔和了许多——那是从小跟在他身后喊“砚哥”的姑娘,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破膝盖,还是他背着去的卫生所。喉结滚了滚,语气软了几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声。” “回来给你惊喜嘛。”赵若繁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抬手晃了晃车钥匙,“我爸在开发区投了个生物实验室,以后不走了。快下来,阿姨做了你爱吃的杏仁酥,还订了老地方的糖醋小排。” 这话像温水漫过心尖,林砚舟紧绷的肩膀松了松。张野站在后面看得清楚,他这位搭档最念旧,尤其是对赵家那点旧情分,总狠不下心拒绝。 “手头事刚处理完,”林砚舟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赵若繁眼睛亮起来,踩着高跟鞋跟在他身边,自然地说起国外的趣闻,偶尔插一句“你还记得吗”,句句都往旧时光里钻。张野拎着那盆兰花跟在后面,纸箱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像在提醒他什么。 老地方是家藏在巷子里的私房菜,赵若繁订了靠窗的雅间。林砚舟刚坐下,赵若繁就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给你带的礼物,上次在纽约拍卖会上看到的,觉得跟你书房那盏台灯特别配。” 打开是只青瓷笔洗,釉色莹润,一看就价值不菲。林砚舟刚想说太贵重,张野已经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林砚舟杯里倒了半杯温水,声音不高不低:“他现在用不惯这些精细玩意儿,案头摆着个搪瓷缸,说是装笔顺手。” 赵若繁的手顿在半空,笑了笑:“砚砚还是这么……接地气。” “办案子嘛,实用最重要。”张野把水杯往林砚舟手边推了推,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背,“不像某些人,花里胡哨的。” 林砚舟在桌下轻轻踩了张野一脚,抬眼看向赵若繁时,语气依旧温和:“谢谢你的心意,笔洗我收着。” 菜很快上齐,赵若繁不停地给林砚舟夹菜,糖醋小排堆了小半碗:“你以前一顿能吃三块,现在怎么不动筷子?” “最近胃不太舒服。”林砚舟夹了块青菜,刚要放进嘴里,张野已经伸手把他碗里的小排夹走,扔进自己盘里:“油腻的少吃点,下午还说反酸水。” 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赵若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依旧笑着:“张警官对砚砚倒是上心。” “搭档嘛,互相照应。”张野嚼着排骨,眼神往林砚舟那边偏了偏,带着点旁人看不懂的亲昵,“他这人马虎,忘性大,身边离不得人提醒。” “以前都是我提醒他。”赵若繁拿起公筷,又想给林砚舟添汤,“他小时候总爱把作业本落在学校,还是我……” “那都是老黄历了。”张野打断她,把一碗温好的小米粥推到林砚舟面前,“现在他的东西都是我管着,证件、钥匙、胃药,一样不落地带着。” 空气里的甜味突然淡了,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林砚舟放下筷子,轻轻咳了声:“若繁,你在美国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赵若繁避开他的目光,端起茶杯抿了口,“倒是经常想起以前,咱们三个总在院里的槐树下写作业,你还……” “没有三个。”张野突然开口,声音冷了些,“我跟他搭档两年,没听说过还有第三个人总跟着。” 赵若繁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终于带了点锋芒:“张警官好像对我有意见?” “不敢。”张野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林砚舟脸上,带着点压抑的火,“就是觉得,有些人别总活在过去,该认清现在的情况。” “现在什么情况?”赵若繁也来了气,“我跟砚砚认识二十多年,轮得到你来……” “够了。”林砚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看了张野一眼,眼神里有警告,又转向赵若繁,语气缓和下来,“若繁,张野他性子直,你别往心里去。” 张野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他是我对象”,这话在舌尖滚了无数圈,被林砚舟那眼看得硬生生咽了回去,憋得胸口发闷。 …… 雅间里的空气绷得像根将断的弦时,林砚舟忽然笑了笑,拿起公筷给赵若繁夹了块清蒸鱼:“尝尝这个,老板新换的厨子,手艺比以前更稳了。” 赵若繁握着筷子的手松了松,看了眼碗里的鱼肉,又瞥向张野——他正低头给林砚舟剥虾,指尖灵活地褪去虾壳,连虾线都挑得干干净净,动作熟稔得像在做一件刻进骨子里的事。 “你以前最嫌剥虾麻烦。”赵若繁忽然开口,语气里带了点怅然,“总说我爸做的油焖大虾好吃是好吃,就是剥起来费劲儿。” “现在有人代劳了。”林砚舟接过张野递来的虾仁,放进嘴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张野嘴角偷偷翘了下,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张野这人,就是心细。” 张野抬眼,正好对上赵若繁看过来的目光,这次没带刺,倒多了点探究。他没回避,扯了扯嘴角:“他胃不好,生冷硬的都得注意,剥干净点放心。” “是啊,”赵若繁端起茶杯抿了口,忽然笑了,“以前总劝他少喝冰汽水,他偏不听,结果把胃喝坏了。现在看来,有人管着就是不一样。” 这话里的锋芒敛了,倒像句真心实意的感慨。张野顿了顿,从包里摸出个小药盒,倒出两粒胃药放在林砚舟手边:“饭后记得吃。” “知道了。”林砚舟无奈地看他一眼,转头对赵若繁说,“你在美国学的生物工程?我记得你以前总说想研究植物基因。” “嗯,主攻药用植物方向。”提到专业,赵若繁眼里亮起来,“这次回来除了帮我爸,还想跟本地农科院合作,看看能不能培育出适合北方气候的药用兰……对了,张警官送你的那盆‘雪点红星’,其实有药用价值,花瓣晒干泡茶能养胃,回头我把配方发你。” 张野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还懂这个?” “略懂。”赵若繁笑了笑,“以前在荷兰花展不光是看稀奇,还真学了点干货。那品种抗病性强,其实挺适合你们这种总忘了浇水的人养。” “那正好,”张野把剥好的第二只虾放进林砚舟碗里,“以后养死了,还能找你请教。” 这话里带了点难得的松动,赵若繁眨了眨眼:“随时奉陪。” 气氛像是被温水慢慢泡开了,之前的紧绷渐渐散了。赵若繁说起在美国做实验的趣事,张野偶尔插两句队里的案子,林砚舟坐在中间,听着听着就笑了,给这个夹一筷子菜,给那个添半杯茶,像在调和两杯原本各有滋味的酒,慢慢兑出点温和的新味道。 吃到一半,赵若繁手机响了,接起来应了几句,挂了说:“我爸那边有点事,得先回去一趟。” “我送你。”林砚舟起身。 “不用,司机在巷口等着呢。”赵若繁拿起包,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最后落在林砚舟手里那半杯温茶上,“砚砚,胃不好就少喝浓茶,张警官,这事就拜托你多盯着点。” 张野点头:“放心。” 门关上后,雅间里安静下来。张野看着林砚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林砚舟抬眼,眼里带着笑意:“本来就不讨厌。” “那刚才……” “刚才是你自己较劲。”林砚舟夹了块青菜放进他碗里,“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有些事,急不来。” 张野没说话,只是伸手过去,在桌布底下轻轻握住了林砚舟的手。对方的指尖微微蜷了下,没挣开,反而回握了过来。 窗外的路灯把影子投在墙上,两个交握的手影挨得很近,像两棵在夜色里悄悄缠绕的树。 “走吧,”林砚舟先松开手,拿起外套,“账我结过了。” 张野拎起那盆一直放在角落的兰花,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巷子里晚风很轻,带着点饭菜的香气,赵若繁的车已经不在了,只有远处的霓虹灯在夜色里闪着暖光。 “其实,”张野忽然开口,“她最后那句‘拜托’,说得还挺真心的。” 林砚舟笑了,侧头看他:“所以,以后能别动不动就炸毛了吗?” “看情况。”张野哼了声,脚步却放慢了些,跟他并肩走着,“要是有人敢抢我东西……” “没人抢。”林砚舟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一直都是你的。” 晚风卷着这句话飘远,张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兰花,忽然觉得那花瓣上的白边,亮得像撒了层星光。 开心的我连更两章└(^o^)┐ヘ( ̄ω ̄ヘ)└(^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8章 暗流涌动 第89章 毒藤缠骨 深秋的雨连下了整周,把城市泡成了一块发潮的海绵。陈嬑盯着解剖台上那截泛着青灰的指骨,镊子尖轻轻碰上去时,能感觉到骨缝里嵌着的细小结晶——不是常见的□□,也不是□□的残留物,显微镜下的晶体呈不规则的六棱形,边缘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第三例了。”程源曦把尸检报告拍在旁边的铁架上,纸张边缘被雨水洇得发卷,“死者都是流浪汉,发现时全身关节呈强直状态,像被冻住的虾。毒理学检测显示血液里有高浓度的未知生物碱,但胃容物里什么都没有。”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报告上的死亡时间,“三个人的死亡时间间隔正好七天,发现地点都在老城区的银杏巷周边,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陈嬑放下镊子,摘下手套时指节泛白。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雾糊住的银杏林,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像浸在墨水里的网。“张队那边有消息吗?” “刚收到的线报,”程源曦的声音沉了下来,“城郊废弃的罐头厂昨晚有异动,缉毒队突袭时只抓到两个小喽啰,仓库里搜出的五十公斤‘冰糖’全是假的,掺了面粉和石灰。”她从口袋里掏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包透明晶体,正是和指骨里相同的结晶,“但在通风管道里发现了这个,量很少,只有十克,却足以让缉毒队的老周当场眩晕——这玩意儿的挥发性比□□强三倍。” 陈嬑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看时,晶体竟在阴雨天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光。“像碎掉的星星。”她忽然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面,“三年前林深案里,那些藏在银杏精油里的□□,也有类似的光泽。” 程源曦的眉峰猛地跳了一下。桌上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解剖室的死寂。她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挂线时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张野在高速路口被扣了。”她弯腰捡笔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缉毒犬在他后备厢搜出了两公斤这个——”她指了指证物袋,“现在纪检组的人已经去队里了。” 雨势忽然变大,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响。陈嬑走到衣架旁取下警服,肩章上的光被雨水滤得发暗,她摸了摸口袋里那片用胶带重新粘好的银杏叶,边缘的金红在潮湿的空气里像要褪色。 “去罐头厂。”她拉门时,金属把手在掌心沁出凉意,“张野不可能碰毒品,但栽赃他的人,一定想让我们相信这是内鬼做的。” 城郊的罐头厂早已被警戒线围得密不透风。陈嬑踩着积水往里走时,鞋底陷进满地的玻璃碴——昨晚的突袭显然经过激烈的打斗,墙角的血渍被雨水冲成蜿蜒的红蛇,一直爬到仓库深处那排锈烂的货架后。 “发现这个。”缉毒队的小李举着紫外线灯照向货架,墙面顿时显出几行荧光绿的字,是用特殊颜料写的,笔画扭曲得像藤蔓:“第七天,等月圆。” 程源曦突然想起那三个死者的死亡时间,最后一人恰好是七天前。她掏出手机翻出日历,下一个月圆夜就在三天后。 “这不是普通的贩毒案。”陈嬑蹲下身,从货架缝里拈起一小撮褐色粉末,凑近鼻尖时,闻到一股极淡的杏仁味混着腐叶的腥气——和三年前火灾现场残留的气味,像得让人后背发寒,“他们在倒计时。” 雨幕里突然传来警笛声,不是来自市区的方向,而是更偏僻的西山路。程源曦的对讲机里立刻炸开张彤昱的吼声,背景里混着密集的枪声:“西山仓库!发现大量可疑晶体!重复,是大量——”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陈嬑抬头时,看见远处的雨雾里升起一股灰黑色的烟,像一条从地底钻出来的毒藤,正缓缓缠上这座城市的咽喉。 她摸出枪检查弹匣的瞬间,程源曦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彩信。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仓库的地面上画着巨大的六芒星,每个角上都摆着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浸泡着的,赫然是和解剖台上一样的指骨。 照片下方只有一行字: “游戏刚开始。” 雨还在下,陈嬑的鞋跟碾过地上的玻璃碴,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忽然想起退休后那间爬满爬山虎的小店,想起程源曦说要调的“安心”香,可此刻攥着枪的掌心,却全是冷汗。 这起案子,显然要比她们遇到过的任何一起都长。那些藏在雨雾里的毒藤,早已顺着银杏的根系,缠上了她们追光的脚印。 第90章 雪夜追逃 警灯的红蓝光在雪地上炸开时,张野正被两名警员架着往警车走。他的滑雪服还沾着安检口的雪沫,双手被反铐在身后,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腕骨往骨髓里钻。 “我说了不是我的!”他猛地挣了一下,袖口磨得手腕发红,“林砚舟在哪?让他来见我!” 押解的警员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老实点!到了局里自然有人审你。” 警车的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张野盯着车窗上凝结的冰花,脑子里乱成一团——后备箱的毒品,修理厂的陌生男人,还有林砚舟听到消息时骤然变青的脸。他像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膝盖反复磕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直到车开出城区,驶上那条夹在松树林里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他熟。上周刚跟林砚舟比过谁能在雪夜里认出最多的路标,当时林砚舟的车开得稳,他就趴在副驾上数松树,数到第七十八棵时被对方揉了把头发:“笨蛋,那是杉树。” 回忆刚冒头,车身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司机骂了句脏话,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张野被甩得撞向车门,余光瞥见对面车道冲过来一辆没开车灯的重型卡车,巨大的阴影像山一样压过来—— “砰!” 巨响震得雪地都在颤。警车被撞得侧翻在路边,车窗玻璃碎成星子,混着雪粒砸进张野眼里。他的额头磕在金属扶手上,温热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流,模糊了视线。身后的警员已经没了声息,反铐的手铐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开了,手腕火辣辣地疼。 他挣扎着从变形的车门里爬出来,冷风吹得他打了个激灵。卡车停在十几米外,车门打开,跳下两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脸上都蒙着口罩,动作快得像猎食的狼。 “张野?”其中一个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跟我们走,能救你的只有我们。” 张野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住冰冷的松树树干。他看清了对方手里的东西——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你们是谁?”他的声音发紧,血珠子滴进衣领里,烫得像火。 没人回答他。两个男人迅速围上来,其中一个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卡车后斗拖。张野咬着牙挣扎,膝盖狠狠顶向对方的腹部,却被另一个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他的意识像被雪淹没的灯,一点点暗下去。 最后一眼,他看见警车的残骸在雪地里冒着白烟,远处似乎有红蓝灯光在闪烁,像他和林砚舟在雪道终点看过的晚霞。 林砚舟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雪还在下,把红色的血迹染成淡淡的粉,又很快被新的落雪盖住。他踩着碎玻璃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林队。”负责勘查的警员迎上来,脸色凝重,“货车司机跑了,车是套牌的。我们在驾驶室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枚银色的滑雪板固定器配件,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野”字。林砚舟认得,这是张野去年在雪道上摔断的那块板上的,他当时还笑张野:“刻这字有什么用,摔起来照样不含糊。” 张野当时把配件抢过去,宝贝似的揣进兜里:“这叫护身符。” 护身符现在躺在证物袋里,沾着雪和血。 “人呢?”林砚舟的声音有点抖,他自己都没察觉。 “不见了。”警员的声音压得很低,“从现场痕迹看,应该是被人带走了。我们在车后斗发现了拖拽痕迹,还有这个——”他递过来一个透明袋,里面是块被撕碎的黑色口罩,“上面有□□残留。” □□。拖拽痕迹。套牌货车。 林砚舟站在翻倒的警车旁,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化成水,又冻成冰。他想起半小时前在安检口,张野被按在引擎盖上时,还在冲他喊:“林砚舟你信我!”他当时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被押上警车,看着警灯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以为只是去接受调查,以为总能查清楚的。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张野闯了祸,他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最后总能在铁锅炖的热气里把话说开。 可现在,车翻了,人没了。现场只剩下碎玻璃、染血的雪,和一枚刻着“野”字的配件。 “监控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雪,“这条路的监控调了吗?” “林队,”旁边的年轻警员犹豫了一下,“这条路是盲区,上个月监控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盲区。 林砚舟的视线落在卡车轮胎印上,那痕迹往深山里延伸,很快被落雪盖得浅淡。他忽然想起张野怕黑,小时候在山里迷过路,从此晚上走夜路总爱拽着别人的衣角。上次在雪场夜滑,张野滑在前面,却总时不时回头看他,嘴里嚷嚷着“怕你这老古董跟不上”,其实是怕他落在后面。 这么怕黑的人,现在被绑在没灯的卡车后斗里,往黑漆漆的深山里去…… “林队?林队你没事吧?” 有人在摇他的胳膊。林砚舟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指节已经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都没察觉。他看着远处被风雪吞没的山路,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大雪覆盖的原野。 张嬑和程源曦也赶来了,两人站在警戒线外,脸色比雪还白。张嬑手里还拿着昨天拍的照片,照片上张野正把一块排骨往他碗里塞,眼里的笑亮得像太阳。 “怎么会这样……”程源曦的声音发颤,“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张野?” 林砚舟没回答。他掏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里那个备注“小野”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他好像还能听见张野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的声音:“砚舟,我妈寄的腊肠到了,晚上铁锅炖?” “林队,”对讲机里传来李队的声音,“我们查到修理厂那个戴口罩的男人了,他昨天下午租了辆货车,就是现场这辆□□的同款型号。” 林砚舟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屏幕硌得掌心生疼。“查!”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把近三个月所有跟张野有过接触的人都查一遍,尤其是滑雪场的工作人员!还有,扩大搜查范围,往深山里找,用警犬!” 挂了对讲机,他又看向那条被风雪模糊的山路。雪越下越大,把天地都染成一片白,仿佛要把所有痕迹都抹去。林砚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他想起张野最后在安检口看他的眼神,那么亮,又那么慌,像被遗弃的小狗。 他当时为什么没说一句“我信你”?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冷得像刀割。林砚舟深吸一口气,雪的寒气钻进肺里,却压不住那股翻涌的恐慌。他第一次觉得,这雪夜这么长,这么黑,长到仿佛走不到头,黑到看不见一点光。 “张野……”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被风雪吹散,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你他妈要是敢有事……”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知道,张野这次是真的掉进了冰窟窿里,而能拉他上来的,只有自己。 他转身走向警车,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雪落在他的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给他披了件冰冷的铠甲。车里的电台还在滋滋作响,报着附近的路况,林砚舟握紧方向盘,指腹蹭过真皮座椅上的纹路。 他记得张野坐他车时,总爱把车窗开条缝,说要闻雪的味道。“你懂什么,”张野当时仰着头,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雪是活的,有味道的。” 现在雪的味道里,混着血和危险的气息。林砚舟踩下油门,警车的灯光刺破风雪,朝着深山的方向驶去。他不知道前面等着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找到张野。 那个总爱跟他抢着付钱、抢着赢比赛、会把红糖姜茶泡成红糖水的笨蛋,那个在铁锅炖的热气里偷偷往他碗里夹排骨的家伙,他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 雪夜漫长,但他的车开得很急,像是要追上那些被风雪卷走的时间,追上那个还在等他说一句“我信你”的人。 解释一下,这里的情节和淮上老师写的破云2:吞海可能有点相似,但是后面的情节不一样,这应该不算抄袭吧如果算,我马上修改[可怜][合十][可怜][合十][可怜][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0章 雪夜追逃 第91章 冰面下的暗流 卡车后斗里没有灯,只有雪粒从缝隙里钻进来,落在张野的脸上,冰凉刺骨。他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刚才那股□□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头沉得像灌了铅,眉骨上的伤口却疼得格外清醒。 他慢慢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铁皮车厢。刚才在松树旁挣扎时故意弄乱的衣领此刻被他理得整整齐齐,脸上那点被血和恐慌糊住的狼狈,早被风雪洗成了一片漠然。哪还有半分在安检口被押走时的焦躁,更别提刚才在警车里望着林砚舟方向的那点近乎乞怜的急切了。 “醒了?”驾驶座和后斗之间的隔板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先擦擦血,看着碍眼。” 张野没接,声音冷得像车外的雪:“这下戏做足了吧?”他抬手抹了把眉骨,指尖沾了血,却毫不在意地往裤子上蹭了蹭,“警车撞了,人也‘救’出来了,后备箱那两斤‘货’你们也该拿到了——按说好的,该让我进组织了吧?” 隔板后的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没经过变声器,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急什么?”手收了回去,隔板被重新关紧,声音隔着铁皮传过来,闷闷的,“这点事就想入门?不够。” 张野的眉峰猛地一蹙,眼底掠过一丝戾气。他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发出哐当的巨响:“你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帮你们把东西运过安检,还配合你们演这出被栽赃、被‘绑架’的戏码,连林砚舟那家伙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糊弄?”隔板后的声音打断他,带着点洞悉的凉意,“你确定是糊弄?我怎么听说,那位林警官可是盯着你的车看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张野的动作顿住了。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卡车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碾过积雪的沙沙声。他想起在安检口时,林砚舟站在警戒线外,脸色青得像冻住的湖,那双总带着点审视和无奈的眼睛,当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眼神……到底是怀疑,还是别的什么? 他忽然烦躁起来,不是因为对方的质疑,而是因为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林砚舟的眼神。他用力晃了晃头,把那点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重新抬起头时,眼底只剩一片硬冷:“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要的承诺,该兑现了。” 隔板后的人似乎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急着入门,是想往上爬,还是想快点见到我们老大?” 张野没回答。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弱雪光看了看——正是那枚刻着“野”字的滑雪板配件,刚才在松树旁挣扎时,他趁乱从警车里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来的。 这哪是什么护身符,不过是当初跟那帮人接上头时,对方给的信物罢了。 “我们老大说了,”隔板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想入门,就得再立个功。”卡车忽然减速,似乎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山路,“城西那边有批新货到了,明天晚上,你去取一趟,送到指定的地方。” “又是送货?”张野的声音沉了下去,“你们到底想让我做多少事?” “要么做,要么现在就下去,”对方的语气陡然冷硬起来,“自己选。是想继续当你的滑雪教练,等着被警察当成贩毒嫌疑人通缉,还是跟着我们干,以后没人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包括那位林警官。” “林砚舟”三个字像根针,刺了张野一下。他捏紧了手里的配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车厢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卡车颠簸着爬上一个陡坡,他能感觉到车身在往更高、更偏僻的山里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地址。” 隔板后的人似乎满意了,报出一串坐标,末了又加了句:“这次的货比上次多,也更‘金贵’。别耍花样,我们的人会盯着你。还有——”对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警告,“离那位林警官远点。要是让我们发现你跟他有什么不该有的联系……”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张野没再说话,只是把那串坐标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然后靠回车厢壁上,闭上眼睛。黑暗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嘲讽。离他远点?恐怕没那么容易。 车祸现场的雪还在下,已经没过了脚踝。林砚舟蹲在警车翻倒的地方,手里捏着那块沾血的滑雪板配件,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野”字。 技术科的人已经把现场能搜集的证物都带走了,拖车也刚把撞得不成样子的警车拖走,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玻璃和被车轮碾出的深沟,在雪地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林队,李队刚才来电,说在修理厂附近的监控里查到了那个戴口罩男人的踪迹,他最后出现在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门口。”年轻警员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模糊的监控截图,“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但是……” “但是什么?”林砚舟的声音有些沙哑,视线还没从地上的痕迹移开。 “但是工厂里是空的,”警员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找到几个用过的□□瓶子,跟现场发现的口罩上的成分一致。” 林砚舟慢慢站起身,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抬头望向深山的方向,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警灯的光在雪雾里晕出一片微弱的红。 “警犬呢?”他问。 “派出去了,但是雪太大,气味被盖住了,进展很慢。” 林砚舟沉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想抽支烟,却发现手指在微微发颤,连烟盒都打不开。他索性把烟盒扔回兜里,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林队,我们现在去哪?” “去修理厂。”他拉开车门,冷风灌进车里,带着雪的寒气,“再去看看张野取包裹的那个物流站。” 车开出去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往副驾看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总爱把脚翘到仪表盘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只有雪粒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落在座位上,很快化成一小滩水。 他忽然想起张野今天早上出发前,还在电话里跟他吵吵嚷嚷:“砚舟你快点,再晚雪场的高级道就要被封了!”当时他还在处理一份文件,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别催”。 谁能想到,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出了这种事。 车路过那个他们上周数过松树的弯道时,林砚舟踩了刹车。他降下车窗,冷风吹得他一哆嗦。路边的松树(或者是杉树,他现在也分不清了)在风雪里摇晃,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 他想起张野说雪是活的,有味道的。那现在这雪地里,除了血和危险的味道,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什么?比如张野没说出口的话,比如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张野为什么偏偏昨天去补胎?为什么那个包裹的寄件人信息是假的?还有修理厂那个借钥匙的男人,跟滑雪场停车场那个盯着张野车看的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更重要的是,带走张野的人,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那两斤毒品,还是……为了张野这个人? 林砚舟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眉头紧锁。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像冰面下藏着暗流,看着平静,底下却早已汹涌。张野那小子虽然有时候冲动得像头蛮牛,但绝不是个会跟毒品扯上关系的人。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又偏偏把他钉在了这个位置上。 被栽赃,然后在被押解的路上遇袭,人被带走……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点?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现场,张嬑手里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张野正往他碗里夹排骨,眼里的笑亮得晃眼。那样的人,真的会藏着两斤毒品,还被人用这种方式带走吗? 林砚舟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踩下油门,车再次驶入风雪中,只是这次的方向,不是修理厂,也不是物流站,而是张野住的那个小公寓。 他得再好好想想,从一开始,到底漏掉了什么。那个总爱跟他较劲、抢着付钱、怕黑还嘴硬的张野,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他看不懂的另一面,还是……另一个被风雪掩盖的真相。 雪还在下,覆盖了车辙,也覆盖了脚印,仿佛要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但林砚舟知道,有些东西,就算被冰雪埋住,也总会有露出棱角的一天。就像他和张野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就算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冻成了冰,底下也一定还藏着没凉透的热乎气。 他必须找到张野,不管是为了查清案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像雪地里不灭的灯。 温馨提示:不要模仿张野哦,不然就会变成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1章 冰面下的暗流 第92章 雪地里的通缉令 天快亮时,雪终于小了些。公安局大楼的灯光在薄雪覆盖的屋顶上泛着冷光,林砚舟站在公告栏前,指尖几乎要戳进那张刚贴上去的A4纸里。 纸上是张野的照片。背景是滑雪场的起点台,他穿着红色滑雪服,眉眼飞扬地比着胜利手势,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那是去年障碍赛夺冠时拍的,林砚舟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还调侃张野“笑得像偷了鸡的狐狸”。 可现在,这张照片被印在通缉令上,照片下方用黑体字写着“涉嫌运输毒品、脱逃”,鲜红的印章像块烙铁,烫得人眼睛发疼。 “林队,全市的监控都调了,高速路口和汽车站也布了控,”年轻警员拿着保温杯过来,杯壁上凝着水珠,“但从昨晚到现在,一点踪迹都没有。张野就像……” “就像人间蒸发了。”林砚舟接过话头,声音干涩。他盯着照片里张野的眼睛,那双总是亮得像有光的眼睛,此刻隔着纸张,却显得格外陌生。 从刑侦支队长亲自督办的案件嫌疑人,到被通缉的脱逃者,张野只用了不到一天。 昨天这个时候,他们还在铁锅炖的热气里抢着付账,张野的围巾还绕在他脖子上,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而现在,那条围巾被证物袋封着,放在物证室的架子上,旁边是从张野公寓里搜出来的滑雪板、训练日志,还有半罐没吃完的红糖姜茶。 “李队让你去开会。”程源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眼底有浓重的青黑,“法医那边有新结果,说警车司机的死因有点奇怪。” 林砚舟没动。他想起张野的公寓,在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里,墙皮都有些剥落。他去过一次,是为了劝张野别总把训练器材堆在楼道里。当时张野正蹲在地上擦滑雪板,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上落了层金粉。 “你看这板,”张野举起来给他看,板面上有道新的划痕,“昨天跟人较劲,摔的。” “跟谁?” “还能有谁,队里新来的那个,总说我技术老套。”张野撇撇嘴,又笑起来,“不过下次我肯定赢他。” 那个总想着赢的张野,那个会把红糖姜茶泡成红糖水的张野,怎么就成了通缉令上的名字? “林队?”程源曦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林砚舟深吸一口气,转身往会议室走。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公告栏上的通缉令簌簌作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李队正对着地图皱眉,见他进来,把一份报告推过来:“法医说,警车司机不是死于撞击,是被人用钝器砸中后脑。还有,那辆套牌卡车的车厢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滑雪场的标志——是张野作为教练的工作证。边缘有明显的磨损,背面还粘着几根棕色的毛发,看着像是……张野的。 “这是栽赃,”林砚舟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张野的工作证上周就丢了,他还跟我抱怨过。” 李队抬眼看他,眼神复杂:“我知道你跟他熟,但现在证据都指向他。”他点了点桌上的照片,“监控拍到他去物流站取包裹,修理厂的人说他借过工具,现在连工作证都出现在卡车里——小林,你得冷静点。” 冷静?林砚舟攥紧了拳头。他怎么冷静?那个昨天还跟他抢着剥蒜的人,今天就成了杀人、贩毒、脱逃的嫌疑犯,还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申请重新勘查现场。”他说。 “已经派人去了,”李队叹了口气,“雪太大,能找到的线索不多。对了,张嬑那边有个发现,她整理照片时,看到一张上周拍的,背景里有个戴口罩的男人,跟修理厂监控里的很像。” 照片很快被投影在幕布上。是张野在雪道上跳跃的瞬间,背景里的缆车旁,站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举着手机,镜头明显对着张野的方向。 “这个人,”林砚舟的指尖点在幕布上,“我见过。在停车场,盯着张野的车看。” “所以,”李队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这个人很可能早就盯上张野了。但张野为什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又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在呜咽。林砚舟看着幕布上张野腾空的身影,像只展翅的鹰,忽然想起张野说过:“滑雪的时候,风在耳边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那现在呢?那个消失在风雪里的人,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听着风,什么都不用想? 散会后,林砚舟没回办公室。他开车去了滑雪场,雪道上已经有了新的脚印,却没有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教练休息室的门还锁着,窗台上放着一盆多肉,是张野养的,叶片上落了层薄雪。 “林警官?”保洁阿姨路过,认出了他,“您来找张教练啊?他今天没来,听说……” “听说什么?” 阿姨犹豫了一下:“听说他出事了。唉,真不敢信,他昨天还帮我搬过雪铲呢,说我年纪大了,别累着。” 林砚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转身往停车场走,脚步有些沉。雪又开始下了,落在车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打开车门,却没立刻上车。目光落在副驾的座位上,那里好像还留着张野的味道——阳光晒过的毛衣味,混着点淡淡的雪松香。 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林砚舟几乎是立刻接起,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膛。 “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呼呼的风声,像是从很高的地方传来。过了几秒,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然后就被挂断了。 林砚舟握着手机,站在雪地里,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个呼吸声……像张野的。 他立刻回拨过去,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林砚舟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峦,忽然觉得,张野没走,他一定就在这附近,在某个被风雪藏起来的地方,等着什么。 就像他们以前玩过的捉迷藏,张野总爱躲在缆车下面,以为谁都找不到,却不知道他的红色滑雪服,在白雪里格外显眼。 “我会找到你的。”林砚舟对着风雪轻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远处的雪道上,有新的滑雪者在飞驰,留下两道弯弯的辙。林砚舟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只知道不能停下。 那个消失的人,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像雪地里的脚印,就算被新雪盖住,也总会在某个角落,等着被人发现。 而他,会一直找下去。 第93章 意外 窗外的雨已经连绵下了三天,灰蒙的天色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柏油路面被冲刷后泛起的油腻气息,让人胸口发闷。林砚舟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悬在键盘上许久,屏幕上的文档依旧停留在半句话的位置——“关于城南地块开发项目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宋体四号字在惨白的背景上显得格外刺眼,每个字都像活过来似的,在他眼前扭曲、旋转,最后都幻化成张野那张带着痞气的笑脸。 “又走神了?”程源曦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来,黑色的马克杯在她手心里冒着白汽。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羊绒开衫,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腕骨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若隐若现——那是大学时替林砚舟挡碎玻璃留下的,如今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枚隐形的印章,刻着他们近十年的友情。她把其中一杯轻轻推到林砚舟手边,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漫上来,却暖不透那层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林砚舟眨了眨眼,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梦里的水汽。他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挣脱出来,目光迟缓地落在程源曦脸上,过了足足三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我说,你这状态再持续下去,真该请几天假了。”程源曦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丝绒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看着林砚舟眼下青黑的痕迹,那片暗沉像是用墨汁晕开的,连遮瑕膏都盖不住。程源曦的眉头不由得皱紧,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张野的事警方还在查,你这样熬着也没用。” 提到“张野”两个字,林砚舟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咖啡杯,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浅色的西裤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三天前,那张印着张野照片的通缉令突然铺天盖地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地铁通道的广告牌被替换成了黑白头像,超市门口的LED屏滚动播放着“悬赏通告”,甚至连小区门口的快递柜上都贴着A4纸打印的复印件。涉嫌走私、故意伤害,一连串的罪名像重锤砸得他至今耳鸣。可除了那张冰冷的照片,张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音讯。 “我没事。”林砚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以为这痛感能让自己清醒些,可放下杯子时,才发现舌尖已经被烫得发麻,嘴里只剩下一阵更涩的苦味,像是吞了口雨水浸泡过的泥土。 “没事?”程源曦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试图让气氛缓和些。她从精致的皮质手包里掏出一包薄荷糖,剥开一颗扔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气息从她说话时的气息里漫出来:“你这几天开车上班,路上那些碰瓷的都绕着你走,估计是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生怕你真把他们撞飞了——人家是来骗钱的,不是来玩命的。” 林砚舟扯了扯嘴角,想笑,脸上的肌肉却僵得厉害,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他确实记不清这几天是怎么把车从家开到公司的。昨天早上过十字路口时,他盯着红灯看了足足两分钟,直到后面的车按破了喇叭,整排车辆的鸣笛声像潮水般涌过来,他才惊觉绿灯早已亮起。后视镜里,后车司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的样子模糊不清,他却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麻木地挂挡、踩油门,任由车子像个醉汉似的往前冲。 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线头缠绕着越收越紧。一会儿是张野从前吊儿郎当的笑——去年深秋在江边露营,他举着烤焦的鸡翅非要喂他,被炭火烫到指尖也不肯撒手,笑得肩膀直颤;一会儿又是通缉令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照片里的张野穿着件深色夹克,头发剪得很短,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蜡像。两种影像反复拉扯,几乎要把他的神经扯断。 “他不会的。”林砚舟忽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被谁听见,只有气音在空气里微微震颤。他的视线落在办公桌抽屉的方向,那里锁着张野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一个磨得发亮的黄铜打火机,明明他从不抽烟,张野却说是“以后露营点篝火用”。此刻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透过木质抽屉渗出来,烫得他心口发疼。“那些事,他不会做的。” 程源曦叹了口气,没接话。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是警方昨天送来的补充材料,里面夹着张野进出边境港口的监控截图,还有一份银行流水,每一笔大额转账都标注着“可疑交易”。证据链像一条完整的锁链,一环扣一环,把所有的嫌疑都锁在了张野身上。再加上张野如今的在逃状态,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程源曦只是伸手拍了拍林砚舟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拍打一件易碎的瓷器:“先把自己照顾好。你要是垮了,就算以后有什么事,谁替你撑着?” 林砚舟没说话,重新看向窗外。雨丝被风卷着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像谁在上面哭出的泪。远处的建筑轮廓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灰,最高的那栋写字楼顶端隐在云层里,只剩下个朦胧的影子,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片混沌,看不到边际。手机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亮着,停留在通话记录页面。这三天来,他无数次点开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野”,备注简洁得像他们初遇时的样子,张野总笑说这是“野性的呼唤”,现在看来却像个嘲讽。可他始终没有按下拨号键,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号码现在还能不能打通,不知道电话那头会不会是冰冷的提示音,或者更糟,是警方的声音。 他不知道该打给谁,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问他是不是真的走私了?问他为什么连句解释都没有就消失?问他那些在出租屋阳台上说的话还算不算数?这些问题像锋利的玻璃碴,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一点点割着他的嗓子。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木质钟摆左右摇晃,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悬空的心上,沉甸甸的,带着说不出的钝痛。林砚舟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酒吧初遇的情景,张野穿着件黑色皮衣,在震耳的音乐里冲他举酒瓶,眼神亮得像要把人吸进去。后来他总说,那天隔着三层人群就看见林砚舟在吧台前喝酒,觉得“这人看着就好欺负,得护着”。 那时的喧嚣里藏着心动的伏笔,可现在,这钟摆声却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磨得人心里发慌。 “对了,”程源曦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昨天下午,李国又来了。” 林砚舟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李国是负责张野案子的刑警,这几天已经来过三次了,每次都带着不同的文件,问着相似的问题——张野最近有没有反常的举动?有没有提过要去什么地方?有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来往? “他说什么了?”林砚舟的声音有些发哑,像是长时间没喝水。 “也没什么,就是想再了解下张野三年前去云南的事。”程源曦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纸,推到林砚舟面前,“你还记得吗?他当时说去那边采风,拍什么少数民族的照片,去了整整两个月。” 林砚舟盯着那张纸,上面打印着张野当年的出行记录,航班信息、酒店入住凭证,甚至还有他在当地 ATM 机取钱的记录。他的手指在“西双版纳”那几个字上摩挲着,指腹的温度似乎能透过纸张,摸到张野回来时晒得黝黑的皮肤。张野说过在澜沧江边遇到个老猎人,教他怎么辨认毒蘑菇,还说以后要带林砚舟去看萤火虫。那时的张野眼睛发亮,像藏着整片星空。 “记得。”林砚舟点头,声音低得像耳语,“他说那边的星星特别亮,比城市里的亮多了。” 程源曦“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她知道林砚舟现在的状态,问再多也没用。她把那张纸收回来,放进文件夹里,金属夹子合上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下午有个会,你能去吗?”程源曦换了个话题,拿起日程表看了一眼,“跟恒通集团的人谈合作,之前一直是你跟进的。” 林砚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恒通集团”是什么。那是个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他们谈了快半年的合作,本来这星期就要签合同了。他点了点头:“能去。” “行,那我让小陈把资料准备好,一会儿给你送过来。”程源曦站起身,理了理开衫的下摆,“你先歇会儿,别硬撑着。” 程源曦走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林砚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空。可脑子里的画面却像失控的电影片段,一帧帧闪过——第一次牵手是在暴雨里,张野把伞全倾向他,自己半边身子湿透了还笑;去年生日张野偷偷订了去海边的机票,说要让他看看“比云南更亮的星星”;上个月在医院体检,张野拿着他的报告单骂他不爱惜身体,转身却去药店买了一堆维生素…… 那些画面那么清晰,清晰得能看清张野说话时跳动的喉结,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可现在想起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林砚舟一跳。他猛地睁开眼,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市。他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会是张野吗?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是不是想跟自己解释?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像烟花一样绚烂又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公式化的语气:“您好,请问是林砚舟先生吗?我们是市医院的,您的母亲林秀兰女士刚才在菜市场晕倒了,现在正在我们医院抢救,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林砚舟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手机屏幕在他掌心微微震动,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我……我马上过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慌乱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很远,撞到了身后的文件柜,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顾不上这些,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不能有事。 电梯下降的数字在眼前跳动,15、14、13……每下降一层,林砚舟的心跳就更快一分。他想起早上出门时,母亲还站在门口叮嘱他记得吃早餐,说晚上要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自从父母离婚后,母亲独自把他拉扯大,总说“你过得好,妈就放心了”,却从不说自己的辛苦。 出了写字楼,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没带伞,也顾不上躲雨,一路小跑着冲向停车场。雨点打在脸上,冰凉刺骨,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打开车门坐进去,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拧不动。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连钥匙都握不住。 “别抖,别抖……”他喃喃自语,用另一只手按住发抖的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发动了车子。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停车场,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林砚舟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唰唰”的声响,却怎么也刮不干净不断落下的雨水。前方的路况模糊不清,他只能凭着感觉往前开。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又一次忘了看红绿灯,直接冲了过去。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差点撞上他的车,骑车的人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刺耳的喇叭声。林砚舟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踩着油门往前开。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张野最后一次拥抱他时的温度在交替闪现。 不知开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医院的牌子。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医院门口的空地上滑出很远才停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推开车门,踉跄着冲进医院大厅,湿漉漉的衣服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水痕。 “请问,刚才送来的林秀兰女士在哪个病房?”他抓住一个护士,急切地问道。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又查了下电脑:“在抢救室,您是她家属吗?请先去那边登记一下。” 林砚舟点点头,顺着护士指的方向跑去。登记台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写着什么。看到林砚舟跑过来,医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是林秀兰的儿子?” “是,我是她儿子。我妈怎么样了?”林砚舟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气喘吁吁。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是突发性脑溢血,情况不太乐观,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你先在这儿签个字吧。” 林砚舟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笔,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他看着那张手术同意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头晕目眩。“脑溢血……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医生,又像是在问自己。记忆突然闪回母亲第一次见张野的情景,她拉着张野的手说“我们砚舟性子闷,你多担待”,张野笑得一脸坦荡:“阿姨放心,我护着他。” “病人年纪大了,血压一直不太稳定,这次可能是情绪激动加上劳累导致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我们会尽力的。” 林砚舟签完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他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门上方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只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他忽然想起母亲总说,等他成家了,就搬去养老院住,不打扰他们小两口。那时他还红着脸反驳,说要跟张野一起给她养老。 时间一点点过去,抢救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林砚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雨水从他的头发上滴下来,落在衣服上,冰冷的感觉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他掏出手机,想给程源曦打个电话请个假,却在拨号的时候犹豫了。程源曦已经为他操了太多心,他不想再让她担心。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走动的脚步声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他想起母亲上个月还偷偷问他,张野什么时候有空,她想做顿好的请他来家里。现在想来,母亲当时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期盼,而他却因为张野忙着“出差”,一直没能凑出时间。 可现在,张野成了通缉犯,母亲躺在抢救室里,而他,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连一句完整的祈祷都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手术很成功,但病人还没有醒过来,需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林砚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向医生道了谢,看着护士把母亲推出来,母亲的脸上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想上前去看看,却被护士拦住了:“家属不能进去,等病人情况稳定了,会让你探视的。” 林砚舟点点头,看着母亲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心里五味杂陈。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下着的雨,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知道张野到底在哪里,更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程源曦发来的微信:“会议取消了,恒通那边说负责人临时有事。你怎么样了?” 林砚舟看着那条微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能落下。雨还在下,冲刷着玻璃窗,也冲刷着他早已支离破碎的世界。 这起案子本来是林砚舟负责,但是他最近精神不太好所以让李国调查了(前天填的签约申请没有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3章 意外 第94章 雨里的豹子挂饰 他盯着程源曦的消息看了半分钟,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又删掉“我妈在医院”,最后只发了句“没事,谢谢关心”。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中”闪了两下,最终只传来一个“好,有事随时找我”的回复,末尾还加了个太阳表情,像程源曦总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却暖不透他此刻沉在谷底的心。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他湿透的外套,水珠顺着衣摆滴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靠在墙上,掏出烟盒——那是张野上次落在他车里的,烟盒上印着磨损的豹子图案,是张野总说的“野性象征”。他抽出一根,却摸遍全身都没找到打火机,才想起抽屉里那只黄铜的还锁在公司。指尖捏着烟卷,烟草的涩味混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呛得他眼眶发酸。 “林先生?”护士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递来一张缴费单,“这是重症监护室的费用,麻烦您先去办理一下。” 他接过单子,上面的数字像一串烧红的针,扎得他指尖发疼。这几年他和母亲的积蓄大多投在了城南项目的前期筹备里,此前他总焦虑地猜测,张野消失前说要拿“露营基金”订装备,怕是早把钱卷走,可翻遍手机银行的联名账户记录,那笔存了半年、连零头都没动过的钱,正安安稳稳躺在余额里——张野自始至终没碰过他们一起攒下的分毫。他忽然想起张野消失前一晚,还抱着他蹭着耳边说“装备我托朋友拿内部价,你留着钱给阿姨换个软和沙发”,原来那句轻描淡写的话,从不是随口应付的安慰。他攥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舅舅的电话。 “喂,小砚?”舅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大雨天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舅,我妈……突发脑溢血,在重症监护室,我这边钱不太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走廊里的人听见,更怕自己说漏张野的事——舅舅一直不喜欢张野,总说“那小子看着野,靠不住”,此刻那些话像根细刺,扎得他心口发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钱你别操心,先守着你妈。”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缓神,后背的湿衣服黏在皮肤上,凉得像贴了层冰。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风裹着雨丝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湿发。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游乐园,也是这样的雨天,母亲把伞全偏向他,自己半边身子湿透,却笑着说“等雨停了就有彩虹”。可现在雨下了三天,彩虹没等来,母亲躺进了重症监护室,张野成了通缉犯,一场场劫难压得他喘不过气。 正发愣时,手机又响了,陌生号码,归属地是邻市。他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划接听键时都在颤:“喂?” “林先生您好,我是邻市客运站的工作人员,”电话那头的男声很公式化,“有位乘客落下个黑色背包,里面有您的联系方式,您方便来取吗?” 他握着手机的手松了松,心里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背包什么样?” “黑色帆布的,挂着个豹子挂饰。” 豹子挂饰——那是他去年生日送张野的,张野当时把挂饰攥在手里晃了晃,说“走到哪儿都带着你的心意”。林砚舟的呼吸骤然急促:“那乘客……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落下的?” “早上七点多往边境去的大巴,男的,穿深色夹克,戴口罩帽子,没看清脸。下车急急忙忙的,背包落座位底下了。” 边境方向、深色夹克——和通缉令上的描述分毫不差。林砚舟的脑子“嗡”的一声,无数个念头乱撞:张野要逃去边境?他为什么带自己的联系方式?是故意留的线索,还是不小心? “您还在听吗?”工作人员的声音拉回他的神,“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寄,但里面有现金和文件,最好本人来取。” “我现在过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忘了母亲还在重症监护室,忘了舅舅正往医院赶,忘了自己连打车钱都快凑不齐。挂了电话,他抓起外套就往医院外跑,路过护士站时只匆匆丢下一句“我取点东西就回”。 外面的雨还没停,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疼得他眼眶发红。他在路边拦出租车,雨水模糊了视线,好几辆车都没看见他。直到第五辆出租车停下,他拉开车门就报了邻市客运站的地址,声音里的急切连自己都没察觉。 “小伙子,这么大雨去邻市?那边路不好走,得堵一阵。”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你这一身湿,出什么急事了?”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雨刮器不停摆动,却刮不尽玻璃上的水痕,就像他心里的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他掏出手机翻到“李国”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告诉警方张野的去向,或许能早点查清真相,可万一张野是被冤枉的,自己这一举报,会不会把他推向绝路?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最终按灭了屏幕。他想先拿到背包,想从里面找一点张野的痕迹,哪怕只是一张纸条、一句解释。 车子驶出市区,雨势渐小,灰蒙蒙的天透出点微光。林砚舟靠在椅背上闭眼,张野的样子却一遍遍冒出来——在江边举着烤焦的鸡翅笑,在酒吧冲他举酒瓶,在阳台说要带他去云南看萤火虫。那些画面太鲜活,怎么看都不像个会走私、会伤人的罪犯。 “快到了,前面就是客运站。”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砚舟付了车费,冲进客运站直奔服务台。工作人员很快拿出那个黑色背包,豹子挂饰磨得有些亮,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您确认下里面的东西。”工作人员把背包递给他。 他拉开拉链,最先看到的是一沓现金,用橡皮筋捆着,数额正好是他们的“露营基金”——张野不仅没拿走,还把钱原封不动带在身上。现金旁放着个小铁盒,打开是他上个月提过想吃的手工奶糖,包装纸上贴着张野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再往下翻,是个笔记本,封面是他画的简笔画:两只手牵在一起,旁边写着“野&砚”。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日程,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等我回来,带你去看云南的星星。” 字迹是张野的,龙飞凤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砚舟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小小的墨痕。 背包最底下压着张照片——去年在海边拍的,张野抱着他,笑得特别灿烂,背景是漫天星星。照片背面,张野写着:“林砚舟,我这辈子,就想护着你。” 他把照片攥在手里,指腹都泛了白。这时手机响了,是舅舅:“小砚,我到医院了,你在哪儿?护士说你出去了,你妈刚才醒了一次,还问你呢!” 林砚舟的心猛地一揪,才想起自己跑出来太急,把母亲抛在了脑后。他看着手里的背包,又想着醒过来的母亲,一时不知道该先回医院,还是追去边境找张野。 客运站的广播响了:“开往边境的大巴还有十分钟发车,请乘客检票。”他盯着照片上张野的笑脸,终于做了决定——先回医院陪母亲,等母亲稳定了,再找张野问清楚。 他把背包收好,转身往客运站外跑。刚到门口,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李国探出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背包上:“林砚舟,我们能谈谈吗?” 林砚舟的脚步顿住,背包突然变得千斤重。他看着李国严肃的脸,又想起笔记本上的“等我回来”,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打在背包上,也打在他心上,为这场未完的等待,添了笔沉重的注脚。 昨天出去玩了,忘更新了,今天我要连更两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4章 雨里的豹子挂饰 第95章 警车里的沉默 林砚舟站在客运站门口的雨里,指尖攥着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李国的目光像两道沉下来的云,落在他手里的豹子挂饰上,没再说话,只是朝副驾驶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沉稳:“上车说。” 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看着警车后座深色的玻璃,又想起重症监护室里刚醒过一次的母亲,还有背包里那沓没被动过的“露营基金”、画着笑脸的奶糖盒——张野没拿钱,没说过一句要逃的话,甚至还留着他们的照片和承诺,怎么会是警方口中那个走私伤人的罪犯? 可李国的眼神太严肃,警灯在雨里闪着微弱的光,像悬在头顶的警钟。林砚舟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烟草味涌进来,和医院走廊的气息有些像,却更冷。 “背包里有什么?”车子没开,李国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奏和医院走廊的钟摆声有些像,一下下敲在林砚舟的心上。 林砚舟的手在膝盖上攥紧,指尖的温度透过裤子渗进皮肤,却暖不透那层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寒意。他想起背包里的笔记本和照片,想起张野那句“等我回来”,喉咙发紧:“没什么……就是一些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李国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攥着背包带的手上,“是张野的?” 林砚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脸转向窗外。雨刮器还在客运站门口的路灯下摆动,把玻璃上的雨痕刮成一片模糊的光。他看见开往边境的大巴缓缓驶出车站,车身在雨里变成一个模糊的黑影,像张野消失时的背影,抓不住,也留不下。 李国没再追问,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里面是张野的照片——不是通缉令上那张面无表情的黑白照,而是去年在云南拍的,张野穿着浅色衬衫,站在澜沧江边,身后是碧绿的江水,笑容比阳光还亮。照片下面压着一张银行流水单,林砚舟扫了一眼,看见好几笔大额转账,备注栏里写着“货款”,日期正好是张野去云南的那两个月。 “这些转账,你知道吗?”李国把流水单推到他面前,指尖点了点其中一笔,“五十万,转给一个叫‘黑鸟’的人,这个人涉嫌走私野生动物制品,上周在边境被抓了。” 林砚舟的呼吸骤然停了半秒。黑鸟?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想起张野说去云南采风,说遇到老猎人,说要带他去看萤火虫,那些话里的细节那么真实,怎么会和走私扯上关系? “他没跟我说过。”林砚舟的声音有些发哑,指尖在流水单上划过“西双版纳”的转账地点,指腹的温度像是能摸到张野回来时晒黑的皮肤,“他说去云南是拍少数民族的照片,去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明信片,还有……还有一包野蜂蜜,说给我妈泡水喝。” 李国“嗯”了一声,把流水单收回去,又拿出一张监控截图——画面很模糊,是在边境的一个小码头,夜里,一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正往一艘小船上搬箱子,身形和张野有些像,却看不清脸。“这是上个月的监控,地点在瑞丽,和黑鸟交易的码头一样。” 林砚舟盯着截图,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上个月……张野说去“出差”,说要去邻市谈一个摄影项目,他送张野到高铁站的时候,张野还抱了抱他,说“等我回来,带你去吃新开的火锅”。原来那时的拥抱,背后藏着他不知道的事? “他没动你们的‘露营基金’,”李国突然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我们查了你们的联名账户,那笔钱从去年十一月存进去,就没动过。他消失前,还往你妈的银行卡里转了三万,备注是‘阿姨的医药费’。” 林砚舟猛地转头看向李国,眼里满是震惊。他从没看过母亲的银行卡,母亲也从没提过这笔钱。张野为什么要转钱?是早就知道母亲会生病,还是……还是他早就打算好要消失,想给他们留些保障? “他转钱的时候,已经被我们盯上了。”李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黑鸟落网后,供出了他,我们本来想等他回来再抓,可他突然消失了,还往边境跑。” 雨还在敲打着车窗,发出“嗒嗒”的声响。林砚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的画面像乱掉的拼图——张野举着烤焦的鸡翅笑,张野在酒吧冲他举酒瓶,张野在阳台说要带他去看星星,还有监控截图里的黑影,流水单上的大额转账,黑鸟的名字……这些碎片拼不到一起,却都指向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带你的联系方式?”李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背包里有你的电话,还有你们的照片,他要是想逃,不该留这些线索。” 林砚舟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雨。他想起背包里的笔记本,想起那句“等我回来,带你去看云南的星星”,字迹里的颤抖像是张野当时的心跳。或许……张野不是要逃,是要去查什么?是要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不知道。”林砚舟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他没跟我说过要去哪里,也没说过为什么要走。” 李国没再追问,只是发动了车子:“我送你回医院,你妈刚醒,需要人陪。背包你先拿着,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系我。” 车子驶进雨里,警灯没开,只有雨刮器在玻璃上不停摆动。林砚舟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倒退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背包。背包里的奶糖盒硌着他的腿,像是张野留下的温度,提醒着他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完成的承诺。 他掏出手机,点开母亲的银行卡余额——果然,有一笔三万的转账,日期是张野消失前一天。备注栏里的“阿姨的医药费”像一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酸。原来张野从来没打算丢下他们,原来那些他以为的“谎言”,背后藏着他不知道的牵挂。 车子快到医院的时候,林砚舟突然开口:“李警官,他要是……要是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你们会放了他吗?” 李国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认真:“我们查案,只看证据。如果他是清白的,我们不会冤枉他。” 林砚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雨还在下,医院的大楼在雨里越来越近,白色的外墙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他看着手里的背包,突然想起张野送他的那只黄铜打火机,还锁在公司的抽屉里。等母亲稳定了,他要去把打火机拿回来,还要……还要等张野回来,听他说清楚所有事。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林砚舟解开安全带,刚要推开车门,李国突然叫住他:“林砚舟。” 他回头,看见李国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他和张野在海边的合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了文件夹里。“这个,你拿着吧。”李国把照片递给他,“我们留着没用。” 林砚舟接过照片,指尖碰到李国的手,冰凉的。他看着照片上张野的笑脸,突然说了句:“谢谢。” 李国没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林砚舟推开车门,走进雨里。背包在他肩上,沉甸甸的,却不像刚才那么重了。他抬头看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灯光亮着,像一盏希望的灯。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母亲的病,张野的案,还有城南的项目,都在等着他。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了,因为他知道,张野没拿钱,没丢下他,还在等着回来,等着和他一起去看云南的星星。 雨还在下,可林砚舟的心里,却悄悄透出了一点微光。 从下一话开始我就要开始写虐喽(提示:后面林砚舟等了张野五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5章 警车里的沉默 第96章 监护室外的笔迹 林砚舟走进医院大厅时,雨珠顺着背包带滴在地面,在光洁的瓷砖上晕开小小的圈。他没急着去重症监护室,而是先去护士站问了母亲的情况——护士说林秀兰醒后又睡了过去,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只是还不能说话,只能偶尔眨眨眼回应。 “家属别太担心,等明天复查完,要是情况好,就能转出重症监护室了。”护士递给他一杯温水,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又补了句,“你也别总淋着雨,自己先顾好,才能照顾阿姨。” 林砚舟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没喝一口水。他谢过护士,转身往走廊尽头的长椅走,刚坐下,就忍不住把背包放在腿上,小心翼翼拉开拉链——他想再看看那个笔记本,看看张野写下的那句“等我回来”。 笔记本还是他早上看到的样子,封面的“野&砚”简笔画被雨水洇了点边,却没糊掉。他翻开最后一页,那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只是这次再看,他忽然注意到纸页边缘有一道浅浅的压痕,像是用指甲反复划出来的,沿着“云南的星星”几个字绕了一圈。 他指尖顺着压痕摸过去,突然想起张野写字的习惯——张野握笔总喜欢把笔杆捏得很紧,写急了会无意识用指甲扣纸页,去年他帮张野抄摄影脚本时,还笑过他“把纸都抠破了,是想把字刻进去?” 那时张野只是挠了挠头,把他写皱的纸抚平:“怕忘了呗。” 现在想来,那句“等我回来”,张野写的时候,是不是也怕自己会忘了? 林砚舟的指尖在纸页上顿住,忽然注意到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背面,似乎有淡淡的字迹,像是用铅笔写了又擦掉的痕迹。他把笔记本凑到灯光下,眯着眼仔细看,隐约能看清几个模糊的字——“黑鸟”“码头”“货不对”。 心脏猛地一跳,他赶紧翻到前几页,快速往后翻。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他停住了——那一页记着去年十二月的日程,大多是“陪砚舟去医院体检”“给阿姨买降压药”之类的日常,却在页脚用很小的字写着“黑鸟约见,瑞丽,周三”,后面还画了个问号。 周三?他翻了翻手机日历,去年十二月的周三,正好是张野说“去邻市谈摄影项目”的日子。原来那次张野不是去谈项目,是去见黑鸟?可张野为什么要见那个涉嫌走私的人?还在后面画了问号,是有什么不对劲? 林砚舟的脑子又乱了起来,他把笔记本抱在怀里,指尖攥着纸页,指腹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起李国说的监控截图,想起黑鸟落网后供出张野,想起张野消失前往母亲卡里转的三万块——这些碎片好像有了点联系,却又拼不出完整的答案。 “小砚?”舅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砚舟回头,看见舅舅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我刚去食堂打了点粥,你先喝点,你妈这边我守着。” 林砚舟接过保温桶,打开,是温热的小米粥,还飘着点红枣的香味。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总给他熬小米粥,说“养胃”,眼眶又有点发酸。“舅,谢谢。” “跟我客气啥。”舅舅在他旁边坐下,看了眼他怀里的笔记本,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你妈刚才醒的时候,还念叨你,说让你别太累,也别为张野的事太熬着——她没多问张野在哪,就是怕你为难。” 林砚舟的手顿了一下,粥勺在碗里晃了晃,洒出几滴粥在手上,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忽然想起昨天张野母亲发来的微信,问“小砚啊,小野最近是不是忙?好久没回家吃饭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我都炖了两回了”,当时他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才回复“野哥去外地拍素材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第一时间找您”。 谎言像根细刺,扎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对了,”舅舅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刚才有个护士说,有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来找过你,没说名字,就留下这个,说让你看了就知道。” 林砚舟接过纸条,是张很普通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却有点眼熟——笔画很用力,有些字的末笔还带着勾,像张野的字迹,却又比张野平时的字更急,更乱。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黑鸟的货被换了,码头仓库,明晚八点。” 林砚舟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盯着“黑鸟的货被换了”几个字,突然想起笔记本上的“货不对”——难道张野去见黑鸟,是发现了货有问题?他去边境,不是要逃,是要去查这件事? “谁送的?”林砚舟抬头问舅舅,声音里带着急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护士说没看清,戴着口罩帽子,身高跟你差不多,说话挺急的,放下纸条就走了。”舅舅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小砚,你别太钻牛角尖,张野的事有警方盯着,你先顾好你自己和你妈。” “我知道。”林砚舟把纸条叠好,放进笔记本里,指尖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他知道舅舅是为他好,可这纸条像根救命稻草,让他忍不住想去抓住——张野没逃,他还在查,还在想办法联系自己。 舅舅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把粥喝了,我去看看你妈。” 舅舅走后,林砚舟把粥喝完,把保温桶收好,然后拿出手机,翻到李国的号码。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告诉李国,就等于把张野的线索交出去,万一警方误会张野是要交易怎么办?可不告诉,要是出了危险……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想起李国说的“我们查案,只看证据”,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他想先去码头确认,至少要弄明白张野到底想干什么。 他把笔记本和纸条放进背包,拉好拉链,起身往重症监护室走。透过玻璃,母亲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他站了很久,直到护士提醒“探视时间到了”,才转身离开。 走出医院时,雨已经停了,天空灰蒙蒙的,路边积水映着路灯,像碎掉的星星。他掏出手机给程源曦发消息请假,又想起张野母亲的红烧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走到公交站,他突然拐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个黄铜打火机——和张野送他的那只一模一样。他把打火机放进背包,指尖碰到金属的凉意,忽然想起以前露营时,张野总把打火机递给他,说“砚舟点的火,烤出来的肉都香”。 公交来了,林砚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街景慢慢倒退,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张野的样子——举着烤焦的鸡翅笑,在阳台说要去看星星,还有纸条上潦草的字迹。 他不知道明天晚上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张野,但他知道,他必须去。不为别的,就为那句“等我回来”,就为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第一百一十章失眠的夜与失控的方向盘 母亲转出重症监护室的那天,张野的父母特意炖了汤来医院。张母把保温桶递给林砚舟时,还在念叨:“小野这孩子,出差也不说打个电话,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有空回个信,别让我们老两口担心。” 林砚舟接过保温桶,指尖捏着冰凉的桶壁,笑着点头:“您放心,我跟他说,他忙完肯定给您打电话。” 这话他说了快一个月了。从母亲住院到出院,从春天到夏天,张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再出现过。警方的抓捕还在局内推进,没对外声张,可林砚舟的日子却越来越难熬。 每天晚上,他躺在和张野一起租的出租屋里,看着墙上两人的合照,怎么也睡不着。有时候睁着眼到天亮,有时候好不容易眯一会儿,梦里全是张野的背影——穿着深色夹克,往边境的大巴走去,他怎么追都追不上。 白天去上班,他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案件资料,脑子却总走神。程源曦看他脸色差,劝他“休息几天”,他总说“没事,再撑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张野的父母每周都会来家里,有时带点水果,有时带点家常菜。每次问起张野,林砚舟都要编不同的理由——“去深山拍素材了,信号不好”“跟团队去国外采风了,得等回来才能联系”。谎言越积越多,压得他喘不过气。 母亲出院后也总问:“小野怎么不来了?以前每周都来给我送降压药的。”林砚舟只能说“他忙项目,走不开”,母亲没再多问,可眼神里的担心,他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熬了三个多月,林砚舟的精神越来越差。他开始吃不下饭,体重掉了十多斤,眼眶下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有天早上,他开车去上班,红灯时不小心睡着了,后面的车按喇叭才惊醒他。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敢去看医生,也不敢跟别人说——他怕别人知道他因为张野变成这样,怕别人说他“没出息”。 直到那天早上。 他凌晨四点才眯了一会儿,六点就起床去上班。车子刚驶出小区,他就觉得眼皮发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个老太太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他猛地惊醒,下意识猛打方向盘。 “砰——” 车子狠狠撞在护栏上,安全气囊弹出来,狠狠砸在他脸上。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他睁开眼,看见赵若繁坐在床边,脸色难看。 “林砚舟!”赵若繁的声音带着怒气,“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张野,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没了他活不了吗?你又不是巨婴!” 林砚舟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说不出话。他看着赵若繁生气的脸,突然觉得眼眶发酸——这几个月的委屈、焦虑、害怕,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多危险?”赵若繁的声音软了些,递给他一杯水,“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还有营养不良,你到底多久没好好吃饭睡觉了?” 林砚舟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透心里的凉。“我……”他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赵若繁没再骂他,只是叹了口气:“等你伤好点,我带你去看个人。” 一周后,林砚舟能下床走路了。赵若繁开车带他去了一家心理咨询室。他坐在医生对面,听着医生问“最近睡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情绪低落”,他才慢慢说出这几个月的状态——失眠、食欲不振、总觉得累、不想说话,甚至有时候会想“要是没遇到张野就好了”。 诊断结果出来时,林砚舟盯着那张写着“中度抑郁”的单子,手都在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得这种病。 “别太担心,按时吃药,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医生的声音很温和,“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高强度工作,最好先停职休息。”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赵若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硬撑,有事跟我说,我陪着你。” 林砚舟点了点头,没说话。他掏出手机,给局里发了停职申请。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又觉得空落落的——那是他和张野一起努力过的地方,现在却要暂时离开了。 第97章 锁在衣柜里的回忆 林砚舟搬进临时租的公寓时,是停职后的第三天。赵若繁帮他收拾行李,打开行李箱看到那件黑色夹克——张野消失前穿的最后一件衣服,他突然冲过去,一把将夹克塞进衣柜最底层,还搬来厚重的箱子压在上面,像是要把所有关于张野的痕迹都封存起来。 “小砚,你别这样。”赵若繁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下来,“医生说要正视情绪,不是逃避。” “我没逃避。”林砚舟背对着她,声音发紧,指尖还在发抖,“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那天晚上,赵若繁走后,林砚舟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直到天亮都没合眼。桌上放着医生开的药,白色的药片躺在铝箔板里,像极了医院里冰冷的针头。他拿起来看了看,又猛地扔回桌上——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吃药,更不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他只是……有点想张野而已。 第二天早上,心理咨询师打来电话,提醒他下午的咨询时间。林砚舟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拒接键上,最终还是按了接听,却在电话里说:“我下午有事,下次吧。” 挂了电话,他去了以前常和张野去的早餐店。老板笑着问:“今天没跟你对象一起来?他上次还说我家豆浆甜。”林砚舟的脚步顿住,喉咙发紧,只含糊说了句“打包两根油条”,就匆匆离开。 回到公寓,他把油条放在桌上,却没胃口吃。打开电视,调到以前常和张野看的警匪剧,屏幕里的警察正在抓卧底,他突然想起李国说的“张野涉嫌走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他关掉电视,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全是张野的背影——在客运站门口转身,在雨里模糊成黑影,怎么抓都抓不住。 下午三点,心理咨询师又发来消息,问他是否需要调整咨询时间。林砚舟看着消息,突然觉得烦躁,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沙发角落。他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想起以前和张野一起在阳台晒太阳,张野靠在他肩上说“等攒够钱,就买个带大阳台的房子,种满你喜欢的多肉”,眼泪突然掉下来。 他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张野会突然变成“罪犯”,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出门都觉得费劲。他甚至想,如果当初没认识张野,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天黑时,赵若繁带着晚餐过来,看到桌上没动的油条,又看了看角落里静音的手机,瞬间明白了。“你没去咨询?”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地板。 “林砚舟!”赵若繁的声音提高了些,把餐盘放在他面前,“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你妈还在等你好起来,张野的父母还在盼着他回来,你要是垮了,他们怎么办?” 提到母亲和张野的父母,林砚舟的身体颤了一下。他想起母亲出院时拉着他的手说“小砚,别太累”,想起张母塞给他红包时泛红的眼眶,喉咙突然像被堵住,连呼吸都觉得疼。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做不到”,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赵若繁没再骂他,只是把热粥推到他面前:“先吃饭,吃完我陪你去咨询室。你可以不喜欢,但你得试试,为了他们,也为了你自己。” 那天晚上,林砚舟还是去了心理咨询室。咨询师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递给他一杯温水,说:“不用急着说什么,我们先聊聊你今天吃了什么。” 林砚舟盯着水杯里的涟漪,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早上买了油条,没吃。晚上喝了半碗粥。” “为什么没吃油条?”咨询师问。 “因为……”林砚舟的指尖攥紧水杯,“以前和他一起吃,他总抢我油条。” 提到“他”,他的声音又开始发抖。咨询师没追问,只是安静地听着,等他平复情绪后,才说:“想念一个人不是错,逃避想念才会让情绪积压。下次如果想他了,可以试着写下来,不用给任何人看,只是写给自己。” 离开咨询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赵若繁在门口等他,递给他一个笔记本:“咨询师说的,你试试。” 林砚舟接过笔记本,封面是空白的,指尖触到光滑的纸页,突然想起张野那本画满简笔画的笔记本。他把笔记本塞进包里,没说话,只是跟着赵若繁往回走。 回到公寓,他把笔记本扔在书桌上,没再碰过。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张野的样子。直到凌晨,他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又回到客运站的雨里,张野朝他挥手,说“等我回来”,可他刚要追上去,张野就消失在雨里了。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的天还没亮,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空白笔记本,翻到第一页,却迟迟写不下一个字。他不知道该写什么,是写“我想你”,还是写“我恨你”?最终,他只是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那是张野答应要带他去看的云南星空。 心理咨询如果写的不对或有差误,请大家见谅[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7章 锁在衣柜里的回忆 第98章 摔碎的药和未接的电话 停职后的第一个月,林砚舟的咨询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咨询师问起情绪状态,他都敷衍回答“还好”;医生开的药,他要么藏起来,要么趁赵若繁不注意扔进垃圾桶。他总觉得,只要不去想、不吃药,慢慢就会好起来。 可现实却越来越糟。他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有时候睁着眼到天亮,眼睛干涩得发疼;白天坐在沙发上,盯着墙壁能发呆一整天,连母亲打来的电话都不想接。有次母亲连续打了五个电话,他终于接起,听到母亲说“小砚,妈想你了”,他突然觉得愧疚,却还是强装镇定:“妈,我最近忙,过几天看你。” 挂了电话,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在撒谎,也知道母亲在担心,可他就是没勇气面对——他怕母亲看出他的不对劲,怕母亲问起张野,更怕自己在母亲面前崩溃。 那天下午,赵若繁来送药,看到桌上没动的药盒,脸色沉了下来。“你又没吃药?” “我觉得没必要。”林砚舟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我没病。” “没病?”赵若繁拿起药盒,声音里带着怒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个月瘦了十多斤,眼眶下的乌青重得像熊猫,连你妈电话都不敢接,这叫没病?” “我只是累了。”林砚舟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冷淡。 “累了就可以糟蹋自己?”赵若繁把药盒放在他面前,“今天必须吃,不然我就给阿姨打电话,让她来看着你吃。” 提到母亲,林砚舟的身体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赵若繁严肃的脸,突然觉得烦躁,一把抓起药盒,狠狠摔在地上。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像碎掉的雪。 “你别逼我!”他吼出声,眼里满是红血丝,“我不想吃药,不想去咨询,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不行吗?” 赵若繁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没再说话,只是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药片。她的动作很轻,指尖捏着细小的药片,连呼吸都放得很缓,像是怕碰碎了最后一点能拉住他的东西。过了很久,她才站起来,把捡好的药片放在纸巾上,递给他:“小砚,我不是逼你,我是怕你出事。你要是垮了,阿姨怎么办?张野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他会怎么想?” 提到张野,林砚舟的情绪突然泄了气。他盯着那些躺在纸巾上的药片,又看了看赵若繁通红的眼眶——她眼底的担心不是假的,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唯一能抓住的暖意。他慢慢伸出手,接过药片,就着赵若繁递来的温水咽了下去。药片在舌尖留下浓重的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像吞了一口化不开的冰。 赵若繁没多留,只是帮他把客厅收拾干净,又叮嘱了几句“早点睡”,才轻轻带上门离开。公寓里重新只剩林砚舟一个人,静得能听到墙上时钟滴答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 他把笔记本从抽屉里拿出来,翻开那页画着星星的纸,却没力气再写一个字。倦意突然涌上来,是这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沉重,他把笔记本扔在书桌上,踉踉跄跄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可睡着比醒着更痛苦。 梦里是客运站的雨,比那天的雨更大,砸在脸上生疼。他站在雨里,看着张野转身往大巴走,他拼命喊“张野,别走”,声音却被雨声盖过。张野像是没听见,脚步没停,背影越来越模糊。就在他要追上去时,张野突然转过身,脸上没有了以前的笑,眼神冷得像冰,开口问他:“林砚舟,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是不是信了他们的话,觉得我是罪犯?” 他想解释,想说“我没有”,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野又往前走了一步,离他很近,近得能看到他眼底的失望:“你说过等我回来,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他终于喊出声,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里,张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嘲讽:“你就是骗人,你连找我的勇气都没有,你只会躲起来……” 林砚舟猛地惊醒,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浸湿了枕巾。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像要跳出胸腔,梦里张野的眼神和质问还在眼前晃,扎得他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坐在床上,缓了很久,才起身去厕所。打开灯,刺眼的白光让他眯了眯眼,他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 这是那个以前穿警服时精神抖擞、和张野一起办案时眼里有光的林砚舟吗? 不是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瘦得脱了形,眼里没有一点生气,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他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镜子里自己的脸颊,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那些压抑了一个月的情绪——委屈、想念、愤怒、绝望,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来,像洪水一样把他淹没。 他撑不住了。 真的撑不住了。 每天活在谎言里,活在对张野的想念和怀疑里,活在对自己的厌恶里,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他低头看着洗手池里的水,水面映出他模糊的脸。他慢慢抬起手,目光落在旁边的剃须刀上——刀片闪着冷光,像一道能结束所有痛苦的光。 只要轻轻划一下,就好了。 就不用再想张野在哪,不用再骗母亲和张野的父母,不用再面对这个糟糕的自己了。 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剃须刀时,手机突然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是母亲的电话。 铃声一遍一遍响着,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他脑子里的绝望。他的手顿在半空,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说“小砚,妈想你了”的声音,想起张母塞给他红包时说“小野就拜托你多照顾”的语气。 他猛地收回手,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瓷砖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手机还在响,执着地,像在喊他回来。 他到底,还是没敢拿起那把剃须刀。 第99章 多肉与未寄的便签 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到自动挂断时,林砚舟还蹲在厕所的瓷砖上,指尖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水泼过的脸颊还带着凉意,可眼泪落在手背上,却是滚烫的——那通没接的电话像一根刺,扎醒了他沉溺在绝望里的神经。 他慢慢站起身,镜子里的人影依旧憔悴,可眼底的空洞似乎淡了些。他拧上水龙头,水声停了,公寓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的声响,不再像刚才那样刺耳,反倒像一种缓慢的提醒:日子还在往前走,你不能一直停在这里。 走到客厅,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的未接来电。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回拨键上悬着,最终还是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妈,刚才在洗澡,没听见电话。您早点休息,明天我去看您。”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母亲就回复了:“好,妈不打扰你了,你也别太累,记得吃饭。”后面还跟着个爱心表情,是母亲学会用微信后,总爱发的表情。林砚舟盯着那个爱心,眼眶又有点发酸,他回复了个“嗯”,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目光扫过地上时,他看到了白天被摔散的药盒,塑料碎片还落在沙发底下。他走过去,蹲下身,一点一点把碎片捡起来,放进垃圾桶。纸巾上剩下的药片还在,他捏起一片,放在手心——白色的药片很小,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想起赵若繁蹲在地上捡药片时的样子,想起她红着眼眶说“张野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他会怎么想”,心里突然有了点松动。或许,他真的该试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那个还在等他的张野,为了还在担心他的母亲。 那天晚上,林砚舟没再把药片扔掉。他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吞了一片,然后躺在沙发上,翻开了那个空白笔记本。台灯的光落在纸页上,他握着笔,犹豫了很久,终于写下第一行字:“今天差点做了傻事,妈的电话救了我。张野,我好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字迹有些抖,却很用力。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助眠药的效果慢慢显现,他没再做噩梦,虽然睡得不沉,却也是停职后第一个没有被惊醒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林砚舟是被阳光叫醒的。窗帘没拉严,金色的光透过缝隙照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没有像往常那样觉得疲惫,反而有种久违的清醒。 他洗漱完,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是件浅蓝色的衬衫,是张野以前最喜欢看他穿的。走到镜子前,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虽然笑容有些僵硬,却比昨天好了很多。 出门前,他把药装进随身的口袋里,又带上了笔记本。他没直接去母亲家,而是绕到了小区门口的早餐店。老板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伙子,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你对象呢?” 林砚舟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他出差了,得等阵子才回来。”这次说这句话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喉咙发紧,只是心里有些淡淡的空落。 “哦,那你多吃点,”老板给他盛了碗豆浆,又加了个茶叶蛋,“小伙子看着瘦,得多补补。” “谢谢叔。”林砚舟接过豆浆,温热的碗壁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喝着豆浆,吃着茶叶蛋,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吃完早餐,他去了附近的花店。以前张野总喜欢在阳台种多肉,说“多肉好养活,像你一样,看着冷,其实很耐旱”。他走进花店,老板热情地问他要什么花,他犹豫了很久,指着角落里一盆绿色的多肉说:“就要这个。” 那盆多肉不大,叶片肥厚,绿油油的,像个小小的手掌。老板给他找了个白色的花盆,他亲手把多肉种进去,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付完钱,他抱着花盆,往母亲家走。 母亲看到他来,很高兴,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却没提张野——母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没再追问,只是把早就做好的排骨端出来,让他多吃点。林砚舟一边吃,一边跟母亲说小区里的事,说早餐店的豆浆很好喝,说自己买了盆多肉。 “多肉好啊,不用常浇水,”母亲笑着说,“等你有空,搬来跟妈住,妈帮你看着。” 林砚舟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 下午,他把多肉放在母亲家的阳台上,阳光照在多肉上,叶片闪着光。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存进相册,然后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买了盆多肉,跟你以前种的一样。妈说帮我看着,等它长大,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多肉发呆。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他突然觉得,日子好像没那么糟了。 晚上回到公寓,他按时吃了药,然后坐在书桌前,开始给张野写便签。不是长长的信,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有时候写“今天妈做的排骨很好吃”,有时候写“多肉好像长了点新叶”,有时候写“我今天去咨询了,咨询师说我进步很大”。 他把这些便签折成星星的形状,放进一个玻璃罐里。玻璃罐放在书桌上,每天写一张,慢慢攒着。他想,等张野回来,就把这个玻璃罐给他,让他知道,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好起来的。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安稳。梦里没有了客运站的雨,没有了张野的质问,只有一片星空,他和张野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张野靠在他肩上,笑着说:“砚舟,我回来了。” 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第100章 星空 林砚舟开始规律去心理咨询室的那天,咨询师递给他一张画纸和一支铅笔,说:“今天不用说话,画你想画的东西就好。”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画纸上,形成细碎的光斑。手里的铅笔悬了很久,最终还是落在纸上,慢慢勾勒出一颗星星——不是规规矩矩的五角星,是带着点弧度的、像张野以前在笔记本上画的那种“软乎乎的星星”。 画完一颗,他又接着画,一颗接一颗,直到整幅画纸都布满了星星。有的星星旁边画了小小的圆圈,有的星星下面画了一条曲线,像是星空下的地平线。咨询师走过来,看着画纸,轻声问:“这是你想去的地方吗?” 林砚舟抬头,看着窗外的树,点了点头:“嗯,云南的星空,他说要带我去看。” “那我们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目标’,”咨询师坐在他对面,语气很温和,“每次觉得难的时候,就想想这片星空,想想你和他约定好的事。” 那天离开咨询室后,林砚舟去了书店,买了一本素描本和一整套彩铅。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母亲家——最近他总爱往母亲家跑,好像只要待在母亲身边,心里的不安就会少一点。 母亲正在厨房熬粥,闻到他进门的动静,探出头来笑:“正好,我熬了你喜欢的小米红枣粥,再等十分钟就能喝了。” 他放下素描本,走进厨房,靠在门框上,看着母亲搅动粥锅的背影。母亲的头发比以前白了些,背也好像弯了一点,可动作还是很麻利,一边搅粥一边说:“昨天张野他妈来电话了,说家里的月季开了,让你有空去摘几朵,插在花瓶里好看。” 林砚舟的手顿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好,我周末去。” “你也别总闷着,”母亲把火调小,转过身看着他,“张野那孩子心细,不会让你担心太久的。你呀,先把自己照顾好,别让我跟他爸妈操心。” 母亲没戳破他的谎言,也没追问张野的下落,只是用这种温柔的方式,给他留着体面。林砚舟看着母亲眼里的担心,突然觉得眼眶发酸,走过去,轻轻抱了抱母亲:“妈,我知道了。” 粥熬好后,母亲盛了一碗给他,红枣的甜味混着小米的清香,很暖胃。他喝着粥,母亲坐在旁边,翻着他放在桌上的素描本,看到那页布满星星的画,笑着说:“画得真好,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多了,我那时候连直线都画不直。” “我也是随便画的。”林砚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随便画都这么好,”母亲把素描本递给她,“以后多画画,别总闷在心里。你看你最近脸色好多了,再胖点就更好了。” 那天下午,林砚舟在母亲家待了很久。他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边给多肉浇水,一边用彩铅给那幅星空图上色——深蓝色的夜空,金黄色的星星,地平线用了淡淡的橙色,像是日出或日落的颜色。母亲坐在旁边织毛衣,偶尔抬头看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有织针碰撞的“哒哒”声,和窗外的鸟叫声,构成了一片安稳的热闹。 傍晚回家时,母亲把熬好的粥装在保温桶里给他带上,又塞了一袋洗好的草莓:“路上吃,别饿肚子。” 他提着保温桶和草莓,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时,他停下脚步,买了一束小雏菊——白色的,很小巧,插在花瓶里应该很好看。 回到公寓,他把小雏菊插进客厅的花瓶里,又把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碗里,慢慢喝着。粥还是热的,甜丝丝的,暖得他心里也跟着热起来。他拿出素描本,翻到那幅星空图,在旁边写了一行字:“今天喝了妈熬的粥,很甜。星空图上了色,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真的星空。”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舟养成了每天画画的习惯。有时候画星空,有时候画多肉,有时候画母亲家阳台的月季,还有时候画早餐店的豆浆碗——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却让他的日子慢慢变得充实起来。 有次去张野家摘月季,张母拉着他的手,把一篮子月季塞进他怀里,又给他装了一袋自己做的饼干:“小砚,你要是想小野了,就来家里坐坐,我跟他爸都欢迎你。” 他接过饼干,看着张母泛红的眼眶,点了点头:“谢谢阿姨,我会的。” 从张野家出来,他提着月季和饼干,慢慢往回走。路过一家画室时,他停下脚步——画室的玻璃门上贴着招生启事,上面写着“成人兴趣班,零基础可学”。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报名的时候,前台问他:“您想学习什么风格的绘画?” 他想了想,说:“星空,我想画星空。” 第一次去画室上课,老师教大家画渐变的夜空。他握着画笔,蘸取深蓝色的颜料,慢慢在画纸上涂抹,颜料的味道有些刺鼻,却让他觉得很安心。旁边的阿姨看着他的画,笑着说:“小伙子,你画的夜空真好看,像真的一样。” 他抬头,笑了笑:“谢谢阿姨,我想画得像一点,以后带一个人来看。” 那天晚上,他把画好的夜空图挂在客厅的墙上。打开灯,深蓝色的夜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星星的位置和他第一次画的那张纸上的星星一模一样。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画,喝着母亲熬的粥,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觉得跨不过去的坎,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他拿出手机,给赵若繁发了条消息:“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赵若繁很快回复:“傻样,我还不知道你?赶紧好起来,你们局里还等着你来破案呢。”后面还跟着个加油的表情。 林砚舟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知道,治愈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失眠的夜晚,还会有突然涌上心头的想念,但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有母亲的粥,有张母的饼干,有赵若繁的关心,还有一片等着他去画、等着他去看的星空。 他翻开素描本,在最新一页画了一个小小的人,站在星空下,旁边留了一个空位。然后在旁边写:“我在慢慢变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站在这里看星星。” 第101章 晨跑 林砚舟开始晨跑的那天,是停职后的第四个月。天还没亮透,小区里的路灯还亮着,空气里带着清晨的凉意。他穿着张野以前常穿的灰色运动服,站在楼下,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有些犹豫——上一次跑步,还是和张野一起在警校的操场,两人比谁先跑完五公里,最后张野故意放慢脚步,让他赢了,还笑着说“我们砚舟就是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刚开始跑的时候,他有些吃力,没跑几百米就喘得不行,胸口发闷。他停下来,靠在路边的树上,看着远处慢慢亮起来的天空,想起咨询师说的“慢慢来,不用急,只要在往前走就好”。 休息了几分钟,他又继续跑。这次他放慢了速度,沿着小区的小路慢慢跑,路过早餐店时,老板已经在准备食材,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伙子,今天这么早?” “嗯,出来跑跑步。”林砚舟停下来,喘着气回答。 “好啊,多运动身体好。”老板递给他一瓶温水,“拿着,补充点水分。” 他接过水,道了声谢,继续往前跑。阳光慢慢爬上山头,金色的光洒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跑过以前和张野一起散步的公园,跑过两人常去的便利店,跑过小区里那棵张野说“夏天能遮凉”的梧桐树——每一个地方都有回忆,以前想起这些会觉得疼,现在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跑回家时,他已经满头大汗,却没觉得累,反而有种久违的轻松。他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拿出药,按时吃了一片。接着,他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早上跑了步,老板给了我一瓶水。阳光很好,跑过我们以前散步的公园,好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准备去母亲家。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快递员抱着一个纸箱站在门口:“请问是林砚舟先生吗?有您的快递。” 他愣了一下,最近没买东西,是谁寄的?他接过纸箱,看到寄件人地址是云南瑞丽,名字一栏写着“一个朋友”。他心里猛地一跳,抱着纸箱,手都在抖——瑞丽?朋友?会不会是张野? 他快步走回公寓,把纸箱放在桌上,盯着它看了很久。纸箱不大,外面用胶带缠了好几圈,像是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他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胶带,生怕弄坏里面的东西。 打开纸箱,里面是一个用气泡膜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他拆开气泡膜,看到一个木质的盒子,盒子上刻着小小的星星图案——和张野以前在笔记本上画的星星一模一样。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慢慢打开木盒。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叠明信片,还有一个小小的黄铜打火机。 明信片上的风景很熟悉——是云南的澜沧江,是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是瑞丽的边境小镇。每张明信片的背面都有字,字迹很潦草,却能看清是张野的笔迹: “今天去了澜沧江,江水很绿,比我们上次看的湖好看,等你来了,我带你去坐船。” “热带雨林里有很多鸟,叫声很好听,就是蚊子太多,被咬了好几个包,你要是来了,记得带花露水。” “边境的小镇很热闹,有卖野蜂蜜的,我尝了尝,很甜,和你妈熬的粥一样甜,等回去给你带。” “今天看到了萤火虫,好多好多,像星星落在地上,你肯定喜欢,等你来了,我带你去看。” 一张张明信片翻过去,林砚舟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明信片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最后一张明信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砚舟,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带你去看星星。” 他拿起那个黄铜打火机,打火机的表面有些磨损,却是他以前送给张野的那个——张野说“这个打火机我要一直带着,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他把打火机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觉得很安心。他想起张野消失前,把那个黑色背包留给了他,里面有他们的“露营基金”,有画着笑脸的奶糖盒,还有张野的笔记本——原来张野从来没打算丢下他,他一直在给她留线索,一直在等他。 他把明信片和打火机放回木盒里,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他拿出手机,给李国发了条消息:“李队,我想问问,关于张野的案子,还有什么新进展吗?” 没过多久,李国回复:“目前还在调查中,有新进展会告诉你。你最近怎么样?赵若繁说你恢复得很好。” “我很好,”林砚舟回复,“谢谢李队关心。” 挂了电话,他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多肉。多肉又长了新的叶片,绿油油的,很有生机。他拿出手机,拍了张多肉的照片,又拍了张明信片的照片,存进相册里。 那天下午,他去了画室。老师教大家画萤火虫,他拿着画笔,蘸取黄色的颜料,在深蓝色的画纸上点出小小的光斑,像星星落在地上。旁边的阿姨看着他的画,笑着说:“小伙子,你画的萤火虫真好看,像真的一样。” 他抬头,笑了笑:“谢谢阿姨,这是我朋友给我描述的,他说等我好了,带我去看真的萤火虫。” “那很好啊,”阿姨笑着说,“有个能一起等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 林砚舟点了点头,继续画着。黄色的光斑在画纸上慢慢多起来,像一片小小的星空。他想起张野在明信片上写的“等你来了,我带你去看萤火虫”,心里突然充满了希望。 晚上回到家,他把那张画好的萤火虫图挂在客厅的墙上,和之前的星空图放在一起。打开灯,深蓝色的夜空,黄色的萤火虫,看起来很温馨。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画,手里握着那个黄铜打火机,突然觉得,治愈的路虽然很长,但他不再孤单了。 他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画了两只手,手牵着手,旁边画着萤火虫。然后在旁边写:“今天收到了你的明信片,还有你一直带着的打火机。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一起去看星星。”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然后拿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明天我去看您,给您带您喜欢的点心。” “好啊,”母亲的声音很开心,“妈明天给你熬小米粥,你最爱喝的。” 挂了电话,林砚舟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很圆,像一个大大的银盘。他想起张野说“云南的月亮比这里的圆,比这里的亮”,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张野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他们一起去云南看星星,一起去澜沧江坐船,一起去看萤火虫,一起过他们以前约定好的日子。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治疗,等张野回来。 我要疯了,签约申请又没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_????_????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1章 晨跑 第102章 复诊 林砚舟把张野寄来的木盒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每天早上起床后,都会打开盒子看一眼那些明信片——澜沧江的绿水、热带雨林的鸟鸣、边境小镇的蜂蜜,还有那句“等我回来”,像一粒种子,在他心里慢慢生根发芽,长出名为“希望”的枝叶。 这天早上,他晨跑回来,刚冲完澡,就接到了画室老师的电话。老师的声音很温和:“林砚舟,我们画室下周末要组织去郊外写生,主题是星空,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握着手机,愣了一下。郊外的星空?像张野描述的云南星空吗?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好,我去。” 挂了电话,他走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下:“画室要组织去郊外写生,画星空。我想,那里的星空应该和你说的一样好看,等我回来,把画给你看。” 写完后,他拿出药,按时吃了一片,然后收拾东西去母亲家。母亲正在阳台浇花,看到他来,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早?粥还没熬好呢。” “我跟您说个事,”林砚舟走过去,帮母亲接过水壶,“下周末我要去郊外写生,画星空,可能要住一晚。” “好啊,”母亲放下手里的花盆,“出去走走也好,你最近总闷在画室里,该多呼吸点新鲜空气。记得带件厚衣服,郊外晚上冷。” “我知道了,”林砚舟笑着说,“等我画好了,第一时间拿给您看。” “那我可等着,”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坐着,粥马上就好。” 那天下午,林砚舟去了心理咨询室。咨询师看到他,笑着说:“我看你今天状态很好,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他点了点头,把画室组织写生的事告诉了咨询师,还拿出手机,给咨询师看了张野寄来的明信片:“这是他寄给我的,他说等他回来,带我去云南看星星。” 咨询师看着明信片,眼里满是欣慰:“很好啊,有了期待,治愈的动力就更足了。你看,你现在已经能主动分享开心的事了,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真的吗?”林砚舟有些不敢相信,“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好不了,总觉得对不起很多人。” “每个人都会有觉得难的时候,”咨询师坐在他对面,语气很温和,“重要的是,你没有放弃,一直在往前走。你看,你现在能规律吃饭、睡觉、运动,还能画画、和朋友交流,这些都是进步。” 复诊结束时,咨询师给了他一份评估报告,上面写着“情绪状态稳定,抑郁症状明显缓解,可适当减少药量,继续保持规律咨询”。林砚舟拿着报告,心里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终于看到了治愈的希望,终于可以慢慢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离开咨询室后,他去了画室。同学们正在讨论下周末写生的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要带什么东西,有的说要带帐篷,有的说要带零食,还有的说要带相机,拍郊外的星空。 林砚舟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的讨论,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想起以前和张野一起露营的日子,两人也是这样,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张野负责买食材,他负责收拾帐篷,晚上躺在帐篷里,看着星星,聊着以后的日子。 “林砚舟,你要带什么呀?”旁边的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 “我带帐篷和画板,”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个打火机,我朋友送我的,他说带着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同学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搭帐篷,一起看星星。” 那天晚上,林砚舟回到家,开始收拾写生要用的东西。他把张野的笔记本放进背包,把那个黄铜打火机放在口袋里,还把母亲准备的厚外套叠好,放在行李箱里。 收拾完东西,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星空图和萤火虫图,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拿出手机,给赵若繁发了条消息:“下周末我要去郊外写生,画星空,等我画好了,拿给你看。” 赵若繁很快回复:“好啊,记得多拍点照片,我还从没见过郊外的星空呢。对了,局里最近不太忙,等你回来,我请你吃火锅。” “好,”林砚舟回复,“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他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多肉。多肉的叶片又肥厚了些,旁边还长出了小小的侧芽,像个小小的希望。他拿出手机,拍了张多肉的照片,存进相册里,然后在笔记本上写:“多肉长侧芽了,像个小小的你。下周末要去写生,画星空,我会把最美的星空画下来,等你回来,一起看。”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书桌上。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地板上,像一片银色的光。他想起张野在明信片上写的“等你来了,我带你去看萤火虫”,心里突然觉得,治愈的路虽然漫长,但只要有期待,有想念,就一定能走到终点。 他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去写生,好好画星空,好好治疗,等张野回来——等那个说要带他去看云南星星的人,回来和他一起,把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一一实现。 第103章 现实 郊外写生的前一天,林砚舟特意去了张野家。张母正在院子里修剪月季,看到他来,赶紧放下剪刀,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快进来,我刚烤了饼干,你最爱吃的蔓越莓味。” 他跟着张母走进屋,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碟饼干,旁边放着张野的照片——是两人去年一起拍的合照,张野搂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张母拿起照片,用袖口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这孩子,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来,这都快一年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林砚舟的喉咙有些发紧,拿起一块饼干,慢慢嚼着,蔓越莓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却没以前那么好吃了。“阿姨,他……他在外面忙,可能没顾上打电话。” “我知道,”张母叹了口气,“他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你也是,别总替他瞒着,要是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我们能扛住。” 林砚舟的手顿了一下,眼眶有些发酸。张母早就看出了不对劲,却一直没戳破,只是用这种方式,给他留着退路。他放下饼干,站起身:“阿姨,下周末我要去郊外写生,画星空,等我画好了,拿给您看。” “好啊,”张母笑着说,“我等着,看看我们小砚画的星空,是不是比照片上的还好看。” 从张野家出来,林砚舟提着张母给的饼干,慢慢往回走。路过便利店时,他进去买了一瓶张野以前常喝的可乐,打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里的闷。 回到家,他把饼干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那个木盒,拿出那些明信片。他想把明信片放进背包里,带到郊外去,让张野“看看”郊外的星空。可刚拿起第一张明信片,他就愣住了——澜沧江的风景图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把江水的绿色刮得有些模糊。 他心里一紧,赶紧拿起其他明信片——热带雨林的鸟叫声旁,有一块淡淡的水渍,把字迹晕开了;边境小镇的蜂蜜图上,边缘有些卷曲,像是被水浸过;最后那张写着“等我回来”的明信片,右下角缺了一小块,像是被撕掉的。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把木盒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没碰过,也没让别人碰过。他把明信片一张张摊在桌上,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划痕和水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他想起张野寄明信片时的样子,想起他在瑞丽的边境小镇,一边写明信片,一边想着要带自己去看风景,想起他说“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星星”——这些美好的约定,难道也要像这些明信片一样,慢慢褪色,慢慢破损吗?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怕张野再也回不来,怕那些约定再也无法实现,怕自己的治愈,只是一场空欢喜。 那天晚上,林砚舟没去画室,也没画画。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的明信片,看了很久。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没有一点光,客厅里很暗,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照着那些破损的明信片,像一片破碎的希望。 他拿起画笔,想画点什么,却怎么也画不出来。画笔在纸上乱涂,蓝色的颜料涂成了一片,金黄色的星星画得歪歪扭扭,像在哭。他越画越烦躁,最后一把将画笔扔在地上,颜料溅在墙上,像一道难看的疤痕。 “为什么?”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为什么你还不回来?为什么这些明信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起咨询师说的“有期待就有动力”,想起母亲说的“好好照顾自己”,想起张母说的“我等着看你画的星空”——这些话以前能给他力量,现在却让他觉得更累,像有无数根线,把他捆得紧紧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多肉。多肉的侧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叶片,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他心里一疼,赶紧拿起水壶,往多肉的盆里浇水,水浇得太多,从盆底流出来,把阳台的地板弄湿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蹲在地上,看着多肉,眼泪掉在花盆里,“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你也离开我。” 那天晚上,林砚舟没吃药,也没睡觉。他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那盆多肉,看着窗外的乌云,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他没去晨跑,也没去母亲家。他把那些破损的明信片放回木盒里,然后把木盒锁进抽屉里,再也不想打开。他拿起背包,想把张野的笔记本拿出来,却在背包里看到了那个黄铜打火机——打火机的表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划痕,和明信片上的划痕一模一样。 他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背包,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的治愈,像一场笑话,那些努力,那些期待,那些想念,在这些破损的痕迹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张野回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治愈,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又掉进了那个黑暗的洞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第104章 边境的暗涌 瑞丽的雨丝裹着寒意,钻进破庙的缝隙里。张野缩在墙角,将湿透的黑色冲锋衣紧了紧,怀里的黄铜打火机被体温焐得发烫,外壳上新添的划痕硌着掌心——那是昨夜与走私团伙成员搏斗时,被对方的刀鞘蹭到的。他指尖摩挲着划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目光却死死盯着庙外连绵的雨幕,不敢有半分松懈。 三天前,他跟着走私团伙摸到边境的交易点,本想趁乱录下交易证据,却被对方的“眼线”察觉。逃跑时,他躲在一棵老榕树后,听着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心脏狂跳——不是怕自己出事,是怕再也见不到林砚舟。他想起警校时,林砚舟第一次实弹射击,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最后是他从身后扶住对方的手腕,低声说“沉住气,瞄准靶心”。那时候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能化开冬天的雪,可现在,只有冰冷的雨水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枪火。 破庙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张野迅速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是李国特意给他准备的“防身武器”。他警惕地看向门口,确认没人后,才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不是明信片,是他用烟盒纸撕下来的碎片,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和他以前在笔记本上画给林砚舟的一模一样。 他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指尖在星星图案上反复划过,喉咙发紧。上次给林砚舟寄明信片,还是一个月前,他趁着走私团伙转移的间隙,在边境小镇的邮局偷偷寄的。他不敢写太多,只敢提风景,不敢提自己的处境,更不敢提“想你”——他怕信被截获,怕林砚舟担心,更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连累所有人。 “阿野,发什么呆?”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张野猛地将烟盒纸塞进鞋底,迅速抬头,看到走私团伙的老三“疤脸”端着一碗泡面走进来。 “没什么,”张野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在想明天的交易。” “想那玩意儿干嘛?”疤脸把泡面放在他面前,“等这次交易成了,咱们就能换个地方逍遥,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张野拿起泡面,指尖碰到滚烫的碗壁,却没觉得烫。他知道,疤脸是在试探他——自从他加入这个团伙,对方就没真正信任过他。他低头吃面,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先把事办完再说。” 疤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转身坐在了另一边的墙角。张野慢慢吃着泡面,味同嚼蜡,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昨天他已经把交易地点和时间用加密消息发给了李国,按照计划,警方会在明天交易时展开行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不知道能不能亲手把这些走私犯绳之以法,更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林砚舟身边,兑现那些关于星空的约定。 夜深后,疤脸睡着了,发出沉重的鼾声。张野悄悄起身,走到破庙的角落,拿出手机,调出加密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和林砚舟在警校操场的合照。照片里,林砚舟穿着警服,笑得一脸灿烂,他站在旁边,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他盯着照片,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林砚舟的脸,眼眶发酸,却不敢哭——他怕眼泪打湿手机,怕留下痕迹。 他快速打字,写了一条没发送的消息:“交易地点在瑞丽边境的废弃工厂,明天上午十点。我很好,别担心。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星星。”写完后,他又逐字删掉——他不敢发,怕消息被拦截,怕给林砚舟带来危险。 他把手机放回怀里,又摸出那个黄铜打火机。打着火,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他想起林砚舟送他打火机时说的话:“这个打火机你带着,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那时候林砚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他对着火光,在心里默念:“砚舟,等我,一定要等我。” 突然,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野迅速熄灭打火机,躲到柱子后面。他看到几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走进来,为首的是走私团伙的头目“黑狼”。 “阿野,跟我走,有批‘货’要验。”黑狼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张野点头,跟在黑狼身后走出破庙。雨还在下,夜色像浓墨一样化不开。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不知道明天的行动会不会成功,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但他握着腰间的匕首,摸着怀里的打火机,心里却有了一丝坚定——为了林砚舟,为了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为了身上的责任,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完成任务。 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张野抬头,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峦,在心里默默说:“砚舟,等我回来。” 昨天忘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4章 边境的暗涌 第105章 镜子中的自己 闹钟响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带着雨后的湿冷。林砚舟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画室去郊外写生的日子。 他坐起身,浑身酸痛,昨晚在阳台的椅子上蜷了一夜,连外套都没脱。地上还散落着昨天被扔在地上的画笔,蓝色的颜料在地板上凝固成一块难看的印记,像一道愈合不了的疤。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抽屉里的木盒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伸出手,指尖碰到抽屉的拉手,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他不敢打开,怕看到那些破损的明信片,怕再次被绝望淹没。 洗漱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眼底的乌青比之前更重了,下巴上的胡茬也冒出了青色的痕迹。他想起张野以前总说“你刮胡子的样子最可爱”,每次都会从身后抱住他,帮他递剃须泡沫。 “骗子。”他对着镜子,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委屈——张野说过会回来,说过要带他去看星星,可现在,连一张完整的明信片都留不下。 他从药盒里拿出药片,放在手心,白色的药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药片扔进了垃圾桶——昨天没吃药,好像也没那么难,反正治愈都是一场空欢喜,吃不吃药又有什么区别。 收拾写生的东西时,他看着背包里的画板和颜料,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想起画室阿姨说的“一起搭帐篷,一起看星星”,想起母亲说的“带件厚衣服,郊外晚上冷”,想起张母说的“等我画好了拿给她看”——这些期待,现在都变成了压在他身上的重担。 “我不去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低声说。然后,他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画板放在墙角,颜料放回抽屉,只有那个黄铜打火机,他还是习惯性地放进了口袋里——虽然打火机上有了划痕,可那是张野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他拿出手机,给画室老师发了条消息:“老师,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去写生了。”然后,他又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今天我有点事,就不去看您了。”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沙发上。他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多肉——昨天浇了太多水,叶片有些发黄,像个生病的孩子。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多肉的叶片,低声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林砚舟愣了一下,谁会来?他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了赵若繁。 他打开门,赵若繁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画室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是又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吧?你怎么又变成才开始那样了?” 赵若繁走进屋,看到地上的画笔和颜料,又看到桌上没动的饼干,脸色沉了下来:“你昨晚没睡觉?也没吃药?林砚舟,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事。”林砚舟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冷淡。 “没事?”赵若繁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眼窝深陷,脸色惨白,下巴上全是胡茬,这叫没事?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好好治疗,会好好等张野回来,你就是这么等的?你要是先死了等张野回来我怎么跟他说” 提到张野,林砚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等?我怎么等?他都走了快一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你是不是忘了张野当时为什么逃走了,他是个毒贩,毒贩!而且那些明信片都破了,打火机也有了划痕,他是不是早就死了?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吼出声,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赵若繁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砚,你别这样。张野不会有事的,他肯定不是毒贩,肯定不是。你忘了,他还给你寄了明信片,还给你留了打火机,他肯定在等你。” “等我?”林砚舟苦笑,“他要是在等我,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我看,他就是不想回来了!” “你胡说!”赵若繁提高了声音,“张野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要是不想回来,当初就不会把背包留给你,不会给你寄明信片!他肯定有苦衷,肯定在做很重要的事!” 林砚舟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了很久。赵若繁没再说话,只是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保温桶里的粥还在冒着热气,香味弥漫在客厅里,却没让林砚舟觉得暖——他觉得自己像一艘在海上漂泊的船,没有方向,没有依靠,只能在风浪里挣扎。 过了很久,林砚舟的哭声渐渐小了。赵若繁把粥盛出来,递给他:“先喝点粥,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林砚舟接过粥碗,慢慢喝着。粥是小米红枣粥,和母亲熬的一样甜,可他却尝不出味道。他想起张野在明信片上写的“边境小镇的蜂蜜很甜,和你妈熬的粥一样甜”,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粥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若繁,”林砚舟低声说,“我怕,我害怕我等不到他回来,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赵若繁看着他,眼眶也有些发红:“小砚,相信我,张野一定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的,等他回来,你们还要一起去云南看星星,还要一起过一辈子呢。” 林砚舟点了点头,继续喝着粥。粥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好像看到了张野,看到张野笑着说“砚舟,我回来了”,看到他们一起在云南的草原上看星星,看到他们一起在带大阳台的房子里种多肉——那些美好的画面,像一道微弱的光,在他心里慢慢亮了起来。 他喝完粥,把碗放在桌上。赵若繁帮他收拾了地上的画笔和颜料,又把药盒里的药片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现在,把药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郊外,就算赶不上写生,也去看看星空。” 林砚舟看着桌上的药片,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他想起张野在心里默念的“砚舟,等我”,想起自己在笔记本上写的“等你回来,一起看星星”。他慢慢伸出手,拿起药片,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药片的苦涩在嘴里散开,可他却觉得,心里的绝望,好像也淡了一点。他知道,治愈的路还是很长,还是会有痛苦,还是会有崩溃,可他不能放弃——为了张野,为了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为了自己,他必须坚持下去。 他走到沙发上,躺下。赵若繁帮他盖了条毯子,轻声说:“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林砚舟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看到了张野,看到张野站在云南的星空下,对着他笑:“砚舟,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吧。” 上一篇是林砚舟复职后的事,也就是三年半以后,上一章只是浅浅透露一下[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5章 镜子中的自己 第106章 沉默的守护 林砚舟睡醒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客厅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小灯,把赵若繁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正蹲在阳台,手里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那盆发黄的多肉换土,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醒了?”赵若繁听到身后的动静,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铲子放在一边,“我看这多肉涝了,换了盆干土,应该能缓过来。” 林砚舟坐起身,沙发上盖着的毯子滑落在地。他盯着赵若繁的背影,喉咙发紧——刚才梦里的星空还在眼前晃,张野的笑容明明那么清晰,可醒来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客厅和阳台上那盆蔫蔫的多肉。 “渴吗?”赵若繁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到他面前,“我重新热了粥,在保温桶里,你要不要喝点?” 林砚舟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却没喝。他看着茶几上的笔记本,封面还摊开着,上面画着两颗挨在一起的星星,是他昨天没画完的。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赵若繁在刻意避开某些话题,就像现在,明明看到了笔记本上的星星,却半句不提。 赵若繁像是没看到他的犹豫,转身去厨房拿碗:“早上熬的粥没喝完,我加了点红枣,再热一热正好。你昨天没怎么吃东西,得补补。”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林砚舟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阳台的多肉上。赵若繁正蹲在那里,用小喷壶给多肉的叶片喷水,侧脸在暖灯下发着柔和的光。他突然想起,停职后的这些日子,赵若繁总是这样,每次来都带着吃的,要么是粥,要么是刚买的水果,从来不多问,只默默帮他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粥好了。”赵若繁端着一碗粥走出来,放在他面前,“小心烫。” 林砚舟拿起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粥。红枣的甜味混着小米的清香,和母亲熬的很像,可他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昨天把药片扔进垃圾桶,想起自己对着镜子说“骗子”,心里突然有点愧疚——赵若繁明明那么担心他,他却总在让她失望。 “对了,”赵若繁坐在他对面,拿起桌上的画笔,慢慢擦拭着上面凝固的颜料,“画室老师说,下周还会组织一次写生,问你要不要去。这次去的地方有个小山坡,据说晚上能看到很多星星。” 林砚舟搅粥的手顿了一下。星星。这两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他抬起头,看到赵若繁正低头擦着画笔,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我……”他犹豫了很久,低声说,“再说吧。” “嗯。”赵若繁没追问,只是把擦干净的画笔放在笔筒里,“你要是想去,提前告诉我,我陪你一起。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在家画画也一样。”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勺子碰着碗壁的轻响。林砚舟慢慢喝着粥,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堵。他知道,赵若繁不是不想提,是不敢提——怕他想起张野,怕他又崩溃,怕那些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起来”的迹象,又碎掉。 “若繁,”他放下勺子,轻声说,“你不用这样的。” 赵若繁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我哪样?” “不用刻意避开……那些话题。”林砚舟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总不能一直躲着。” 赵若繁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林砚舟,眼眶有点发红:“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难受。你好不容易才好一点,我怕……” “我知道。”林砚舟打断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李国的聊天界面,“其实,我早上看到李国的消息了。” 赵若繁的心跳漏了一拍,却还是强装镇定:“那你回了吗?是不是局里有什么事?” “还没。”林砚舟摩挲着手机外壳,“我在想,要不要问问……问问案子的进展。” 赵若繁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她知道林砚舟说的“案子”是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说:“想问就问吧。你要是一直憋着,反而不好。只是……小砚,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林砚舟点了点头,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李国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李国的声音传来:“小砚?你终于回电话了。” “李队,”林砚舟的声音有点抖,“我想问……张野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李国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目前还在调查中,边境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还在跟当地警方对接。有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林砚舟想说“他还好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别担心,”李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们会尽力的。你最近怎么样?若繁说你恢复得还不错。” “我……我还好。”林砚舟低声说,“谢谢李队关心。” 挂了电话,林砚舟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赵若繁没说话,只是把碗收起来,走进厨房洗碗。水流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赵若繁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这个给你。” 林砚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新的彩铅,颜色很鲜艳,还有一本崭新的素描本。 “我昨天路过书店,看到这个彩铅颜色挺好看的,就给你买了。”赵若繁避开他的目光,“你之前的彩铅好像快用完了,正好换一盒新的。” 林砚舟看着盒子里的彩铅,心里突然有点暖。他知道,赵若繁是在想办法让他开心,让他慢慢从那些不好的情绪里走出来。 “谢谢。”他低声说。 “不用谢。”赵若繁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记得把剩下的粥喝了,早点休息。明天要是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带过来。” 赵若繁走后,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林砚舟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新彩铅和素描本,又看了看阳台的多肉。他拿起彩铅,翻开新的素描本,慢慢画了起来——画的是那盆多肉,叶片虽然有些发黄,可旁边却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新芽。 画完后,他在旁边写了一行字:“今天换了新土,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我也会的。” 他把素描本合上,放在桌上。然后,他拿出药盒,从里面拿出药片,就着温水咽了下去。药片的苦涩在嘴里散开,可他却觉得,心里的那些沉重,好像轻了一点。 他知道,赵若繁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他,不提及,不追问,却用最温柔的方式,陪着他慢慢走出来。而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治疗,等着那个或许会回来的人,也等着自己真正好起来的那天。 第107章 访客 林砚舟把剩下的粥倒进碗里,刚拿起勺子,门铃就响了。他愣了一下——赵若繁刚走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他放下勺子,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个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的卫衣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脸上带着点雀跃的笑意。那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 林砚舟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打开门:“桃馨?你怎么来了?” “哥!”林桃馨看到他,眼睛一亮,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我放暑假啦!妈让我来看看你,顺便在你这儿住几天。” 林砚舟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意。他妹妹林桃馨,比他小五岁,自从父母离婚后,就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因为他工作忙,兄妹俩平时很少见面,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聚一聚。 “快进来,”林砚舟侧身让她进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林桃馨走进屋,好奇地打量着客厅,“哥,你这屋子也太冷清了吧?连点装饰都没有。” 林砚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没怎么收拾。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林桃馨坐在沙发上,看到桌上的新彩铅和素描本,眼睛更亮了:“哥,你还在画画呢?我记得你以前画画可好看了,快给我看看你画的画。” 她不等林砚舟回答,就拿起桌上的素描本,翻开来看。里面画满了星星、萤火虫和多肉,还有一些零碎的日常——早餐店的豆浆碗、母亲家阳台的月季、画室里的画板。 “哇,哥,你画得真好!”林桃馨指着那幅画着多肉的素描,“这个多肉好可爱啊,就是有点发黄,是不是你没好好照顾它?” 林砚舟端着水杯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前两天浇多了水,刚换了土,应该能缓过来。” “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它,”林桃馨合上素描本,放在桌上,“对了,哥,妈说你最近不太舒服,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可要好好休息,别总熬夜。” 提到这个,林砚舟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母亲肯定是担心他,又怕他担心,所以才让妹妹来看看他。 “我没事,”他避开妹妹的目光,喝了口水,“就是最近有点忙,没休息好。” 林桃馨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她站起身,提着行李箱往卧室走:“哥,我住哪个房间啊?我把行李放好,然后我们出去吃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你住客房吧,”林砚舟指着旁边的房间,“我去给你铺床。” “不用不用,”林桃馨摆摆手,“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把粥喝完,我们出去吃火锅,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林砚舟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热闹了起来。以前,家里总是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妹妹来了,屋子里一下子就有了生气。 他拿起碗,把剩下的粥喝完。粥已经有点凉了,可他却觉得很暖。他想起小时候,妹妹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吵着让他陪她玩。那时候,虽然父母经常吵架,可家里却很热闹。 没过多久,林桃馨就收拾好了行李,从客房里出来:“哥,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火锅特别好吃,我同学推荐我的。” 她拉着林砚舟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走。林砚舟无奈地笑了笑,拿起外套和钥匙,跟着她走了出去。 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桃馨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说她的室友有多可爱,说她的专业课有多难,说她暑假要去兼职,赚了钱给妈妈和他买礼物。 林砚舟听着妹妹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不用想张野,不用想案子,不用想那些沉重的过往,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听着妹妹说话,感受着这份久违的热闹。 走到小区门口,林桃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火锅店:“哥,就是那家!你看,人还挺多的。” 林砚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火锅店的招牌亮着红色的灯,门口站着几个排队的人,里面传来阵阵热闹的笑声和火锅的香味。 “走吧,”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我们去排队。” 两人走到火锅店门口,排起了队。林桃馨还在不停地说着话,偶尔还会问他几句工作上的事,却很有分寸地没有提到张野。林砚舟知道,妹妹肯定是听母亲说了什么,所以才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哥,等会儿我们点个鸳鸯锅,”林桃馨看着菜单,“我吃辣的,你吃清汤的,你胃不好,不能吃太辣。” 林砚舟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排队的时候,林桃馨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偶:“对了,哥,这个给你。” 林砚舟接过布偶,是一个小小的星星形状的布偶,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 “这是我亲手绣的,”林桃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绣星星能带来好运,就给你绣了一个。你带着它,平平安安的。” 林砚舟握着那个小小的布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不管有多难,只要有家人在,就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谢谢桃馨,”他低声说,“哥很喜欢。” “喜欢就好!”林桃馨笑得更开心了,“等会儿我们多点点菜,好好吃一顿。”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两人走进火锅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桃馨拿着菜单,兴致勃勃地点着菜,林砚舟坐在旁边,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充满了久违的幸福感。 他知道,妹妹的到来,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冷清的生活。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不能再让家人担心。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治疗,不仅是为了张野,也是为了身边这些关心他的人。 火锅很快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香味弥漫在桌子周围。林桃馨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好吃!哥,你也快吃。” 林砚舟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青菜,放进清汤锅里。青菜的清香混着火锅的香味,在嘴里散开,他突然觉得,原来生活可以这么简单,这么美好。 他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手里的星星布偶,心里默默说:“张野,你看,我现在很好。你也要好好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一起看星星。” 第108章 多肉 火锅吃到一半,林桃馨突然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砚舟:“哥,明天我们去逛花鸟市场吧?你这屋子太冷清了,买点绿植回来装饰一下,顺便给你的多肉找个伴。” 林砚舟夹菜的手顿了顿,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给多肉买点肥料。” “耶!”林桃馨兴奋地拍了下手,“我早就想去花鸟市场了,听说那里有好多可爱的小多肉,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肯定很好玩。” 看着妹妹雀跃的样子,林砚舟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一件事了,以前总觉得日子过得慢悠悠的,没什么值得期待的,可现在有了妹妹的陪伴,连逛花鸟市场这样的小事,都变得有趣起来。 第二天早晨,阳台上传来的。林砚舟揉了揉眼睛,走到阳台,看到林桃馨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小喷壶,小心翼翼地给多肉浇水。阳光洒在她身上,把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看起来格外温暖。 “醒啦?”林桃馨看到他,笑着说,“我看你的多肉好像精神多了,就帮你浇了点水。对了,哥,早餐我买了豆浆和包子,在桌上呢,你赶紧去吃吧,吃完我们就去花鸟市场。” 林砚舟走到阳台,看着多肉的叶片,确实比昨天精神了不少,边缘也有了点淡淡的绿色。他心里一暖,低声说:“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林桃馨放下喷壶,站起身,“快去吧,豆浆要凉了。” 林砚舟走到客厅,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豆浆和两个肉包子,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他拿起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心里也跟着热起来。 吃完早餐,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出发去花鸟市场。花鸟市场里很热闹,到处都是卖花和绿植的摊位,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叽叽喳喳的小鸟、蹦蹦跳跳的小兔子、慢悠悠爬着的小乌龟。 林桃馨拉着林砚舟的胳膊,兴奋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哥,你看这个多肉好可爱啊,胖乎乎的,像个小包子。” 她指着一盆胖乎乎的多肉,眼睛里满是喜欢。林砚舟看着那盆多肉,确实很可爱,叶片圆圆的,颜色是淡淡的绿色,边缘还有点泛红。 “喜欢就买下来吧,”林砚舟笑着说,“正好给你的多肉找个伴。” “真的吗?”林桃馨眼睛一亮,立刻问摊主,“老板,这个多肉多少钱?” 摊主笑着说:“小姑娘,这个叫桃蛋,很受欢迎的,三十五块钱一盆。” 林桃馨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抱着多肉,像抱着个宝贝一样。两人继续往前走,又买了几盆不同品种的多肉,还有一个漂亮的白色花盆。 走到一个卖花的摊位前,林桃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盆小雏菊:“哥,你看这个小雏菊好漂亮啊,白色的,跟你上次买的好像。” 林砚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盆小雏菊确实和他上次买的很像,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看起来小巧又可爱。他想起上次买小雏菊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张野,想着等他回来,一起把花插在花瓶里。 “哥?”林桃馨看到他走神,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林砚舟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花挺好看的。喜欢的话,我们也买一盆吧。” “好啊,”林桃馨笑着说,“我们把它放在客厅的花瓶里,肯定很好看。” 买完花,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准备回家。走到花鸟市场门口,林桃馨突然想起什么,说:“哥,我们去买杯奶茶吧?我听说附近有家奶茶店很好喝。” 林砚舟点了点头:“好,你想喝什么口味的?” “我要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林桃馨笑着说,“哥,你还是喝热的吧,你胃不好,不能喝冰的。” 林砚舟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买了奶茶,慢慢往家走。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暖的。林桃馨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林砚舟走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充满了久违的平静。 回到家,林桃馨立刻忙活起来,把新买的多肉种进花盆里,又把小雏菊插进客厅的花瓶里。她还找了块抹布,把客厅里的桌子和柜子都擦了一遍,又把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 林砚舟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冷清的屋子,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家的味道。他走过去,拿起一块抹布,说:“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林桃馨摆摆手,“你坐着就好,我很快就收拾完了。对了,哥,你不是喜欢画画吗?等我收拾完,你给我画一幅画吧,就画我们今天买的多肉和小雏菊。” 林砚舟点了点头:“好,等你收拾完,我就画。” 没过多久,林桃馨就收拾完了。客厅里变得干净又整洁,新买的多肉和小雏菊摆在桌上,看起来格外温馨。林砚舟拿出新的素描本和彩铅,坐在沙发上,开始画画。 林桃馨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他画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形成细碎的光斑。林砚舟握着彩铅,慢慢勾勒出多肉的轮廓,然后涂上淡淡的绿色,又给小雏菊涂上白色和黄色。 “哥,你画得真好,”林桃馨看着画纸上的多肉和小雏菊,忍不住赞叹,“比照片上的还好看。” 林砚舟笑了笑,继续画着。他想起以前,妹妹也总喜欢坐在他旁边,看他画画,那时候他画的都是妹妹喜欢的卡通人物,妹妹总是看得津津有味。 画完后,林砚舟在旁边写了一行字:“今天和桃馨去了花鸟市场,买了多肉和小雏菊。屋子变得热闹了,心里也暖暖的。” 林桃馨凑过来看,看到那句话,笑着说:“哥,你这句话写得真好,很有感觉。对了,哥,你以前画画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写这种小句子啊?” 林砚舟点了点头:“嗯,有时候会写一点。” “那你以后也要多写一点,”林桃馨笑着说,“等我开学了,你可以把画和句子拍给我看,让我也看看你的生活。” 林砚舟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好。” 那天下午,两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晒着太阳。林桃馨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意。林砚舟看着妹妹的睡颜,又看了看桌上的多肉和小雏菊,心里突然觉得,不管有多难,只要有家人在,就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轻轻拿起妹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心里默默说:“桃馨,谢谢你来看我。哥会好好的,不会再让你和妈担心了。” 阳光慢慢西斜,洒在阳台的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林砚舟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平静和温暖,心里充满了希望。 第109章 时光刻度 晨跑的闹钟响起时,林砚舟正对着镜子系鞋带。镜子里的人比去年清瘦些,眼下的乌青淡了,胡茬也刮得干净,只有左手腕上那个星星布偶挂坠——是桃馨去年绣的——还和从前一样,洗得有些发白,却一直没摘过。 他推开单元门时,小区的路灯刚灭,晨雾裹着初秋的凉意扑在脸上。这条路他跑了快一年,从最开始跑三百米就喘,到现在能绕着小区跑三圈,连早餐店的王老板都熟了,见他来就笑着递上温热的豆浆:“小林,今天还是老样子?” “嗯,麻烦王叔。”林砚舟接过豆浆,指尖碰着杯壁的温度,想起去年桃馨在这里闹着要加两勺糖,说“哥你喝的豆浆太淡了,像白开水”。那时候妹妹还在这儿住,每天早上跟着他晨跑,跑两步就喊累,最后总是拉着他的胳膊,说要去买隔壁的油条。 现在桃馨开学了,屋子里又变回了一个人的样子,只是多了些生气。阳台的多肉从两盆变成了七盆,都是桃馨上次来买的,她临走前特意写了张纸条贴在花盆上:“哥,周一三五浇水,每次只浇半杯,别又浇涝了!” 客厅的墙上挂着新画的小雏菊,旁边是去年和桃馨逛花鸟市场的合照,照片里妹妹举着一盆桃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晨跑回来,林砚舟冲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走到书桌前。抽屉里的木盒还在,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不是不敢,是怕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会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想又勾起来。他从药盒里拿出药片,放在手心——现在的药量比去年减了一半,咨询师说他的状态很稳定,再过段时间,或许就能停药了。他就着温水咽下药片,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画着阳台的多肉,旁边写着:“今天晨跑时遇到王叔,他问起桃馨,说好久没见她来买油条了。等她放假,带她来吃。” 写完,他把笔记本合上,准备去母亲家。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是李国打来的。他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小砚,”李国的声音比去年沉稳些,“有时间吗?来局里一趟,有件事想跟你说。” “好,我马上过去。”林砚舟挂了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凉意。自从停职后,他就很少去局里,不是怨,是怕看到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办公室,会想起以前和张野一起值班、一起吃泡面的日子——那些好时光像裹了糖的刺,甜的时候让人笑,扎人的时候却更疼。 他换了双鞋,匆匆出了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叶子已经黄了,风吹过,落下几片叶子,像去年秋天的样子。他想起张野以前说“秋天的梧桐叶最好看,等我们有空,去捡些回来做书签”,赶紧别过脸,加快了脚步——不能想,不能再想了。 到了局里,李国正在办公室等他。桌上放着一个档案袋,牛皮纸的袋子上印着“机密”二字,旁边还压着一个信封,信封上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张野的,潦草却有力,和明信片上的一模一样。 林砚舟的呼吸突然顿住,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连指尖都在发僵。他知道里面是什么,是张野的消息,是那些他不敢碰的过往。 “小砚,”李国递过来一杯水,声音放得很轻,“这是张野的东西,这些该给你。” 林砚舟没接水杯,也没看那个档案袋,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李队,我……我不要了。” 李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小砚,这是张野留给你的,他……” “我知道,”林砚舟打断他,声音有点发颤,却故意说得很平静,“但我现在挺好的,不用看这些了。” 他怕,怕一打开信封,看到张野写的“等我回来”,会把这一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平静全都打碎;怕想起那些一起规划的日子,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走;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再等,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兑现的约定。 李国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叹了口气,把档案袋和信封往旁边推了推:“没关系,你要是不想看,我先帮你收着。” 林砚舟的喉咙突然发紧,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那个黄铜打火机还在,划痕还在,是他这两年唯一敢带在身上的、和张野有关的东西。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李国继续说,“但那些好时光不是负担,是他想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念想。你现在好好吃饭、好好画画、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李国的眼睛。他怕一抬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李队,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吃饭。” 李国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这个……你要是想通了,随时来拿。” 他指了指桌上的档案袋。 林砚舟“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阳光很好,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那片角落。他快步走出局里,走到小区门口时,又遇到了王叔,王叔笑着问:“小林,今天怎么没买豆浆?” “忘了,王叔,下次再买。”他勉强笑了笑,匆匆往家走。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阳台,看着那些多肉。桃馨贴的纸条还在,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暖意。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最旁边的那盆桃蛋,叶片胖乎乎的,比去年大了一圈。 他拿出手机,给桃馨发了条消息:“桃馨,你寄的多肉长得很好,桃蛋比上次大了一圈。” 没过多久,桃馨回复:“真的吗?太好了!哥,等我放假回去,我们再去买新的多肉,顺便去吃上次那家火锅!” 林砚舟看着消息,嘴角慢慢勾起一点笑意。他想起妹妹的笑脸,想起母亲煮的粥,想起王叔的豆浆,这些细碎的暖意,是他这两年慢慢攒起来的光。 他打开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画了一盆桃蛋,旁边写着:“今天去了局里,没敢看张野的信。但桃蛋长大了,桃馨要放假了,日子在慢慢变好。或许这样就够了。” 写完,他把笔记本合上,走到阳台,拿起喷壶,给多肉浇了半杯水——按照桃馨写的,不多不少。阳光洒在多肉上,叶片泛着淡淡的绿光,像希望的样子。 他知道,有些念想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他可以带着这些念想,慢慢走下去。好好照顾多肉,好好等桃馨放假,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或许就是张野想看到的,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样子。 第110章 重启 林砚舟刚把警服的肩章理平整,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门口站着个穿浅蓝衬衫的姑娘,手里抱着一摞文件,看见他时眼睛亮了亮:“林哥?你真的复职啦!” 是程源曦。以前他和张野值夜班时,她总在隔壁文职办公室帮忙整理卷宗,每次都多带一杯热牛奶,说“熬夜伤胃,你们俩分着喝”。后来他停职,两人就断了联系,只偶尔从李国嘴里听说她调去了户籍科,做得很扎实。 “刚报道,”林砚舟起身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怎么过来了?” “送户籍核对表,刚好路过刑侦科,就想进来看看。”程源曦把文件放在李国的桌上,转头盯着他的警服看了两秒,又赶紧移开目光,“以前你穿警服总嫌领口紧,现在看着倒正好……张野哥他要是知道,肯定也高兴。” 提到张野,办公室里静了一瞬。林砚舟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指尖碰到熟悉的划痕,轻声说:“嗯,他以前总说我穿警服显精神。” 程源曦没再多说,只是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他桌上:“刚从楼下便利店买的,还是你以前爱喝的无糖款。户籍科那边忙,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找你聊。” 说完就快步走了,关门时还特意轻手轻脚,像是怕打扰到什么。 林砚舟看着那杯牛奶,杯壁上的水珠慢慢往下淌,想起以前夜班时,他和张野分喝一杯奶,张野总把剩下的半杯推给他,说“我不爱喝淡的,你多喝点”。 下午整理旧卷宗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熟悉的清嗓声。林砚舟抬头,看见陈嬑走了进来——他还是老样子,戴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抱着本厚厚的《刑侦案例汇编》,是以前局里请的法律顾问,常来帮他们梳理案件的法律细节。 “林警官,好久不见。”陈嬑先开了口,语气平和,“李国队长说你今天复职,我刚好来送案件的法律意见书,顺道来打个招呼。” “陈警官,”林砚舟站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以前张野总说陈嬑“看着斯文,**条时比谁都凶”,两人还总在讨论案子时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又一起去楼下吃碗面和解。 陈嬑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卷宗,落在最上面那页张野的字迹上,顿了顿才开口:“张野的案子,后续的法律程序都走完了,走私团伙全被定罪,量刑也下来了。” 他说得很轻,像是在斟酌措辞,“李国没跟你细说?” 林砚舟摇摇头:“我没问。” 不是不想问,是不敢——怕听到任何和“结束”有关的词,怕那些没兑现的约定,真的成了永远的遗憾。 陈嬑没再追问,只是把手里的书递给他:“这是新版的案例汇编,里面有几个边境走私的案子,和张野之前办的有点像,你要是有空可以看看。”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张野以前总说你对细节敏感,这些案例里的线索,说不定你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林砚舟接过书,封面还是热的,像是刚从印刷厂拿出来的。他想起以前张野总抢他的案例书看,说“你看完借我,我学学怎么从细节里揪凶手”,现在书还在,看书的人却不在了。 快下班时,程源曦又跑了一趟,手里拿着个纸袋子:“林哥,这个给你。” 里面是两包养胃的饼干,还是以前他胃不舒服时,她常拿来的牌子,“户籍科的李姐说这个对胃好,你复职后肯定又要熬夜,记得备着点。” 林砚舟接过袋子,指尖碰着温热的饼干包装,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源曦。” “跟我客气啥,”程源曦笑了笑,“以前你和张野哥也总帮我整理卷宗,现在换我帮你多留意点身体。对了,陈律师刚走的时候跟我说,要是你想了解张野案子的法律细节,随时找他,他随时都在。” 林砚舟点点头,看着程源曦跑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案例汇编。办公室的窗外,梧桐树的叶子还在落,风一吹,就飘到他的桌前,像以前张野总爱捡来给他当书签的那些。 他翻开案例汇编,第一页的空白处,有陈嬑写的一行小字:“有些坚持,不是为了怀念,是为了带着他们的份,继续往前走。” 字迹清瘦,却透着力量。 林砚舟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又看了看桌上的牛奶和饼干,突然觉得,复职后的日子,好像没那么难——有旧友的惦念,有熟悉的温暖,还有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没说出口的支持,像张野以前总放在他口袋里的糖,悄悄甜着他往前走的路。 第111章 新来的“前辈” 走廊里的喧闹声比往常早了半个钟头,林砚舟刚把陈嬑给的案例汇编夹进文件夹,就听见李国在办公室门口喊:“小林,过来搭把手,今年的警校实习生到了。” 他应声出去,刚走到走廊拐角,就撞见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为首的男生正踮着脚往刑侦科里探,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实习手册,看见林砚舟时,后半句话突然卡在喉咙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跟着的两个女生也顿住了脚步,其中一个偷偷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林砚舟耳朵:“天呐……这也是实习生吗?也太好看了吧。” 他今天穿的还是那身警服,领口规规矩矩系到第二颗扣,额前的碎发比两年前短了些,垂在眉骨上方,衬得眉眼愈发清俊。停职时养出的一点柔和气质,没被警服的凌厉冲淡,反而让轮廓里的冷感软了几分——鼻梁高挺却不锋利,唇线清晰,下唇嘴角微微向下,不说话时像带着点淡浅的疏离,可眼尾是微微上挑的,笑不笑都透着股干净的锐气。 “你们好,我是林砚舟。”他主动伸手,指尖刚碰到男生的手,就感觉对方的手猛地颤了一下。 “学、学长好!”男生结结巴巴地回握,另一只手还在偷偷把实习手册往身后藏,“我们是今年的实习生,我叫周阳,她们是苏晓和李然。” 苏晓的脸已经红了,盯着林砚舟的警号看了两秒,又飞快移开目光,小声问:“学长你也是刚毕业吗?我以为咱们这批是最早到的……” 林砚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们的误会。他刚想解释,就听见李国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周阳的肩膀:“你们这几个小子,眼睛可真不准——这是林砚舟林警官,咱们科的老前辈,比你们早毕业快十年了。” “啊?”三个实习生同时张大了嘴,周阳手里的实习手册“啪嗒”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头都不敢抬:“对、对不起林警官!我们还以为……” “没事。”林砚舟弯腰帮他捡起手册,指尖碰到封面印着的警校校徽,想起自己刚毕业时的样子——也像这样,背着洗得发白的包,攥着手册跟在前辈身后,连走路都不敢走快。 苏晓偷偷抬眼,又看了看林砚舟的□□,才发现那不是实习生的学员肩章,而是缀着星花的正式警衔,脸更红了:“林警官,您看着也太年轻了……比我们教官还显小。” “别站在这儿堵路了。”李国把一摞卷宗递给林砚舟,“正好,小林你带他们熟悉下环境,顺便把昨天那起盗窃案的基础材料给他们讲讲,让他们先练练手。” 林砚舟点头应下,转身往办公室走时,能感觉到身后三道目光黏在他背上——有好奇,有不好意思,还有藏不住的惊叹。他走到自己桌前,刚要拿卷宗,就看见苏晓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林警官,您以前……也是做刑侦的吗?我听李队说,您刚复职?”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卷宗上“盗窃案”三个字,轻声说:“嗯,以前和你们张野哥一起办过不少案子。” 提到张野,办公室里的气氛静了一瞬。周阳刚要问“张野哥是谁”,就被苏晓悄悄拉了拉衣角。林砚舟没在意,把卷宗分成三份递过去:“先看看案情简介,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他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刚翻开案例汇编,就感觉有人在偷偷看他。抬眼时,正对上李然的目光,小姑娘赶紧低下头,手里的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林砚舟没拆穿,只是想起自己刚到警局时,也总这样偷偷观察前辈们办案,觉得那些穿着警服的人,好像连拿笔的姿势都带着光。 “林警官,”周阳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卷宗,眼睛亮晶晶的,“这个案发现场的脚印记录,您以前是不是也处理过类似的?我看您刚才翻卷宗的样子,好像特别熟。” 林砚舟指了指卷宗上的脚印照片:“这种胶底鞋的纹路,容易在潮湿地面留下半模糊痕迹,你们看这里——”他指尖点在照片边缘,“边缘有轻微的拖痕,说明嫌疑人离开时可能有点慌,步伐不稳。” 三个实习生凑在一起,听得格外认真。苏晓一边记笔记,一边偷偷看林砚舟的侧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了层浅金,连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影子,都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如此!”李然恍然大悟,“我刚才还在想,为什么这个脚印比别的浅,原来是因为步伐的问题。” 林砚舟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程源曦的声音:“林哥,户籍科那边有份材料要你签……” 她推门进来,看见围着林砚舟的三个实习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哟,这就是新来的实习生啊?你们可算赶上好时候,林哥办案子最细心了,跟着他学准没错。” “程姐好!”周阳赶紧打招呼,又转头看向林砚舟,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原来林警官是前辈啊,我们刚才还闹笑话,以为您是实习生呢。” 程源曦乐了,指了指林砚舟:“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林哥刚毕业那会儿,比你们现在还精神,局里好多人都记得,当年那个穿警服的‘小帅哥警官’,破案比谁都快。” 林砚舟无奈地摇摇头,接过程源曦手里的材料签字,笔尖划过纸张时,能感觉到身后三个实习生的目光,从“惊讶”变成了“崇拜”。他想起张野以前总说,“等咱们带实习生了,可得装得像点前辈”,那时他还笑张野想太多,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三个青涩的年轻人,突然觉得,或许带着他们往前走,也是对张野的另一种告慰。 签完字,程源曦刚要走,就看见苏晓盯着林砚舟的手看,小声说:“林警官的手也好好看……握笔的姿势都特别标准。” 程源曦笑着眨了眨眼,凑近苏晓耳边:“不止呢,林哥以前开枪的时候,姿势才叫帅——不过你们可得好好学,等你们能独立办案了,说不定能看见。” 三个实习生眼睛瞬间亮了,围着林砚舟问东问西,办公室里的喧闹声又响了起来。 第112章 第112章 实习生们的提问比林砚舟预想的要多。周阳拿着盗窃案的现场照片,蹲在他桌旁看了快半小时,手指点着照片角落的一处划痕:“林警官,这里的木纹断裂方向,能确定嫌疑人是从左边推门进来的吗?” 林砚舟放下手里的笔,凑过去看——照片里的木门边框有一道新鲜划痕,边缘的木刺朝□□斜。他想起刚入职时,张野也是这样教他的,拿着照片一点点指细节,说“现场里的每道痕迹,都是嫌疑人留下的话”。 “对,”他把照片转了个方向,让周阳看得更清楚,“木纹断裂的朝向和门轴转动方向相反,说明推门时的力度是从左侧施加的,你可以结合门把手的指纹位置再核对一下。” 苏晓在旁边飞快记着笔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响。李然则盯着卷宗里的询问笔录,小声问:“林警官,为什么受害人说丢了项链,却没提首饰盒的位置?会不会是记错了?” 这个问题让林砚舟顿了顿。他想起昨天看卷宗时,也注意到了这点——受害人说项链放在卧室抽屉里,却没说抽屉是开着还是关着,笔录里的这段描述格外模糊。 “不是记错,”他从文件夹里翻出受害人的住址平面图,“她家卧室抽屉是内嵌式的,要是嫌疑人翻找时拉开了抽屉,柜壁上会留下摩擦痕迹,但现场勘查记录里没提这个。你们可以试着想,有没有可能……项链本来就不在抽屉里?” 三个实习生瞬间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阳先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大腿:“啊!会不会是受害人早就把项链拿走了,却故意说丢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接下来要查的。”林砚舟把平面图推到他们面前,“你们下午去趟受害人小区,找物业要近一周的监控,重点看她案发前有没有带过项链出门,再问问邻居,她最近有没有跟人提过首饰的事。” 交代完任务,实习生们抱着卷宗兴冲冲地走了。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林砚舟拿起水杯,才发现早上程源曦送的牛奶还没喝,杯壁上的水珠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淡白的印子。 他刚把牛奶倒进垃圾桶,就看见陈嬑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牛皮纸信封:“刚从技术科拿的,上次那起诈骗案的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 两人凑在桌前看鉴定报告,陈嬑指着其中一页:“嫌疑人的字迹和银行转账单上的签名比对一致,不过技术科说,他写‘叁’字时,习惯性少写最后一笔,这点可以作为后续审讯的突破口。” 林砚舟点头,指尖划过报告上的字迹——和他之前猜的一样,嫌疑人的字迹偏潦草,但数字书写格外用力,说明对金额很敏感。他想起以前和陈嬑一起分析笔迹,两人总为一个笔画的走向争半天,最后还得让张野来当裁判。 “对了,”陈嬑合上文件,瞥了眼门口,“刚才听周阳他们喊你‘学长’,怎么回事?” 林砚舟想起实习生们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他们以为我也是实习生,说我看着太年轻。” “确实,”陈嬑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你这张脸,搁警校里说是新生都有人信——也就穿警服时,能看出点前辈的样子。” 两人聊了会儿案子,陈嬑就去审讯室了。林砚舟收拾好桌面,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便拿起手机给桃馨发消息:“下周末有空吗?带你去花鸟市场,你上次说的那盆玉露好像到货了。” 没过多久,桃馨的消息就弹了回来,附带一个蹦跳的表情包:“有空!哥你记得帮我多看看,要叶片胖乎乎的那种!对了,妈让你周末回家吃饭,她炖了排骨。” 林砚舟笑着回复“好”,收起手机时,瞥见桌角的案例汇编——陈嬑写的那句话还在第一页,字迹清瘦,却透着力量。他想起下午实习生们认真记笔记的样子,想起程源曦递来的牛奶,想起陈嬑讨论案情时的专注,突然觉得,复职后的日子,像慢慢被填满的拼图,每一块都带着细碎的暖意。 下班时,他路过走廊,看见实习生们还在会议室里讨论,苏晓拿着监控截图,周阳在白板上画着时间线,李然则在旁边补充细节,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满是青涩的认真。 林砚舟没进去打扰,轻轻带上门,转身往楼下走。小区门口的王叔还在卖豆浆,看见他就笑着喊:“小林,今天下班早啊?要不要带杯豆浆回去?” “不了王叔,”他摆摆手,“回家吃饭,妈炖了排骨。” 晚风从街角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橘红色的光染了半边天,像小时候和桃馨一起画的油画。 走到单元楼下,他看见阳台的灯亮着,那七盆多肉在灯光下泛着淡绿的光,桃馨贴的浇水纸条还在花盆上,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熟悉的暖意。林砚舟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心里想着周末的排骨,想着花鸟市场的玉露,想着实习生们明天可能会带来的监控线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日子好像就是这样,带着点旧的念想,又装着新的期待,慢慢往前走,就很好。 第113章 第113章 早上的阳光刚透过百叶窗照进办公室,程源曦就抱着一摞户籍资料走了进来,路过林砚舟桌前时,脚步顿了顿,眼睛扫过他手边堆着的两本卷宗——一本是昨天实习生们查的盗窃案,另一本是陈嬑刚送来的诈骗案补充材料。 “哟,林警官这刚复职没几天,案子就跟着来了?”她把资料放在旁边的空桌上,笑着打趣,“我跟你说,你不在这两年啊,咱们科里都没这么多‘有意思’的案子,大多是些邻里纠纷的小调解,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招案体质’?” 林砚舟正低头标注卷宗里的疑点,闻言抬头笑了笑,指尖还停在“受害人隐瞒项链去向”那行字上:“哪有什么特殊体质,可能是刚好赶上了。” “可不是赶上了这么简单,”程源曦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随手拿起桌上的盗窃案现场照片,“你刚回来第二天,周阳他们就撞上了这个盗窃案;昨天陈嬑又说,那起诈骗案的笔迹鉴定有了突破,你说巧不巧?” 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点认真:“其实你不在的时候,科里的案子也不少,就是大多没什么‘嚼头’——不像现在,你一回来,连案子都跟着‘鲜活’起来了。” 林砚舟没接话,只是把标注好的卷宗推到一边,拿起实习生们昨天交上来的监控记录。周阳他们果然没让人失望,在受害人小区的监控里发现了线索——案发前三天,受害人曾戴着一条银色项链出门,回来时脖子上却空了,手里多了个珠宝店的袋子。 “发现什么了?”程源曦凑过来看,目光落在监控截图上,“这不是受害人吗?她脖子上好像戴着东西。” “嗯,”林砚舟指着截图里受害人的脖子,“周阳他们比对了珠宝店的消费记录,她那天买了个新的吊坠,旧项链应该是被她卖了或者换了,但她在笔录里没提这事。” “那她为什么要谎称项链被盗?”程源曦皱了皱眉,“总不能是闲的吧?” “可能是想骗保,”林砚舟翻到下一页监控记录,“她去年给这条项链买过财产险,要是按‘被盗’报案,能拿到一笔赔偿金。不过还得等周阳他们今天去珠宝店核实,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把旧项链处理了。”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周阳背着双肩包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点兴奋,手里还攥着张珠宝店的消费凭证:“林警官!我们去珠宝店问了,受害人确实在三天前把旧项链卖了,还加钱换了个新吊坠!” 苏晓和李然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新的询问笔录,苏晓喘着气补充:“我们还找了她邻居,邻居说她最近总跟人抱怨钱不够用,还说想给儿子报个 expensive 的补习班,就是手头紧。” 林砚舟接过消费凭证和笔录,快速翻了一遍——上面的记录和监控线索完全对得上,受害人卖项链的金额,刚好和她给儿子报补习班的费用差不了多少。 “看来这起盗窃案,大概率是受害人自导自演的。”他把凭证和笔录整理好,递给周阳,“你们今天再去跟受害人核实一下,注意态度,别太强硬,先听听她怎么说。” “好!”三个实习生齐声应下,抱着材料兴冲冲地走了,出门时还不忘跟程源曦打了个招呼。 程源曦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林砚舟:“你看,这案子要是没有你点拨,周阳他们说不定还在纠结‘抽屉为什么没痕迹’呢——你这哪是‘招案体质’,明明是‘破案例质’。” 林砚舟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看见陈嬑从审讯室方向走过来,脸色比早上严肃了些:“那起诈骗案的嫌疑人开口了,承认是他伪造了签名,但他说背后还有人指使,不过没说具体是谁。” “有线索吗?”林砚舟站起身,接过陈嬑递来的审讯记录。 “他提到了一个‘李哥’,说每次转账都是跟这个人对接的,但没见过面,只通过电话联系,”陈嬑指着记录里的一行字,“技术科已经在查这个手机号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程源曦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感叹:“你看,这诈骗案也有了突破,我说你这‘破案例质’是不是该申请个专利?” 林砚舟被她逗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哪有什么专利,不过是大家一起查的结果——周阳他们跑监控,陈嬑审嫌疑人,我只是做了点该做的。” “别谦虚了,”程源曦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户籍资料,“我得回户籍科了,等你们把这两个案子破了,我请你们吃饭——就去上次那家火锅店,怎么样?” “好啊,”林砚舟点头答应,“到时候叫上陈嬑和小张他们。” 程源曦走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林砚舟看着桌上的两本卷宗,想起早上程源曦说的“招案体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拿起笔,继续在诈骗案的审讯记录上标注疑点,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混在一起,格外踏实。 快到中午时,小张他们打来了电话,说受害人已经承认了项链是自己卖掉的,谎称被盗是想骗保,现在已经愿意撤案并承担相应责任。林砚舟挂了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嬑,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午饭时,林砚舟去食堂打了份排骨饭——想起桃馨说妈周末炖了排骨,心里暖暖的。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吃了两口,就看见周阳他们端着餐盘走过来,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兴奋地讨论着接下来要怎么查诈骗案的“李哥”。 第114章 第 114 章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办公室,林砚舟刚把盗窃案的撤案材料整理好,技术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拿起手机,指尖还沾着点墨水——刚才在标注审讯记录时,不小心蹭到了笔锋。 “林警官,诈骗案里那个‘李哥’的手机号查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这个号码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里,频繁联系一个云南瑞丽的号码,而且每次转账时间都跟这两个号码的通话时间吻合。” 瑞丽两个字让林砚舟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之前张野执行任务的地方,也是瑞丽,心里莫名紧了一下,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拉回案子上:“能查到瑞丽那个号码的机主信息吗?” “暂时查不到,是个虚拟号,不过我们追踪到了最近一次通话的基站位置,就在咱们市的城西建材市场附近。”技术科的人补充道,“我们已经把定位发给陈警官了,他应该正往你那边去。”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陈嬑就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定位地图走进来,地图上用红圈标着基站的大致范围:“城西建材市场人流量大,而且大多是临时摊位,想找到具体的人不容易。” 林砚舟凑过去看地图,手指点在红圈边缘的一家五金店位置:“这个五金店我有印象,去年办一起盗窃案时去过,老板跟附近几个摊位的人都熟,或许能打听出点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陈嬑把地图折好放进兜里,又转头看向隔壁桌——周阳他们刚从受害人家里回来,正围着桌子整理笔录。 “林警官,陈警官,你们要出去吗?”周阳抬头看见他们拿外套,立刻站起身,“我们也去!多个人多份力!” 苏晓和李然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期待。林砚舟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你们跟去看看,注意观察,别随便说话。” 一行五人开车往城西建材市场走。路上,周阳坐在副驾驶,好奇地问:“林警官,你怎么知道那个五金店的老板靠谱啊?” “去年那起盗窃案,嫌疑人把偷来的电线藏在了建材市场的仓库里,是五金店老板提供的线索,”林砚舟目视前方,“他在这一带开了十几年店,谁家有什么动静,他基本都知道。” 到了建材市场,几人直奔那家五金店。老板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算账,看见林砚舟,立刻笑着站起来:“林警官?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想跟你打听个人。”林砚舟把打印出来的基站定位递给老板,“最近有没有人经常在这附近用手机打电话,听口音像是云南那边的?” 老板接过定位,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皱着眉想了想:“云南口音?好像还真有一个——大概半个月前,有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总在对面的早点摊打电话,一口云南话,声音还挺大,说什么‘钱到了没’‘货什么时候发’之类的。” “他现在还在这附近吗?”陈嬑追问。 “不清楚,”老板摇了摇头,“前几天我还看见他在早点摊吃早饭,这两天没见着了。不过他好像跟早点摊的老板娘挺熟,你们可以去问问。” 几人谢过老板,转身往对面的早点摊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蓝色围裙的女人在收拾桌子。苏晓主动上前,笑着问:“阿姨您好,我们想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一个穿黑色夹克、说云南话的男人吗?” 老板娘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有点闪躲:“不、不认识,我没见过。” 林砚舟注意到老板娘的手在发抖,而且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了半截黑色的手机挂绳——跟技术科提供的“李哥”手机号登记的手机型号匹配的挂绳款式一模一样。 “阿姨,”林砚舟走过去,语气平和,“我们是警察,正在查一起诈骗案,那个男人可能跟案子有关。如果您知道他的下落,希望您能告诉我们,这也是在帮您自己。” 老板娘沉默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他是我远房表哥,叫李建军。前几天他说要去外地躲躲,还让我帮他留意着点,要是有人找他,就说没见过。” “他去哪个外地了?有没有说具体地址?”陈嬑赶紧问。 “没说具体地址,只说去云南瑞丽,还说要去找一个叫‘张哥’的人。”老板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好像在帮人转账,具体转什么钱,我也不清楚。” 瑞丽、张哥——这两个词让林砚舟心里一沉。他跟陈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林砚舟问。 老板娘摇了摇头:“他走之前把手机卡拔了,说以后不用这个号了。” 从早点摊出来,几人站在建材市场的门口,气氛有点沉重。周阳小声问:“林警官,这个李建军去瑞丽找‘张哥’,会不会跟之前的走私案有关啊?”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给李国打了个电话,把查到的线索汇报了一遍。李国在电话里说,会立刻联系云南警方,协助追查李建军和“张哥”的下落。 回去的路上,车里没人说话。快到局里时,林砚舟突然开口:“周末我带桃馨去花鸟市场,你们要是有空,也可以一起去。” 周阳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太好了!我还从来没去过花鸟市场呢!” 苏晓和李然也笑着点头:“我们有空!谢谢林警官!” 陈嬑在旁边听着,嘴角也勾起一点笑意:“我就不去了,周末要去趟图书馆,查点资料。不过你们可以帮我带一盆多肉回来,要跟林警官阳台那盆桃蛋差不多的。” “没问题!”周阳一口答应。 回到局里,林砚舟把后续的工作安排好,让陈嬑负责跟云南警方对接,周阳他们整理今天的询问笔录。忙完这一切,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他收拾好桌面,拿起手机给桃馨发消息:“周末去花鸟市场,周阳他们也一起去,到时候帮陈嬑带一盆桃蛋。” 没过多久,桃馨的消息就回来了:“好呀好呀!人多热闹!对了哥,妈说周末让你早点回家,排骨要炖好久呢!” 林砚舟笑着回复“知道了”,收起手机,拿起外套往门口走。路过走廊时,看见程源曦正站在户籍科的门口跟同事说话,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林警官,明天见!记得周末的火锅啊!” “明天见!”林砚舟也挥了挥手,心里暖暖的。 走出局里,晚风迎面吹来,带着点桂花的香味。林砚舟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橘红色的光把云朵染得格外好看。他想起周末的排骨、花鸟市场的多肉,还有正在追查的诈骗案线索,突然觉得,这样充实的日子,真好。 第115章 第 115 章 周末的阳光格外透亮,林砚舟带着桃馨赶到花鸟市场时,周阳、苏晓和李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旁边还站着程源曦和一个穿浅灰警服的年轻男生——是上个月刚调进户籍科的小张,手里正帮程源曦拎着个装着零食的帆布包。 “桃馨妹妹来啦!”程源曦先挥了挥手,把帆布包递过去,“我带了芒果干和饼干,等会儿挑累了吃。”小张也跟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林警官好,程姐说今天人多热闹,硬拉我来帮忙拎东西。” 桃馨眼睛一亮,接过帆布包就拉着程源曦往市场里走:“程姐,我知道哪家的桃蛋最肥!还有玉露,上次我看的那盆窗面特别透亮!” 几人跟着桃馨拐过拐角,满目的多肉瞬间撞进眼里——圆滚滚的桃蛋泛着粉,带绒毛的玉露裹着水珠,层层叠叠的法师像小伞。周阳忍不住伸手想碰,又赶紧缩回来,小张在旁边打趣:“周哥,小心碰坏了,陈姐要找你算账。” “去去去,我就是看看。”周阳笑着推了他一把,却被桃馨拉到一个摊位前:“老板,这个桃蛋怎么卖呀?” 头发花白的老板笑着说:“小姑娘有眼光,这盆养了两年,叶片饱满,三十五块。”林砚舟蹲下身碰了碰叶片,确实比自家的肥实,对苏晓说:“就这盆,陈嬑肯定喜欢。” 苏晓付钱时,程源曦蹲在旁边给桃蛋拍照,小张凑过来:“程姐,你也喜欢多肉啊?我家阳台也养了几盆,就是总养不肥。”“那你得跟桃馨学,”程源曦笑着把照片发给陈嬑,“她可是咱们这儿的多肉专家。” 买完桃蛋,桃馨又拉着众人去挑玉露。正选着,林砚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陈嬑打来的,声音带着急促:“砚舟,云南警方有消息了,瑞丽废弃工厂发现李建军,‘张哥’可能是张野之前追的走私漏网成员。” 林砚舟脚步一顿,手里的玉露盆栽差点滑落。桃馨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哥,怎么了?”“局里有案子,我得回去。”林砚舟定了定神,对众人说,“源曦,小张,麻烦你们帮我把桃馨送回家,周阳你们把桃蛋给陈嬑带过去。” “放心!”程源曦立刻点头,摸了摸桃馨的头,“我们先送你回家,等你哥忙完了给你打电话。”小张也跟着说:“林警官路上小心,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说。” 桃馨虽然担心,还是懂事地点头:“哥,你注意安全,到家我给你发消息。”林砚舟摸了摸她的头,叮嘱了几句“别乱跑”,转身往市场外跑。路上给李国打了电话,对方让他直接去局里会议室,技术科已经备好资料。 赶到局里时,陈嬑正站在会议室门口等他,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手里攥着资料:“‘张哥’叫张彪,两年前走私团伙被端时逃了,一直在瑞丽躲着。云南警方包围了工厂,但他有武器,结构复杂不敢贸然行动,李队让我们带队支援。” 两人走进会议室,李国指着屏幕上的工厂平面图:“你们俩带两组人过去,重点排查西北侧的仓库,那边可能是他的藏身点。”“没问题。”林砚舟和陈嬑同时点头,陈嬑已经开始标注逃生通道。 散会后收拾装备,陈嬑从储物柜拿出调试好的手枪递给林砚舟:“子弹满膛,保险扣没问题。”又塞了个急救包进他背包,“瑞丽医疗点远,止血带和消毒棉都备着。”正说着,周阳他们抱着桃蛋进来了,苏晓把桃蛋放在桌上:“陈姐,这盆桃蛋特别肥,您看看。” 陈嬑笑着摸了摸叶片:“挺好,等我们回来一起给它换盆。”周阳还想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程源曦的声音,她和小张拎着几个保温杯跑进来:“刚听说你们要去瑞丽,赶紧装了热汤和酱牛肉,路上凉了能捂着吃。” 小张把保温杯递过去:“林警官,陈姐,这里面还有姜茶,瑞丽晚上冷,喝点暖身子。”陈嬑接过保温杯,晃了晃:“还是你们细心,不然我们路上只能啃面包了。” 程源曦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担心:“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硬来。等你们回来,我请大家吃火锅,桃馨也一起。”小张也跟着说:“对!到时候我提前订位子,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车子驶出警局时,林砚舟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楼的暖黄灯光像牵挂的眼睛。他想起花鸟市场的阳光、桃馨的笑脸、程源曦的热汤、小张的姜茶,还有桌上那盆等着换盆的桃蛋,心里满是暖意。副驾上的陈嬑打开保温杯,递来一杯热汤:“先喝点,路上还得走几个小时。” 林砚舟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传到心里。车子在夜色中疾驰,朝着瑞丽的方向驶去,他默默想着:等抓住张彪和李建军,就回家陪桃馨吃妈妈炖的排骨,和陈嬑一起给桃蛋换盆,再跟程源曦、小张他们一起吃火锅,把这些温暖的约定一一兑现。 第116章 第 116 章 车子驶离市区时,林砚舟手机里的导航还在播报瑞丽的路线,副驾上的陈嬑刚把姜茶倒进保温杯,刺耳的警笛声突然从后方追上来。李国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砚舟,陈嬑,别去瑞丽了,立刻掉头回市区——晨光路小学出了命案,五年级女生教学楼坠楼,现场情况复杂,你们马上过去。” “命案?”林砚舟猛地踩下刹车,后视镜里的警灯红蓝交织,“确认是他杀?” “还不确定,但现场有疑点。”李国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杂音,“女生叫孙晓雅,11岁,刚才课间操时从教学楼主楼四楼坠落,校医确认当场死亡。现在家长情绪激动,学生都在教室待着,你们尽快到现场控场,技术科已经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陈嬑立刻联系云南警方说明情况,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瑞丽那边让当地同事先盯着,张彪暂时没动静,我们处理完这边的案子再过去。”林砚舟已经掉转车头,油门踩到底,车子朝着晨光路小学的方向疾驰,路边的树影飞速向后倒退,像被拉碎的时间。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晨光路小学门口。警戒线已经拉起,周围围满了接送孩子的家长,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穿校服的学生们扒在教室窗户上,小脸上满是惊恐,几个老师正站在走廊里维持秩序,脸色苍白。程源曦和小张也在,两人刚从户籍科赶过来,正帮着疏散围观人群,看见林砚舟和陈嬑,立刻迎上来。 “林警官,陈姐。”程源曦的声音有些发颤,递过一份刚从校方拿到的资料,“死者孙晓雅,五年级三班学生,父母在外地打工,跟着奶奶住。据班主任说,今早她还正常上课,课间操时说要回教室拿水杯,之后就没再下来,直到有人发现她落在楼下的花坛里。” 小张指着教学楼的方向,眉头紧锁:“四楼走廊的窗户是老式推拉窗,没有防护栏。我们刚才看了,窗户上有明显的指纹,但现在没法确定是谁的。另外,有个男生说,课间操时看见孙晓雅和同班的李萌萌在走廊吵架,吵得很凶。” 林砚舟顺着小张指的方向看去,教学楼主楼四楼的窗户敞开着,风吹得窗帘来回飘动,像一只无力的手。他戴上手套,对陈嬑说:“你去安抚家长和老师,收集孙晓雅的日常表现和人际关系;我带技术科去现场勘查,程源曦、小张,你们负责排查周边监控,尤其是教学楼前后门和四楼走廊的摄像头。” 四人迅速分工,林砚舟跟着技术科的人走进校园。教学楼前的花坛里,白色的粉笔勾勒出女孩的轮廓,周围散落着几片破碎的作业本纸,还有一支摔断笔芯的自动铅笔。技术科的同事蹲在地上拍照,闪光灯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林队,”技术科的老周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块橡皮擦,“在坠落点西北侧发现的,上面有牙印,像是被人咬过。另外,花坛边缘的冬青树叶有折断痕迹,可能是坠落时碰到的,但树叶上没有明显指纹。” 林砚舟接过证物袋,对着光仔细看——橡皮擦是常见的卡通款,上面的牙印很深,边缘还有淡淡的泪痕残留。他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窗户下方的墙壁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指甲抓过的痕迹。 “四楼走廊现在能进吗?”林砚舟问。 “已经清场了,学生都在教室,班主任在走廊尽头等着。”老周回答。 林砚舟快步走进教学楼,楼梯间里还残留着学生们课间操时的喧闹余韵,此刻却显得格外死寂。四楼走廊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五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姓王,看见林砚舟,眼圈立刻红了:“林警官,晓雅她……她平时很乖的,从来没跟同学闹过矛盾,怎么会出这种事……” “王老师,你冷静点。”林砚舟的声音尽量平和,“课间操时,你确定孙晓雅是独自回教室的吗?那个叫李萌萌的学生,和她是什么关系?” 王老师抹了把眼泪,努力回忆着:“课间操集合时,晓雅说水杯落在教室了,要回去拿,我就让她快去快回。李萌萌是她的同桌,平时两人关系还行,偶尔会因为作业的事小吵几句,但没到闹矛盾的地步……刚才有同学说看见她们吵架,我问过李萌萌,她却说没见过晓雅。” 林砚舟走到敞开的窗户前,窗户轨道上积着一层薄灰,上面有清晰的推拉痕迹。他探出头往下看,正好对着花坛里的粉笔轮廓,心里算了算高度——四楼距离地面约十二米,这样的高度坠落,生还几率几乎为零。窗户下方的墙壁上,几道指甲划痕深浅不一,最深处甚至嵌着一点皮肤组织,技术科的同事立刻上前取样。 “孙晓雅最近有没有异常表现?比如情绪低落、失眠,或者提到过什么让她害怕的人或事?”林砚舟问。 王老师皱着眉想了很久,摇了摇头:“没太注意……她性格有点内向,不爱说话,成绩中等,平时作业都能按时交。不过上周的作文课,她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烦恼》,里面提到‘总有人跟着我’,我当时以为是小孩子的胡思 “你跑回教室的时候,孙晓雅在干什么?”林砚舟追问。 “她站在窗户边,背对着我,好像在哭……”李萌萌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当时很生气,没管她就走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林砚舟和陈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李萌萌的话虽然部分印证了吵架的事实,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和孙晓雅的坠落有关,而孙晓雅作文里提到的“有人跟着她”,以及最近的异常表现,都指向这起案件可能另有隐情。 此时,程源曦和小张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林警官,我们查了学校周边的监控,发现最近一周,每天放学都有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跟着孙晓雅,昨天下午还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跟她搭过话,小卖部老板说,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凶,孙晓雅当时吓得跑开了。” “男人的样貌能看清吗?”林砚舟问。 “监控角度不好,只能看到他的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小张补充道,“我们已经把监控截图发给技术科了,正在比对人脸库。另外,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有个隐蔽的摄像头,可能拍到了更清楚的画面,我们现在过去调取。” 挂了电话,林砚舟看着窗外——操场上,学生们已经被家长接走,只剩下空荡荡的跑道和篮球架。教学楼的窗户依旧敞开着,风一吹,窗帘飘动,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想起孙晓雅作文里的那句“我真的很害怕”,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王老师,孙晓雅平时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或者有没有提到过哪个老师、家长让她不舒服?”陈嬑继续询问。 王老师想了想,说:“她跟同班的赵琳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起回家。赵琳刚才说,晓雅上周跟她说过,有个‘陌生叔叔’总在放学路上跟着她,还问她家里的情况,晓雅很害怕,让赵琳陪她一起走。” “赵琳现在在哪?”林砚舟立刻问。 “在教室,我去叫她。”王老师转身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赵琳跟着王老师走进来。她比李萌萌更瘦小,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娃娃:“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晓雅真的不是自杀的,她跟我说过,她很想爸爸妈妈,想等他们回来带她去游乐园,她不会自杀的。” “你详细说说那个‘陌生叔叔’的情况。”陈嬑蹲下身,和赵琳平视,“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跟你说过什么?” “他总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看不见脸,穿黑色的衣服,手里总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赵琳的声音带着哭腔,“上周三放学,他拦住晓雅,问她奶奶家住在哪个小区,晓雅说不知道,他就很生气,推了晓雅一下,然后就走了。晓雅当时哭了,说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回家了。” 林砚舟的心猛地一紧——上周三,正是孙晓雅交那篇《我的烦恼》作文的日子。看来那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并不是孙晓雅的胡思乱想,而是真实存在的威胁。 此时,技术科的老周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勘查报告:“林队,坠落点的橡皮擦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的DNA,一个是孙晓雅的,另一个是未知男性的;窗户上的指纹除了孙晓雅和李萌萌的,还有一个陌生男性的指纹,和橡皮擦上的未知男性DNA可能匹配。另外,墙壁上的指甲划痕里提取到的皮肤组织,确认是孙晓雅的,说明她坠落前可能有过挣扎。” 陌生男性的DNA和指纹!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林砚舟立刻对陈嬑说:“你留在学校,继续询问赵琳和其他同学,收集更多关于陌生男人的线索;我带技术科去小卖部调取监控,同时联系孙晓雅的奶奶,了解她家里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程源曦和小张在小卖部等着,看到林砚舟,立刻迎上来:“林警官,小卖部的监控拍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虽然不清楚,但能看到他左耳后面有个红色的胎记,很明显。” 林砚舟凑到监控屏幕前,画面里,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站在小卖部门口,正对着孙晓雅说话,左耳后面的红色胎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孙晓雅低着头,身体紧绷,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说完话就快步跑开了,男人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把这段监控拷贝下来,发给各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协助排查。”林砚舟对小张说,“另外,查一下孙晓雅奶奶家的住址和周边监控,看看这个男人有没有去过那里。” 小张立刻点头,拿着U盘开始拷贝监控。程源曦递给林砚舟一瓶水:“林警官,孙晓雅的奶奶情绪稍微稳定点了,我刚才跟她通了电话,她说家里没得罪过什么人,就是半年前,晓雅的爸爸在工地跟人吵过架,对方好像是个四川的工人,之后就没联系了。” “那个工人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林砚舟问。 “她奶奶记不清名字了,只知道姓刘,说晓雅爸爸提过一次,对方左耳后面有个胎记。”程源曦的声音顿了顿,“会不会就是监控里的那个男人?” 林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左耳后的胎记、四川口音、半年前和孙晓雅爸爸有过矛盾,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性越来越明显。他立刻拿出手机,联系李国:“李队,有重大线索!孙晓雅爸爸半年前在工地和一个姓刘的工人有过冲突,对方左耳后有红色胎记,和监控里跟踪孙晓雅的男人特征吻合,请求立刻排查全市名叫‘刘×’、左耳有胎记的四川籍人员。” “收到,我马上安排。”李国的声音带着兴奋,“另外,云南警方那边传来消息,张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移了藏身地点,暂时没法抓捕,你们专心处理这边的案子,瑞丽的事不用管了。” 挂了电话,林砚舟看着监控屏幕里那个黑色的背影,心里的疑团逐渐清晰。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个姓刘的工人为什么要跟踪孙晓雅?他和孙晓雅的坠落有没有直接关系?窗户上的指纹和橡皮擦上的DNA,能不能直接锁定他?还有孙晓雅作文里的“有人跟着我”,除了这个男人,还有没有其他人?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小卖部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砚舟拿着拷贝好的监控U盘,走出小卖部,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警察在现场值守。陈嬑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赵琳说,那个男人上周还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出现过,好像在等什么人。另外,孙晓雅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告诉任何人,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字迹很潦草,像是男人写的。” 林砚舟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带着一股狠劲。他把纸条递给技术科的人:“立刻比对指纹和笔迹,看看能不能和那个姓刘的工人联系起来。” 程源曦和小张也走了过来,小张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林警官,我们查了孙晓雅爸爸工地的人员记录,半年前确实有个叫刘建军的四川籍工人,因为工资问题和孙晓雅爸爸吵过架,后来被工地开除了,登记信息里显示,他左耳后有红色胎记,和监控里的男人特征完全吻合!” “刘建军!”林砚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查他的住址和近期活动轨迹,立刻实施抓捕!” 夜色渐浓,警车的灯光划破夜空,朝着刘建军的暂住地驶去。林砚舟坐在车里,手里攥着孙晓雅的作文本,娟秀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想起那个11岁的女孩,在作文里写下自己的恐惧,却没人真正在意,直到她从四楼坠落,像一片凋零的树叶。 “你说,刘建军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孩子?”陈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可能是报复。”林砚舟的声音低沉,“他被孙晓雅爸爸举报开除,怀恨在心,又找不到孙晓雅爸爸,就把怨气撒在了孩子身上。跟踪、威胁,甚至可能……”他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车子停在一个破旧的城中村门口,刘建军的暂住地就在里面。警察们悄悄包围了那间低矮的出租屋,林砚舟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孙晓雅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灿烂,却被人用红笔在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跑了。”陈嬑皱着眉,检查着房间里 第117章 第 117 章 陈嬑的声音在空荡的出租屋里格外清晰,林砚舟盯着桌上那张被画叉的照片,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桌面——照片边缘有新鲜的磨损痕迹,桌角还散落着几粒没吃完的泡面渣,显然刘建军离开得很匆忙。 “技术科,全面勘查房间,重点提取指纹和毛发,尤其是桌子和床沿。”林砚舟沉声吩咐,转身走到窗边。出租屋的窗户正对着一条狭窄的小巷,墙角堆着废弃的纸箱,地面上有一串沾着泥土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巷口。 “林队,这里有发现。”技术科的老周蹲在床底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包上有灰尘,但拉链是拉开的,里面好像有东西。” 林砚舟走过去,小心地翻开帆布包——里面装着一件黑色连帽衫、一副口罩,还有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连帽衫的袖口沾着一点淡绿色的污渍,老周用棉签取样时,林砚舟翻开了笔记本,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全是关于孙晓雅的记录: “3月12日,她放学走了西边的路,跟那个小丫头一起。” “3月14日,在小卖部跟她说话,她很怕我,有意思。” “3月16日,课间操时四楼走廊没人,机会来了。” 最后一页的字迹格外潦草,墨水晕开了好几处:“那个老师好像发现了,得赶紧走,等风头过了再找她家人算账。” “‘那个老师’?”陈嬑凑过来看笔记,眉头紧锁,“他指的是王老师吗?还是其他老师发现了他跟踪孙晓雅?” 林砚舟没说话,指尖停在“3月16日”那条记录上——今天正是3月16日,课间操的时间和孙晓雅坠楼的时间完全吻合。这足以证明,刘建军今天确实去过学校,而且很可能就在四楼走廊出现过。 “程源曦,小张,”林砚舟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立刻排查城中村周边的监控,尤其是巷口的摄像头,看刘建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往哪个方向走了。另外,去晨光路小学核实,最近有没有老师发现过刘建军,或者收到过关于他的举报。” 挂了电话,老周拿着初步检测报告走过来:“林队,连帽衫袖口的绿色污渍是冬青树叶的汁液,和学校花坛里的冬青树成分一致;笔记本上提取到了刘建军的指纹,和窗户上的陌生指纹完全匹配;还有,帆布包里发现了一根长发,经过初步比对,不是孙晓雅的,可能是刘建军接触过的其他人。” 冬青树叶汁液、吻合的指纹、时间线一致的笔记……所有线索都指向刘建军与孙晓雅的坠楼案有关,但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那个“被发现的老师”又是谁? 林砚舟走出出租屋,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吠,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巷口的监控摄像头,心里清楚,刘建军既然敢留下这么多线索,要么是慌不择路,要么就是故意引导警方的视线。 “砚舟,”陈嬑拿着手机走过来,“孙晓雅的爸爸联系上了,他现在在外地工地,听说女儿出事,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他说半年前和刘建军吵架,是因为刘建军偷拿工地上的钢筋去卖,被他举报了,所以刘建军才被开除的,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也没收到过威胁。” “偷卖钢筋被举报,怀恨在心报复到孩子身上,这动机说得通。”林砚舟点头,“但他笔记里提到的‘那个老师’,还是个疑点。如果真的有老师发现了他,为什么没及时报警?” 正说着,程源曦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急促:“林警官,城中村巷口的监控拍到刘建军了!他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就进了学校附近的小巷,一直没出来,直到下午两点——也就是我们出发去抓他之前半小时,才从巷口出来,打车往城东的汽车站方向去了!” “汽车站?”林砚舟立刻转身往警车走,“他想跑!陈嬑,你带一组人去城东汽车站排查,重点看往四川方向的班车;我带另一组人去学校,核实‘那个老师’的身份,顺便再问问赵琳和李萌萌,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两组人迅速分头行动,林砚舟带着技术科的人再次返回晨光路小学。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学校里只剩下值班老师和几个还在配合调查的教职工。王老师正在办公室整理孙晓雅的遗物,看见林砚舟进来,连忙站起身:“林警官,有新线索了吗?” “王老师,最近你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人员在学校附近徘徊?或者收到过学生关于陌生男人的举报?”林砚舟问。 王老师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上周三,隔壁班的张老师跟我说过,放学时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跟着孙晓雅,当时以为是家长,没太在意。” “张老师现在在哪?”林砚舟立刻追问。 “他今天值夜班,在值班室备课。”王老师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 林砚舟快步走到值班室,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戴着眼镜,一脸疲惫,正是张老师。听说林砚舟的来意,他立刻回忆起来:“上周三放学,我看见孙晓雅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离得不远不近,看着不太对劲。我当时喊了孙晓雅一声,问她是不是认识那个男人,她摇摇头,跑开了,那个男人也跟着走了。我以为是误会,就没再管。” “你没把这事告诉王老师或者学校领导吗?”陈嬑问。 “说了,跟王老师提过一嘴,她说晓雅平时跟奶奶住,可能是亲戚来接她,我就没放心上。”张老师的声音带着愧疚,“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当时就该报警的……” 林砚舟安慰了张老师几句,心里却更加疑惑——刘建军笔记里的“那个老师”应该就是张老师,但张老师只是和王老师提了一句,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刘建军怎么会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而且还这么快就逃离了出租屋? “难道有人给刘建军通风报信?”陈嬑低声说。 林砚舟点头:“很有可能。刘建军在学校附近潜伏了这么久,说不定有同伙,或者有人被他收买了。” 两人正说着,小张的电话打了过来:“林警官,我们在李萌萌家了解到一个新情况!李萌萌说,上周她在四楼走廊撞见孙晓雅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戴着口罩,她没看清脸,但觉得对方的声音很像学校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当时孙晓雅看起来很害怕,让她别告诉别人。” “小卖部老板?”林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我们上午去调取监控时,老板怎么没说这事?” “李萌萌说她当时很害怕,就跑开了,后来因为和孙晓雅吵架,把这事忘了,直到刚才我们问她,才想起来。”小张补充道,“我们现在就在小卖部附近,要不要立刻控制老板?” “先别打草惊蛇。”林砚舟叮嘱,“你们假装买东西,观察一下老板的动向,我和陈嬑马上过去。另外,查一下小卖部老板的身份信息,看看他和刘建军有没有关联。” 挂了电话,林砚舟和陈嬑立刻驱车赶往晨光路小学门口的小卖部。夜色中,小卖部的灯还亮着,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小张和程源曦在旁边的公交站等着,看见林砚舟,悄悄走过来:“老板叫周强,本地人,开小卖部快十年了,没什么犯罪记录。我们刚才观察了,他时不时看手机,好像在等什么消息。” 林砚舟点了点头,和陈嬑一起走进小卖部。周强抬头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警察同志,又来查监控啊?” “不是,”林砚舟拿起一瓶矿泉水,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货架,“随便看看。对了,上周三下午,有没有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和孙晓雅在你这儿说话?” 周强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没……没有啊,我没见过。” “是吗?”陈嬑拿出刘建军的监控截图,放在柜台上,“这个男人,你认识吗?他昨天下午还在你这儿跟孙晓雅搭话,你当时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说没见过?” 周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计算器“啪嗒”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声音带着颤抖:“我……我认识他,但我不知道他是坏人啊!他昨天来买烟,看见孙晓雅,就跟她聊了几句,我以为是她的亲戚……” “他叫什么名字?你们以前认识?”林砚舟追问。 “他叫刘建军,半个月前开始来我这儿买烟,说是在附近找工作。”周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跟他不熟,就是卖东西给他而已,真不知道他跟踪那个小姑娘……” “那今天下午,你有没有见过他?”陈嬑问。 “见过!”周强立刻点头,“今天下午一点多,他来买了瓶水,说要去汽车站,还问我警察有没有来查过他。我当时没敢多问,就说没见过警察,他听完就走了。” “你为什么不立刻报警?”林砚舟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我怕他报复我!”周强抬起头,满脸恐惧,“他上次买烟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在工地上打过人,要是有人敢多管闲事,就让人家好看。我一个开小卖部的,哪敢惹他啊……” 从始至终,周强的话都合情合理,语气里的恐惧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林砚舟看着他,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重——如果周强只是害怕报复,那给刘建军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刘建军笔记里的“那个老师”既然是张老师,而张老师只是和王老师提过一句,刘建军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程源曦,小张,”林砚舟走出小卖部,对两人说,“你们留下继续盯着周强,看看他有没有和其他人联系。我和陈嬑去城东汽车站,和李国汇合,刘建军很可能已经坐上了去四川的班车。” 夜色中,警车朝着城东汽车站疾驰而去。林砚舟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攥着刘建军的笔记本,指尖划过那些潦草的字迹。他总觉得,这起案子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刘建军的报复动机虽然成立,但他的逃跑时机、笔记里的模糊表述,还有那个神秘的“通风报信者”,都像是藏在水面下的暗礁,稍不注意就会偏离方向。 “砚舟,”陈嬑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刘建军的笔记会不会是故意写的?比如‘机会来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他计划好了要对孙晓雅动手,但现场勘查没有发现他推搡孙晓雅的直接证据,只有挣扎的痕迹。” 林砚舟点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推了孙晓雅,现场应该会留下更明显的痕迹,比如打斗的痕迹、更多的指纹,但目前只有窗户上的指纹和树叶汁液,更像是他在现场出现过,而不是直接实施了伤害。” “那孙晓雅的坠落,会不会是因为看到他后太害怕,慌乱中失足掉下去的?”陈嬑猜测。 “有这种可能,但不能排除刘建军有同伙,或者他用了其他方式逼迫孙晓雅。”林砚舟的声音低沉,“不管怎么样,先抓到刘建军,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车子到达城东汽车站时,李国已经带着人在车站门口等着了。他递给林砚舟一份班车时刻表:“往四川方向的班车今天有三趟,最晚一趟是晚上八点半,还有十五分钟发车。我们查了售票记录,刘建军没买票,可能是想逃票上车,或者用了□□。” “分成三组,”林砚舟立刻部署,“一组去检票口排查,二组上车检查,三组守住车站出口,防止他发现情况不对逃跑。陈嬑,你跟我去最晚的那趟班车上看看,他很可能会选最后一班车,趁乱混上去。” 众人迅速行动,林砚舟和陈嬑快步走进候车大厅。晚班车的检票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乘客们拎着行李,熙熙攘攘。林砚舟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突然停在一个穿灰色外套、戴鸭舌帽的男人身上——他的身高和刘建军差不多,正低着头,试图避开检票员的视线。 “那边那个。”林砚舟低声对陈嬑说,两人悄悄绕到男人身后。 就在男人即将检票上车时,林砚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刘建军,别跑了。” 男人猛地回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愤怒地喊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刘建军!” 林砚舟愣了一下,立刻松开手,道歉道:“对不起,认错人了。”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林砚舟的眉头皱得更紧——刘建军没在检票口,也没上车,难道他根本没打算坐班车离开? “林队,”检票口的警察跑过来,“我们查了所有往四川方向的班车,都没有发现刘建军。另外,车站的监控显示,他半小时前确实进了车站,但没去售票口,也没去候车厅,而是从后门出去了,往旁边的货运站方向走了。” “货运站?”李国的脸色一变,“那边有很多拉货的货车,他可能想搭货车逃跑!” 众人立刻朝着货运站跑去。夜色中的货运站灯火通明,卡车来来往往,装卸工们忙着搬货,一片嘈杂。林砚舟等人分散开来,在货车之间仔细排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来回晃动。 “林警官,这边有发现!”小张的声音从一辆往四川方向的货车后面传来。 林砚舟跑过去,看见货车的轮胎旁边,掉着一个黑色的口罩,正是刘建军常戴的那款。货车司机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看见警察,立刻放下烟:“警察同志,怎么了?” “刚才有没有人想搭你的车?”林砚舟问。 “有啊,”司机点头,“大概十分钟前,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过来,说要去四川,给我两百块钱让我带他一程。我看他神色不对,没敢答应,他就骂了几句走了,往那边的仓库去了。” 司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废弃仓库,林砚舟立刻挥手:“ 第118章 第 118 章 挂了电话,林砚舟站在路灯下,微风带着凉意吹过,他的思绪仍在案子的细节中盘旋。就在这时,李国打来电话,语气凝重:"砚舟,尸检结果出来了,你听一下。" 林砚舟立刻集中精神:"说。" "死因确认是高坠导致的严重颅脑损伤,符合从四楼坠落的伤情特征。死亡时间推断为课间操期间,大约10:05-10:20。"李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关键是,法医在她右手及腕部发现明显抓痕和皮下出血,指甲缝里还有皮肤组织碎屑和绿色植物残渣。颈部未见扼压痕,衣物上只有轻微擦蹭痕迹。毒理学检验显示没有酒精或常见镇静药物。" 林砚舟的眼神变得锐利:"这说明她坠楼前有过挣扎,而且接触过植物,很可能是花坛里的冬青。" "对,"李国肯定道,"技术科已经比对过,植物残渣与学校花坛的冬青成分一致。这与你们在现场发现的冬青树叶汁液、窗户指纹等证据相互印证。" 挂断电话,林砚舟刚想上车,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技术科发来的紧急消息——帆布包里那根长发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既不是刘建军,也不是孙晓雅,而是与晨光路小学一名女教师的DNA部分吻合。 "女教师?"林砚舟眉头一皱,"是谁?"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比对结果显示与五年级三班班主任王老师的DNA有亲缘关系,但不是本人。可能是她的亲属。" 林砚舟和陈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王老师的亲属?这会是巧合吗? "我们得马上回学校一趟。"林砚舟果断地说,"现在就去找王老师。" 两人立刻驱车返回晨光路小学。夜色中的校园一片寂静,只有值班室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王老师还在办公室整理孙晓雅的遗物,看到他们再次来访,有些意外。 "王老师,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的家庭情况。"林砚舟直截了当地说,"特别是你的姐妹或其他女性亲属。" 王老师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我……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叫王雪,怎么了?" "她现在在哪里工作?"陈嬑追问。 "她……她在外地。"王老师的声音有些犹豫,"不过最近她来城里找工作,偶尔会来学校找我。" 林砚舟和陈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双胞胎妹妹?这可能就是那根长发的主人! "王老师,你妹妹最近一次来学校是什么时候?"林砚舟问。 "就……就昨天。"王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说想看看学校环境,说不定以后也能来这里工作。" "她有没有去过四楼?"陈嬑追问。 "去过,我带她参观了整个教学楼。"王老师回答,眼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警察同志,这到底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林砚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调出刘建军出租屋的照片:"王老师,你见过这个人吗?" 王老师看到照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这不是那天在走廊上跟我说话的人吗?他说他是学生家长,想了解孩子的情况。" "你和他说了什么?"林砚舟问。 "就……就聊了几句孩子的学习情况。"王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问我孙晓雅的情况,我就简单介绍了一下。" 林砚舟和陈嬑都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刘建军笔记中提到的"那个老师"!但王老师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王老师,"林砚舟的语气变得严肃,"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你知道他可能与孙晓雅的案子有关吗?" 王老师的眼泪瞬间涌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没想到……没想到他会害晓雅!"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件事?"陈嬑问。 "我……我害怕。"王老师抽泣着说,"我怕被怀疑,怕失去工作。而且我妹妹昨天来过,我担心……担心你们会怀疑她。" "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林砚舟问。 "她……她住在我家。"王老师回答,"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 林砚舟点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三人立刻离开学校,驱车前往王老师家。一路上,林砚舟的思绪飞快运转——如果王老师的妹妹真的在出租屋留下了头发,那她和刘建军之间有什么关系?她会不会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 到了王老师家,王雪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警察来访,她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王雪,王老师的妹妹。" 林砚舟注意到,王雪和王老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发型略有不同。王雪留着齐肩长发,而王老师则是短发。 "王女士,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林砚舟说,"你最近去过城中村吗?特别是东三巷附近?" 王雪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我……我去过那里找工作。" "你见过这个人吗?"林砚舟再次拿出刘建军的照片。 王雪的反应比王老师更强烈,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我……我见过。他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朋友,说可以帮我找工作。" "你们见过几次?"陈嬑问。 "就……就几次。"王雪的声音颤抖着,"他带我去看了几个工作地点,其中就有那个出租屋。" "你在那里留下了什么物品吗?"林砚舟问。 "没有,我只是在那里等他。"王雪回答,"警察同志,这到底怎么了?" 林砚舟看着王雪,心里明白,她很可能就是那根长发的主人。但她是否与孙晓雅的坠楼案有关,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王女士,"林砚舟说,"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同时,我们也需要采集你的DNA样本,以排除嫌疑。" 王雪的脸色更加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配合。" 回到警局后,技术科立即对王雪进行了DNA采样。几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与出租屋中发现的长发完全吻合! 这一发现让整个案件有了新的转折。王雪与刘建军确实有联系,而且她在案发前一天还在学校出现过。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林砚舟决定再次提审刘建军。面对新的证据,刘建军终于承认,他确实通过王雪了解了孙晓雅的情况。但他坚持认为,坠楼是意外,他只是想"吓吓"孙晓雅。 "刘建军,"林砚舟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找王雪了解孙晓雅的情况?你们是什么关系?" 刘建军冷笑一声:"她只是帮我找工作的人,我问她学校的情况,她就告诉我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刘建军矢口否认王雪参与了案件,但林砚舟并不完全相信。他决定进一步调查王雪与刘建军的关系,以及她在案发当天的行踪。 与此同时,陈嬑正在调查学校的监控录像。她发现,案发当天中午,有一个与王雪极为相似的女人出现在学校附近,但由于角度问题,无法确定身份。 "砚舟,"陈嬑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王雪,那她很可能就是给刘建军通风报信的人。" "有可能。"林砚舟点头,"但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明天,我们再去学校和城中村调查,一定要弄清真相。" 夜深了,警局的灯光依旧亮着。林砚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里清楚,这个案子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刘建军虽然被捕,但真正的幕后真相可能才刚刚开始揭开。 他默默发誓,一定要查清所有真相,为孙晓雅讨回公道,让这个年仅11岁的女孩安息。 第119章 第 119 章 夜色笼罩着警局,灯光在走廊里拉出长长的影子。林砚舟站在窗前,手里攥着那份DNA比对报告,王雪与刘建军的联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砚舟,"陈嬑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监控截图,"这是案发当天学校周边的监控,我放大了几个可疑点。" 她指着其中一张截图:"中午12点07分,这个与王雪极为相似的女人出现在学校后门,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两分钟后,她出现在小卖部门口,与周强短暂交谈后离开。" 林砚舟眉头紧锁:"周强之前说下午一点多见过刘建军,这中间有时间差。王雪很可能是在给他传递消息。" "还有这个,"陈嬑又递过一张照片,"这是学校四楼走廊的窗台,我们在窗框上发现了新的纤维残留,与王雪外套的材质一致。" 林砚舟深吸一口气:"明天一早,我们再次提审刘建军和王雪。同时,去学校核实王雪当天的行踪。" 第二天清晨,审讯室里气氛凝重。刘建军坐在铁椅上,眼神闪烁。林砚舟开门见山: "刘建军,你认识王雪多久了?你们之间除了''找工作''还有什么关系?" 刘建军冷笑:"我说过了,她只是帮我找工作的人。" "那她为什么出现在你的出租屋?为什么她的头发会在你的帆布包里?"林砚舟把DNA报告推到他面前。 刘建军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她……她是我网上认识的朋友。我告诉她我想报复孙晓雅的父亲,她帮我了解了孙晓雅的情况。" "案发当天她在学校附近出现,是不是在给你通风报信?" 刘建军的肩膀微微一颤:"她只是告诉我警察在查我,让我小心点。她没参与别的。" 与此同时,另一间审讯室里,王雪面色苍白。陈嬑平静地说: "王雪,我们在四楼窗台发现了你外套的纤维,你当天去过那里。" 王雪的手开始颤抖:"我……我只是想看看妹妹工作的地方。" "你还在案发前一天带刘建军参观过学校,对吗?"陈嬑拿出监控截图,"这是你和他在学校后门的照片。" 王雪的防线终于崩溃,眼泪夺眶而出:"我只是想帮他找工作,没想到他会伤害那个孩子。案发当天我看到警察来了,就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小心……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林砚舟站在走廊里,听着两边的供述,心中的拼图逐渐完整。刘建军的复仇计划、王雪的无意协助、李萌萌的争吵、张老师的疏忽,所有线索汇聚成一个令人痛心的真相。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对等待的李国说:"李队,案件基本查清了。刘建军策划报复,王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协助了他。我们需要以故意杀人罪提请逮捕刘建军,王雪涉嫌包庇罪,也需要进一步处理。" 李国点头:"同时,我们要对学校安全管理提出整改建议,避免类似悲剧再次发生。" 傍晚时分,林砚舟再次来到晨光路小学。夕阳透过教学楼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站在四楼走廊,望着那个曾经敞开的窗户,如今已装上了防护栏。 王老师站在一旁,眼眶通红:"林警官,谢谢你。是我没保护好学生,也没教育好妹妹。" 林砚舟摇头:"我们都会犯错,重要的是从中吸取教训。学校已经加强了安保措施,这是对孙晓雅最好的告慰。" 他转身要走,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警察叔叔。" 是赵琳,她手里捧着一幅画:"这是我画的孙晓雅,想送给她的奶奶。" 画中,两个小女孩手牵手站在阳光下,笑容灿烂。林砚舟接过画,轻声说:"我会替你转交的。" 离开学校时,夕阳正缓缓落下。林砚舟想起孙晓雅作文里的那句话:"我真的很害怕。"他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案件虽然告破,但这段经历将永远提醒他:正义不仅是抓住罪犯,更是保护每一个弱小的生命,让恐惧不再阴影孩子们的童年。 继续连载[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9章 第 1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