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 第102章 未嫁从父 景川侯惊呆了,这一瞬,仿佛不认识太夫人了。 太夫人出身五姓七望之家,素来雍容高贵,言行有度,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失态,甚至还说出这种粗鄙的言辞! 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言,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道:“阿竞,你可曾想过侯府这十几年的嚼用是从何处来的?” “这偌大的侯府每年光养护修缮,就要不少银子……” 一听太夫人提银子,景川侯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觉得母亲怎么变得跟楚氏一样精于算计。 景川侯不快地打断了太夫人:“若非父亲……侯府何至于此!” 十九年前,老侯爷领了护送漕银北上的差事,却在半途出了岔子,百万漕银被劫。为此,王太后与今上雷霆震怒,老侯爷成了阶下囚,侯府几乎是掏空家底,才补上了这个窟窿。 为了彼时摇摇欲坠的侯府,他只能依从父亲的安排,与江南楚氏之女楚南星结亲。 太夫人脸色一沉:“阿竞,你是在怪你父亲?” “你要知道我与你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太夫人苍老疲惫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层寒霜。 长子根本就不知道即便没有漕银的事,侯府也早就入不敷出,暗地里变卖了一些家产。老侯爷下狱后,只凭侯府的家产根本筹不出一百万两,是东拼西凑,又有贵人相助,才险险地度过了难关。 当时与楚家结亲,是侯府最好的选择——连那些债主也看在楚家这尊财神爷的份上,放宽了期限。 这些事只有太夫人与老侯爷夫妇俩知道。 此刻,太夫人很想告诉长子当初的隐情,但顾忌长媳也在,终究咽了回去。 侯夫人眼底掠过一抹讥诮,朝太夫人走近了半步,柔声安抚道:“母亲息怒。刘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怒,怒则气上,会伤气血,心肝火旺。” “您且宽心,侯爷心里有数,皎姐儿所求不过是让她大哥认祖归宗,回到她母亲名下,希望侯爷能为她大哥请封世子……” “可这些事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在侯夫人温言软语的安抚下,太夫人一时神色稍缓,一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想到要废世子,再重新请封世子,太夫人也同样头疼,揉着一侧太阳穴,道:“废世子的事得等到千秋宴后,现在这时候,你可不能去犯太后的霉头。” 母子俩说到这个话题又一条心了,景川侯连连点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儿子先依皎姐儿的意思,改了族谱,将阿遇从楚氏名下移去了……” 说到这里,景川侯有个微妙的停顿。 族长把明遇的名字改到明端、唐氏名下后,明皎又提了一个要求——她说,明端、唐氏不配做明远的爹娘,希望暂时将明远先过继到明迟他爹明翊的名下。 族长觉得“过继”不该这么轻率,但见景川侯没反对,就顺着明皎的意思改了。 景川侯犹豫了一瞬,想着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没跟太夫人提这茬。 太夫人没注意长子的异样,满意地颔首:“这件事皎姐儿做的对。” “假的真不了,族谱是该改。” 只要一想到明遇是她那个弟媳季氏的孙子,太夫人就觉得恶心。 从前家翁在世时宠妾灭妻,格外偏爱庶出的次子明庆。那会儿,太夫人可没少受季氏的气,对明庆、季氏夫妇深恶痛绝。也因此,老侯爷一承爵位,就迫不及待地与明庆分家,将那一大家子都赶去了青州老家…… 想到憋屈的往事,太夫人胸口便闷得慌。 好半晌,她才缓了过来,又道:“但你也别什么都由着皎姐儿的性子胡来。这丫头性子也太野了!” 景川这会儿已经梳理好了情绪,好声好气地说:“母亲,我明白。” “我暂时将楚氏的嫁妆交由皎姐儿打理,一方面,是不希望楚家将两个孩子调包的事闹大了,让外人看了侯府笑话。” “另一方面,也是想趁着这段时间,观察一下明远的人品,仔细再调查一下当年的事。” “皎姐儿再桀骜不驯,她也姓‘明’,只要一日不出嫁,就是明家的姑娘。”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只要明皎的亲事一日没定下,她就得听从他这个当父亲的。 只要他不答应,明皎就别想嫁出去——楚氏的万贯嫁妆依然是属于侯府的。 太夫人听出了长子的言下之意,放下心来,唇角总算又有了些许笑意。 心道:也是,皎姐儿的亲事还拿捏在他们手里。只要他们不松口,这丫头与谢家的亲事就成不了。 姑娘家的花期可拖不起。 这丫头以为她可以拿她娘的一半嫁妆作为筹码,还是太过天真了,她终究要向侯府低头的。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挑起,侯夫人的乳娘廖嬷嬷走了进来,轻唤了声“夫人”,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侯夫人。 景川侯随口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见侯夫人轻点了下头,廖嬷嬷就禀道:“侯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燕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将大小姐接走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愣。 “她去燕国公府了?”太夫人蹙眉问,心里觉得明皎不像样,她与谢思还没定亲呢! 廖嬷嬷摇了摇头:“两位小姐说是要无量观上香。” 一说到无量观,景川侯难免联想到了明远与定南王妃,就对太夫人说:“定南王妃喜欢皎姐儿,她们许是一起去探望王妃了。” 景川侯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自觉看透了燕国公府的心思:定是谢家人也想对定南王妃示好,这才让谢家小姐借上香的名头随明皎一起去无量观。 太夫人幽幽叹气:“皎姐儿得王妃的青眼,是好事。但这丫头年纪小,终究轻狂了点,侯爷,你也要时时提点皎姐儿才是。” 在太夫人看,大孙女就是因为得了定南王妃的喜爱,自以为有了靠山,就飘了,行事才会这般恣意张狂,得时不时地敲打一番才行。 景川侯不想再令老母不快,就随口附和:“儿子明白。” 他成竹在胸地想:一个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她的荣辱兴衰抵不过他一句话。 她再闹,他可以留她在侯府一辈子。 景川侯转头看向窗外,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停歇,唯有枝叶间有稀疏的雨滴随风飘落。 金灿灿的阳光破开天际的阴霾,倾洒而下。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狭路相逢 明皎早在一盏茶前就坐上了谢家的马车,朝着无量观出发。 今日谢冉穿了一件天水碧的襦裙,让见惯了她穿胡服的明皎颇有些不习惯。 “皎皎,吃蜜饯。” 谢冉热情地招呼明皎,“我听七叔和小阿迟说,你喜欢蜜香阁的点心蜜饯。” 明皎笑盈盈地拈了片玫瑰蜜饯,“我从小很喜欢蜜香阁的点心蜜饯。” 前世这个年纪的她,的确很喜欢蜜香阁的点心。 而现在,她重活一世,其实口味早有了些许变化,没那么嗜甜。但谢珩似乎很喜欢蜜香阁的点心,身边总备着蜜香阁的点心匣子,倒是将小明迟的嘴都养刁了。 明皎今天心情颇好,戏谑道:“阿迟也喜欢,待会儿我们经过蜜香阁,再捎一匣子给他,否则他以为我们偷吃,要不高兴的。” 谢冉便从漆盒里又端了一匣子点心出来,“给小阿迟的,我都备好了。” 相比明皎,谢冉略有几分心事重重,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谢大夫人那冷淡的面庞,挥之不去。 大哥与明皎的亲事怕是要一波三折,但她又不能直接将娘亲说的话告诉明皎,她怕明皎因此对娘亲生出芥蒂,那么这桩婚事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若是平日里,她定会去请教二叔,可现在二叔伤势未愈,她也不敢为了这些琐事打扰他。 她也想过问七叔,但想着七叔自己都没定亲的人,哪里懂这些…… 心里揣着事,谢冉的话就不多,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明皎闲聊。 明皎以为谢冉担心她二叔的伤势,也没多问。 等马车抵达无量观时,潮湿的地面已经被太阳晒得七八分干。 道观附近的香樟树在阳光与雨水的抚触下,散发出一种清新的独特气味。 因为道观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谢家的车夫只能将马车停在了距离大门十几丈外的地方。 远远地,明皎就看到一匹矫健高大的白马,长长的马尾随意地一甩一甩。 耳边响起谢冉的赞叹声:“这匹‘的卢马’真是万中挑一!” 马背上是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白衣少年,一袭白衣如雪,衣料中似乎夹着银线,在阳光下流光四溢。 一头长发在后脑高高束起,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扬,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飒爽。 “喂,小孩儿,你这鹦鹉卖不卖?”白衣少年一手甩着马鞭,懒懒地问。 听此人的声线,明皎一怔,与谢冉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说: “她是女扮男装?” “她是个姑娘!”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噗嗤”地笑了出来。 下一刻,她们又听到了一个熟悉又亢奋的声音:“我不是鹦鹉,我是‘啾啾’!” “不卖!我们‘啾啾’不卖的!”另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接口道,语气十分坚定。 明皎与谢冉立刻就听了出来,第二个声音是小阿迟。 两人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道观的门口,围着这一大一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白马上的女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两步外那个身高才刚到马肚子的小道士,骄慢地说:“小孩儿,话别说的这么绝对。” “我可以出一万两。” 周围看戏的那些路人瞬间哗然,纷纷露出艳羡的表情。 一个身形丰腴的中年妇人好心地劝明迟:“小道长,一万两够你再养一万只鹦鹉了。” “不,够小道长你买两万只鹦鹉了。”另一个香客两眼发光地说。 好事的围观者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小明迟一张小圆脸瞬间皱成了包子。 他来不及反驳,就听肩头的绿鹦鹉一边跳脚,一边替他反驳:“不是‘小道长’,贫道道号‘不迟’!” 鹦鹉的一句话引来围观者此起彼伏的哄笑。 连那马背上的女公子也被逗笑了。 她原本只是觉得这只鹦鹉会学舌,她买去送给婶婶,婶婶没准会喜欢;现在见这鹦鹉聪明又有趣,倒是又添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旁边的青衣侍女这时朝小道士走了过去,从钱袋里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对着他晃了晃。 “这是万通钱庄的银票,你看清楚了,整整一万两。” “小道长,你好好想一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明迟最喜欢银子了,瞬间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银票。 虽然他哥总说他是小财迷,但小家伙自认很有原则,一边看着银票,一边摇了摇头:“说了不卖,就不卖。” “况且,‘啾啾’不是我养的……” 说话间,他就听“嘎”的一声叫,一道小小的黑影自他头顶掠过,朝那侍女飞了过去,在她手背上重重啄了一下。 意外发生得太快,侍女低呼一声,捂着被啄痛的手背缩了手。 等她回过神,就发现手里的那张银票不见了,连忙去找:“我的银票……” “被那只乌鸦抢走了!”一个年轻的香客好心地帮她指了个方向。 侍女抬眼望去,就见一只黑色的鸟停在了几步外的一棵香樟树上,鸟喙间叼着一张熟悉的银票。 小明迟下意识地反驳:“那是八哥。” 他连忙抬头对着树梢的八哥喊:“小八,你快下来!” “把人家的银票还给人家!” 那青衣侍女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斥道:“那也是你养的鸟?”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样!我家主子愿意用一万两买你的鹦鹉,是看得起你。你不想卖就算了,怎么还指使你养的八哥抢我们的银票呢!” “不是。”明迟解释道,“小八是谢七叔家的。” “小八有些调皮,我这就劝它把银票还给你。” 明迟也觉得头大。 小八很喜欢那些亮闪闪的金银首饰,但对纸张一向不感兴趣,难道它认得出银票? “小八快下来!”明迟对着树梢的八哥又喊了几声,试图吓唬它,“你再不下来,我要生气了!” 可这八哥被燕国公惯得连他的面子都不给,轻蔑地斜睨了明迟一眼,目光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坏小八,你不听话!”小团子攥紧小拳头,直跺脚。 那青衣侍女越看越觉得这小道士实在可疑,“你这小孩嘴里没一句真话,你就别演了,那只八哥定是你指使的!” “小孩儿,你要是不还银票,就把这只鹦鹉给我们!”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眉南面北 连鹦鹉也感受到青衣侍女那来者不善的气势,受惊地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尖锐如钩的鸟爪子将明迟肩头的衣料勾丝出几圈丝线来。 小明迟急忙将鹦鹉揣在怀中,连退两步,“我说了,啾啾不是我养的。” “你别急,那一万两……我会让谢七叔给你的。” 明迟回头朝观内方向看,想找个师兄帮他去寻谢七叔。 “喂,你还想玩什么花样?”青衣侍女不快地说,“我从前听说无量观是大观,观中道长道法高深,没想到徒有虚名,原来是一窝故弄玄虚的骗子!” “小孩,我告诉你,就算你将你的同伙找来,我也不会怕你的!” “青萝。”马背上的女公子懒懒一笑,“小事一桩,你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她取下挂在马身上的长弓,又从箭囊里抽了一支箭,搭箭、拉弓、瞄准……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弹指间,那支箭如闪电般离弦而出,朝着香樟树上的八哥疾射而去…… 明迟被这一幕吓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满大大的泪泡,失声惊呼:“小八!” 几乎同时,一枚龙眼大小的石子“咻”地从另一个方向急速飞来。 “咚”的一声响,那枚石子撞在箭尖上,却被羽箭势如破竹地对半劈开,而那支羽箭也因此偏离了方向,钉在了八哥下方三寸的树干上。 整棵香樟树轻颤不已,葳蕤的枝叶簌簌摇晃,一片片树叶如细雨般落下。 “嘎!” 小八哥受了惊,在树梢抖着翅膀跳脚,张嘴惊叫了一声。 那张银票从它喙间飘落,它又急忙叼住,飞去了另一棵梧桐树…… “阿迟!”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迟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五六步外,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 小团子心下一松,“哇”地哭了出来。 “堂姐,呜哇……”他飞扑进了明皎的怀中,将小脸埋在她腰际,嚎啕大哭。 那马上的女公子转头看来,露出一张清俊英气、五官深刻的面庞。 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眸子眼尾上挑,左眼下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更添一丝别样的风情。 她充满兴味的目光落在后方的谢冉身上,见少女右手拿了个弹弓,就知道方才那枚石子是她射出的。 “你的弹弓射得挺准。”女公子笑眯眯地对谢冉说,“我还以为京城的大家闺秀只会琴棋书画呢,原来还有你这样的。” “你会射箭吗?改日我们切磋一下。” “略通一二。切磋就不必了。”谢冉摆摆手,不适地蹙了蹙眉心。 她右肩的伤势未愈,即便方才特意改用左手发力,还是牵动了右肩的伤…… 谢冉有自知之明,她现在是伤患,若为了争一时之气,导致伤口撕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仅折腾自己,还会招骂。 “好了,别哭了。小八没事。”明皎柔声安抚了小团子一番。 受惊的小家伙抽抽噎噎地止住了眼泪,哭红的两眼雾蒙蒙的。 哭过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了靠山,小家伙瞬间有底气了,拍拍明皎的手背说:“堂姐,你有一万两银票吗?你替我还给她!” “晚些我让谢七叔给你。” 明皎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团子——一时也不知该欣慰他开始不跟她见外,还是该感慨她竟然被他摆在了与谢珩一样的位置上。 明皎突然有些酸溜溜的,忍不住问:“万一你谢七叔不给你,你可就欠我一万两了。” 小团子一脸正色道:“谢七叔不会的!” “我七叔不会的!” 两句话恰好叠在一起。 谢冉越看这小孩越觉得可爱,顺手揉了把他柔软的丸子头,才对那青衣侍女说:“不迟道长没骗你,那只八哥是我祖父养的,性子有些调皮。” 名叫青萝的侍女来回看着这两大一小,警觉地说:“你们几个都是一伙的……想合伙骗我们外地人是不是?” “要么你们现在就把我的一万两给我,要么我们就一起去见官……再要么,你们就把这只鹦鹉给我!” 谢冉抬头看了眼梧桐树上的八哥,也开始头疼了。 祖父说了,这八哥是她亲八叔,要敬着。 她要是敢用弹弓把八哥打下来,明天祖父就要罚她去跪祠堂。 她要是在大庭广众下爬树把这蠢八哥抓下来,那她娘听说了,怕是得晕过去…… “阿迟,我没带那么多银子,我看你就把‘啾啾’给她吧。”明皎微微躬身,一手搭在明迟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堂姐……”小团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看着仿佛下一刻就溜走的小团子,明皎忍俊不禁,又道:“云居士是大度之人,一定不会怪你的。” 小团子的眉头皱成了结,将怀里的鹦鹉揣得更紧了。 鹦鹉觉得难受,在他怀中扭动了一下,“啾”了两声,学嘴道:“云居士是大度之人!” “喂!”侍女青萝蹙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 “噗嗤,哈哈哈……” 马背上的女公子笑得前俯后仰,整个人花枝乱颤,差点没从马背上滑下来。 “郡……公子,您怎么了?”青萝吓到了,也顾不上明迟,朝主子走了过去。 那女公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凑过去看小团子怀中的绿鹦鹉,“这是我婶婶养的鹦鹉?” 说着,她又凑过去看明皎,两人近得相距不过半尺,四目相对,几乎能数清楚对方的根根眼睫。 “你认得我?”她笃定地说,“奇怪?我是第一次来京城,你怎么会认识我?” 青萝在短暂的愣神后,回过味来,“这鹦鹉是王妃养的?” 话出口后,青萝也觉得合情合理。 他们王妃常年生病,便喜欢热闹,在南疆王府就养了不少宠物,许是从南疆北上的路上闲着无聊,养了只鹦鹉作伴。 谢冉也听出了这位女公子的身份,上下打量着对方,眸光闪了闪。 华阳郡主湛知夏是现任定南王湛星阑的侄女,湛星阑的爵位是承自他的伯父。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似曾相识 定南王府子嗣单薄,历代湛家男儿镇守南疆,鲜有长命者。 湛知夏的生父湛星宇十九岁就战死沙场,死在了南越人手中。 也是因为湛星宇之死,今上才会额外开恩,将他的独女湛知夏从县主晋升为郡主。 二房的湛星阑因此得利,越过其父从伯父那里承了定南王爵位。 因为都是武将门第,谢冉难免对湛家多了几分关注。 湛星阑与云王妃夫妇成婚十载,至今无后,王府的嫡系无男丁承继香火,连太后与皇帝都十分关注,曾派魏景亲赴南疆,给湛星阑送去不少美人,但那些美人都被善妒的云王妃转赐下属。 魏景回京复命如实转述了这一切,引得满朝哗然,流言霏霏,还有随行去南疆的内侍信誓旦旦地宣称,定南王夫妇打算为郡主招赘,承继定南王府。 谢冉觉得流言也未必是假,指着那匹白色的骏马问明皎:“因为这匹御赐的‘的卢马’?” 这匹白色的骏马是万里挑一的“的卢马”,本是北方一部族进献给皇帝的宝马,被皇帝赏给了定南王,而定南王又转手赠与了他的侄女湛知夏。 明皎淡淡一笑:“我曾在云居士那里看过郡主的画像……加上这匹宝马才敢确信。” 明皎之所以认出湛知夏,还有三成的原因是因为上一世的湛知夏出现在了太后的千秋宴上,代定南王夫妇送上了贺礼,关于这位华阳郡主的各种流言蜚语也在千秋宴后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来是这样,你眼光真好。”湛知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赞道,“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明皎的眼睛。 那目光似在一点点地描摹着她眼睛的轮廓,直勾勾得近乎失礼。 明皎落落大方地由着对方看,心想:听闻定南王府的人代代与白夷族结亲,说话行事与汉人大不相同。果真如此。 “她是云居士的侄女?”明迟小嘴微张,大眼眨巴眨巴,还有些懵。 他怀里的绿鹦鹉配合地“啾”了一声,一人一鸟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那叫青萝的侍女见这小道士认识王妃,只以为他是道观给王妃跑腿的道童,觉得自己方才言辞重了点,就客客气气地赔了声不是:“小道长,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失礼了。” 那八哥是个会看眼色的,见下方的气氛好转,拍着翅膀飞了下来,轻巧地落在了明皎的肩头。 它亲昵地蹭蹭她,“呱”了一声。 那张银票也随之飘落,正好落在明皎掌心。 青萝眼睛一亮,正想拿回那张银票,却慢了一步,手抓了个空…… “阿迟,你收着吧。”明皎躬身将那张银票塞给了小团子,“压压惊。” 最后三个字自然是说给湛知夏与青萝主仆听的。 明皎又揉了下小团子的发顶,笑得眉眼弯弯,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 青萝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去,看着这对堂姐弟的眼神中又染上了敌意,“这位小姐,方才是我失礼,吓到了令弟。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我已经道歉了……” 话未说完,另一道惊讶的女声自观内的方向传来:“郡主,青萝?” “你们怎么来了?” 袁氏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她是因为听几个香客说起一个小道士被人找麻烦,心里担心,这才赶来看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小明迟怀里的绿鹦鹉一见袁氏,便扑棱着翅膀飞起,乳燕归巢般朝袁氏飞了过去,可怜兮兮地“啾啾”叫个不停。 湛知夏原本一直在盯着明皎看,此刻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看向袁氏,灿然一笑:“袁妈妈,叔父让我来京城接婶婶回去。” “方才我看这小道长养的鹦鹉聪慧又可爱,还想买来送给婶婶呢,没想到这鹦鹉就是婶婶养的……”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对于自家郡主的性子,袁氏早就习惯了,见明迟两眼红彤彤的,有些心疼地说:“不迟,是不是郡主吓到你了?” “你别怕,郡主就是不拘小节,爱开玩笑,待会儿我让王……让居士好好说她。” 青萝有些不平地告状道:“袁妈妈,我们是有些失礼,可这小道长和他姐姐也没吃亏啊,他们收了我们整整一万两呢。” 青萝觉得她的心在滴血。 袁氏却没在意,笑了笑:“一万两而已,就当郡主给不迟的见面礼。” 袁氏是真的不心疼区区一万两。 这段日子经明大小姐几次施针,王妃的状况大好,头痛症发作的频率明显减轻了。 别说是一万两,就算给十万两也是小钱。 “……”青萝嘴巴张张合合,一时接不上话。 她说得可是一万两,不是一两,也不是十两。 袁妈妈难道是被这对姐弟下了蛊吗?! 袁氏笑容满满地看着明皎,又道:“明小姐,你来见居士的吗?” 明皎摇了摇头:“我今天是和谢小姐来上香的。” 听到“谢”字,袁氏这才朝谢冉看了一眼,随口问:“莫非这是燕国公府的小姐?” 谢冉只是微微点头,一副寡言内向的样子。 湛知夏怔了怔,又朝谢冉看去,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你爹是谢瑜,还是谢琅?” 谢冉眼睫轻颤:“家父谢瑜。” 见谢冉拘束的样子,明皎道:“袁妈妈,郡主刚到,想来还要安顿。我们就不叨扰了,先进去上香了。” “失陪。” 明皎福了福,与谢冉、明迟一起进了无量观。 明皎能感受到后头有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背,似要将衣料灼烧出几个洞来。 青萝犹觉得不甘心,小声说:“郡主……” 那一万两就真的便宜那对姐弟了吗?! 湛知夏也同样在看着明皎,问袁氏:“袁妈妈,那位小姐姓明,她是京城哪家的小姐?” 青萝精神一振,心想:她就知道,她们郡主吃什么,也不吃亏,郡主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袁氏答道:“那是景川侯府的大小姐,不迟小道长是她族里的堂弟。” “郡主,您对这两位可要客气点,王妃很喜欢不迟,想认他当义子,但不迟他大哥不答应。” “那一万两就当郡主您给弟弟的见面礼,谁让您把他吓哭了。”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天命可违 “云居士要认你当义子?” 当明皎从小哭包的嘴里听闻这件事时,也很是惊讶。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团子,想看他到底是有什么魅力,竟把人称“妖妃”的定南王妃给迷住了。 可怜的小哭包鼻头一抽一抽的,用帕子遮挡着大半张脸,生怕让哪个路过的师兄看出他哭过——那也太丢人了! 他用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先看看左右,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走到金镶玉竹林附近。 四下无人,唯有那青翠欲滴的竹林在微风中婆娑起舞,摇曳生姿。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大哥没答应。” “大哥说,她这是要把我拐去南疆,说南疆多瘴疠,也多蛇虫,从前朝起,就是流放之地……让我想清楚了。” “我当然不去南疆,大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小家伙竖起三根胖乎乎的手指,指天指地指心地发誓,一脸真挚地看着明皎,指着堂姐代他在大哥跟前表忠心。 明皎仿佛能看到小团子的身后有一条看不见的狗尾巴疯狂摇摆示好,忍俊不禁。 “你这么乖,大哥自是放心的。”明皎轻轻摸了下小家伙的发顶,如蝶翼般的浓黑眼睫颤了颤。 她大致能猜出明远的心思——她的大哥对人防心极重,他不相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眼缘与喜欢。更何况,云王妃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嘎!嘎!” 八哥突然嚎着嗓子大叫了两声,踉跄地从明皎的肩头摔到了明迟身上。 “小八,你怎么了?”明迟急忙捧住它,却发现八哥浑身发颤,油光水滑的羽毛根似刺猬般炸开。 “七叔。”谢冉轻唤了一声。 金镶玉竹林的尽头,一袭竹青色直裰的谢珩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 谢冉低头看着惊恐不安的八哥,小声告诉明迟:“你谢七叔最不喜欢‘笨鸟’,所以小八最怕他。” 对于这一幕,谢冉早就习以为常。 不仅是小八,连家中的小辈也大都十分敬畏谢珩。 一半是因为谢珩生性淡漠,不爱与人亲近,另一半则是因为谢珩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人的自信心摧毁殆尽…… 而她,也与七叔半斤八两。 这一瞬,谢冉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 小小的她躲在窗外,听到屋里娘亲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着徐嬷嬷哭诉:“要是没有她就好了——都是因为她,阿思才会……这样。” 她与大哥谢思是龙凤双生,她的身子骨从自出生起就比大哥更强健,到了四五岁,她练武的天分就显现出来,无论是骑射还是拳脚,她学得都比大哥快,比大哥好。 从那时起,娘亲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他们十一岁那年,大哥决定弃武从文——娘亲便恨上了她,还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 那之后,她不想讨娘亲的嫌,离开京城,随二叔去了西北。 也是自那一刻起,从前一向待她冷淡疏远的七叔反倒对她另眼相看起来,还问她,是觉得“天命不可违”,还是“尔命由尔不由天”? 小八哥又“呱呱”地嚎了两声,将谢冉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到明迟正安慰它:“小八,没事的,你是没‘啾啾’聪明,但只要肯学,肯定能学会说话的。到那时候,谢七叔就会喜欢你了。” 谢冉莞尔,牵过小团子软乎乎、暖烘烘的小胖手,对明皎道:“皎皎,你去吧,我和阿迟在这里等你。” 谢琅是她的二叔,也是西北军的元帅,就像二叔不想在她跟前露出脆弱的姿态,她也同样无法忍受看到二叔痛苦的样子——她怕她又想杀人! 这里是无量观,明皎也没什么好不放心地,叮嘱了明迟两句,就随谢珩往竹林深处走。 林子中央,有一个古拙的八角凉亭,亭子里,一个三十几许的男子凭栏而坐。 他相貌清癯,就算坐着,身形也如山峦般给人一种挺拔威仪之感,只是脸色略显苍白,面颊瘦得微微凹陷,形容消瘦。 周围的翠竹随风簌簌作响,鞋履踩上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亭子里的谢琅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原本闭着双眼蓦地睁开,那双与谢冉很相像的眸子透着久经风雨的睿智。 他想起身,但才一动,便轻轻咳嗽起来,“咳咳……” 直到明皎迈入亭子中,他才止住咳,歉然道:“我昨晚睡时没关窗,偶染风寒,倒是失礼了。” “明小姐,请坐。” 他的声音在咳嗽后略显沙哑,看着明皎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明皎的目光在他空荡荡的右袖凝滞了一瞬,从容不迫地说:“世子爷太客气了。” 她在谢琅身边坐下,也不废话,直接从药箱中取了个脉枕置于石桌上。 “我先给世子诊脉。” 她已经仔细研读过谢琅近三个月的脉案以及吃的方子,结合上一世的一些信息,对谢琅的情况已有了八九分的了解。 诊脉是为了最后的确认。 “劳烦小姐了。”谢琅依言将左手放在脉枕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既便他并不认为明皎能治好他,脸上也并无轻慢之色,语气温和。 明皎的三根手指轻轻搭在谢琅脉搏上,停顿了三息,便收回了手指。 她平静地说道:“世子爷,您这脉象是细数脉,脉细如丝,因为之前重伤失血,体内阴液不足,导致虚火内扰……” 谢琅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颔首道:“军医也是这么说的。” 见他不愿多言,明皎心里无奈,但看在谢珩的面子上,只能耐着性子问:“您夜里既然睡不好,为何不愿让军医给您开定神安眠的方子?” 谢琅一愣,眼神中添了三分惊讶,三分饶有兴致,答道:“定神安眠的方子我吃过两副,可第二天醒后,头脑昏昏沉沉,令我不喜。” “明小姐,你是从我的脉象中看出我夜里没睡好?” 明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的眼眸,回想着那份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脉案。 她缓缓地又道:“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服止痛的方子?” 四周静了一静,只有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看着明皎平静无波的面孔,谢琅的瞳孔翕动了一下,唇畔的笑意随之收敛。 下一刻,他一言不发地望向了亭子外的谢珩。 正对上谢珩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 这小子果然知道! 明皎轻轻蹙眉,也看向了谢珩,不快地质问:“你知道?” 他既然知道,为何不提前告诉她? 作为大夫,明皎最不喜欢隐瞒病情的病患与家属。 面对两双写满质问的眼眸,里外不是人的谢珩幽幽叹气:“我只是猜测而已。” ? ?今天有点卡文,只有一更~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一叶障目 谢琅看看谢珩,又看看明皎,若有所思地挑眉。 原来这位明小姐不是从谢珩这里知道的。 “二哥,”原本站在亭子外等候的谢珩缓步迈入亭中,“我年少时随你去过西北……有些事即便你不愿说,我也能猜出一二。” “而我不想因为我的话而干扰了明小姐的诊断。” 燕国公府以军功立足,谢家男儿个个都要去西北历练,谢珩也不例外。 他上过战场,也见过不少在战争中断肢的士兵。 所以,他知道,即便是断肢的伤口表面愈合,也不代表伤者就此康复痊愈…… 过去的这三个月,谢琅在夜里总是时不时地惊醒,只要一醒,当晚就再也无法入睡,昨晚也是如此,所以他才会感染了风寒。 谢琅半夜起身的动静其实瞒不住近身服侍的小厮,只是他积威甚重,身边的人关心他,却都不敢逼迫他。 回京后,谢琅的小厮悄悄禀了谢珩,指着他劝劝世子爷。 这时,又是一阵风起,竹林中又发出簌簌的声响。 几片零星的竹叶打着转儿被风吹入亭子里,其中一片恰落在了谢琅身上。 谢琅信手拈起那片残叶,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嘲地说:“是我心病缠身,一叶障目了……” 他自以为瞒得很好,但实际上,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 明皎扯了下嘴角,口不对心地赞了一句:“谢七叔还真是思虑周全。” 少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半眯,抬眼盯着谢珩看。 理的确是谢珩刚说的这个理。 作为大夫,在患者有意识的情况下,明皎也倾向于听患者亲口述说病情。 但面对谢珩时,她却有些不太痛快。 她敢打赌,谢珩所谓的“推测”至少有九成把握。 谢珩一派坦然地与她对视,“那日我见你为定南王妃施针,觉得你对‘痛症’颇有心得,这才起了请小姐为我二哥看看的念头。” 谢琅又来回看了看二人,总觉得今天的谢珩有些话多。 别人不知谢珩,但谢琅自小看着他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 谢珩小时候的外号是“小哑巴”,不爱说话。 他年纪渐长后,这毛病虽然好了,但依然寡言少语,更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傲慢,十分欠揍。 谢琅刚想说什么,突然表情一僵,脸上的平和被额角泛起的痉挛打破。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按向右侧空荡荡的袖管,指尖却抓了个空,动作凝滞了一瞬后,左手按在了桌角上。 绷紧的指节攥得发白,连石桌边缘都被他按出几道浅痕。 几滴冷汗沿着他额角淌下,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 一种彻骨钻心的痛楚正从他右臂的残肢传来,如蚁啮,如针刺,仿佛那失去的手臂或腿脚依然在流血、化脓、腐烂。 连他的呼吸都跟着变得滞涩。 “二哥……”谢珩立刻迈出半步,一手按住了袖袋中的一个小瓷瓶,眸色渐沉。 “谢世子,我来为你施针。”明皎从药箱中取出了针包。 三根金针顷刻捏在指间。 谢珩又收回了脚,自明皎身后定定地看着二人。 冷汗顺着谢琅的下颌线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世子莫动。”明皎一边说,一边手指轻按谢琅右肩的肩井穴。 下一瞬,她左手持针快准刺入谢琅的肌肤——第一根针先浅刺阿是穴,接着金针又取合谷、太冲两穴,手指优雅地轻捻慢转…… 下针的手稳若泰山,又巧劲暗蕴。 片刻之后,她终于扎完了最后一针,葱白似的指尖漫不经意地在针尾上弹了一下。 那根金针随之“嗡”地振颤。 下一瞬,扎在谢琅身上的十几根金针齐齐轻颤,宛如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气流在他的经络与脏腑内流转…… 针尾的微光在阳光中微微摇曳,璀璨又夺目。 不过片刻,谢琅攥着桌角的指节渐渐舒展,原本滞涩的呼吸也缓和了几分,表情逐渐恢复平和。 谢珩一直注意着谢琅,又松开了手里的那个小瓷瓶,将之放回袖袋中。 看着身上宛如活物般颤动的金针,谢琅惊呆了。 他活了半辈子,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名医数不胜数,从宫廷太医到民间神医皆而有之,恐怕没一人能有这样绝妙的针法。 倒是他低估了这小丫头。 再看向明皎时,眼神变得更复杂,惊诧有之,赞赏有之,唏嘘有之……纠结更有之。 方才的那一套针法极为耗神,明皎的额角也沁出了几滴汗。 她刚抬手,一方干净的白帕就从后方递来,她下意识地接过,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看着这一幕,谢琅的眼神更纠结了。 谢珩掀了下眼帘,波澜不惊的凤眼对上谢琅的眸子。 “二哥,你觉得怎么样?”谢珩问。 谢琅一愣,再次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 “不痛了。”他惊讶地说。 谢珩的唇角几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又迅速压平,“那就好。” 擦好汗的明皎忽然间觉得为难,手里轻飘飘的帕子有些沉甸甸的,懊恼不已。 她怎么就顺手接了谢珩的帕子呢? 这帕子现在是还,还是留呢? 她终究没好意思将擦过的脏帕子还给谢珩,就放进了药箱里,心想:等她洗干净了再还给他……不,还是赔他一方新的! 为了掩饰尴尬,她故作若无其事地说:“谢世子,你既然觉得不痛了,那就意味着这‘幻肢痛’并不仅仅是‘心病’。” 上一世,她被废的那只左手即便在晴朗的日子,也总是时不时作痛。 为此,她曾研读过不少医书,也请教过军医。 她知道,一部分伤者会在截肢后数月乃至数年间,都会被“幻肢痛”所困扰。 她研究了很多病例,在她看来,“幻肢痛”不仅仅是一种心病,并不是“熬一熬”就会好。 谢琅被明皎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朝她看去,正色道:“还请小姐赐教。” 说话间,那十几根金针全都停止下来,在他身上静止不动。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别有用心 明皎动作麻利地给谢琅收了针。 拔出来的金针每一根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 她将针收回针包里,指尖轻轻摩挲着针包,组织了一番措辞,才道:“谢世子,‘幻肢痛’一半是因为心神郁结,另一半牵连着你右臂的伤势,成因复杂,我亦不敢夸口一定能彻底根治。” “肢体、经络的损伤就如断了的琴弦,纵是仔细修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但我倒有法子能试试。” “方才我用针法暂且为世子镇痛,我这里还有一套‘安神针法’,可以安神定心,助世子夜里安眠,世子可愿一试?” 少女那双猫一样的眼眸很漂亮,目光清亮而笃定,令人不由信服。 谢琅不禁被她感染,紧绷的肩线彻底松弛了下来,颔首道:“悉听尊便。劳小姐费心了。” 见对方听话,明皎心中颇为满意。 她刚才故意用这套“鬼门十三针”的针法,更多的目的是为了炫技,为了让谢琅对她信服。 明皎从药箱里又取出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绢纸,推到对方跟前,“若是军医有哪里看不明白,尽管来问我。” 绢纸上,图文结合,将穴位与下针的要点写得详尽清楚。 纸上墨迹犹新,谢琅一看就知道这大概是她连夜写下的。 医者多讲究传承,将自己独门的手法、药方看得很重,没想到明皎竟然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独门针法拿了出来。 谢琅长眉一挑,心里越发惊讶,但也没推托,落落大方道:“我代杨军医谢过小姐。” “世子不必言谢。行医济世最忌闭门造车,我看了杨军医写的脉案与方子,也颇有些领悟,算是我与他互相切磋。”明皎坦然道。 从谢珩给的脉案,从纸上熟悉的字迹,明皎发现这位杨军医竟是上一世的故人。 上一世,对方曾在外伤、骨科上指点过她,她这次也是投桃报李。 收拾好药箱,明皎就起了身,告辞道:“谢世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又转头对谢珩说:“谢七叔,失陪。” 一旁的谢琅的耳朵抖了一下,一手无意识地将手里的那张绢纸捏紧,突然笑道:“明小姐,你不必与我这般见外,我与令尊也就算旧识,以后唤我声‘谢二叔’就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珩,似在提醒,又似在警告。 谢珩从容地笑着,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 倒是明皎微微一怔:“……” 她没有到处认叔叔的习惯,谢七叔也是跟着明迟叫的,叫着叫着就成习惯了。 再者,她明面上正与谢思议亲,唤谢珩一声七叔也没错。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明皎浅浅一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谢二叔。” 与燕国公世子攀点关系,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皎提上药箱走出了凉亭,往竹林外走去。 而原本想送她的谢珩则被谢琅唤住了。 看着明皎渐行渐远的背影,谢琅眸色渐沉,低声以只有谢珩能听到的音量道:“阿珩,你在做什么?” “你明知道的……” 七弟明知谢思与明皎正在议亲,这桩婚事只差一步……他怎么可以觊觎未来的侄媳? 谢琅一时额角隐隐作痛。 谢珩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一语双关道:“二哥,不是所有人都要歉让‘他’的。” 谢冉为了谢思,不惜离开京城,远赴西北,固然源头是谢大夫人,但谢思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谢琅也知道谢珩在说谢冉的事,“你也知道大嫂的性子,这事不能怪阿思。” 谢大夫人是谢思的母亲,谢思夹在寡母与妹妹之间,也难做。 “谢冉都不怪他,我怪他作甚?”谢珩淡淡道。 对于谢思这个侄子,谢珩也没什么特别的恶感,纯粹就事论事而已。 谢琅蹙了蹙眉。 他刚开口,就谢珩意味深长地又道:“二哥,谢思还只是个孩子,他连他自己的主也做不了。” 什么意思?谢琅眉头皱得更紧,总觉得七弟意有所指。 七弟是说,明皎与谢思的婚事会出变故? 因为怕谢大夫人多想,谢琅没有过问过谢思的亲事,但他从谢冉的言辞间看出谢思应该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明、谢两家既然走到了合八字这一步,通常情况下,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 唯一的变故就只能是—— “大嫂?” 谢琅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谢琅再看谢珩,太阳穴不由突突乱跳。 “你做了什么?”他用的疑问的口吻,但表情十分笃定。 “我能做什么?大嫂看到我一向绕道走。”谢珩微微地笑。 谢大夫人是守寡之人,为了避嫌,看到谢珩这成年又未婚的小叔子,总是尽量避开。 另一方面,也因为谢珩是庶出,谢大夫人看不上他,总劝谢思、谢冉不要太亲近他。 顿了顿,谢珩又道:“我只想劝二哥一句,别管长房的闲事。” 谢思摆不平谢大夫人,早晚会来求燕国公、谢琅。 看着谢珩幽深无边的凤眸,谢琅好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烦躁地摆摆手,只给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看来七弟已经胸有成竹,今天是特意提前警告他,别坏他的好事。 谢琅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凉茶,喝了两口。 他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抛出一个问题:“七弟,明小姐知道吗?” 明大小姐知道谢珩的心思吗? 回应谢琅的是一片沉默,以及一片被风吹到谢珩肩头的竹叶。 谢琅忽然心情大好,仰头大笑起来,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谢珩垂下眸子,轻轻掸去肩头的片竹叶,并不羞恼,反而唇边多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连走出了几十步远的明皎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笑声,不由驻足回头。 谢世子这么高兴,莫不是谢珩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今日的见闻让她确定了一点—— 谢家兄弟感情极为融洽,所以上一世,谢琅之死应与谢珩无关吧?! ? ?谢珩:凭什么我后来者上位?因为我又争又抢!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既往不咎 明皎很快收回视线,沿着竹林间的鹅卵石小道继续往前走去。 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候在林外的谢冉、明迟,那只黑炭似的八哥在两人上方盘旋打转。 两人身边还有一道纤长的身影,白衣如雪,英姿飒爽,正是那位华阳郡主——湛知夏。 “阿……” 明皎正要唤明迟,却听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咦?这位不是谢二小姐吗?”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年轻男子轻佻的嗓音黏得人耳朵发腻。 明皎不由蹙眉,一下子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小国舅,久违。” 谢冉的语气冷淡又疏离。 她只是随口寒暄,小国舅王淮州却不依不饶地抠起字眼来:“不‘久’啊。” “我记得,我上回在清茗茶馆见到小姐与明大小姐,应是三月十一。” “相隔都没半个月呢。” 谢冉上前半步,将眼睛还肿着的小团子挡在身后,淡淡道:“小国舅记性真好。” 然而,小家伙早把之前被吓哭的事给忘了,无所畏惧地从谢冉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王淮州的脸。 胖乎乎的手指艰难地掐算了一番。 他笃定地想:瞧这人一脸霉相,比他大哥运道还差,肯定又要倒霉。 王淮州上回在清茗茶馆吃了大亏,被明皎用迷药迷晕,此刻再见谢冉,颇有种新仇旧恨一起上的愤慨。 “谢二小姐,王、谢两家也算世交姻亲了,论资排辈,我也算你的长辈。”他潇洒自如地摇着折扇,又朝谢冉走近了两步。 谢冉羽睫微垂,眼神一冷。 小国舅是现任皇后的幼弟,真论起辈分来,他说的也没错。 王淮州见谢冉不说话,觉得乏味无趣得紧,心想:这美人还是得带刺,才有味道! 他斜眼睨了旁边的湛知夏一眼,对着谢冉连连摇头,不赞同地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瞧着温温柔柔,竟如此胆大包天,与男子在此私会,成何体统!” “今日既让我遇上了,我可不能由着你犯糊涂。” “走吧。我送你回燕国公府。” 王淮州伸手作请状,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上次燕国公与谢珩让他在皇帝跟前没脸,还逼他给燕国公那老东西赔不是,今天他就要让谢家颜面扫地。 “原来是小国舅,久仰久仰。”湛知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淮州,随意地拱了拱手,解释道,“小国舅误会了……” “什么误会!”王淮州不耐烦听湛知夏说话,趾高气昂地说,“眼见为实,你休要狡辩!” “谢二小姐,你怎么这么没眼光,竟看上这么个小白脸?!” “听本国舅一句劝,你还是要擦亮眼睛把男人看清楚了,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别似你姑母一般……” “小国舅,慎言。”谢冉打断了他的话。 她压抑着心头的不快,语速放得极慢,声线清冷如水。 她的姑母谢氏是今上的原配。 谢氏被太宗皇帝点为二皇子妃时,今上还是二皇子,因为生母分位不高,注定与皇位无缘。 然而,谁也没想到是王太后的亲子,也就是先帝在继位后三月就因病驾崩了。 先帝膝下无子,王太后挑来选去,择了今上继位,唯一的条件是今上得娶王氏女为后。 当龙椅唾手可得时,夫妻间曾经的鹣鲽情深就成了一个笑话…… 姑母之死,是谢家之痛。 因为愤懑,谢冉的小脸微微涨红,额角浮现一条青筋。 而看在王淮州的眼里,这就成了无可奈何的羞愤。 王淮州最喜欢这些京中贵女对他露出这种既羞愤又畏惧却无可奈何的表情,心中总算添了几分畅快。 他治不了燕国公与谢珩父子,还治不了谢家的一个丫头片子吗?! 快意之下,王淮州越发口无遮拦:“谢二小姐,你怎么还恼羞成怒呢?!” “本国舅是一片好意。” 说着,他毫无预警地伸手去抓谢冉的右腕。 谢冉的右手在宽大的袖口中蜷曲了一下,漆黑的瞳仁中在这一瞬闪过千头万绪,最后想到右肩还未痊愈的伤势……理智终究压住了冲动。 她侧身一闪,就避过了王淮州的那只手,步伐轻盈敏捷…… 一旁的湛知夏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唇边多了一丝兴致勃勃的笑意。 心想:她的直觉没错,这位谢二小姐身手不错啊。 “喂!你不许动手动脚!”小团子气恼地对着王淮州跺跺脚。 王淮州邪魅地笑了,心情大好,“本国舅就要动手动脚,你能怎么办?” 小团子不怕他,狐假虎威地昂着下巴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喊谢七叔了!” 喊谢七叔?! 他怎么不说开门放狗? 明皎简直要被这没出息的小子给气笑了,连忙出声:“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小国舅请自重。” 她一边说,一边从金镶玉竹林中走出,步伐不疾不徐。 “自重?” 王淮州轻哼了声,转头朝明皎那边看了过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更显轻佻,“本国舅不知‘自重’这两个字怎么写,明大小姐,你要不要指点一下本国舅?” 他的小厮一见明皎,立刻想起上次主子被她用迷药迷晕的事,简直如临大敌,挡在了王淮州与明皎之间。 王淮州轻笑道:“明大小姐,上一次是本国舅没提防,才着了你的道,你最好别想故技重施…… “小姐细皮嫩肉,比娇花还娇贵,要是本国舅手下没个轻重,在小姐身上落下什么抱憾终身的‘痕迹’,那本国舅就是罪人了。” 他收起折扇,用扇柄慢悠悠地对着明皎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存心吓唬她。 明皎的表情纹丝不动,笑眯眯地说:“多谢小国舅提醒。” 上一次因为顾忌锦衣卫,她没敢下狠手。 而今天,似乎天时地利人和…… 春风轻轻拂动,她宽大的袖口随风动了动,指间多了几枚银针。 “明大小姐,”王淮州又用扇柄指向了地面,“本国舅一向怜香惜玉。今天你只要跪在这里,诚心给本国舅赔不是,再自罚三杯,本国舅就既往不咎。” “否则……”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咬死不认 “否则……” 王淮州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目光穿过明皎望向了后方竹林中缓步走来的青年。 春日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谢珩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风一动,竹影在他肩头流转,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不染半分尘俗。 清风拂过发梢,连周遭簌簌作响的竹声,都似为他收敛了声响,周围愈发静谧、安宁。 “‘否则’怎么样?”谢珩似笑非笑地问。 “……”王淮州一时语结,惊疑不定地想道:谢珩怎么也在这里? “谢七叔!”小团子仿佛见了靠山,屁颠屁颠地朝谢珩冲了过去,指着王淮州告状道,“他刚刚对冉姐姐动手动脚,还让我堂姐给他下跪道歉呢。” 见自家七叔出现,谢冉原本蠢蠢欲动的左手便按住了,暗叹王淮州真是上杆子讨打。 上回在清茗茶馆,她与皎皎可是费了一番唇舌,才说服七叔避到暗室。 “谢珩,你和她……”王淮州用扇柄来回指着谢珩与明皎,瞪大了眼,“你们二人竟在此私相授受!” “明小姐,你一边与谢珩的侄子议亲,一边又与谢珩在这里勾勾搭搭,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啪!” 人影一闪,一声响亮的脆响打断了王淮州的话。 王淮州的小厮只顾着提防明皎,根本没反应过来,当他转头望去时,就见自家主子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痕,脸色青紫。 谢珩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子跟前,连主子的那柄折扇也到了谢珩的手里。 “好身手!”湛知夏脱口赞道,“谢七叔?你是谢珩?” 犹如火上浇油般,王淮州的脸色更难看了,怒道:“谢珩,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谢珩将那柄折扇在手里灵活地转了一圈,云淡风轻道,“你嘴那么臭,就是欠打!” 青年浓密的乌睫半垂,在白皙的眼窝上投下一小片暗影,衬得凤眸的线条显得格外秀长,透着一股子如霜雪般的肃杀之气。 “谢珩,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我这就进宫,让皇上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王淮州气急败坏地跳脚,又指着明皎威胁,“明大小姐,现在就是你下跪,也来不及了,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地禀明皇上……” 王淮州的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以及堪称热切的期待。 一旦明皎与谢珩叔侄俩的流言蜚语传开,不仅她与谢家的亲事成不了,她怕是要嫁不出去,到了那个时候…… 又是“啪”的一声响,王淮州的另一边脸也被扇柄重重地抽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更为用力。 在王淮州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的血痕。 小道士从明皎身后探出半张圆脸,小下巴一翘,露出“我真是神了”的表情——他算得真准,这人一脸倒霉样,果真有血光之灾。 “爷,您的脸!”王淮州的小厮失声喊道,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小国舅若是毁容,他这当奴才的怕是要去半条命! 王淮州感觉到火辣辣的脸上有一行湿漉漉的液体淌下,反射性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就见手指被殷红的鲜血染红。 王淮州瞪大了眼。 他长这么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汤药,也就他大哥曾象征性地打过他两下以示惩罚,从不曾破皮流血!! 轰—— 怒火如火山般爆发般,烧得王淮州理智全无。 他咬牙切齿道:“谢珩,你有种就打死我,否则我必定会进宫……” 他又是“嗷”一声痛呼,整个人被谢珩踹翻在地,谢珩的一只脚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小厮吓得脸上没一点血色,连忙代主子求饶:“谢少尹,您手下留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当看在皇上的面子上!” 明皎突然动了,走王淮州身边,蹲了下来,左手轻摩挲着指间的银针…… 谢珩看了一眼她的坐下,半垂的眼睑下,眸光闪了闪。 明皎好声好气地劝王淮州:“小国舅,您何必呈口舌之快呢?” “闹到皇上跟前,大家都不好看。” 王淮州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怎么?知道怕了?” “我是问心无愧,也不怕小国舅您告状。”明皎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探出了一枚银针,“但是,您敢把您方才对谢二小姐的话对着皇上再说一遍吗?” 王淮州笑容一僵。 他方才只是逞口舌之快,存心戳谢家的伤痛,但在皇帝跟前,这件事万万提不得——等于是当着皇帝的面,骂他是负心汉。 这时,谢冉默契地将方才王淮州的话学了一遍:“听本国舅一句劝,你还是要擦亮眼睛把男人看清楚了,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别似你姑母一般……” 明皎借着袖子的掩饰,飞快地刺了王淮州几个大穴。 谢珩不动声色地往脚上加了一分力,王淮州挣扎地发出痛苦难耐的呻吟声,他的小厮已经给谢珩跪下了,连声哀求。 “别求他。”王淮州眼珠子一转,咬死不认,“我……我没说过这话!” “你们谢家别想冤枉我!” 没错! 皇帝又不在这里,只要他咬死不认,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谢珩把他打成这样,却是人证、物证确凿。 这一回,他非要罢了谢珩的官,再让燕国公那老东西亲自给他弯腰赔罪…… “小国舅,我们有人证。”谢冉微微一笑,笑容灵动慧黠,看向了几步外一直在看好戏的湛知夏,“华阳郡主,方才小国舅说的话,郡主都听到了吧?” “华阳郡主?”王淮州惊讶地瞪大了眼,也朝湛知夏望去。 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是女扮男装,还是—— “定南王府的华阳郡主?” 王淮州今天来无量观,是听说定南王妃在这里,就想看看那位妖妃是何模样,是否有褒姒、妲己之貌。 走到了一圈,没见到定南王妃,倒是看到了谢冉,一时兴起,找谢冉来搭话…… “……”湛知夏也被谢冉打了个猝不及防,微微一愣。 她当然知道王、谢两家素有旧怨,解不开,理还乱。 今日她阴错阳差地被卷入其中,原本只想看戏,而现在,谢家人是想让她站队吗?! 照理说,得罪哪家对定南王府来说,都无益处……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能屈能伸 湛知夏漫不经心地以指腹摩挲着袖口的银丝云纹,慢吞吞地说道:“谢小姐,得罪辅国公府对我来说,似乎没什么好处……” 小团子的腮帮子瞬间鼓成了河豚,气鼓鼓地瞪着她。 “郡主,”躺在地上的王淮州则是精神一振,急急道,“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郡主别见怪。” 湛知夏用眼尾睨了王淮州一眼,慢条斯理地继续把话说完:“只是,我叔父自小就教导我,不可打诳语。” “皇上若是问起我,我只能实话实说。” 他们定南王府不怕事,但她不会为了谢家去得罪王家…… 湛知夏再次朝明皎以及她身后的明迟望去,俏皮地抛了个媚眼,讨好地说:“阿弟,我可为了你,才不惜得罪辅国公府,你可要记得我的好。” 她虽蓄意压低了声音,但王淮州听得一清二楚,脸都黑了。 小团子被湛知夏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鼓着腮帮子说:“我才不是你阿弟!” 这时,明皎已经飞快收针,退回到了谢冉身边。 “小国舅,可要与我进宫找皇上分辩一二?”谢珩一边说,一边将脚移至王淮州的右肩,毫不留情地碾压下去…… 这一瞬,王淮州觉得骨头似乎被碾碎了,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哀嚎连连:“不不不……” “我不进宫告状了!!” 王淮州能屈能伸地认了怂。 他一个人对上谢、湛两家,又有明大小姐牵扯其中,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信他,甚至连太后也不会偏帮他。 他何必傻得进宫讨打?! “是吗?”谢珩唇边勾出一个似讥非讥的弧度,略微收住了脚下的力道。 王淮州喘了口大气,嘶声又道:“华阳郡主为证,我王淮州说话算话!” 谢珩终于收回了脚,随意又不失优雅地轻掸了下袍裾,道:“小国舅,要是我在京中听到什么关于我与明小姐的流言蜚语……那我就全算到你头上。” 什么?!王淮州嘴角抽了抽,在小厮的搀扶下从地上艰难爬起。 他凌乱的头发与华贵的锦袍上沾满了尘土与残叶,右肩更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痛得他抽气连连,五官乱飞。 他连退了好几步,没好气地说:“喂,谢珩,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别人说你们是非,与我何干?!” 王淮州算是明白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瞧谢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骨子里跟燕国公谢慎那个只会撒泼甩赖的老混球没两样。 “反正,我就认准小国舅您了。”谢珩说着,朝王淮州逼近了一步,吓得王淮州又连退两步,生怕谢珩再动手。 王淮州气急败坏道:“最多……谁敢说你和明大小姐的是非,我帮你教训他总行了吧……谢珩,你别得寸进尺!” 丢下这句后,王淮州近乎落荒而逃地带着小厮跑了。 那灰溜溜的样子仿佛生怕他走慢了,谢珩会追上去的。 主仆俩一直走到三清宝殿附近,才松了口气。 王淮州停下脚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残叶,咬牙切齿地说:“姓谢的人实在是晦气,遇上他们准没好事!” 小厮也帮着主子整理仪容,欲言又止,心里觉得那位明大小姐也是个邪乎的人,似乎与主子命格相冲,一遇上,主子就吃亏。 “爷,这件事真就这么算了?”小厮小心翼翼地问,简直快愁死了。 一旦太后、皇后与大国舅看到了主子脸上的伤,势必会问起缘由。 “你觉得本国舅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吗?”王淮州阴恻恻地扯了下嘴角,一手捂着脱臼的右肩。 面颊上的灼痛在一遍遍地提醒他,方才他在谢珩那里遭受的羞辱。 “我是答应了不说谢珩与明大小姐的是非,可不代表不说别的。” “走,我们先去百草堂,再进宫!” 王淮州的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又往地上的竹叶发泄似的踩了一脚后,大步流星地朝观外走去。 一缕春风轻轻吹起地上的残叶,在青石板地上打着转儿。 目送王淮州走远,湛知夏饶有兴致地问谢珩:“谢探花,你真相信他不会进宫去告状?” 王淮州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后的亲侄子,他就算不进宫,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告状。 “不信。”谢珩淡淡道,“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淮州有一句话没说错,除非要他的命,否则谁也拦不住他进宫告状。接下来,就看他进宫后,到底怎么告这一状。 湛知夏闻言,事不关己地哈哈大笑。 明皎也没把王淮州放心上,反正今天揍他的人是谢珩,她只是一个碰巧在场的路人而已。 她看着湛知夏问:“郡主,云居士住在云华馆,郡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湛知夏笑眯眯地说:“我刚去过云华馆了,令舅正在与我婶婶说话,我婶婶与他相谈甚欢,没空理我。我就想着方才得罪了小阿弟,给他送些我们南疆的零嘴来。” 明皎有些惊讶地低头看向了小团子,“舅舅来无量观了?” 小团子原想对湛知夏说他不是她阿弟,被明皎这一打岔,就忘了,乖乖答道:“舅舅一早就来看大哥,然后就去找云居士了。” 小团子用胖乎乎的手指挠了挠腮帮子,总觉得楚家舅舅来找大哥时心不在焉的,又问了他与大哥很多关于云居士的事。 明皎牵起他的小胖手,“我去找舅舅,你要跟我去吗?” 小团子点点头,略有几分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谢珩、谢冉与八哥。 虽然他也挺舍不得谢七叔,想跟他玩一会儿,但是在谢七叔与堂姐之间,他当然是选堂姐了。 “谢七叔,小八,冉姐姐,我走了。” 湛知夏也随姐弟俩一起走了,一边走,一边还调皮地逗小孩玩:“小阿弟,我今年十五了,比你大十岁,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阿姐。” 小道士不耐烦理她,又绕到了明皎的另一边,“我有阿姐了!” 湛知夏混不在意地笑:“多一个阿姐又没坏处的。” “……” 两大一小有说有笑地渐行渐远。 谢冉突然攥住谢珩的袖子,问:“二叔怎么样?”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另眼相待 谢珩望着前方两大一小的背影,轻声道: “欲速则不达,得徐徐图之。” 他一手缩于袖中,修长的食指轻轻摩挲着那个藏在袖袋中的小瓷瓶。 “……”谢冉眨了眨眼。 七叔的意思是,皎皎的那手针法的确能缓解二叔的症状? 她顺着谢珩的目光朝明皎的背影望去,总觉得七叔似乎还意有所指。 罢了罢了。 谢冉习惯了谢珩的神秘寡言,转身朝竹林中走去,丢下一句:“我去找二叔。” 独留谢珩一人站在林外,一时似有些出神。 又一阵微风忽然漫过竹林,卷起他的袍角,猎猎作响。 明皎牵着明迟的手,来到了云华馆外。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轻快的声音:“你这鲁班锁哪里得来的?倒是有趣得很。” 明皎一愣,步伐顿住,停在了院子口。 庭院里,云湄与楚北辰正坐在一张石桌旁。 云湄的眼上依然覆着三指宽的纱带,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鲁班锁,纤长手指在那木质的鲁班锁上摩挲,唇边笑意飞扬。 楚北辰右手拿着另一个鲁班锁,随意地把玩着。 明媚的阳光洒下,把院子里的人与石桌都镀上一层暖金,将气氛衬得格外温馨。 这融洽的一幕却令明皎觉得莫名有种违和感。 她的舅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十分擅长与人打交道,也懂得把握其中的分寸。 可现在,看着眉目温和的舅舅,明皎却生出一种不确定感:这人真的是她舅舅吗? 湛知夏也停下了脚步,笑嘻嘻地说:“我婶婶喜欢算学、机巧之物。巧了,你舅舅也挺喜欢这些的,说起算学来侃侃而谈,听得我头都痛了。” 湛知夏实在不耐烦听什么“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这才跑出来找明迟。 “说到算学,我舅舅也只是学了点皮毛。”明皎道,“我外祖父才是个中高手。” 楚家人个个精于此道,她也从生母那里继承了这一点。 明迟脆生生地接口说:“我也喜欢算学。” “堂姐,我告诉你,我的算学学得可好了,所以我的卦也算得准。” “居士人可好了,还指点过我算学呢,让我茅……茅……”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一时想不出这个词该怎么说。 “茅塞顿开。”明皎替他补全。 “对!就是茅塞顿开。”小团子美滋滋地击掌道。 头顶的丸子头摇摇晃晃,就跟猫耳朵似的勾人。 勾得湛知夏手痒地往小孩的头顶摸了一把。 在小孩躲之前,湛知夏嘴甜地夸道:“原来你也擅长算学啊,难怪我婶婶喜欢你。” “我就不行了……我婶婶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 小孩被夸得颇为妥帖,志得意满地昂起了脖子,“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几步外的青萝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孩,皱了皱眉。 这小孩实在谄媚得紧,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也讨了郡主欢心? 楚北辰听到动静,朝明皎三人的方向看来,对着她招了招手,“皎皎过来。” “我记得你会参加下月的千秋宴吧?届时,你不如与王妃、郡主一起去,也可以有个照应。” 明皎惊讶地看向另一边的云湄,“居士不是打算月底就启程回南疆吗?” 明皎是从袁氏口中知道,定南王来了好几封信催云湄回南疆,还说寻到了无为真人的行踪。 “也不差这几日。”云湄将鲁班锁换了一只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继续摆弄着。 “我刚听你舅舅说,千秋宴上会有西北好几个小国来给太后献寿礼,就打算去凑凑热闹。” 明皎还要开口,湛知夏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抢先道:“婶婶,你肯陪我一起去千秋宴再好不过了。” “你也知道我最不耐烦宫廷里的那些个繁文缛节,可叔叔非逼我去给太后贺寿。” “婶婶,我待会儿就去信给叔叔,跟他说我们在京城再多住半个月。” “说不定啊,叔叔一着急,连佛经也看不进去了,会亲自跑来京城接婶婶呢。” 湛知夏嬉皮笑脸地对着云湄挤眉弄眼。 楚北辰深深地凝视了湛知夏一会儿,笑容又深了三分,“若是王爷来京城,敝人定好好招待王爷,让王爷宾至如归。” 湛知夏却不接招,耸耸肩,“楚家又不在京城,‘宾至如归’这个词用得不妥。” 见这两人语含机锋,明皎轻轻蹙眉,有些拿不住舅舅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舅舅是真想借着云王妃搭上定南王府这条大船?! 她思忖着,却见楚北辰突然起了身,含笑又道:“郡主,你与王妃久别重逢,我们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 “改日我再来拜会王妃。” 云湄头也没抬,只顾着玩那个鲁班锁。 袁氏早习惯了王妃的性子,立刻帮着送客。 方才在云华馆的院子里欢声笑语,出了云华馆后,舅甥俩却是一路无语。 这种沉默也某种程度上验证了明皎的猜测。 突然,她停下脚步,一脸正色地看着楚北辰,“舅舅,你不会是……” 她的舅舅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二十八岁还未娶妻,说宁缺毋滥,一定要挑一个真正情投意合之人。 为了这件事,外祖母愁白了头,却又不敢逼迫唯一的独子——女儿死了,这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孩子了。 私底下,老人家也曾对着明皎诉苦,说许是因为她娘的事,才导致舅舅这样…… 明皎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对一个素味平生的女子这般另眼相看。 楚北辰明显地怔了怔。 跟着,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 突然,他屈指在明皎的额心弹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你舅舅我是那种坏人姻缘的人吗?!” 舅舅的确不是这种人……但明皎的直觉告诉她,舅舅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她也没追根究底,话锋一转:“舅舅,我方才在竹林那边遇上了王小国舅……” “你与王家……可还有牵扯?” 楚家的盐引是通过王家拿到的,也因为此,楚家的富庶入了王家的眼,最后引来了覆巢之灾。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进宫告状 楚北辰脚下一顿,眯了眯那双与明皎相似的桃花眼,脸色微变。 “王淮州?!” “他可有对你不敬?” 人尽皆知,小国舅王淮州就是个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楚北辰就怕外甥女被对方冲撞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明皎给了舅舅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希望舅舅能有所提防,就从几日前白卿儿在清茗茶馆闹事招来了王淮州的事说起,一直说到方才在竹林外她们又碰巧偶遇王淮州,王淮州被谢珩教训了一通。 她的故事掐头去尾,没提谢冉受伤的事,也没说她曾为谢冉治过外伤…… 两人的身后,明迟像条忠实的小尾巴如影随形地跟着,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狐疑地歪头。 他怎么觉得堂姐好像藏一半,说一半,但又没说谎来着。 这难道就是云居士说的“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他学会了! 明迟大眼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捂着嘴偷偷地笑。 短短半盏茶功夫,楚北辰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一时愤慨,一时惊疑,一时赞赏,一时又露出沉吟思索的表情。 待明皎说完,他唇间逸出一声冷哼,道:“只将你那白家表妹送到庄子上,还让她与萧云庭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便宜了她?!” “舅舅,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成就一双‘怨偶’,还未可知呢。”明皎唇角微扬,笑容说不出的慧黠灵动,看得楚北辰一时恍惚。 将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的另一人重叠在一起。 楚北辰回头,遥遥地朝云华馆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有感触,叹道:“也好。” “幸好,你及时看清萧云庭的人品,也算及时止损……不至于……” 不至于重蹈她娘的覆辙。 往事如潮水般袭来,楚北辰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他本以为外甥女与萧云庭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至于像长姐、楚竞那般,还是自己大意了,早该仔细考察萧云庭的人品。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楚北辰正色道:“皎皎,你既退了亲,依我之见,不必这么急着与谢家议亲。谢思到底配不配得上你,得仔细看看。” 明皎眼角微酸,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在她退亲后,祖母嫌她丢人,才会在白卿儿的撺掇下,生了“表姐妹换亲”的念头,连父亲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但舅舅与祖母、父亲不一样。 明皎亲昵地捏住楚北辰的袖口一角,乖巧地笑:“舅舅,你放心,阿迟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经此一劫后,否极泰来。” “以后顺风顺水。” 明迟连连点头,得意洋洋地附和:“楚家舅舅,我算得可准了!” “我连小国舅今天有血光之灾都算出来了!” 然而,他一个堪堪长到楚北辰腰头的小团子,说话根本没半点信服力。 “那谢思呢?”楚北辰挑了下剑眉,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她只说自己,却半个字没提谢思,就仿佛……谢思根本不重要。 明皎一本正经地说:“和萧云庭不一样,谢思是个好人。” 这个评价非但没让楚北辰放心,反而令他愈发觉得不对劲。 心底不由感慨:外甥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想着自己是男子,外甥女一些女儿家的心思怕也不方便对自己说,楚北辰没有再追问,琢磨着等母亲来了京城,让母亲再套套外甥女的话。 打定了主意,楚北辰不再提谢思,将话题绕回到王家:“去年的盐引到期后,我和你外祖父就决定不走辅国公府的路子了。” “皎皎,你且宽心,别怕得罪王家。” 辅国公府自太祖皇帝建国起,已经昌盛了四代,历代皇后都姓王,王家权柄滔天。 可盛极必衰。 今上登基已经十九年了,终于坐稳了龙椅,势必容不下王家继续挑战天子的龙威…… 接下来,朝堂上必会迎来一番动荡。 楚北辰不打算与外甥女说这些朝事,只说王淮州:“我就担心小国舅去皇上皇后那里胡说八道。他谢珩自是不怕,你一个姑娘家可经不起小国舅泼脏水。” 想到明皎方才说谢珩将小国舅踩在脚下的事,楚北辰眉头皱得更紧,“我从前之听闻谢家的探花郎怀瑾握瑜,对得起那句‘君子如珩’。现在看,这人不可貌相。” “这谢家大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得仔细查查。这件事交给我。” 楚北辰决定找人好好查查那位谢大公子,他倒要看看,谢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好人”。 明皎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唇,最后还是没拦他查谢思。 她安抚地说道:“舅舅,我也不怕他小国舅的。” “我今日随谢二小姐来无量观,光明正大,并无一点见不得人的地方。你就当小国舅是个见人就咬的疯狗就是。” 楚北辰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外甥女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小国舅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遥远的天边,不知何时又飘起了一小朵阴云。 当小国舅王淮州接好脱臼的右肩,来到御书房外时,宛如浓墨般的阴云已经连绵成了一片。 也没经通禀,王淮州就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御书房,引得小内侍惊叫连连:“小国舅,皇上正在处理政务……” 正埋头看折子的皇帝听到动静,不悦地抬起头来:“淮州,你有什么事……”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深沉的目光落在小舅子脸上那道明显的血痕上——这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抽的吧?! “姐夫,我有要事要禀!”王淮州急切地说道。 他也没行礼,快步冲到了御案前,看也没看这屋里的另一人。 皇帝放下折子,身子往后方的椅背一靠,指着王淮州的脸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这偌大的京城,竟然还有人敢对王淮州出手?! 王淮州眼珠子一转,露出冤枉的表情,“姐夫,你以为我是来告状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 ? ?昨天感冒了,人不太舒服,二更会晚点,嘤嘤嘤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圣心难测 迎上皇帝略显惊讶的眼眸,王淮州接着道:“我脸上的伤是跟人打闹时,不慎落下的。” “我这人一向大度,不与他计较。” 他越说越像这么回事。 皇帝随意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对于这件事不置可否,只问道:“说吧,你有何要事要禀?” 王淮州道:“我今天一时兴起,去无量观上香,没想到正好巧遇了华阳郡主。” 皇帝动了动眉梢,一时没想起华阳郡主是谁。 一旁的年轻内侍惯会察言观色,提醒皇帝道:“皇上,定南王前些日子曾上折,说华阳郡主会代他来京城给太后祝寿。” 王淮州这才瞧了那没什么存在感的内侍一眼。 二十几岁的年轻内侍长眉细目,面容平凡,皮肤白皙,沉默不语时,给人一种斯文儒雅、养尊处优之感。 王淮州认识他,这是尹晦。 魏憬身死,魏保下狱,在司礼监青黄难接时,倒是让这尹晦得了利,年纪轻轻就继任司礼监掌印太监。 虽然皇后曾提醒他要对尹晦客气点,但王淮州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哼,不过是个无根之人,仰仗的不过是逢迎媚上的本事。 皇帝根本不信王淮州会去道观上香,没好气地说:“你脸上的伤不会是华阳郡主……” “当然不是。”王淮州急忙否认,“郡主今天才刚到京城,我与她之前素未谋面,更无怨无仇,她打我作甚?” 要是让外面的人以为他堂堂小国舅被一个女人打了脸,他以后在京城还混不混了?! “皇上,您可知郡主到了无量观后,去见的第一个人是谁?”王淮州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 皇帝又拿起了案头没看完的那道折子,漫不经心地问:“谁?” “谢珩。”王淮州缓缓吐出两个字,成功地看到皇帝又朝他看来,锐眸半眯。 王淮州心中暗喜,嘴上若无其事道:“我曾听二姐说,定南王夫妇膝下无子,有意为郡主招赘,他们不会是看上了谢珩吧?” “郡主一到京城,谢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去与她相看……看来燕国公府对这门亲事十分重视啊。” 王淮州一边说,一边喝了口小内侍刚奉上的热茶,心里对自己的机灵颇为得意。 他也是偶然听到王皇后与大皇子说话,才知道太后本有意让他的侄子王承允与定南王府的郡主结亲,但皇帝二话不说地断然反对。 太后就顺势提出,大皇子、二皇子年纪不小了,该择皇子妃了。 皇帝不好连接驳太后的意思,只好松了口,允诺在千秋宴上为两位皇子点皇子妃。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选皇子妃只是个由头,重点是下一步——立太子。 总而言之,皇帝既不喜王、湛两家结亲,也会喜欢谢、湛两家结成同盟。 这会儿,皇帝怕是已经对谢家生了嫌隙…… 王淮州悄悄用眼角去瞥皇帝。 御书房内,回响着壶漏发出的滴答水声,衬得周围尤其安静。 皇帝薄唇紧抿,沉默地随手又将那道折子扔回了御案上。 折子一角恰好撞到一枚碧玉山形笔搁,搁在上头的狼毫笔就骨碌碌地滚下了书案…… “啪”的一声,那支狼毫笔落在金砖地上,笔端的墨水也顺势甩出了几点凌乱的墨点。 王淮州愉快地笑了。 决定回头跟皇后打声招呼,干脆顺势在千秋宴上,点个母夜叉给谢珩做媳妇——平时皇帝不会答应,但这次一定能成! 皇帝不傻,也看得出王淮州不怀好意。 但他说得也未必是假。 皇帝收敛了神色,淡淡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就去给皇后请个安,你好些日子没进宫,皇后一早还在叨念你呢。” 王淮州也识趣,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姐夫,那我这就去坤宁宫给二姐请安。” 行礼时,被谢珩踩过的右肩抽痛不已,痛得王淮州五官扭曲了一下,心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回头就让皇后给他安排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当护卫。 王淮州退出御书房时,恰好与一个来通禀的老太监交错而过。 隔着那道绣着五爪金龙的门帘,还能听到那老太监异常恭敬的声音:“皇上,徐大学士在外面求见。” 皇帝言简意赅道:“宣。” 老太监又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传唤徐大学士。 尹晦微微地笑:“徐大学士这些天都忙着在贡院阅卷,这会儿进宫,莫不是会试的结果出来了?” 会试的结果是机密,关系重大,就算尹晦是皇帝的亲信,也得避嫌。 尹晦正犹豫他是不是该退下,就听皇帝低声吩咐道:“阿晦,你去查一下淮州说得是不是真的。” 尹晦的嘴角在宽大的袖口后轻扯了一下,立刻应道:“是,皇上。” 这时,门帘再次被掀起,满头华发的徐大学士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又慢腾腾地作了个长揖。 “皇上,会试的卷子臣等已经初步批阅,大致定出了前十。” “不知皇上可要一阅这些人的卷子?” 会试不是殿试,会元照理说可以由作为主考官的徐大学士与两位副主考来定。 上届的主考官何太师曾豪言状元非谢珩莫属,说谢珩会成就大景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结果却被皇帝打了脸,谢珩只得了个探花。那之后,何太师就告老还乡了。 徐大学士不想惹皇帝不快,这才进宫来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 皇帝微微蹙眉,那表情明显在说,这么点事也要来问他,还要主考官有何用?! 尹晦读懂皇帝的表情,便好心地提点徐大学士:“徐大人,您是主考官,自然是由您来定。” 徐大学士原本揣在袖子里的名单只差一步就要递上去了,这下,只能又握了回去,揉成一团…… 半个时辰后,徐大学士才慢慢悠悠地从御书房出来了,长叹了一口气。 他将手中的那团纸摊开,在那十个名字扫了一遍,喃喃自语:“圣心难测啊。” 要不,等会试后,他也告老还乡?! 就这么办! 徐大学士一拍大腿,决定豁出去了。 皇帝既然不表态,那就由他来定会元的人选! ? ?过渡章节~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鱼目混珠 四月初一,杏榜揭晓。 “喜讯,天大的喜讯!” “远少爷中会元了!快,快去通禀太夫人和侯爷!” 一大早,景川侯府就因为这个喜讯热闹了起来,连树梢的雀儿似也沾了喜气,声声叫得热闹。 侯府上下都已经知道端老爷家的明远少爷才是先侯夫人留下的嫡长子,大都觉得与有荣焉。 府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大小姐说了,这个月的月钱多加一倍,今天厨房给每人都添一碗红烧肉……” “真的?那我可得多吃两碗米饭。” “那当然是真的。大小姐说了,让大伙儿都沾沾远少爷喜气。” “不愧是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 “远少爷是大小姐的亲哥哥,他中了会元,大小姐自是比任何人都高兴。” 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凑在一起说话,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得越发高亢。 “哎,谁能想到呢……”一个扫地的婆子唏嘘道,“远少爷不愧是侯爷与先夫人的儿子,真真人中龙凤啊,一举就中了贡士。” “‘会元’,那可是会试的头名。”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兴致勃勃地说,“我爹说了,远少爷是珍珠,就算一时蒙尘,那也是珍珠,岂是‘鱼目’可以相比的。” 明远是珍珠,那鱼目自然是明遇。 几个丫鬟婆子不由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那扫地的婆子心有戚戚焉地附和:“说的是。鱼目假作珍珠,就算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 “也不知侯爷对世子……遇少爷到底是什么打算?总不能让他一直占着世子位吧?” “就是就是。”小丫鬟挠着脸说,“我还以为遇少爷会被扫地出门呢,可侯爷居然一直留着他。” “远少爷也一直不回府……” 院子里的私议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屋内。 躺坐在榻上的明遇听得一清二楚,整张脸阴沉得要滴出墨来,抓起茶几上的茶盅,就狠狠地掷了出去。 茶盅“啪”地撞在墙角,碎瓷四溅。 小厮阿吉将一扇窗户推开,对着外头的几人吼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非议主子?!” 窗外的那些丫鬟婆子顿时噤了声。 有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狐假虎威”云云的话,这群人就作鸟兽散。 阿吉眉头紧皱,愤愤道:“爷,我去跟丹娘说,让她好好教训一下这些碎嘴的奴婢!” 在阿吉要出屋的那一瞬,明遇哑声唤住了他:“站住。” “阿吉,算了吧。她们说的都没错。”形容枯槁的明遇苦笑了一下,“连我自己的夫人都看不上我,更何况别人……” 自他的身世曝光后,常氏就大闹了一场,之后就独自回了娘家,十几天没现身。 阿吉只能安慰明遇:“爷,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人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您的腿养好了,去哄哄她。夫人一定会回来的。” 明遇依然沉着脸,心里充斥着无限的后悔。 他后悔当初为了得到常家的助力,娶了常氏这狗眼看人低的妇人——如果是表妹,定不会像常氏那般嫌贫爱富。 也后悔他出手太晚,让人看出了破绽,如果当初他心再狠一点,再果断一点,阻止明远进京,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 而现在,后悔也晚了。 明遇一时有些颓然,整个人空荡荡的。 门帘外这时传来脚步声,很快门帘被人从外面打起。 小厮阿祥一手拿着个熟悉的信封,快步走了进来,禀道:“爷,那个人又来信了。” 第一封勒索信送来时,明遇害怕身世的秘密被人知晓,依言给出了一万两银票。 第二封勒索信更为贪婪,对方索要整整五万两,但当时明遇的身世已经曝光,也就没理会。 今天这封信是第三封了。 明遇粗鲁地夺过了信,胡乱拆开,囫囵吞枣地看完了,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信中之人威胁他,上一次没收到五万两,这次明遇得给十万两,否则三天之内,他会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秘密。 明遇发泄似的将那封信给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扬。 他心里憋闷极了,想一个人静静,正想打发阿祥,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侯府内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阿吉与阿祥互看了一眼。 想了想,阿祥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对了,就是四少爷一早去柳合庄探望表小姐了。” “听门房说,四少爷瞧着脸色很不好看,就跟去寻仇似的。” 听到关于白卿儿的事,明遇暗淡的眼睛一亮。 他急急起身:“快去备马车,我也要去柳合庄。” …… “侯爷,四少爷一早让人备车马,说去柳合庄探望表小姐,刚才世子爷也跟着去了。” 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了慈安堂,经由一个门房婆子禀给了景川侯与太夫人。 景川侯脸色一变,俊朗威仪的面庞上流露出明显的不喜。 这个明遇怎么就跟癞皮狗似的,总是对卿儿纠缠不休。 即便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与卿儿也绝无可能! “去!把明遇带回来。”景川侯冷冷地对婆子下令,“把四少爷也带回来。” “四少爷有没有说,他找表小姐有什么事?” 婆子迟疑地皱了下眉,终究在侯爷威逼的视线下,如实说了:“奴婢听四少爷与小厮说话,说他要找表小姐算账……具体地,奴婢就不知道了。” 景川侯蹙眉问侯夫人:“迹哥儿这又是怎么了?卿儿都在庄子里待了大半月了,又是哪里得罪他了?” “我没听他说。”侯夫人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许是门房听错了,迹哥儿一向最喜欢卿儿,应是想念卿儿了吧。” 坐在一边喝茶的明皎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 他们夫妇不知道原因,她却是知道的。 明迹在大兴坊下注韦浩然是今科会元,足足下了五千两的注,现在杏榜揭晓,这五千两血本无归,赔得干干净净。 他自然要找白卿儿算账。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虚情假意 明皎颇为期待地翘起了唇角,真想亲自去看看明迹与白卿儿怎么狗咬狗。 这么出精彩绝伦的好戏可不能让她爹给破坏了。 明皎优雅地放下茶盅,含笑道:“爹爹,四弟想念表妹也是人之常情,您就由着他去吧。” “他年纪小,还是小孩子脾气,您越不想让他去,他反而要跟您赌气,非要去。” 她不提明遇,只说明迹。 “……”景川侯眯起长眸,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明皎。 长女说的这番话合情合理。 但就因为出自长女之口,反而让景川侯觉得怪异,让他有一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 侯夫人对那婆子道:“先别管四少爷了。务必把世子带回来。” 婆子领了命,匆匆而去。 “皎姐儿,”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的太夫人这时睁开了眼,眼神慈祥地看着她,“你昨天又去无量观见你大哥了?” 明皎颔首道:“我给大哥和阿迟送了两筐庄子上刚送来的枇杷。” 太夫人原本正捻动着佛珠串的右手停顿了下来,又道:“我听你端堂叔说,你大哥喜欢吃香菇笋丁包,我让厨房做了两笼,待会儿你给你大哥送去。” “端堂叔这么说的?”明皎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了景川侯身边的三堂叔明端。 “是啊。”明端干巴巴地应了声,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真是奇怪了。”明皎漆黑的瞳仁中陡然间添了几分凌厉,缓缓道,“我大哥对笋过敏,端堂叔难道不知道吗?” 明端瞬间一僵。 连景川侯也是一愣,喃喃道:“他对笋过敏……跟本侯一样。” 若明远也吃不得笋,那这点就是随他了。 明远果然是他的儿子! 景川侯心里既激动,又有种难以言说的烦躁,危险的视线也投向了明端。 明端口口声声说,他一直以为明远是他亲子,说他没亏待过明远,送他去了最好的书院云云,可他连明远对笋过敏也不知道。 还有那个唐氏,至今咬死说明远是她从别处抱来的…… “皎姐儿,让你见笑了。”明端急忙给自己找补,“我原本想说香菇肉丁包的,但想到无量观是道观,不宜带荤食,一时失言。” 他幽幽叹气,“我知道你怪你堂婶,我也与你一样,一想到这十八年与阿遇父子相见不相识,就觉得难受。” “哎。阿遇到现在也没喊过我一声爹……” “你堂婶犯下弥天大错,阿远是不可能原谅她的,但她终究为我生下三儿一女,我也不好将她休弃。我与族长商量过了,打算送她去家庙,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皎姐儿,你以为如何?” 太夫人微微点头:“皎姐儿,我与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婴儿调包的这件事终究是明氏的家丑,只能在族内了解这件事。 不想—— 明皎断然否决:“不行。”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景川侯拧了拧剑眉,拍案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难道你们还想让你堂婶以死谢罪不成?!” “侯爷息怒。”侯夫人连忙柔声安抚他的情绪,“皎姐儿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皎姐儿,你大哥是怎么想的?” 侯夫人与景川侯夫妻同心,只以为明皎在传达明远的意思。 “母亲误会了。”明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爹与继母,幽幽叹道,“大哥至今不肯认我。” “他说,他本是遗腹子,堂婶将他抱回明家,对他有恩。他对她只有感激,没有怨恨。” “堂叔,你觉得明远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明皎一瞬不瞬地盯着明端,直把明端看得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明端干咳了好几声,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讪讪道:“我会再好好劝劝你堂婶,让她说实话的。” “堂叔还是别强人所难了。”明皎凉凉道,“就算三堂婶下次改口,那以后呢?万一以后她再改口,又当如何?”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三堂婶的话,我不会再信了。” “怎么处置三堂婶,等我外祖父、外祖母来了京城再说。” 按照明皎原本的计划,打算在殿试后,就将唐氏送去京兆府,但楚北辰让她别轻举妄动,等楚老太爷夫妇来了再说。 明皎总觉得舅舅在策划什么,但舅舅的嘴太牢了,她当着大哥明远的面,试探了几次,舅舅每次都忽悠了过去。 听明皎这么一说,明端反而松了口气。 他最怕明皎赌气乱来,若是由楚家二老出面,那两家肯定能商议出一个最低调、最稳妥的处理的方式。 他连忙点头:“好。那就等二老来了再说。” “侯爷,我先回去了。我再去劝劝唐氏……一定让她把话说清楚。” 明端如坐针毡,起身告辞,仓皇地走了。 “真是便宜他了。”二夫人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轻哼了一声。 景川侯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端起了茶盅。 自长女挑破明遇与明远被调包的事后,他就等着明远来侯府认亲,可没想到一天天过去,明远竟然始终没现身。 明远不来,景川侯也拉不下脸去接他,而明皎也全不提这事,每天忙着与楚北辰请来的几个账房一起盘账……不知不觉就拖到了今天。 明远中了会元。 景川侯此刻是既骄傲,又觉得失落。 骄傲侯府的血脉出类拔萃,又失落于这孩子与侯府没什么情分,而且那过分偏执的性子明显被养歪了。 看了眼景川侯,侯夫人提议道:“这样吧,皎姐儿,我陪你去一趟无量观,一起劝劝你大哥。” 对于侯夫人的识大体,太夫人颇为满意,微微点头。 明远是她的长孙,又是个有出息的,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认回来。 二夫人道:“皎姐儿,阿远与你舅舅长得这么像,定是你的同胞兄长。” “承二婶吉言。”明皎淡淡道,“我也希望他是我大哥,可这件事已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侯府嫡出血脉不容混淆,还是得谨慎确认。” “爹,您说是不是?”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父子翻脸 对上明皎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流动的漆黑眸子,景川侯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连下颌的线条都绷紧,眼底翻涌着怒色。 她难道还想他亲自去无量观将明远迎回?! 荒唐! 他是父,明远是子。 天下哪有老子上杆子讨好儿子的道理! 景川侯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对太夫人说:“母亲,皎姐儿为了侯府这般思虑周全,我这当爹的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侯府已经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吧?” 他在告诉太夫人,不是他不想接回明远,是这孽女存心搞事,不想让他把人接回来! 太夫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对父女简直就是上一世的仇人般,让她头大。 大孙女也真是的,她一个姑娘家就不会在她爹跟前服个软吗? 太夫人揉了下额角,递了个眼色给侯夫人。 侯夫人一手捏住袖口的镶边,指尖用力攥紧,温柔地笑了:“侯爷,您今日难得休沐,不如也随我们一起去无量观见见阿远吧。” “阿远中了会元,这是天大的喜事,于情于理,侯府也该去道贺才对。” 侯夫人半个字不提接明远回侯府的事,只强调道贺,那温和舒缓的语气令景川侯十分受用,蹙紧的长眉渐渐舒展开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看出儿子心中的别扭,太夫人代他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 “侯爷,你也一起去。” 太夫人也有自己的算盘:楚家二老马上要进京了,两个婴儿调包的事是明家的错,若是等楚家二老来了,见他们迟迟不接明远回府,怕是会借着这个由头向侯府发难。 今天长子去一趟无量观,算是表达侯府的诚意。 等楚家二老到了,她只需说,明远这孩子太倔,怎么也不肯回侯府。之后,楚家人自会去劝他——明皎是小孩子脾气,但楚家二老会知道其中的利害,他们不会由着明皎胡来的。 景川侯看看侯夫人,又看看太夫人,再看看长女,在三个女人的夹击下,心头憋着一口气。 他想拂袖而去,但终究顾忌在场的三个弟妹,压着嗓音说:“好,就依娘的意思。” 太夫人终于松了口气,借口乏了,就把一屋子的人打发了。 一盏茶后,以景川侯夫妇为首的一行人就来到侯府的外仪门。 远远地,就看到外仪门那边一片嘈杂,喧喧嚷嚷。 七八个门房小厮正与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对峙。 年轻男子高亢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盈满了怒意: “让开!” “你们凭什么不让本世子出门?!” 五十来岁的老门房为难地对着马车里的明遇说:“世子爷,您别让小人难做,侯爷有令,不许您出门。” 明遇气得脸庞涨红,再想到此前那些丫鬟婆子私底下的非议,理智瞬间被怒火灼烧殆尽。 这些个逢高踩低的下人看他失势,全都想踩上一脚。 明遇怒道:“我又不是囚犯,就算是侯爷,也没资格拦着我?!” “你们要是再不让,休怪我不客气!” “阿吉,给我掌嘴!” 明遇一手指着老门房的鼻子,愤然下令。 他因为马车遮挡了视线,没注意到景川侯一行人的到来,而马车外的小厮阿吉却看到了,脸色一变。 阿吉刚想提醒明遇,晚了一步,就听几丈外的景川侯冷冷道:“好大的威风啊!” 对于明遇来说,这个声线太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识别出来。 明遇僵硬地闻声望了过去,对上了景川侯冷漠中透着嫌恶的眼眸,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般,明遇通身的气焰瞬间熄灭了。 景川侯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透过窗口,朝明遇包扎着一圈圈白纱布的右腿扫了一眼,冷声道:“你的腿还没养好,出什么门?” “你还要不要你这条腿了?” 这句话景川侯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这小子断了一条腿还要爬去找卿儿,真是死性不改! 与他那个生母唐氏简直一个德行,非要觊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景川侯越想,对明遇的嫌恶越浓。 听在明遇耳中,这番话就成了威胁,似在说,对方要打断自己这条腿。 明遇整个人如坠冰窖,藏在袖中的右手止不住地发抖。 是啊,他在期待什么呢? 难道他还指望景川侯会顾念过去十八年的父子之情?! 明遇环视众人,面颊火辣辣的,觉得他们都在看他的好戏,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明皎看着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唇角微微弯了一下,忽然劝道:“爹爹,遇堂兄只是想去看望一下表妹,您就让他去吧。” “柳合庄的风景秀丽,很适宜养病,正好让遇堂兄在那里小住一段日子,养养腿……” “不行。皎姐儿,你别再瞎出主意。”景川侯打断了明皎的话,额角青筋乱跳,阴沉的铁青色从额角漫上脸颊,像覆了层冷霜。 他用威逼的眼神看着马车内的明遇,连名带姓地唤道:“明遇,你与卿儿都长大了,要注意分寸。卿儿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 他在警告明遇,白卿儿要与萧云庭定亲了,让他别再觊觎白卿儿。 明遇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还想说什么,但景川侯已经不想听他说了,冷冷地下令:“来人!还不赶紧将遇少爷带回观潮轩!” 说完,景川侯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上了最前面的另一辆马车。 从他此刻的态度,所有下人都看出来了曾经的世子明遇早晚会被赶出侯府。 几个下人暗暗地交换着眼神,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也是,真世子刚中了会元,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哪是这个假货可以相提并论的。 老门房立刻招呼上了几个家丁,让他们将明遇从马车上抬下来。 “遇少爷,得罪了。” 家丁们也改了称呼,不再唤世子,甚至手下的动作也变得粗鲁起来。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噩梦重演 明遇的那条伤腿被一只手碰到,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去打那只手。 “我的腿!”明遇厉声斥道,“放开我!” 然而,家丁们一个也没松手,连“恕罪”之类的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几人动作强势地将他抬下马车。 明遇的小厮生怕伤了主子,忙上前相劝:“小心点。” “你们小心点,别伤了爷的腿。” 众人推搡之间,一个身形瘦小的家丁脚下一个趔趄,踉跄地摔倒在地。 少了一人的托举,明遇身子歪斜地摔下了马车。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 “爷!”小厮阿吉急忙蹲下身,去查看摔在地上的明遇,“您觉得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明遇痛苦的呻吟声。 前方,景川侯在马车里也听到了动静,反射性地掀帘,探出了头。 明遇终究是他养了十八年的儿子。 他对这个儿子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侯爷,夫人,遇少爷摔下马车了,那条腿又折了……”一个婆子匆忙过来禀。 景川侯差点就想下车去看看明遇的状况。 “侯爷,我下车去看看阿遇吧。”与他同车的侯夫人幽幽叹气,柳眉轻蹙,“哎,为了卿儿,阿遇弄成这样,我真担心别人闲言碎语……” 此言一出,景川侯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放下了窗帘,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看的!” “这都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乖乖在观潮轩好好养伤,何至于又折一次腿!” “走!” 景川侯一声令下,他们乘坐的马车又继续往前方的东角门驶去。 后方的明遇将景川侯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一颗心更凉了。 景川侯实在是太绝情了! 明遇的眼中染上了几分怨怼,咬紧了后槽牙。 这时,前方的另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只白皙柔美的素手自窗口探出。 很随意地将一枚银锞子抛给了一人,“何大顺,速去请大夫过府。” 何大顺双手接过了那枚银锞子,忙不迭道:“小人这就去给遇少爷请大夫。” 唯有他看到窗内的明皎无声地做了个击掌的动作,似在说,做的不错。 明皎面无表情地朝不远处抱腿哀嚎的明遇瞥了一眼,眼底漆黑又冰冷。 何大顺咧嘴笑:“交给小人的事,大小姐放心。” 他不动声色地朝不远处那瘦小的家丁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那瘦小的家丁就喊了起来:“大小姐真是有情有义啊,还给遇少爷请大夫。” “是啊是啊。”有婆子心有同感地附和道,“这要是我,遇上这种事,怕没有大小姐这般大度。” “大小姐这眼界,这心胸……又岂是我们可以相比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起明皎。 明遇却是胆战心惊,半点也不敢相信明皎会这么好心。 他嘶声喊道:“孙大夫!” “我要孙大夫,快给我去请孙大夫!” 明皎的马车已经出了侯府的角门,但明遇的声音依然一字不漏地传入她耳中。 她心情甚好地笑了。 今天真是个适宜出行的黄道吉日。 因为杏榜揭晓,满京城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马车通往无量观的这一路,时不时就能听到路人的议论声,庆祝的爆竹声,甚至还有一些酒楼抓住时机吆喝着卖起了状元红。 等侯府的马车抵达无量观时,就发现不少人悻悻而归。 无量观的大门口守着七八个道士,站成了一堵人墙,一个个脸上堆着笑,好言好语地将香客们一一劝退。 “福生无量天尊,各位善信请回吧。这两日观中清修,恕不接待外客。” “我们观主特意吩咐了贫道,也不能让各位善信白走一趟,善信只需在功德簿上留个名字,敝观就送每人一道平安符。” “……” 那些香客本来不太高兴,一听可以白得一道平安符,也就不计较了,甚至还在嘀咕着要让家里人也赶紧过来蹭一道平安符。 很快,侯府的马车也被守门的两个道士拦下了。 “善信请回吧,今日敝观不待客。” 景川侯的车夫哪里受过这种怠慢,甩了下马鞭,傲慢地说:“你们可知马车里的人是谁?” 年轻的道士见多了皇亲国戚,不卑不亢道:“让贵人白走一趟,是敝观的不是。” “贫道这里有几道平安符,还请交给贵人。” 景川侯掀开窗帘,冷眼对上那年轻的道士,沉声道:“如果本侯非要进去呢?” 本来景川侯是赶鸭子上架被太夫人逼着来这里,这会儿见无量观的道士不让他进去,反而挑起了他的好胜心,不甘心灰溜溜地被人赶走。 年轻的道士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刚想再劝两句,就听观内传来一阵愤慨的叫嚣声:“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们敢碰我一根毫毛,小心我让我爹拆了这无量观……哎呦!” 一番嚣张跋扈的话语以一声尖锐的惨叫收尾。 就见一个油头粉面、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踉跄地摔出了无量观,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紧接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门口,身形高大如山峦。 他冷冷地俯视着那地上的年轻人,道:“定南王府侍卫顾凛在此,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若是想找人算账,尽管来找顾某。” “若有人再敢翻墙入观,就恕顾某不客气了。” 他眼底一寒,周身骤然漫开一股凛冽的杀气。 年轻的道士对着景川侯拱了拱手:“侯爷还请见谅,今日拦门实数不得已。” “今早杏榜揭晓,寄住敝观的一位举人中了会元。也不知怎地,消息传了出去,一大早,京中百姓就扎堆儿地跑来敝观,想看看今科会元是何模样。”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巧定南王妃与华阳郡主这段日子借住在敝观。观主怕有不坏好意的登徒子混入观中,冲撞了王妃与郡主,这才决定今日暂且闭门谢客。”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上个月,皇上也派人给观主捎了话,叮嘱千万别叨扰了王妃清修。” 年轻的道士说话不疾不徐,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浅笑,却难掩威吓之意。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天道轮回 景川侯脸色又黑了一分。 这段日子,他一直过得不顺心,觉得家里人个个都不让他省心……现在连个道士也敢欺到他头上了! 这一刻,积压已久的情绪骤然爆发,一股心火直冲脑门。 景川侯掀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对着那年轻道士怒目而视,冷声道:“道长,你这是拿皇上来压本侯?” “还是说,道长觉得本侯是那等子偷香窃玉的登徒子,会轻薄了王妃?!” 说着,他朝那年轻道士逼进了一步,面庞绷得好似一张铁板。 不远处,那油头粉面的华服青年原本还要叫嚣,听有人自称“本侯”,登时噤了声。 他在小厮的搀扶下默默地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混到了人群中看热闹。 与此同时,七八个侯府的侍卫家丁快步走了过来,簇拥在景川侯的身后,也用威逼的眼神看着那几个道士。 年轻的道士忙道:“侯爷误会了……” 他想解释,话说了一半,却被另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 “那侯爷是要硬闯?!” 站在门前石阶上的顾凛朝景川侯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森冷,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步履声自观内传来,又有几个灰衣人出现在的顾凛的身后。 双方彼此对峙,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 侯夫人卢氏也下了马车,走到景川侯身边,落落大方地对顾凛道:“顾侍卫误会了,我与外子今日来此并非为王妃,而是来见明会元的。” “我们是明会元的……”侯夫人略显迟疑地看了眼景川侯,“亲眷。” 话音刚落,就听年轻道士的身后传来一声讥讽的嗤笑。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道士没好气地嘀咕道:“今天一大早,明会元的‘七大姑八大婶’都来过了,怎么又来了一家子……” 他声音不大,恰让景川侯夫妇都听得清清楚楚。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道:“这就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这句话人人听得懂,登时引来一阵唏嘘的附和声。 “可不就是啊!” “世人都是逢高踩低,明会元一朝高中,各路牛鬼神蛇的亲戚就全都跑了出来。” “世态炎凉啊。” “……” 别人说者无心,而景川侯听者有意,总觉得这些人在嘲讽自己,脸色愈发阴沉。 他转过身,不快地拂袖道:“我们回府……” 这时,后方的另一辆青篷马车在车夫的吆喝声中缓缓地驶了过来,因为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以致马车寸步难行,走得比人还慢。 “冲和道长,这是怎么了?” 马车一侧的窗帘掀起,露出少女精致明艳的面庞,清亮的桃花眼笑得微微弯起,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明小姐。” 年轻道士一见明皎,之前浮于表面的笑容瞬间变得真挚起来,眼底也染上了亲和的笑意,“你是来看不迟的?” “清和,你领明小姐进去吧。” 冲和道长对着那个少年道士招了招手,让他招待明皎。 “明小姐,不迟这会儿应该在妙香亭,贫道领你过去。”清和道长也认识明皎,不仅是因为明皎常来,更因为她出手实在阔绰——自打她常来后,他们无量观的伙食都变好了。 明皎在紫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款款地走至景川侯夫妇身边。 她似是全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含笑看着刚转过身的景川侯,问:“爹,您怎么不进去?” “……”景川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不想进去吗? 是根本进不去…… 他是堂堂一品武侯,皇宫也进得。 可今天,在区区一个道观,他的脸竟还不抵他女儿的脸管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明小姐,原来这位侯爷是令尊啊。”冲和道长惊讶地脱口道,“侯爷,您怎么不早说?” “今天一大早,有不少人为了混进观中,就冒充明会元的亲朋故交,我们也是不胜其扰。明小姐,我们从前不曾见过令尊、令堂,这才误会了。” 冲和道长来回看了看景川侯夫妇与明皎,心想:明小姐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她娘……她还是更像她舅舅。 “……”景川侯依然绷着脸,还有些放不下身段。 他方才已经放话说要回侯府,现在又被长女请进去的话,岂不是显得他朝令夕改,出尔反尔? “等等!” 突然,人群中暴起一阵不甘的怒喝。 那油头粉面的华服青年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一手指着顾凛的鼻子,嚷道:“喂!姓顾的,你刚才不是说,谁也不能进观吗?” “凭什么他们可以进去!” “难道你定南王府怕了他景川侯府吗?!”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人是存心挑事。 原本背过身的景川侯一下子又转过了身,心想:他要是走了,岂不是让京中人都以为侯府惧了他定南王府?! 然而,顾凛的表情十分平静,用眼角轻蔑地睨了华服青年一眼,道出了对方的身份:“李三公子,你不用挑拨离间。” “明小姐是明会元的妹妹,我们定南王府通情达理,不会拦着人家兄妹相见。” 顾凛做了个手势,几个王府侍卫便让开了一条道。 李家三公子李易聚闻言一愣,一脸古怪地看着景川侯。 这人分明是景川侯,而这位明小姐还亲口喊了景川侯一声“爹”,那明会元怎么又成了明小姐的哥哥了? 难道他刚才听错了? “爹,”明皎侧身作请状,让景川侯先行,“我们进去吧。” 景川侯下巴一抬,就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无量观。 侯夫人心事重重地朝明皎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她今天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也许,她不该进去…… 她伸出手,想拉住景川侯的袖子,但慢了一拍,景川侯走得太快,她的手恰好抓了个空…… “侯爷……” 侯夫人唤了一声,但周围十分喧闹,景川侯根本没有听到,撩袍迈过了道观的门槛。 侯夫人只能跟了上去。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灵猫?邪物? 今天的无量观内,空荡荡地,一路走来,只见花木在风中轻轻摇曳,格外静谧安宁。 少了香客,观内养的那些猫儿都放心地出来溜达,打闹。 一行人走过一座假山时,一道黑影冷不丁地从某个假山洞里蹿出,在侯夫人裙边“嗖”地飞过,把本就心神不宁的侯夫人吓了一跳。 侯夫人惊呼一声,反射性地后退,却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脚下一个趔趄…… “夫人!”廖嬷嬷反应极快地扶住了侯夫人的胳膊。 那道黑影轻巧地落在一棵老松边,四肢并用地沿着树干爬了上去,蹲在了高高的树干上。 碧绿的眼眸在阳光下如宝石般闪闪发亮,而瞳仁则缩成了一条细线,宛如蛇的眼睛般,瘆人得很。 黑猫轻轻“喵”了声,叫声如破锣般粗噶嘶哑。 廖嬷嬷也吓了一跳,转头对着领路的清和道长抱怨道:“小道长,你们观内养猫就罢了,怎么养了这么只不吉利的黑猫?!” “你别怪我倚老卖老,像这种会带来噩运的黑猫,还是打死得好!” “喵呜!” 树上的黑猫似乎听懂了,整只猫都炸毛了,尾巴仿佛鸡毛掸子般蓬开,对着树下的侯夫人与廖嬷嬷连嚎了好几声。 “谁说黑猫不吉利了!”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气呼呼地反驳道。 人未到,声先至。 明皎抬眼一看,就见一只青色的小团子从妙香亭的方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明迟鼓着腮帮子,愤愤地看着廖嬷嬷,正色道:“我们玄珠可是一只灵猫。” “前些日子,蒲老善人被养子下毒,就是玄珠最先闻出了药渣中的味道不对……” 廖嬷嬷不认识蒲老善人,也听不懂明迟在说什么。 但她认得他,于是客客气气地对着小孩施了个半礼:“迟少爷。” “您不知道这黑猫的邪乎。” “老奴在老家有一个表妹,十几年前,就是因为家里进了黑猫,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人吊着半口气……” “迟少爷,您还小,更应该远离邪物。” 廖嬷嬷嘴里喊着“少爷”,但其实对明迟无一丝敬意。 侯府的人都知道明迟出生后不久,父母双亡,是个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也因此,他在一岁半时,就被送去了道观寄养。 “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袭青色直裰的明远也从妙香亭走了过来,步伐不疾不徐,“廖嬷嬷,慎言。” 明皎揉了下小家伙的头,淡淡道:“看来廖嬷嬷不懂风水。玄猫避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宜。” 清和道长惊讶地看着明皎,“没想到明小姐还懂风水。” “我们观主也是这么说的,玄猫可以镇宅、辟邪、招财。” 就是就是。小团子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景川侯摆摆手,嫌廖嬷嬷给他丢人,没好气地斥了一句:“廖嬷嬷,你不懂风水,就少说两句……这里可是无量观。你会比平阳真人懂风水、驱邪之术吗?” 廖嬷嬷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侯爷教训得是。” 明远停在了七八步外,目光复杂地看着景川侯夫妇,整袖作揖,对着二人行了一礼:“侯爷,侯夫人。” 景川侯也在打量着明远,蹙了蹙长眉。 这孩子一点不像他,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他身上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景川侯,这孩子是由别人养大的。 他与自己早就离心,所以哪怕自己亲自来这里见他,明远也半点不领情,连声“父亲”也不喊。 可见明远对自己这个生父并无一点孺慕之情。 景川侯握了握拳,勉强笑了笑:“阿远,今日我与皎姐儿是来接你回侯府的。” 真假世子调包的事早晚要上折禀明皇帝,明远是今科会元,无论是皇帝还是其他人,都会因此对这件事多几分关注——必须接这孩子回侯府才行! 明远早知他避不开这天,早就想好了说辞,平静地说道:“侯爷,再过半月就是殿试了,我还要潜心备考,等殿试之后,我定登门拜访。” 景川侯的眉头锁得更紧,心中对明远的不喜又添了两分。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自己“三顾茅庐”地求着他回侯府?! 从来到无量观的那一刻起,景川侯就觉得诸事不顺,又想拂袖而去,但他终究还记得太夫人的叮嘱。 他转头去看侯夫人卢氏,想让她出言劝两句,却见卢氏双目圆睁,脸色惨白如纸,那惊骇的样子仿佛见了鬼一样。 “惜文……”景川侯关切地唤她的名字。 然而,侯夫人充耳不闻,目光发指地看着前方十几步外的妙香亭。 亭子里,一个双眼缚着白纱的青衣女子慵懒地凭栏而坐,一手随意地往亭子边的池塘洒了一把鱼饵。 女子宽大的袖口被风吹起,袖口翻飞如蝶,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闲适的姿态说不出来的飘逸洒脱,仿佛她随时会乘风而去。 侯夫人死死盯着女子的脸庞,目光仿佛要在对方的肌肤上烧出两个洞来。 廖嬷嬷见侯夫人脸色不对,也唤了声:“夫人?” 侯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景川侯,平日总是平和如水的双眼此刻竟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 “惜文,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但侯夫人仿佛没听到景川侯的问话,抬手指向了妙香亭中的女子,缓缓问:“你……可有看到亭子里的人?” 亭子里的那个女人可是她的幻觉? “看到了。”景川侯点了点头,也朝亭中蒙着眼纱的女子望了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 侯夫人脸色更白了,咽了咽口水,颤声问:“她……她是谁?” 景川侯并不认识亭中之人,正要摇头,就听明皎道:“那位是定南王妃。” “定南王妃?”侯夫人喃喃重复,又去看亭子里的女子。 “喵呜!” 这时,树上的黑猫又大声嚎了一声,震得侯夫人心肝一颤。 她耳边忽然回响起廖嬷嬷刚才说的那番话:“您不知道这黑猫的邪乎。” “老奴在老家有一个表妹,十几年前,就是因为家里进了黑猫,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人吊着半口气……”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夫妻离心 景川侯见侯夫人通身不住颤抖,搀住了她的一只手,柔声问:“惜文,你到底是怎么了?” “爹爹,不如我给母亲探个脉?”明皎也朝侯夫人走近了一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 她的这位继母卢氏十几年如一日的冷静自持,其心计、其手段远比白卿儿高明得多。 前生今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侯夫人这般失态。 难道侯夫人认识定南王妃?! “不!”侯夫人尖声反对,“不用了!” 景川侯也是第一次看到卢氏这副样子,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劝道:“让皎姐儿给你看看……瞧你这把年纪,还讳疾忌医,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母亲,您别激动,我只是给您探个脉而已。”明皎微微地笑,朝她探出了右手。 侯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拍开明皎的手,偏她双手分别被景川侯与廖嬷嬷搀着,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前方的明皎朝她一点点地逼近…… 一道阴影随之朝她压来。 背光下,少女的五官略有些模糊,那双轮廓优美的桃花眼亮得惊人,宛如那潜藏在阴影中嗜血的狼眼。 少女的身后,那双覆着眼纱的青衣女子正从亭子里遥遥地望着她,面无表情。 对方似乎在对她说,你是逃不掉的! 心口一阵激烈的气血翻涌,侯夫人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惜文!” “夫人!” 耳边听到一道道焦急的呼唤声,侯夫人觉得身子似在不断地下坠,直坠入了无底深渊。 无边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 当侯夫人再睁开眼时,发现上方是眼熟的雨过天青色的纱帐。 这是她在侯府正院的卧室。 侯夫人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脑子里昏昏沉沉,一时有些不确信方才无量观发生的一切是否一场噩梦。 “夫人,您终于醒了!” 候在屋里的廖嬷嬷立刻注意到榻上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可担心死老奴了!” 廖嬷嬷又对着外面喊了声:“快!快去告诉侯爷,夫人醒了。” “夫人,您觉得怎么样?” “廖嬷嬷,我问你……”侯夫人激动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廖嬷嬷满是褶皱的右手,想问她今天他们有没有去过无量观…… 但话才说了一半,那道通往外间的门帘就被人急切地从外面掀起。 “惜文!” 景川侯疾步走了进来,目露担忧之色。 而侯夫人却在看到景川侯那一刻,更为用力地攥住廖嬷嬷的手,指甲掐进了她的手背。 她的太阳穴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针,脑子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确信了,那一切不是梦,都是真的。 见景川侯进来,廖嬷嬷提醒地拍了拍侯夫人的手背,“老奴去看看您的汤药熬得怎么样了?” 侯夫人僵了一瞬,这才慢慢地放开了廖嬷嬷,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朝她走来的景川侯,这目光中有探究,有惊疑,有恐惧,有不安……还有提防。 景川侯在榻边坐下,先摸了摸她的额头,释然道:“好像没发烧。” “惜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侯夫人浑身僵直,很想甩开景川侯的手,但终究压抑住了那股冲动。 她用指甲重重地掐着掌心,用疼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着景川侯虚弱一笑:“侯爷,我不妨事……让侯爷为我担心了。” “你啊,就是太勉强自己了。”景川侯用宽厚的右掌轻抚了下她纤瘦的肩膀,动作温柔地将她揽在他怀中。 “皎姐儿和孙大夫都给你探过脉了,说你是思虑太重,情志过激,导致气血耗伤,脉络失养。” “不好好将养上一段日子,怕是会折寿。” “惜文,你听我的,这段日子绝不能再多思多虑。至于侯府的中馈,你暂时还是别管了。” 侯夫人脸色一变,指甲将掌心掐得更紧。 半晌,她轻叹了口气:“侯爷,我若是撒手不管,府内岂不是乱套了。” “母亲年纪大了。我又不放心交给二弟妹、三弟妹……” 景川侯同样不放心将侯府的内务交给二房、三房,蹙了蹙眉。 这时,他想起了明皎的话:“爹爹,母亲日日为府中庶务操劳,这是积劳成疾。您得劝劝她,要多休息,不可逞强。” 长女的话难得说到了景川侯的心坎里。 灵光一闪,景川侯有了主意,提议道:“那就先交给皎姐儿暂管几日。她也是快出嫁的人,该学学管家了。” 什么?!侯夫人下意识地去推景川侯。 可当她的手掌贴上男子宽厚的胸膛,感受到掌下强劲有力的心跳时,理智瞬间回笼,娇躯一颤。 “侯爷,皎姐儿年纪还小,又从未管过家……”侯夫人眸光盈盈地看着景川侯,惨淡的樱唇抿出一个柔美的弧度,整个人有种温婉如水的气质。 景川侯心疼爱妻,忙道:“你放心,有母亲帮着皎姐儿一起看着呢,出不了大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惜文,你的身子最要紧。” 看着眼前这个体贴备至的男人,侯夫人却仿佛窥见了什么豺狼虎豹般,浑身发凉,连手指尖都有些麻木。 景川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好了,就这么定了。” “……”侯夫人张了张嘴,喉头似被热油浇过般,滚烫生疼。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头:“都听侯爷的安排。” 景川侯总算满意了。 侯夫人盯着他的脸,突然话锋一转:“侯爷,今天我这么失礼,定南王妃没怪罪吧?”声音有些喑哑。 景川侯随口道:“不妨事。王妃不会在意的。” 侯夫人樱唇轻颤,舌下漫起一股浓重的咸腥味,但她生生地又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今天遥遥地看了王妃一眼,觉得王妃十分面善,似是‘故人’。” 景川侯方才远远地看了亭子中的女子一眼,只注意到对方脸上覆着的白纱遮住了半张脸,根本不记得定南王妃的容貌。 他笑了笑:“人有相似,不奇怪。” “侯爷,你不觉得王妃很眼熟吗?”侯夫人一手攥住了景川侯的袖口,又问。 景川侯刚要摇头,外间传来了一阵骚动。 “娘!” 外间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我娘是不是在里面?” 话音未落,少年风风火火地掀帘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父亲搂着母亲坐在榻上,表情就变得有些讪讪。 “爹,您也在啊。”明迹干巴巴地说,“我听说娘病了,心里一时着急。” 明迹想退出去,却被侯夫人唤住:“迹哥儿,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抓住机会 景川侯就自榻边起了身,柔声叮嘱侯夫人:“惜文,你好好休息。” “迹哥儿,你要听你娘的话。” 十二岁的明迹是幼子,自小得景川侯的喜爱,胆子也大,卖乖地说:“爹,我会看着娘,让她好好休息,不会让她操心的。” 景川侯轻哼了一声:“你别气你娘,我就千恩万谢了。” 丢下这句后,景川侯就出去了。 那道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门帘被打起,又刷地落下,簌簌轻颤。 榻上的侯夫人出神地盯着锦帘上那颤颤巍巍的大红牡丹良久,屋内静悄悄的。 明迹等了一会儿,见母亲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娘,你想跟我说什么?” 侯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眼神渐渐沉淀,看向了站在榻边的少年。 “你今天去了柳合庄找卿儿?”她开门见山地问。 明迹在来之前早想好了该怎么答,笑眯眯地说:“娘,我想表姐了,就去看看她。” 侯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明迹,直看得明迹头皮发麻。 侯夫人疲惫又失望地叹了口气:“连你也要骗我……” 明迹笑容僵住,眼神游移了一下。 “迹哥儿,我再问你一次,你今天去找卿儿是为了什么?”侯夫人将语速放得极缓,空气中似有一根看不见的弦随之被拉紧。 明迹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说:“有一次,我偶然间听娘您和表姐说话,表姐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今科会元是一个叫韦浩然的举子,然后我就……我就……” 若非明迹提起,侯夫人早就忘了这件事,此刻听儿子这么一说,心底不禁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就怎么样?”侯夫人加重音量,逼问道。 明迹不敢看她,干脆闭上眼,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就去大兴坊下了注,押韦浩然是今科会元。” 侯夫人心头一凉,又问:“你押了多少银子?” 明迹又支吾了一阵,慢吞吞地比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侯夫人艰难问。 明迹讷讷纠正:“一万两。” 什么?!侯夫人心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再次晕厥过去。 她咬了咬舌尖,艰难地说:“你……你是从哪里来的一万两?!” 除了每个月的月例,侯夫人根本没给过明迹太多银子…… 明迹缩了缩脖子,反正都招了一半,干脆就说了实话:“我……我从您这里‘借’的。娘,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作为侯夫人的亲子,明迹自然知道他娘藏银票的地方,从钱匣子里“拿”一点,并不难。 从前明迹缺银子花的时候,都会悄悄拿两张,过一段时间,再还回去。 侯夫人脸色青了紫,紫了红,红了又白,几乎要气笑了,“明远中了今科会元,你那一万两已经输了,你要怎么还?!” 明迹忙道:“表姐说了,她会赔我的。” 侯夫人只觉胸口像被重石碾过般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她能怎么还?” 白卿儿有多少银子,侯夫人同样再清楚不过。 明迹在榻边坐下,十分乐观地宽慰起侯夫人:“表姐说,她说给金玉轩设计了很多新的首饰,这些首饰这个月就会放到铺子里卖,一定会在京中大受欢迎,届时她就有钱给我了。” 听明迹说得天真,侯夫人的头隐隐作痛。 做生意哪有他说得这么容易,多的是亏得血本无归之人! 侯夫人揉了揉太阳穴,道:“迹哥儿,不管你表姐还不还得上银子,你从我这里偷了银票拿去大兴坊下注,就是不对。” “你认不认错?” 明迹心里觉得他娘的钱不就是他的钱,他借用一下有什么关系,但对上侯夫人不怒自威的眼眸,不敢反驳。 “娘,我知错了。”明迹露出讨好的笑,“我以后再不敢了。” 这时,廖嬷嬷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顺嘴替他说话:“四少爷已经知错了,您就别气了,孙大夫说了,您这身子不能受气。” “四少爷,夫人还病着,你可不能再气着夫人了。” 明迹乖巧地连连应诺。 看着廖嬷嬷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药碗,侯夫人眉梢微动,问:“这方子是谁开的?” “是孙大夫开的。”廖嬷嬷答道,又补充了一句,“大小姐只是给您探了一下脉。” 侯夫人放下心来,让廖嬷嬷先将药碗放在榻边的茶几上,又对明迹说:“迹哥儿,你再去一趟柳合庄,把你表姐接回来,就当你将功补过。” 她在这侯府中孤立无援,连姑母也不可信,她必须要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帮她——白卿儿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好!”明迹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等等!”侯夫人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正色道,“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去大兴坊,否则,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祖母与你父亲。” 明迹喜笑颜开,二话不说地拍了拍胸膛,“娘,我答应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明迹欢欢喜喜地走了,出了院门,就吩咐婆子赶紧去备马车。 夕阳西落,朱红廊柱被余晖镀上一层暖金色,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轻晃。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 侯府的对牌由侯夫人的亲信赵妈妈亲自送到了蘅芜斋。 紫苏双手捧着对牌,觉得既新鲜,又激动,翻来覆去地将对牌看了好几遍后,惊叹道:“侯夫人竟然舍得放权!” “看来侯夫人病得很重。” 自嫁入侯府后,侯夫人就一直将侯府的中馈牢牢地握在她手里,哪怕是她怀孕生子时,也不曾放手。 “她根本没病。”坐在书案前的明皎淡淡道。 左手随意地翻着一本关于风水的书籍,一页又一页,实际上,书上的文字根本就没映入她心中。 “她没病?”紫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皎右手托腮,似笑非笑地说:“她不过是情志过激,导致一时气机不畅,才会晕厥。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她只是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侯夫人的病情夸大了几分。 而父亲关心则乱,所以信了——她的父亲对侯夫人是真爱。 明皎的唇边泛出一个讥讽的浅笑,抬眼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脑海中,再次浮现今日发生在无量观中的一幕幕,咀嚼着当时侯夫人说的每一句话。 侯夫人十有八九认识定南王妃。 从她的脉象看,她畏惧对方,竟惧怕得晕厥了过去。 ? ?感冒中,整个人昏昏沉沉,写的比较慢,嘤嘤嘤。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被哄好了 夜空如墨染,皎洁的新月在云端半藏半露。 明皎仰望着夜空,纤长的手指在书页的边缘上徐徐摩挲,漫不经心道:“侯夫人操劳这么多年,也是该歇歇了。” “爹爹这也是心疼侯夫人。” 景川侯心疼卢氏不忍她操劳,但卢氏会领他的情吗?! “……”紫苏垂下眼帘,又去看手里的对牌,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侯府的那些老人都知道,先侯夫人在世时,与侯爷夫妻不睦,时有争执。 先侯夫人过世后,侯爷就续娶了现任侯夫人,两人成婚十余载,始终琴瑟和鸣。 紫苏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倒真让她想起一件事来,“小姐,我听阿竹说,四少爷又去柳合庄了,好像是奉侯夫人之命,去接表小姐回府。” 明皎闻言,在书页上摩挲的手指微微蜷曲。 下一瞬,小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很好。” 卢氏既然出招,那就意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令她恐惧,令她不安,以致她不惜将原本的弃子又捡回来用…… 她抬起一只手,挥了挥:“你退下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紫苏福了福后,就依言退出了小书房。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的青瓷貔貅三足香炉袅袅地吐着一缕青烟。 明皎唇边露出浅浅的梨涡,目光落在了窗外的一棵梧桐树上。 檐角的灯笼晕开暖黄的光,洒在树梢,一袭月白直裰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上,宽大的袍裾随晚风飞舞。 “谢七叔,还请进屋说话。” 从无量观出来后,明皎就使人给谢珩捎了口信,想见他一面。 就像上一次一样,谢珩来得出人意料的快。 明皎面上不露异色,暗自腹诽:谢珩莫不是个急性子?! 树上的谢珩身形微晃,不借助任何支撑,便如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地。 暖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明皎忙去给他斟茶,转身时,谢珩已经安然坐在了书案边的一把酸枝木圈椅上。 明皎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便以谢琅开启了话题: “令兄这两日身子可好?”她一边说,一边将白瓷茶盏递给他。 “劳小姐挂怀,家兄近几日已见轻减。”谢珩接过茶盏。 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尾指——她的手偏凉,像浸过晨露的玉。 谢珩睫毛轻颤,目光不由落在她的手上。 少女的手指纤细如葱白,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像花瓣似的沾在指尖,在灯下泛着盈盈的光泽。 她的手柔软,又充满活力。 很漂亮。 谢珩的眸色深了几分,指腹在茶盏的浮纹上轻轻抚了抚。 打开茶盖,茶香就飘了出来。 谢珩嗅了嗅茶香,又浅啜了一口茶水,才接着道:“这段日子,有杨军医每日为他施针,他夜里才能得些好眠。” “他的幻肢痛已有三日没发作了。” 青年的嗓音清润如月下溪流。 听他这么说,明皎心里如同吞了一颗定心丸,“那就好。” “后日我会再去给他施针。” 只要谢珩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他们的合作就可以继续。 明皎不喜绕弯子,下一刻,就将话题转入了正题:“我今日遣人捎话去国公府,是想请谢七叔帮我一个忙。” 顿了顿,她忙不迭补充了一句:“谢七叔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 她自以为识相,然而,谢珩的眸色却是瞬间沉了下来,修长的指节将茶盅捏紧。 他毫无预警地倾身,朝她凑近了两分,凝视着她,目光变得异常幽深。 两人的面庞相距不过尺余,近得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咦? 她忽然注意到他右眉尾有一点小小的朱砂痣,鲜艳欲滴,似一点红宝石,衬得他眼尾的肌肤白皙如雪。 “哦?”对方那纤长卷翘的乌睫动了动,拖长音调,“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青年清冷的嗓音在簌簌的夜风中平添三分慵懒,音色干净清冽。 明皎一愣,嘴角有一瞬的僵硬。 她本打算先欠着。 但被谢珩这么一问,倒显得她徒托空言。 她眼角的余光掠过被她放在案头的那枚三蝠转心佩,忽然间,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抬手拿起笔架边的一枚殷红的鸡血石小印,摊手递给谢珩。 “这样如何?我以这枚小印为信物,将来谢七叔可以让我帮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谢珩伸出两根手指,捏起那枚拇指大小的鸡血石小印看了看。 那印纽是一只抱着大尾巴蜷成一团的红狐狸,毛绒绒的尾巴活灵活现。 谢珩随意地将这枚鸡血石小印翻来覆去地盘弄了片刻,突然抛出一句:“这是你刻的?” 明皎如实答道:“是我刻的。” 心里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刀工不错。”谢珩悠然牵动嘴角,弯唇一笑,“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清浅的笑容自唇角爬上眼角眉梢,点缀着他昳丽的五官,给人眉目生辉之感,连窗外的皎月也为之黯然失色,看得明皎呼吸一窒。 她突然觉得口干,喝了两口茶,才缓缓道:“谢七叔,对于定南王妃与定南王,你知道多少?” 于她来说,南疆太远了。 即便她派人前往南疆,这一来一回就得两个月。况且,人生地不熟,一个外地人怕也查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谢珩微微扬眉,正在把玩着鸡血石小印的手指一顿。 她想知道的,当然不是世人皆知的那部分,而是连楚家都查不到的私隐。 否则,她也不至于求到他这里。 谢珩眼帘半垂,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狐狸脑袋。 照理说,无论侯府,还是楚家,都与定南王府素来没有什么渊源,她怎么会突然对定南王府生出好奇…… 她到底想查什么,又在怀疑些什么? 谢珩轻轻一笑,喉结在线条优美的脖颈上来回滚动了两下,“我昨天刚听说了一件关于定南王府的事,可以告诉你。” 明皎精神一振,双眸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眼神似在说,不愧是谢七叔! 谢珩被她这个眼神哄得分外熨帖,也没卖关子,淡淡道:“定南王的折子已经由六百里加急送到了御前,定南王要进京面圣。”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口是心非 定南王要进京?! 明皎微微睁大眼,失声道:“怎么会?” 这又是一件与上一世不同的事。 定南王湛星阑只在十三年前受封藩王爵位时来过京城一次,上一世,在她与萧云庭同归于尽前,他都不曾来过京城。 “他不该来京城吗?”谢珩挑了下剑眉,眸中浮上一层暗影。 明皎的身上有种超过她年纪的沉静自持,即便那日他将长剑架在明迟的脖子上时,她依然很冷静。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脸上流露出这么明显的失态。 压下心头的震惊,明皎若无其事地笑了,搪塞道:“定南王十几年不曾来过京城,我只是很惊讶而已。” “听闻湛王爷风采绝世,世间罕见,没想到我有幸可以一睹其风采。” “是吗?”谢珩眯了眯狭长的凤眸,似有怀疑。 明皎微微颔首,没话找话地试图给自己找补:“我听华阳郡主说的。” “说她叔父与王妃‘郎貌女才’,十分般配,还说当年她叔父进京时,京中女郎掷果盈车……” 话才说了一半,却见谢珩蓦地起身,颀长如青竹的身形挡住了案头的灯笼,朝她压下一道暗影,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看着谢珩平静无波的面庞,明皎竟莫名地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快。 “等我消息。” 谢珩抬手拂去袖上的褶皱,丢下这句话后,就轻盈地从窗户中纵身跃出,背影被灯光拉成旖旎的一笔,翩若惊鸿。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明皎一度纷杂的心绪一点点地沉淀下来。 不急。 她总能挖出藏在卢氏心中的那个秘密。 这一夜,明皎睡得很是安稳,一宿无梦,但正院的侯夫人却是彻夜辗转难眠,好几次从噩梦中惊醒。 曾经她以为遗忘的那些往事在梦中一遍遍地重演,连某张几乎快要模糊的面庞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侯夫人又一次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时,外头守夜的大丫鬟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 “夫人,您没事吧?可要奴婢给您沏杯茶?”大丫鬟关心地问,小心翼翼地拿了块帕子给侯夫人擦去额角的薄汗。 侯夫人挥了挥手,让她退开,另一手紧紧攥着被角,吩咐道:“让人去烧水,我要沐浴。” 她一句话传下去,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便忙碌了起来。 等她沐浴更衣,再绞干头发,重新躺回榻上,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夫人,四少爷和表小姐来了。” 小丫鬟一声禀后,明迹带着白卿儿进了侯夫人的卧室。 看着榻上满面病容的侯夫人,白卿儿的眼神略有几分复杂,有关切,有思忖,有忐忑,更多的是费解。 来之前,明迹就特意叮嘱了她:“表姐,我娘病了,大夫让她好好将养着,你回头见了我娘,可别惹她生气。” “表姐,你总不想再被送去庄子上吧?” 白卿儿当然不想再去庄子上,过去这半月,她被关在柳合庄,寸步不许离开,以致消息闭塞,还办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幸好她没露出马脚,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这趟回京,她万万不能再被送走了。 “舅母,卿儿知错了。” 白卿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榻前,跪在了地上。 侯夫人垂眸盯了白卿儿片刻,打发了明迹:“迹哥儿,你出去吧。我有话与你卿儿表姐说。” 明迹讨好地冲着侯夫人笑:“娘,您与表姐好好说,千万别动气。” 他给白卿儿递了个眼神,就退了出去。 内室中,只剩下侯夫人与跪在地上的白卿儿两人。 “卿儿,我把你送去庄子上,你可曾怪我?”侯夫人轻声问,眼眸深沉,宛如一片望不见底的幽谷,所有情绪都被藏匿其中。 “舅母,怎么会!”白卿儿毫不躲闪地迎视着侯夫人,“我知道舅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迹哥儿好。” “舅母,我是真的知错了。” “这段日子,我在庄子里一直有好好整理金玉轩的账册,我还设计了这些首饰,让金玉轩的掌柜将样品打了出来,您看……” 说着,白卿儿将一个红漆木雕花木匣子放在榻边,飞快地打开了匣盖。 匣子里,装着满满一匣子的头面首饰,一片珠光宝气,金光熠熠。 侯夫人从中拈起一支栩栩如生的赤金累丝点翠凤凰步摇,金凤的尾羽缀着五颗南珠,南珠之下又垂着三串莲子米大小的珊瑚珠子。 侯夫人一手捏着发钗,轻轻摇晃了两下,那三串流苏彼此相击,流光四溢,让人挪不开眼。 她又扫了一眼匣子里的其它首饰,一件件都款式新颖,可见白卿儿的确用了心。 “很好。”侯夫人唇角微翘,总算展颜,“这些首饰都很漂亮。” 她又将那支金凤步摇放回到了匣子里,轻叹了口气:“卿儿,府里最近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白卿儿眼睫轻颤,“我都听说了。” 无论是真假世子被曝光的事,还是明远中会元的事,她都已经听说了…… “卿儿,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侯夫人幽幽道,“我这两天也时常做梦,做了一些很真实的噩梦,但是我知道那只是梦境,一切都是假的。” “你明白吗?” 白卿儿连忙道:“我明白。” “我做的那个梦,只是‘梦’而已。” “是我一时入了魔障。” 白卿儿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口是心非地说了一通。 她知道,她所经历的上一世都是真的,不是“梦”。 但她很难跟侯夫人解释她的重生。 她更没办法告诉侯夫人,重生的人不只是她,还有谢珩,还有明远。 明远重生了,所以这一世,他的腿没有瘸。 所以,他揭开了他与明遇的身世,还以牙还牙地让明遇断了一条腿。 所以,他一举中了会元……走上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 明远是男子,对他来说,天高海阔,他能凭借科举改变命运,不必将自己的前程托付给别人。 而她是女子,生来就被条条框框所束缚。 她只能依附侯夫人。 白卿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舅母,您要保重身子,我和迹哥儿都要仰仗您呢。”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管中窥豹 侯夫人深深地凝视着白卿儿,那目光似要刺穿她的外表,看透她的灵魂。 渐渐地,侯夫人的表情变得温柔又慈和,抬手轻抚了下白卿儿的鬓角。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 “快起来吧,地上凉。” 白卿儿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改坐到了榻边,“舅母,您的身子无碍吧?” “我听迹哥儿说,您这是积劳成疾?” 这件事同样让白卿儿想不通,身子一向康健的卢氏怎么会突然病了?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白卿儿能清楚地看见卢氏眼下一片青黑色的暗影,脸色略显蜡黄,憔悴又疲惫。 听明迹说,卢氏随景川侯去了一趟无量观,在观中一见到明远,就突然晕倒了。 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明远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害得卢氏晕厥?! “我的身子无大碍的。”侯夫人握住白卿儿的一只素手,微凉的掌心贴在她手背上,“只是你舅舅不放心,让我好好休养一阵子。” 白卿儿柔柔一笑:“舅舅也是心疼舅母。” 阖府皆知,景川侯素来宠爱侯夫人。 白卿儿说这句话本是有心讨侯夫人的欢心,却不想,下一瞬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侯夫人的指甲重重掐在她的手背上。 “舅母?”白卿儿吃痛地唤了声,发现卢氏的眼底竟如一汪无底深潭般,寒气四溢。 侯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你舅舅既希望我歇着,那我就歇着。” “但这侯府的内务总要有人操持。” “卿儿,你既然回来了,就帮着你表姐一起打理庶务。” “在你出嫁前,也该多学着如何管家了。” 侯夫人说的平静,但白卿儿莫名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从前卢氏提起景川侯时总是语带缱绻,可现在,她的表情与语气十分淡漠疏离,像是充满了提防。 为什么?! 难道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他们夫妇俩起了什么龃龉不成?! 但明迹没提啊…… 白卿儿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她唯一能想明白的是,侯夫人忽然改变主意将她接回侯府,应该就是为了让她与明皎分庭抗衡——让她去盯着明皎。 “舅母,我会跟着表姐好好学的。”白卿儿语气温顺地应了,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用帕子挡住手背上那深深的指甲印。 她的脚底升起一缕彻骨的寒意,在体内恣意地蔓延开去。 “好。”侯夫人满意地笑了,“你出去吧,去给你祖母请个安。” 白卿儿捧起那个木匣子,动作轻巧地退了出去。 离开正院后,她带着大丫鬟锦书一起朝着位于侯府西路的慈安堂走去。 然而—— 她才走到半途,就被一个面容清秀的翠衣丫鬟拦下了。 “表小姐。” 那翠衣丫鬟对着白卿儿屈膝福了福。 “翠儿。”白卿儿立刻认出了对方,眼帘一颤。 翠儿恭敬地说道:“表小姐,世子爷请您去观潮轩一趟。” 白卿儿攥着帕子的指节略微发白,眼底的情绪急速地变了好几变。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要以为明遇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白卿儿勉强挤出一个笑,温温柔柔地说:“我这会儿要去慈安堂给祖母请安,得空再去看表哥。” 翠儿露出忿忿的表情,替她的主子叫屈:“表小姐,世子爷为了去看您,才会再次摔折了腿,伤上加伤。” “难道您也是那等子落井下石之徒,就因为世子爷不是侯爷的儿子,您就瞧不上他了?!甚至不愿意过去看看他?” “世子爷与您怎么说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对您一向多有照拂!” 翠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尖锐。 听她这么说,白卿儿一时也不知该释然,还是头疼,在心里告诉自己:明遇应该没有怀疑到她头上。 白卿儿这会儿不想见明遇,想了想,无奈地叹了口气:“翠儿,你是个忠仆,表哥身边有你,我也为他高兴。” “劳你转告表哥,我不是不愿意去看他,我有我的难处。” “他应该知道,舅舅一向不喜欢我与他走得太近。我是寄人篱下,若是因此让舅舅不喜,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能怎么办?” 白卿儿说着似有几分感伤,眸中泛起浅浅的水光。 “……”翠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的确,白卿儿才刚从庄子上回侯府,若是再惹怒了侯爷,又被送走,她还能回来吗? 白卿儿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刚想离开,抬眼却对上了前方十几步外一道纤细婀娜的倩影。 “表姐。”白卿儿脱口唤道。 一袭青莲色妆花织金褙子的明皎不疾不徐地朝走来,含笑道:“表妹,我陪你一去探望遇堂哥吧。” “你别担心。爹爹那边,有我呢。” 明皎笑容明媚地看着白卿儿,那亲热的样子仿佛她们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的龃龉,令白卿儿觉得陌生。 翠儿眼睛一亮,又有几分犹豫。 自打世子爷的身世揭开后,这对曾经的兄妹就成了仇人,明皎再也没踏入过观潮轩一步。 “表妹,走吧。”明皎亲昵地挽起白卿儿的胳膊,告诉她,“遇堂哥的腿是不慎摔马被马蹄踏断的,本来孙大夫给接好了。” “昨日他想和四弟一起去看你,但爹爹不让他去,推搡之间,不想他又摔了一次……” “哎,原来再养三个月就能好的,孙大夫说,这下怕是得多养上一个月才行。” “他一向最听表妹你的话,待会儿你好生劝劝他,别再乱动了。他这腿和母亲的病一样,得好好‘静养’。” 白卿儿心跳怦怦加快,总觉得明皎的这番话意有所指的。 她才走了二十天,这侯府竟像是翻天覆地了一般。 从前,这里是她的家,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年华。 可现在,她觉得这里根本就是龙潭虎穴。 她得提心吊胆,她得步步为营…… 当白卿儿在观潮轩见到明遇的那一刻,心脏几乎从胸腔跳了出来。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野心勃勃 仅仅二十天不见,明遇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他穿着白色的中衣,一条腿被一圈圈白色的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与脸颊微微凹陷。 浑身上下,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 “卿儿!” 在看到白卿儿时,明遇晦暗的眼眸中迸射出异常明亮的神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过去这半个多月,他一直想着白卿儿,相思入骨,若非他摔断了腿,他早就去柳合庄看她了。 然而,下一瞬,他就看到了随后进屋的明皎,脸色大变。 “明皎,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连名带姓地唤道,“你是想看看我有多狼狈吗?!” “堂哥,你误会我了。”明皎微微地笑,仿佛一个最贴心的妹妹,“表妹一人不方便来看你,爹爹会生气的。” “你我兄妹一场,这点小事我总要成全你的。有我陪着,爹爹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明遇明显不信,用狐疑的眼神盯着明皎看,总觉得她定是别有所图。 明皎依然笑吟吟的,半点不见恼意,“堂哥信不信都无妨。我去外面等着,你与表妹说说话……” 明遇一喜,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卿儿。 但白卿儿却是毫不犹豫地拉住了明皎,紧张地说道:“表姐,你不能走!”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分激动,又连忙转头对着明遇解释了一句:“表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 纤纤少女微咬下唇,编贝玉齿将饱满娇嫩的下唇咬出浅浅红痕,露出几分无措的为难。 那副犹豫又委屈的模样让明遇见了心头发软,恨不得吮上她的樱唇。 他知道,卿儿是怕景川侯会生气。 白卿儿生怕明遇和明皎又说出什么令她为难的话,忙道:“表哥,你的腿伤得这么重,要好好静养,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我听说表嫂回娘家了,不如这样,我替你跑一趟常家去接表嫂回来……” 听白卿儿提及常氏,明遇脸色一沉。 他很想告诉白卿儿别管常氏,既然常氏不愿回来,他与她和离便是…… 他真正想娶的人是她! 偏偏明皎就在屋子里,这些话明遇只能藏在肚子里,不能对着白卿儿倾诉衷肠。 明皎淡淡地斜了明遇一眼,笑盈盈地对白卿儿说:“表妹,你不用去常家了,堂嫂后天就会回来的。” 白卿儿与明遇闻言,皆是一愣。 明皎道:“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千秋宴了。” “我使人去常家捎过口信了,问堂嫂要不要去千秋宴,我这边也好做准备。” “常夫人说,堂嫂这几日正为她祖母侍疾,后天一定回侯府。” 所谓的“侍疾”,当然是托词,但常家好歹给了准信。 太后的千秋宴会聚集京中的达官显贵及其家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到请柬的,常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表嫂肯回来就好。”白卿儿心里如释重负,柔美的笑容在眼角眉梢绽放,“表哥,你可得好好哄哄表嫂。” 而明遇的脸色则愈发阴鸷了,薄唇紧抿。 他巴不得常氏永远不回来,但又不能拦着常氏回来。 从前,他与常氏是夫尊妻卑。 如今,两人的地位已经颠倒,是他高攀了常氏——他的生父明端曾特意来叮嘱他,一定要哄好常氏。 常家在军中有权有势,且关系盘根错节,就算他失了世子位,常家也可以帮助他在军中站稳脚跟。 “可惜表哥的腿要养上一段日子,定是不能去千秋宴了。”白卿儿惋惜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在明遇看不到的角度翘了一下。 明皎一直在观察这两人的表情变化,心里觉得有趣极了。 白卿儿到底在害怕什么? 又在心虚什么? 莫不是她暗地里做了什么对不起明遇的事,以致她现在根本不敢直视明遇的眼睛…… 这人啊,一旦亏心事做多了,听见点风吹草动就心慌,就连旁人无意说的话都要琢磨半天。 白卿儿是这样,侯夫人也是这样。 明皎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就卷着帕子,突然问:“表妹,你可要随我一起去千秋宴?” 白卿儿又是一怔。 上一世,她不曾去千秋宴。 只要去千秋宴的话,她就可以见到萧云庭,见到许多她平日里接触不到的贵人,像是太后,皇后,宫里的贵妃…… 她设计的那些首饰若是能被这些贵人看到,若是能得了她们的嘉奖,那么金玉轩必能在京中扬眉吐气,大放异彩。 这会是她的大好机会! 白卿儿心里有了成算,但嘴上却说:“舅母近来身子不好,我想留在侯府为舅母侍疾。” 她不想求明皎,如果她想去,只需跟侯夫人提。 侯夫人一旦应下,景川侯绝对不会驳侯夫人的意思。 “表妹真是孝顺。”明遇柔情脉脉地看着白卿儿。 他的卿儿最是温柔,最是善解人意的一个人。 与明皎,与常氏,完全不同! 明皎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的确。表妹一向与我不同。” 白卿儿如芒在背,定了定心神后,刚想告辞,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侯爷,表小姐和……” 丫鬟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男子不快的声音打断:“滚,谁敢拦着本侯,本侯就打断他的腿!” 明遇脸色一黑。 下一瞬,一袭锦袍的景川侯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俊朗的脸庞上了怒气充盈,似是乌云罩顶。 还没看清屋中的人,他就破口大骂:“明遇,本侯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许觊觎卿儿……”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这才注意到屋内不仅是明遇和白卿儿,还有另外一人。 “皎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景川侯剑眉深锁。 明皎一脸无辜地说:“堂哥伤了腿,我和表妹来看看他。” “终是兄妹一场……” 景川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长女,同样不觉得她有这么念兄妹情。 明皎不在意他信不信,又道:“原来堂哥也喜欢表妹吗?” “表妹还真是招人喜欢……”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扭打一团 景川侯看着明皎,眉心拧成了一个结,没好气地斥道:“你在暗示什么?错的是明遇,与你表妹何干?!” 白卿儿攥紧了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表姐,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我与遇表哥清清白白,从无一点逾越,我一直将他当做亲哥哥。” “我也没想到他……” 白卿儿眼睫轻颤,编贝玉齿又咬了下惨淡的下唇,看向了景川侯,“舅舅,会不会是您误会了遇表哥……”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景川侯心怜不已。 景川侯叹道:“卿儿,你从小心思单纯,把人想得太简单,自是不知这孽障的心思。” “听舅舅的话,以后你离这孽障远点。” 面对白卿儿时,景川侯神情慈爱,言辞温和。 但转头看向榻上的明遇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满是嫌恶之情,“都是他痴心妄想,竟敢对你生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若是有点良心,就该把这份龌龊的心思藏起来……” 景川侯的这些话像一把刀子反复捅在明遇的身上。 明遇的脸色阴沉,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火,越烧越旺。 突然,他的情绪爆发了,将压抑已久的心思宣泄了出来:“爹,我对表妹一片真心!我会娶她的!” “谁是你爹?!”景川侯拔高声音怒斥,越看明遇越是不喜,“明遇,你早有妻女,凭什么娶卿儿?!” “我可以和常氏和离……”明遇面红耳赤地梗着脖子,嘶声道。 “你现在在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可是常家帮你谋的。”景川侯轻蔑地嗤笑道,“没了常家的助力,又失了景川侯世子位,你还有什么?!” “你拿什么跟云庭比?!卿儿又凭什么嫁给一个一无所有,还带了个拖油瓶的穷小子?!” 明遇心里不服气:萧云庭不过是摊上个好爹而已! 他咬了咬后槽牙,反驳道:“若萧云庭真对表妹有心,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提亲?!” 此言一出,不仅景川侯的脸色不好看,连白卿儿也被刺痛了。 怒气在景川侯心头翻涌,额角暴起一根根青筋,目眦欲裂。 他上前了半步,以威逼的语气道:“明遇,本侯顾念十几年的父子之情才留你在侯府养伤,你别蹬鼻子上眼。” “你再敢胡闹,小心本侯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侯劝你一句,别再想什么和离,与常氏好好过日子。” “……”明遇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心底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会不会昨天他摔在地上的事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意外”?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推搡之间,他依稀感觉到分明是有人故意松了手,他才会摔在地上,再次摔折了右腿…… 明遇死死地盯着怒不可遏的景川侯——这个曾经的慈父此刻看来是那么陌生。 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明遇想问景川侯是不是他,但才发出一个音节,一道尖锐又激动的女音抢在了他前面:“和离?” “明遇,我还没嫌弃你,你凭什么与我和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 常氏双目通红地瞪着榻上的明遇,恨不得上前将他暴打一顿。 她的身边,才两三岁的女童一脸无措,扁扁小嘴,不安地问道:“爹爹,你要与娘和离吗?” “静怡……你怎么回来了?”明遇结结巴巴道,脸上不由露出心虚的表情,无法直视常氏与幼女。 “我再不回来,岂不是让你和这狐狸精双宿双飞!”常氏像一阵风似的疾步冲进了屋,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白卿儿。 “白卿儿,你也太贪心了,勾引了一个表哥还不够,还要勾搭第二个……” 白卿儿脸色刷白,急忙道:“表嫂,不是这样的!” “贱人!”常氏二话不说地一巴掌抽在白卿儿脸上。 “啪!” 白卿儿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 白嫩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一枚清晰的五指印。 她还没缓过神,常氏的五指像铁钳似的扣住她鬓边的头发,往下狠拽,怒道:“贱人,我让你勾引男人。” 明皎早就默默地退了两步,隔岸观虎斗,只惋惜她手边没瓜子可以嗑。 “疼……”白卿儿疼得眼泪涌了上来,双手乱挥着想推开常氏,推搡之间,她的指甲不小心刮到对方的手背。 “贱人,你还敢还手?!”常氏怒极,另一只手去揪白卿儿的耳朵,“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难怪就知道勾引男人!” 两个女儿扭打在一起,踉跄地撞在桌角。 桌上的茶盏果盆“哐当”摔在地上,茶水与碎瓷片溅了一地。 女童看着这一幕,吓坏了,嚎啕大哭起来:“娘!不要打我娘!” “常氏,别打了!”景川侯脸色难看极了,急忙出声劝道,“快住手!” 从前,常氏对他的话奉若神明,但今时不同往日,常氏根本充耳不闻,反而动手将白卿儿耳朵上的耳环给拽了下来。 白卿儿吃痛地低吟一声,发髻也散了大半。 景川侯很是心疼。 但他是公爹,也不好对曾经的儿媳动手,只能去使唤明皎:“皎姐儿,你还不赶紧劝劝你大嫂和表妹……” 明皎纹丝不动,无奈地叹了口气:“爹爹,她们一个是我堂嫂,一个是我表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帮谁也不好。” “胡闹!”景川侯眉心跳了跳。 他是让她劝架,不是让她帮着谁打架。 “来人!”景川侯拔高嗓门喊道,“快来人!” 几个丫鬟婆子闻声而来,见常氏与白卿儿扭作一团,忙上去将两人拉开。 然而,常氏死活不肯松手,一手死死地揪着白卿儿的一撮头发…… 看着白卿儿被常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明遇比景川侯还要心疼。 他一边从榻上艰难起身,一边怒道:“常静怡,你闹够了没有?!” 他完好的左脚落了地,正在调整平衡,恰在这时,常氏脚下一个踉跄,朝他撞了过来…… 紧接着,屋内响起一阵几乎掀翻屋顶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另有所爱 明遇又一次摔断了才刚好的右腿。 这个意外引得侯府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当白卿儿回到待月轩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了,她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拨开糊在脸上的几缕发丝。 “小姐,您的脸……”大丫鬟锦书心疼地看着白卿儿的脸,只见她的眉心赫然一道半寸长的血痕——这是常氏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世子夫人也太不讲道理了!您也又不曾招惹过世子爷……” “奴婢已经让人去买金疮药了,小姐你别担心,只要伤口别沾水,仔细养着,应该不会留疤。” 白卿儿盯着映在镜中的自己,柳眉轻轻地蹙了起来,眸中黑沉沉的,“这伤没个七八天怕是好不了。” 锦书低呼了一声,这才想了起来:“小姐,再过三天,就是千秋宴了。您这样子怕是……不妥。” 太后的寿宴,白卿儿若是顶着这么张被抓花的脸赴宴,太招眼了,万一惹得太后娘娘娘不快…… “我必须去。”白卿儿打断了锦书的话,“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便没有下次了。” “得想办法将这道伤痕遮起来……” 她要是去不成这次的千秋宴,侯夫人必然心生不喜,觉得她连这么件小事也搞不定。 这是其次,白卿儿更担心的是她与萧云庭的亲事。 上一世,皇帝在千秋宴上为二皇子、二皇子定下了皇子正妃。 当时豫亲王妃、庄亲王妃顺势请皇帝与太后为其子下旨指婚,又多添了两桩喜事——白卿儿怕的是诚王妃万一也动了这念头。 那她就鞭长莫及,势必处于十分被动的位置。 白卿儿看着镜子,轻轻摸了下眉心,指尖沾到了一点殷红的鲜血…… 安静了片刻后,白卿儿突然话锋一转:“锦书,你可曾打听过,表姐与谢思亲事走到哪一步了?” “他们的八字还没合好吗?” 不应该啊。 明明上一世,她与谢思的亲事定的很快,三月下旬合了八字,四月初谢大夫人就亲自来下了小定礼。 锦书不太确定地说:“奴婢打听过,大小姐与谢大公子的八字早就送到了无量观给平阳真人了,可无量观那边一直没消息……” “小姐,大小姐与谢大公子的亲事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白卿儿沉默不言。 她原本觉得这门亲事板上钉钉,明皎必定会嫁进燕国公府,守一辈子的寡。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如果明远重生了,那他一定知道谢思是个短命之人,那他还会由着他的亲妹妹嫁给谢思吗?! 以后,她必须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绝对不能再走错一步了。 接下来的三天,白卿儿除了每日去正厅与明皎一起见那些管事妈妈,处理府内每日的诸多琐事,其余的时间,她要么去正院给侯夫人侍疾,要么就安分地待在待月轩里。 眨眼之间,就到了四月初六清晨—— 白卿儿起了个大早,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梳妆打扮。 穿了一件簇新的雪青色芙蓉栀子花刻丝褙子,搭配一条浅色的月华裙,以莲花形的花钿将眉心的伤痕遮掩起来,略施粉黛,便是清丽可人。 远远地,就看到三辆华丽气派的马车在仪门外排成一列,一溜的丫鬟婆子与小厮在旁边待命。 常氏正搀着丫鬟的手要上第三辆马车。 那丫鬟附耳对她说了什么,常氏就转头朝白卿儿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哼着翻了个白眼。 她上了马车后,阴阳怪气地嘀咕道:“看来我下手还是轻了,怎么就没抓烂她的脸呢!” 刚走马车外的白卿儿恰好听得清清楚楚,身形微僵。 她不怕常氏,却不想在今天与常氏起无谓的争执,于是上了最前面太夫人的那辆马车。 马车里的常三小姐透过车窗看了一眼白卿儿的背影,有些尴尬地对着同车的明皎笑了笑。 她亲自给明皎沏了杯茶,试图缓和气氛:“我二姐是性情中人,一向是个直肠子,明姐姐别见怪。” 常家只是普通的武将门第,并非什么封疆大吏,以常三小姐的出身,本没有资格出席今天的千秋宴,她能借侯府的光一起前往,是侯府对常家的补偿。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常家是想借着千秋宴给常三小姐谋一份好亲事。 明皎神情淡漠地看着在常三小姐身边坐下的常氏,“今天是千秋宴,到了澄瑞园后,望大嫂注意分寸。” “明皎,你是在教训我吗?”常氏皱起眉头,充满敌意地看着明皎,“错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夹着尾巴做人!” “你怎么不去警告白卿儿注意分寸,别勾引别人的夫君!” 常氏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 “二姐,别动气。”一旁的常三小姐温柔地为常氏抚背,眸底掠过一道讥诮的情绪。 在她二姐的眼里,错的永远是别人。 想来二姐也已经忘记了她与明家的这门亲事,还是她从长姐手里抢来的,是她自己选择跳进了这个火坑里。 明遇另有所爱,心里藏着白卿儿,而她二姐其实也不遑多让…… 常三小姐唇边泛起一个得体的微笑:“我相信明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是千秋宴,听说太后娘娘最不喜人吵吵闹闹。” “今天临出门,娘亲还特意叮嘱了我,让我少说少错,谨言慎行。” 常三小姐特意在“娘亲”两个字上加重音量,提醒常氏别乱来。 “……”常氏紧紧地抿住唇,拿起小桌子上刚沏好的那杯茶,垂眸饮茶,瞳孔中闪烁不定。 曾经,她与明遇这门亲事是她在娘家的底气,她这个三妹讨好她都来不及,哪里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连母亲待她都比从前冷淡,甚至还出言威胁她…… 常氏捏紧了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目光阴沉地瞥着对面的明皎。 她厌恶唐氏卑劣,将两个婴儿调包,害得她所嫁非人。 但她更恨的人是明皎。 是明皎精心谋划,毁掉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也让她沦为了笑话!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弯弯绕绕 三人说话间,一行马车鱼贯地从侯府的东角门出了府,一路朝西城门驶去。 今天的京城格外热闹,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偶尔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沿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这数以千计的车马宛如万流归宗般,浩浩荡荡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声势赫赫。 临近西城门时,车速渐渐缓了下来。 因为城门狭窄,每次只能通过一辆马车,于是各家的车马就在西大街上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等着出城。 明皎并不着急,干脆从书箱里拿了本《相书》,随意地翻阅着…… 相比之下,常氏略显焦躁,时不时地掀开窗帘一角,望着西城门的方向。 “这也太慢了,这么耽搁下去,等我们到澄瑞园,怕是至少得辰时了。” 常氏蹙眉发牢骚,又一次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世子夫人!” 突然,街边响起一道惊喜的女音。 一个丫鬟打扮的青衣少女小跑着朝常氏跑了过来,喜形于色。 “你是……”常氏疑惑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将她认了出来,“疏影?” 听到这个名字,明皎放下手里的那本《相书》,掀了掀眼帘,也朝窗外看去。 疏影是萧云庭的庶妹萧沉璧的大丫鬟。 “世子夫人,明大小姐,能遇上你们真是太好了!”疏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马车外,惊喜地看着马车中的常氏与明皎。 “我家小姐的马车突然坏了,偏王妃的马车早就出城了……”疏影一边说,一边抬手朝一辆停在街边的青篷马车指去。 就见萧沉璧从那辆马车的窗口对着常氏颔首致意,优雅矜持又端庄。 疏影急急又道:“世子夫人,您待会儿遇上王妃,可否请王妃派人来接我们小姐?” 明皎柳眉一挑,唇边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常氏有心与诚王府打好关系,想卖萧沉璧一个好,笑道:“何必这么麻烦,让你家小姐……” 常氏想说不如让萧沉璧上她们的马车,却被明皎出声打断:“疏影,你放心,等我遇上姑母,会转告她的。” “……”疏影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表情一僵。 明皎的视线则越过她,投向了不远处的萧沉璧。 萧沉璧是个行事迂回之人,向别人求助时也从来不直接索要,总是弯弯绕绕一大圈。 就像是此刻,她明明想借她们的马车捎她一程,送她去澄瑞园,就非要让丫鬟说请她们帮着传话给诚王妃。 非要让她们请她上马车。 常氏蹙了蹙眉,并不赞同明皎的做法,道:“皎姐儿,如此不妥吧。” “这一来一回怕是要浪费不少时间,沉璧就赶不上千秋宴了。” 常氏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窗帘,欲言又止。 明皎依然望着另一辆马车里的萧沉璧,看着对方僵硬地抿住了唇角,意味深长道:“她的马车坏得那么不巧,也许这是天意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明皎并不是针对常氏,可常氏却觉得明皎在暗指明遇。 “皎姐儿,你何必神神叨叨的!”常氏不快地说。 这时,马车外响起另一道傲娇的女音:“疏影,你不必求她,让你家小姐上本县主的马车就是!” 疏影的脸上又有了喜色,看向了前方的另一辆朱盖七宝车,对着车中之人唤道:“闻喜县主!” “睿亲王府的闻喜县主?”常氏低唤了一声,循着疏影的视线朝前方望去,只看到一顶宝光四溢的珠翠五翟冠在晨曦下闪闪发光。 闻喜县主是皇帝的同胞亲弟弟睿亲王的幺女。 比之同是亲王庶女的萧沉璧,闻喜县主要好命得多,因为睿亲王膝下有四儿,但只她这一女,视如掌上明珠,就请皇帝封了他这独女为县主。 疏影又快步走到了闻喜县主所乘坐的七宝车外,感激不尽地对着她福了福:“多谢县主。奴婢这就去请我们小姐过来。” 很快,疏影就去将马车里的萧沉璧请了下来,领着她来到那辆朱盖七宝车前。 “县主,幸好遇上你,否则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萧沉璧对着闻喜县主柔柔一笑。 闻喜县主懒懒地倚在窗边,道:“沉璧,我记得景川侯府的明大小姐不是你的表姐吗?” “怎么?因为她与你兄长退了亲,连你这个表妹也不认了?” “县主,我表姐不是这样的人。”萧沉璧小声地说道,“应是她不便捎我一程。” 闻喜县主一副怒其不争地看着萧沉璧,训道:“沉璧,你这人啊,就是把别人想得太好了。” “分明就是你那位表姐小心眼得很!” 因为闻喜县主故意拔高了嗓门,后面那辆马车里的常氏听得清清楚楚,深以为然。 “大嫂觉得我很小心眼?”明皎冷不丁地一语说破了常氏的心思,惊得常氏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常氏挤出一个笑容,委婉道:“皎姐儿,这人啊,还是得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明皎微微地笑:“这句话我倒是想送给大嫂。” “大嫂,你可莫要犯糊涂。” 说话间,她们的马车又动了起来,终于穿过了西城门。 常氏还想说话,常三小姐抢先道:“二姐,我觉得明姐姐说的有理。” “我看诚王妃根本不想带萧三小姐去澄瑞园。” 啊?常氏一愣。 常三小姐把话说白:“萧三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诚王妃怎么可能让她一人一辆马车,还把她给弄丢了。” “萧三小姐的马车根本没坏吧?”她直视着明皎,投以试探的眼神。 明皎云淡风轻地笑了,不置可否。 相比常氏,这位常三小姐还真是个聪明人。 常氏再次掀开窗帘,想去看刚才萧沉璧坐的那辆马车,可早已什么也看不到了。 之后的路程再无阻滞,马车行得又稳又快。 车厢里回荡着平稳的车轱辘声。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马车才再次缓了下来。 外头的车夫扬声提醒道:“澄瑞园到了!”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不慈不孝 明皎掀开窗帘,瞟了眼马车外。 澄瑞园是皇家行宫之一,就坐落在京城西郊的拱宸山脚,周边山清水秀,风光旖旎。 今天来此赴宴的宾客实在太多,在园外排起了长队,侯府的马车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进了园子,停在了第一道宫门内。 侯府众人在内室与宫女的恭迎下,一一下了马车。 “世子夫人,明大小姐,”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内侍给她们指了个方向,“贵府的太夫人就在前面等几位。” 十几步外,太夫人、白卿儿正与诚王妃等女眷站在一起。 “沉璧,你怎么会与闻喜在一起?”诚王妃脸上噙着一抹优雅的笑容,笑容却是不及眼底。 说话时,她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透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萧沉璧的脊背略微僵直,避开诚王妃的视线,道:“母妃,我恰好在西城门偶遇了县主,县主就送我过来了。” 诚王妃淡淡道:“那还真是多亏县主了。” “王妃你不必谢我了。”头顶珠翠五翟冠的闻喜县主直率地说道,“我看沉璧的马车坏了,就顺道捎她一程,不足挂齿。” “王妃,贵府的马车以后要记得时常修缮才好。” “……”诚王妃眼角抽了抽,心道:谁在谢你啊! 萧沉璧冷汗直流,急忙打断了闻喜县主的话:“县主,是我太不小心了,出行前没让人好好检查马车。” 闻喜县主又道:“沉璧,你别总觉得是自己没做好。” “太后娘娘曾教导我,要持之有故,言之有理。”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王妃主持王府中馈,你的马车没好好修缮,当然是她的疏漏!” 闻喜县主说得振振有词,抑扬顿挫,生怕旁人听不懂她说的道理,几乎是指着诚王妃的鼻子数落她。 周围的几个女眷全都表情复杂。 连常氏都听得咋舌,心道:这闻喜县主未免也太口无遮拦了吧。 诚王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只差一步就要翻脸,但听到“太后”时,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今天可是千秋宴,是王太后六十整寿的大日子。 闻喜县主年纪小,可以口无遮拦,但自己是长辈,不能与一个少不经事的小辈计较。 诚王妃咬着牙,慢慢地念道:“持之有故,言之有理。” “本王妃会谨记太后的教诲。”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闻喜县主。 常氏正犹豫是不是避开这位闻喜县主,脚下步伐一顿,不想,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力。 闻喜县主朝常氏与明皎的方向看了过来,蹙了蹙柳眉,正色道:“世子夫人,明大小姐,沉璧的马车坏了,你们明明遇上了,却袖手旁观,没帮她分毫——于情于理,你们俩都该给沉璧赔个不是。” 常氏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她身上,神情一僵。 “县主说得有理。”一道有些轻浮的男音突然自后方传来。 太夫人、诚王妃等人循声看去,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一个头戴金冠、身穿湖蓝织金锦袍的青年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手里惬意地摇着一把山水画折扇。 “小国舅。”闻喜县主唤了一声。 王淮州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连前方的人也回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白卿儿不想让小国舅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进了宫女之中。 王淮州眼角瞥了白卿儿一眼,不露声色,很快走到了闻喜县主身边。 他嬉皮笑脸地说:“今天本国舅给你们主持公道,明大小姐,你是该给萧三小姐赔个不是。” 太夫人攥紧手里的佛珠手串,太阳穴开始突突乱跳。 上回大孙女在清茗茶馆用迷药迷晕了小国舅,小国舅怕是记恨上了,今天特意来找茬了。 太夫人只想快点打发小国舅与闻喜县主,忙道:“皎姐儿,你就赔个不是吧。” 见太夫人表态,诚王妃忙不迭附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沉璧与皎姐儿是表姐妹,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皎姐儿,你主动赔个不是,沉璧也是个明事理的,肯定不会再放在心上,咱们往后还和和气气的才好。” 萧沉璧垂着眸子,双手绞着一方帕子,不说话。 王淮州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等着看好戏。 他在明皎这里吃了两次亏,但事不过三,今天没人能帮她,她也不会有机会撒出迷药。 明皎似笑非笑地瞥了诚王妃与萧沉璧一眼。 这两人虽不是亲母女,但某种意义上,真真胜似亲母女。 “县主,”明皎对着闻喜县主福了福,“今天沉璧与姑母一起出门,不慎‘走失’,我姑母固有‘不慈’之嫌,但家丑不可外扬。” “县主是外人,自然可以不顾诚王府的名声,但王妃是我亲姑母,我却不能不顾。我本想遣人送沉璧回诚王府的……” 她这番话就差直说闻喜县主多管闲事了。 萧沉璧脱口斥道:“表姐,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走失’了?” 她与诚王妃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明皎反问道:“你若是没‘走失’,为何独自站在街边拦侯府的马车?” “我……我……”萧沉璧一时哑口无言。 闻喜县主是个直肠子,觉得明皎说的有理,对着诚王妃道:“王妃,您也太不小心了,连沉璧的马车没赶上都不知道!” “作为嫡母,的确不慈!” 她的嫡母对她视如亲女,衣食住行样样周到,绝对不会出这种纰漏。 诚王妃脸都黑了:这个闻喜县主简直不知所谓! 王淮州远比闻喜县主精明,此刻已经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轻哼道:“明大小姐,还是这般巧舌如簧,令王某自叹弗如!” 明皎一派坦然地迎视王淮州,“小国舅过奖了。” “明小姐客气了。”王淮州一字一顿道。 他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哎呀,今日怎么只明大小姐一人,却是不见谢……” 他一说“谢”字,在场好几人都竖起了耳朵,也包括闻喜县主。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痴男怨女 王淮州不怀好意的目光像阴冷的毒蛇般紧紧盯着明皎不放。 心里想再试试这位明家大小姐到底是真的胆大,亦或者外强中干…… 可是,他卖足了关子,明皎却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咦? 难道她真的不怕自己坏了她的名节? 王淮州手中的折扇顿了一下,终于慢吞吞地把话说完:“谢家二小姐。” “今日千秋宴这般热闹,她若是不来,实在可惜。” 王、谢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怨,众所周知。 一众女眷只以为小国舅是盯上了燕国公府的二小姐,想拿她出气,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谢二小姐颇为同情。 明皎甚至懒得敷衍对方,垂眸整了整衣袖。 太夫人生怕大孙女脾气一上来,还敢对小国舅下狠手,语气温和地招呼她:“皎姐儿,随祖母进去吧,别杵在这里挡了其他人的道。” “祖母说的是。”明皎附和道。 太夫人松了口气。 旁边的内侍、宫女们原本忌惮小国舅不敢吱声,这时,那迎客的小内侍如蒙大赦地接口道:“明太夫人,诚王妃……且随咱家往这边走。” 以太夫人与诚王妃为首的一众女眷就沿着一条清幽的青石板小道往东北方向走去。 白卿儿如影随形地跟着太夫人,走出一段路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恰好与王淮州的目光对上了…… 她心脏猛地一跳,好像受惊的兔子般立即收回了视线,生怕被小国舅给惦记上,快步往前走。 王淮州无趣地撇了下嘴角。 这位侯府表小姐实在乏味得紧,还是明大小姐更有趣。 王淮州目光炽热地望着明皎纤细窈窕的背影。 藏在心中许久的那股子不痛快渐渐转变为掠夺欲,一簇火苗“滋”地燃了起来。 这明大小姐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而他最喜欢将玫瑰的刺一根根拔掉。 驯服一个骄傲无匹的美人,让她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带雨……才对味! 王淮州心痒难耐,迈出一步,刚想追上去,眼角却被那珠光宝气的五翟冠晃了眼。 闻喜县主飞快地挡在了他与明皎之间,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小国舅,你走错了。” “我刚听说了,国舅爷在观鹤台。” 她故意在“国舅爷”三个字上加重音量,威吓之意溢于言表。 王淮州最怕的人之一就是长兄,表情一僵,讪讪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闻喜县主微微地笑,小跑了两步,唤住了明皎:“明大小姐留步。” 她拦在了明皎的前方,笑眯眯地邀功:“你放心,小国舅被我打发走了。以后你看到他还是避得远一点好。” “小国舅一向无法无天,只怕太后与大国舅。” 明皎神情淡淡地说:“多谢县主指点。” “不必客气。”闻喜县主摆摆手,“我拦你,是想问你,你认识谢二小姐?” 明皎不知她的目的,于是含糊说:“几面之缘而已。” 但闻喜县主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眼眸又亮了两分,继续追问:“那你可曾……去过燕国公府?” 明皎觉得这位县主问的问题实在奇怪,但还是答了:“不曾。” 她给燕国公世子谢琅施了三次针,每次都是在无量观,她从不曾登过谢家大门——她与谢思正在议亲,这个时候,她也的确不便去谢家。 “这样啊……”闻喜县主有些失望地低叹一声,用脚踢了下地。 她努了努嘴,又道:“方才我被沉璧蒙蔽了,失言之处,你别见怪。” 明皎眉梢微动,静静地看着她。 “我与沉璧是手帕交。”闻喜县主正色道,“我一直以为她乖巧老实,没想到是个心眼多的。” “其实,她想来千秋宴,直接请我带她过来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总之,今天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 “咦?”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音从行宫大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笑意,“今天的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闻喜居然知道认错了?!” 闻喜县主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着金黄色蟒袍的俊朗青年骑着一匹高大威武的白马进了园,白马嘶鸣着扬了扬前蹄,意气风发。 “二殿下。”闻喜县主脱口唤道。 见二皇子来了,明皎忙不迭屈膝福了一礼。 抬眸时,就看到二皇子身后,又有一紫、一蓝两道身影策马而来。 璀璨的晨曦下,颀长挺拔的紫衣青年通身似敷了一层淡淡的金粉,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有种不似真人的虚幻感,硬是将前后的另外两人衬成了背景。 闻喜县主仰视着马上的几人:“二殿下,你怎么会和谢探花在一起?” 二皇子笑道:“我正好在半路偶遇了谢少尹和谢大公子,就一起来了。” 闻喜县主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两分,对着谢珩道:“三年不见,谢探花风采更胜从前。”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谢珩完美无瑕的面庞,一时移不开眼。 闻喜县主的眼神这般露骨,明皎自然也看出来,突然明白对方为何问起谢家的事。 上一世,她听过一些关于谢珩的流言蜚语,比如京中许多贵女倾慕他,其中最痴心的一位便是闻喜县主。 事关女子的名节,明皎也是只是听听,并未上心,也不在意真假。 此刻看着闻喜县主那娇艳欲滴的面颊和波光四溢的眸子,明皎心中有数了。 明皎一点也不想搅和到那些痴男怨女的爱恨纠葛中,决定赶紧避开,果断道:“二殿下,县主,臣女的祖母还在等臣女,请恕臣女先告退了。” 二皇子对明皎的印象不错,含笑替闻喜县主解释了两句:“闻喜一向天真烂漫,有口无心,她今天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明小姐,明小姐别放在心上。” “明小姐请自便。” 二皇子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最后方的谢思无声地望着明皎,欲言又止。 他一直想见明皎,但又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他的母亲反对两人的事…… 他也去求过祖母,祖母说,他的亲事必须由他娘点头。 谢思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他胯下的坐骑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安地嘶鸣了一声,踱了两下马蹄。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敬而远之 明皎闻声朝谢思的方向望了一眼,对着他微微点头,算是致意。 平静如水的视线在谢珩身上轻轻掠过,没有丝毫的停顿。 明皎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开了。 她也不想对谢珩这般失礼,但是,她实在惹不起这位闻喜县主,只能躲了。 马背上的谢珩眯了眯狭长的凤眸,似是不经意地轻甩了下手里的马鞭,发出“噼啪”的轻响。 这动作十分随性,可由他做来,就有一股子洒脱自如的气度。 他,还是如她记忆中的那般! 想起三年前进士簪花跨马游街的一幕幕,闻喜县主的目光一时痴了。 她情不自禁地又朝谢珩走近了一步,想与他搭话。 这时,二皇子飞身下了马,拉住了堂妹的胳膊,问道:“闻喜,你母妃呢?” 二皇子有些头疼地看着闻喜县主。 三年前的春闱时,闻喜县主随太后去看殿试的结果,当时就对谢珩上了心。殿试后,她还去求太后给她和谢珩赐婚。 但太后断然反对,还令她闭门思过了一个月。 那会儿,闻喜县主才十三岁而已。 这件事闹得很大,宫中上下全都知道。 原来,二皇子只当她那时年纪小,看谢珩长得好,一时芳心萌动,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她瞧着还没死心。 太后不可能会同意谢珩娶一个宗室女,就像父皇不会让他娶定南王府的华阳郡主一样…… 闻喜县主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讷讷道:“母妃天刚亮就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睿亲王妃今早鸡鸣时就起了,闻喜县主实在起不来,就自己过来了。 闻喜县主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灵机一动,提议道:“二殿下,皇上已经到了,我随你……们一起去观鹤台给皇上请安吧。” 二皇子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皇上正在和程大学士、几位阁老吟诗作画,你去作甚?给他们斟茶倒水吗?” “这会儿荣安、舒云她们应该都在云涧水榭了,你去找她们玩吧。” 他随手招了个宫女给闻喜县主带路,又特意叮嘱了两句:“对了。今天定南王妃与华阳郡主也会来,你可要谨言慎行。” “定南王妃可不比‘别人’,你若是说话行事没个分寸,连太后也不会饶你。” 闻喜县主蔫蔫地应了,随即好奇地问:“二殿下,谢少尹,你们可曾见过定南王妃?我听说她容貌倾城……” 谢珩仿佛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 “待会儿你不就能亲眼见到她了。”二皇子轻拍了下闻喜的肩,又给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我走了。” 二皇子带着谢珩、谢思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闻喜县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 “原来你喜欢谢珩啊?” 一股潮湿的热气突然吹上她的右耳,把她吓了一跳。 闻喜飞快地转过身,捂着耳朵连退两步,没好气地看着王淮州,“你还没走啊!” 王淮州不知何时站在了闻喜的身后,潇洒地扇着折扇,“我若是走了,怎么能看到这么出好戏。” 他心里暗暗嗤笑,觉得闻喜真是个没眼光的蠢人。 她怕是被谢珩那副好皮囊所骗,不知道谢珩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淮州望着谢珩的背影,觉得上次被他抽过的面颊又在生疼,眼里闪过一抹怨毒。 王淮州并不打算规劝闻喜死了那条心,反而笑眯眯地提议道:“县主,要不要我帮帮你?” “你会那么好心?”闻喜警觉地看着王淮州,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不会在打我的主意吧?” “县主想太多了!”王淮州嘴角抽了抽,将他的嫌弃表露在了脸上。 这没脑子又没几分姿色的丫头片子要不是睿亲王的女儿,他都不耐烦跟她说话! 闻喜冷冷道:“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都不用你帮!” 她刚要拂袖而去,却听身后的王淮州凉凉又道:“你确信?” “据我所知,谢珩正在与华阳郡主议亲,你可别后悔?” 闻喜倏然顿住了步伐,很想问真的吗? 她犹豫了一瞬,跺了跺脚,终究没回头,快步朝云涧水榭走去。 春风习习,将园中姹紫嫣红的花木吹得摇曳起舞。 点点粉白的花瓣被风卷着,落在青石板路上铺成薄薄一层,偶尔随风跳动,与女眷们那翻飞如蝶的裙摆相映成趣。 明皎不想落单,步履如飞地走得极快,没一会儿,她就在第三道宫门外追上了太夫人、诚王妃一行人。 前方的诚王妃正压着嗓子问萧沉璧:“你到底跟闻喜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任何人都听能出声音中涌动的怒意。 萧沉璧小声说:“我只说我的车舆坏了,想请人捎我一程。” “我也没想到闻喜会说那些话。” 被诚王妃当着太夫人等人的面质问,萧沉璧羞得整张小脸都红了。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生怕被别人听到,却见明皎刚好追了过来。 萧沉璧眼圈一红,心里很是委屈。 嫡母之所以不愿意带她来千秋宴,就是因为明皎与大哥退亲的事,迁怒到了她头上——说要不是她指认是明皎推白卿儿下水,事情何至于此。 可她当时也是顺着大哥的话答的。 是大哥认定了明皎推白卿儿下水,无论她说什么,都不重要。 要是今天明皎肯捎她一程,她又何至于上了闻喜的马车。 闻喜就算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也有她父王护着,有她嫡母为她求情,不似她一无所有…… 萧沉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越想越是自怜。 常三小姐突然幽幽道:“我一直听说睿亲王妃贤良淑德,今日看来……” 今日看来,倒也未必。 这闻喜县主十有八九是被睿亲王妃养废了吧。 太夫人听出常三小姐的未尽之言,心想:常氏这妹妹倒是远比她要机灵得多。 她叹道:“闻喜县主的生母是宋侧妃,在世时很得睿亲王的宠爱,可惜难产而死,只留下这么个女儿。” “睿亲王爱屋及乌,对这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人情冷暖 诚王妃嘴角泛出一个不屑的冷笑,道:“想当年,睿亲王妃亲自去求太后给闻喜封了县主,人人都赞她邵氏贤良淑德,识大体。” “连睿亲王都因此对她敬重了三分。” “哼!她若是对闻喜视若己出,怎么不将她养在她的名下?” “她不就是怕别人说她‘教女不严’吗?” 诚王妃极力压着嗓门,下颔的线条绷紧,把方才闻喜县主对她的不敬都算到了睿亲王妃的头上。 跟在诚王妃身后的萧沉璧也听到这番话,不以为然地反复绞着帕子。 就算睿亲王妃对闻喜县主是表面功夫,但好歹闻喜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像她,同是宗室女,她差点连澄瑞园的大门都进不了,闻喜却可以随意进出宫廷,与皇子公主们十分熟稔。 太夫人见诚王妃的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安抚道:“好了。你少说两句,小心隔墙有耳。” 经母亲一提醒,诚王妃也冷静了下来,回眸瞪了萧沉璧一眼,眼神冷厉。 意思是,回去再找她算账。 “皎姐儿,”太夫人将明皎招到近前,低声问,“闻喜县主刚才喊住你,所为何事?” “她问我是不是认识谢二小姐,有没有去过燕国公府。”明皎如实答了,却半个字没提方才又遇上谢珩与二皇子的事。 太夫人等一众女眷皆是微怔。 “就这些?”诚王妃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明皎道:“就这些。” 连白卿儿都有些惊讶,喃喃自语:“不曾听说闻喜县主与谢二小姐相识啊……” 她所知的谢冉,就是一个足不出户、寡言内向的病秧子。 上一世,自她嫁给谢思后,从未见谢冉去别府赴宴,更不曾见闻喜县主亲临过谢家,这两人应该没什么交情才对。 等等! 白卿儿突然心念一动,联想到了她前世听过的某个传闻。 也许她可以以此接近闻喜县主,再借着闻喜县主结识几位公主…… 白卿儿陷入思绪中,也就没在意周围的人还说了什么。 很快,她们几人就穿过了一条曲折的抄手游廊,前方一片豁然开朗。 碧空之下,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岸边杨柳低垂,七八个锦衣华服的少女正在湖边玩闹嬉戏。 人声杂沓,语笑喧阗。 “哎呀,小心!” 突然,一支竹矢自半空“嗖”地划过,朝她们这边射了过来,伴着少女们的低呼声。 诚王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避,可她今天穿着亲王妃的大妆,行动不便,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裙摆,踉跄地往萧沉璧那边倒去。 “王妃小心!” 宫女连忙去扶诚王妃,却顾不上萧沉璧。 萧沉璧惊叫着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她想去抓明皎的袖子,手指距离她只差不到一寸…… 然而,明皎竟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萧沉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下一瞬,她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狼狈地低吟出声,头上的发钗也因为这一摔歪七扭八。 白卿儿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赞同地蹙眉,对着明皎说:“表姐,你怎么能这样……” “皎姐儿,幸好有你。”前面的太夫人打断了白卿儿的话,惊魂不定地抚了抚胸口。 白卿儿这才注意到那支飞来的竹矢竟被明皎抓在了手里,后面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 “王妃,明太夫人,几位受惊了。” 不远处,一个年约双十,着香色绣仙鹤纹衣裙的年轻女子朝这边走了过来,神情温婉,举止优雅。 诚王妃与太夫人忙不迭给来人行礼:“参见懿宁公主。” 当听到“懿宁”这个封号时,周围静了一静。 白卿儿、常氏等人俱是露出微妙的表情,也都屈膝行礼。 这位懿宁公主是先帝的遗腹女,出生在先帝驾崩后一个月,自小就养在王太后身边。 常有人在背地里唏嘘,若这位懿宁公主是个男儿身,如今这帝位怕是轮不到今上了。 可惜懿宁公主是女儿身,这也让她的地位变得尴尬,眼看着都快双十年华的姑娘,犹待字闺中。 “沉璧,你没事吧?”懿宁公主关切地问候萧沉璧。 她的大宫女亲自将地上的萧沉璧扶了起来,又给她整了整衣裙。 萧沉璧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好脾气地说:“我没事。幸好摔到的是我……” 懿宁公主又转而看向了明皎,“这位是明大小姐吧。真是好身手。” 明皎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公主谬赞了。” 懿宁公主笑道:“我曾听二皇子说你眼力极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明小姐可要……”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一道略显急躁的女音不客气地打断了:“懿宁公主,大公主殿下还在等您过去呢。” 一个着天青色宫装的宫女小跑着过来了,也没行礼,一把夺过了明皎手里的那支竹矢。 她仔细将那支竹矢端详了一番,松了口气:“幸好没坏。” 听着这宫女提起大公主,众人都下意识地朝湖边望去,就见那翠绿葳蕤的垂柳旁,那几个贵女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少女的发髻上戴着华丽精致的赤金凤凰朝阳钗,阳光的照耀下,光辉夺目,连四周的景致似乎都因为她的存在变得金碧辉煌。 大公主是今上与王皇后的嫡长女,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但众人怎么也没想到,懿宁公主竟卑微到被大公主这般呼来喝去的地步。 人走茶凉,大概就是如此了。 萧沉璧的心里突然舒服多了:懿宁公主虽有公主的封号,实际上怕是连自己都不如。 太夫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诚王妃说:“阿蕙,我们过去给大公主请个安。” 诚王妃刚才差点摔倒,心中犹有几分心绪难平,但也不敢怠慢大公主,点了点头。 几人随懿宁公主一起朝湖边的大公主走去。 唯有白卿儿和萧沉璧落在了后方。 “沉璧,你没事吧?”白卿儿抬手帮萧沉璧正了正发钗。 “卿儿,你真好。”萧沉璧说话的同时,忍不住就朝明皎的背影望去,眸底隐有一缕暗色。 方才,她明明可以拉自己一把的……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报应不爽 “沉璧,我们也过去给大公主请安吧。” 白卿儿又将萧沉璧鬓角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就拉着她也朝湖边走去。 走近了,就能听到大公主骄矜中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幸好我的竹矢没坏。” “凌曦微,你也太不小心了!” 被大公主指责的蓝衣少女却是漫不在意地耸耸肩,“一支竹矢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的。” 大公主涨红了脸颊,气呼呼地说:“这可是大舅舅找人精心打造的,只此十支,上面的羽翎可是雕翎。” 见大公主与人争吵,太夫人与诚王妃有些进退两难。 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大概也只有昭阳大长公主的孙女敢这么和大公主说话了! “大公主,你既然这么稀罕它,就该好好收在宫里,何必带出来!”凌曦微大咧咧地摆摆手,“算了,我不和你玩了。” “皎皎,我们到湖边走走去。” 面对明皎时,凌曦微眉开眼笑,露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跑了过来。 她亲昵地挽上了明皎的胳膊,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太夫人与诚王妃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给大公主请安:“参见大公主殿下……” 大公主看也没看她们,望着凌曦微的背影,火冒三丈地跺了跺脚。 围着她的几个贵女连忙赔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抚她的怒火…… 后面的喧阗声渐渐远去。 凌曦微挽着明皎沿着湖岸,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和煦的微风迎面拂来,丝绦般的柳枝在湖面轻轻拨动,留下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 待四下无人,凌曦微突然问:“皎皎,你与萧云庭退亲的事,为什么不使人来告诉我?” “这般大的事,你独自扛着,就不怕憋坏了自己?!” 她握着明皎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更多的是心疼。 明皎看着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你刚才是故意的!” “也是,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失手让竹矢飞得那么远……” “那是!”凌曦微傲娇地扬了扬小下巴,“我怎么说也得了我祖母五成真传,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投中。” “只可惜让你姑母躲过了!”她有些惋惜地撇撇嘴。 明皎被她逗乐,“噗嗤”笑出了声。 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为什么是我姑母?而不是白卿儿?” 照理说,凌曦微不是该针对白卿儿吗? “那还用说。”凌曦微翻了个白眼,“你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白卿儿,还用我帮你教训她?” “你那姑母比白卿儿更可恨,身为你的亲姑母,竟然对你提什么兼祧两房,简直厚颜无耻!” 凌曦微嫌恶地啐了一口,“但她终究是你长辈,你若是对她动手,别人要说你不敬长辈。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你不能出手,但我可以!” 凌曦微激动地挥了挥拳,比划了一番,再次惋惜方才那根竹矢没戳中诚王妃的脸,“怎么样?我刚才演得很像吧,没露什么马脚吧?” “很像。”明皎煞有其事地点头,唇边逸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两个小姑娘亲昵地抱作一团,乐不可支。 笑了一会儿,明皎拉着凌曦微就近找了把长条石凳坐下。 凌曦微是个闲不住的,随手折了段柳枝,捏在手里像马鞭似的甩了甩。 “皎皎,你与谢家在议亲吗?” 凌曦微有些为难地抿了下唇,斟酌着言辞说,“我娘说,燕国公府虽不错,谢思人也不坏,但这门亲事未必合适你。” 凌曦微回想着娘亲说这番话时的复杂表情——当时娘并未将话言明,任自己百般追问,娘亲也不愿再说一个字。 “曦微,我明白的。”明皎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凌曦微与她一般大,此时自是不懂。 但明皎听懂了。 像是她,上一世嫁入诚王府后,与她相处最多的人并非萧云庭,而是姑母兼婆母诚王妃。 凌大夫人有意借凌曦微的口提点她,却又不方便明言。 明皎的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个看似温和恬淡的美妇——谢思的母亲,谢大夫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对着凌曦微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过来。 凌曦微就依言凑了过去,明皎附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没打算与谢家结亲。” 啊?凌曦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左右四下无人,明皎就将最近发生的事挑拣着说了,包括她拿回了她娘的嫁妆,找回了自己的亲哥哥,以及明遇三次摔断腿的事。 明皎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凌曦微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 随着明皎的娓娓道来,小姑娘的表情精彩变化着,一时震惊,一时义愤,一时欢喜,一时又大声叫好: “活该!” 凌曦微眉飞色舞地笑了,愉快地甩了下手里的柳枝。 柳枝拍打湖面,“啪”地激起一片水花。 “难怪我从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大哥待白卿儿比待你这亲妹妹还好,原来是这样。”凌曦微鼓着腮帮子说,“他落得这个下场,真是报应不爽!” “也许吧。”明皎微微地笑。 在这点上,她与凌曦微不同。 她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她更相信她自己。 上一世,明遇弄断了大哥的腿,这一世,她也只是一报还一报。 凌曦微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舒畅,继续与明皎闲聊:“皎皎,你就算不与谢家结亲,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可万万不能回头。” “虽说白家可能要起复了,但一时也回不到往昔的地位。你姑母怕是看不上白卿儿。” “萧云庭这人有眼无珠,见异思迁,不是良配。” “说什么他下水救了白卿儿,有了肌肤之亲,这都是托词。” “我娘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告诉你,我祖母年轻时女扮男装随太祖皇帝领兵打仗,不知救过多少人,真要以身相许,她的‘后宫’比皇上的三千佳丽还多!”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一缘一会 明皎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把春日里和煦的暖风揉进了声线里。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细碎的星光。 “微微,”她亲昵地轻点了下凌曦微的鼻头,“你祖母知道你这么说她吗?” 凌曦微吐吐舌头,笑容活泼灵动,“这话就是我祖母自己说的。” “我祖母最喜欢美人了,要不是我祖父年轻时貌比潘安,也娶不到我祖母。” 说着,她俏皮地眨了下右眼,伸出一根指头抬起明皎的下巴,“偷偷告诉你,我祖母之所以喜欢你,便是因为你生得貌美如花,像你娘。” 凌曦微一不小心失言,提到了楚氏,紧张地抿唇。 明皎失笑:“我娘离世时,我才三岁,我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 她会惋惜母亲的英年早逝,但早就不会难过了。 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明皎突然从遥远的记忆中搜索出一件往事—— “若说美人,我六七岁时曾经见到过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仙。许是天妒红颜,她不会说话。” “当时也是在湖边……” 凌曦微还是第一次听明皎赞人“天仙”,饶有兴致地问:“她是哪家小姐?” “我好像没听过京中有哪家小姐是哑巴美人。” “我也不知。”明皎摇了摇头,“我也就见了她那一次,许是外乡人吧。” 她还记得,那一日也是个春天。 她与父兄、表妹到诚王的别院参加春日宴。 别院的风景很好,他们随萧云庭一起本打算去泛舟,可白卿儿不小心被一头猎犬吓到,晕厥了过去,明遇与萧云庭都围着白卿儿转,唯独她一人被遗忘在了湖畔。 那时候,她虽然年纪还小,倒也没害怕,那一带都是王公贵胄的别院。 她顺着原路打算返回诚王别院,走了一半,在湖边看到了一个比她年长五六岁的白衣少女,身形纤长,乌黑的青丝半束半披,通身不着半点钗环,头上只戴着一个帷帽。 帷帽四周的白纱吹起时,露出一张丽色倾城的面庞,五官精致无瑕。 那一瞬间,将明皎看呆了。 “她莫不是要投湖自尽?”凌曦微忍不住插嘴问道。 明皎道:“起初我也以为是,走近了,才看到她身前有一条蛇……” 凌曦微最怕蛇了,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两眼仍盯着明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明皎失笑:“她许是被吓到了,一动不也不敢动。” “我就随手捡了根树枝,将那条蛇扫进湖里了。” 凌曦微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皎皎,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我祖母总说我胆大包天,比起你,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那是条水蛇,没毒的。”明皎笑眯眯地说,“江南多水蛇,我舅舅从小就教我认那些蛇虫鼠蚁,我见多了,自然不怕。” 看好友说得理所当然,凌曦微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很想说,就算让她每天都见蛇,她还是会怕。 凌曦微唇角泛起一抹戏谑的笑,凑趣道:“佩服佩服!” “你小小年纪就会英雄救美,实在令我佩服。” 她一边说,一边还双手抱拳,可爱地对着明皎拱了拱。 两个小姑娘再次笑作一团,彼此依偎着。 片刻后,明皎止了笑,若有所思地说:“我那会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但现在想来,她也许根本就不用我救。” “为什么?”凌曦微好奇地问。 那段久远的记忆随着这一问一答逐渐变得清晰,明皎唇角微翘,道:“当时我突然饿了,她用哨子招来了一头鹰,那鹰从湖里抓了两条鱼。” “她就烤了鱼给我吃。” “很好吃。” 许是因为她的长兄将她抛下,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对她充满善意,把年幼的她哄得很高兴,让那条烤鱼也变得格外美味。 即便对方是个哑巴,没说过一句话。 “然后呢?”凌曦微还没听过瘾,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明皎莞尔一笑:“然后,她就送我回诚王别院了。” 记忆中,她似乎还对着那个哑巴姐姐发了一些牢骚。 但时日久远,当时她的年纪又小,连她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哦。”凌曦微意犹未尽地抿了下唇,总有种戏本子看了一半,戛然而止的感觉。 “你说她比你大几岁,那肯定已经嫁人了。” “可惜了,再美的天仙也逃不过柴米油盐的日子。” 她又晃了晃手里的柳枝,甩了下湖面,水花四溅。 小姑娘微微叹气,蹙着眉头。 她也及笄了,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上个月,她都被她娘逼着相看了十几个位适龄的公子。 凌曦微正想抱怨两句,余光瞥见明皎转头看向东北方,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十几丈外,一间清幽雅致的重檐水轩依水而建,檐下挂着“听波轩”的匾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袭天蓝色胡服、头戴莲花玉冠的少女自屋中走出,身姿高挑,步履矫健又飒爽,目标明确地朝湖边的二人走来。 明皎小声告诉凌曦微:“这是华阳郡主。” 湛知夏很快走到了两人跟前,豪爽地拱了拱手:“明大小姐,我叔父想与你一叙,可否借一步说话?” “定南王在里面?”凌曦微不由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目光穿过湛知夏投向听波轩。 她随明皎一起站起了身,想去瞧瞧那位传闻中的定南王是何模样。 不想—— 湛知夏横臂拦下了凌曦微,用温和又不失强势的语气说:“凌小姐,我叔父只想见明大小姐。” 凌曦微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看明皎。 明皎的眼神瞬间冷淡了三分。 她最不喜欢别人强迫她。 她为定南王妃看病,只是顺手为之,卖对方一个好。 她对定南王府无所求,自然也不用看对方的脸色行事…… 况且,湛知夏只提定南王,不提王妃,看来王妃此刻不在这间水轩中。 明皎微微启唇,刚要回绝,却听一道清冷的男声自另一个方向响起:“郡主,由谢某陪明大小姐一起去见王爷,郡主以为如何?” 年轻男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像碎冰落在玉盘上。 语气平淡疏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 ?谢珩OS:谁说我是女的?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人有相似 旭日高悬,金灿灿的晨曦铺在清澈的湖面,晃得人一阵炫目。 一道挺拔如修竹的身影不疾不徐地穿过湖上的一座木桥,朝明皎三人走来。 身影被晨光拉得修长。 “谢珩?” 凌曦微看着来人唤道,疑惑地眨了眨眼。 心中奇怪:谢珩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湛知夏扬了扬唇角,爽快地应了:“谢少尹也一起来吧。” “明小姐,走吧。”谢珩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示意明皎先行。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弯了一下,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与他对视了一眼,明皎一度绷紧的心弦又渐渐松弛下来,想到了她让谢珩调查的事。 她对凌曦微说:“曦微,不必等我,你先去云涧水榭吧。” 凌曦微轻挑柳眉,来回看了看明皎与谢珩。 奇怪了? 她敢肯定这两人三年前应是素不相识,当年进士跨马游街,可谓十里盛况,但明皎没去凑那个热闹。 谢珩直到上个月才回京,短短不到一个月,这两人何时变得如此熟稔——谢珩只是一个眼神,竟然就把皎皎安抚住了? 咦咦咦? 他们之间定然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凌曦微双眼亮晶晶的,心里打定了主意,等有机会再私下拷问明皎。 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你们去吧,不用理会我。” 在湛知夏的引领下,明皎与谢珩一前一后地进了听波轩。 临湖的几扇窗户大敞,窗边的木质轮椅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着一袭霜白色直裰,袍裾处以金线绣着几竿修竹。 他俊逸的脸庞上,白皙的肌肤近乎苍白,相貌极其出众,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温润清雅。 左手里缠着一串迦南木佛珠手串,那深棕色的珠子裹着一层莹润的光泽,那是长期被掌心温度浸润、反复捻动才有的质感。 连他周身萦绕的气息都似带着淡淡的佛香,让人观之便心生好感。 明皎早就听说过历代定南王皆信佛,湛星阑也不例外,近些年他常年在崇圣寺修佛,把南疆政务交由云王妃把持。 但明皎全然不知,湛星阑竟然是个不良于行之人。 方才湛知夏来请她时,明皎多少因为定南王的傲慢心生不快,此刻见对方腿脚不便,那丝不快终于烟消云散。 “见过王爷。”明皎不卑不亢地屈膝福了福。 定南王湛星阑深深地凝视着明皎,那直勾勾的眼神近乎无礼,却因为他清俊的无关和温和的气质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或是反感。 半晌,他才轻声叹道:“你长得有三四分像令堂。” 明皎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王爷见过先母?”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来京城时,曾远远地看见过令堂。”湛星阑浅浅一笑,俊雅的面庞染上了一缕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他优雅地抬起一只手,示意两人坐下,“明小姐,谢少尹,两位且坐下说话吧,不必太拘束。” “知夏,沏茶。” 湛知夏显然是被他叔父使唤惯了,立刻动作娴熟地为三人沏茶,从头到尾,眉开眼笑的。 屋内弥漫起淡淡的茶香,萦绕鼻端。 湛星阑浅啜了口茶水,又道:“当年,我见到令堂时,也很惊讶——令堂长得很像王妃,和王妃的妹妹。” 明皎正用茶盖轻轻拨去浮沫,闻言一愣。 湛星阑接着道:“当时我觉得奇怪,就派人查了,这才知道你外祖母有个堂妹,远嫁到了云家。王妃与令堂是表姐妹。” “皎皎,”这时,湛知夏将脸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我长你半岁,你该叫我一声表姐。” “以后有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湛星阑轻睨了侄女一眼,也没说什么,湛知夏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乖乖地又缩了回去。 明皎将手里的茶盅放下了,沉吟道:“王爷的意思是,我舅舅也发现王妃长得我娘?” 所以,楚北辰才会对云王妃表现得这般亲近? 定南王的解释合情合理,明皎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违和感。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谢珩——定南王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找她说这番话吧? 湛知夏也歪头去瞧谢珩,若有所思地挑眉,戏谑道:“谢少尹,那个在骆越城到处打洞的耗子莫不是你的人?” 她与叔父原以为明皎派人去南疆打探关于王妃的消息,叔父这才借着千秋宴来见明皎。 听到这里,明皎也明白了。 南疆是定南王府的地盘,饶是谢珩派去的探子神通广大,神出鬼没,也依然惊动了定南王府的人。 明皎也不想因为她让谢珩得罪了定南王府,就想解释谢珩是受她所托。 却被谢珩抢先开口了:“听说云王妃十几年前曾受过一次重伤,因此还遗失了过去的记忆,王妃的头痛症与眼疾应该都是那时落下的吧?” 湛星阑颔首道:“意外发生时,王妃与我还未成亲,我只知她是从高处坠落,摔伤了头,全身骨折……养了足足三年才能起身。”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也带着些怜惜。 跟着,他神色一正,郑重地问道:“明小姐,王妃的头痛症与眼疾,你有几分把握?” 明皎没有说话。 仿若未闻般看着谢珩轮廓分明的侧脸,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她与谢珩虽相识不久,但对他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他给她的感觉,像是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也唯有燕国公、谢琅等少数谢家人可以令他有些许动容。 对于其他人,其他事,他大都漠不关心。 可今天,他似对定南王夫妇格外关注。 为什么? 好一会儿,明皎才抬起左手,再次对上湛星阑温和的眼眸,比了五根手指,“五成。” “五成。”湛星阑喃喃重复,眸中流露出欣喜、犹豫与哀伤交织的复杂表情。 谢珩又道:“不知王爷王妃还会在京城留多久?楚老夫人马上要到京城,想来也会想见一见王妃。” 他似是随口一提,又像是在警告对方什么。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破局之法 “那是自然。” 湛星阑又是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化雨般,眉目愈发温润,“楚老夫人是王妃的长辈,也是本王的长辈。难得有缘在京城相见,自是不能错过。” “本王会与王妃多留两日,等楚家二老来了再走。” 顿了顿,他看着谢珩的眼眸,意味深长地说:“我自幼修佛,相信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就像庭前花开花落,从不为谁停留。” “谢少尹以为呢?” 谢珩迎视对方审视的目光,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袖上云纹,平静地说道:“王爷信佛修缘,我修道求自在。” “不必困于俗礼,不被执念束缚。” 明皎见这两人竟打起禅机,一时有些插不上话。 她的脑子还有些混乱,像一团乱麻似的,总觉得有些什么关键信息被她忽视了……只要她再仔细推敲一下,那条被她忽略的线索就会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略显尖锐的喧哗声。 “凌曦微,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一道骄慢的女音厉声质问,“这里是澄瑞园,可不是你凌家的公主府!”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轩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头戴五翟冠的红衣少女。 正是闻喜县主。 “县主误会了。”凌曦微好脾气地解释道,“定南王在里面,不想闲杂人等扰了他的清静。” “你说谁是‘闲杂人等’?”闻喜县主轻哼道,朝凌曦微逼近了两步。 那钗冠上的翟鸟吐出的三串珠穗随之轻轻摇曳,那璀璨的珠光映在少女眸中,衬得她富贵逼人。 凌曦微半点不怯,故意加重音量:“谁想硬闯,谁就是‘闲杂人等’!” “县主打算硬闯吗?” “……”闻喜县主小嘴微张,跺了跺脚。 屋内的华阳郡主“噗嗤”笑出了声。 明皎没想到凌曦微还在外面等她,对定南王道:“王爷,恕我失陪……” 她刚要起身,却被湛知夏一只手按了回去。 “我去吧。”湛知夏嬉皮笑脸地眨了下右眼,“论仗势压人,我最行了!” 湛知夏将插在腰上的折扇摸了出来,潇洒地打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何人在此喧哗?”湛知夏迈过门槛,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前方比她矮了一大截的闻喜县主。 见湛知夏来了,凌曦微就不再拦闻喜县主,退到一边看戏。 闻喜县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湛知夏,目光恨不得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凌曦微说,定南王在里面。你是华阳郡主?” 一看见湛知夏,闻喜就忍不住想起方才小国舅告诉她的那番话:“据我所知,谢珩正在与华阳郡主议亲……” 方才她是找宫女打听了谢珩的行踪,才一路找到这间听水轩来。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定南王与华阳郡主。 难道谢珩是来见他们的? 不……不会吧。 闻喜县主心里有些乱。 “你又是何人?”湛知夏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傲慢道,“既知是本郡主,还不与本郡主见礼?” 湛知夏是郡主,闻喜只是县主。 论品级,自是郡主高一等。 两人又是初次相见,湛知夏的要求合情合理。 闻喜县主心里虽然不痛快,但还是缓缓屈膝,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闻喜见过郡主。” 直起身后,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郡主,我听说你……”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闻喜的目光越过湛知夏,看到了水轩内的另一人——谢珩! 此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般,闻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了。 谢珩真的在这里私会定南王与华阳郡主,小国舅没有骗她,谢、湛两家真的议亲! 不行!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珩娶了别人! 闻喜眼圈发红,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烧。 她很想对湛知夏说,凡是有先来后到,她不该夺人所爱。 她很想让湛知夏知道,她等了谢珩整整三年,没有人比得上她对谢珩的那份心意…… 但当她看着谢珩那优雅挺拔的背影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个立场。 闻喜县主艰难地收回了视线,略有些生硬地对湛知夏说:“郡主,我不知你与王爷在此歇息,是我失礼了。” “请代我向王爷赔罪。” “我先告退了。” 她又福了福,也不等湛知夏反应,转身离去,越跑越快,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似的。 凌曦微看着闻喜离开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道:“她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又转头去看石阶上的湛知夏,“定南王府的名头有这么好用吗?” 她越想越是不解。 闻喜这人的性子憨直,仗着有睿亲王撑腰,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连面对几位公主也不怂。 就像她娘说的:不怕精明人,就怕糊涂人认死理。 像闻喜这种一根直肠子的糊涂人,就格外难缠。 凌曦微总觉得不对劲,丢下一句:“我跟去看看。” 凌曦微拎着裙裾,朝闻喜县主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迎着旭日,她一路追着闻喜穿过一座小桥,走过几条蜿蜒幽深的小径,又绕过三四座花圃……走了快一盏茶功夫,终于来到了望仙楼外。 凌曦微停下脚步,略有些犹豫,就唤住一个正好经过的年轻内侍:“尹公公,皇上可是在里面?” 尹晦含笑眯起狭长的眸子,点点头:“皇上、皇后都在里面。” 凌曦微心里咯噔一下。 闻喜刚见了华阳郡主后,就跑来面圣是个什么意思? 凌曦微凝眸望向屋内,一个小内侍守在一道湘妃竹门帘旁。 尹晦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闻喜县主刚刚进去了。” 那道门帘簌簌摇晃。 帘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皇伯父,皇伯母!” 门帘的另一边,闻喜县主已经见到了帝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跟前,气息微喘。 “闻喜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皇帝的圣旨可以高于父母之命,谢珩与华阳郡主只要还没立婚书,一切就来得及。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空穴来风 屋内静了一静。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悠然放下茶盅,有些好笑地问:“闻喜,你这是看上了哪家小子了?” 皇帝日理万机,自是不知三年前闻喜曾求太后赐婚的事,但王皇后知道,拧了拧弯月眉。 王皇后平静地说道:“皇上,您也别太惯着闻喜了。” “闻喜的亲事自有她父王、母妃做主。” 皇后这番话也是在提醒皇帝,闻喜之所以会求到他们跟前,自是因为她知道她父王不会同意。 “……”皇帝听懂了,轻挑长眉。 闻喜急了,生怕皇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鼓作气道:“皇伯父,闻喜三年前对他一见倾心,也曾求过父王,但父王说闻喜年纪年小。” “他比闻喜年长三岁,若是过去这三年,他与别人成了亲,那闻喜也就歇了这心思。” “可现在,郎未娶,我未嫁,闻喜实在不想再错过他。” “求皇伯父为闻喜做主。” 闻喜仰着小脸,一瞬不瞬地看着皇帝,眸子里闪烁着异常明亮的神采。 皇帝原本平静的眼底泛起涟漪,竟有几分意动。 那些尘封的往事随之翻涌,记忆里那道明媚的丽影逐渐清晰——他与她自小青梅竹马,彼此倾慕,后来又成了执手相看的少年夫妻,奈何天意弄人…… 皇帝忽然有些感伤。 他不能与他最爱之人携手共老,也许可以成全闻喜,语气温和地问:“说吧,到底是哪家小子让你如此上心?” 闻喜心底生出一丝希望,脆声道:“是谢珩。” “谢珩?”皇帝愕然地重复。 旋即,他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唏嘘感。 是了,能让闻喜念念不忘三年的男子自是人中龙凤。 明明是天选佳婿,睿亲王却不肯答应为女儿做主,那自是有缘由的——睿亲王不想因为女儿得罪了王家。 “皇后怎么看?”皇帝转头看向与他隔着一张四合如意纹小方几的王皇后,莫测高深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 王皇后轻抚袖口绣着金线云纹的镶边,轻飘飘地说:“婚姻大事干系到女儿家的下半辈子,臣妾可不敢乱说话,免得被睿亲王记恨了。” “皇上还不如请燕国公……与钟贵妃过来问问。” 王皇后不想管这闲事,于她来说,今天最重要的事是定下大皇子的亲事…… 再者,她也不觉得皇帝会答应闻喜。 想当年,太后有意从皇帝与睿亲王兄弟之中择一人承继皇位,条件是娶王氏女。 睿亲王以与王妃膝下已有长子为由,婉拒了太后,一力支持皇帝。 如今,谢家手掌二十几万西北军,论兵权,唯有定南王府可与之匹敌,皇帝又怎么可能允许睿亲王与谢家结亲! 皇帝再次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闻喜县主,左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小方几的一角,道:“皇后说的是。” “闻喜,你先退下吧。谢珩的亲事必须要问问燕国公的意思……” 以燕国公的性子,哪怕皇帝下旨赐婚,若是他不满意,依然会不管不顾地冲到金銮殿上撒泼打滚,甚至提起往日的郎舅情分——燕国公这老纨绔可以没脸没皮,但皇帝可不想让文武百官看了笑话。 闻喜急急道:“皇伯父,我不走。” “我已经等了三年,再等下去,他就要与华阳郡主定亲了!” 皇帝脸色一变。 上次王淮州提起谢珩正与华阳郡主议亲的事,他也让尹晦去无量观查了。 后来,尹晦回禀说,并无此事,是华阳郡主刚刚抵京,恰好在无量观遇上了谢珩、谢琅,小国舅出言无状,得罪了谢珩,这才被谢珩教训了一顿。 皇帝也认为是王淮州在胡说八道,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此刻,听闻喜也提起这件事,让皇帝不免生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之感。 皇帝蹙眉问:“闻喜,你是听谁说的,不会是王淮州吧?” 闻喜的确是听小国舅说的,但她还会看几分脸色,知道这时候不能承认,避轻就重道:“我方才亲眼所见,谢珩刚去听波轩见了定南王。” 皇帝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小方几的桌角,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原本也觉得奇怪,定南王那么多年不曾来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上旨进京为太后贺寿。 如果说,是为了华阳郡主的亲事,那就合情合理了。 万一,待会在太后的寿宴上,定南王与燕国公当着满堂宾客,请求他为谢珩与华阳郡主赐婚,他又该如何应对? 屋内的空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来请示皇帝:“皇上,太后娘娘的凤驾已经到了澄瑞园,可要相迎?” 王皇后扫了一眼壶漏,接口说:“吉时快到了,也该开席了。” 皇帝暂时抛开了杂念,站起身来道:“走。我们去迎太后。” 帝后去迎太后,闻喜县主不敢阻拦,只能起身,跟着出了望仙楼。 凌曦微早就不在望仙楼外。 她去了云涧水榭,与明皎会和,还把闻喜方才去面圣的事告诉了她。 最后嘀咕了一句:“我总觉得闻喜去找皇上总没好事……” 明皎随口说:“那你使人与谢七叔、华阳郡主说一声就是。” “谢七叔?”凌曦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明皎唤的人是谢珩。 她原本还想拷问明皎何时与谢珩怎么熟悉,突然间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觉得无趣得很。 两人亲昵地凑在一起咬耳朵,从头到尾,都没理会一旁的白卿儿与萧沉璧。 在场的任何一个女眷都能看得出明皎对白卿儿的冷淡,联想到明皎与萧云庭退亲的事,她们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那些贵女都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对着白卿儿指指点点,连带她身边的萧沉璧也觉得如坐针毡。 日上中天时,水榭外突然起了一片骚动。 连水榭中的众人也窸窸窣窣地有了动作,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同一个方向。 白卿儿听见凌曦微略显激动地说:“皎皎,那就是定南王和王妃?” 定南王湛星阑来京城了! 白卿儿的心脏剧烈地一跳,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数,导致本该在南疆的定南王也出现了京城?!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心中有鬼 不远处,一道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华盖自正南方摇曳而来。 那华盖顶端的鎏金宝顶折射着日光。 华盖下方,皇帝、皇后陪着太后缓步走来。 刚及花甲的王太后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一袭深青色翟衣,长长的裙摆直拖曳在地,一举一动皆显皇家尊仪,雍容华贵。 后方跟着数十名王公重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靠近,气势庄重。 距离太远,水榭内的白卿儿只依稀看见帝后身后的人群中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一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喊声,水榭中的女眷纷纷起身,如潮水般走出了水榭,恭迎圣驾。 给帝后与太后行礼之后,女眷们便追随帝后的身影,一起移步紫宸殿。 今天的寿宴就安排在行宫中央的紫宸殿。 大殿内金碧辉煌,梁柱皆裹着金箔,穹顶悬着九层琉璃灯。 殿内进深数十丈,即便一次性安排两百位宾客入席,也丝毫不显拥挤,恢弘大气。 明皎作为景川侯府的女眷,座次不算靠前,混在这乌压压的两百人中,一点也不起眼。 对此,明皎十分满意。 连白卿儿都松了口气——周围终于没那么多人打量她了。 在场的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投诸在坐在皇帝身边的定南王夫妇身上 他们大都是第一次见定南王夫妇,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各种窃窃的私语声四起,此起彼伏,断断续续地飘进明皎的耳中。 “一个眼瞎,一个残废,这还真是‘天残地缺’。” “瞧你说的,也太缺德了。” “……” “也不知定南王的腿到底是什么时候坏的,我记得十几年前,他第一次来京城受封世子位时,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的确。当时我也曾远远地望了湛星阑一眼,那风仪实在令人见之难忘,芝兰玉树,说的就是他了。” “可惜了。湛家人大都命运多舛。” 湛家嫡支子嗣单薄,还大都不长命,否则这爵位也不会落到湛星阑头上。 众人一阵唏嘘。 “能与年轻时的湛星阑相提并论的,我看,也就谢家的谢珩了吧。” “称得上‘谢庭兰玉’。” “定南王年轻时也是文武双全,十年前,百越大军犯境,他亲率三百精骑夜袭敌营,于乱军中斩敌首。” “……” 成为焦点的定南王夫妇全然不在意众人的视线以及周围的私议声,自顾自地喝酒,偶尔相视一笑。 侯夫人卢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许久,看着定南王亲自给云王妃斟酒,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地说话,看着定南王贴心地为王妃抚开差点落进酒杯的眼纱…… 侯夫人的眼神阴翳,手指的帕子无意识地脱手落下。 “舅母,你怎么了?”白卿儿见卢氏的表情不对,轻声问了一句,俯身将那块帕子捡了起来。 那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卢氏那惨白的肌肤。 这段日子,卢氏夜里一直没睡好,病情反复,前不久还染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差点就赶不上今天的千秋宴。 白卿儿总觉得卢氏有心事,但问她,她又总是搪塞自己。 侯夫人终于慢慢地收回了视线,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定南王与王妃珠联璧合,实在般配。” “皎姐儿,你觉得呢?”侯夫人忽然转头问明皎,“你时常去无量观给王妃施针,你可曾见过王爷?” 明皎弯唇笑了。 今天之前,她不知卢氏为什么见了云王妃会晕倒,但刚才见过定南王后,她终于知道了——因为王妃长得像她母亲。 人有相似,这并非什么稀奇事,但卢氏竟吓得晕厥了过去,可见她心中有鬼。 是她心中有愧,还是做贼心虚呢? 明皎一派坦然道:“方才,我在听波轩外偶遇了王爷与郡主,王爷曾招我过去说了几句话。” “我才知原来王妃与我外祖母还有几分渊源……” 这番话将太夫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太夫人心想:难怪定南王妃对大孙女另眼相看,难道是因为这个? 明皎缓缓道:“王妃的祖母是我外祖母的族妹,因此,王妃的容貌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 “祖母,是这样吗?” 明皎在对太夫人说话,眼角却在注意着侯夫人的一举一动。 侯夫人的瞳孔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再次去看前方的定南王妃云湄,脖颈的青筋时隐时现。 忽然间,明皎福至心灵地冒出一个念头:定南王特意在宴会开始前将她找去,说了那番话,难道是想借她之口告诉别人? “是吗?”太夫人眯着老花眼,仔细去打量云湄。 可她眼神不好,云湄脸上蒙的眼纱又遮住了她半张脸,只能依稀窥见对方的脸型轮廓…… “我看不太像。”太夫人不太确定地说,回忆着楚氏的容貌,“你娘的脸型更柔和,圆润,不似王妃……下颔过于锋利。” 这位定南王妃从传闻来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明明是妇道人家,却眷恋权势,与太后一样有“牝鸡司晨”之嫌。 如今看她这面相,着实透着几分凌厉——任谁见了,都得暗忖这女子绝非安分守己、甘居后宅之辈。 太夫人虽不喜定南王妃为人,面上却笑吟吟的,柔声叮嘱明皎:“皎姐儿,王妃既然是你的表姨,你便趁着她还在京城的时候,与她多亲近亲近。” 太夫人完全没注意到侯夫人的眼神愈来愈阴鸷。 白卿儿攥住明皎的袖口一角,“表姐,王妃真的是你母亲的表妹?” 她的眼中惊疑不定,上一世,她从未听说过定南王妃与楚家有任何渊源啊。 “你若是不信,尽管去问王爷、王妃。”明皎猛地挣开了白卿儿的手。 白卿儿一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侯夫人,侯夫人手中的那杯酒水洒了出去。 酒水洒在了白卿儿的袖子上,晕出深色的水痕,又沿着袖口边缘一滴滴坠在裙摆上……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不怀好意 “呀。” 白卿儿花容失色地低呼了一声,摸出一方帕子去擦拭湿漉漉的袖子。 侯夫人略略蹙了蹙眉头,轻斥道:“卿儿,你真是毛手毛脚的,以后要跟你表姐多学点。” 白卿儿委屈地轻咬下唇,但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 一旁待命的圆脸宫女这时上前了两步,恭敬地说道:“白小姐,请随奴婢到浣云斋换身衣裳吧。” 白卿儿攥紧了那方被酒水润湿的帕子,半垂的乌睫遮住眸底那片阴翳的沉郁。 犹豫了两息后,她眼睫微动,有些忐忑地对明皎说:“表姐,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然而,明皎半点不想陪着她粉饰太平,淡淡道:“表妹,你我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你应该求母亲陪你才是。” “有母亲与你一起,你不是更安心吗?” 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引得白卿儿与侯夫人皆是面色微微一变。 太夫人皱起了花白的眉头。 她知道明皎不喜白卿儿,但没想到在宫宴上,当着宫女的面,大孙女竟然半点情面也不留。 太夫人不想家丑外扬,习惯地吩咐另一边的常氏:“常氏,你陪卿儿去。” 话出口的那一瞬,太夫人后悔了,突然想起前不久常氏与白卿儿在观潮轩打了一架的事。 “……”常氏的表情微僵。 她不愿陪白卿儿这个狐狸精去更衣,也想像明皎一般断然回绝,可今时今日,她在侯府地位尴尬,“世子夫人”的名头早就名存实亡,只看景川侯何时将明远、明遇被调包的事上奏皇帝。 半晌,常氏语气生硬地应了:“表妹,我陪你去吧。” 常氏与白卿儿自那日撕破脸后,彼此就不曾说过一句话,但此刻身在太后的寿宴,也不好翻脸,两人赶忙起身,随那圆脸宫女从偏门出去了。 她们的离席没有惊动任何宾客。 正殿内,热闹非凡。 身着杏黄色蟒袍的大皇子大步走至王太后跟前,抬手示意内侍呈上寿礼。 “孙儿恭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孙儿寻得千年暖玉一尊,雕琢成‘松鹤延年’摆件,愿祖母如松鹤般岁岁无忧。” 内侍打开锦盒,温润的玉光映得满殿生辉。 太后伸手轻触暖玉摆件,眼中满是喜爱,眉开眼笑地赞道:“大皇子有心了,哀家十分喜欢。” 满殿臣子纷纷附和称颂,气氛喜庆热闹。 接着,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几位公主也纷纷为太后献上了寿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些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席,又三三两两地返回紫霄殿。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宗室王亲都献完了寿礼。 下一位就轮到了皇后的大哥——王国舅。 他令人抬了一张紫檀木大案,将一幅卷轴铺平在案上,高声道:“太后娘娘,此乃臣邀百位本届贡士共书的《百寿图》,每一字皆含祝福,愿太后娘娘福寿绵长,乐享天伦。” 王太后对这幅画十分感兴趣,招呼上帝后,一起走到紫檀木大案前,饶有兴致地赏起这幅《百寿图》。 突然,太后目光微亮,伸出一根指头指向其中一个字:“这个字是何人所书?” “笔力浑厚又不失飘逸,观字如见人,依哀家看,这般好字,倒有几分状元之相。” “皇上以为如何?” 王太后偏头看皇帝。 皇帝唇边的笑意有一瞬的凝滞,眸色幽深,道:“横平竖直见风骨,太后的眼光自是极好。” “太后和皇上真是目光如炬。”王国舅重重地抚掌,“这是今科会元的字。” 一旁,几个国舅党的朝臣闻言,连忙附和着夸赞太后眼光独到。 一片热闹的气氛中,明皎在一个青衣宫女的陪同下退出席宴,打算去更衣。 她略有几分心神不宁,回头朝皇帝与太后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些年,皇帝有心提拔那些寒门子弟为他所用,好摆脱王家的掣肘。王国舅与太后对此自然心知肚明,这幅《百寿图》便是王家在挑衅皇帝。 下一步,王国舅就该请皇帝立下大皇子妃与二皇子妃的人选了。 谁娶王家女,谁就是太子的人选。 明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皎姐儿,等等我。” 常氏疾步匆匆地从后方追了过来,身后也跟了一个宫女。 “皎姐儿,一道走吧。”常氏气息微喘,讨好地笑道,“我刚与卿儿去过一次,我认得路。” 常氏亲昵地挽上了明皎的胳膊,与她一起继续往前走。 “皎姐儿,我知道你因为你大哥的事与我生分了。”常氏轻叹了口气,一副开诚布公的架势,“但这件事上,我也是受害者。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的。” “从前,我也是被白卿儿给蒙蔽了,才会对她掏心掏肺……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勾搭‘表哥’。” 常氏越说越是咬牙切齿。 明皎一路无言,只听常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姑嫂俩拐过两道月亮门,又绕湖走了小半圈,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建筑前。 屋门虚掩着,周围静得连虫鸣都听不见。 “吱呀——” 圆脸宫女上前推开了屋门,侧身让开,笑道:“明大小姐,世子夫人,请进屋更衣吧。” 推门的那一瞬,隐约有一缕甜腻的熏香从门缝里飘出。 明皎天生五感敏锐,鼻尖立刻捕捉到香味中的异样——甜香中裹着丝极淡的异香,若有似无,寻常人难察觉。 这是销魂香! 这香会让人丧失理智,心醉魂迷,陷入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中。 明皎目光一冷,忽然猛拽了下常氏的胳膊,一拖一拽,就将人一脚给踹进了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常氏根本没反应过来,右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踉跄地摔进了屋。 “明皎!你这是做什么?!”摔在地上的常氏尖声质问,发钗歪斜。 明皎以帕子遮掩口鼻,冷冷地看着屋内的常氏,“常静怡,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 “你不带我去浣云斋,却把我骗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敢作敢当 “你胡说什么?”常氏目光游移了一瞬,有些慌乱。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明皎到底从哪里看出了破绽。 “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明皎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未及眼底。 映衬着她冰冷的瞳孔,现出一种既张扬又明媚的矛盾感。 “明大小姐,你可能误会了。”那圆脸宫女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想去拉明皎的胳膊,“这里就是浣云斋。” 可她的动作快不过明皎。 明皎出手如电,将一枚银针准确地扎在了宫女的昏穴上。 “明……”圆脸宫女只发出一个音节,就两眼一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常氏看明皎的眼神仿佛在什么洪水猛兽,失声斥道:“你疯了吗?!” “这里可是澄瑞园,你怎么敢在这里撒野?!” 明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自从今早见过定南王后,她心口就积累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浊气。 说不清是憋闷还是烦躁,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一直在按捺,想回侯府后再仔细想一想,偏常氏非要撞上来——对于一个要算计她的人,明皎自然不会客气。 现在,她发泄一番后,终于冷静下来。 抬手取下挂在门边的一块木牌,半尺长短的木牌上赫然写着“浣云斋”三个字。 她讥诮地扬唇:“不是说挂个‘浣云斋’的牌子,就能以假乱真的!” “假的就是假的。” 常氏脸色愈发难看,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知道瞒不过去,干巴巴地解释道:“这里的确不是浣云斋……皎姐儿,我没有恶意,一位贵人想见你,说与你有些误会,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没有恶意?”明皎笑了,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若真是如此,你口中的‘贵人’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请我,非要将我骗到这无人的地方?” 常氏振振有词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不来吗?” “皎姐儿,有我陪着你,你还怕小国舅对你不轨不成?!” 一个时辰前,她陪着白卿儿去浣云斋更衣。 她在外头等着白卿儿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内侍来传话,说大公主有请。她想结识大公主,就随那内侍去了,但见到的人却是小国舅王淮州…… 想着小国舅亲口允她的那些好处,常氏胸口发热,急急又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 “那谢家分明不想与你结亲,故意拖着你呢。皎姐儿,你的年纪不小了,又退过一次亲,你也该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一下了。” “得罪小国舅,就是得罪王家,对你没一点好处。” “你想想,这偌大的京城,谁敢与王家作对?!别家知道你得罪了小国舅,谁还敢娶你?!” 常氏想要迈出门槛,可才抬脚,门槛外的明皎抬脚又飞快地往她身上踹了一脚。 “哎呦。” 常氏痛呼一声,再次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一支发钗从她的发髻上掉了下来,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鬓角。 “疯了,你真的疯了!”常氏惊怒交加地瞪着明皎,气得脸颊上晕出红云,语无伦次地斥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难怪萧云庭喜欢白卿儿,也不要你!” “活该你嫁不出去!” 常氏只想宣泄心头的愤懑与不甘,近乎诅咒般说道。 情绪激动之下,浑身的血液似在沸腾,她胸口与面颊的热意急速蔓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灼烧起来……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妇人,突然意识到了这莫名的“热意”不太对劲。 常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惊惧地看着明皎,“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明皎低头看着地上面红耳赤的常氏,“你不该问我,应该问小国舅才是。” “……”常氏瞳孔剧烈地收缩,嘴唇抖如筛糠。 一股极致的恐惧像怒浪板从脚底猛地裹上来,瞬间漫过心口、扼住喉咙。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逃”这个念头,却连抬步的力气都没有。 她本以为失去所嫁非人已经是一件最差的事,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还有更可怕的事有可能降临…… “皎姐儿……”常氏两眼蒙上泪光,露出哀求的表情。 就在这时,屋檐上突然响起一道轻轻的叹息声。 下方的明皎虽然没看到屋顶的人,却能判断出这声音属于一个年轻男子——那清润的声线十分有辨识度。 明皎眉心剧烈一跳,手比脑子更快,银针直接扎在了常氏的昏穴上。 常氏呻吟了一声,意识涣散,软软地倒在门边。 明皎这才慢慢抬头,去看屋顶上的人。 阳光下的琉璃瓦亮得有些刺眼,屋檐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悠然垂下一片紫色的袍裾,翻飞如蝶。 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青年的一只脚垂落半空,那纤长的黑色鹿皮靴轻轻晃荡,平日里一贯清贵优雅的人此刻竟有几分洒脱不羁的气质。 当两人四目对视时,彼此的表情变化皆无所遁形。 “谢七叔。”明皎语气复杂地唤了一声,很想问他是何时来的。 屋顶上的谢珩微微皱眉,俊美无俦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赞同。 有那么一瞬,明皎差点以为他会教训她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云云,但他说的是—— “王淮州往这边来了。”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听着像山涧汩汩流动的春雨落水。 说话间,谢珩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轻巧无声,身姿拉得纤长。 明皎回首朝来时的路望去。 这里只有一条路,她要是往回走,势必会撞上王淮州。 “谢七叔,你能带我离开吗?”明皎当机立断道。 话出口后,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她打小没了母亲的护持,父亲待她也冷淡,久而久之,她早养成了凡事不指望旁人、自己拿主意的习惯。 可现在,她竟然会下意识地向谢珩求助——她是何时觉得谢珩可以信任的呢? 她只是一个晃神,就感觉腰身一紧。 骨节分明的男性大掌几乎合捏她半边腰身。 谢珩拦腰将她抱起,脚下蓄力,身形如轻燕般一纵,眨眼间便掠过半人高的院墙,稳稳落在了琉璃瓦之上。 连抱着她的手臂都没晃一下。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