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竟敢肖想小透明》 第1章 不速之客 陈酉乐醒来睁开眼,随即又捂住心口。 又梦见他了。 “别睡啦!!快点起床摸鱼啦!!” 大嗓门在女舍233中响起,随即一声懒散女声回应道。 “起来还摸什么鱼,摸鱼躺着不香吗?” “好,那我过会儿去找杜教授讨论一下智能诊断的进展情况。”大嗓门继续闲闲念叨。 “啊!!张恩姑奶奶!我求求你放过我!!”女声立马变得精神起来,抱怨中还夹杂着窸窣穿衣的声音。 陈酉乐从床帘后伸出头,神采奕奕的样子表明她已经醒了多时,却总是会在醒后赖被窝一会儿。 “呀,要迟到了。”陈酉乐和对面的小姑娘一样,匆忙爬下床铺,胡乱洗漱了一把,233三人组就结伴出门了。 “我跟你们说,”陈酉乐咬了一口手中的煎饼果子,含糊说话,“昨晚又做了和那个人相关的梦哎,剧情居然可以连起来。” 刚撕开皮的红薯内瓤微红,冒出的香甜白气让捧着它的圆脸姑娘咽了咽口水,苦于太烫无法下嘴,所以才回了陈酉乐一句,说:“你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张恩甩了甩额前的短发,发表反对意见:“北北,这可说不定啊。阿乐能梦一年肯定是缘份啊。说日思夜梦的逻辑不对,我天天想我女朋友,也没见我天天梦见她啊。” “你那是到手了,肯定没有没得到那么稀罕呀。”被叫北北的王师北终于咬到了红薯。 “你说谁不稀罕了!!我稀罕着呢。”张恩扑上去,作势要揍王师北。 看着旁边乱做一团的两人,陈酉乐又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下那场自己做了近一年的梦。 梦是与一位英俊男人相识相恋的片段,其中的陈酉乐因为一本书与这个男人结缘,他饰演了她书中的角色,然后相识相恋。 很普通的琐碎生活,但让她回忆时都能嘴角发甜。 甜到陈酉乐都能忽略寒冷天气,忽略校车上拥挤的人群,忽略云端不小心撒下的片片碎雪。 她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按着惯性走到了课题室,放下早饭,靠着暖气想要驱散有点侵体的寒意。 腿上立时传来的温暖,让陈酉乐舒服地喟叹,毕业之后一定要呆在有暖气的地方。 嗡…… 手机在桌面上欢快震动,陈酉乐不情不愿地离开暖气片,凑近看来电显示。 一个陌生号码,来自S市,她的家乡。 陈酉乐感觉不是销售就是诈骗电话,接起电话后将会是机械甜美的女声或低沉死板的男声。 她静静等着电话自动挂断,对方应该会识趣不再打来。 谁知手机没静止超过五秒,还是刚才那个来自S市的陌生号码。 陈酉乐佩服了一下对面的不屈不挠,看来对方这个月的业务很压头啊。 反正没事,接一下就当做个好事。 “喂,您好?”陈酉乐接电话是万年不变的问候语。 对面没有推销或者卖股票的言语,只有沉默。 等了几秒,陈酉乐忍不住看了看手机,确认还在通话,又试探性地开口。 “喂?没人说话,那我挂了哦。” “你好。”对面终于有了回应。 “嗯,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阮崇阿。你是陈酉乐吗?”手机对面干净平稳的声音说出了不可思议的名字。 “什么!!你说你是谁?” 陈酉乐突然血液上头 ,冲得声音都有点破音,引来了课题室其他同学的点点好奇目光。 “我是,阮崇阿。我在你楼下,你是否方便见我一面?” 阮崇阿!! 陈酉乐梦中热恋的那个男人,也是现在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演员,一颗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星。 现在这颗明星正站在陈酉乐课题室的楼下。 虽然对面看似在征求意见,但这句话说完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无疑是带着些许命令意味。 也许是被热恋的情绪所影响,陈酉乐那一丝丝不快还没冒出头就被她心里冒着泡的蜜糖淹没。 还好课题室放了口红和眉笔,陈酉乐尽力对着小镜子整理好妆容,悬着一颗心下了楼。 走出侧门,她东张西望,终于靠着漏出的衣角找到了他,门口那丛柏树后面,阮崇阿背对着她,正低头用锃亮皮鞋搓着地上的干枯秋草。 她用力按住心口,想要抑制看见他就开始狂跳的心脏,怎奈无果;于是放开手,任它蓬勃地去跳动,因为梦里的陈酉乐是那么喜爱眼前这个男人。 轻咳一声,陈酉乐成功让男人转过身来。 和梦里一样,高个长腿,可帽子、墨镜还有围巾三件套将他的脸挡得只剩下一管挺直鼻峰。 转过身来后,阮崇阿没有说话。但陈酉乐能敏锐感知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那些感知到被目光扫过的地方,皮肤都会响应似的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伴着轻微瘙痒。 阮崇阿看了许久,才开口轻喊:“陈酉乐。” 这一声就像轻盈羽毛般,轻轻拂过陈酉乐的心,神奇地让动荡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只余下浸在蜜糖中的点点涟漪。 “崇阿。”开口的软糯让陈酉乐自己都吃了一惊,随即羞腆地移开视线,不敢正视。 “梦见你,让我很困扰。”阮崇阿取下墨镜,露出的上半张脸与陈酉乐梦中的他慢慢重合。 这句话,吹走了羽毛,凝固了蜜糖。而他接下来的话,进一步掀起了寒风冷雨。 “现在我有女朋友,可梦的却是和你相爱,梦醒之际床笫之间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对她有愧,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我不能接受,我不可能如你愿,像梦里那样爱上你。” 本该陌路,却在梦中热相爱的男人对自己说出这番话,陈酉乐感觉肺腑都凉透,渐渐生出冰霜。 她低低喘着气,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挣脱眼眶束缚,穿过睫毛丛林,跌碎在地面。 “你也能梦到?与你不同,我乐在其中,”陈酉乐满腹委屈不甘,出口却是讽刺,“至于你说的什么方法,我没有用。就算有,也不稀罕用在你……” “停。我来找个解释,并不想吵架。”阮崇阿不客气地打断陈酉乐尖锐的话语。 “你想要解释,我还想要呢。莫名其妙梦见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爱上他,这么多莫名其妙。我的困扰并不会比你少。” 现实的陈酉乐在面对阮崇阿时,还是继承了梦中的脾气,藏在蜂蜜里的荆棘,不合心意就会冷不丁冒出来刺人一下。 “我爱上…你,在梦里。”阮崇阿直指要点,一句废话都不想和陈酉乐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怎么认识的,那从哪里弄来我的号码?” “有天晚上背了一晚上你的号码,我能记不住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阮崇阿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梦见的?怎么不看我梦见你的电话号码呢?”陈酉乐现在说话就是本着老娘不开心,能呛一句是一句的宗旨。 “因为你从来不记号码!!”阮崇阿低头突然逼近,皱眉低声。 他说对了,陈酉乐最不爱的就是记号码。随着阮崇阿的靠近,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陈酉乐立时就冒出了想抬手搂住来人脖子,将脸依偎着去感受脉搏的冲动,可在理智控制下,变成了刚伸手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成功击退了阮崇阿,他闭闭眼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才开口。 “我只是来找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如果你也能梦到,就和我对一对,看症结出现在哪里,如何去避免。” 陈酉乐在间隙内,也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告诉自己,他只是个陌生人,梦里发生的都不作数,要保持平常心。 于是掩去心中不满,也学着阮崇阿那般,平静开口:“行,那好好说话。你想问什么?” 原来阮崇阿是在两个月前,才开始梦见这些事,起因很简单,因为一部因书改编的电视剧。 而他的梦与陈酉乐相似,都是与对方相关的生活片段。不同的是,他还沉浸在相识的新鲜感之中。 “这梦做得我都快精神出轨了,所以咱们以后还是避免再见。就这样。”阮崇阿的故事不长,很快说完并下了定语。 “我是没什么意见,可是怎么看都是我损失比较大。你失去了平凡的我,可我失去的是那么优秀的你啊!!”陈酉乐痛心疾首地按着心口哭诉。 “演技好差,太浮夸了。”阮崇阿看了一会儿,演员的职业素养让他忍不住开口嫌弃,又顿了顿,“梦里的我,并不觉得你平凡,反而很欣赏你。” “好吧,”陈酉乐瞬间收起表情,严肃道,“你是我欣赏了很久的演员,能让你看上的剧本肯定很优秀,所以做个交换吧。” “什么?”阮崇阿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深邃的眉眼。 “你将剧本内容告诉我借鉴一下。我保证再也不去烦你。” 第2章 何为爱情 痛快甩下几句剧本梗概,转身就走的阮崇阿让陈酉乐很恼火,几句话能写个屁啊。 口上虽然嫌弃,但陈酉乐依然将那几句话认认真真记在了小本本上。 对于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她来说,爱情只是一个21划的词语,一个与荷尔蒙相关的概念。 于是陈酉乐一头扎进了图书馆,疯狂检索国内外与爱情相关的各类名著,得空就研究国内外爱伴怨侣之间的纠葛。 “当我的灵魂在你的胸口平息,那被渴望的甜蜜造物,你的和我的,我在你手中放进我全部的幻想。“【1】 抱着诗集踱步在宿舍中,正念着这一句,早就躺下的张恩从上铺伸出脑袋,打断了如痴如狂的陈酉乐。 “这一句好啊,在对方身上找到安宁,再将自己的幻想交给她,怎么听着这么像我呀。” 陈酉乐三两就攀上了张恩的时候上铺,掏出小本本,开始采访秀恩爱的张恩。 “张恩小姐,请问你是怎么遇到并追上你家的石头小姐呢?” 张恩的小女朋友叫李石石,所以陈酉乐和王师北就叫她:小石头。连张恩有时候也会跟着她们喊李石石叫石头小姐或者小石头。 被提问的张恩坐起身来,端正将枕头抱在怀里,面带得意地回答:“虽然故事很长,但我长话短说。” 说着她就低头,‘吧唧’亲了一口怀里的枕头,接着说:“小石头去蹦迪,没站稳就倒在了我怀里。当时喝了点酒,看着那么可爱的小脸蛋,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然后就这样了。” “见色起意。” 旁边‘刷刷’记着笔记的陈酉乐还不忘做出总结。 “肤浅,那叫缘分已到。”张恩白了陈酉乐一眼,准备躺下。 陈酉乐忙拉住宿舍里唯一有恋爱经验的人,接着问她们的恋爱小日常。 掰着手指头,正准备开口的张恩被进门的人打断,来人几乎是带着雪花破门而入,兴奋异常。 原来是王师北。 带着一身雪花的王师北,将头上毛线帽子一摘,甩了几下浓密的齐腰卷发,叉腰大喊。 “姐妹们!!你们猜一猜是谁送我回来的!!” 从王师北回来开始就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的陈酉乐,和张恩对视了一眼,了然一笑,面上却装作不知情,开口调侃。 “呀,这么大的雪还能将我们北北送回来,一定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呐~” 听到这句话,王师北立马就跟风雪压蔫的小白菜一样,萎靡叹气。 “也就是在这么大的雪,他才肯送我回来。” 王师北口中的他,名字叫赵中原,他们二人都是医学生,一周几乎七天无休,风里来雨里去跟着导师查房辅助小手术。 跟着跟着,王师北就对赵中原有了点不可见人的小心思,可是赵中原的心估计近视得五百度,愣是没有觉察出王师北的少女情意。 “赵中原虽然愣,但将来的外科医生很受异性欢迎的,北北你要加把劲儿呀!!”张恩继续刺激王师北。 “我都那么暗示了,”王师北不顾帽子上残余的雪屑,将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可是赵中原也不主动……” “北北啊。” 听到陈酉乐声音的王师北抬起头来,一坨雪粘在她鼻头上,很快化成了水珠,将这张圆嘟嘟的疑惑小脸衬得更加可爱。 “你喜欢他,就去告诉他。不论结果怎么样,你也不会这样独自苦恼。”陈酉乐很诚恳地给出了建议。 “可是。”王师北瘫倒在她柔软的单人椅上,哀嚎道,“要是我主动扑上去了,他没看上我,岂不是我和他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陈酉乐很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点点胸口,认真地接着问:“那你甘心只做朋友吗?你看到赵中原时,这颗翩翩起舞的心怎么办?” “看到他时,不仅心会翩翩起舞,”王师北手捂着心口,“胃里就像连着不停吃了十颗桃子,又软又清甜。” 是呀,王师北最爱吃桃子,尤其是那种皮一撕就掉的水蜜桃,能这么说,怕是爱惨了。 “那回答我,你能吗?能只做朋友吗?” “不能。” 王师北哀嚎,湿漉漉的卷发在灯光下闪亮,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夜深,陈酉乐的梦与以往一样甜,甜到心也跟着梦里的她一起跳舞。 *** 梦。 “你再说一遍,是不是温莎结好看!!” 就像在玩不受自己控制的第一人称游戏一样,陈酉乐指着眼前衬衫半敞的阮崇阿音量有点大地‘讨论’,他左右肩上分别搭着两条花色粗细各异的领带。 “可是不一样材质的领带就要不一样的结,左边这一根就适合王子结。”阮崇阿一本正经地反驳。 “就像炒荷兰豆,温莎结是虾仁炒荷兰豆,王子结是肉末炒荷兰豆,你选哪个?”陈酉乐故意选了阮崇阿喜欢的菜放在了他不想选择的那个选项里。 谁知,阮崇阿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系的是右肩上的领带,我就选择吃虾仁炒荷兰豆;而要是左肩上这条,那我吃肉沫炒荷兰豆。” “你!”视线从阮崇阿身边转开,被气得转身盯墙。 突然陈酉乐后腰被用力一搂,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向前倒去,落在一坚实肩膀上,接着,视线里就只剩下阮崇阿后背的黑色衬衫,还有将她包围了的干净皂香。 “啊!!” 惊叫声贯穿了阮崇阿扛着陈酉乐满屋子小跑的整个过程,被放在沙发上时,陈酉乐还没歇过气,喘着就被压倒亲了个昏天黑地。 “赶紧…走,”陈酉乐好容易空出来的嘴,赶紧办事,“时间要到了。” 阮崇阿稍稍抬起脸,蜻蜓点水般轻吻她的脸,边点边笑着含糊说:“让我亲够了,啵…什么结都听你的。” “那你别系领带了。”一提领结,陈酉乐就生气。 “好,不系了。来,脸抬高…再让我亲一口。” 平板直播里,阮崇阿如松般站在闪烁刺眼的聚光灯下,衬衫扣到了最顶端,眉目深刻的脸凝聚了现场以及转播屏幕外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咬着勺子,自言自语舔着冰淇凌的陈酉乐。 “电视里没有现实中好看,真的没系领带啊,这傻子。” 弹幕里已经有人在为阮崇阿的领带问题争了起来,陈酉乐其它的都没怎么注意,只一句话,就让她将嘴中融化的冰淇淋喷到了平板上。 飘过的弹幕:都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哈哈哈哈,主人的任……务。”笑声戛然而止,盯着屏幕的陈酉乐吐出最后一字,带出了肺腑间最后一丝不快之意。 红毯旁,一红裙盛妆的女子正抬手为阮崇阿系上领带,他低眼专心看她,全然不顾一旁疯狂扫射的‘长枪大炮’,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红裙姑娘叫翟萌,陈酉乐也认识。 因为不止一次在娱乐头条见过她,和阮崇阿。 想到这里,陈酉乐按按堵了什么的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宽慰自己。 都是假的。 翟萌是阮崇阿公司新捧出来的小花,阮崇阿偶尔会和她吃吃饭,逛逛街,拍拍照;然后再等着各大娱乐新闻登出各个隐秘角落拍到的模糊照片,印证当下风头正盛的当红小生与新出道小花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些事都包括在了阮崇阿签的合同里,而且事前他都会提前告诉陈酉乐,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要去做什么,会被拍到什么,又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这些都是假的。 陈酉乐还能清晰回忆起来,当时阮崇阿说出这句话的神情,不在乎又带点无奈。 回过神来时,屏幕里的主持人已经在故作玄虚地准备揭晓这场盛典的压轴大奖。 最佳男、女主角。 两边竞争都相当激烈,每一位候选者都捧出了相当优秀的作品。最初看到阮崇阿的新片片段时,陈酉乐都没有认出来,那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垃圾汉会是他,完全不复平日的清雅。 哑巴垃圾汉在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个孩子,却被诬陷偷盗婴儿,没有监控,没有站出来的证人,又无法自辩。垃圾汉在万众指责下崩溃,逃跑后抢走婴儿,杀了丢弃孩子的狠心父母、为了成名控告自己的黑心律师以及路上碰见的一个指责他的路人。却在最后一刻放下婴儿,孤身跳下跨江大桥。 这部片子首映式的时候,阮崇阿带着她去参加,看到垃圾汉在跳下滚滚江河之前,凝视镜头流下的那一行泪时,看得陈酉乐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难以呼吸的绝望。 “刚刚最佳女主角竞争已经很激烈了哈,妇女顶了半边天之后,接下来该男人们了,”主持人拿着手中的信封,举了举手臂和身边的男伴调侃着,引得台下的演员们哈哈大笑后,接着说,“现在三年一度的晚会重头戏,的最后二分之一又要到来了。” “今晚的最佳男主角会花落谁家呢?” 镜头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快速扫过四位年纪各异的演员们,阮崇阿在镜头扫过去的时候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后排的粉丝们尖叫四起。 “金橄榄奖最佳男主角是,”主持人拉长声音,又斩钉截铁地宣布,“阮崇阿!《无处可诉》!!” 随着尖叫声,阮崇阿站起身,随手系上西装扣子,上台领奖,一气呵成。获奖感言他感谢了家人,也感谢了一直陪伴的她。 他又在念稿子了。 仿佛是一眨眼的时间,阮崇阿带着奖杯回到了家。一到家,陈酉乐就接到了阮崇阿递过来的盒子,盒子由深蓝天鹅绒包裹,入手像是一只方形毛绒小兽。 盒子里,奖杯端正摆在丝绒中央。说是奖杯,实际上是一顶王冠,一顶由纯金打造的橄榄叶围绕青金石而成的王冠,奢华精致。 真是令人垂涎。 *** “叮咚~”手机振动将陈酉乐从梦中拉出,睡眼惺忪看到屏幕上几个字顺时变成了愁苦难耐。 “你来课题室一趟,数据出问题了。” 【1】节选自《当我抵达生命》,作者阿方斯娜 ? 斯托尔妮诗选《我将敢于亲吻你》。 第3章 问题不大 和导师讨论完问题,陈酉乐才发现窗外又开始飘雪了,出门接着发现,张恩和王师北,两人捧着手机,相互依靠着站立。 “你们……”在等我? 还没说完,心中的感动化成咽喉深处的呜咽,打断了想说的话。 从早上收到导师信息,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出了宿舍;中午吃过饭就一直在讨论,晚饭之后又接着商量课题事宜,直到见到她们。 她们的出现就像强风,将这一天积攒的阴云一扫而光。 一人抢过陈酉乐的包,一人挽起她的手,口中还碎碎念着,“休息休息,不能太拼命” 陈酉乐用力吸吸鼻子,但没能挽留住眼泪离开眼眶,抬手擦了一把,被张恩看见了。 “没关系的,我们都在,陪着你。”张恩停住步子,一把将陈酉乐抱住,挽着陈酉乐的王师北后知后觉,忙一起抱了上去。 外面没有一点风,只有雪在悄悄飘摇,万籁寂静。 三个人在雪中抱成一团,都觉得不想说话,什么话也不需要说,彼此在就好。 说起乐观,陈酉乐真的算是233宿舍数一数二的人物。回到宿舍的她,仿佛已经和两个小时前,紧皱着眉头与导师讨论的那个陈酉乐完全割裂开来。 “问题不大,再努力半年准行。倒是北北,你和赵中原进展怎么样了?” 陈酉乐拍着胸脯向张恩和王师北保证,保证自己的课题进展还算顺利,接着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赵中原那边。 “赵中原今天刚刚帮了我个忙,我应该怎么感谢他呀。”王师北一提到赵中原,眼睛立马放光。 “既然你不敢直接地去表白,那就慢慢渗入,精准打击。”陈酉乐挑挑眉毛,很熟练地给出建议。 “切,你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瞎出什么馊主意,”张恩从对面砸来一个抱枕,正中陈酉乐脑门,“北北啊,别听她的,我抽奖抽到了优惠卷,北门外那家火锅店的,拿去请赵中原吃饭。” 张恩从枕头下抽出一张长条,弯腰递给还在下铺的王师北,扫了一眼之后,长条的内容震惊到了正为情所困的王师北。 “满两百减一百!?”王师北声音有点失真。 “是的。” “你不是被骗了吧。” 张恩伸手,没摸到用来远程问候的抱枕,只得顺势拍了下床,“这是我给李石石买口红抽到的优惠劵。不用啊,那还给我。” “不行不行不行,张大美女给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王师北扭头边说边将那张火红的优惠券塞进口袋里。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大笑起来。 极具感染力的笑声慢慢浸透了陈酉乐,她也跟着笑起来,紧绷的心才真正放松些许,暂时逃离那些想起就会喘不过气来的情况。 就这样,三人打打闹闹,洗漱关灯后又小聊了一会儿,宿舍才渐渐安静下去。 安静地啊,能听清窗外片片雪花落地的‘簇簇’声。 基本秒睡的陈酉乐闭着眼睛想快点进入梦乡,和之前一样香甜的梦。 梦里吃口糖,睁开眼睛才能继续走下去。 轻轻叹口气,陈酉乐尽力调整呼吸平静心情,才慢慢睡去。 ** 梦。 对面坐着神情专注的阮崇阿。 衬衫精致合身,如往常一样扣得一丝不苟。袖子挽在臂弯之上,撑头时手臂绷起的精壮线条,撩拨得陈酉乐有点难以专心于面前的桌游,不小心就被阮崇阿踩了回去。 “认真一点,输了就玩,死,你。”低眉专注游戏的阮崇阿抬眼锁住发呆的陈酉乐,笑出一丝坏意。 扔到六点,重新将红色棋子移出库,陈酉乐嘟囔抱怨:“虽然赌输赢,但是你不用这么较真吧。” 阮崇阿执蓝色棋子,路过还未入赛道的红方棋子时,还轻轻叹息了一声,好像在为不能再次将它踩回去感到遗憾。 见他不再说话,陈酉乐将一颗紫红樱桃扔进嘴里,沁甜可口,也终于专心计算起来。 飞行棋,一半看计算能力,看能不能将每次掷出来的点数物尽其用;另一半呢,看运气。 而现在的陈酉乐就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不,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幸运儿。 二十分钟不到,随着幸运的一点出现,最后一枚红色棋子成功入库;反观阮崇阿那边,最后那颗死活都回不去老家。 “你输了,”陈酉乐开始发动嘲讽技能,“阮先生,刚才谁说的要玩儿死输的人来着?” 被戏称作‘阮先生’的人抬手往陈酉乐嘴里补了颗樱桃,舔干净手指上的紫红汁水后,一脸愿赌服输的坦然。 “既然都这样了,那你就玩死我吧。” 接收到邀请后,陈酉乐往四周看了看,视线定在不远处的画板上,脑子里蹦出了个想法。 她朝着阮崇阿挑挑眉。 接收到陈酉乐想法的阮崇阿,想也不想就动手解衣服。 扣子一颗颗被顶出扣眼,原本被棉布妥善包裹的美好□□慢慢显露。 看了几百次,也摸过几百次的陈酉乐再一次看呆,觉得胸口的涌动好像要从鼻子里冲出来。 衬衫大敞,正动手解皮带的男人抬头正好对上陈酉乐呆愣的样子,深解她本心地挑挑眉,带着揶揄开口,“我都为艺术献身了,你还不快点去做准备。” 陈酉乐回过神,吸吸鼻子急忙去拿画板,准备画身后那个快回归本真的男人,的人体速写。 是的,游戏赢家给输者的惩罚就是,输家像《泰坦尼克号》里面的Rose一样,让Jake也就是赢家画一幅画,除了没有海洋之心,其它都得到位。 平常恨不得把扣子扣到头顶上的阮崇阿,让陈酉乐特别想破坏他禁锢自己的样子。 抓到机会就要好好利用。 当模特站到面前,陈酉乐咽了口口水。 “去床上,不,沙发上。”抱着画板,陈酉乐念出经典台词。 听话躺上沙发,昏黄灯光和一片片阴影组成了肌理分明的身体。阮崇阿一手放在脸边,另外一只手向下伸展,刚好挡住了让人脸热心跳的部位。 “把手抬上去,说要一样,就得一样。” 挥舞着炭笔指挥的陈酉乐,一本正经地抱怨。 当事人也并不害羞,收到投诉之后,把手放回了该放的位置,也将美好大方展现。 陈酉乐拍着胸膛保证:“放心,阮先生。交给我一定没有问题。” “不要这么严肃。”阮崇阿放在脸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笑得诱人。 “手指别动,”拿着炭笔比划着,陈酉乐满面正直,“不要笑,影响我发挥。” 屋内只剩下炭笔‘刷刷’涂在纸上的声音。 “好,了。”看着成品,又看看正品,陈酉乐犹豫着开口。 阮崇阿直接从沙发上翻下,想绕到画板后看成品,可画被陈酉乐一把抱进怀里。 “我先声明,特征我画得很传神。” 说完之后,眼一闭,放开画板。 黑暗中,阮崇阿沉默了一会儿,才听他开口说:“嗯,特征是很传神。” 于是睁开眼,陈酉乐点着画上某一处,骄傲开口,“其余的质量我不保证,但是这颗痣,我绝对点对了地方!” “是,分毫不差,”阮崇阿附在耳边轻声说着,“那接下来,没有逃跑没有追逐,咱们是不是该直接开车去群星之中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陈酉乐直接被扛起,对上肌理分明的后背。 ** 场景终止在被扔上床的瞬间,回归现实的陈酉乐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宿舍内昏暗一片,也不知外面是昼是夜。 “不让看了,难道下面是付费内容?”室内暖气烧得很足,陈酉乐抱着被子翻个身,嘟囔抱怨着,“也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掏钱看,就给我掐了。过分。” 掀开床帘一角,王师北和张恩那边静悄悄。陈酉乐也不愿意起床打扰她们的好梦,于是打开小台灯,在笔记本上又一次记下梦中的场景。 翻着从前的记录,陈酉乐再一次回忆了一年来,梦里的种种。 因为一本书结缘,梦里的阮崇阿极其敬业,对角色的理解之深,作为作者的陈酉乐也会感到汗颜。也就是因为对角色的‘较真’,他几乎完美塑造出了陈想象中的男主,也赢得了陈酉乐的心。 “会有个好的结局。” 陈酉乐有些私心地在今天的笔记下面加了这么一句,现实里的正主抗拒,那就祝梦里的他们能一直走下去。 “赵中原!!” 一声大吼,将陈酉乐和张恩从被窝里震了出来,而当事人喊完之后,咂巴咂巴嘴翻个身,又开始酣睡。 两个无辜受害者对望一眼,愣了一会儿,开始捶床无声大笑。 再无睡意的陈酉乐和张恩在微信上聊了个把小时后,王师北才被肚子喊醒,可一大早就被喊醒的陈张哪里能放过她,硬是东扯西扯拖了两个小时才慢腾腾穿上衣服,相携出门吃饭。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那啥。 吃饱喝足的三人,心思也开始随着胃一起动荡起来。 “哎,北北。最近和赵中原有什么发展吗?”陈酉乐凑过去,笑得猥琐。 长叹一声,王师北说:“能有就好了,天天对着大体老师,什么邪念都生不起来。” “今天不是都休假吗?昨天晚上给你那张优惠劵安排上呀!!”张恩拍拍王师北的圆脑袋,像在拍一个西瓜。 “是呀!!北北,”陈酉乐掰着指头开始点数,“先去看电影喝奶茶,然后吃火锅逛街。虽然俗,但是感情升温快呀。” 三人一起敲定了计划,回到宿舍,羽绒服都来不及挂的王师北开始了自己征服赵中原的漫漫长征路。 斟酌了一个小时,王师北磨磨蹭蹭地将约电影的信息发出去,赵中原那边不到三秒就回复了信息。 “耶!!他答应啦!华佗扁鹊保佑我!!” 王师北快速卷了个头发,画好妆,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和大衣,漂亮地像童话里走出来的洋娃娃。 等着王师北哼着小曲,一步一蹦开心地从宿舍飞走后,张恩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火红的长纸条,甩得哗啦作响。 “呦,这是什么呀,”待看清了张恩手里拿的东西,陈酉乐嘿嘿直乐,“小恩啊,咱们也去吃火锅锅看电影影喝奶茶茶呀~” 说走就走,陈张二人到电影院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她们的小公主,王师北。 用胳膊肘怼怼张恩,陈酉乐低声说:“快看,赵中原在干什么。” 火锅店为了招揽生意,在门口竖起了近两米高的巨型花篮。只有一米五五的王师北背对着赵中原,仰头看着花篮上顶上的花团,出神到绣球花瓣纷扬落下都不自知。 而站在她身后的赵中原,取下了粘在王师北长发上的淡蓝花瓣后,将大手挡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花瓣雨。 “看这个,妹妹没伞哥来撑的样子。铁定有戏啊!!!”陈酉乐疯狂摇晃张恩手臂,被张恩嫌弃地一把推开。 “你冷静点,”张恩点点陈酉乐的脑门,“让他们听见了,赵呆子一害羞,事儿成那可就得哪年哪月去了,看北北不念叨死你。” 陈酉乐乖乖闭嘴,低头屏气和张恩尾随着他们进了火锅店。 店中隔间高度很巧妙,人坐着相互之间难以打扰,站起来又会一览无遗。陈张二人选了张距离不远的台子,探头可观,低头可藏。 就在二人躲躲藏藏,把自己当成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时,一声清朗大喊,瞬间就击碎了陈酉乐的信心,差点让她滑下桌子去。 “师姐!” 第4章 见义就为 闻声,陈酉乐和张恩都望过去。 云烟缭绕间,一个穿着花色毛衣的高个男孩,抬脸挥手,笑容灿烂。 “嗨。” 陈酉乐僵硬回应,心中还在祈祷身后那两人不会凑巧听见。 那个男孩子看到陈酉乐回应之后,笑得更开心了,从桌上端了个东西就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陈酉乐抽空往后面看了一眼,那两人扒拉着盘中的菜不知在聊什么,表情略微有点严肃,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声。 “师姐,给你这个。”男孩子把手中一只小碟放在陈酉乐桌上,和张恩打过招呼后,就转身走开了。 “你师弟还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嘛。”张恩朝身后飞了一眼,抱臂总结。 桌上被留下了一青瓷小碟,碟子上爬伏着一只眯眼小猫,身上滴淋的焦糖衬得它愈发雪白肥胖,令人垂涎。 “他叫吴梦林,会接着我的课题往下走,”陈酉乐拿着勺子,残忍切下了布丁小猫的头,送进嘴里含糊着,“小恩你也吃,还蛮好吃。” “下好单了。”张恩放下手机,拿起勺子不客气将剩下的布丁全收进了嘴中。 “有没有点毛肚。”陈酉乐飞了个媚眼。 “点了,你个毛肚狂。来,小柿子还不错。”张恩将碟子推到陈酉乐面前,几颗小西红柿在碟中咕噜了几圈,浑圆可爱。 上菜速度很快,下菜烫毛肚,陈酉乐和张恩吃了个不亦乐乎,狂吃的间隙还不忘点评王师北那桌。 “北北没有在赵中原面前收着吃饭。不错哦,她很放松。” “赵中原也上道,看下菜递纸巾这流畅程度,自愧不如。” “是的是的。” 陈酉乐和张恩横扫‘战场’,肚饱收工,非常迅速。 “走吧,这两人情况稳定,咱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陪我买杯奶茶去。”张恩含着赠送的祛味薄荷糖,拽走了还在往后张望的陈酉乐。 奶茶到手。 “这黑糖加奶茶还真是醇厚,珍珠有嚼劲,上品啊。” 陈酉乐感慨着,不料手中一空,并被疾奔而过的黑影撞了个踉跄。 “我的……” 她还没说完,脸边一阵凉风,一白影跟着奔出去,接着飞起一脚就将还没跑远的黑影踹倒在地面,嚎叫着滑出去老远。 “手机。” 喃喃念出口中剩下的两个字,离开了主人不到三十秒的手机被递到了陈酉乐面前。 “师姐,给你。”吴梦林笑得依旧灿烂天真,仿佛刚才那凌厉一脚是别人踢的。 不远处,见义勇为的路人顺手就将黑影压住,好心的阿姨叫来了路口执勤的警察。 “师姐,赶紧回去吧。快过年了,要注意安全。”吴梦林被叫过去询问时还不忘了交代陈酉乐。 手机被塞进手中,陈酉乐有点懵,直到张恩从旁边探过头来。 “阿乐,傻了呀?刚才没注意,你师弟这长腿,不错的呦。” “人家一米八五,校篮球队主力,腿能不长嘛,”换成陈酉乐拉走了只差踮脚看热闹的张恩,“我师弟说的对,快过年了,赶紧回去,注意安全。” 回到宿舍,陈酉乐突然想起来,要向吴梦林道谢。 “嗡嗡。” 消息发出去不到两秒,对面就有了回音。 “不用谢~”还附赠了一可爱的表情。 陈酉乐想着还要回点什么,对面就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开口清朗,像是花丛间不经意掠过的一丝风。 “师姐,你不用太在意今天的事情,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改天就请我吃顿饭好啦。” “好。但……” 陈酉乐还没说完,那丝风变成了机关枪。 “师姐你请我吃饭,我当然不能空着手去,你喜欢什么色号的口红?算了,我去找找美妆up的推荐,就这样,师姐再见。” 目瞪口呆的陈酉乐看着被挂断的语音,有些反应不过来。 “奇怪的小孩。”陈酉乐嘟嘟囔囔,打开手机开始看电影。 相同的时间,繁华城市林立高楼之中的另一扇间窗户内。 “阿乐,把开瓶器递给……”阮崇阿伸出手,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叫错!名字!了!! 鹿璋璋满脸难以置信,而他的好友,古三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咳,小鹿,”阮崇阿伸出的手丝毫不动,假装没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名字,“把开瓶器递给我。” 瞪了他一眼,鹿璋璋还是将开瓶器递了过去,但手下的油醋沙拉拌得气势汹汹,汁水四溅。 趁鹿璋璋转身,古三溜过来,凑近悄声说:“阮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软木塞被‘啵’得一声起出来,将红色酒液倒进醒酒器后,阮崇阿叹了口气,才开口,“还不是那件事。” “等等,那个春天的梦?”古三挤挤眼睛,“的女主角?” “砰!” 沙拉碗重重磕在桌面,鹿璋璋没好气地说:“饭好了,来吃饭。” “好好好,阮哥可没少在我面前夸嫂子的厨艺。”古三搓搓手,满脸期待,末了还不忘给阮崇阿抛了个眼色。 接收到救援信号,阮崇阿也就顺势往下走,“是,小鹿做的牛排一绝。” 收到夸奖的鹿璋璋心里好受不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必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女人和阮崇阿置气,于是也微微露出了笑脸,主动给三人分起了牛排。 煎烤地焦褐牛肉被鹿璋璋用银色餐刀划开,鲜香肉汁立马渗出,诱人大快朵颐。 古三将牛肉塞进嘴里,满脸陶醉地嚼了几口,咽下去之后还不忘吹吹彩虹屁,“阮哥,你以后可享福了。这么好厨艺的媳妇难找呀,这顿饭怎么也值得你送嫂子一个包吧。” 讲到送包,鹿璋璋和大多数女人一样,最爱买包收藏包。她和阮崇阿同居的房子里,专门有一个房间来给她存放精贵手包。 “看上的包,我自己买得起。”鹿璋璋性格直率,有话直说,从来都不会躲藏着让自己受委屈。 “嫂子啊。这个包,自己买跟别人送可是不一样的。”古三忙接话。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个包,”鹿璋璋站起身,端起盘子,“难得来一次,多吃点。再来点奶酪土豆泥。” “谢谢嫂子,”古三将盘子递过去,“怎么一样了,有人说错了话,就得让他痛一把。身体疼嫂子您肯定舍不得,那就让他钱包疼,一年白干。” 第二天,阮崇阿先去店里预定了鹿璋璋喜欢了好久就是舍不得买的那款包,连刷三张卡才把包的全款付清,留好送货地址。 接着去见了心理医生。 问诊催眠一系列流程走完,阮崇阿想在医生这里找到出口,但是答案似乎不那么如意。 “你认识陈酉乐吗?她是你的女友吗?” 阮崇阿很坚定地否认。 “在你的潜意识中,这位叫陈酉乐的女士,似乎才是你的女友,”医生推推眼镜,饶有兴味地感叹了一声,“所以你才会在现实中越来越频繁地喊她的名字,证明你的自我也在逐渐同意并接受这个观点。” “这都是出自那些梦的影响吗?”阮崇阿揉揉发紧额角,追问因果。 “从我们的观点来看,梦是潜意识的呈现。而你像是被梦影响了潜意识。”医生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也是满脸不解,“咱们再约时间,阮先生你还得继续观察相关情况。” 回到家,阮崇阿就将包的预订单据送到了鹿璋璋手中。 扫了一眼单据,鹿璋璋瞪大了眼睛,娇声抱怨,“崇阿,你这可白干了几年呀。” “没事,钱可以再赚,你能开心就行。”阮崇阿将鹿璋璋揽进怀里,躯体温软,但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忧虑。 鹿璋璋在他臂弯间动了动,像一颗缠绕着巨杉的附生花枝被轻风带过,说出的话却强势果决。 “崇阿,你昨天晚上又喊了她的名字。” 阮崇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鹿璋璋这句话,只得“嗯”了一声。 “你吃饭喊她的名字,睡觉做梦,想的也是她。” 鹿璋璋边用手指在他手臂鼓起的肌肉上轻轻搔画着圈,边轻声说着:“我不想这样,我也不能忍受这样。” “小鹿,我已经在想解决办法了。再等一等,很快就会好。”阮崇阿抬手用力将鹿璋璋按进怀里,仿佛这样她就能不继续说这些话。 “不如这样,”鹿璋璋撑起来,直视阮崇阿,“现在你在挣扎,我看着你挣扎也痛苦。不如先分开,你解决你的事情,我继续我的生活。以后如果有缘,咱们再继续一起走。” 自窗外而进的天光,洒在鹿璋璋细腻的脸上,美好又可爱。阮崇阿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动不动,像沉在深湖里的雕像。 一个月后。 “阮崇阿与相恋三年的鹿璋璋分手啦!!我有机会啦!!”王师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兴奋地难以自抑。 张恩探头去看,难以置信地说:“是真的呀?那深情的人设不知道炒了多少遍,现在翻车了吧。” “小恩,话不能这么说。你看,这上面不还写了‘鹿璋璋另寻新欢筑爱巢,阮小生失魂落魄归冷宅’。” 王师北一个鲤鱼打挺,开始分辨,不屑回应,“切,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呀。” “那不也是上面写什么你信什么。”张恩反击。 “哼。”王师北扭身躺下。 “呦,还生气了,”张恩揪揪王师北系在头顶的小辫子,调侃着,“阮崇阿比你家赵中原还重要吗?” 听到这句话,王师北干脆用被子把头蒙住,声音传出来闷闷的,“赵中原是谁家的了,八字别说一撇了,连起笔都没有。” 陈酉乐安静地躺在被卷之中,耳朵听着王师北和张恩的闹腾,视线始终锁定在手机屏幕上,署名只有一个‘R’的手机号码。 他分手了。 我就有机会了吗? 陈酉乐刚冒出这个想法,脑中就回想起了阮崇阿斩钉截铁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 【小剧场】 1. 论演员的专业素养 叫错名字的阮崇阿,看起来稳如老狗,内心实则慌得一批,“小鹿,把开瓶器递给我。”。 鹿璋璋:“滚犊子!!” 古三:“好呀,阮哥。不愧是大院尿裤子南波万。” 2. 陈酉乐:“春天的梦?不是付费内容吗!!为什么不给我看!!!!” 【作者说】 这个时候,阮崇阿还没有像梦里那样火,他还在等机会。但是鹿璋璋已经成名,现在算是女强男弱。富婆不喜欢男伴了,可不是能随便换的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见义就为 第5章 举步维艰 又是甜腻的一晚上。 陈酉乐醒来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咂吧一下还能品味到甘甜。 哼着歌,陈酉乐开心地爬下梯子,和下铺的张恩碰了个对面。对方衣着整洁,虽然手中还在高效地敲着代码,见陈酉乐下来,嘴里也开始高效。 “阿乐,赶紧洗漱去实验室做实验了。咱们正好一起走。” 蓬头垢面的陈酉乐抓抓脸,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出门洗漱。收拾好,一起出门到实验室,陈酉乐打开门,实验室特有的味道迎面而来,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抗拒。 转头却看见张恩还直直站在身后,就提醒她说:“小恩,赶紧去课题室啦。小心你老板抓你典型。” 像刚回过神来一样,张恩举举手中的电脑包,又指指实验室,笑得谄媚,“阿乐,最近老板脾气不好,有点不对付,求收留。” “这样好吗?”陈酉乐给张恩让出路,“你老板不会杀到这里,把你拎回去吧。仪器设备可是很贵的,损坏了要照价赔偿。” “不会不会,老板那边我已经想好理由了,能应付过去,你放心。只要你不嫌弃我会打扰你就好。” 张恩进门找了个视野开阔,又不会打扰到实验的小角落,摆好小桌子小板凳,就开始埋头敲代码。 站在让她又爱又恨的实验仪器面前,陈酉乐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调试仪器,准备实验。 正记录第三组实验数据,实验室的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小脑袋顶着毛茸茸的帽子,十分可人。 是王师北。 “北北啊,快进来坐。” 陈酉乐走出超净间,给王师北找了一个凳子,可王师北背着手在实验室转了两圈之后,又出门了。 再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人高马大的男生,双手没空着,一手拎着一个包装严实的塑料袋。 “阿乐小恩,这是你们的午饭。外面好大的雪,我和赵中原去吃午饭,正好给你们带过来。”王师北摘下帽子,拍下上面的雪花。 “太感谢啦,”张恩冲上去一把熊抱住王师北,“太喜欢你啦,你这么贴心的姑娘,我要是没有对象肯定不能让你跑了。” “去去去,吃你的饭去。” 王师北挥舞着帽子,做赶鸭子状。张恩嘻嘻哈哈躲到自己的小桌子上吃饭,而陈酉乐一直在观察站在王师北身后不声不响的男生。 个头高高,皮肤麦色,头发带着自然卷,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给他带上了一丝书生气。刚进来他抿嘴的瞬间,陈酉乐可没有错过那对转瞬即逝的酒窝。 送走王赵两人,吃完午饭。陈酉乐如过去几个月般趴在桌子上,将午睡对付过去。 陈酉乐突然坐直,从梦中挣脱,手不自觉抚上心口。 “阿乐,你怎么了,”张恩被她惊醒,忙过来关心,“是不是心口疼?让北北先挂号,咱们马上去医院。” 怔愣中的陈酉乐被张恩一拍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抱住张恩的腰,闷声说:“我又梦见那个男人了。” “没事就好,”张恩松了口气,拍拍陈酉乐的头,“梦都是相反的,不用在意。” “嗯,我不在意。”陈酉乐用力点点头。 劈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像破冰船一般,击碎了实验室的往常压抑的安静冰层。这让陈酉乐心中稍稍有了一丝安定,这才集中注意调整刻度。 突然手机震动,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陈酉乐才听清,原来是家里给她讲了个相亲对象,提前通知让她过年回家的时候见一见。 “妈,我之前就和您说过了,对于对象和婚姻的想法。如果我想要找对象和结婚,您拦不住我;反之,您催也没用。” 陈酉乐对妈妈总是同样一套说辞,也在疑惑以前妈妈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怎么今天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我知道,之前几次我都可以帮你拒绝了,可这次的介绍人是你爸的亲戚,来了好几趟了,说对方小伙子人不错,家庭条件也好。尤其是她奶奶写得一手的好书法,你一直喜欢这方面的东西,所以我才答应下来了。” “是他奶奶写得好,又不是那人写得好……。” 陈酉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自己家里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家庭环境自小就很轻松融洽。 “酉酉。”电话对面的妈妈打断了她。 “好好好,听您的,过年回去见。” 陈酉乐将妈妈安抚下来,满口答应了她的要求。挂断之后,叹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实验仪器上。 一低头一抬头,时间悄然溜走。 门那边响起的动静迫使陈酉乐从仪器间抬起头来,被拉开的门缝中又伸进来一个脑袋,脸上还挂着灿烂笑容。 “师姐!!” 他随后立即举起手中保温袋,献宝似的捧到超净间前,口中还不住催促,“师姐师姐,快点出来喝糖水啦,甜酒小丸子呦。” 张恩立马就认出了来人,合上笔记本接手袋子,从里面拿出大碗小碗好几样,眯眼开始报菜名。 “酒酿丸子;黑糖珍珠奶茶,咱们上次喝过;还有西士多,芝士多到溢出!!还有……”张恩清点一遍,抬头两眼放光,夸奖着,“你小子有前途啊。” 吴梦林‘嘿嘿’笑着挠头,但陈酉乐只在他进来时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可是小吴同学并没有气馁,麻利几下穿上实验服,蹭到正专心处理数据的陈酉乐身边,柔声催促说:“师姐,趁热去喝点东西,再休息一下。这里我来替你一会儿。” 可陈酉乐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上,数据处理出来的结果,脑中回荡着许多声音,都是一样的沮丧。 不对,实验的结果依旧是不理想。 今天一天的实验又白做了。 马上就要放假,别人的课题都进展地很顺利,为什么只有她。 为什么!! 疾风骤雨般的声音突然安静,明明身边空空荡荡,但是身体却好像被包围在不断收缩的厚墙之中,越来越挤,越来越痛。针扎似的刺痛感沿着手臂一路往上,陈酉乐听不见别的声音,耳边只有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回荡。 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抬头张望,像溺水者想要抓住浮木般伸手,却抓空,沉入了深渊。 “阿乐,你醒了吗?”是王师北的声音。 她闻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实验服堆在病房墙角。 导师就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皱着眉头在打电话,见她醒来,迅速交代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裘老师,实验室的仪器还没有关。” 陈酉乐从病床上撑起,蹦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导师愣了一下。 “我过会儿回去处理,不用太紧张。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舒服一点再来课题室。” 裘老师温柔爱笑,很擅长安抚学生情绪,东东西西交代了陈酉乐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目送裘老师离开后,陈酉乐很听话地躺下,突然觉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很安心。 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医生戴着口罩领着十几个同样戴着口罩的学生站在了陈酉乐床前,高个医生看了看病历,转头看看陈酉乐;又看看病历,再又回头看看陈酉乐。 医生眼睛越瞪越大。 陈酉乐躺着没注意到医生奇怪的举动,但是张恩却敏锐感觉到了医生情绪的变化,忙迎上去问:“古医生,她怎么样?” 有着漂亮眼睛的医生终于收回视线,专注于病历,边翻边说:“已经没事了。这位患者因为呼吸过速后晕倒入院,为次发性呼吸碱中毒。谁来告诉我,治疗方法。” 人群中升起一只白嫩的手掌,清脆的声音随之蹦出;其余的人也在不时发表观点,尤其是最高的那个,一眼就被注意到的赵中原。 “镇静剂,降低吸入通气过量。” “嗯,若是更加严重引发的四肢抽搐呢?”古医生收好病历,继续追问。 “静脉适量补给钙剂,”方才的小手举得更高了,终于在人群中露出了个乌黑头顶,“缓慢注射10%的葡萄糖酸钙,10ml。” “嗯,今天查房就到这里,”古医生看看手表,“心外的曹老师和邓老师换课了,你们休息一会儿,晚上直接去十楼妇产科找邓老师。” 王师北故意慢走了两步,从人群中现出来,回头看了好几眼才慢腾腾挪着步子走出病房。 “医生,这个情况会不会再出现?”张恩找bug的能力一绝,自然说话也是抓重点。 “很有可能,所以要尽可能让她远离压力源。”古医生点点头,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医生麻烦你过来一下,”张恩拉着古医生躲到病房门口,“原因可能是学业造成的,没有办法远离,怎么办?” “那这样,找一个纸袋子,什么形状都行,”古医生作出示范动作,“就像这样,如果出现类似情况,用纸袋子罩住口鼻,诱导她慢慢控制呼吸频率,直到症状缓解才能取下。”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吗?”张恩眯眼回忆。 “对。”古医生一锤定音。 “什么时候可以走?” “去把费用缴清,就可以回去了。”古医生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房,才离开。 “张师姐,我回来啦,”吴梦林从电梯间小跑过来,手上夹着一堆纸条条,“入院手续我办好啦。” “你刚刚也熟悉过流程了,那就麻烦再去办出院手续。”张恩笑着将还没喘匀气的吴梦林又指派了出去。 吴梦林哀嚎一声,只得继续原路返回。 回到病房,张恩将晕倒之后的事情对着陈酉乐演了一遍。 “那个小子不愧是篮球队主力啊,一把接住你抱着就往外冲,打车到医院,冲到ICU;又被护士赶到了这里。医生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己跑去办了住院手续,这不又去办出院手续了。” 陈酉乐一听,头就大了,欠吴梦林两个人情,这得多少顿饭才补得回来呀。 终于将一切理顺后,三人一起回到了学校。 挥别吴梦林,她们回宿舍的路上会经过一座天桥,天桥下面是一条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陈张经过的时候,夜色刚刚落下,或许是镇静剂的效果还未消散,紧绷的神经稍微有些松弛,所以看到的都是美景。 桥下经过或者等待停留的车辆灯光汇成一条长河,像一条条全身挂满彩灯的毛毛虫靠近又远去。 “忙碌一天的上班人通过各种途径,只为了回到自己的小家,这些车灯就像是他们想要回家的念头汇聚成的萤火虫群,忽而分散,又忽而聚拢。想一想就觉得温暖,让人想融入其中。” 陈酉乐说着,踩上栏杆,双手大张,好像下一秒就要投身到车辆长河中去。 张恩大惊,忙上前紧紧抱住她的腰,生怕她做出什么。 她转头朝着张恩一笑,乖巧从栏杆上下来,任由张恩挽紧自己的手。 “走,咱们也回家去。” [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举步维艰 第6章 神秘读者 从医院回来已经休息了两天,张恩和王师北担心陈酉乐,总会留一个人陪着她。但也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打扰。 偷偷在网上更新的那本小说,浏览量不多。但是每一章下面都会有一个雷打不动的留言,有对情节发展的预测,也有对她的鼓励。 有的时候,陈酉乐也会在评论区中和那位不知名的书友聊两句,聊天气、美食。有时候,她也会猜想,对面那个人同自己一样也是个工科生,因为都不擅长聊人文。 虽然陈酉乐不太理解,为什么头像是猫咪,而ID却叫小兔子。 “叮咚。” APP提示音响起,又有一个评论待查看。 陈酉乐开心地打开应用,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如常的ID和温暖的字眼;而是一个空白头像陌生ID,那一行骂人的评论刺眼得很。 “F**k!!”对面床铺的王师北将手机摔在床上,极不符合淑女形象地爆了粗口,还连着骂了好几句。 占据先天地理优势,床铺相连的张恩探过头去看明白后,转过头来告知满脸好奇的陈酉乐发生了什么。 原来赵中原和隔壁班女生出门逛街,被王师北刷到了女生发的朋友圈。 本想安慰王师北两句,可是陈酉乐发现她像个竖起了冠翎的小公鸡,斗志昂扬。 重新躺下,看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陈酉乐打算回应一句,可是手指还没碰到屏幕,就发现这条评论下面多了一条。熟悉的小猫头像,但是回应语言尖利,字字见血。 被小兔子维护了。 隔着屏幕抚摸着剑拔弩张的语句,她比看见十句温言软语更开心。 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感觉沉压在心头的阴郁一扫而光,整个人温暖地想要飘起来。 就这样,陈酉乐枕着飘飘然的心情,跌进了梦乡。 ** 梦。 一见就是争吵。 沙发一角,阮崇阿抱臂靠坐。 陈酉乐挥舞着手臂在喊叫。 是的,她对着微笑的阮崇阿,在发泄,分贝高到震疼了自己的耳膜。 她身体里就像藏着一个鼓胀的气球,不喊叫出来就会炸伤自己。 为了发泄自己胸中的不快,不论她如何暴跳如雷,如何酝酿着造词遣句,但阮崇阿坐在那里,不为所动,抱臂静静看着她。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陈酉乐更觉胸中憋闷,好容易有点扁下去的气球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可是,转念一想。 自己除开刚开始那本书,之后写的毫无水花;再加上阮崇阿刚刚拿下了一个国内最权威奖项的视帝,声名更进一步。 自己没有资格。 想到这里,陈酉乐将扑到嗓子眼的言语子弹重新咽下,眼泪又从眼眶中升起,捂脸偷看一眼阮崇阿,他还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好气啊。 ** 气到生生将她从梦中逼出,感觉像是通宵熬夜般疲倦无力,陈酉乐伸手扒拉了一下沉重的眼皮,睁开了眼睛。 灰白的墙壁在黑暗中只显露出些许轮廓,藏在雾霾之后般虚无。 陈酉乐叹了口气,翻身突然看见床脚楼梯那里多出了两个黑团,黑团凑在一起,偶尔还窸窣动一下。刚醒来看到这番情形,谁都会吓一跳,作出各类反应或者没有反应。 她的反应就是抬起脚,裹挟着被子蹬向黑团。 可是黑团发出了声音。 “哇,持脚伤人啊。” 很熟悉的声音,王师北。 “你们俩怎么灯也不开,蹲在床头干什么?” 陈酉乐在被子中嘟囔,手臂探出便立时冒出了浅浅疙瘩。窗外寒风呼啸,好像屋外的冬挥舞着寒霜冰剑要打败暖气以挟夺屋中的三人远走。 “你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北北还不让我叫醒你,又怕你出什么状况。所以只能蹲在这里等你醒。” 张恩哆哆嗦嗦的话语里带了点委屈。 “快来进来,被子里暖和。” 张王二人应了陈酉乐的招呼,一左一右,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陈酉乐喜欢大被子,所以不顾宿舍狭小的床,买了一米八的大被。此时,这床大被带着温暖皂香紧紧裹住了相拥的三人。 彼此的呼吸声,头发上的发香,还有皮肤上香皂的残留味道,融为一体。 王师北在陈酉乐怀里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了过去。 “阿乐,”张恩话语带出的呼吸吹得陈酉乐耳边痒痒,“能告诉我们,你做了什么梦吗?吓成这个样子?” “我和那个男人吵架了,我好累啊,累得只想永远躺着,永远不醒来。” “那个男人,是阮崇阿?”张恩轻轻发问。 这个名字让陈酉乐立马警觉,她正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时,张恩将头靠着她的肩膀接着说。 “别紧张,那天我在楼上看见你和他了,阮崇阿取下墨镜之后我才认出来。是他吗?” “嗯。”陈酉乐点点头,张恩的碎发搔得她有点痒。 “快睡吧,还有很久天亮。”张恩伸出手,抱紧了她们。 “小恩,我好累。” “我知道。所以,好好休息。” 温暖清香,陈酉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睡过去后,果然一夜再无梦惊扰。 第二天醒过来,陈酉乐还是没有什么精神,可是张恩并不打算放过她,连声催促着她下床去课题室。 “裘老师说,我休息好了再去课题室。”陈酉乐抱着被子打滚,满口拒绝。 张恩没说话,一张还冒着热气的毛巾从天而降,落在了陈酉乐脸上,揉搓拿开之后的瞬间降温,让陈酉乐睡意全无。 终于站到了课题室门口,陈酉乐深吸口气,敲响了门。 “酉乐,你的课题最难,不要怪老师。” 设想过很多开头的可能性,可当陈酉乐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鼻头那瞬间的酸楚。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课题?”裘老师开门见山。 扪心自问,陈酉乐在实验进展艰难的时候,有过无数次这类想法。 可现在… “当然,这个问题咱们不着急。你先回去想一想,看一看论文,有什么你想做的方向,再来和我商量,我一定给你最大的支持。” 裘老师看到了陈酉乐的沉默,慢慢坐直,表情认真。 看清了老师的态度,陈酉乐放心下来,不由得笑了,说:“裘老师,虽然这个课题进展艰难,但可用的数据也不少。我想坚持下去。” “我了解,”裘老师沉吟了好一会儿,“取个折衷的办法,在放假前这段时间,你继续做实验。如果还没有任何进展,咱们假期再考虑换课题的事。只是你会比较辛苦,压力也会比较大。” “好的,裘老师。那我先下去实验室了。” 陈酉乐走到门口。 “酉乐你尽管往前走,有什么问题老师帮你兜着。” 裘老师双手握拳,做出奋斗的样子,成功逗笑了陈酉乐。 “嗯!好呢,谢谢裘老师。我继续去做实验了。” 陈酉乐终于放心下来。 哼着歌拧开实验室的门,她再也不软弱,也不再害怕。怕什么,有问题,裘老师在呢!! 拉开门,发现里面竟然亮着灯光,陈酉乐奇怪地打开第一道推拉门,看见超净间里,有个穿着实验服的人正在调试仪器。 害!! 她才休息了几天,就有人敢来动她的东西了!! 陈酉乐撸起袖子瞪着眼睛,趁着刚才的劲儿没下去,准备上去干仗,却被那人抬起的笑脸按了下去。 原来是吴梦林。 换好衣服,陈酉乐一连炮轰。 你来干什么? 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赶紧问。 被一串问题炮轰的吴梦林挠挠头,眼珠子转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裘老师说你来课题室,可能要继续做实验,让我提前下来预热仪器。” 啊,尴尬。 陈酉乐心里的小人跪倒捶地,脚趾恨不得就地抠出个坑把自己当场埋了。 “嘿嘿,预热仪器啊,”陈酉乐灵光一闪,亮出大招想要躲过尴尬一击,“正好,我教你现在实验的基础操作和原理,你以后也好顺延拓展。” “那太好啦!!”吴梦林笑得灿烂,将刚刚熄屏的手机顺手放进了兜里。 熟练调出理想状态,陈酉乐指着屏幕上显示的曲线。 “好啦。这些是最基本的操作,你我的课题是在此基础上不同的分支,你比我要更进一步,更深一层,”她拢拢散到脸颊旁的碎发,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还真是多谢你了。” 吴梦林一愣,立即明白过来陈酉乐指的是哪件事,连忙说:“没事的师姐,举手之劳。” “那行,”陈酉乐看看时间,站起身来,“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先待机,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大学校园之外总是分布着不少店铺,五湖四海的味道,只有好吃与不好吃的区别。 在稍显油腻的木桌前坐下,陈酉乐看着对面人高马大的吴梦林,束手束脚地坐在稍矮的凳子上,有些许拘谨。 “这家的冷锅串串还蛮好吃的,就是有点辣,”陈酉乐自顾自说完,突然意识到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师弟你能吃辣吗?” “还好,我可以的!!师姐你去拿串串,我在这里给你看包。” 吴梦林表示无碍之后,催促着陈酉乐去拿菜,而陈酉乐还是和他确认了忌口之类的注意事项,才端着盆去冰柜选菜。 各种煮熟的蔬菜、肉类串在竹签上,泡在鲜亮红油里端上桌。 “小师弟不要客气呦,快吃快吃。”陈酉乐不太放得开,选择谨慎地将菜从签子上推下来后,再送进口中。 浸透红油汤汁的食材入口,恰到好处的鲜咸麻辣,一直诱惑着她将食物不停送进口中。 忌口了好多天的陈酉乐,清汤寡水怎么可能满足她的胃,冷锅上桌就没顾上其他,一直没停,直到两个小碗上桌推至他们面前。 看着碗里浸在香葱辣椒红油里的白花花一团,吴梦林有点傻眼。 “师姐,这个,”他拿筷子试探性戳了戳还冒着热气的白花花,软绵绵的触感加上沟回纹路让他更加恐惧,“这个是什么?” 可是得到的回答让他几乎绝望。 “小师弟,你不吃脑花呀?”陈酉乐将吴梦林面前的小碗移到自己这边,略带歉意,“对不住哈,我没考虑到有些人吃不了脑花,那你吃口口脆吗?” “口口脆?” “麻辣兔胃。” “还有,”吴梦林艰难挤出几个字,“别的吗?” “别的呀。兔头,鳝鱼丝,鸭心,冷吃兔,鸡爪,毛肚,大肠……”陈酉乐掰着指头包了一串菜名,最后,“哦,还有豆花。” “师姐,我就要这个。”吴梦林差点举着手站起来。 “豆花吗?没问题。” 同样浸在红油,撒着葱花的豆花端上桌,吴梦林咽了下口水,等待的时间里想过到底豆花是甜是咸,但是绝对没想到会是辣的。 江南水乡长大的男孩子,吃的都是甘饭甜泉,讲的是时令时鲜。内心飚泪做好心理建设,才将豆花送进口里。 咦? 还不错?? “虽然家里的菜都已经吃不过来了,但是总觉得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吃过,一直只吃一种口味,人生几十年有点亏。”陈酉乐将脑花抿进嘴里,眯眼笑了笑。 吴梦林被她笑得,耳朵有点痒,挠挠耳朵正想说话,被陈酉乐的手机振动打断。 她按下接听,听筒那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阿乐,顺利完成搬家任务。” 第7章 云开雾散 “姐妹们!有件大事要宣布!!” 王师北放下手中的袋子,在实验室里走起了台步,像极了学院楼外偶尔出现的那只可爱橘猫。 “什么?” “什么?” 两个脑袋同时从各自被窝中钻出,异口同声问了这么一句。 “你们俩是不是睡懵了,昨天我就告诉过你们了,要和赵中原做个了断。” “啊…”张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作为回应。 “然后,了断的结果是什么?”陈酉乐还想在被窝里赖上一会儿,所以撑着头,边搓眼屎边问王师北。 收到信号的王师北站定,摆了两个定点pose,吊足了胃口之后才接着说:“我搞定赵中原了。” 和女朋友说完早安的张恩将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不可置信,“这么神速?” “兵贵神速嘛。晚上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出去吃饭,我请客~”王师北丢下一句话,哼着歌扭着出了门。 陈酉乐和张恩对望一眼,刚想说话。 “别忘了洗头,姐妹们~”王师北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又缩回。 陈酉乐这回直接住在了实验室,除了吃饭和透风会出去溜达一圈,其余时间不是在看文献就是在做实验。 晚上不回宿舍这件事,张恩和王师北二人就轮流陪着陈酉乐在实验室住,说什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裘老师经常会带着吴梦林下来指导实验,并偶尔上手操作分析。常常是眉头紧锁带着问题走,第二天眉开眼笑带着解决方法来。 张恩时常会调侃,陈酉乐做实验写毕业论文,最紧张的却是裘老师。 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压得那些梦境都没有时间光临。陈酉乐有时会为了一个公式而整夜不睡,睡着做梦的最多内容就是整理实验数据。 将行军床 收好,洗漱完毕迅速吃完了王师北送来的早餐。 两人一左一右,张恩掏出笔记本开始敲代码,而陈酉乐开始预热仪器。 等待的时间里,陈酉乐也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她想写的这个故事不长。一个半月的时间,故事已经过了大半。 随着故事的推进,也慢慢有人来看,渐渐有了很多读者,也有人会在评论中猜测剧情,并争论幕后的坏人。 她看看屏幕上的留言,还有屏幕外背对着自己专心敲代码的张恩,陈酉乐一直觉得自己是积了多少德才能拥有这一切。 “噗呲。”陈酉乐专心敲打键盘时,被突然从脑子里飘过的念头逗乐了。 她赶紧走出超净间,推推张恩。 加速敲完一行代码,张恩才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着陈酉乐。 “你想想,王师北和赵中原,这六个字是不是很耳熟?”陈酉乐循循善诱,想要张恩自己去寻找笑点。 怎奈张恩从小语文就不好,皱眉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陈酉乐想要说什么。 “你记不记得。小学吧,咱们新课标是不是学过一首诗,里面有这么一句,特别应今天的景儿。”陈酉乐扒拉扒拉张恩。 “什么诗?” “王师北定中原日。”陈酉乐将这七个字念得抑扬顿挫。 张恩眼睛都不眨就接上了下一句,“家祭无忘告乃翁。怎么了?” “王师北,定,中原,日。”陈酉乐将诗句拆开,分开念出。 “王师北定中原,”张恩慢慢念出,眼睛瞬间亮起,“日?” “是呀是呀,咱们就将今天定为‘王师北定中原’日。233的专属节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节日好,哈哈哈,应景又有文化气息。” 两人靠着这个梗润滑,又熬过了一个没有任何收获的白天。 在王师北信息投送吃饭时间地点后,两人抓起澡筐,冲进浴池,干干净净拾捯了下自己,就连陈酉乐都抽空画了几笔眉毛,涂了口红。 甩着被热水熨贴得分外顺滑的头发,两人远远就看到了在店门口站得像‘望姐妹石’的两人。 站得高望得远,赵中原先注意到陈酉乐和张恩,抬抬手提醒王师北,要不她还得继续搓磨赵中原的手指。 四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点菜之后,王师北清清嗓子,“今天和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男士,赵中原同志。从昨天开始正式成为了我的男朋友。” 她手一转,“而这两位是我的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分别是张恩,张大美女。” 张恩依言向赵中原挥挥手,笑得灿烂。 “这位呢,是陈酉乐,陈大美女。” 介绍到陈酉乐这里,陈酉乐突然记起来之前,赵中原和邻班女生出去逛街,王师北生气的样子。 她只是朝赵中原点点头,然后略带玩笑地开口:“以后你得对北北好点,逛街可只能陪她去。” 听了这些话,赵中原虽然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怎么上菜这么慢呀?”张恩有些坐不住,揉着肚子不停望厨房方向张望。 “是呀是呀。” 王师北附和了两句,歪头在陈酉乐看不到的地方向赵中原甩了甩眼色。 接收到女友发来的信息,赵中原立马行动,准备站起身来去催菜。 “这家店上菜本就不快,”陈酉乐拍了一下张恩,瞪了她一眼,“咱们换个话题。” 刚才那句话一出的反应,陈酉乐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张恩是在给赵中原递台阶。 “北北,你知道今天我和阿乐在实验室聊了什么吗?”张恩一向脑瓜子转得极快,饭桌承上启下的工作自然也是炉火纯青,成功将气氛扭向了另一边。 “你们不是一个专业,能聊得只有,”王师北撑着下巴想了想,“难道是阮崇阿找到真爱了?” 对于这跳度极大的脑洞,陈酉乐脑子里有点反应不过来,听到这个名字,心像被谁扯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 “什么跟什么,”张恩一个乾坤大挪移,引导话题指向,“阿乐发现了你和赵中原,原来缘分早就深刻在千古诗词里了。” “什么千古诗词?”王师北眨眨眼睛,往桌前凑了凑,满脸好奇。 “我们将昨天定为233宿舍的‘王师北定中原’日。”陈酉乐讲完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师北定中原日?”王师北将这句诗,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笑倒在赵中原身上。 反观赵中原,他满脸好奇,扭头问靠在自己身上的王师北,“小北,你的名字是从这句诗来的吗?” 笑够了的王师北这才坐正,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不是,我的名字是……” 他还没说,老板娘就端着前菜过来了。 抹上橄榄油和欧芹碎烤得酥脆的餐包和香浓奶油蘑菇汤。 关于王师北名字的由来,陈酉乐和张恩听过无数遍,现在仍然是一边喝汤一边乖乖听王师北讲过去。 “我名字是由出生的那家医院而来。当时我妈生我难产,我爸一听自己老婆危险,说什么只保大。结果还是医生手段高明,我妈和我,一大一小活着出了手术室。” 王师北看了一眼赵中原,被后者揽进了怀里后,才接着说:“我爸为了表示对医院和医生的感谢,就想用医院的名字给我起名。被我爷爷拿拐杖暴敲了一顿后,还是咬牙用医院的方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医院在师范大学的北边,所以叫师北。” 按耐下心中的感觉,王师北嚼了一口蘸着浓汤的酥脆面包,感慨继续开口:“也可能真是有缘,救我妈的医生,现在就是我的老师。” 老师? 陈酉乐和张恩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现出了口罩之上那双漂亮眼睛。 那得什么神童呀?! 陈酉乐摇摇头,强迫自己忽略这个想法。但张恩那边直接问了出来。 “噗,怎么可能”王师北又一次被成功逗笑,“如果是古老师,那他肯定是个老妖精。” 王师北有个‘说谁谁到’的奇怪体质,于是。 “谁是老妖精?” 这句话出来,引得桌上三人都去看,只有王师北哭着脸,僵直着背,不敢回头。 “古老师。”赵中原站起来问好,顺便介绍了陈张二人。 发声的人正是王师北说的古老师——古三。 他的视线在陈酉乐脸上转了好几圈才移向自己的学生们。 “嗯,你们继续,我带朋友过来吃饭。进门看到你们,过来打声招呼。” 寒暄了几句后,古三回到自己那边,藏在隐蔽角落的二人座,阮崇阿正认真翻看着手写的菜单。 “我刚刚不是说看到了我学生,过去打个招呼吗?” “嗯。”阮崇阿正研究着菜单,他对古三的话,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陈酉乐。”古三故意将这个名字念得重且缓,瞪大眼睛想要观察好友的反应,“就坐在我学生那桌上。” 只见翻页的手一顿,古三对面的男人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接着说:“是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阮崇阿心里就翻起了控制不住的甜波蜜浪。那些升级为甜得让人牙齿发酸的梦境,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令人心神荡漾。 “对呀,要不要过去……” 古三将头点得像磕头虫,心情就像磕cp的读者突然刷到了cp的新章,还没点开前一般雀跃。 “不去。” 阮崇阿放下手中的菜单,喊住路过的老板娘点菜。 “为什么?” 古三在心里抓耳挠腮,表面上还得维持平静。 “不为什么,今天你带我来是为了吃饭,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好了,就这些,麻烦了。” 阮崇阿点点菜单几处,朝着老板娘笑笑,带着一百分的甜度。老板娘收走菜单,一溜小跑冲进厨房。 “阮哥,你别这么冲着老板娘笑,”古三翻了个白眼,脸上的嫌弃就快掉下来了,“人家结婚了,小心老板拎着刀出来找你干架。” “干架,”阮崇阿双手交叉,不要钱般,也送了古三一个甜度百分的笑容,“我怕过吗?” 面对耀眼笑容,古三不再反驳,只在心里嘀咕,虽然你干架达人,但你理亏啊!! 而且,阮哥是不是害羞了?! 这边吃上了笑容附赠的香甜烤布蕾时,陈酉乐那边刚回到实验室。 照例转到屏幕前,陈酉乐脸上的笑容‘咔叽’掉下,浑身颤抖,脑袋里嗡嗡作响,就这么弯腰盯着电脑。 超净间外看了几眼她的张恩,终于觉察出来不对劲了,从书包侧兜抽出一棕色纸袋,冲进去拉出陈酉乐,一气呵成。 张恩将纸袋按在陈酉乐脸上时,她才回过神来,耳边是张恩焦急并急促的催促:“阿乐。快呼吸,呼吸,呼—吸—。” 听话跟着节奏呼吸,纸袋中汉堡的香味还没有消散,陈酉乐还抽空分析了一下这个袋子曾经装过什么种类的食物。 眼前的黑晕慢慢散去,她安抚性拍拍张恩的后背,接着拿开几乎罩住整张脸的纸袋。 纸袋摘下,就是大大的笑容。 陈酉乐伸手搂住张恩的脖子,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结果出来了!!” 古三啊,你阮哥并没有害羞。只是想着该怎么做,才会打脸打得不那么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云开雾散 第8章 收拾出发 裘老师决定提前给陈酉乐放假,于是张恩提议,大家一起去度个假放松一下。一拍即合,选了南方某个小海岛,海岛上有个小渔村,大家收拾好行李,带着各自的男女朋友,出发度假。 那天,将结果发给裘老师后,没想到她激动到,深夜冲到实验室来分析数据。 看着软件画出来的一组3D图,裘老师转身一把抱住了陈酉乐,仿佛陈酉乐的颤抖传给了她,话语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酉乐啊,暂时看这个样子,你的主体数据应该是完成了;先别着急,老师带回家慢慢看。” 看着裘老师旋风般地来去,临走前还嘱咐了让陈酉乐赶紧休息。 陈酉乐和张恩对视一眼,两人都互相笑了起来。她伸手主动将陈酉乐抱住,张恩悬了好几个月的心终于落地。 用力回抱过去,陈酉乐有些哽咽。 “怎么了,阿乐?”张恩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柔软,“你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恭喜你呦~” “咚咚咚。”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张恩打开门,王师北顺滑地溜了进来。 一见面就给了陈酉乐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催促着陈酉乐收拾收拾回去。 关机降温的空隙,三人盘腿相对而坐。 陈酉乐放下手机,半起身给了她们一人一个拥抱。被拥抱的张王二人疑惑地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陈酉乐。 “在过去的几个月,我的压力一直很大,估计也说了很多奇怪、让你们担心的话,”陈酉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容真诚,“我也知道,你们一直不让我一个人呆着。是怕我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这些我都知道的。” “真的很感谢你们。”陈酉乐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们,“所以我决定,咱们去吃自助,我请客!!” “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这样,不是吗?”王师北轻声说完这句话,张恩也跟着点头赞同。 “但是这顿饭我是一定要请的,还要请最贵的。”陈酉乐挥着拳头,掷地有声。 可,这顿饭还没吃上,她们就离开了学校。 将行李扔在墙角,陈酉乐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感慨着南方北方的气温差太多了吧。 信誓旦旦要请张恩和王师北去吃最贵自助餐的陈酉乐,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裘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试验成功的好消息,并直接在电话中给她提前放了假。 得知陈酉乐放假的消息,张王二人也蠢蠢欲动,分别撺掇着各自的对象赶紧把手头的事情收尾。 大家一起去度假!! 除了两个医学生请假过程有点波折。在终点碰头时,五人全部到齐。 度假的地点,张恩和王师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地图最靠南边的一个小岛,离陆地二十公里,天气好的时候还能隐约看到大陆上的高耸建筑。 而陈酉乐还在暗暗窃喜。真是太巧了,自己前几天刚和小兔子聊到了这里,今天就站在了这个岛上,真是让人不禁嘻嘻嘻。 有机会和小兔子炫耀一下。 陈酉乐这么想着,快速冲了个凉,洗去了身上旅途的疲惫和汗水。 那两对要了三个房间,陈酉乐独占一个潇洒快活。 天色还早,陈酉乐扑上痱子粉,一身清凉,打算扛着阳伞出门转两圈。 出了房门,五人相遇在了门口,各自都是夏装。 在旅馆门口,大家的目的地都不一样,于是挥手告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陈酉乐直直奔向了海边的那条环岛栈道。 由于栈道航拍的形状像是扇贝,其间还分布着不少贝类珊瑚沉积而成的礁石,所以这条栈道被称为‘扇贝小径’。还有个说法,如果能在路旁的礁石中发现紫贝,就能拥有坚贞不移的爱情。 爱情坚不坚贞,陈酉乐倒是无所谓,如果能找到几个稀有螺类的壳,那可就分分钟发大财啊。 处于热带的小岛,冬天气温十分适宜,陈酉乐在栈道上停停走走寻找了好一会儿发财之道后,觉得有些热。于是想找个高点的地方吹吹海风时,一抬眼就看到前方忙忙碌碌的一堆人。 那堆人里,有人扛着摄像器材来回跑;有人插着腰,低头看着面前的小显示器;更多人躲在后面,都盯着前面。 至于他们在看什么,陈酉乐垫着脚使劲望了老半天也没看到半根毛,度假中的惫懒也让她不再好奇那边的东西,肩扛阳伞,就近走上了旁边的马路。 栈道和马路中间隔着高大的丛生灌木,树叶被海风吹出的‘刷刷’声也没能阻挡那边的热火朝天。 “卡!!你怎么搞的!!躲在礁石后面念一句台词都不行吗?” “换人换人,让女主角下去休息。先把白狐的戏拍了!!” 陈酉乐慢吞吞走着,一边还琢磨着,听起来像导演的人说的白狐的戏,为什么要还在海边拍? 难道是落水狐狸? 噗! 脑子里飘过被水浇得分出发际线的狐狸,湿答答的白毛不停淌水的狼狈样成功逗乐了自己。 虽然脑子有点愉悦,但是脚底板和鞋之间的沙子可不那么让人高兴了,尤其是在上坡的时候。 扶着马路边厚实的墙,陈酉乐干脆脱下了人字拖,打算光脚走回民宿,一阵不同于浪拍礁石的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于是,好奇心让她跳上了这段齐胸高的墙。 站在墙上,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海风瞬间灌满了她和衣服的空隙,汗湿的后背瞬间干爽;接着低头看到了,她前半生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条鱼尾,灿烂美艳。 鱼尾主人的银灰长发凌乱披散身周,发间侧着的身体,肌理分明,力量野性,诱人得紧。 理智告诉陈酉乐,下方妖娆的人鱼八成是那边剧组的人物角色。 银发人鱼卧在浪间,鱼尾不时被浪头推得歪斜,他还会用力扭腰,将鱼尾甩回原来的位置。 陈酉乐看的这会儿,人鱼似乎是有点累,松手仰倒在了沙滩,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上方撑着伞,正认真端详着他的陈酉乐。 抬头一见面,这两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陈酉乐!! 阮崇阿!! 就在陈酉乐思考着该做什么反应,才比较符合她现在这个偷窥者的‘光辉’形象;而阮崇阿行动远快于她,双肘撑起上身,腰腹用力将鱼尾高高甩起,接着重重落进水中。 那瞬间,陈酉乐仿佛看到他鱼尾鳍尖上的那滴水珠,随着力道飞起,落在了她的脸上。 接着,阮崇阿立时躺倒,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陈酉乐,脸上的得意都不打算掩饰。 可陈酉乐的回应超出了他的预料,她后退几步,消失在了上方。 “好!!!崇阿刚才的表情动作都好,只是方向不太对,”导演眼睛转了几圈,看到了上方的马路,立马指挥着助理,“把小橙请到上面马路,探身去看人鱼。” 蹲在墙下的陈酉乐一听,立马提溜着鞋,飞一般地逃离现场。 虽然刚见时阮崇阿高高在上的样子再加上现在的压抑梦境,让她对他的印象有点恶劣,但刚才那艳绝的模样,如传说中塞壬般滑腻地游过了她的心间水泽,荡起了一层又一层波纹。 一口气跑到旅馆门口,陈酉乐扶着柱子像狗一样哈气歇了半天,才缓过来。 上楼回房间,倒在床上,陈酉乐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条亮闪闪的人鱼。 扭腰甩尾的样子真是让人面红耳赤。 于是,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十好几圈,被敲门声打断,才勉强控制住脑中的旖旎。 打开门,门外站着鬓角都汗湿了的王师北。 一见陈酉乐,就拉着她往外跑,那速度仿佛前面正跑着偷她包的贼。 “北北,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陈酉乐顺着她的力道,边跑边问。 “哎呀,有…来…。快跑快跑。”王师北跑得脑后的马尾几乎能与地面平行,说的话也含糊不清。 海岛上的度假渔村不大,但肯定不小。没多久前就用脚步丈量过岛屿路况的陈酉乐在心里叫苦连连,但也只能跟着前面的人,极速穿梭在渔村的弯曲小巷子中。 两人停在一家饭馆前,闻着店里飘出来的香味,陈酉乐虽然无力,但是还是忍不住吐槽。 “北北啊,这家店…再好吃,它也不会…不会…跑了。” 王师北揩了一把鼻尖上的汗,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语气急促地说:“阿乐,店不会跑,但是人会啊!” “什么人?” 跑到大脑缺氧的陈酉乐,顺口问了一句。 “小恩刚才打电话告诉我,她在这家店里看见阮崇阿了!!” 王师北激动地摇着陈酉乐的手臂,半点没喘:“她在里面给我们定了位置,看姐妹是不是大方,第一时间拉你过来观赏我的爱情。” “还观,赏,”陈酉乐用力吸入咸咸的空气,“人家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 “那可比猴子珍贵多了,起码得白狮熊猫起步。” “行,北北你说了算,”陈酉乐不打算继续和她讨论这个珍稀动物的问题,只得催促她,“你先进去点菜,别让赵中原等你。” “你呢?” 王师北往店里走了两步,看陈酉乐没跟上,又折回来喊她。 “刚才跑太急,有点缓不过来,我在外面坐一会儿再进去。” 陈酉乐轻推了推王师北,示意她赶紧进去,王师北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店里。 怕挡人家生意,陈酉乐拖着沉重的腿,慢慢挪到饭店旁边的小花坛坐下,揉着酸疼的小腿,又控制不住地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条诱人的人鱼。 水珠滑落流畅结实的肌肉,与海藻纠缠的银灰长发,一切特征都不符合海洋生物学。 但美就行了!!! “嘶……” 太用力揉到麻根,脚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踢,正中花坛旁边一块石头。 “唔。” 刚从雪地靴里解放出来的脚趾头受到暴击,痛感像烟花一样绽开在陈酉乐的大脑里。 她弯腰想要摸一摸剧痛的脚趾,可是又怕碰了更疼,只得虚空包着,企图用这个虚无的动作缓释一下疼痛。 等了好一会儿,陈酉乐才呼出因为疼痛而憋着的一口气。 她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已经发红的脚趾头,就像在戳别人的脚,丝毫没有感觉。 不会是骨折了吧!! 陈酉乐在心里哀嚎,不死心地继续对着脚趾头戳戳戳,试图找回对它的一点控制权。 “你在干什么?” 第9章 再次相遇 听到陌生的声音,陈酉乐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四周,除了饭店旁边小巷子里有个时隐时现的红点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就在陈酉乐自己认为,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之后,又重新低下头,再一次戳那可怜的脚趾头。 “哎,陈酉乐。我问你在干什么?” 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已经指名道姓地发问。背后因奔跑汗湿的背脊,加上疼痛到麻木的脚趾,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追问,本就烦躁的陈酉乐更加郁闷,抬头嫌弃。 “我在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不认识你,别烦我。” 说完这句话她才看清,巷子阴暗处走出来的这个人,夹着烟,人字拖和花裤衩,老头背心松垮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来人正是古三。 但急于摆脱现状的陈酉乐并没有认出来他,只觉得晃晃悠悠站在她面前的人十分聒噪。 你看,人就是这样。对于不喜欢的人,就算他只说了几个字,也会厌烦的很。 古三并没有理会陈酉乐的无礼,本身他就是个不那么有礼的人。 他将手中的烟换到嘴边叼着,提了提花裤衩才蹲下,接着又向陈酉乐伸出手。 “我是王师北的老师,把你的脚伸出来给我看看。” “你是北北老师怎么了,是老师就得给你看啊。作为老师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还要看……” 陈酉乐讲到后半句声音渐弱,因为想起来蹲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面对恶劣态度,古三依旧没什么反应,蹲在原地伸着手,只是烟雾后面的眉头微微皱起。 平常遇到这种刺头,向来没耐心的古三肯定掉头就走或者抬脚就上了。现在能有这么好的脾气,属实因为他太好奇了。好奇这个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只在梦里就可以将阮崇阿勾得五迷三道,那可是他心中高大威猛的阮哥啊!! 想到古三的职业,陈酉乐也不再抗拒,轻轻将脚放进了他伸出的手里。 看着红肿的脚趾,古三自动忽略了脚上附带的沙子还有草屑,很快作出了诊断。 软组织损伤。 他扶着陈酉乐进了餐馆,又向老板要来了冰块,将塑料袋包好的冰块隔着纱布,结结实实绑在了她的脚趾上。 一切完毕之后,才将陈酉乐送到了正翘首等待的朋友们中去。 临走前,古三顺手给王师北布置了一个假期作业。让她负责陈酉乐的挫伤组织的后续处理,并反馈给他一个跟进报告。 等古三走远后,王师北脸上的表情很微妙,谁懂啊,度假遇见老师,还被单独加作业,让她绝望无助又无可奈何。 但是,王师北看到大脚趾上的那个精致标准的绷带团,脸上的表情马上变成了敬佩,连忙把赵中原叫过来一起研究。 研究末了,两人得出结论:这是个极其完美的螺旋包扎,松紧适宜,平整舒适。 就算冷敷着受伤的脚趾,陈酉乐依旧搜索不到这个脚趾存在,只得转头将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丰盛食物。 清蒸石斑,炸带鱼,椒盐九肚……都是现下最肥的海货。 最后上桌的是老板自己家养的走地鸡,皮黄肉嫩,香气四溢。 桌上六人将美味海鲜一扫而空,走出餐馆时,只有王师北没有饕足的满意,而是一脸沮丧。 “没有找到阮崇阿没关系啊,咱们下次去抢他首映的票,”赵中原搂住王师北安慰着,“一定要让我的小宝贝见到他。” 张恩和李石石一边一个,搀扶着陈酉乐,三人看着那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听到安慰的甜言蜜语,三人不禁哆嗦了一下。 “快快快,咱们快点走。” 陈酉乐催促着,一边加快跳动的频率,不小心用受伤的脚点在地上。 “啊!!” 一声惨叫吸引了正走出餐馆的阮崇阿和古三的注意。 阮崇阿往那边扫了一眼,看清后,脚步不禁往喊声来的地方紧赶了几步,又突然刹住。 后面反应过来的古□□而超过了他,奇怪看了他一眼后,赶紧跑到惨叫着的陈酉乐身边,问清楚后才松了口气。 “你只是撞到了脚趾头,”古三将手插进口袋,“等你掉了根脚趾再这么喊,好吧。” “嘶,你自己撞一撞看疼不疼?”陈酉乐疼得不想和他说话,但是该怼还是得怼。 “疼,肯定疼,”古三回头看了一眼,还僵硬站在店门口的那个人,揪揪花裤衩,在陈酉乐面前蹲下,“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见有认识的免费劳动力,张恩和李石石也索性放开手,只是护在她旁边,怕她歪斜下来。 海风习习,有点微凉。古三步子大,没走一会儿就将余下的几人甩在了后面。 趴在他背上,陈酉乐被晃得有点想睡觉,却被古三搅了睡意。 “你喜欢阮哥吗?” “谁?”陈酉乐从他肩膀探出头去,却只看到了个鼻尖。 “阮崇阿。”古三停下,侧头开口。 “他呀。” 她想开口说话,心中却思绪万千,很多梦中的情境在脑子中交叉闪过,最后停止在第一次见面时,阮崇阿在薄薄雪幕中远去的背影。 按捺下心里的千情百绪,陈酉乐回答:“我不只喜欢他,我爱他。可世间爱他的人多了去了,后面就还有一个。” “古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不追星,只是因为有许多梦,构建出了我和他的未来,真实又虚幻的未来,梦里的我爱他,他看起来也爱着我。只不过,现实里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所以我不想多说。” 唯一见到阮崇阿的那个早上和之前压抑争吵的梦境结合回忆起来,差点气得陈酉乐一口气上不来,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古三之后,眼睛转了转,继续沉默着往前走。 回旅馆的路弯弯绕绕,路灯分布稀疏,走过这一亮处,还要几十步,才能踏入下一个光明。 张恩王师北他们远远跟在后面,陈酉乐无聊到只能数着古三的步子解闷,没数几下,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身材高大,是个男人。 光线昏暗,只能看清这个男人的大致轮廓。陈酉乐一看到他,莫明涌上心头的委屈将她逼得眼泪汪汪。 “别哭。”声音温温柔柔,像极了梦里的阮崇阿。 古三听到这句话,抖了抖,感觉自己可以开始发光了。 “我哭关你什么事。”陈酉乐抽抽鼻子,将头扭到另一边。黑夜里的海面,只看到几颗船只上的红色灯光。 “这在外面呢,咱们回家再生……”温柔的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踏进了光亮中,阮崇阿带着笑,眼里的温柔似乎可以滴下来,将陈酉乐融化。 看着这样的阮崇阿,陈酉乐突然有点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换你背我。” “古三,停一下。”阮崇阿叫停一直沉默向前的古三,在一旁蹲下。 从背面看,肌肉将衬衫撑起,整个后背结实有力,原来白天那条人鱼穿上衣服是这个样子。 古三扶着陈酉乐,将她转移到蹲着等待的男人背上,自己则慢慢落在了后面。 原本跟在后面的王师北和张恩看到身边突然跑过去一个人,然后将陈酉乐背走时,就着急了,抬腿就追,却被慢慢走在后面的古三挡住了。 一被挡住,她们眼睁睁看背着陈酉乐的人转过前面的树,再看不见踪迹了。 这时,王师北可不管前面挡着的是她的老师还是天王老子,用力拽住古三,立刻开始急眼,“那个人是谁?你怎么让他把阿乐背走了!!这荒郊野外,阿乐安全得不到保障!!古老师,你让开,要不我报警了!!” “是啊,你怎么能让……你们是同伙?”李石石挤过来,眉头紧皱,拽住了古三另外一只胳膊。 “等等,你们想什么呢?我是同伙,还站在这里让你们骂吗?”古三想安抚一下面前激动的学生们。 可女孩子们不相信他。 “赵中原,你先去追,我们跟上。”王师北一句话就将赵中原指了出去,同时拉着古三开始往前小跑。 环岛小路上,高个男生向前疾奔,后面三个女孩子用力拽着一个男人奋力跑,最前面还有个背着人慢悠悠走的。 陈酉乐这边就完全安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喧闹。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静地走着。 她趴在阮崇阿背上,两人的心跳慢慢调和,仿佛变成了同一个人,是久违的平和。 想说句话,可陈酉乐绞尽脑汁也搜刮不出一星半点适合现在气氛的词句,只觉得沉默也不会尴尬,这个时候就像小情侣酣游尽兴,累极又满足至极的归家路。 真是微妙的情景。 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像冲向终点一般打破了平静,然后挡在了两人面前。 心中正因为这次接触抚平激荡而欣慰的阮崇阿,突然被人打扰,立时有点不悦,但只抬了抬眼,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挡在他们面前的赵中原很快认出了,背着女友室友的男人,正是头条热搜的常客——阮崇阿。 刚刚还在绞尽脑汁想要帮助女友见偶像,可现在偶像正在面前,还背着女友的好朋友。是解救陈酉乐还是跑回去带王师北过来见偶像,这两个问题将赵中原的脑子搅住纠结。 于是,赵中原选择了折中的办法。 “阮先生,您背着的女孩子,她的朋友们正在找她。能请您稍等一下,咱们一起回旅馆,您看行吗?” 好容易鼓起勇气,争取到了一点独处机会的阮崇阿,拒绝也不是,答应又违心。只得点点头,将陈酉乐放在了路沿旁边的厚实水泥防浪堤上。 “咱们在这里等一下你的朋友们吧。” 阮崇阿柔声安慰着陈酉乐,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番举动让旁观的赵中原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放下阿乐!!” 一声怒喊,她们来了。 第10章 约她!! 只见王师北挥着小拳头,拉着古三,从马路拐弯处跑了过来。 冲到面前,却刹住了脚,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愤怒和见到偶像的兴奋困惑夹杂在一起,让她圆圆的小脸上,表情异常丰富。 但是她很快严肃起来,对着阮崇阿说:“虽然您是我偶像,但我对您的崇拜是有底线的。怎么能一声也不吭就把人家小姑娘背走了。” 听到谴责的话语,阮崇阿并没有立时答话,反而认真盯着王师北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北……王师北。” 听着阮崇阿喊出自己的名字,王师北简直比被老师抽中会答的题还激动。但是好朋友要比偶像更重要,她还是坚定立场:“阮先生,您还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背走我的朋友。” 阮崇阿看看古三,只见古三耸肩抬手回应,表示自己也很理亏。 “实在是对不住,我想私下和阿乐说一点事情,没有顾及到你们的感受,让你们担心了。” 陈酉乐看着阮崇阿谦谦君子的模样,心说又在骗人。她没见过现实中的阮崇阿,但很清楚这副模样只有在面对外人时才会展现出来。 她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揭穿他,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用谦和语气将事情谈妥。 由阮崇阿送陈酉乐回旅馆,但王张她们必须要跟在后面,防止意外发生。 于是,阮崇阿和陈酉乐慢慢走在前面,后面五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你又在演戏了。”陈酉乐趴在阮崇阿背上,闷闷出声。 阮崇阿笑了几声,振动从两人相贴的地方传给了过来。 “被你看出来了。” “你总是这样,对着外人就是刚才那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样子。”陈酉乐抱怨着。 “我总是这样啊,那我不总是的时候,对着内人是什么样的?”阮崇阿语气温柔,循循善诱。 “你爱耍赖、还皮。别看成天一副禁欲高冷男神模样,其实皮里就是个幼稚…儿童。”被声音蛊惑的陈酉乐发现自己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心里话,连忙噤声。 隔着衣料传来的振动未见消停,反而越来越大,最后他竟然大笑出声。 “你跟梦里一样可爱。” “可你没有梦里那么可爱。”陈酉乐趴到他耳边,小声告诉他。 阮崇阿一直没有接话,却始终微微笑着。此时就像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掌将他心中的空虚不安拂去,还带来了一丝瘙痒。 走回旅馆,陈酉乐从他背上跳下。他扶稳了人,看清了人,才接着说:“我在你的梦里有多可爱?” “不告诉你。”陈酉乐扭过头去。 梦里温柔、赖皮的他,各种各样的相处情景,都是陈酉乐决定好好珍藏的快乐。这种快乐,哪怕面对阮崇阿本人,她也不愿分享半分。 “好,我还有个请求。”他深深看着陈酉乐,请求之后却没了下文。 “什么?” 脚趾又在隐隐作痛,陈酉乐咬着后槽牙等着阮崇阿的回答。结果没等到下一句,却看他越靠越近。 朝思梦想的人,做出了亲密的举动,试问天下哪个人能拒绝? 先不管别人,陈酉乐肯定是拒绝不了。她不但难以拒绝,反而想拽住阮崇阿的领子,让他靠近得更快些。 就在这一瞬之间,阮崇阿觉得找到了治疗自己心间难耐冲动的良药。 可是,一只纤长、掌心还带点薄茧的手伸到了男女之间,阻断了这次“寻药”之旅。 两人皆是一愣,同时转头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张恩,中间的阻隔正是她伸出的手。 “阿乐,小心陷入黑暗。” 张恩将陈酉乐隔开,阮崇阿也退后两步,拉开距离。这一句话让陈酉乐呼吸一窒,瞬间从甜蜜梦境中翻出了那些龃龉灰暗。 “这位小姐,你是?”阮崇阿依旧是对外人的和蔼样子。 “我叫张恩,是阿乐的室友。阮先生,度假猎艳请您找别人。”张恩皱眉,说话也是呛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阿乐……”阮崇阿想要解释,可是张恩并没有给他机会。 “阮先生。因为你,阿乐很苦恼,所以请你别让她更加困惑。”张恩干脆连敬语都不用,语气加重,只想尽快将阮崇阿赶走。 阮崇阿听完张恩的话,轻叹一声,退远离开。 “小恩,”陈酉乐看着跑得大汗淋漓的好友,轻轻将她和李石石抱住,“谢谢你们,今天的晚饭真好吃。” 后来的王师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敏锐觉察到气氛不对,只得岔开话题,可惜将话题挑回了原位。 “阿乐!小恩小石头!!阮崇阿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哎!!” 被喊到的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顺便将继续岔开话题。 “阿乐需要休息,咱们扶她进去。” 岛屿另一端的度假酒店,古三和阮崇阿到达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各自回房,没过多久,阮崇阿的房门被敲响,打开门是拿着酒和精致酒杯,腋下还夹着冰桶的古三。 “阮哥,今天兄弟心情不好,去楼下酒吧拿了瓶酒。格兰多纳单桶单麦芽,想不到吧。我可是好说歹说,老板才肯卖给我。陪我喝一杯?” “明天拍戏要潜水,不喝。” 阮崇阿明显心情不佳,说完就要把门甩上,却被古三伸进来的脚挡住。 “没关系没关系,我喝一杯,你喝一口。你看这冰球多圆,圆得不用来喝酒都觉得浪费。”古三挤进门,自说自话地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了窗边小圆桌上。 阮崇阿拗不过,只得关门。还没坐下,古三就把杯子递到了面前。 “阮哥,你和陈酉乐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呢?”古三抿了一口,琥珀色酒水过冰之后,花果香更加明显。 “都告诉你了,就那些事。可越做梦,就越想亲近她,心里空落落地。” 阮崇阿端着空杯子,盯着那颗浑圆冰球发呆。 “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她。还有刚才你怎么放下人家姑娘,不声不响就走了?” “她朋友说,我让她很苦恼,所以…”我不想让她困扰。阮崇阿晃着杯子,冰球在杯中轻晃,撞击杯壁叮当作响。 “她朋友,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吗?” “嗯。”冰球叮当。 古三听完拍案而起,“阮哥,又不是她自己说的,你管别人怎么说呢!去约她,把话讲清楚。告诉她你心里的感受,告诉她,没有她,你犹如没有灵魂,风一吹,躯壳空荡作响。” 激动的古三被自己突然爆发的灵感震惊了一下。但是,唯一听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面,显然没有听到他的金句。 于是,古三摇醒了阮崇阿,又将刚才那句话说了一遍。 “会不会太抒情?反正我觉得有点恶心。”阮崇阿正正整洁衣领,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塞回了古三怀里,将人赶出了房间。 可怜的古三,怎么来又怎么被赶了出去,唯一不同的就是脸上多了一丝贼兮兮的笑容。 送走古三,阮崇阿镇定洗漱,明天凌晨要赶早排戏,所以八点不到就躺下了。可他翻来覆去十几分钟,丝毫不想入睡,一闭眼就能感受到背上软软绵绵的触感,再难平静。 实在睡不着的阮崇阿,‘唰’得一下坐起来,想也不想,打给了陈酉乐。 手机响起时,陈酉乐正在刷评论,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屏幕上单字得字母‘R’,陈酉乐犹豫了一下,才将按下接听键。 “喂,陈酉乐?”听筒传出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 “我在。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有什么事吗?”小心翼翼地揣词酌句,可是她心里中的蝴蝶已经开始翩翩起舞。 “我想问你后天早上有没有时间,我想约你去一个地方。”阮崇阿心里像是有只小麻雀蹦跶觅食一般,不时用爪子抓扒。 这小麻雀,就是陈酉乐。 她答应得很快,挂掉电话之后,忍不住笑着抱住被子,翻滚了好几圈,才将那想要和所有人分享的喜悦感压制下去,好好睡觉,可却没能如愿。 第二天,眼下挂着两个超大黑眼圈的陈酉乐躺在沙滩椅上,垂头丧气地看着在沙滩上奔跑嬉戏的朋友们。 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况,陈酉乐恶狠狠地喝了口椰汁。 真是让人烦躁!! 本来接完阮崇阿的电话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谁知道睡到半夜生生被烦躁的梦境气醒。 距离上次做梦已经过了去两个月,做梦的频率越来越低,但是梦境的内容越来越不让人开心,争吵还有赌气。 她一把抓下脑袋上的遮阳帽,有气还没地方撒,只得自己憋着生闷气。 “阿乐,”穿着可爱荷叶边波点比基尼的王师北站在更衣间旁边,朝着陈酉乐大喊,“要不要一起去坐摩托艇?” 她抬起手,朝着王师北挥了挥表示拒绝。 远处的海滩上,张恩陪着李石石在散步,宿舍都知道小石头胆子很小,所以她们在海边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散步和捡贝壳。 冬天海岛的气候很清爽,宜人的微风吹过,海水咸咸的味道仿佛能从风中品尝出来。她抓乱头发,放眼望出去,摩托艇已经开出很远,海面上只留下白白一点,沙滩上整齐排列着一间间木制更衣室,以供游人使用。 “这样的木头是不是很易燃?”陈酉乐嘟囔着,把乱糟糟的长发用丝巾系在脑后,重新带上了阳帽,端起椰子浅浅嘬着。 果然,心情糟糕的人更容易乌鸦嘴。 “着火啦!!” 第11章 脸怎么这么红 听到声音的同时,陈酉乐闻到了燃烧的味道,快速扫视整个海滩,找到了正冒着黑烟的着火点。 供人更换衣物的木棚,虽在海边,但风吹日晒已经让木头干燥。只要一些星火,就能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肆意扭动的火舌很快舔上了临近木屋,为火势又添助力。 沙滩上的消防设施只有几瓶小小的灭火器,但喷光了所有的内容物后,火势只是象征性地低了低头,很快又站了起来。 老板站在沙滩上,手中拿着红色罐子,慌乱无措,哪怕身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 “老板,拿桶装水!!”陈酉乐将长裙扎进腰间,拿起不远处用来售卖贝壳的塑料桶,跑到老板身边,要将桶塞进老板手里。 “这么的大火,几桶水有什么用。”老板颓然松手,灭火器在沙子间砸出浅浅的坑,并不去接水桶。 见老板这么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陈酉乐着急了,“不是让你去灭火,咱们去把旁边木棚浇湿!!火就烧不过去了。” 陈酉乐解释完,跑去装了一桶水,奋力将水泼上火场的一间木屋,海水刚浇上去,木头就冒出了一阵白烟,明显是温度已经被烘烤地很高,只差一丝火星就可跳出橙红热烈的舞蹈。 “快点!!” 虽然烧着了几间木棚,但显然一个人加一桶水是杯水车薪,陈酉乐眼睁睁看着又一间木屋被火焰燎过燃烧起来,冲着老板大喊。 张恩和李石石本来背对着这边在慢悠悠散步,听到她的喊声才注意到这边的火情,也看到了站在火焰旁边的陈酉乐,拿着个红色水桶奋力泼着水,海风吹起的裙角染上火焰,像一朵在火焰中摇摆游动的水母,脆弱又强大。 在张恩和李石石之后,陆续也有几个路过的游客加入,众人合力将离火源相近的木屋都浇湿之后,聚在一起,默默看着仍旧在燃烧的木屋,附着在木头上的火焰找不到延伸点,只能将全部力气用来燃烧,燃烧木屋也在消耗自己。 火焰化作黑烟冲上青天,连带周边都映照得通红一片,像是夕阳掉在了沙滩上,尽力烧掉今天。 燃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在安静的沙滩上回响,却突然被一阵破开水浪的机器轰鸣声压下,一艘涂装成蓝色的摩托艇转过黑黝黝礁石,出现在众人面前。 摩托艇看到火场,方向一变,转向了更深的水域;紧接着把头一转,冲向岸边。 “虽说这边的水比别的沙滩要深一些,但是摩托艇这么冲过来,还是很危险的啊。” 老板跑到岸边,朝着开足马力往这边冲的摩托艇用力挥手。 冲在浪尖的摩托艇根本没有理老板,摆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而对象是…… 陈酉乐突然想明白了,跑上去想要把碍事的老板拉走。谁知,刚跑到老板身边,摩托艇已经冲到了身前。 面对致命一击的瞬间,可能是陈酉乐大脑的应急反应,将迎面而来的危险动作放慢无数倍,想让身体能躲过一劫。 可是怎奈大脑如何努力,身体就像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动也不能动。 摩托艇几乎要冲上岸时,突然将艇身一扭,艇尾用力甩出一大片水花,铺天盖地。 本来还叫嚣着的火焰,被海水一泼,竟被压了下去;站在火场和摩托艇之间的陈酉乐和老板也光荣地和身后木屋一起‘降了降火’。 陈酉乐抹了一把脸,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吐出嘴里的沙子,刚想骂人,就被激动的老板打断。 “多谢多谢,靓仔谢谢你。”老板冲上前,激动地伸出手表示感谢。 坐在摩托艇上,身穿黑色潜水服的年轻男子,摘下护目镜之后,才和老板的手握了握。 这个时候,陈酉乐看清了摩托艇的驾驶员。 阮崇阿。 “哎!靓仔,你是不是上过电视?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你,”老板自来熟得拍着阮崇阿的肩膀,声音洪亮,“今天大家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吃烧烤,就在这片海滩。怎么样?一定过来啊!!” 阮崇阿扫了陈酉乐一眼,点点头,答应老板赴约。 “行!!靓仔,老王我就喜欢你这种人狠话不多的,把你朋友都带来。晚上咱们喝酒唱歌爽歪歪!!” 老板抓着阮崇阿又说了一会儿,才放他离开,回来又招呼其他来帮忙的游客。大家讲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散去。 目送蓝色摩托艇离开,陈酉乐叹了口气,摸了摸开始发痒的头,手下尽是一颗一颗的沙砾,触感粗糙。 她尽量不用到受伤的脚趾,慢慢走到沙滩外的沐浴头下,暂时冲了冲头发和身上。 “怎么走这么快?还好带了浴巾,要不然你得着凉。”李石石从旁边用浴巾裹住全身湿透的陈酉乐。 “谢谢你,小石头。”陈酉乐披上浴巾,又捏了捏李石石的脸蛋,“你帮我和小恩说一声,我先回旅馆换身衣服,冲个热水澡,晚上再来这里和你们会合,毕竟霸王餐我不能错过。” 李石石是个性格单纯可爱又热心的姑娘,点点头,又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张恩身边。 披着浴巾,陈酉乐东张西望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可以租借自行车的地方。 “放弃,还好太阳够大,走回去应该不会感冒。”她嘟囔着。 “不,你会感冒的。” 古三不知道从哪棵树后面冒了出来,正在出神的陈酉乐被吓了一跳,反手将浴巾一拉,正好甩在了他头上。 古三也不恼,笑呵呵地将浴巾从头上拿下来,体贴为陈酉乐盖上,抬手往后一指,“走,哥哥带你去兜风。” 他指的方向,停着一辆老式摩托。 “古医生,要不是小北确认过你是她的老师,那天还为我看过病。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就是医院病房里那位医生。”陈酉乐裹紧自己,认真地看着古三。 “人嘛,戴上口罩,也相当于带上了半个面具;况且为人老师,不得作出表率吗?”古三走回摩托旁边,递给她一个头盔。 “那麻烦古先生,带我兜风兜到旅馆就行。”陈酉乐也不拒绝,实在是海风吹得没遮盖物的双腿有些发疼。 “好嘞,麻烦乘客戴好头盔,列车马上就要出发。”古三跨上摩托,像模像样地学着火车报站的声音,挤尖嗓子的样子成功逗笑了陈酉乐。 “好了,快上来。你终于笑了,阮哥说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没有答话,戴上头盔,坐在古三身后。做了一晚上噩梦,再加上被噩梦的主事人泼了一身水,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 两个轮子果然比腿要倒腾地快很多,不一会儿,摩托已经停在旅馆门口。 将头盔摘下来,陈酉乐抖了抖里面的沙子,才还给古三。 “今儿晚上那个浴场老板要请客啊,陈酉乐你什么时候走?我来接你。”古三也知道了晚上有烧烤的事情,看来阮崇阿已经告诉他了。 “我可能要久一点,开场前再去。”陈酉乐抬手摸摸头顶,依旧能摸到细细沙子,看来要好好洗一洗了。 “那行,我六点来接你,你的脚不适合走太远,要等我啊。”说完古三一拧油门,绝尘而去。 水流温暖柔和,淋浴间地上的细沙积了小小一堆,陈酉乐才走出来。洗洗刷刷,睡了一觉,睁眼看看时间。 六点半!! 陈酉乐掀起被子,草草收拾,冲下楼,摩托已经等在楼下,一人背对着门口,正靠着摩托抽烟。太阳的余晖穿过烟雾,男人身上的黑色皮衣好像在闪光。 她紧赶了几步,来到男人面前,微笑说:“古医生,对不起,我……”来晚了。 眼前站着的男人并不是古三,而是陈酉乐的梦中人,阮崇阿。 “崇,阮先生,实在对不住,我来迟了。” 听见小小一声,阮崇阿才回头,慌忙丢掉烟头,笑了笑:“最近有些累,抽根烟提提神,我也刚到,咱们出发吧。” 上车戴头盔,接着搂住了朝思梦想却从来没触碰过分毫的男人,陈酉乐做出这一动作时,确实是抱着点小心思。 阮崇阿抬手将环着腰的手紧了紧,将她朝自己拉得更加紧密。接着开着老式摩托慢悠悠地离开了旅馆。 环岛公路一面靠山,一面临海。海面衔着的半轮落日,将水面照得波光粼粼,犹如万花筒倒洒在了海面,亮眼且绚烂;满载的货轮,远远望去和海平面相隔了一条白线,悬浮在空中驶向远方。 老式摩托慢慢行驶,海风拉着后座的裙角,裹住骑手的腿,海鸥从上方低飞而过,带起了女孩的长发。 和阮崇阿的亲密接触,还有此时此刻如电影般的情景,陈酉乐几乎要溺死在这样美好又梦幻的场景里面。 海滩上燃着一丛篝火,远远看去像一朵妖艳的巨花,微微伸展了花瓣要向看它的人一展芳容。 光脚踩着绵软沙滩,陈酉乐跟在阮崇阿身后,走到了正在互磕酒瓶的人们身边,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往手里的钢签上串肉。 “想吃什么自己串啊,不要跟我客气。我先去把这个给你们烤上。”老王举了举手里拎着夹住的黄皮鸡,走向篝火,将鸡扎在了篝火旁边。 古三还是之前那条大花裤衩,手里捧着一杯插着小伞的鸡尾酒,软绵绵地瘫在一边的沙滩椅上。 “古医生,你的学生在那边帮忙呢。”说完,陈酉乐用完好的脚踹了沙滩椅腿一脚。 面对古三,陈酉乐相处就放松很多,可是对阮崇阿,整个神经就不自知地紧绷起来,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举动,让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可能就是面对心仪的人的局促感吧。 “我是外科医生,双手是我吃饭的家伙,可要好好保护。哎?陈酉乐。”古三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陈酉乐左左右右转了几圈,面带探究。 “你是不是喝醉了?脸怎么这么红?” 第12章 烟花和小兔子 夕阳半垂在海面,努力攀着海面,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沙滩上篝火烤的鸡肉和羊腿鲜嫩焦香,小签子串的蔬菜脆口清甜,尤其是从礁石间提出来的玻璃瓶子中,倒出来的那几条章鱼,缠住铁签,撒上辣椒孜然,肥美爽脆。 热火朝天的沙滩烧烤会进行到了后期,负责气氛渲染的老王又搬出来几个纸箱,摇摇晃晃地从高耸的箱子后探出头,大喊:“有谁想要放烟花?跟我来!!” 说完,老王雄赳赳气昂昂地晃到沙滩最外沿,踩着浪头率先点燃了一把仙女棒,孩子气地甩着圈,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有一对年轻夫妇,男人喝的有点上头,老婆在一旁拉都拉不住,一直喊着要给老婆表演一下用仙女棒喷火,却一脚将自己绊到在松软沙滩上。结果还是老婆拿了烟花棒回来,哄孩子般在他面前一根一根地点燃,才将他安抚下来。 陈酉乐坐在他们身后,看着绽放的火花微光将他们衬成了一幅剪影,男人将头轻轻靠在蹲坐着的妻子肩头,两人相互依偎,安宁又温馨。 她看得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连身边多了一人都没注意到,直到。 “你冷吗?” “阮先生,你怎么…你,你,你喝酒吗?我给你去拿酒。”陈酉乐被突然出现的阮崇阿吓了一跳,语无伦次,紧张到只想借着拿酒的借口起身逃开。 “工作期间,不能喝酒。” 他轻轻将手放在她肩上,陈酉乐脊背一下挺直,动也不敢动。 “不喝酒,咱们聊一聊。好吗?” 肩上仿佛扛着重担,陈酉乐转头看了过去,在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被篝火照得暖意洋洋的沙滩,同样温暖的还有他眼中的自己。 对视了一会儿,阮崇阿终于开口说话。几乎同时,猝不及防的巨响,数朵极大烟花绽开在上空,各色焰痕四散飘落在空中,美不胜收。 两人都没有看漂亮的烟火,陈酉乐努力分辨他碰撞的唇齿之间被烟火冲散的话语,而阮崇阿认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还是阮崇阿首先转过了头,看向不停开放又凋谢的烟花,伸手引着陈酉乐去看时,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听到这句话,陈酉乐觉得头皮都炸了,呼吸急促,心脏‘咚咚’快速敲击着胸腔。心想着自己要是一只猫,肯定会半羞半喜到脚掌开花。 他说。 “烟花这么美,你不想亲亲我吗?” 正在她思考刚刚吃的烧烤里面会不会有蒜,忖度用什么角度和力道凑上去会比较好的时候,阮崇阿又凑过来,打断了陈酉乐的思考。 他又说。 “烟花这么美,你想让我亲亲你吗?” 说完,他便自行凑近她,角度刚刚好,力道刚刚好。 嘴唇相触。陈酉乐回想起了在小学街角,一位老奶奶卖的鸡蛋仔,柔软香甜,那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美味。 美味的念头过去之后,她脑中的烟花和头顶的烟花相继绽开,炸碎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只剩下五彩斑斓的旖旎。 突然开始的亲吻,也在突然之间结束。 意犹未尽。 “你们在干嘛,不去放烟花吗?”张恩拉着李石石走过来,两人脸上笑得比烟花还灿烂。 “看着烟花吃鸡蛋仔。”急于掩饰,说完陈酉乐就后悔了,哪里来的什么鸡蛋仔。 “鸡蛋仔?”张恩回忆了一下,完全想不起来餐桌有这么道菜。 “没了,”陈酉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吃完了,可香可甜了。” 她说完还炫耀性地咂吧了一下嘴,看得张恩忍不住就上去挠她痒痒,“吃独食的人要接受惩罚。” “我错了,哈哈哈哈,我投降。”陈酉乐腰侧的痒痒肉,一碰反应相当激烈,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石石站在笑闹成一团的两人旁边,朝着同样看热闹的阮崇阿耸耸肩,拿出手机。 “可以合个影吗?” 他点点头,又去看地上的一团。 王师北路过,撇到了这边的情形,立马跑过来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一人一个,将笑疯的陈酉乐和张恩从地上扯起来。被拉过来照相的老王边看手机屏幕边指挥大家的站位。大家簇拥着阮崇阿,尽力挤入相机的框内,站在边缘的陈酉乐突然觉得腰上一紧,被拉到了阮崇阿身前。 “好啦!今天大家开不开心?”老王喊道。 “开心~” 拍到半截,古三端着酒挤了进来,搞乱了大家摆好的姿势,遭到大家白眼。 “来来来,我要和偶像单独照一张!!” 王师北将手机塞进陈酉乐的手里,跑回去冲着手机,绽开笑脸。 “一、二、三,准备……”陈酉乐轻点手机,却不小心点上了一条弹出来的通知,进到了一个熟悉的阅读界面。 “哎呀,等等,我点错了。”慌乱中想退出应用时,陈酉乐看到了熟悉的头像和ID。 猫咪头像,名字却叫着小兔子。 “快点快点,我的脸都要笑僵啦!!” 王师北保持着微笑,还要说话,神色属实略带狰狞。 “马上马上。” 陈酉乐嘴中答应着,手指却悄悄点上,这个用户唯一的收藏。她看到了心中辗转过千百遍的小说名字。还有,系统提示小兔子还没有来得及看昨天刚刚更新的一章。 瞬间,陈酉乐心中五味陈杂,却马上反应过来,返回拍摄界面,调整好角度,认认真真给王师北拍了几张照片。 放下手机后,冲过去紧紧抱住了王师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她。 张恩在旁边和李石石凑在一起看刚才拍的照片质量,经过李石石悄语提醒,才发觉陈酉乐脸色不对,走过去轻声问:“阿乐,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酉乐抬起头来,抹掉脸上的眼泪,笑着说:“今天我太开心了,又到看了这么好看的烟花。太感动,所以就这样了。” “好。”张恩眼睛转了转,明显感觉到好友说辞搪塞,但当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答应了一声。 大家又各自在海滩上徜徉了一会儿,夜深了才散去。 回到旅馆,陈酉乐简单收拾之后,就躺在床上查看王师北分享出来的照片。 合照时,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其中阮崇阿笑得眉眼弯弯,格外惹眼;而和王师北的合照中,他温柔注视着镜头,眼中像有什么在发光。 将照片放大,整个屏幕只有英俊的一张脸,陈酉乐隔空摸索着他的脸颊,不自觉地和记忆中的他对比。 他和梦里的他,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陈酉乐又说不出来。 ‘咚咚’ 门被敲响,陈酉乐的思路被打断,拉开门,外面站着张恩和王师北。 “怎么啦?玩了一天还不睡觉,难道要来打麻将吗?可也三缺一呀。”陈酉乐一边将她们让进房间,一边嘴上不停地调侃。 张恩盘腿坐到床边,神情有些凝重,说:“阿乐,今天照相的时候你的脸色有些不对。你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是不是……” “没有没有,”陈酉乐反应过来之后,否定了张恩的猜测。 “那为什么。” “北北。”陈酉乐看着王师北,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就这一会儿,感动又将水分逼出眼眶。 王师北被看得一脸莫名。直到,陈酉乐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个头像。 “北北,这个人是你吗?”陈酉乐等她们看清楚之后,对着手机,声音喃喃,却清晰地砸进听者二人的耳中,“这个人,知道我喜欢什么,和我聊得特别来,我一度认为缘分真的是神奇。真的是千里缘分网线牵?” 王师北倒退了一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我,但还有小恩,我和她一起骂的人。” 陈酉乐抬头看了看脸色各异的好友们,抹了抹脸上泗流的眼泪,声音幽怨:“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在呆立住的两人心头思绪万千时,差点被突然蹦起来的陈酉乐撞到了脑壳。 “真的是,我说怎么会有陌生人如此懂我,每个话题都精准踩在我的点上。谢谢你们,如此懂我。”说着,陈酉乐用力握住她们,眼神诚恳,浸满感激。 全程没有说话的两人肉麻地抖了抖,异口同声:“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大家说开了,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刚开始,张恩不小心看到了陈酉乐码字的片段,她靠着记忆在搜索引擎上生生搜出来了那本小说。之后就是王师北和张恩扮演同一个人,在她的书下面,支持她并合作骂喷子。 听到这里,陈酉乐忍不住破涕为笑,吸着鼻子说:“我还观摩了好几场你们的精彩决斗。当时想着小兔子要是骂不过,我就下场骂人。没想到,你们从来没有输过。” “那是,”王师北甩甩头发,一脸骄傲,“我可是在当年我妈抢摊位时,负责吵架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看了?”陈酉乐带着笑容点点两人的脑门,眼泪还在掉,假赌气也像了三分真,“是不是我写的东西入不了你们的法眼了?” “没有没有,好看着呢。”张恩也展开了笑容。 三人笑笑闹闹,又聊了聊晚上的烧烤Party,沙滩烟火,以及明天要去的地方。 讨论的过程中,陈酉乐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每每抓到一点头绪,就被旁边欢快的讨论声打断。 以好好休息为由,赶走了还兴致勃勃地想要聊半宿的王师北和张恩。 如半脚悬空般,陈酉乐抱着被子,心中还带着不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心中挂念着事情的时候,睡眠浅浅,突然脑子里的那只手一抓,将在记忆海洋沉沉浮浮的线头拈了上来。 ‘呼’的一声,陈酉乐抱着被子坐起来,瞬间清明地脑子又被突然坐起的眩晕搅乱。她揉着太阳穴,松了口气。 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第13章 人鱼之吻 就在陈酉乐揉着发紧的眉头,手机突地在床头柜上开始震动。 她探身看过去,是阮崇阿。迟疑了一会儿,才敢接通电话,还一边在心中唾弃自己。 人家阮崇阿第一次约你,你就把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忘得一干二净。看吧,人家打电话来唾弃你了。 手机对面声音依旧干净平稳,还带了一丝歉意。 歉意? 阮崇阿说:“阿乐,我叫你阿乐可以吗?” “嗯。” “阿乐,我之前约你出来,有点紧张,忘记告诉你地点了。我现在打给你没有打扰到你睡觉吧?”阮崇阿的小心翼翼,让从没梦过这个样子的陈酉乐有点难以适应。 “没有打扰,我刚醒。”陈酉乐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几乎是一跃而出的美景让她愣在了原地。 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海,拂晓的天色还是沉沉地发青,就在这静寂的青蓝之中,杀出了一圆喷瀑着艳丽橙色的太阳。一瞬间,天海大亮,太阳的一只翅膀粼粼地浮在海面,冲向看着她的每一双眼睛;而另一只翅膀,用力向着远处展开,直到地球的另外一端。 “真美啊。”陈酉乐喃喃说着。 “是,真的很壮观。”另一端的阮崇阿拿着手机,同样望着朝阳。 从美景中清醒过来后,陈酉乐重新向阮崇阿确认了第一次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两人就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沉默,不尴尬,好像听着海浪声、海鸥叫还有对方的呼吸也能将这一瞬间的平静持续下去。 “崇阿,开工啦!” 陈酉乐敏捷地捕捉到了听筒对面的催促声,忙与他道别,挂断了电话。 阮崇阿放下电话,将手机递给一边支楞着耳朵听好戏的古三,扭身投进了大海。 三个小时的回笼觉睡得香香甜甜,陈酉乐哼着歌,从旅馆出发,迎着微咸海风,慢慢沿着环岛马路走着。 ‘叮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阮崇阿申请加你为好友。” 一秒通过。 几乎同时,一条定位送了过来。 点开定位,距离500米。 陈酉乐仔细看着地图,感叹北斗定位的强大,不时矫正路线,左躲右闪,终于爬到了目的地。 可。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目的地在一块浅海的礁石上? 按着陈酉乐这样正常而普通的思维,第一次约会怎么也得整个白色桌椅小西餐,增强浪漫感;再不济整个小烧烤,增加互动性也好。 面对着黑黢黢的礁石,陈酉乐不甘心地想要在它上面找点什么出来。观察了几分钟,除了三丛海虹,一小片还未长开的鲍鱼宝宝以及三两缕挂在上面的紫菜,什么都没有发现。 “唉。”陈酉乐靠在这块石头上,打算等着阮崇阿,看他出现的时候能不能给这块礁石一点说法。 放眼望去,远处的海面飞着一小群海鸥,再远就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洋,没有什么可看性。 正当陈酉乐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眼角突然滑过了一丝银光,可转头去找,却只有清澈海水,礁石下面大约三五米落差是漂亮的珊瑚礁,还有成群慢慢游曳着的艳丽海鱼穿梭其间。 正看得出身的陈酉乐,被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脚踝,突如其来的冰凉让陈酉乐惊叫出声。 “别怕别怕,是我。” 接下来看清的脸,让陈酉乐不禁抱怨了一句:“你怎么躲起来吓人呀。” 本来阮崇阿是不想吓她的,可身上装备实在太沉,她又迟迟不到,只得找了个隐秘的角落休息,见她来才现身,谁知道还是吓着了她。 “你怎么在水里?” 说完,陈酉乐才看清阮崇阿的装扮,分明就是几天前那条躺在海浪间的靡丽人鱼,现在这条人鱼飘在海水里,打湿的银色长发丝丝缕缕地粘在脸颊上,水里的鱼尾正摆动着,引得几条好奇的小鱼竞相追逐。 “想不想看看?”阮崇阿仰着脸问陈酉乐。 这个角度,阳光正好撒在他的脸上,整张脸光洁柔和,嘴唇湿润柔软,美好得想要人掠夺。 看到他这样子,陈酉乐不禁想起了鸡蛋仔,想起鸡蛋仔就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阮崇阿看到她这个样子,以为她是害怕退缩,忙说:“别怕,相信我。” 他又从腰上解下个黑色的潜水袋,让陈酉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陈酉乐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后,傻眼了,一副浮潜的面镜和呼吸管。 难道还要下水? “我没穿泳衣,不方便下水啊。”陈酉乐不太会游泳,现在是真的害怕了。 “别怕,有我呢。” 她对阮崇阿这一方面的技能还真的不太了解,平时梦里接触的时候可都在岸上,从没有下过水。 “浮潜很容易,你先放松。” 阮崇阿循循善诱,把漂浮、下潜和换气一些技巧性的动作慢慢讲解给她,终于将陈酉乐哄下了水。 海水微凉,瞬间包裹住人的身体,如同情人温柔的怀抱。 她放松身体,面朝下漂浮在海面,身体随着海浪轻轻摇晃,浮潜面镜看到的景象又一次让人惊艳。 银色的人鱼悬停在水下,仰面看来。阳光穿透水面,层层游离光斑铺在他的长发和鱼尾上,光泽亮润,就像大海将她藏匿万年最珍爱最稀有的珍珠捧在了她眼前。刚才探索尾巴的几只小鱼现在穿梭在头发之间,你追我赶地想咬住飘动的发丝;一只伪装的章鱼正蹑手蹑脚地从藏身的洞里探出身来,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在摸到一丝随水飘动的头发后迅速躲藏。 突然人鱼甩了甩尾巴,冲到水面,将她抱进怀中。陈酉乐用力咬住呼吸嘴,死死压制对水的恐惧。 感受到她突然绷紧的身体,阮崇阿忙拂过她的背脊,力道轻轻,她立刻明白过来。 相信他,然后放松。 放松,放松。 陈酉乐尽力放松肌肉,配合着他的动作,整个人立在了水中,手脚自觉摆动,以维持身体平衡。 人鱼浮上水面,换了口气,重新潜下后,在陈酉乐身边盘旋绕圈,摆动的手时不时划过她的手臂,待她条件反射反手去牵时,又调皮地躲开,若即若离。 过了一会,人鱼又缠上来,抬手想要摘掉陈酉乐的呼吸嘴,她意识到这一点,忙吸了一口气,任由他将呼吸管取了下来。 憋着一口气,陈酉乐脸颊鼓鼓,却还没等看清他想做什么,嘴唇就被压住。 和昨天烟花下的喧闹相比,身处海洋,耳边一片寂静,只能感觉到不时抚过脸颊和手臂的头发带来的些许微痒,以及胸腔中跳得快要炸膛的心脏。 水下的时间总是漫长,尤其在憋气的时候。 当陈酉乐被带上水面时,整个脑袋都有点胀,连阮崇阿抵着的额头都分外清凉。 “我们上岸去,去那片沙滩。” 因为鱼尾的阻碍,阮崇阿无法完全上岸,两人躺在海浪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缠绵。 唇齿依偎,偶尔牙齿轻轻相碰的脆声,推着情绪更上一层,待将高涨的兴奋安抚下去时,皆是双眼朦胧,喘息不停。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轻咬着她嘴角的阮崇阿吐字含糊。 “啊?”陈酉乐没听清。 他又一次加深了这个吻,手掌下的曲线熟悉又陌生。又一次气喘吁吁地移开嘴唇时,他撑起身,俯视着她,再次开口。 “我想天天这样吻你,就像梦里一样,和我在一起吧。好吗?” 陈酉乐这一回终于是听清了他的求爱,却迟疑了。在这个两人缠绵悱恻,双眼朦胧,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会欣然应允的时候,她迟疑了。 他望着她的双眼,满是爱意和眷恋,其间的温柔抚慰着促使着她的唇舌,吐出那简单的应允,便能够满足眼前男人迫切的渴望。 “你爱我吗?” 无论哪个时代,所有女人在屈服前,都会思考和提出的问题,今天也不例外。 “我爱你,我对你的爱早已深刻在骨骼之中,就算成灰,也要将我对你的爱意飘荡在风中,让全世界都知道。” 阮崇阿脱口而出,这句脑子里蹦出的甜言蜜语。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劈得陈酉乐打了数个寒颤,思路逐渐清明起来。这句话她本来想写在书的结尾,是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时的誓言。 “你爱的是现在的我?还是梦里的我?” 目光迷离的他听完这句话,迷惑地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解释着。 “梦里的你就是以后的你呀,全都是你。” “不,她不是我。”温柔之后,梦中的争吵在陈酉乐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就算是我,那只是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那我们将美好的梦境实现不是很好吗?”如今还沉浸在与她甜蜜梦境中的阮崇阿,冲动又向往。 “梦境不一定全是美好的,万一还有丑恶藏在后面呢?” “任何烦恼丑恶,我们一起面对。”阮崇阿坚定地回答,满脸皆是认真。 烦恼和丑恶来源于你!!你怎么和我一起面对!! 脑中的声音在嘶喊,像极了梦里的她发出的声音,愤怒不甘带着丝丝绝望。 陈酉乐抬起身,伸手抱住了阮崇阿的脖子,回答了他的问题。 “对不起。” 对不起,我胆怯了。如果提前避开你,是不是梦里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第14章 返程过年 每每回想起阮崇阿被拒绝之后的眼神,陈酉乐就会开始痛。 这种呈现于生理上,胸口闷闷连带着手臂动脉抽搐的刺痛,难道就是‘心碎’的痛感吗? 之后的行程,陈酉乐都以脚疼为理由拒绝,就怕再次的相遇,毕竟这岛屿面积过于小。 独自一个人,就会胡思乱想,想着那条人鱼不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求爱不得,而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化为海上的泡沫吧? 想完又会嗤笑自己,想得太多。 熬过了最后几天,陈酉乐一行人终于踏上了返家的旅程,去奔赴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春节。 青翠的岛屿渐渐远去,陈酉乐在大家叽叽喳喳讨论各自家中过年习俗的间隙中,往回看了一眼,又迅速别回头来。 学生的假期通常都早于春运,大家在机场分别之后,陈酉乐登上满载着归家人的火车,驶向祖国各地,将远行游子安全无虞地送归家中。 在家躺尸了好几天,渐渐忙碌起来的春节准备工作,才将她从不太高昂的情绪中拖拉出来。 送过灶神,大扫除、张贴春联还有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时,就已经站在农历年的尾巴上了。 “姐,用鸡蛋还是鸭蛋?” 陈酉乐一手举一个蛋,从门后探头出来问正在给肉馅调味的陈安乐。 陈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陈安乐比小女儿陈酉乐要大十来岁,大女儿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好事成双。所以陈酉乐就像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成天和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疯在一起。 “爸说要用鸭蛋,卷起来不容易破。” 门外扶着梯子的男人伸长脖子回答了陈酉乐的问题。 这个努力伸长脖子回答问题的男人是陈酉乐的姐夫祁叶江,长年委派在国外,只有过年这一个月才能回来与妻子孩子团聚。又因为是孤儿,所以每一年过年都会呆在妻子家里,男人脾气温和,但处事为人极其果断老练,深得父亲母亲喜爱。 “好嘞,就等老姐的肉馅啦。” 陈酉乐抱着十个鸭蛋,利落打进盆里,又飞快将蛋液打匀,手上不闲嘴里也很忙。 “姐啊,蛋饺只放肉馅会不会太单调?放点别的什么进去增加一下口感呀?” 陈酉乐说着眼神扫了一圈,厨房桌子上的食材一样不落地分析了遍,嘟囔道:“土豆太软,芹菜味儿太大,不如就莲藕?” 得到老姐的赞同之后,陈酉乐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将莲藕皮削掉,又叮叮咣咣将它切成小丁,倒进肉馅里等待拌匀。 “过年啦!!” 家里的孩子们提着小红灯笼,踢踢踏踏地跑来跑去,不时过来蹭一蹭妈妈和小姨,问一下烟花什么时候可以放,又跑开去将陀螺抽得呼呼作响。 “老婆老婆,你歇一下,让你放着等我来,调肉馅太累手了,妈妈喊你去看看糯米蒸熟没有?”祁叶江放好梯子,噔噔跑进来将妻子挤开,陈安乐在他肩上轻轻打了一下,以表愤怒。 祁叶江被打也不恼,仍然笑呵呵地搅打着手底下的肉馅。 “姐,你过来看看我的准备工作怎么样?”陈酉乐边在燃气炉上烤着铁勺,一边喊着姐姐过来对自己的工作做出评价。 “勺子要烧热,油要抹均匀,蛋皮差不多熟了再放肉馅卷起来,动作要快。”陈安乐举着手,避免手上的肉馅弄脏衣服,言简意赅作出指示。 “好呢,”陈酉乐欢快答应着。 舀起一勺鸭蛋液,在抹匀猪油并烧得滚烫的大铁勺上滚了一圈,将多余的蛋液倒回盆里。等着薄薄一层的蛋皮凝固成形,再将夹成长条形状的肉馅放在边缘,用筷子顺着蛋皮边缘一挑,翻滚裹紧肉馅,一个金黄长圆的蛋饺就完成了。 一转一放一挑一卷,一个个小巧又精致的蛋饺在盘中码成了小山。陈酉乐看着金灿灿的小山,心里的成就感满满当当。 “酉酉,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先接电话。”陈安乐一边将手机塞进陈酉乐手里,一边利落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活计。 陈酉乐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有点犯难地走出了厨房,躲到了院子的角落才接通了电话。 “喂,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大过年的,陈酉乐语气很和善,这让电话那边的阮崇阿明显松了一口气。 “阿乐,我可以去你家过年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什么?不行不行,凭什么?”陈酉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家里突然来个陌生人多尴尬多麻烦。 “今年,我爸妈又出国过年了,古三也不知去向,可以请你收留我一下吗?” 可怜兮兮的语气,像极了被遗弃在路边‘呜呜’低叫的小狗。陈酉乐心莫名软了一下,口气也跟着松动。 “可以是可以,但我得跟我家人商量一下。” “好的好的,那我就在门口等你。”那边答应地很快,挂得也很快。 陈酉乐思索着怎么和爸妈解释,才朝着厨房走了两步,突然拔腿跑向门口。拉开门左右一看,靠着围墙发呆的男人不是阮崇阿,又是谁。 靠! 陈酉乐低低骂了一声,立马摔上门。 靠靠靠,这特么是商量的样子吗? 用力锁上门,小步挪回厨房。陈酉乐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爸妈,姐姐姐夫。还记得我和你们提过回家之前去的那个海岛吗?我在海岛上认识了个人,帮了他一点忙,所以他来这边办事,顺路想来咱们家里拜访一下,你们看可以吗?” 被陈酉乐一嗓子喊得突然安静的厨房,突然活动起来。 父母都很热情好客,都在问她那位客人什么时候过来;又在她表示人就在门外之后,埋怨她怎么把远道而来的客人关在大门之外。 “酉酉,快去把客人请进来。” 陈母将陈酉乐支使出门迎接客人,并开始往外端瓜子花生和水果盘。 “妈,你别这么麻烦,扔两个苹果在桌子上就可以了。” 陈酉乐看这个架势有点吓一跳,忙出言阻拦。 但是收到母亲一个白眼之后,老老实实跑出门,将阮崇阿以及他的车放了进来。 当阮崇阿站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愣了一下。陈安乐还揪着祁叶江的袖子,问了一句,老公,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阮崇阿只得清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简短自我介绍过后,又从后备箱里拎出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礼包。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陈父,他忙招呼着阮崇阿快进客厅休息一下,直到他们两人进了屋坐下,陈安乐才开始发问。 “酉酉,大明星怎么来家里了?这就是你在海岛上认识的朋友吗?” “是的,安安。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朋友,也是在海岛上认识的。可我也没想到他突然今天就过来了,过会儿我来负责把他赶回去,”说着,陈酉乐冲着陈安乐挤挤眼,“但是赶回去之前,要不要先签个名?你不是最近在看他主演的那部戏啊?” “妈都说了,来者皆是客。老祁,你把东西都搬进来。” 陈安乐指着车旁边大堆小堆的东西,喊醒了还看着车发呆的祁叶江。 陈酉乐帮着姐夫把东西全都扛进储物间,出来就看见了在客厅里,陈父和阮崇阿相谈甚欢,见她过来,还招呼她过去回忆峥嵘岁月。 陈父是个历史军事迷,成天八点半准时打开电视收看军事新闻和海峡两岸,了解军事新动向;恰好阮崇阿的父亲在军队任职,他本人又是在军队大院里浸染长大,以前的事情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暖光之下,阮崇阿背脊挺直地坐在沙发上,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恰到好处地将他裹住,手上还捏着一个剥好的柑橘,怎么看怎么岁月静好。 陈酉乐在一边的小凳上坐下,看着他慢慢吃,慢慢讲,偶尔还会回答旁边小朋友的问题。这个场景让她有点恍惚,似乎在某个被忘却的梦境中,他也像现在这样,穿着衬衫坐在家里的客厅中,一板一眼回答着父亲的问题。 在外面零散响起的鞭炮声中,一众人掰着坚果,喝着茶水,聊到了熟悉的音乐响起。 “小阮啊,我们一般在凌晨吃年夜饭,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啊?如果饿了,阿姨给你蒸一碗圆子。” 陈母手中拿着一碗垫肚子的甜酒汤圆,笑眯眯问阮崇阿。 “阿姨,”阮崇阿忙咽下嘴里的甜酒,回答陈母,“不用麻烦了,我平常吃饭本就不怎么规律,等到凌晨没有问题的。” 陈母叮嘱了他几句,在这里不要客气,饿了一定要说之类的话之后,就转过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斗拱积木去了。剩下的人都烤着火,围在桌子旁边,一边吃各种零食,一边随意地聊上两句,等着那场举国欢庆的盛大晚会。 这个时候,陈酉乐才找到空闲和阮崇阿说上几句。 她问:“今年的晚会怎么没有你呀?” 他回答:“没有邀请我。” 她接着说:“那证明你今年的业绩不够突出。” 明晃晃的挤兑。 他笑了笑,将手中把玩许久的橘子瓣塞进嘴里,颗颗饱满果粒在齿间爆开,甜到了心头。 小品相声,歌舞杂技,唱唱闹闹之间,时间就到了十一点半。外面的鞭炮声开始慢慢响起,大人们都去厨房忙活年夜饭了,客厅里只剩下三个小孩还有客人。 真正的两个小孩在收整衣装,准备出去开启属于自己的跨年烟火秀,只有陈酉乐和阮崇阿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姨姨还有叔叔!!快走!!”大一点的陈英赐拉着妹妹陈世安的手,对着陈酉乐催促道。 “快走快走。” 陈酉乐踩着拖鞋,随着小朋友们冲下楼,又想起什么似的,返身回去寻找。 “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陈酉乐跟在阮崇阿身后慢慢下楼。 “什么问题?” 阮崇阿侧头看她,手放在楼梯扶手上,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格外令人心动。 陈酉乐摇摇快被美色迷晕的头,正经发问:“你为什么只认识王师北,不认识张恩?” 陡然听到两个不熟悉的名字,阮崇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王师北我见过,在梦里。但是你的另外一位朋友,张恩,我从来都不认识。” “这就很奇怪了,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为什么你只会认识北北呢?” 两人站在院子一边,看着小朋友们壮着胆子将烟火点燃,又捂着耳朵嬉笑着跑开,可可爱爱的样子让旁观的他们脸上都带染上了笑容。 “我只记得有一次,撞见你看着你们的合照,偷偷掉眼泪。你跟我解释过是你们吵架之后就断了来往,具体什么事情你却从来不愿意说。” 阮崇阿笑着接过小女孩递过来的火花四溅的仙女棒,抽空回答陈酉乐的问题。 “是吗。我们那么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吵架?” 陈酉乐嗤之以鼻,转身扶正侄子手中引线正滋滋冒火的冲天炮。 “但我认为,你如果珍惜她,就应该重视这件事,这是个警示。” 阮崇阿声音不大,却毫无阻碍地穿过此起彼伏的鞭炮响声到达了她的耳中。 陈酉乐胡乱点点头。 “十二点啦,过年啦!!大家吉祥如意!身体健康!!”陈父喊着吉祥话,手中拎着一大盘鞭炮,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同样拿着鞭炮的祁叶江。他们将鞭炮在院子中央均匀甩开,点燃引线后忙跑进了厨房。 “啊啊啊!!” 鞭炮一响,两个小朋友从院子的角落冲了过来,个子高的陈英赐步子要大,一头扎进了陈酉乐的怀里,落在后面的陈世安见小姨怀里没有位置,转投了旁边阮崇阿的怀抱。 鞭炮声震耳欲聋,不时有飞溅过来的小碎渣将陈酉乐砸得低头缩肩,突然她感觉有人将自己连带着陈英赐一把搂住。直到鞭炮声结束,被熟悉感觉包围保护着的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这种感觉就会消失。 阮崇阿一松开手,陈酉乐就看到了她的姐姐,端着一盘菜站在厨房门口,笑得极其善解人意。 第15章 谈何容易 漫天的烟花,绚烂多彩。可陈酉乐抬头却只看见了阮崇阿,温和笑着的他,爱意几乎从眼里溢出来的他。 她几乎也认为要从心口的悸动中,感受点什么出来才应景。可是,梦里的那些争吵,梦中沉默的他,都像扎在心头上的几根仙人掌软刺,看不见也不常发作,只是在心动的某些时候,隐隐的刺痛总让人不得安宁。 只是,此情此景太过美好,美丽得让她忍着痛也想将这副画面记在心里。 烟花响了多久,两个人就默默对视了多久。彼此都没有想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看着魂牵梦萦的彼此。 “快来吃饭啦!!” 祁叶江在厨房里遥遥喊了一声,被夹在中间当馅儿的两位小朋友挣脱着跑出去,这一下才惊醒了犹如木雕般的两人。阮崇阿顺手轻轻地揉了揉陈酉乐的头发,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催促呆立在原地的她,嘴角挂着黑暗都难掩的笑意。 “走啊,吃饭去。” 她点点头,顺从地跟随他的指引,思考着。 桌上的菜很丰盛,荤素搭配,养眼又可口。 由于陈酉乐和阮崇阿二人最后才入席,两人挨得又近。结果,在陈酉乐发现阮崇阿用左手的同时,左右手相撞,圆子‘咕噜’滑落筷尖,朝着桌下滚去。 她心中一紧,条件反射伸出左手一兜,将圆子抓进手里,还有点烫手。陈酉乐随手将圆子塞进嘴里,抬头才发现整桌的人举着筷子,动作静止,全都看着这边。 “嘿嘿,没有落地还很干净。大家快吃快吃,”她将头一转,瞪了一眼阮崇阿,“阮先生,麻烦你用右手好吗?” 她清楚,阮崇阿左右手都可以用,左手不行就可以换右手。 “抱歉,”阮崇阿将筷子转到右手,空出的左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没事啊没事,金银满地。” 大家都被阮崇阿这句哄孩子一般的吉祥话逗乐了,继续刚才的说说笑笑。 还沉浸在阮崇阿的动作带来的不自然之中的陈酉乐,他接着给了一个惊吓,盛了一碗汤送到她的面前,还笑意满满。 “阿乐,这是你最喜欢喝的汤。” 陈酉乐道谢,颤抖着接下汤,顺便反思了这一个月被姐姐姐夫秀恩爱锻炼的脸皮,没有变厚反而被磨薄了? 她再一抬头,发现大家的眼神都变了,跃跃欲试的八卦之火,有那么点热烈。 可她能说什么?? 只能低下头,边喝汤边揉滚烫的脸颊,她做了个决定。 找阮崇阿聊一聊。 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打着哈欠收拾碗筷的间隙,陈酉乐拉着阮崇阿,一路疾走,直到五层顶楼才歇脚。 凌晨寒冷,奔跑之后的身体滚烫,呼出的白雾浓厚又很快散至稀薄。 “阮崇阿,”陈酉乐正视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我以为在海岛上,你已经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可我真的是没有地方去,才……”那只呜呜低叫的小狗再次出现。 她揉揉额头,有点无力地说:“我不想,不想和你继续下去。” “我们明明一切都很好,为何不能继续下去?” 心一横,陈酉乐开始一顿劈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讲。 刚开始的甜蜜和温馨,陈酉乐像小孩临睡前舍不得嘴里的棒棒糖一般,讲得又慢又细,阮崇阿回应似的,眼神温柔,偶尔点点头,不时用自己的记忆补充。 “最后咱们就开始吵架了,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吵你。所以,别看前期甜,后期也很让人烦恼。”陈酉乐对于不开心的事情,一向言简意赅,直接一句概括了全部。 她呼出一口气,带着歉意,微笑说:“我猜一下,你还没有看到咱们会吵架的未来吧。” 阮崇阿摇摇头,未置一语。 “这样你还想开始,” 接着陈酉乐笑眯了眼,有点不自然,“还敢开始吗?” 阮崇阿沉默了片刻,但眼中温柔未曾褪去。他刚开口,就被陈酉乐打断。 “不如这样吧,咱们再等一等,等这个冗长的梦完结,再来讨论今天这个问题。你说怎么样,阮先生?” 她说完,像是要立个誓约一般,带着诚恳,将手伸向阮崇阿。 按捺住心中的焦灼,阮崇阿低头看了看,伸到面前的手,手指纤长,指头圆圆,指甲短短;又抬头,五官端正但并不突出。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可当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望着自己时,血液都要沸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见阮崇阿看来看去,却并不表态,陈酉乐又将手往前伸了伸,强调说:“可以吗?阮先生?” 阮崇阿眨眨眼,如大梦初醒,郑重握住了她的手掌。掌心肌肤柔软,两人在此贴近,都在害怕对方能感受到,薄薄皮肤下被心脏快速泵过全身的血液流速。 还不够。 这样的告别怎么能够告慰不知会持续多久的静寂岁月。 真的不够。 就这么想着,阮崇阿顺着相握的手,也顺着叫嚣的心,将陈酉乐拉进了怀里。怀里的她低着头,看起来害羞而拘谨,但阮崇阿感觉到了,后背像藤蔓生长般慢慢攀援的手。 现在的她确实不是‘她’。 现在的他也确实不是‘他’。 初一大早拜过年,被陈母硬塞了几个红包以及送出了几个红包之后,阮崇阿向陈家告别,带着一车厢的回礼离开。 陈酉乐站在门口,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车,心中百味陈杂,却又存在别样的平静。 姐姐站在旁边,打开鼓鼓囊囊的红包,抽出一叠百元大钞,又塞回去,疑惑开口:“酉酉啊,他有貌还有钱,绝对是你这个颜狗的菜呀。现在我就有点看不懂了,什么情况?” 听到姐姐的提问,陈酉乐回头,想了想才说:“安安啊,这个情况很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告诉你们呢。” “这有什么复杂的,你喜欢不喜欢他?”陈安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边磕边问。 “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还夹杂着……后怕。”陈酉乐揣摩着词语。 “后怕?这么衣冠楚楚的人难道是个家暴PUA禽兽?我靠,他对你动手了?祁叶江!跟我走!!”陈安乐一把将手里的瓜子摔在地上,撸起袖子准备开车门,看样子想追上还没走多久的车,将车里的人揍一顿。 “姐,姐姐,”陈酉乐忙一把拦腰抱住暴脾气的陈安乐,“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在犹豫。担心我要是和他在一起之后,他还和那些女明星有绯闻,该怎么办。” “如果是这个人本身人品的问题,那就不要留恋,直接踹了他,”陈安乐拉开妹妹,接过祁叶江送过来的一把瓜子仁,一大半都倒进了最心疼的妹妹手里,“不开心呢,就直接离开他;可不开始,只是这么试探,你永远都看不清楚他真实的样子。” “好的安安,我考虑考虑,争取把他拿下。”陈酉乐说这话的时候,完全颠倒了昨天的主次顺序。 听到承诺,陈安乐拍拍妹妹的头,满意转身将答案传达给身后扒在墙角伸着脖子看的一家人。 也许是阮崇阿的到来让陈母吃了一颗定心丸,家里再没谁和陈酉乐提相亲的那回事。 春节之前的时间总是慢悠悠地走,可鞭炮烟花一放过,眨眼就到了元宵节。吃完汤圆的陈酉乐上午还在安慰两个因为不舍而哭鼻子的小朋友,晚上就已经回到了久违的宿舍。 放下行李箱,陈酉乐正擦着房间各处假期积下的灰尘,只听宿舍门‘吱呀’一声,张恩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侧身挤进门来。 陈酉乐忙丢下抹布,在门内接应了一把,张恩这才将纸箱搬进了宿舍。放下箱子之后,陈酉乐眼尖看见了箱子上的日文标签,写了快递来自日本银座的哪个町。 理顺气之后,张恩神秘兮兮地又开始招呼她,想要和她一起分享。 “阿乐,这是小石头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说是一个惊喜。”张恩的脸上满是幸福,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看着眼前的朋友,陈酉乐当然明白她是想要将快乐和自己分享,可是一想到阮崇阿说的那些话,她不禁心头一沉。 你们吵架了。 之后,就断了来往。 张恩蹲在地上,哼着歌乐唧唧将纸箱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泡沫纸解开,露出的东西让围观的陈酉乐都愣了一下。 半人高的手办,两个角色姿势各异,动态都凝固在冲向对方的一瞬。不论是身后飘扬的头发,还是随着动作动荡的披风,每一发丝和披风衣褶都被细细勾画出来,这仿佛被法术凝固住对战时刻的两人,下一秒就能冲破禁锢,刀剑铿锵地撞在一起。 “哇,这手办仿佛带风啊!”陈酉乐蹲到旁边,端详着少见且精细的手办。 “那可不,这个限量版估计得上万,”张恩等电话的空隙,回了她一句,带着些许骄傲,“啊,喂,小石头,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被门掩在室外,只剩下手办和陈酉乐在宿舍里,大眼瞪着小眼。 陈酉乐盯了一会儿之后,爬上床开始收拾床铺,一番折腾之后,拎着换下的床单被罩开始往下爬,还剩最后两节梯子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玩心,抱着床单就往地面跳,就这一跳出了大事。 床单缠在了楼梯上,这一跳,床单把陈酉乐绊得失去平衡,直直倒在了还摆在地上的手办之上。 沉闷的一声,刚重重摔在地上的陈酉乐不顾疼痛感,急忙从地上爬起,可是娇贵的手办已经碎成了好几片。刚才那两个看着无敌的动漫角色也东倒西歪,颓唐软弱的样子让人心疼。 造成这个四分五裂的场景,陈酉乐脑子‘嗡嗡’,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 第16章 不想失去 “小恩……我……” 陈酉乐嗫嚅着,胸口翻涌的情绪时而清晰时而又难辨,是后悔,是歉疚,还是害怕? 进门就看见这般情景的张恩,同样是心中一沉,并没有回答理睬陈酉乐。她从脚边捡了一块残片,默默走到遭受毁灭伤害的手办旁边,左右看了看,伸手将残块插进它原来的位置,却拯救无果。 “啪。” 重新掉落的碎块,撞击地面时的小小脆响,在陈酉乐脑子里掀起了滔天海啸,将意识冲击成了碎片。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就这么想着,她蹲到张恩对面,眼珠慌乱地转动,手也不知道该摆到那个位置。她咬咬牙,开口颤抖。 “小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赔给你的,真的会赔给你的,明天就赔给你。” 陈酉乐低着头,一直在嘴中碎碎念着,要给张恩赔偿之类的话。 突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恩突然爆发。 “你烦不烦!!” 被四个字砸中的陈酉乐瞬间呆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不可言状的害怕冲上鼻头,鼻头一酸,挤出了满眼的泪水。 她瞬间觉得又委屈又害怕,在眼泪掉出来的瞬间,夺门而出。一口气跑到宿舍楼下,藏在一个被树丛挡住的石凳上,低头抽噎起来。 天黑又冷,穿的家居服又很单薄,陈酉乐很快鼻塞。她抹着眼泪吸着鼻子,还翻着联系簿,想找个人诉说自己的委屈。翻着翻着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突然畅通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 是自己摔了小恩珍视的手办,还躲起来委屈!! 是自己有错在先!! 她抹掉眼泪,脑子里又如惊雷般响起了阮崇阿的声音。 你们吵架了。 之后,就断了来往。 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陈酉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以及她对这件事的举动和后续态度,才造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后果。 “真的是这样的话,以后的我肯定会后悔死吧。” 做错了事情就要勇敢承认,小恩是受害者,才是最应该委屈哭泣的人。而她自己就是该死的玻璃心还有虚伪的自尊作祟。 想到这里,陈酉乐大脑一片清明,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上去!回到宿舍里! 去严肃地道歉,去正式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说走就走,陈酉乐用比刚才冲下楼更快的速度,再次冲上楼。推开门,只见张恩背对门口,低着头站在那片狼藉面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的背影看起来好难过。 陈酉乐脑子一热,瞬间忘记了刚才要正经道歉的心理建设。她飞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张恩,闭着眼一口气将她自己心中想说的全部倾倒而出。 “小恩,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个手办是小石头送给你的,又是限量版,你一定很珍惜…我是一定要赔给你,可,可我现在还买不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买来还给你!!我先去和小石头道歉。” 听到这里,张恩一把扯开陈酉乐的手,转身面向她,只是在看到她满脸鼻涕和眼泪的时候,原本凝重的表情变得有点啼笑皆非。 闭着眼睛的陈酉乐当然没敢睁眼,自然也没有看到张恩的表情转变,她还在继续说话,生怕丢掉好容易鼓起的勇气。 “可是,你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吓我,也不要一辈子不理我,那样我会难过死的。” 刚才在陈酉乐跑出门后,张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直在盯着手机,犹豫该怎么和小石头说这件事,转念突然想到,跑出去的陈酉乐什么都没有带,衣服又单薄。她先是想出去找陈酉乐,又怕她回来进不了门,只得在原地等着。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陈酉乐跑了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抱着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张恩才意识刚才是不是吓到她了。陈酉乐这个人,看鬼片能笑得跟傻子一样,要说她心大,可有的时候却心思敏感细腻到不像话。 “我气的是你见外,你总是把我和北北当外人,砸了家人的东西还需要这么道歉吗?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我女朋友送的,你一定要赔给我,别想跑了。”张恩揉着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说。 “会的会的,” 陈酉乐把头点得像磕头虫一样,尽力让自己眼神真诚,“直接给你定一个玻璃柜给它封好。” 张恩拍了拍她的头,露出了一点笑容。 “好呀!!阿乐你居然趁我不在,偷小恩的豆腐吃!!”王师北拎着沉重的箱子,刚推开宿舍门,就看了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不禁玩心大起。 “太不够意思了,我也要吃!!”她扔下行李箱,投身到了三人含情脉脉的伟大事业中。 “别别别,别再把这个破东西踩得更烂啦!!”张恩把残破不堪的手办举过头顶,‘绝望’大叫。 事情果然如同陈酉乐猜想的一样,这件事情果然是她和张恩关系转变的导火索。而将这一导火索掐灭之后,她们即将迎来新的人生阶段。 毕业季和工作。 首先来临的毕业季,在陈酉乐眼里,顺利且恬静。完成毕业论文之后,众人之间都弥漫着一种对未来期待、对过去又不舍的复杂气氛,就在这种情境之中,宿舍三人没事就一起吃饭,或者五人一起吃饭,穿着职业服装拍完毕业写真,走出终期答辩的教室后,面对清扫一空的宿舍,才不约而同地意识到。 研究生生活真的要结束啦!!接踵而来的是打工人生活。 在前段时间里,陈酉乐写完了那本小说并卖出了版权,在家乡S市找到了工作,是一家不大的高中;王师北继续博士生涯,呆在了原来的城市;而张恩选择了北方的一线城市,也是李石石所在的城市,进了大厂做程序员。 陈酉乐原以为宿舍三人就这么各自散于天涯,再难时常见面,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下午,来自王师北的信息让她惊喜并疑惑不已。 ‘阿乐,我交换到S市学习了,以后咱们可以经常见面啦!!’ 文末还附加了两个可爱的表情。 回想起毕业那场大醉,陈酉乐清楚记得,喝得双颊酡红的她,一直喊着要嫁给赵中原。同样喝醉倒在桌上的赵中原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太好了。北北,你交换到了哪座学校?’陈酉乐虽然思绪万千,但很快回复了过去。 对面的回复也很快,是陈酉乐工作地不远的大学,这所学校有着全国双雄之一的医院和医学院。 ‘你什么时候过来?先住在我这边吧,我还有一间房间空着,离医院也近。’ 陈酉乐手指在屏幕上翻飞。 ‘我肯定要去打扰你几天的,等我找到房子再搬出去。哈哈哈。’ 对面的回复同样快速,末尾的三个语气词让陈酉乐不禁想起了那张可爱的粉润圆脸。 ‘你赶紧过来,我一个人住都快闷死了。’ 陈酉乐将地址发过去之后,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点声响。 那边再无回复,陈酉乐被洗衣机的终止提示音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晾衣服,还没揭开洗衣机盖子,手机突地‘喊’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陈酉乐小姐吗?”电话那边是陌生又年轻的声音。 “是的,请问您是?” “陈小姐,我叫陈璋,是张俞导演的助理。张导有意将您的小说拍成电视剧,有意向聘请您作为剧本编剧参与剧集的拍摄。请问您最近有时间过来S市洽谈一下相关事宜吗?”末了还补上一句,“我们这边给您订机票。” “我就在S市,这个周末都有时间。”陈酉乐心下一惊,喉头发紧口干舌燥,握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 “那明天下午三点您方便吗?”陈璋很礼貌地征询着女士的意见。 “没有问题。” “明天下午三点,桃源大厦21层2108。稍后我会将信息编辑成短信发给您,恭候您的光临。” “多谢你,我会按时到的。”陈酉乐按下挂机键,在原地呆立了两秒,又开始忙碌起家务来。 世界上的好事情总是一件连着一件,刚晾好衣服的陈酉乐被敲门声拉到了门边,通过猫眼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兴奋地拉开门。 门外正站着风尘仆仆的王师北。 两人一见,王师北尖叫一声,扔掉行李箱,冲进门一把抱住了陈酉乐。陈酉乐一把抱住她,一手将门外的行李箱拽进门内,还顺手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王师北又放开她,蹬蹬冲进房间,跑来跑去忙着参观。她当然没让王师北跑多久,按着她换了鞋,扔过去一个拖把,指着地上依稀可见的脚印,让王师北去处理她踩出来的印子。 56就在王师北认真扫了一遍地,拖了一遍地之后,早就给次卧换好床单被罩的陈酉乐端着两个菜从厨房出来喊她吃饭。 劳动之后的米饭格外香,王师北吃饱喝足又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陈酉乐轻手轻脚路过时,看她搭在床沿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枕巾也被氤湿了一大片。陈酉乐想推醒她,可轻推了两把之后,王师北还是鼾声依旧,只得自行取来吹风机,足足吹了二十分钟才把她这一把海藻般的长发吹干。 等陈酉乐收拾妥当,躺在床上时,时间已经跳到了十点半。 原本生物钟及其规律,几乎可以说是沾着枕头就能秒睡的她,从做噩梦开始,慢慢开始不想甚至恐惧睡眠,害怕再去面对梦中的争吵还有冷战。白天被重逢喜悦压下去的千般思绪,现下一股脑全翻涌了上来。 梦里的她就是在这部电视剧拍戏期间,认识并成功追到阮崇阿。 是的,是她先追的阮崇阿。之后便开始了那一段五味杂陈的感情。 睡前想得太多,夜里就会多梦。 陈酉乐毕业之后再没有做过那个梦,也许是那个突然而又注定的电话的缘故,她一脚又踏进了一场充满争吵和尖叫的梦境。 第17章 意外分手 一般睡到自然醒,人都会十分满足。 可今早,陈酉乐眼皮酸涩,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她挣扎着坐起身来,耳边嗡嗡作响,她缩着身子,将头靠在膝盖上,试图缓解如浪般阵阵袭来的剧烈头疼。 短促浅浅地呼吸,陈酉乐生怕呼吸的动作过大,牵扯到脑子里哪一根紧绷的神经,让接近阈值的疼痛加剧。 就这样坐了十来分钟,疼痛才从脑子里退潮,留下了少许钝痛。 陈酉乐站起来,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就被敲响了,敲门的人下手很轻,明明是提示作用的敲门声,却害怕吵醒门内人一般。 门外,王师北系着围裙,手中还捏着筷子,满脸担忧,已经站了许久。等到房间里终于有了些许响动,才抬手敲响了房门,但等陈酉乐拉开房门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笑脸,朝着厨房里摆了摆手。 “阿乐,昨天晚上特别想吃猪油拌粉,但是没在冰箱里找到米粉,只翻到了面条,所以咱们就吃猪油拌面。” 王师北边说着,边将陈酉乐拉到桌边坐下,转身从厨房里端出碗,送到她面前。 经过猪油酱油浸润而变得亮晶晶的面条,碧绿的葱花点缀其间,一勺剁辣椒红艳艳地被面条顶在头上,各种香气混杂在水汽间升腾进鼻腔,大脑给的反响像极了某个饕足之后的早晨。此情此景,即使被梦境影响而情绪不佳的陈酉乐,一半身子也被拽出了噩梦泥沼。 王师北将紫菜蛋花汤端上桌的时候,陈酉乐已经捧着碗,干掉了大半碗面条,边吸溜还边抹眼泪。见此,王师北有点紧张,忙结结巴巴地问:“阿乐,你怎么了,是太辣了吗?” 现在的陈酉乐就像走过大半夜暴风雪之后,喝下第一口热汤的旅人,看到王师北都觉得她自带神圣光芒,抹掉还挂在眼睫之间的泪水,满足地喟叹。 “北北,你真的是我的天使,还自带圣光。”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隔着门都能听到你能在哼哼唧唧。”王师北忖度着词句开口。 陈酉乐看着王师北小心翼翼的样子,将碗往她面前一推,故作骄横地说:“你再给我盛一碗汤,我就告诉你。” 王师北起身,十秒不到就把碗端了回来。陈酉乐端起碗,将昨天晚上连带之前的梦境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但隐去了阮崇阿的姓名,只是说梦见了和一个男人之间的事情。王师北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陈酉乐不想她也被这件事情困扰,故意问她。 “这种梦境,你能从专业角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被问到的王师北挠挠鼻尖,慎重地回答:“我主攻的是外科,虽然修过医学心理学,但是我认为这种事情需要专业心理医生来解释,回头我帮你问问。” “哈哈哈,其实没关系,只有梦见不愉快的事情时才会这样。”陈酉乐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心想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当成工具人立项研究? “梦境其实有很强的暗示作用,有的时候对人的影响效果甚至强过现实,这个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王师北眼神专注,神情严肃,面对病人时表现出了绝对的专业素养。 陈酉乐忍不住揉了揉面前严肃的小圆脸,将她的专业面具揉碎之后,才告诉她今天的安排。 “这么快吗?阿乐,我真的为你骄傲!!”王师北开心得原地蹦了几下后,一把抱住陈酉乐。 “我也没想到。”陈酉乐稳住怀里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嘴上说着没想到,心里却是清楚得不得了。 这也算一种金手指吧。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转念又被她自己否定,这种金手指太折磨人了,宁愿不要。 洗了碗,睡过午觉,陈酉乐打车来到了桃源大厦。 21楼。 2106……07。 2108!! 揉揉酸涩的眼睛,轻轻敲门,门内人很快响应。开门的是一个短发的利落青年,手上还拿着一叠文件夹。他看到陈酉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问:“您是陈酉乐小姐?” 青年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便很热情地将她请进了2108内。房间是很普通的会议室装修,桌上摆了一盆绿植,长着很朦胧的大三角叶片,清新可爱。 “我叫陈璋,昨天和您通电话的人就是我,”青年很主动地自我介绍,又安排陈酉乐坐下,“张俞导演正在和投资方开会,还请稍等一下。我给您拿点喝的,咖啡绿茶还是柠檬水?” “柠檬水,多谢您,陈先生。”陈酉乐道谢目送陈璋出去后,才将目光转回室内,仔细打量这屋子里的每一物件。 在陈酉乐打量最后一把椅子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喧嚣扑了进来,随后走进来了一个清瘦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他身量很高,步长很大,跟在后面的陈璋几乎小跑才速度合拍,勉强跟上。 想必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张俞导演,陈酉乐在他坐下之后,先一步站起张口:“张导演您好,我是陈酉乐,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很荣幸很见到您本人。” “别这么客气,小陈。你坐下,我先和小陈……”张俞还没将头转过去,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都叫小陈。” 两位小陈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微笑,看起来礼貌又不失尴尬。 “陈璋,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和投资方打个电话,谈谈合同最后一条,这个我不同意,怎么能不经过试镜就把两位主要角色定下来呢?”张俞把合同扔在桌面上,语气有点不善。 “好的,张导。我马上去。陈小姐这是你的柠檬水。” 陈酉乐道谢之后拿过柠檬水,顺便喝了一口,立刻被酸得皱起了五官。 看着将脸皱成苦瓜的小姑娘,张俞放声大笑起来。等到陈酉乐将舌尖的凌冽酸味压下,张俞也堪堪将笑声收住,咳了两声,开始讲正事。 由于版权事先已经处理过,所以今天内容十分简单,单单就是关于参与剧本编写的编剧一职,将价格定下来。 “你先看看合同,写完剧本,三方通过之后,一次结清。如果不出意外,还会有一份合同,作为跟组编剧参与到电视剧的拍摄。陈小姐你可得把你的档期留给我呀。”张俞打了个哈哈哈,继续抛出橄榄枝。 陈酉乐回应性地笑了笑,低头仔细看完合同,签好字之后,才开口说话:“张导,谢谢您。请问除了我还有别的编剧吗?因为我是非专业,可能需要……” 张俞很快理解了陈酉乐没说完的话中的含义,又是哈哈哈一笑,“你放心,到时候她会联系你。” 应了一声好,陈酉乐还是将钉在心里好久的事情讲了出来,将那个在心里良久的名字讲了出来,“导演,我可以对演员提个建议吗?我这本书男主角是照着,照着阮崇阿来写的,如果能请他来出演,实在是合适不过。” “崇阿呀,他最近忙得很啊。今年少说也有几十个本子递给他经纪人了。听说他们在逐步接触正剧,咱们这种类型递上去不一定能接。”张俞导演耸耸肩,搓搓鼻子。 他肯定会接的。 陈酉乐在心里暗搓搓地回答。此时她心中升腾起了一种意味不明的骄傲感,就像知道父母宠爱而使劲作死的孩子一般。可这个事情,空口白牙去说,在别人看来也是凭空臆造的想法。 所以陈酉乐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但你别担心。我私下联系一下他,问问他的档期,咱们尽力将他请来。”张俞导演点点桌面,许下了承诺。 道过谢,陈酉乐按原路回家,刚进门就闻到了浓郁肉香。只见王师北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的盘子还冒着热气。 “阿乐,你会回来啦。快点去洗手吃饭,我做了红烧肉,里面加了鹌鹑蛋,焖了半个小时超级入味,就等你回来吃饭了。” 两人分别落座,王师北给陈酉乐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之后,又给自己夹了一根青菜,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阿乐,今天的事情还顺利吗?” “很顺利,两个月后应该就可以开机啦。听说我还可以做跟组编剧,拍完后到时候播出,还请你和赵中原支持一下哈哈哈哈。”伸手过去揉揉王师北的头顶,陈酉乐笑嘻嘻开着玩笑。 原本笑着夹菜的王师北听到这句话,表情立马僵硬,放落筷子,搓了半天衣角才说出话。 “我……和赵中原,分手了。” 什么? 什么! “为什么?北北,你……”陈酉乐咽下嘴里还没有咀嚼完的肉块,不可置信地开口。脑子里面闪过了临毕业喝醉的王师北大闹着要嫁给赵中原的样子。 王师北只是低着头,垂下的卷发挡住了脸,让人难以看清她的神色。 坐到她旁边,陈酉乐抱着她的肩膀,眼睛一转,“没关系,我带你去看帅哥!!” 第18章 没有出现 前脚刚答应了要带王师北去看帅哥,陈酉乐后脚就咬牙苦恼上了。 这帅哥要去哪里看呢? 酒吧还是某种主题咖啡馆?看上去像在敷衍了事。 怎么样才算真诚呢?陈酉乐眯着眼转换了一下思考角度。 哪里俊男美女比较多呢?娱乐圈。 哪里能最大限度地看到娱乐圈的俊男美女呢? 拍戏现场?管制太多,可能进不去。那就…… 想到了某个人,陈酉乐眼睛一亮,拿出电话编辑了短信,良久才按了发送。 答复很快就以短信的形式发了过来。陈酉乐暗赞一声,不愧是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物,真不是盖的。 半月之后,陈酉乐带着王师北来到了一栋高楼楼下,然后拿出手机就开始神秘兮兮地躲在旁边窃窃私语。 王师北极目四望,虽然这里地处高档办公区,又毗邻繁华商圈,穿着时尚得体,妆容精致的男男女女穿梭在身边。虽然很是赏心悦目,但被陈酉乐这个丫头把自己带到地方,就是为了顶着大日头看路过的人群,真是对不住自己特地向导师拼死拼活请来的假。 陈酉乐打完电话就挽着王师北的手,亲亲热热地开始欣赏着路过的人还有他们的穿着打扮。陈璋出现时,她们俩已经在讨论路过的羽绒服和短袖有多好看了。 “走走走,酉乐。张导让我带你进去,里面已经开始了。”陈璋夹着两个厚厚的资料夹,嘴上一边说着,手下还不忘为身后的两位女士挡门开路。 电梯上行。陈酉乐正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发着呆,突然被什么戳了一下,转头看见王师北眼睛溜溜地转着,挤眉弄眼地将眼珠甩向一个方向。 “叮。” 陈酉乐回头只来得及看清盖到鼻尖的极其亮眼的荧光黄鸭舌帽,还有清瘦流畅的下颌线条。走出电梯的时候,陈酉乐还在想,这样子带着亮色帽子,到底想遮掩还是要吸引目光? 简直欲盖弥彰。 陈璋将陈王二人领进一个巨大的房间,并安排她们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抱着文件夹离开了。 四周只有细碎整理道具声音,工作人员各自忙碌,二人四目相对,也不敢说话。 突然。 “谢谢。薛星请入场,实拍试镜片段和试妆照。谢谢您!!”穿着后面印着‘助理’二字马甲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呼喊,并鞠躬迎来了第一位入场的演员。 “哇。” 只听王师北在旁边小小地感叹了第一声,之后只要进来一个人,她都会用相同的语气,相同的语调感叹。 而陈酉乐则竖着耳朵,期待听到熟悉的名字,睁大眼睛,盼望再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即盼望着他的出现,想听他好好说话,可在他出现之后又不敢靠近。 人开始思考问题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王师北拍醒陈酉乐的时候,陈酉乐的问题还没有想清楚。 “结束了,结束了。最后一个小哥哥已经拍完啦。” 王师北问过路过的一个小姑娘,转头拍了拍陈酉乐。或许是陈璋向小姑娘打过招呼,她甜甜笑着有提醒了一句,女生场那边还没有结束,那边还在等几位没有过来的当红流量。 回过神来的陈酉乐问王师北还想不想去看,得到了点头如捣蒜的回答。问清女生试镜场就在隔壁,王师北跳起来就窜出了门。 紧随其后的陈酉乐向小姑娘确认了自己的问题之后才恍惚跟着王师北往门外走。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阮崇阿没有出现? 还是说,他不需要试镜?不可能,刚才明明看到了几位捧奖到手软的国民演员到场换衣试镜,以之前,之前在梦里的了解,那么敬业的阮崇阿不可能不来现场试镜。 突然陈酉乐脑子立刻想到了那场车祸。 那场极其惨烈的车祸。 她掏出手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心里还在盘算着时间,梦里没有可供参照的时间,只能试着去估计。 那场车祸的时间是在现实开始做梦的第几个月来着。 陈酉乐低头盘算着,绞尽脑汁想要想起同时发生的事情用做参考。刚走到门口,没想到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正好撞在了陈酉乐身上。 身后受到猛击,陈酉乐踉跄着向前倒去。肇事者还算反应迅速,见自己撞到了人立刻伸手将即将落地的她捞进了怀里。 可是手机就没有那么有保障,它从陈酉乐手中滑脱出去,‘啪叽’一声脆响摔在地上,还往前滑了数米,撞在墙角才堪堪停下。 陈酉乐从身后人的怀里挣扎出来,三步做两步将手机拿到手里,粉碎性的伤害,连屏幕都按不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低头看着屏幕往下掉的碎渣,鼻头一酸,眼泪就滴了下来。 “对不起啊,我现在眼睛不太好,看不太清楚,实在很抱歉。”肇事者从后面慢慢走上来,语气充满歉意,“呀,手机碎成这个样子了,要不你留一个联系方式,今晚我就请人买一个最新款赔给你。” 陈酉乐没理他,只是在心里越发认定车祸就是在今天,一死两伤。要不然他怎么会不到现场呢?想着想着就更加伤心了,捏着手机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赔你两个?三个?”后面的人小心翼翼,慢慢加着价。 这时陈酉乐这才反应过来,捏着冰凉的手指,低落地问撞到自己的人借用手机,可在拿到手机之后却停在了拨号页面。 该死,不记得阮崇阿的电话号码。 她将手机递还回去时,礼貌抬头微笑时,首当其冲的是一副大墨镜,鼻梁挺直,嘴唇红润。 “你认识阮崇阿吗?能联系上他吗?”陈酉乐接连问着。 青年看着眼前眼睫间停着一圈泪痕的姑娘,出于愧疚将手机接过来,答应帮忙问问。 可他刚把手机放到耳边,一声大呵传来。 “你把阿乐怎么了!!” 话音还没落,王师北从旁边门内冲出来,一把将陈酉乐拦在身后,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她附在王师北耳边,三言两语将事情简略讲清后,急切看着他,像是溺水者抓到了一根小树枝般,坚持着刚才的问题,你能联系上阮崇阿吗? 等手机那边挂掉电话之后,青年才抬眼说话。 他说,对不起,我没能联系上他。但是…… 溺水者手里的树枝难以承受重量,跟着一起沉下了水面。 她眼前仿佛出现,一辆底盘朝天的汽车,挡风玻璃碎落一地,车上的人模糊不清,只有从车身下慢慢淌出的血液,在路面洇开大片。 陈酉乐脚止不住地发软,像站在悬崖中的钢索上般摇摇欲坠,依靠着王师北才能勉强站住,刚才收回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决堤,嘴里只会念叨。 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王师北看着情绪突然如此反常的陈酉乐,皱眉问拿着手机有点不知所错的男人。王师北听完他的描述,转身抱住陈酉乐,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掏出手机。 “阿乐,别难过。我找古老师联系他。” 王师北一边搂着摇摇欲坠的陈酉乐,一边对着接通的电话焦急。 “古老师,你知道阮崇阿现在怎么样吗?他还好吗?” “……” “古老师,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行吗?好还是不好。” 王师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差点被东摇西晃的陈酉乐带倒,于是更加不耐,“古老师,我就是帮阿乐问一下,阮崇阿现在的情况,你问我好不好干什么。” 突然被人从王师北怀中扶走,陈酉乐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好闻又安静的味道。她深吸一口,让味道充盈肺腑,终于将迷茫慌乱的脑子清醒过来,勉强站稳脚步,眼巴巴等着王师北那边的回复。 “看来,前辈对你很重要。”青年在旁边轻轻开口。 “啊?” 疑问只持续了一秒,陈酉乐就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前辈是谁,可又不想向外人解释什么,只得用道谢来转移话题。 “他对爱他的影迷是很重要的。还有,多谢您的帮忙。” 青年摆摆手,“是我不小心弄坏了你的手机,才引出这么多事情。在这里!!” 正说着,他抬起手挥了挥,接过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男人手中的一个大袋子,一边道谢一边将袋子塞入陈酉乐手中。 “这是?”陈酉乐不明就里地拎着袋子发问。 “这是答应赔给你的手机,再见啦。” 青年笑着朝她点点头,将帽子压低,跟着不停抱怨着的男人走远了。 “这倒是个帅哥,”王师北突然趴到目送他们远去的陈酉乐肩上,“可惜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留个联系方式。” “下次有机会帮你问,你那边问的结果怎么样了?”陈酉乐按按心口,想起梦里那个场景,心脏就发悸。 “古老师说他去海岛拍戏了,就是咱们去年去的那座,说是有什么东西要重新补拍。哎,阿乐你看,阮崇阿上热搜了,怎么又是绯闻,”王师北又往下滑了滑手机,恍然大悟,“原来是新戏的路透照呀,怎么这么多标题党。” 陈酉乐放下心来,转头看了看王师北的屏幕,感觉冰凉的脸一下充血胀热了。图片里的男人撑在沙滩上,躺在他手臂之间的人被垂下的银发遮挡得若隐若现。 这哪是路透照呀,分明是,分明是去年他们在沙滩上…… 陈酉乐摸摸脸颊,还能回想起来发丝湿漉漉地粘在脸颊还有湿漉漉的嘴唇上的感觉。 怎么被人拍下来了呢? 第19章 鹬蚌相争 陌生的铃声骤然响起在昏黑的卧室中,舒适被子中伸出的手摸索了好久才拿到手机接通。 “陈小姐,您好,张导让我告知您电视剧的角色已经选定。您推荐的人选没有档期,所以很遗憾不能出演。” 陈璋在电话那边寥寥两句之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陈酉乐躺在被窝中手机还保持在耳边,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阮崇阿那边没有档期吗?那梦里的他没有档期怎么接拍电视剧呢?没有档期又怎么能和她相遇呢? 之前陈酉乐一直在苦恼命运巨轮的不可抗,可决定性的因素开始让方向改变时,她又开始惴惴不安,开始担心除了让人苦恼的争吵之外的,那些美好,也被掐灭了苗头,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臆想。 他拒绝了,是梦到那些龃龉之后,不想开始了吗? 没有开始,那些让人心碎的嘶喊所在时间线也会拐向未知的明天,陈酉乐和他也将如两条相交线,经过短暂一点便分道扬镳。 可是她还是忘不了汩汩鲜血从车辆残骸下流出的场景,需要提醒他吗?没有交集的未来,共同经历的一切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陈酉乐思绪万千,最后还是咬咬牙,拨通了署名为‘R’的号码。 最新款的手机轻巧纤薄,格外清晰的等待音,响得漫长,在陈酉乐觉得他几乎不会接电话的时候,手机那边终于有了回音。 “喂,阿乐,”疲惫沙哑的声音停了几秒又加上了一句,“好久不见了。” “阮先生,你最近还好吗?” 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回答:“挺好的,就是有些累。” “是工作累吗?”陈酉乐问出之后立刻否定了自己的问题,阮崇阿的身体底子极好,有过‘剧组熬夜王’之称。 “是心累吧。你看到后面的噩梦啦?”深受噩梦困扰的陈酉乐很能理解这种累,是从心底而起的疲倦还有沮丧。 “是,你之前说的不错,争吵确实很让人伤神。”阮崇阿淡淡回应。 “你,坚持坚持。”噩梦频率明显下降,睡眠质量却没有显著提高,还染上失眠恶习的陈酉乐除了坚持,没有任何可行的建议给阮崇阿,于是轻咳一声转移到了自己想说的话题上面。 “你之前有梦见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吗?比如事故之类的。”陈酉乐想轻轻慢慢地揭开这一层,让下面的伤口不至于那么疼痛。 “没有。”阮崇阿的回答很是简短。 “那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一定要仔细听我说。”陈酉乐咬咬嘴唇,将事情和盘托出。 “你的意思是,未来某个时间,会发生一场重大车祸,古三和我,还有我父亲……”阮崇阿没有将话讲下去。 “是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重伤,古三截肢,而叔叔会……所以。”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久到陈酉乐以为电话被挂断时,阮崇阿才继续说话。 “谢谢你的特意提醒。” “不客气。” “那再见了。”阮崇阿语气平淡。 “嗯,再见,要小心。” “谢谢。我们会小心的。 两人就这么客客气气地挂了电话。 陈酉乐用被子蒙住头,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滴落。之前一直为自己的冷静自持而骄傲,可真的到了这个临界点,真的后悔自己的矜持,如果在沙滩上答应他是不是至少能挽回那些美好呢? 她起床时,屋外早已没了动静,王师北大周末一早就去了医院,还给陈酉乐留了一条纸条。 ‘阿乐,我中午不回来啦,早饭在桌上,厨房里面有豆浆,一定要吃早饭呀!’ 纸条上是飞扬的笔迹,显示了笔迹主人的心情愉悦。陈酉乐倒了杯豆浆,往里放了两大勺白糖。 心情不好甜食才是正道!! 勺子搅动着纯白的豆浆,带动着杯底白糖沙沙的触感,温热的豆香满满溢满整屋。陈酉乐端起杯子想一饮而尽,就被来电铃声打断了。 陌生号码。 “喂,请问你找谁?”陈酉乐兴致不高,只想着是来人打错了电话,尽快打发敷衍过去。 “请问您是陈酉乐小姐吗?我叫宋檀泽,我从张俞导演那里要来您的号码,想向您请教一些书里我看不太懂的细节,希望不会太打扰您。”手机对面的声音清朗朝气。 “嗯,你问吧。” “可以当面请教吗?”对面很坚持。 “行,改日天气好,约个咖啡馆吧。”陈酉乐见是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便也硬气不起来。 “咖啡馆可能不太方便,”电话那边透露了些为难,“我今天本想登门拜访您,可是导演只知道您的大致住址。本想碰个运气,要是您不方便,我过两天再联系您?” “你在小区里吗?” “是的。”手机对面的声音笑得有些期待。 “我在7栋5楼,506。”陈酉乐莫名心软,人生在世都不容易,也不知道阮崇阿他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求过别人呢? 很快,门就被轻轻敲响。 陈酉乐打开门上的透气扇,金刚网朦胧透过了门外人的身影,身形高大修长,最亮眼的是头上的那顶荧光色帽子。 开门是那天的试镜青年,还是同样的淡淡药香,脸上依旧戴着副大墨镜,他没认出来陈酉乐在前几天被他撞飞出去过。 陈酉乐不禁腹诽,这么怕被粉丝认出来吗? 来人进屋才摘下帽子和眼镜,好似光线太过猛烈,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这时才看清他的真容,清爽俊秀,好似一束白花自脑海中捞起,花瓣还往下滑滴着水珠,淅沥有声。 陈酉乐一看到他,脑中的坏习惯立刻冒了出来,看到长相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会仔细观察面前人的脸,用来收集素材。 宋檀泽在她面前挥挥手,陈酉乐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请坐。 依言乖巧坐在沙发上的宋檀泽从背包里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封页上就是小说的名字,《初识便抵一世》。 看着桌上没动分毫的可口蒸饺,站回餐桌旁边的陈酉乐心想,要是北北回来看到早饭没吃肯定得生气,要不问一问那边沙发上坐着的人? 想着顺口就问了出来,宋檀泽听后歪歪头,样子可可爱爱,却有点犹豫。 为什么犹豫呢?这么瘦要多吃一点才行呀。 想到了这一点,陈酉乐恍然大悟,“没关系的,我只是顺口问一下,做演员要严格控制形体,我理解的。” 阮崇阿不也一样嘛。他说过,胖一点点上镜都会放大百倍,事业上升期真的输不起。 陈酉乐肯定自己似的点点头,打算把饺子端进厨房,却被喊住了。 “陈小姐,谢谢你。我今天早上只吃了两只水煮蛋,一小盘青菜,水煮蛋还被去掉了蛋黄。饺子看着很美味,如果你能拨出几只让我尝一尝,真的是我今天的工作动力了。”宋檀泽站在沙发边,笑容明朗又带了些狡黠,末了不忘补上一句。 “经纪人看不到,就算我没吃。” “好,两只吧。蘸料要醋还是酱油?加辣椒吗?”陈酉乐走进厨房,边将饺子拨至小盘,放进微波炉里,边扬声问。 “醋加两滴酱油,辣椒就不要了,谢谢你。”他躲在厨房门外,伸出脑袋,带着点不好意思。 “姐姐。” 调着酱汁的陈酉乐冷不丁地听到了这么一声称呼,立时扬眉看去。即使微红从他的脸颊蔓延到了耳尖,也坚持说了下去。 “我可以叫你姐姐吗?虽然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但是听张导说,你已经研究生毕业啦。我今年大三,应该是可以喊你姐姐的吧。” “是比我小些,叫我姐姐也可以的。” 陈酉乐戴着隔热手套将小碟拿出,同酱汁一起放在了一个圆盘中,递给了宋檀泽。 他倒也不拘谨,大大方方接过盘子,在餐桌前坐下,用指尖轻轻拈起半透明的饺子一端,蜻蜓点水般沾了沾酱汁,仰头囫囵将它包进了嘴里,看着陈酉乐立马就湿了眼。 “好烫!” 还在观察的陈酉乐笑了笑,突然醒悟,忙取来筷子塞进被烫得一激灵的宋檀泽手里,嘴里还不住道歉:“对不住啊,忘记给你拿筷子了。” “没嘶没嘶,姐姐做的饺子真好次。”宋檀泽扁着舌头说话的样子成功逗乐了陈酉乐,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递给他,他如同大赦般将冰水含入嘴里,这才成功压下了眼角的湿意。 “这不是我做的,是我室友手艺。你要是喜欢吃,要不我拉个群,你们俩私下沟通一下?”这样明显的讨好,陈酉乐再看不出来,只能说自己瞎了。 宋檀泽显然是没想到陈酉乐会这样回复,愣了一会,想将刚才的话圆回来,“饺子不错,姐姐你热饺子的手艺也不错,调的酱汁更是完美。” 看穿一切,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陈酉乐打了个哈哈,将话题转移。 “你在电话里说的问题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宋檀泽的眼睛像个通了电的小灯泡一样瞬间亮了起来,他放下筷子从沙发上取来了那一摞厚厚的资料,交作业般郑重放到陈酉乐的手中。 “再给你热两个饺子吗?”陈酉乐边翻边问,殷切等待回复的宋檀泽拍拍小腹,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她看看眼睛睁得大大,脸上只差写上“我的功课做的好不好,快夸我!!”的宋檀泽,低头专心看着手中的纸本。 纸张有A4大,每一张纸上字稀行疏,文段被各色荧光笔标记得五彩缤纷,旁边则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在这些空白边距上被人密密麻麻地做上了笔记,字形虽不甚美观,但是笔笔工整,足见写字人的用心。 作为故事的创作者,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如此珍重地对待,陈酉乐翻着翻着不由得有些感动,她抚摸着眼前深深浅浅的笔迹,眨眨眼,一小片水渍绽开在纸张上,被迅速吸收洇开。 她回过神来,连忙用手去擦湿痕,却和对面同样伸出的手撞在了一块。 陈酉乐吸吸鼻子,“对不起,弄脏了你的笔记。” “没事的,”宋檀泽收回手,莫名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回赌对了,转念又开口,“这次本来要定的男主角并不是我,姐姐你猜最终为什么会落在了我的头上。” “为什么?因为你最适合这个角色吗?试镜表现最突出?”陈酉乐见过张导在电话中反对过早定下主角的情形,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 “其实,”宋檀泽神秘兮兮地凑近,低声解密,“有句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我就是那个幸运的渔翁啦,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几分真几分假我也不知道。但是表现优秀,当然算是决定性的因素啰。” 第20章 坦诚相对 你问我答,有时还争论两句,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打断两人讨论的不知是谁咕噜咕噜叫嚷的肚子。 “用脑过度是会饿得快一些,不嫌弃的话在这里吃个饭?”陈酉乐打开冰箱,埋头开始报菜名,“你想吃什么?这里有口水鸡,卤牛肉和卤口条,溜肥肠,紫苏牛蛙,还有炒虾仁;青菜有荷兰豆,菜心,娃娃菜,还有西红柿,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的,姐姐你来决定就好啦。”宋檀泽单手撑着脸颊,打了个哈欠。 “你要保持身材,那就高蛋白低脂的好啦。卤牛肉,紫苏牛蛙,蚝油菜心,加一个紫菜蛋花汤怎么样?你吃紫苏吗?葱花香菜呢?”陈酉乐眨眨眼,瞬间就配出了午饭菜谱。 “我都吃的,需要我帮你打下手吗?比如洗菜之类,我可是很在行的。”宋檀泽从地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臂,撸起袖子准备进厨房。 陈酉乐拦了一下,只说肉都是已经备好,加热就可以。虽然不怎么健康,但是胜在方便,只要周内吃完就好了。 “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是你放心,青菜绝对是新鲜的。” 两灶齐开,十五分钟不到,三菜一汤很快就端上了桌,米饭也刚刚热好。陈酉乐填满自己的饭碗,又堆了个小小的尖,才将饭勺交给身后排队张望的宋檀泽。宋檀泽看了又看陈酉乐手里冒尖的米饭,又看回她,陈酉乐回应。 “我不知道你的量,所以你自己来吧。” 陈酉乐坐到餐桌前,看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咽了咽口水,等宋檀泽带着小半碗米饭入座,忙夹了一口米饭,抚慰疯狂分泌的唾液。蟹田米入口粘香,配上焖得软糯酱香的卤牛肉,简直人间至味,感觉比书里写的在冬夜被窝中爬出来买的椒盐羊脸肉还要香上几分。【1】 坐在旁边的宋檀泽,碗中早已空空,他看看空碗,再看看面前还剩大半的菜碟,又不甘心地回头看看厨房,终于下定决心般起身,将碗拿进了厨房。 然后,他盛了一碗冒尖的米饭回桌,又满满塞了一口进嘴。 看他吃得香,陈酉乐心里有些成就感,这是所有下厨人的通乐。 陈酉乐嚼着饭,看着宋檀泽手里的米饭很快消了下去,有些心疼他,明明是长身体最需要营养的年纪,食欲最旺盛的时候却要克制忍耐。 很快空碗的宋檀泽又准备去厨房盛饭,这次却被陈酉乐按了下来。 “宋檀泽,你以前都吃得那么少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陈酉乐更是将碗从他手里拿开,然后故意板着脸说教。 “以前吃那么少,今天突然吃得多对胃不好,你先别吃了,过会儿给你去拿一瓶健胃消食液。” 陈酉乐说着就起身准备去翻药。 她刚打开药箱,门又被敲响了,陈酉乐答应了一声,心里嘀咕着,北北中午不是不回来吃饭吗? 打开门,是他。 陈酉乐将门虚掩,站到门外和他四目相对。 “阿乐,…” 阮崇阿刚开口,宋檀泽就从门后探了个卷卷毛的头出来,看到阮崇阿立即睁圆了眼睛,出来鞠躬问候时,脸上还沾着一粒米饭。 阮崇阿礼貌性地回答了两句,然后三人站在门外,顶着有些刺骨的凉意,站了一会儿。衣服单薄的陈酉乐率先抖了抖,将两人都请进了屋内。 进了屋,三人在桌旁坐下,依旧相顾无言。宋檀泽眼睛转了转,起身开口向陈酉乐道了别,将碗筷送进厨房水槽之后,认真戴好帽子,揣上墨镜和资料,就出了门。 将人送到门口,陈酉乐突然想起了什么,让宋檀泽等在门口,自己回身去药箱里拿了两支健胃消食的口服液,递给了宋檀泽。 等电梯的间隙。 宋檀泽拿起药,利落戳开铝制封口,边吸溜着药液边说:“姐姐,你好温柔啊。我可以追你吗?” 陈酉乐看了他一眼,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柔情,认真深邃。这一句话除了称呼,正是书里面男主和女主初见告别时说的话。她不疑有它,按照书里女主的回答,回应了他。 “你给我做饭,我就给你机会。”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酉乐在自己脸颊边点了点,宋檀泽不明所以。她只得说一声“抱歉”,上前将宋檀泽脸上的饭粒拿下,退后两步朝他挥挥手告别。 宋檀泽眼睛一亮,挥挥手戴上墨镜进了电梯。 回到屋里,只见饭桌旁的阮崇阿微皱眉头,双手交叉靠着椅背,陈酉乐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现下正疑惑焦虑着,便没着急去打扰他,将桌上剩菜收起,转身进厨房热了两道新菜端上桌。 给他盛饭的碗是一只新碗,和梦里他的碗一样,她逛街时在杂货店看到,鬼使神差买下,藏在柜子深处。 “这是你喜欢吃的。”陈酉乐力求打破尴尬。 他夹起一弯虾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下之后,淡淡说,“是因为你喜欢吃。” 没见过他冷淡样子的陈酉乐立时哑口无言。是,她从小就极喜欢吃虾仁清炒荷兰豆,在梦中她还以为找到了同道中人。 他吃饭很少说话,饭也嚼得很细,除了偶尔有筷尖接触盘底的细微声响,吃相斯文干净。 而陈酉乐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彻底失去了胃口。 两人无言,她看着他慢慢将食物吃完,并将碗筷收拾在一起。因为梦里他做饭她洗碗,陈酉乐条件反射性地起身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却被他稍抬手避开,走进厨房。 听着水声,陈酉乐大好心情彻底变暗淡。想来他也知道梦中家里的规矩,如此反着来,态度很是明显了。 脑中乱七八糟,陈酉乐站在厨房门呆呆看着他穿好围裙洗好碗,他拿纸将手擦干。在梦中,他做好饭,她会上去抱住他,解开围裙时顺便拉低他亲一下,有时是脸颊,有时是鼻尖,有时是喉结。 可是,现在,陈酉乐只能站定不动,愣着看他。 他站在那里维持擦手的动作好几秒,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醒悟般深吸了口气,回身微微张开怀抱,“麻烦你帮我解开围裙。” 用词虽然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容商榷,陈酉乐只得上前,转到他身后,轻轻拉开了活结。接着阮崇阿走到窗边,例行饭后半小时的站立,放松又舒适。 之后就会午休一小时,下午健身房运动两个小时。像回忆一般,陈酉乐默念着心中他的行程。 “我们为了什么吵架?” 他的问题打断了陈酉乐脑中的碎碎念。 “吵架?” 现在的记忆几乎都是争吵,陈酉乐有些大海捞针的感觉,反问。 “你说的哪一次?” “我们经常吵架吗?”他看着窗外陷入回忆,没看陈酉乐,“那一次你穿着墨绿色的裙子,光泽感很好,应该是丝绸。” “抱歉,我不知道在梦里我会穿着什么,因为我看不见。”抱住抱枕,陈酉乐让自己陷进柔软沙发之中,摇摇头。 “我坐在你的位置,你这样,”他从窗边走过来,站在陈酉乐对面,双手示范性地插在腰上,眉头紧皱,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叉腰站着,脸有这么臭,应该很生气。” “继续说,让我回忆一下。”看着他的动作,脑中开始快速播放回忆。 “你还摔了个东西,好像是玻璃的,碎片很锋利,你的脚还流血了。”阮崇阿转头四处张望,仿佛是想要找到在梦中被摔得粉碎的东西。 多年后的事情,摔的东西应该是多年后买的吧。陈酉乐默默分神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好像在纠结的线团中抓住了一个线头。 只见他寻找着进了卧室,出来时手上握着一个奖杯,玻璃制的,太阳升在打开的书页之上,晶莹美好又脆弱易碎。 阮崇阿看了看手中的奖杯,又抬眼看了看她,抬手作势将奖杯摔下,就是这个动作,让她将只拽得一个线头的记忆线团全部拉出。 奖杯在眼前顺着轨迹摔在地上,好似磕到了某个点,奖杯炸裂成了无数碎片,一个玻璃小太阳咕噜滚到了男人拖鞋边。她看着满地的尖锐碎片,手有点抖,生气和悲伤一齐涌上心头,耳边还有无法控制的大喊, “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奖杯,你知道对我有多重要吗?” 脚背插着的几块碎玻璃,伤口血液在地上流开,捂着眼睛仰倒在沙发上的男人,还有人走后沙发慢慢回弹的凹陷。这些画面将空气坠了千万斤,重重压在陈酉乐肩上,难以喘息。 她呜咽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这是她头一次在现实中真切地感受到,这满心的空虚、悲伤和愧疚。陈酉乐发着抖,用力握住手腕,想要竭力安抚随着心脏跳动而剧烈抽痛着的小小血管。 突然身边沙发一陷,陈酉乐便被用力揽进了一个温暖怀抱,熟悉又陌生的怀抱。头发上有手在轻缓安抚,耳边稍跳得有些快的心跳加之温柔的话语,本该会让人渐渐安心,可如泄洪水流般的记忆涌入脑海,冲刷掉遮挡一切的淤泥,让陈酉乐抖得越来越厉害。 “对不起,吓到你了。” 阮崇阿的温言细语如和风化雨,打在她心上却化成了点点寒霜。 “首先,”她从阮崇阿怀中退出,清清嗓子,抬起尚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我很想向你道个歉,对不起。你说的那次争吵,其实是我单方面在向你发泄,就为了一则绯闻,那是我们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冲突,之后……” 陈酉乐顿了顿,在心里补了一句,之后你就很少出现在在家里了,从口中说出来的却是:“之后我也不记得了。” 她倒了杯柠檬蜂蜜水来缓解内心莫名的焦灼,也没管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对那时的你,真的很对不住。” “为什么?”身边的他突然发问,“为什么要向我道歉?那则绯闻本不该出现,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不是为了那个道歉,其实,那天,”突然话语如实质般哽在她的唇齿,需要用力咬碎才能讲出,“我猜你在那天,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你在睡梦中啜泣,听着令人心碎。那应该是对你很重要吧,以后别什么事情都忍着,一定要试着告诉你信任的人,要不然,伤痕很难愈合。” 择字择句,小心翼翼。 “谁的伤痕?”他接得很快,甚至于听起来有些急促。 “你的。放心,这个叨扰你那么久的梦,应该就快要结束了,就快要结束了。”如保证般念完了这些话,仰头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酸甜可口的水,噎住的感觉从咽喉之间下沉到了肺腑。 如释重负,陈酉乐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谎称想要去厨房找点吃的,在眼泪再次决堤而下之前,想给自己留下一份体面。梦境是不是就要这么结束,是不是命运给我的警示? 陈酉乐不太敢坚持之前想的,要是知道这样的结尾,还谈什么开始。 “你在哭吗?” 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酉乐打开冰箱,随手抓了一件什么东西,笑着说:“喜极而泣,这样就没必要浪费掉各自的时间,彼此互不打扰,各有出路。” 他在她身后沉默,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 离开时轻轻关门的声音,如尘埃落定般宣读着一切的终将结束,用尽生命和力气去爱的感情结束了。 【1】出自汪曾祺。 第21章 命运之轮 “咔” 门再次被打开。 声音惊醒了陈酉乐,她缓缓看向窗外,暮色沉沉,屋中更加昏沉,王师北随手打开了灯,冷白灯光像尖锐的玻璃渣刺痛,她惊醒般感受到眼睛干涩,闭眼半天却分泌不出一滴泪水,四肢似乎灌满水泥又沾满粘稠浆液,挥不动也挣不开。 进门换过拖鞋放好包,王师北才注意到沙发上浑浑噩噩的陈酉乐,脸上挂着的微笑慢慢落下。她默默走到沙发边,挨着陈酉乐坐下,而后伸手紧紧抱住了她。王师北所有的动作都没有在她这里得到任何回应,陈酉乐所感觉到的只有堵塞的鼻子,干痒的脸颊,剧痛欲裂的脑部,还有脑袋里更痛的记忆。 缓过神来时,陈酉乐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厚厚毛毯,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一杯牛奶,冒着微白热气。她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正在挥舞锅铲的王师北,头歪在她肩膀上,喃喃说了一句话,却被吸油烟机的工作声盖住。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阿乐?”王师北从百忙之中歪头问道。 “没什么,我在夸锅里的菜真香。” 我自由了,我们都自由了。 陈酉乐在心里重重念了一遍,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这天晚上,陈酉乐吃了两碗冒尖的米饭,连可乐鸡翅的盘底汤都拌饭下了肚,连睡前都在不停地打着饱嗝。胃得到了满足,却反衬得心里更加空荡,陈酉乐辗转反侧许久,最后才迷糊睡了过去。 “叮叮~” 又是被闹钟吵醒的一天。 原本挺喜爱的一首歌,被设置成闹铃之后,在别的地方听到之后,首先反应过来的并不是听到这首歌的欢喜,而是早起的无奈和抗拒而产生的条件反射性恶心。 陈酉乐随便收拾了一下,咬了一个肉包就冲了下楼,快跑着冲向办公楼。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就在这么十万火急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包里疯狂叫嚣,一口气冲到办公室,又顶着被惊扰的目光拎着手机去了茶水间,才接通了未接显示10个的相同号码。 “你好,陈小姐。我是小齐,……” 年轻的女声在电波另一端讲了好一通话,字数多到陈酉乐差点抓不住主旨意思。 “齐小姐,你是张导找的编剧,和我一起写剧本。对吗?”陈酉乐总结了答案。 “是的。”小齐的声音清脆甜美,听起来年纪轻轻。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我只看过几本编剧相关的书,不知道具体需要怎么做。”陈酉乐开口询问,用着非专业特有的不确定语气。 “我前一个月已经将初稿写好啦,现在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比如有的地方词不达意,有的场景没有写出该有的氛围。” 只听见话筒那边几声清脆的键盘敲击声,陈酉乐的手机立刻震动了几下,提示收到了文件。 “好,谢谢你。我先看着,有疑惑的地方我再打电话和你商量。之后联系是打这个电话对吗,齐小姐?”陈酉乐由衷佩服她的行动能力。 “是的,打这个电话可以的,那么再见啦。嘟嘟嘟……”电话传来忙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呆呆看着还在响着“嘟嘟”忙音的手机,梦里的她和阮崇阿相识,是因为她跟了几天剧组做临时编辑,也就几天,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戏还没有开拍就参与进了剧组的工作。 也许,这可能是老天赐给的机会,重新开始的机会。 陈酉乐就这么想着,回到了工位上,除了完成工作的事情,就是熬夜看剧本,添加审阅,和小齐沟通修改意见。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相当快,一月之后,她又接到了宋檀泽的电话。 这通电话又是个邀约。 这样的邀约在这两月不时来到,宋檀泽会带她去巷子深处的苍蝇小馆,深夜漫步依旧喧嚣的闹市街头;直接买光整场电影票,包场看电影;跑到了小说中写的D城,跟着主角的脚步夜游山城,彻夜漫步聊天,什么都聊,这些对话经历给了她不少灵感,让她足以丰富剧本细节。 平日里的小礼物更是从来不见少,陈酉乐平常用的护肤品,他直接定了二十套,按时送到家门口。作为闺蜜的王师北,和远在北国的张恩和小石头,都会在节日收到宋檀泽寄出的礼物。 对于这些暧昧举动,陈酉乐也不是没有过旖旎遐想,但是他的坦荡时不时就会打消陈酉乐的粉红泡泡。所以陈酉乐换了个思路之后,认为这些是对她的无偿帮助给予的回报。想通了之后,便心安理得了许多,也不时会买些等价的礼物送还给他。 直到冬天悄悄吹了一口气,吹走了秋老虎的最后一声咆哮。 周末,她接到了个电话。 陈酉乐伏案激烈敲击着键盘,她只想将脑子里的灵感全部变成文字,脑子和手指都在疯狂动作。 放在旁边的手机间歇性亮屏,提示有消息接收,然后持续亮着,陈酉乐只是在检查间隙瞥了一眼手机,并未作出反应。最后,发消息的人好似放弃了一般,屏幕恢复黑暗。 以为对方消停了,陈酉乐松了一口气,谁知,手机开始振动,是个陌生号码。脑子里原本连贯的思路被接连四五段的振动成功打断之后,她叹了口气,接起了这锲而不舍的呼叫。 出乎意料,来电不是催稿,也不是小齐姑娘的夺命连环call,而是前段时间一直坚持“叨扰”着她的人,宋檀泽。 “姐姐,”话筒对面的人好像刚刚睡醒,声音拖沓软和,“前天拍戏,有个助理给我推荐了一个地方,可惜就是开始营业的时间有点晚,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有没有睡觉,听说是很是让人惊艳哦。” “几点营业呀?”陈酉乐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分出一半注意力回应。 “十点。之前我听姐姐你说过,你睡觉睡得很早,而且上次去C城,熬夜之后,你几天精神都不太好。要不咱们早点出发,路上还得花些时间,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儿,等餐厅营业时间到了,我再喊你,”宋檀泽那边低呼了一声,有些懊恼,“啊,我好像说漏嘴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对了,这场我请客,你只管送咱们到目的地就好了。还有,檀泽,你买的那些东西,以后不要再买了。” 陈酉乐打算抓住机会,阻止他掏空自己的钱包,“那些东西都太过贵重,我收到你的心意就好啦。” 主要是回礼,回得肉疼。 “那不行,姐姐。本来就很麻烦你了,再说了那些东西,都是我第一眼看到就想要送给你的,你可不能拒绝我。”宋檀泽的话有些撒娇耍赖的意味。 陈酉乐不怕强硬的要求和威胁,但是对于这样软绵绵的要求,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会喜欢伴侣撒娇,因为十分受用。可爱的事物果然没有给人任何能够拒绝的机会。 “好……吧。” 她果断投降。 “那好,晚上八点我来接你,不需要化妆的呦,晚上就该让皮肤好好休息。好啦,不说了,要去拍照啦,晚上见。” 电话挂掉之后,王师北神秘兮兮地凑上来,“阿乐,是谁呀,是不是要约你出去?” “不算约会吧,只是正常朋友之间的正常吃饭。” 陈酉乐含糊其辞。 “好吧好吧,毕竟我和同事也半夜出去撸过串。但是阿乐,半夜出去要注意安全,拿着这个。”王师北将一小小的瓶子硬塞进陈酉乐的手中,摇头晃脑地走出了房间。 只余陈酉乐看着瓶上两个艳色大字,发呆。 防狼。 陈酉乐挠挠头,沮丧。好了,这下脑子里真的什么都没剩下了。 夜晚,七点五十。 陈酉乐站在离小区门口最近的那一盏路灯下,看着口中特意哈出的白气,在橘黄的灯光中飘扬散去。耳机里是一首大热歌曲的钢琴改编版,音符跳跃的脚步轻巧,让人想在其中起舞。 见四下无人,陈酉乐大着胆子跟着脑子里见过的舞蹈动作,刚转了半圈,一辆暗绿色的大G闯了过来,忽得刹在了路灯投下的光圈中。陈酉乐连忙收好手脚规矩站在了原地,略带尴尬地看着车窗降下后露出的脸。 完了完了,这么多天树立起来的稳重人设瞬间崩塌了,陈酉乐此时此刻尴尬地恨不得捂着脸跑出省。 “姐姐,我来啦,快上车。” 宋檀泽笑意盈盈,让陈酉乐想起了金黄的向日葵,像一朵小太阳。灿烂的笑容仿佛能传染,身遭的冷空气也逐渐升温,陈酉乐轻快地答应了一声。 车内温暖而干燥,淡淡的香味不时钻入鼻腔,让人安心。副驾椅背被慢慢调低,宋檀泽折身从后座拿了一叠毯子,陈酉乐觉得身上一沉,整个人就被严严实实裹进了厚实柔软的毯子。 “现在还冷吗?空调要不要调高一些?姐姐,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喊醒你。”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掖了掖陈酉乐腰侧的毯子,笑弯了眼睛。 “好,谢谢。”陈酉乐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心绪又习惯性飘向了思考了很久的问题:在梦中,她和阮崇阿吵架的原因。 她思考这个问题,并不是放不下想不开。虽然有一些遗憾,但是反思问题的症结,以后的人生或许能更加容易发现和跨过类似的坎。 那些歇斯底里的争吵,几乎都源自于自己空虚的内心,还有不能言说的妒忌。 是的,她嫉妒阮崇阿。 第22章 星空之约 梦里的她看着事业如日中天的阮崇阿,对比除了第一本书再无水花的愈发平庸的自己。终日惶惶,恐惧着有一天他的眼中不再有温柔和缱绻,有一天他会厌倦,有一天他会看向别人。满心的害怕和不安,因为内心卑微不敢说出口,却在无形中化作了最锋利伤人的刀刃刺向本应最在意的人。 宣泄完情绪的陈酉乐,总会以大哭结束,不是觉得委屈,而是痛恨自己,明知道不应该,却每次都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博取他的关注,将他越推越远。 突然,腿被人轻轻拍了几下,随之而来的温柔话语让陈酉乐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姐姐,是不是做噩梦了,抖得这么厉害。” 睁开眼睛,陈酉乐第一眼看到的是,宋檀泽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她吸吸鼻子,打了个哈欠,安抚着回答:“没事,我的手压在肚子上就会做噩梦。” “没事就好,把手给我,”宋檀泽目视前方,却精准无误地从毯子里抽出了陈酉乐的手,紧紧握住,“这样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陈酉乐看着被安置在他腿上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想抽回来,却被一个眼神阻止,“你别动,我开车呢。” 她往宋檀泽的方向歪了歪,斜靠椅背闭上眼睛,被人紧握住的手带来了些许的安全感,飘荡着沉入了梦乡。 车子微顿,陈酉乐睁开眼睛,顺势收回手,掀开毯子,刚出车门又被一条厚实披肩裹住,隔绝了车外令人精神一振的冷气。 放眼望去,茂密苍郁的青山只剩下了一片边缘参差不齐的影子,山脚下的停车场孤单地伫立着几盏微弱的路灯,一侧的小阶上也是同样光线柔和的引路灯,稀稀拉拉地绵延进了树林之中。 宋檀泽走在前面,手中捏着陈酉乐身上披肩的一角,以轻柔的拉力作为牵引。陈酉乐顺着这股子力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无话,就这么在亮暗之中慢慢走了许久,眼前豁然开朗,道路尽头是一座圆顶的玻璃房子,整座房子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其中幽幽地浮着几片暗光,安静而沉寂。 本在身前引路的青年突然在了玻璃房子门口,转身捧住了她的脸,慢慢将她的脸抬向了天空。看着陈酉乐放大的瞳孔,还有因惊讶而微张的嘴,青年满意地笑了,随着她一同看向了天空。 身处山中,地势较高,被城市灯光影响少,这里的天空格外清澈透亮。极目望去,漫天的宝石被抖落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之上,璀璨耀眼,美到能忘记呼吸。身周是无花果和雪松的恬淡香味,陈酉乐感觉目光就像一条牵引绳,以极缓慢的速度将她拉上群星之间,脚步不稳,飘飘欲仙。 “外面太冷,我们赶紧进去吧。相信我,里面更好看。”绳子被收紧,拉动着披肩,裹挟着陈酉乐走进了房子之中。 剔透的玻璃匣子,外表看着冷清彻骨,但等人走进去,里面温暖如春。 陈酉乐放松不少,将披肩和外衣递给侍应生后,两人跟着悄无声息的带路侍者,一路看去,每一桌上都只有一盏照亮范围有限的小台灯,暖色灯光暗暗沉沉,安全又私密。 走到尽头,弧形干净的玻璃前就只有孤零零一桌,灯光早已亮起,台灯脚下是一簇粉色小苍兰,暗香弥散。 入座即陷入松软座椅,无需点菜,交谈也得低声慢语。前菜很快上桌,是一道炸牡蛎,搭配的是松露汁,入口香脆鲜美。 “姐姐,你抬头看看 。”藏在黑暗里的宋檀泽悄声说。 大嚼快乐炸物的陈酉乐依言朝上望去,便被震撼在当场。星汉灿烂,银河比刚才在门口看到的要更加接近地表,一颗一颗,触手可及。 “这家店的灵感,听说是老板登上乔戈里峰所看到的星夜,她想将人之罕至的雪山顶上所见的星空带给世间里的人,”宋檀泽俯身,言语温柔,刚好盈耳,“咱们头顶的玻璃穹顶,能数十倍放大星空的美丽宏伟。” 陈酉乐看着闪烁的星子,有些痴了,想要伸手去够。她的手中真的抓到了什么,是一只手,修长消瘦骨节分明的手,还带着丝丝香气。 借着微弱灯光一看,这只手属于对桌的青年,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身边,将手放进了陈酉乐努力抓取的手中。男性的手总归是要大些,难以握全,他干脆转手,将陈酉乐的手包进手心,单膝跪地,如骑士般。 “我的领主,请允许我向您效忠。” 星辉洒落,身前人影绰绰,半跪的青年以唇虚触着她的手背。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陈酉乐有些紧张,轻轻将手抽了回来,将微抖的手藏在了桌下。青年看她将手抽了回去,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菜一道一道地撤下又换上了新的盘子,直到最后一道甜品上桌,陈酉乐已经有些微醺,她拿着银勺,轻轻敲击着焦糖面,薄脆的糖层应声而碎,昏黄灯光下的布丁,光润柔软,极度诱人。 宋檀泽看着目光有些迷离的陈酉乐,惊讶于她仅只半杯酒,就能挖掘出从未见过的憨态。 有些可爱。 想到这些,他不禁笑弯了眼睛。 陈酉乐用餐巾盖住嘴角,掩住了刚刚翻涌上来的饱嗝,回味还带着香甜的气泡酒味道。 “我吃好啦,檀泽。” 宋檀泽点点头又确认了一句,“不再看会儿星空啦?”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陈酉乐才咽下去不久的哈欠终于冒了头,“不看了吧,我好困。” “好,结了账,我送你回去。”宋檀泽朝黑暗里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侍者回应似的带着账单上前。 “你别动,刷我的。” 陈酉乐按下了他递出去的卡,将自己的手机调出付款二维码塞给侍者。 “这…这位先生您看?”侍者看着手里的手机,左右为难。 被称为先生的青年摇摇头,示意侍者将手机收下,又将自己的卡递出去,使了个眼色,侍者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拿着手机和卡退进了黑暗之中。 看着侍者拿着手机离开,陈酉乐撑着微红的脸,满意地笑了,“说好这一顿我请的嘛,你和我客气什么。”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语气绵软放松,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撒娇之意。 “那我就谢谢阿酉的盛情款待啦。” 不是姐姐,没用全名。 宋檀泽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语气,而陈酉乐脑子有些发晕,他说的话压根没有听进脑子里。 等待结账的间隙,宋檀泽面前丝毫未动的烤布蕾被陈酉乐占为己有。畅快空盘的陈酉乐走出店门,借着披肩的遮挡揉揉饱胀的肚子,伸了个懒腰。 “请您稍等一下,”从店门口追出来的侍者将手中的两个灯笼递给了二人,并解释说,“这是本店送给贵客的小小纪念品,还请二位收下。” 陈酉乐借着模糊的光线,看清楚侍者递给二人的是一盏小小的灯,借着其中的昏暗灯火,看得出来宫灯的花样精细,细细竹篾编出的是女驸马的故事中,冯素珍高中状元的场景。 二人道过谢,细细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灯笼,才并肩慢慢沿着山道往山下停车场走。继冰冷的山风将陈酉乐的醺意吹走了大半后,道前一个身影出现的时候,让她彻底从迷糊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分岔路口,路灯之下。 身影挺拔的这个人,手中也像他们一样,拿着小小宫灯。但他没有给精致灯笼投去半分目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头顶的银河,好像一个想把宇宙星际看透的天文学者,相信只要这么看着就能通晓万物事理。 她慢慢走进,果然是他。 阮崇阿。 两盏灯,他有女伴。 山间寂静,只有风声呼啸。陈酉乐二人脚步声很快引起了阮崇阿的注意。他收回眺望苍穹的视线,慢慢转向陈酉乐,然后定住,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好久不见。” 陈酉乐打过招呼之后,看着阮崇阿紧皱的眉头,心中小小退了两步,再没说话。三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秘,自上次的不欢而散,她感觉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于是朝着阮崇阿点点头示意,道了声再见便想要离开。 还没迈开步子,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宋檀泽突然开腔:“阿酉,我牵着你,这里灯光太暗,路又不平,很容易摔跤。” 他站在小阶旁,自然而然地将手伸了过来。陈酉乐那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只认为是宋檀泽对醉鬼的关切,便再次将披肩的一角递交到了他的手中。怎料,连手带披肩一起被抓住。 “前辈,太晚了,我先送她回家了,以后有机会再向您请教。”宋檀泽开口谦恭,认真道别之后,才牵着陈酉乐走开。 阮崇阿看着两人慢慢走远,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时,古三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第一眼就扫到了好友紧皱的眉头,极佳的视力又让他认出了还没走太远的陈酉乐,轻叹着宽慰:“阮哥,阿乐喜欢谁,你阻止不了;跟你一样,你喜欢谁,哪个阻得了你?” 被劝慰的阮崇阿根本没有听进去这番话,他整个人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斥着,冲动溢满全身,又无处可去。头天梦里刚和他大吵一架的女孩子,将手递给了另一位异性,他想嫉妒,却没有丝毫立场、半分身份去嫉妒。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车稳稳停在楼下,宋檀泽拧熄灭了引擎,车厢陷入一片黑暗。 等了一会儿,毫无心情的陈酉乐简单道谢之后,就想下车,可手刚摸到安全带扣,就被宋檀泽按住,手被再一次握紧。 好像过了很久,黑暗中看不清身边人的表情,陈酉乐只好试探着开口:“檀泽,我的手有点麻。” 安全带的压力一松,握住的手被拉向驾驶室方向,陈酉乐条件反射性偏脸躲避。 一个吻重重落在了腮边。 陈酉乐大惊,用力想抽开手,无果,只得紧紧靠着座椅。心中还在吐槽,这人刚刚看着人畜无害,怎么突然兽性大发。 “阿酉,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分别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宋檀泽撑在椅背上,靠的极近,话语间热气丝丝。 “什么,什么话。” 陈酉乐不太习惯和异性靠得那么近,舌头都开始拧巴。 “我说,我要追你。”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陈酉乐继续结巴。 “那么,你答应吗?” 第23章 重新开始 心乱如麻。 在陈酉乐承诺了一周以内必定给出答复之后,宋檀泽才满意地放了手。 落荒而逃。 之后的几天,她都心不在焉,可以说是提心吊胆。目力所及的爱情只有梦中那一段虚无缥缈还伤心伤肝的经历,她不敢放开自己,不敢轻易张开怀抱去接受,更不敢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出。 遥想人生的风霜雪雨,她害怕,害怕扎进心口的是冰凌,害怕双手捧出的珍宝被弃如敝履,更害怕自己将凉刃扎进愿意接纳她的怀抱。 当在她在酒后将这些话说给王师北听的时候,王师北笑着晃悠手中的酒杯,冰块叮咣碰撞着杯壁,发出脆响,“阿乐,你想要的是什么?” 王师北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下去,“我追求赵中原的时候,是在希冀青春爱情的时候。有一天,我梦见了他,然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当时,我需要他。” 王师北低下头,喃喃补了一句,除了杯里的酒,谁也没有听到。 “可惜,君心不似我心。” 另一边的陈酉乐歪倒在沙发上,晕晕乎乎,似乎被点醒,心头一亮。那轮太阳明晃晃,温柔柔地悬在手边,好似轻轻一揽,就能将世间热烈全收进怀中,融化掉胸中万千冰雪。 好想拥有啊。 她翻了个身,‘噗通’跌落在松软地毯之上,同时跌入了梦境。 不似之前飘忽,这个梦境无比清晰,她就像附着在梦里陈酉乐脑中的‘另一重人格’,在旁边悄悄窥视。 她呆呆站在墙角,窗帘被拉得散乱,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投射进几道光束,强烈的空荡不安让陈酉乐有些心慌。 她的视线望着柜子上空空的一格。 她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她看到了一个邋遢的男人,胡子拉碴,通红的双眼,让眼下的眼圈更加青黑,这些都难以让人忽视他因脱皮而裂开渗血的嘴唇。 陈酉乐作为‘另一人格’差点被汹涌扑来的复杂情绪海啸掐灭,她认出了这个无力颓败的男人竟然是阮崇阿。 “陈酉乐,”男人开口干哑粗粝,就像有十天没喝过水也没说过话的乍开腔,“我们分手吧。” 说完,男人机械般准过身,慢慢走近门,又慢慢将手伸向门把。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同样沙哑的女声。 “我找到了真爱,求你放过我吧。” 门被合上,留下一句话像秋叶般飘荡在死滞的空气中,最后颓然跌落地板。 没有哭泣,死亡般的寂静之后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发泄,她将屋中能砸的全砸向了门口,玻璃碎成渣,衣物撕成条,窗帘被撤下践踏,早干枯成黑色的花朵也未能幸免,蔓延其上的霉菌随着动作在空气中炸开,阳光中孢子四散。 竭力嘶喊后,缺氧让她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地倒在地上,重重地将陈酉乐磕出了意识,只有彻骨的寒意,还在留着,努力钻进每一个毛孔,每一丝骨缝,每一层意识。 陈酉乐很怕冷,她在寒颤中,醒了过来,窗外依旧明亮,可寒意却反转了方向,从骨子里慢慢浸透进肌肉、皮肤,连带着身周的空气都开始慢慢变冷,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闭。深冬的南方,屋内比屋外还要冷。 她撑着沙发,移动着被冻得嘎吱作响的关节,强撑着安置好王师北之后,慢慢扶着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滑进了更加冰凉的被窝。漫长的等待之后,电热毯姗姗来迟的热度让陈酉乐皮肤有些发紧,连带着眼眶也发起紧来,紧得将泪腺里的咸水也挤了出来。 他最终找到了真爱。 他求我放过他。 现实似乎和梦境搅在了一起,那些或深或浅的‘八千万菌□□换’让烟花之下那个轻巧美好的吻,变得有些沉重,他的笑,他的拥抱,紧绷着的白衬衫袖管,那颗被刻意重重点在画上的痣…… 所有画面都碎裂在他转身时,只有那一句‘真爱’反复回荡,反复割裂侵蚀。 好黑啊。 陈酉乐并不喜欢黑暗,她也想永远站在阳光下,永远那样笑着。好想有一颗太阳,那样就可以永远抱在怀里,永远温暖。 小太阳!! 针扎般,陈酉乐瞬间惊醒,她撑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拨出了那串号码,那边接通地很快,她简单地下达了‘命令’。 他的到来就和接电话一样迅速,穿着单薄,将手收在腋下在门口来回踱步的陈酉乐听到响动就推开了门。外面似是下着雪,门外的青年发上积着薄薄一层白色,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离身的墨镜。 她一把将青年拽进门,拉入房间,从衣柜里翻了一件睡衣扔在床上,冷着脸指指他身上还沾着雪屑的衣服。 “脱了。” 起初青年是有些震惊,紧接着感觉事情好像顺利起来了,又好像进展太快了。他按照眉头紧皱的陈酉乐的指令,最后只穿了一件草莓睡裙,光着脚站在床尾。青年清瘦,可女孩子穿的衣物对他来说有些小,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刚到大腿根的裙尾,又接到了陈酉乐的下一步进被窝的命令。 看着扭扭捏捏的青年,身周过低的温度让陈酉乐心中的冲动更甚,在她的连声催促下,青年终于钻进了被窝,只露出半个头顶。 陈酉乐如泥鳅般滑进被窝,大愿得成般一把抱住了她的小太阳,如想象中一般,果然那么温暖香甜。 她满足地叹息,闭上眼睡了过去。 刚结束蛋糕广告拍摄的青年莫名其妙地被拉上了床,刚接到电话的时候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旖旎的事,可事情在他穿上小草莓睡裙之后就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他看着被窝中紧紧抱着自己的陈酉乐,突然笑了一声有趣,将她更紧地抱住,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陈酉乐很少睡得这样好,平常梦中要不就是奇怪的不同情节、不同环境,要不就是和那人纠纠缠缠着,每次醒来都很疲累,少有这样的光景。 她将手探出被窝,准备来个极度舒展的、动作夸张的懒腰,给这个黑甜无梦的夜晚做个完美结束。可头刚向后舒展,就碰到了什么。 起初,陈酉乐以为是王师北,可突然记忆涌现,昨晚她先安顿了王师北之后,打电话叫了谁过来,还把人塞进了被子里。最重要的是,她,记不起拉来的到底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却只看到了被窝隆起的背影,但是背影就足够让她吃惊了, 草!(是一种植物),是个男人。 这个房间的床宽大,冬天的被子也同样宽大厚实,陈酉乐准备了一个枕头用来垫腿。现在这个枕头正在一人头下,这人侧身背对着陈酉乐,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有头顶几缕卷发俏皮地探出被窝,招摇地指着天花板。 她咬咬牙,手臂撑着,探着头想要看清同卧之人的面孔,千万别是个什么陌生人。头刚探到一半,这人突然转身,迫使陈酉乐面朝下,直接跌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揉着撞得酸疼的鼻梁,抬头看清脸的同时,也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酉,嘶……早上好呀。” 她听到宋檀泽的声音时,竟然不是惊讶,而是松了口气,因为她并没有将不该再见面的人拉进房间。 于是。 陈酉乐笑嘻嘻地趴在宋檀泽的胸膛上,一点也没有上次见他时的拘束之感,“我叫你阿泽吧。阿泽啊,草莓睡裙真适合你。” 闻言,宋檀泽笑眯眯举起手,带着蕾丝花边的袖子只遮到了手肘,淡黄的底色上颗颗粉红草莓格外可爱。 她往上爬了爬,将额头贴近宋檀泽脸颊,半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还是让人惬意的味道。 “阿酉。” 嗯。.她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有缕头发一直扫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上周我问你的事情,你答应吗?” “当然答应啦,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小太阳,简直就是冬日里的救赎。”陈酉乐转了转脸,躲开了那缕令人困扰的发尖。 “答应了就好,”小太阳听起来很清醒,语气也相当精神,只不过故意压低的声音沾满笑意,“那,我是不是可以亲亲你啦?” “不要。”陈酉乐睡意沉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请求。 “呜,为什么?想亲亲阿酉很久了。阿酉香香的,一直想试一试阿酉是不是像闻起来那么甜。”宋檀泽侧过身,下巴不停在陈酉乐的发顶上磨蹭。 青年人还未打理的冒头胡渣,刮得陈酉乐头顶一阵阵地发痒,她缩缩脖子,将脸直接埋进了枕头,说话的声音也混沌不清,听起来格外柔软。 “我还想睡觉,你不要拿胡渣扎我,睡醒再说嘛。” “不行,定情之吻不能拖延。” 说完,陈酉乐就被宋檀泽强行拽了过去,穿着草莓睡裙且孔武有力的小太阳,以不可挡的气势,来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就这!! 陈酉乐气结,这人到底是在干什么!而且耳朵红成这个样子!这也太让人兽性大发了。 “香香甜甜的小兔子躲在草丛里,只露出红红的耳朵,可是大灰狼早就发现它啦。” 陈酉乐阴恻恻地说着话,伸手圈住宋檀泽,将头凑了上去,咬住了他的柔软嘴唇。 她依靠着梦里学来的,不多的‘实践’经验,又是舔又是咬,被动配合着的宋檀泽在被咬疼了五次之后,终于‘抽空’发问:“阿酉,这样是不是进行得太快了?不循序渐进吗?” 陈酉乐松口无语,低头吻上了青年人不时上下滑动着的喉结,顺势舔了一下。 结果,事实表明,原来陈酉乐那点经验根本拿不出手,原来小太阳才是个王者。 陈酉乐被吻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莫名分神了一下,这样也挺好的吧,她不清楚是否爱他,可这样热烈到有些烫手的温度,是每个经历过寒冰地狱的人都无法舍弃的新开始。 末了。王者小太阳还说了一句话,语气有点害羞,还有点迫不及待。 “都这样了,是不是直接跨进一步,咱们结婚吧。” 第24章 我的太阳 啊?!! 这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吗?陈酉乐红着脸,伸手严严实实捂住宋檀泽的嘴,安抚了一下胡乱跳动的心脏。 咚咚。 “阿乐,我先出门啦,早饭放在厨房啦,你起来热一热就好。” 她们一般是谁起得早,谁做早饭,但大都是些三明治,包子豆浆之类简单又方便的食物,周末她们会列好菜谱,然后一起逛超市,买食材以便做好一周的肉菜,青菜就偶尔下班或者下课的路上带回来几把了事。 陈酉乐装出睡意昏沉的样子,回应说:“北北,周末你还去医院啊,我睡醒之后一个人去买菜,你想吃什么发消息告诉我就行啊。” “好,你买肉,我晚上回来买菜哈。” 王师北说完,便脚步匆匆出了门。 躲在被窝里的两人听着门外重归寂静,陈酉乐探出头,伸手揉着宋檀泽的卷发,他的发质偏软,半长的烟灰色发丝一缕一缕缠绕在指尖,柔软冰凉。 “阿泽,今天陪我去买菜吧。”想明白之后的陈酉乐已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全都随心而动,尽情享受。 宋檀泽笑着答应,脑袋顺势在陈酉乐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寻求怜爱的猫儿。这神情让陈酉乐忍不住在他头上又蹂躏了几把才放手。 打打闹闹到中午,两人才慢腾腾起床,陈酉乐给他找了只新牙刷,收拾妥当,等着他戴上标志性大墨镜,相携出了门。 周末中午的超市,都是睡到自然醒才出来买菜的年轻人,大多都懒洋洋地推着购物车,懒洋洋地站在某一处商品柜,仔细看商品成分才放进篮中,又慢慢去找下一样的东西。 陈周二人也不例外,两人慢慢走了近半个小时,才拿了一盒酸奶,倒不是因为眼光高,什么都看不上,而是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没有空地来拿东西。 青年黏黏糊糊,最后还是陈酉乐抽出一只手,拉个购物筐,拖着五谷不分并专注于捏她手指的宋檀泽完成了今天的采购任务。 宋檀泽拎着袋子,一手握着陈酉乐,走到小区楼下,突然停住了脚步。陈酉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楼梯口站着王师北,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双手紧握的他们。 陈酉乐拉着宋檀泽,来到王师北面前,郑重向她介绍了他。 他是她的男朋友。 三人一起回到家中,先前收了宋檀泽很多礼物,收礼手软的王师北大展手脚,单人安排了四菜一汤,安静吃完晚饭,宋檀泽礼貌告别。 陈酉乐送走宋檀泽,回来和王师北一起收拾洗碗刷锅。 “阿乐,那宋檀泽看起来有些年轻,不会未成年吧。”王师北刷着刷着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没有,现在正大三呢,,算算刚二十出头吧。”陈酉乐用心抠着碗壁上的干米粒,还不忘埋汰,“粉蒸肉好吃,可惜碗难刷,” “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事情,”王师北用肩膀顶顶陈酉乐,“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会和那谁在一起。” “谁?” 陈酉乐藏起来的那个人,被风悄悄掀起了遮盖的叶片。 “我偶像呀,”王师北摇头晃脑,“虽然我偶像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是他要是对我阿乐不好,我也不喜欢他了。” “要是作为偶像,只需要关注他的作品,”陈酉乐虽然在梦里受到的刺激大,但是对他的人品还是有着充分的肯定和认识,停了一会儿,“他私底下的样子也很不错,只是我们都突然发现彼此不合适罢了。” 不合适可以当一切感情问题的借口和总结词,但此时用在这种情况之下格外贴切。 “他没有足够运气成为我好朋友的男友,那就只能继续当我的偶像了。”王师北拧干洗碗巾,将它挂在墙上。 陈酉乐笑了笑,继续用指甲抠着碗中的残渣,语气轻松:“再过一周就要放寒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洗完碗,王师北又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拭灶台,叹了口气:“我们怎么可能说放寒假就放寒假,查房加手术,过年能回家就谢天谢地了。” “放假我会去S市,到时候给你寄特产,听说有家国际饭店的蝴蝶酥特别好吃。”陈酉乐将百洁布换成钢丝球继续对付那块顽固污渍。 “好,多带点衣服,上个月老师带我去那边参加论坛,差点没把我冻死。”王师北抖了抖,仿佛重新置身于那个寒冷的地方。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两人收拾完,分别回房睡觉。陈酉乐躺进似乎还带着温度的被中,香甜的味道还萦绕鼻尖,她想到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那扬起的嘴角还没落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果然是他。 “我想你了,两个小时没见,就想你了。” 通过电波传导过来的声音依旧清朗,能感受到他在电话那边的笑意。 “嗯,我的被子里现在还都是你的香味呢。” “那是因为我昨天刚去拍了一支甜点广告,又要控制饮食,不能吃蛋糕。导演说为了让我更能体验蛋糕的香甜,专门找了一款像极了蛋糕味道的香水,喷掉了半瓶。我来见你之前都换过衣服了,谁知道还是这么香。” 末了,宋檀泽还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我很喜欢这个香味,像极了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蛋糕的味道。一闻到这个香味,我就会很开心。”陈酉乐的记忆基本都是靠味道串联起来的。 “啊,原来不是看见我才开心的呀。”宋檀泽的语调迅速下落,带着委屈。 “哪有,你是我的小太阳,能看见你我才会更加开心。”陈酉乐哄着小孩一样,语气和缓。 “那你是我的小蛋糕,以后我不要叫你阿酉了,我要叫你,”对面的语气迅速开心起来,“小,甜,甜。” 甜腻的语气让陈酉乐打了个哆嗦,说:“不是打击你的自信心,这么喊着有点恶心。” “不嘛,就要叫你小甜甜。那么多人喊你名字,都没有独特性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咱们就折中一下,阿甜,怎么样?”他耍着赖,像个一定要得到最后一块糖的小孩子。 陈酉乐本来想拒绝,但是话冒到一半却停住,因为愧疚促使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对面一听很高兴地在电话里道了晚安,最后还要了一个大大的晚安吻。 挂断之后,陈酉乐叹了口气,又笑着将被子拥在怀里,她太需要这一缕阳光了,不论付出什么都要握紧。 对他要好一点,更好一点,才能压下不时的心虚和愧疚。 一周之后,将手头所有工作收好尾之后,陈酉乐简单收拾好行李就飞去了S市。到了S市,住进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家人报平安,家人很早就知道了她的工作安排,只是叮嘱了好久要注意安全,要保护好自己之类的。 陈酉乐放下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揉揉发麻的耳朵,将电脑掏出来继续修改剧本。之前交上去的一稿,在导演和投资方大体通过,虽然已经开拍,但是要求继续添加配角的戏份,将配角的背景故事更加深化,更加立体。 这个要求一提出,陈酉乐她们就犯了难,怎么才能不干扰主线的情况下丰满配角,不喧宾夺主真的很难。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门被不合时宜地敲响了。 她叹着气将门拉开,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紧紧拥住抵在了门后,狭窄的怀抱里甜甜的香草夹杂着辛辣胡椒香气,活力感从鼻腔直冲大脑。 “你换香水啦?”陈酉乐从来人怀里抬起头,猛吸了两口后发问。 “阿甜,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宋檀泽低头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陈酉乐的脑门,有点埋怨。 “是你我才不害怕呢。”她乖顺地将头靠在青年的胸膛上,听着一下接着一下的蓬勃心跳。 这是我的小太阳。 “不,你应该害怕的。因为,”宋檀泽满脸严肃,将她的脸扳正,慢慢低头靠近,“坏人要做坏事了。” 还没等他靠近,陈酉乐挣脱了他的手,仰着脸迎了上去,‘吧唧’一口,也学着他板着脸:“小可爱,以后不要随便乱敲别人的门,万一碰上我这样的坏人就麻烦了。” “噗,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对视上,立马破功。 “小甜甜,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宋檀泽笑意满满将陈酉乐一把抱起,小小弧度慢慢地摇动,安稳又舒适。 这动作让陈酉乐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趴在妈妈怀里,就是这样被轻柔摇晃着哄睡着。 她放松身体,攀着他,放心依靠着他,随着他慢慢晃动,突然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肩膀轻微抖动。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宋檀泽中断哼着的曲子,问道。 “我们像不像两个年迈的老人,腿脚不利,又想要跳舞,就只能放慢音乐,放慢动作,相互依靠扶持着,忍住关节炎带来的酸痛,也要跳完这首曲子。” “是有点像。”宋檀泽赞同。 “你怎么比上次见面更瘦了,抱着我这么久,你不累吗?” 陈酉乐用手臂丈量着他的腰间,有些担心。 “沉醉于艺术的钢琴家,体弱多病,我觉得还得再瘦点。减肥过度的副作用就是,我好累啊。阿甜,陪我躺一会儿。” 不知不觉被带到了床边,宋檀泽说完这句话,就脱力似的倒向床铺,陈酉乐同样被拽着躺倒,两人就这么横躺在床中央。疲惫也会传染,陈酉乐随着宋檀泽打了个哈欠,想起身却被拉住。 “阿甜,说好要陪我躺一会的。” 宋檀泽长腿一伸,结结实实压住了她。 “我想换成睡衣,这身衣服在外面穿过了,好脏。” 陈酉乐嫌弃地皱起眉头,她是外面一套,家里一套,睡觉还有睡衣一套的那种人。 “呀!我的衣服也是,对不起,阿甜。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规矩,”宋檀泽刷的一下站起来,边朝门走边说,“我回去拿套睡衣,阿甜你等着我。” 等他关门走人,陈酉乐爬起来,迅速冲了个澡换好睡衣,拿出干净的三件套开始加套在白被单之外。热水的淋冲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松垮垮,动作也懒洋洋。 她慢悠悠吹干头发,躺进被子里好一会儿,门才被敲响。打开门,头发微湿的宋檀泽抱着睡衣挤了进来,皂香夹带着刚才的香气,莫名让陈酉乐有些晕眩。 “阿甜阿甜,快来快来。” 一眨眼的功夫,换好睡衣的宋檀泽已经躺好,掀着被子招呼她过去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陈酉乐短跑冲刺般跳进了早已大大张开的怀抱,宋檀泽接到如导弹弹射过来的人时,拥着滚了两圈,卸掉力后将人好好抱了怀里。 “阿甜,你是不是有洁癖。” 宋檀泽闷闷的说话声让陈酉乐的后脊微微发麻,像有羽毛轻盈拂过。 “不算有吧,就是对贴身东西的洁净程度有点执着。”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青年体温要比她高一些,就像个恒温的暖宝宝。 “那我得为了我的阿甜,天天都洗澡了呀,洗澡真的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宋檀泽将脸埋进陈酉乐的头发中,深深吸了口气。 陈酉乐迷迷糊糊想到,和初印象小白花不同,后来慢慢认识到的宋檀泽总会让她联想到那些热烈绚烂的花。比如,向日葵。 她听着头顶喋喋,陈酉乐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阳光猛烈,抬头无畏迎向烈日的花丛,花瓣金黄,在丝缕微风中轻轻摇晃。 好温暖。 她满足地抱住青年的腰,沉沉睡去。 世人总是会选择触手可及的东西,来填补被现实击打得破碎空虚的内心。可是,沉醉的她们总不能及时察觉,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伴随着代价。 第25章 被窝ASMR 主角的戏份拍得差不多了,紧着拍配角戏份的导演给了宋檀泽几天的假期。 在酒店的几天里,他们除了吃饭,各自背台词和修改剧本,剩余时间都是相拥着度过。 有时,陈酉乐会斜撑着脸,看宋檀泽为她表演各种角色,每次他从枕头中抬起脸,她都会清晰看到,每一个角色特征迥异。 她问过宋檀泽,除了妆效和衣着,同一张脸怎么能扮演那么多人,宋檀泽的回答很微妙。 “别人我不知道,就我自身来说,每扮演一个角色,都会在心里捏造出一个虚拟人格。不会出现我在扮演谁的突兀感,而是角色借着我的身体说话、生活。我,只是一个壳,让角色寄生的躯壳。” 宋檀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让陈酉乐几乎相信了他。可是她转念一想,优秀的撒谎者首先得相信自己的谎言,才能循循善诱,骗得别人走进精心布好或临时起意的陷阱,而他置身事外,取笑着迷局中的当事人。 “角色要是有什么意外,岂不是你的人格也要跟着死去?”陈酉乐趴在他胸膛上,皱眉问道。 “是呀。但是他们并没有完全死去呢,”宋檀泽看着天花板,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总有些残余留在脑子里,比如。” 他停下在陈酉乐背脊上流连的手,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看她的表情之后才继续说:“比如,周连不爱洗澡,他死之后,我发现我突然也不喜欢洗澡了,明知安全的情况之下,却能在洗手间外徘徊两个小时,拖到睡觉时间就能光明正大跳过洗澡这个程序了。” 听到这个说法,陈酉乐瞬间被提起了探索精神,连忙追问:“除了死亡的人格,正常拥有美好结局的人格最后会怎么样?” “那些啊,”宋檀泽突然翻身将她压住,缩进被子朝她凑近,语气阴森,“那些好男人都会被我一口、一口慢慢蚕食掉,收集了那么多优点,最后才变成了这么优秀的我呀!” 最后一句的语气从神秘低沉突然变得阳光上扬,这样的反差让陈酉乐嘴角狠狠抽了几下,但还是坚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有没有逍遥法外的坏人,没有办法依照剧情杀死他,融合人格又会影响优秀的主人格,那你怎么办?” 黑暗的被子里,陈酉乐没有办法看清近在咫尺的宋檀泽的表情,但是他的声声呼吸都落在了她的脖颈之间,似有重量,她缩缩脖子,继续听他说话。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间小黑屋,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会被重重深锁,关在里面。我的小黑屋里面,正关着一个,虽然敲上了千百道锁,可是他会撬锁,一不注意就会把我赶走,占据这个身体。”宋檀泽蹭了蹭陈酉乐的颈侧,将身体重量落在了她身侧,只将头的重量压在她的肩窝。 “那么可怕!” 陈酉乐最爱他的卷发,现下调皮地卷上了几丝发丝,手指努力弯绕,嘴里也在努力配合着:“那,要是他跑出来了,我该怎么分辨你和他呢。” “他极度自律,苛刻又冷漠,敏感又自私。为达到目的几乎可以不择手段,会抛弃掉一切阻碍前进的事物,最喜欢啃人的锁骨,一口一个,啃断才算完。”说完宋檀泽张嘴就是一口。 隔着薄薄睡衣被啃了一口的陈酉乐,嬉笑着伸手去挠他的痒痒,边笑还边嫌弃他:“你这个人设前半边还算不错,但后面算是什么神展开,我还爱啃鸭锁骨呢。” 宋檀泽也不甘示弱,将陈酉乐双手压制住,用唯一得空的头钻在她颈窝里一顿好蹭。别人的痒痒肉都长在腰上,陈酉乐这个缺点在探索前期被宋檀泽发现后,就不时用各种形式去磨蹭,比如手指,脸颊,发丝,甚至舌尖。 青年的发丝稍软,但是无数发丝轻轻扫过颈侧,总能让陈酉乐缩着脖颈连声求饶,可是她发现这一次的服软不似之前那么有效,能成功让宋檀泽停下动作。陈酉乐笑得有点喘,抬腿蹭了蹭他,轻声喊着停下,却被一口咬在了颈侧。 一勺油泼在了火焰之上。 不疼不痒的舐咬,让被窝中原本暖和的温度变得有些灼人,她被宋檀泽放开,还没轻松两秒钟,就敏锐地感觉到了衣摆之下蠢蠢欲动的手。她忙按住了他,顺便一脚蹬开被子,凉意席卷而来。 “怎么了?”宋檀泽抬头迷惑,眼神清明。 陈酉乐仔仔细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在这张脸上看到丝毫关于情**欲的情绪,随口编了个理由,“你的手有点凉,帮你暖暖。” 手下炙手的温度提醒着陈酉乐,讲的是个大笑话。她忙放开了手,诧异地看着他坐起来,又一次挑起了她的衣摆。这下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紧张的情绪让她有些激动,脚踢出的角度有些高,错失目标,最后力竭落在了,宋檀泽的肩头。 咔。 陈酉乐仿佛听到了节操碎落一地的声音,简直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真是尴尬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到家了。两人都愣了一会儿,陈酉乐从脸红到脖颈,赶紧将腿回屈,想要收回,可是还没等她行动,宋檀泽就俯身过来了。 怎么办!!!! 心跳如擂鼓,陈酉乐学鸵鸟埋头,用手将脸盖住,假装自己不在这个暧昧现场。 现场安静几秒,她感觉腰间一紧,被撩起的睡衣又被盖回了原位,然后腿被轻轻放在了床铺之上。不知为何,温柔动作让她眼睛一热,还好有手挡着,要不然,要不然…… 会心动的。 “阿甜,我刚刚发现你的裤带没系上,现在不怕晚上睡觉掉裤子啦。” 宋檀泽重新为两人盖好被子,还不忘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陈酉乐的腰。 靠在温热胸膛,陈酉乐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顺便谴责了方才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想法,想啥呢,啥也不是。 于是陈酉乐从甜蜜相拥的黑甜梦乡中醒来时,心中的愧疚前所未有地达到了顶峰,她暗自许诺,只要不违法犯罪,宋檀泽提出的要求,自己一定会尽全力满足。 正在内心里深刻反省自己的陈酉乐被轻轻抱住,耳边是初醒懵懂柔软的声音,他在说:“阿甜,我喜欢你的声音,想听你读书,可以为我念一段吗?” “好,先等我一会儿。”陈酉乐麻利从被窝里钻出来,飞速在洗手间里洗漱好,出来时只见阅读灯开着,宋檀泽斜靠着枕头堆,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笑意,认真地翻着手里的书本。 “我好啦,阿泽,你要不要去洗漱?”陈酉乐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打断这一慵懒又舒适的情景。 宋檀泽点头应下,将手里的书递给她,说:“那就麻烦阿甜啦~我很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 说完,半搂着陈酉乐,在她发顶留下轻轻一吻后,走到洗手间前面又站住了,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死死盯住那张半掩的门,仿佛门后蛰伏着什么吓人的丑陋怪兽,只等着他靠近,就将其拉入吞噬。 陈酉乐看着他再无动作,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说的话。顺手将书夹到腋下,走到旁边轻轻牵起他轻抖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陪你进去吧,边念书边拉着你的手。” 听到这话,宋檀泽慢慢转头,看了看她,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以前都是赵哥陪我进去的,现在……谢谢你,阿甜。”最后这句感谢,他说得很郑重。 “没事,我很高兴能陪着你。”她走在前面,将他拉进了洗手间。 为了解放宋檀泽的双手,她靠着他,从背后用单手搂住他的腰,边翻开这本16开的小书边抱怨:“你的腰再细下去,我就自惭形……咦?” 陈酉乐本以为宋檀泽递给她的会是名著,至少也得是名家的作品,可翻开速读几行熟悉的文字之后,她愣在了原地。 这是,她的小说。 紧闭眼,深呼吸着勉强压下了心中如海啸般的情绪,眼角窝泪地读着一行接着一行,从脑中手下流出的文字,这是属于她的果实,她的心头血,也能这样被欣赏,被尊重,被珍视。内心深处不时滴着血的不安惶恐与自卑,一瞬间结痂,如雨后初霁,阳光洒遍大地,万物瞬间生长,开出了美丽的花。 回到被窝里时,陈酉乐早已泣不成声,她挣开宋檀泽的拥抱,仰着脖子一遍一遍地吻着不知发生什么的宋檀泽,眼泪糊了两人一脸,直到最后哭累了的陈酉乐筋疲力尽,瘫在枕头上,开始笑。 “阿甜,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宋檀泽重新将陈酉乐抱紧,轻轻抚拍着她的背,“是不是我让你念书,累着了?不如我背给你听吧,顺便来检验一下我的台词背得怎么样。” 被窝里的A**R,青年抱着她,贴近她的耳朵,一句一句,声情并茂且咬字清晰地,轻声背诵着属于那位钢琴家的言语,偶尔还恶作剧般地小小咬一口陈酉乐的耳廓,将她的耳垂连带耳钉含进嘴中辗转一番才继续。 到了剧组所处的深山别墅,陈酉乐心中的波动涟漪还未完全按耐下去,她修改剧本的休息间隙,看看忙碌到恨不得长上翅膀飞的剧务,看看女主男主情意渐浓。还没看到男配女配进组,她等来了小齐姑娘。 小齐姑娘穿衣风格如她的做事风格一般,干净利落,她叼着烟靠在房车上,斜眼看了陈酉乐好久,才开口:“你们同居了?” 什,什么? “都住到同一个房车里了,说没做,你看有没有人相信你。”她呸地一声,将口中的烟蒂吐远,转头盯着陈酉乐。 “虽然你们睡到一起了,但我挺欣赏你的,所以就多一句嘴。这个宋檀泽在圈内名声可有些复杂啊,他长则半年,短则一个月地换女友,可让人奇怪的是,他那些前任从来没说过他半句坏话。反而,哼……都等着他回心转意。” 小齐姑娘将陈酉乐揽住,语重心长地说出最后一句。 “可见他相当不简单呀。” 小齐姑娘说完也没多做停留,又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叼在嘴里,慢悠悠的走开了。 陈酉乐站在忙碌的人群身后,看着逐渐西下的太阳,黑沉的天空中逐渐出现了点点闪烁的星辰,她思考着刚刚小齐姑娘说的话,没被任何一个前女友说过坏话,要不就是分手费给的足,要不就是这个人人品足够好呀。 缘分不成情谊在呀。结合自身情况思考,这两样陈酉乐自己好像都可以勉强接受。 想着想着,她的肩膀就被人搂住了。 回过头,是熟悉的笑脸。宋檀泽在组内什么也不避讳,对她的言行举止就是对一个正牌女友的样子,她也看见过各色的眼神,今天终是明白那些带着些同情的眼神的来源了。 说不定背后会有人下注打赌,宋檀泽的这一任女友能坚持多久。 她推了推宋檀泽,退出他的怀抱,转手拉上他的手,让助理小安能及时给他披上羽绒服,拉着他回房车卸妆。她边走边想,今天结束这么早,可以早点睡觉。 可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清脆娇嫩的女声。 “檀泽,等一等我。” 第26章 深夜念书 回头看去,是女主角许青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陈酉乐对这个非科班出身的女演员印象很好,直率聪明,态度谦逊,而且相当聪明。她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就出类拔萃。 许青堇在宽大羽绒服的包裹之下,显得更加瘦小脆弱,微红的鼻头让她呈现出朦胧的易碎感,整个人就像冬日里凝在叶尖的一颗露珠,即将化霜,太阳一照就会消失无踪,让人看着就想情不自禁地呵护她、珍视她。 宋檀泽用羽绒服将陈酉乐紧紧抱在怀里后,才开口回应许青堇。 “许小姐,怎么啦?” 看到甜蜜一幕,许青堇并没有表现出胆怯或者不好意思,她走到宋檀泽面前,大大方方地冲着陈酉乐笑了笑,略带抱怨地撒娇:“乐乐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可是檀泽总是把你捂得严严实实,几乎都看不到你的身影。” “最近修改剧本有点费神,我基本都呆在车里睡大觉,对不住啦。”陈酉乐喜欢美人,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去捏一捏她的脸,可手还没钻出羽绒服就被宋檀泽扣住。 “许小姐,有问题请快问,我有些饿了。” 他语言温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陈酉乐瞪了宋檀泽一眼,心说什么家底让你敢说出这种话。她亲亲热热地搂上许青堇的胳膊,带着她往房车那边走,边走还边说:“青青,饿了吧。这天气太冷了,我们车上有热水和药包可以泡泡脚,要不你让你的助理把饭送给过来,咱们边泡脚边吃饭,暖暖身体慢慢聊。” 她这么客气不单单是欣赏许青堇的脾性,还有之前她无意看见了送许青堇进组的那辆车,车头的车标和牌照无一不彰显着车主人的富贵泼天。 回到车上的时候,陈酉乐看清房车里的一切不由得赞了小安一声,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自动加热的泡脚桶里的药液蒸腾出浓浓艾草香味。 “哎呀是我考虑不周,青青受得了艾叶的味道吗?” 陈酉乐看看宋檀泽,只见他耸耸肩表示不在乎,然后坐下开始准备吃饭,身后却没见许青堇跟上来。 生怕宋檀泽的态度将人吓走,陈酉乐连忙下车寻找。左右一看在离车不远的树丛后面发现了许青堇的身影,旁边的影子身形高大。她怕许青堇吃亏,刚想上前,却被许青堇冷冷地一声低斥,喝在了原地。漂亮的姑娘现在就像一轮红日,眉眼间喷瀑着热焰,话语**又强势。刚才陈酉乐在她身上看到的惹人怜悯的脆弱感已经像艳阳下的露珠,无影无踪。 陈酉乐又踮着脚尖,回到车上,看着正对着一盘水煮青菜和可怜巴巴三两个去黄鸡蛋白‘大快朵颐‘的宋檀泽,有点呆愣。 嘴中寡淡,眼馋陈酉乐餐盒中红烧肉,宋檀泽心虚地看了看陈酉乐,正好接收到她不知所措的眼神,不解发问。 “怎么啦,甜甜?“ 陈酉乐因思考而有些涣散的瞳孔,听到声音立马聚拢起来。她将自己的餐盒拉过来,挤着宋檀泽坐下,神秘兮兮地想和他咬耳朵。 “你说……” 车身微微一沉,有人上车了。背对车门而坐的陈酉乐立刻话锋一转,钻进宋檀泽的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腰开始撒起娇来:“阿泽,过年你回家吗?“ 眼神依旧停在红烧肉上的宋檀泽,搂紧了怀中人,认真回答:“过年的话,剧组可能也就放两三天假。你想跟我回家过年吗?我让小安给咱们订票。” 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的陈酉乐,夹起一块红烧肉塞给了宋檀泽,堵住了他想继续追问的嘴。 “檀泽,这么着急带乐乐姐回家见父母吗?那我是不是要吃到喜糖啦?” 许青堇坐到他们对面,放下加热餐盒,微笑着调侃。正细细品味美味的宋檀泽并没有作出回答,只是含糊地嗯了几声当作回应。 “青青,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呀。” 对比着许青堇碗里的三根青菜一颗虾仁,陈酉乐觉得自己碗里的菜色有些过于丰富。 将虾仁粗嚼几下吞咽,许青堇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没关系的,乐乐姐。过会儿直播的时候再吃,我一整天都在等着晚上那顿。” 吃过饭,大家泡着脚聊着下半夜要拍的戏,讨论着却争执了起来。 “檀泽,你这么说我不认同。这件事并不能说是引起女主角做出那个决定的决定性因素,因该还要掺杂其他的东西。根据特定的某件事做出相对应的决定,虽然逻辑连贯,但是整个故事单一死板,乏善可陈。”许青堇指着剧本某处,瞪着眼和宋檀泽对峙。 “为什么不行,导致结果的最重要原因,突出戏剧性,这样更加鲜明,一目了然,这么写很合理。”宋檀泽将头靠在陈酉乐肩膀上,不紧不慢地反驳。 “可是,檀泽。你要知道,一个人的爱,并不是一件两件大事件,一个两个大动作就能推翻的。那可是作为人,在内心隐秘深处能翻出的最珍贵东西,她会将自己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往下调整,原谅那些大事件、大动作,寄希望于日常生活中汲取的一丝丝甜份,用来骗自己。”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宋檀泽直起身,有些不悦。 “细节,改动一些细节。”许青堇点点剧本,眉头微皱。 陈酉乐恍然看见,那轮红日从云雾中探出头来,火焰撩人。她莫名觉得心间一热,不仅仅是宋檀泽的维护,也有和认真的人一起共事的触动。他们珍视自己拿出的东西,在乎他人对自己作品的看法,思考着如何能精益求精让自己进步。 这一瞬间,陈酉乐感觉自己几乎接近了生活的真谛。 夜晚。 两人初醒。 …… “他们的婚礼在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举行,钢琴家弹奏着那首让世界认识他的曲子,迎接他的新娘走入婚礼殿堂的大门。风夹带着午后的雨滴,从新娘身后大敞的门洞中呼啸而入,头纱像丹顶鹤般在她的头上飞舞。与此同时,教堂中零散地开始响起与钢琴相呼应的风铃声,午后的狂风席卷乐声和水雾直冲教堂穹顶,在座所有人都陷入了虚幻和惊艳的飘然境地。突然,乐声戛然而止。” …… 陈酉乐翻了一页,顺手揉了揉手边的发丝,卷发蓬松,手感极佳。被揉的人抬头咬住了她乱动的手指,叼住的同时还在牙缝间挤出了几声“呜汪”的吠声。这几声惹得陈酉乐哈哈了出来,抽出手指,接着往下读。 …… “教堂一片寂静,只有新娘的头纱飞舞地更加起劲,她提着裙摆,扬着笑容,大步跑向早已张开双手等待他的新郎。新娘在离新郎两步的时候陡然停下,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裙摆,挺直腰背,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新郎一把拥进了怀中。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 …… 近在眼前的书本被人轻轻抽走,陈酉乐眼前出现了张笑脸,就像清晨的风吹开了向日葵,风也吹来了他的低语。 “你好美,你读书的时候,就像天空的月亮般皎洁闪耀,明亮动人。” 他凑上来,在陈酉乐腮边轻轻吻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要感谢上天给了你最好的大脑和最灵活的手指,这些优秀的故事才得以出现。” 这一箭,正中靶心。 陈酉乐顿感心口那座火山,蛰伏许久以来的爆发,岩浆沸腾,烫得心尖火热。心跳被岩浆蒸腾成一股搔痒,浮上脸颊,发紧作痛。 “咚咚”房车门被敲响,小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檀泽,该上工啦。” 陈酉乐看着凑得极近的脸离开,暗暗松了口气,笑着朝宋檀泽挥挥手,说:“等等我,这场戏我也想跟着看一下,再和张导讨论一下剧本细节修改的问题。”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使劲按住突突造反的胸膛,竭尽全力地告诫着自己,可当手被牢牢牵住的时候,心跳也奇妙地跟着平稳下来。 待两人到达片场,时间还有些早,灯光老师和道具老师还在调整细节。 挥别去上妆的宋檀泽,陈酉乐低着身,慢慢在背光昏暗的树影下寻找张俞导演的身影。终于在一堆监视器后面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他身边还站着让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的女人。 许青堇依旧笑得讨喜,双手乖巧收拢在身前,只是在张导提出疑问的时候才伸手点点剧本。 陈酉乐被张导喊过去后,才听清许青堇细声细气讲的都是黄昏在一起吃饭时讨论的细节问题。她加入时发现二人的讨论已经到了尾声,赞同了一下她的意见,又简述了自己对加上细节的理解。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通知一切准备就绪时,才各自分开。 镜头里的宋檀泽比初见他时瘦了不少,特意防晒养出的苍白皮肤加上将将及肩的黑色柔软卷发,他站在那里的样子,让陈酉乐终于看清了书中温柔忧郁的钢琴家模样。 不知道,阮崇阿演这个角色会不会太壮了一些。 念头闪过,陈酉乐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压压惊,紧接着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们檀泽真是天赋型选手啊。” 【1】出自《上邪》。 第27章 剧组黑影 讲出这句话的男人有点眼熟,但是陈酉乐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反倒是他手中保温杯的茶香阵阵袭人。 “嗨,好久不见啊,阿泽经常向我提起你呢。还记得我吗?” 男人抬手做了个拎着袋子的动作,笑着解释:“上次檀泽把你的手机弄坏了,也就是这部戏试镜的那一天,赔给你的手机还是我送过来的呢。” 经过男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陈酉乐终于能将他与那天匆匆一瞥的人联系起来了,笑着握住了他主动伸出的手。 “我是阿泽的经纪人刘旺,你叫我阿旺就好啦.”男人喝了口茶,笑容可掬。 “旺哥好,我叫陈酉乐。以后还请旺哥多多指教。” 男人抿了口茶,点点头将视线投进了摄像头之前的拍摄场景,但是嘴依旧没有停。 “阿乐,檀泽是我做经纪人以来,看过最有灵气的演员,我几乎跟过他所有的戏,能明显从他的看人的眼神,眉毛扬起的弧度,觉察出不同的角色。但我最佩服他的是,上一部戏里,他演的是一个瞎子,虽然是个只有几十幕场景的反派配角,但他在开拍前半年,就开始闭着眼睛生活;有一个长镜头,是他熟练走过长街并在街尾稳稳踩住主角衣角,就因为衣角拂过了结尾的草筐。那条街他拉着我走了不下三百遍,说是要练出盲人在旧场景中的熟练感;新场景他则是一点都不会去感受,那样就可以自然流露出谨慎又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后果就是后半年都得戴着墨镜,让眼睛渐渐适应光线。可惜啊……“ 陈酉乐看着刘旺,等着他把话说完,谁知他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时间推算起来,也就是遇见他那段时间,原来他带墨镜是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遮挡,阻隔他人的眼光,也阻隔他看向光的眼睛。 “旺哥,你刚才动作和之前您送手机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看您才是最有表演天赋的,今天您不上场,真是演艺圈的损失呀。”陈酉乐想拍一拍他的马屁,看能不能套出‘可惜’后买你的内容。 “上啊,怎么不上?”刘旺又嘬了一口茶,还没等茶咽下,就被小跑过来的场记请到了一边。 在导演一声令下,刘旺双手摸了摸油光水滑的头发,昂首挺胸走入了摄像范围。情感饱满,动作到位,活生生演活了……自己。 没错,刘先生饰演的就是一个极其本色出演的经纪人,他给钢琴家安排工作的样子是不是和日常给宋檀泽安排工作时一模一样呢? “嗡嗡” 手机振动着,是王师北,陈酉乐走远了才敢接通。 “阿乐,我导大发慈悲,提前准了我的假,我要回家啦。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呀?”王师北的声音夹杂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像是在为回家做准备。 “今年时间紧,我可能不回去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空调插座还有夜间小灯什么的用电器都拔了,留着冰箱的电闸不要断,水就把楼下水表旁边的阀门关了就行。还有窗户关紧,门要反锁,每个插头还有窗户都拍好照片,要不然你这个强迫症又得来回倒腾七八遍。” 陈酉乐将要做的事情细细叮嘱给王师北。 “好好好,我拍好照片就发给你,你确认了我再走。” 王师北在电话那头答应得很爽快。 陈酉乐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北北,你先别挂。你去我房里书桌上左手抽屉里面找一下,把那没开封的手机拿走,本来想走之前送给你,被我忘了。年后回来咱们再一起吃饭啊。” “这么阔气的吗,谢谢富婆,认识富婆真好!!” 王师北在那边大大的吧唧了一口,听起来在那边正举着手机端详着感叹,“这个手机我想换好久了,爱你!!” “北北,你这个家里收租的真富婆,可别这样刺激我。” 陈酉乐哈哈哈了几声,就赶着还在磨蹭的王师北去赶车。 她挂了电话没两分钟,手机就刷刷收到了几十张图片,全都是王师北发过来的照片,感叹了两句,最近真是太忙了,忙得年关将近都没察觉。 陈酉乐想了想,给家里拨了个视频,接电话的是姐姐陈安乐,话语间的背景音依旧是准备年菜的声音,小朋友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就是在电话旁边蹦跶着要视频的声音。 她一一和家里人视频见面之后,讲了今年回家过年的困难,那边爸妈答应的倒是很快,只说是工作要紧,接着又要了可以收到快递的地址,说要把好吃的东西打成真空寄一些过来。 挂断之后,陈酉乐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想抬手揉揉眼睛。谁知,手还没碰到眼睛,就被来了当头一棒。 结结实实的当头一棒。 这一棒子下来,陈酉乐脑间空白了一阵,后知后觉疼痛来袭时,才发现她正仰躺在林地的枯叶间,一黑影正举着棒子,看样子是准备来第二下。 人在生死关头,五感都会敏锐无数倍或者迟钝无数倍,这是身体在试图拯救自己,或降低死亡的痛苦。陈酉乐现在正处于后面的钝态,怎奈棍棒猎猎的破空声还是在寂静到来前穿透了她的耳膜。 迎接死亡的时候,要睁开眼睛。有位伟大哲学家如是说。 于是,陈酉乐睁着眼睛,迎接无情的棍棒时,兔子蹬鹰般抬腿蹬向了黑影因双腿蓄力而不慎暴露的弱点。就一下,棍棒连带着黑影一起被蹬了出去,随之还有一声极其悠长的,惨叫。 女孩子的声音。 不都是Girls help girls吗?怎么变成了Girl暗算Girl啦? 不讲武德。 陈酉乐撇撇嘴,挠了挠脸,打开手机手电筒,站在安全距离朝那个摔得四仰八叉、衣物凌乱的姑娘扔小石头泄愤。 身后传来杂乱的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又有人来了。陈酉乐暗叹一声不好,这姑娘还藏了后招,四下张望却没找见能躲藏的地方,只得一头栽倒。 装死。 脚步奔到陈酉乐身前就停下了,等了一会,一个女声乍然喊起,吓得陈酉乐一下睁开了眼,跳起来撒丫子就跑。她是真的怕,怕那个女孩子跳起来再给她一棍,到那时不报销也得报废。 和其它逃跑的人一样,跑了两步,她抽空转头看了一眼,想确认对方的位置。就这一眼,扫到了旁边站着的人,也让她急刹车般地停了下来。 这一眼,她看清了那双眼睛。 因为愧疚,她从来不敢过多地注视这双眼睛,就像是说谎的人左顾右盼,希望自己的谎言能晚些被揭穿。可这一眼,她感觉站在光里、眼神犀利的人似乎全然陌生,连平日里让她爱不释手的柔软卷发看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些扎手了。 “檀泽!!你怎么能为了这么普通的女人和我分手!!”被两个大汉架起来的女孩子嘶喊着,哭泣着。 “檀泽,你不是喜欢听我唱歌吗?我又写了首新歌,这首歌你一定会喜欢,让我唱给你听。好不好,求求你,让我唱给你听。” 宋檀泽用羽绒服将僵立在原地的陈酉乐包裹住,眼神都没往分贝有些超高的地方看,只用手臂紧紧圈住陈酉乐,半拉半拽着将她带离了树林。 进到温暖的房车前,陈酉乐停下看了看被天边晨曦染成玫瑰色的天空,才发觉身体冰凉、关节僵硬、心有余悸。宋檀泽将她僵硬冰凉的双手捂进了衣服内,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戏服。 “她是……” 自己现在就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的女人啊。 陈酉乐在心中感叹着,打断了他想要解释的话,将脸送了上去,让他赶紧帮忙检查还在作痛的额头。脸颊上更痒了,想要搔痒的手被宋檀泽按住,空出来的手举着镜子,方便陈酉乐看清她自己现在的模样。 巴掌大小的方镜映出了她的窘样,脸上有好几处带着腐泥的擦伤,从头顶流下的血污抹花了半张脸,头发丝裹在干涸的血块里结成了一条条的血块,只有眼睛亮晶晶地镶嵌在一团污糟之间,更显不安。 “阿泽,看我像不像浴血奋战的武神,用敌人……”陈酉乐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将衣服染红一片的血迹,立马改口,“用战斗流出的血液涂抹成图腾,振臂能得万众欢呼。 ‘振臂失败’的陈酉乐缓和气氛计划同样也失败了,她朝紧皱着眉头的宋檀泽吹了口气,引得他眨眨眼,才说:“没事的,等回去之后你陪我去看房子吧。” 她低头想了想,慎重开口:“还是看车吧,车应该可以拿下。” “什么看房看车?”没跟上跳跃话题的宋檀泽迷惑提问。 “她动手,我不得报警呀,然后我就接受私下调解嘛,最后一棍脱贫。” 陈酉乐乐呵呵吸溜着口水,做着春秋美梦,心里还在想赔偿款到位,买辆什么车好呢,要是数大,加上现在的存款,还能大胆去看看房子。 “她没什么钱的,就是一小乐队的主唱。”宋檀泽慢悠悠向她解释。 “啊?” “但是,”宋檀泽话锋一转,笑得有点奸诈,“她签的公司有钱啊。” 话音刚落,小安就领着两个人进了房车。 第28章 路边白影 进来了两个人,前头是带着金框眼镜,背着医药箱的医生,另一个光头大金链子,腋下还夹着小花皮包,让陈酉乐很难弄猜出这位大哥的真实职业。 陈酉乐一边配合医生剃头清创,一边听大金链子哥说话。 “妹妹啊,我在这里替我家妹子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大金链子哥就站起来,朝着陈酉乐三鞠躬。房车本就不宽敞,大金链子哥长得又人高马大的,他一站起来,立刻就将车内剩余不多的空间占去大半。 本就有些头晕,现在眼前一挤,陈酉乐歪头就将胃里的晚饭吐了个精光,奶酸味马上充盈了整个车厢,大金链子哥响应似的,干呕着冲下了房车。宋檀泽配合小安将房车的窗户都打开之后,安慰了一下陈酉乐之后立马也下了车。 现在车里就剩下戴着医用灭菌口罩的医生和陈酉乐,他俩是真的不能动。局部麻醉的药剂刚刚打进去,医生趁着等待麻醉起效的时间,给陈酉乐扎了一针破伤风疫苗。 陈酉乐看着装疫苗的小冰箱,想着两罐可乐正好可以填满,可能还能加两根冰棍。她正想着,突然感觉到头皮被挑了起来。 这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姑娘,我用的是可吸收的美容线,给你缝密一些,留的疤不会太明显。”医生手下不停,嘴里也没停。 “3,2,1 好了。”医生拿个白色的贴粘在了陈酉乐的脑瓜子上,如释重负般和陈酉乐先后跑下了车。 “你跑的挺快啊,宋檀泽。” 陈酉乐上去就捣了宋檀泽一拳,翻着眼睛抱怨。 “哎呀哎呀,我和小安去借拖布啦!!”宋檀泽举着手里的东西,连连解释。 陈酉乐看了他两分钟,认真地说:“这个时候一定要陪着女孩子,要不然会,会被打的,把拖把给我。” 宋檀泽老实交出了手里的拖布,可陈酉乐还没挨着,被小安从中间截了胡。他嘿嘿笑着:“乐姐宋哥,这个给我,我上车去打扫。” 大金链子哥再次重复了刚才道歉鞠躬的戏码,并陈恳地递上付款码,陪着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金额您随意。” “她不道歉吗?”陈酉乐扫了码,停下来问了一句,“道歉是一个价,不道歉可是另一个价了啊。” “没事,您尽管要。是我家妹子有错在先,您要多少都是在理的。我家妹子为了男人茶不思饭不想,还干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实在是让我汗颜。”大金链子哥笑得跟粉色的钞票一样香甜。 虽然心中愤懑,但是陈酉乐盯着屏幕好久都敢没动,最后将手机递给了宋檀泽,让他帮忙。宋檀泽手指飞快,等手机还回她手里的时候,余额已经多了好几个零。 医生是大金链子哥请来的,临走之前叮嘱陈酉乐:“辣腥烟酒千万不能沾,记得勤去医院更换敷贴。” 挥别大金链子二人,陈酉乐美滋滋看了看余额好几遍,关掉了手机的录音。 “金额还满意吧,怎么还录音了?”宋檀泽扶着陈酉乐往车上走着。 “满意满意,录音我是怕光头哥转身就告我敲诈勒索。”陈酉乐走得慢悠悠,端出了个十足的病号样子。 为避免压到伤口,陈酉乐只能趴在宋檀泽的肩头入睡,习惯仰睡的她因为这个入睡姿态而噩梦连连。 她一会儿梦见自己躺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脸色苍白,手中紧握着鲜红玫瑰;一会儿梦见阮崇阿站在云端高楼上,瘦削惨淡,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一会儿自己又奔跑在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小路上,旁边的玫瑰丛里开满手掌捧成的艳丽花朵,花蕊则是一张张红唇,发出的尖叫能刺穿耳膜。 陈酉乐还没睁开眼睛,后脑勺的疼痛像野牛一样冲撞了上来,直到嘴中被塞了一颗药又送了口水,苦苦等着药效发作之后,她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一尊被晨光雕琢的雕像,散发着微光,靠在床沿。他手中举着一本书,视线胶着其上,分明正看得起劲。陈酉乐使劲眨了眨眼睛,将视野刷得更加干净之后才看清看书的人,正是沐浴在晨光里的宋檀泽。 她将手伸了过去,卷发绕在指尖依旧是熟悉的感觉,冰凉丝滑。她慢慢将手攀上了他的脸颊,像往常他抚摸她一般,轻轻摩挲着手指下光滑的脸颊。 “你在看什么书?” “最近一本很火的诡异系小说,听说影视权已经被买下了。要不是档期赶不上,好想演这个剧本啊。”宋檀泽微回头,下巴轻佻佻跳出了发丛,她一眼便看到了粉润饱满的嘴唇。 只见他用指尖轻轻磋磨了几下唇瓣,又将手中的小说翻了一页,似是看乏了一般揉揉眼睛,滚了几圈回到陈酉乐身边,将手中的书塞到她的手中,撒娇般蹭了蹭。 “阿甜,看累了。可以帮我读几页吗?” “好呀。”陈酉乐接过来,轻声开始念着。 念了几页,她又被宋檀泽打断:“阿甜,你最近有没有写新书呀?” 沉浸在剧情里的陈酉乐被拉出来回答问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回答:“写了,但是写了没多少。” 听到这话,宋檀泽的眼睛马上一亮,凑到陈酉乐面前:“我想听,我想听。我可以做第一个读者吗?” 陈酉乐想了想,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多一个读者可以得到更多的反馈。她打开电脑文档,开始念她才写了几千字的新故事。 可不知道怎么的,陈酉乐敏锐地察觉到,宋檀泽的表情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了眼睛半眯着的凝重。 突然,宋檀泽出声打断了陈酉乐的轻读。 “阿甜,等你这个故事写完了,咱们再听完整版本吧。现在,”他撑起身,在陈酉乐脸颊上亲了一口,“现在阿乐可以接着帮我念这本书吗?念完了,我有个惊喜给你。” 她点头应下,放好电脑。手举着书头枕着宋檀泽的的胸口,一句一句坚定地念着书页上的字句,好像念得够果断,就能赶走心中的不安。 “……背后是翻涌的黑影暗潮,面前的神湖似乎是惟一的生机。 最后,他们紧握着手,慢慢走进了冰凉的湖水中,沉进了预言里一切起源的神湖深处。” 合上书页,陈酉乐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开放式结局让她读起来就是个活脱脱的悲剧,绝望的处境,选择成为身后暗影深陷痛苦或者主动结束。 “就这么了结了自己?也许,他们会被神湖拯救,在神湖深处永生。感觉还能有下一本,有没有下一本呢?” 宋檀泽喃喃自语着。 “有没有续集,在于作者有没有灵感和市场嘛。” 陈酉乐将书放在一边,和宋檀泽一起平躺,将目光放空在车厢顶。 “不想了,要是有续集我们会看到的。现在该惊喜出场啦!当当当……”宋檀泽举着平板,展示出了惊喜。 惊喜严格意义上是一张图片,图片上满是茂密的翠绿树丛还有开花灌木,其间有一幢两层的木制别墅,照片一角的葱郁灌木缝隙间漏出的汩汩水池,看着舒适而安逸。陈酉乐抬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肩膀,皮肤有些干痒,需要水的滋润。 “咱们去这里过年吧,这是我朋友的房产,他也做温泉民宿,很难抢的。”宋檀泽划过屏幕,下面几张都是房间和温泉的展示图片。 在陈酉乐应下这个地方没几天,剧组就放了年假。 一大早,陈酉乐和宋檀泽开车出发,慢慢开进了深山。 一条小路,只够一辆车单向行驶,路上积雪湿滑,车开得很慢,让陈酉乐有机会看清路边美景。 深山低温,天气阴沉,远处山脉顶端连绵着一片雪白,近处还有不知名的漂亮鸟儿甩着亮色长翎在被雪压弯的枝条间跳来跳去,溅起堆堆残雪。 车厢十分安静,宋檀泽时刻注意着路况,陈酉乐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打开手机连上蓝牙,开始放早就缓存好的,鬼故事。 故事是讲述者从听众中收集起来的投稿,是一些听起来很真实的故事。声情并茂的讲述让还算温暖的车内慢慢有点凉意,陈酉乐紧了紧肩膀上的披肩,用力缩在了副驾驶上。 “他看见了窗帘后探出了半圆的物体,是个头!!为什么那么确定是个头,因为在那个半圆物体上,有一只翻着白眼,还能看到半轮眼珠的眼睛。” 突然!! 眯眼仔细品味忖度其中逻辑的陈酉乐余光中划过一丝白色,她条件反射猛地抬起头。 只见缓缓前进的车前不到百米,一个身材高挑,白裙子黑长卷发的‘女孩子’站在路边的树下,她低垂着头,身上裙子轻薄,随着风轻轻摆动着。 身边的宋檀泽猛吸一口气,他明显也看到了路边那个女孩子。 陈酉乐感受到了明显的推背感,车开始加速,刷的一下就将那个女孩子甩在了后面。车在寂静中继续开了一会儿,陈酉乐按停声音,将发凉的手放在宋檀泽大腿上,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颤抖。 “阿泽,你刚才看到那个女孩子了吗?她怎么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呀,是不是在,在等车呀?” 陈酉乐尽量将事情描述得符合常理,可是宋檀泽接下来的话让她顿时汗毛直立。 他说。 “哪有正常人会大雪天穿个薄裙子。” 第29章 深山温泉 两人哆哆嗦嗦将车开到了那幢别墅,之前图上看到的相差无几,只是没有了鲜花锦簇,苍郁积雪的高大树木给别墅增了几份冬日的沉郁,另一侧水池中冒出的温暖热气稍稍抚慰了他们战栗的心。 “阿宋,你们来啦。赶紧进来,外面太冷了。”门后探出一个头,随之出来的还有飘扬的一角白裙。 又是白裙子!! 两人对视一眼,抖了抖,锁好车慢慢走进了别墅。屋里的空气温暖而干燥,陈酉乐觉得自己的脸皮一下紧绷,随后慢慢放松下来,这才从刚才弥漫全身的寒意中脱身出来,也才有精力去观察再次吓到她的白裙子。 穿白裙子的是老板娘,美艳大方,她说老板早晨出山采购还未归。 老板娘盘腿坐在房屋一侧的火坑旁边,一边拨弄着柴火,一边往火上烤着的水壶里加着什么东西。她忙完看二人还站在门口未动,赶忙招呼他们快去烤火,宋檀泽牵着陈酉乐在火边坐下,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甜香贯穿鼻腔和口腔,仿佛一瞬穿越到了鲜花怒放的百花园。 宋檀泽抿了一口茶水,向老板娘和陈酉乐介绍着彼此。老板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杏微雨,来自西北边陲的一个大城市。 聊了没几句,老板娘话锋一转,让大家做个小游戏,猜彼此名字的由来。 陈酉乐的名字很好猜,一下子就被猜到了,酉时出生,快乐一世的寄愿。 而到了杏微雨这里。 “我猜你出生的时候那座城市开满了杏花,又罕见地下了一场小雨,故此得名。”陈酉乐开动脑筋,绞尽脑汁想出了个最诗意的理由。 “到我了,我猜,阿杏姐姐的名字是因为你的父母相识在江南烟雨中,为了纪念,才给了姐姐这个名字。” 杏微雨扬了扬眉,喝了一口香甜茶才开口:“那我揭晓答案了,你们两个谁答对了呢。” 陈酉乐和宋檀泽恨不得挤到她身边,方便更好听到谁才是正确答案。 谁知。 “你们两个谁的答案都不对。”杏微雨得意洋洋地宣布答案。 怎么可能!! 或许是看到了两人因不服气而瞪得圆溜的眼睛,杏微雨解释说:“我的名字由来很简单,当时知道怀孕,我父母就打了个赌,随手翻词典再闭眼随手一点,谁点出来的词笔划最多,就作为孩子的名字。结果我妈点到了微雨,我爸点到了……我爸点到的就不说了,反正最后我妈赢了。” “怎么可能!!阿杏姐姐你是不是骗……”宋檀泽还没说完,嘴就被陈酉乐捂住了。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大冷天被赶出去怎么办。陈酉乐瞪着眼睛,希望宋檀泽可以读懂他的意思。 可能是突然福至心灵,宋檀泽使劲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懂了,并不会乱说话后,陈酉乐才放过了他。 “好啦,接下来我们来猜阿宋弟弟的名字啦。我先讲,”杏微雨沉吟片刻,“我猜是因为……” 可还没等杏微雨将话说完,门被大力踢开,一个男人抱着一团白衣跑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声大喊。 “微雨快来,我捡到了一个女孩子。” 三人闻声赶紧围过去,被放在火堆旁边的女孩子露出了真容。一头半湿的海藻长发铺散在身侧,冻得青白的脸上是紧闭的双眼和发紫的嘴唇。几近零下的温度,这个女孩子就穿了一件单薄到几近于无的白纱裙子,裙下一双湿透了的毛袜。陈酉乐推开呆立的宋檀泽,上前协助杏微雨处理女孩子身上衣物。 屏风展开,男人们被赶到了屏风另一边,裹在毛毯里的女孩子,手臂、腿上很多割伤,浅浅但又见血的血痂,脚趾和手指因为冻伤已经红肿不堪,身上也是大片大片深深浅浅的紫红冻伤。 “阿健,你叫救护车了吗?”杏微雨扬声喊着。 “打了,医院说大雪进不了山,等雪停马上就来。” 大雪? 陈酉乐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经飘起了雪花,一团一团地,从万米的铅灰天空砸向地面,毫无声息掩住了世界。 “这个姑娘身上很多伤口,又穿得单薄,难道是受到虐待从哪里跑出来的吗?”杏微雨语气变得担忧又坚硬起来,走出屏风“阿健,把木窗都装上吧,我去地下室拿棒球棍。” 被叫做‘阿健’的男人点头应下,嘎巴嘎巴捏着拳头,就要起身出门。 “没事,我认识她。”安静了好久的宋檀泽突然出声。 他看了一眼屏风,好像将视线穿了过去,看见了正静静躺在屏风那边的女孩子,又回过头来,继续说:“她叫柯姜,南柯一梦的柯,姜花的姜。我认识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她是画家,也是行为艺术家,很优秀也很有方向的一个女孩子。她曾经说过,要让众人从撕裂的灵魂中看到真实的世界,所以她撕裂了自己。” 说着这话的宋檀泽眼睛微眯,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接着又顿了顿,宋檀泽补上了最后一句话:“她是我前女友。” 陈酉乐听到这话不禁腹诽,怎么哪里都能遇见你前女友,那天林里一个,今天雪地里又一个。她抬手摸了摸刚结痂的后脑勺,暗地里抖了抖。 心想过会儿一定要警告宋檀泽,别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抖给那个小姑娘,再来一棒子,神仙也得直接飞升。 杏微雨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还在昏睡中的柯姜套上,又喊阿健将她抱到了楼上安顿。 陈酉乐则在楼下等着水烧开,灌好三个热水袋并用毛巾裹好后,上了楼。柯姜睡在上楼最右边的房间,她将热水袋递给杏微雨之后,看着她将热水袋塞进柯姜头下,脚边还有腰侧,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咱们下去吧。”杏微雨上来亲热挽住陈酉乐的胳膊,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唠,“乐乐啊,以前阿宋年纪小的时候,玩心大。我可是从没有见过他带女孩子来我这里的。” 陈酉乐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心里虽说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总归有些许不舒服,像是有一丝毛发粘在咽喉之间,吐不出也咽不下。 两人回到楼下,看宋檀泽依旧呆坐在火堆旁。早早下楼的阿健正在灶前忙活着,香味一勾一勾地弥散开来,杏微雨将陈酉乐带到火堆边坐下,自然地去查看煨在火堆边的汤罐,盖子一开,浓厚醇香一下子霸占了整个房间。 陈酉乐一下子就闻出来罐子里的汤,猪肚鸡。 “阿宋啊,你来尝尝这个汤炖好没有?”杏微雨用小碟子装了些奶白色的汤,舍近求远地喊宋檀泽去尝尝汤。 回过神来的宋檀泽点点头,接过碟子细细品味了一下。陈酉乐正好奇味道如何,阿健突然出声,把陈酉乐叫去帮忙洗菜端菜,陈酉乐答应了一声,过去接手了一盆新鲜蔬菜。 “哇,好新鲜呀。阿健哥,这个季节菜心可贵了吧。” 陈酉乐冲洗着几乎没什么泥沙的绿叶菜,还分心往身后瞅了几眼,只见宋檀泽看着杏微雨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是我们自己种的,就在屋后温室里,”阿健挥舞着锅铲,抽空向陈酉乐炫耀了一下锅内五彩缤纷的蔬菜,“温室就温泉在旁边,过会儿吃完饭喊阿宋带你去转转。” “咦,门口那个也是温泉吧。”陈酉乐用沥水篮将菜心甩干水份,放到备菜盘里。 “那个热泉温度太高了,我们一般用来烫温泉蛋。”阿健探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让陈酉乐帮忙去取门外热泉里的东西。 陈酉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裹好羽绒服,慢慢走进了雪里。灌木丛里的热泉周边一米都没有植物,只有几小片苍苔攀在泉眼旁边,附近地上钉着几个木钉,上面挂着几个不同颜色的网罩,兜里是锡箔纸包好的椭圆、长条和圆形。 她将网兜从水里拎出来,等上面的水滴答落得差不多了,准备走时一抬头,看到的东西把她吓了一大跳。 二楼,一个黑发遮面的人站在窗前,陈酉乐定神一看,是宋檀泽的前女友,那个被救回来的女孩子。 柯姜。 她醒了。 陈酉乐快步走进屋,将刚才看到的告诉了杏微雨,才拎着网兜h回到了阿健那边。 桌上的菜基本都上齐了,她们将网兜里的东西都转移到盘子里,转移上桌时,杏微雨也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那个苍白的柯姜。 大家都在桌上落座,女孩子抬头扫了一圈,果然视线只在宋檀泽那边多停留了几秒。陈酉乐见大家都动筷了,忙拿起刚才好奇了好久的圆形锡纸团。 她打开锡纸团子,原来是芋头,剥开皮啃一口,香甜软糯,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宋檀泽盛了两碗汤,一碗先递给了陈酉乐,另一碗被他放在了柯姜面前。 “你受冻了,喝点汤暖和一下。” 此情此景,陈酉乐还没做出反应,桌子对面的杏微雨先翻了个白眼,接着哼了一声,扭头去拧了阿健一把,埋怨着。 “让你买鲍鱼,买个鲍螺回来,还焯得这么老,让我们怎么吃嘛。” 正吸溜着汤的阿健莫名挨了一下,也不敢说话,陈酉乐夹了一块了葱烧鲍螺,入口脆爽弹牙,鲜香混着葱香,让人忍不住想一口接着一口。 这一顿饭就在安静的氛围中结束了,陈酉乐跟在杏微雨身后去了房间,拿好换洗衣物,戴好浴帽,就下楼泡温泉去了。 院子里温室旁边就是温泉,大概横纵三米,露天但在周边围了一圈约两米的围栏,温泉是天然温泉,还没接近就能闻到淡淡的硫磺味。 她踩着没过脚面的积雪,在绿意盈盈的温室里逛了两圈,又在围栏外的小桑拿房重新包好头。进到温泉的时候,茫茫升腾的白汽和满天飞舞的大雪中,隐隐约约映出了水池另一端的人影,看不真切。 温泉是男女混浴,为了避免尴尬,杏微雨特地在晚餐结束后给大家讲了男女泡温泉不同的时间段,所以陈酉乐只当是杏微雨或是柯姜,也不想打扰,选了一个相隔较远的位置下了水。 从几近零下的空气滑进温暖的泉水中,陈酉乐满足地喟叹,看着雪花一片片消失在快接近水面的地方,忍不住伸出手去救那些前赴后继的勇敢雪花,可雪花依旧在掌心化成了些微水痕。 仰面看向天空,她眯着眼睛,迎接千万雪花迎面坠下,没有丝毫压迫,感受到的只有仿佛能延伸到亘古的寂静,这一瞬间她仿佛灵魂出窍,逆着雪花升上高空,直达宇宙中心。 突然,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掐住了。 这只手,冰冷透骨。 第30章 深夜谈心 瞬间回魂。 陈酉乐条件反射攥住那只手,入手纤细柔软,转头去看,是柯姜。她裹着浴巾泡在水里,手臂上的新伤旧痕在热水浸泡下更加明显,大片蓝紫冻伤从浴巾深处蔓延出来,衬得周边的皮肤愈加苍白。 “你还要不要命啦,身上有伤口,还敢泡温泉。”陈酉乐拎着柯姜的手臂,就要把她从水里拉起来。 她的努力难敌懈怠,柯姜懒洋洋地赖在水池中,拖动半分之后再难移动。看陈酉乐急得面红耳赤,眉头紧皱的模样,柯姜忍不住笑出了声,安慰着说:“你别担心啦,这些都是纹身。“ 纹身? “是呀,不信你摸一下。当然,这些青青紫紫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告诉我,是冻伤,那就是冻伤了。”柯姜笑吟吟地将手臂伸到陈酉乐面前,邀请着。 怎么会有人把伤口纹在身上?陈酉乐半信半疑地拿手指去蹭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来,手下皮肤丝滑柔软,除了有些凉之外,摸不出半点凹凸感,真的不是伤口。 柯姜将手臂收回去,将头后仰,身体下沉,靠在池边,任由雪团落在秀美的脸庞和眼睫上。陈酉乐也照着样子,躺在了暖和的水中。 “你是宋檀泽的新一任女朋友吗?“柯姜说。 陈酉乐回想起那一棒子,心一紧,刚想否认。 “我看到你脑后的伤口了,你这么害怕的样子,是被他的某位前女友袭击了吗?“ 柯姜轻轻笑了几声,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干那种事。” 接着她话锋一转,问起了袭击者的样貌。听过陈酉乐的粗略描述之后,她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话,“应该是那个唱歌的小姑娘,我见过她,她在我后一位。” “是的,她还一直喊着要给阿泽唱她写的新歌。”陈酉乐说。 “你是因为什么被他盯上的?”柯姜顿了顿,“我是因为一张画,那张画让我获奖无数,认识他也是在那张画的拍卖场上;那个唱歌的女孩子是因为一首爆红的歌曲;我还知道有女孩子是因为一段舞蹈首秀,又或者是一场巡回演奏会。” “宋檀泽,他…他积极努力,因此也喜欢勤奋的女孩子。但是相比于勤奋,我认为他更喜欢女孩的天赋。他欣赏它的美丽,发现它的光彩,挖掘它的潜能,他赞美它,甚至疯狂地迷恋它。” “女孩受缚于他编织的美梦,溺死于他挖就的蜜井。我相信说出赞美的那瞬间,他是真心的,因为他是如此耐心地倾听你,如此真诚地欣赏和夸赞你。” “可是,一旦女孩光彩不再,天赋不在。” 柯姜嘴角的笑意慢慢发苦。 “毕竟天下有天赋的女孩子那么多,这个不行了,就换下一个。就算这样,也没人会怨怼,毕竟他那么真诚,最过分的行为不过是亲吻。” 陈酉乐犹如老爷爷看手机一般的表情,听完了柯姜满带着回忆的话。真心实意的赞美和理解,好似灵魂伴侣、双生火焰般的惺惺相惜,都在给女孩们他是此生Mr. Right的错觉。 渣呀!极高段位的渣呀!! 虽然同样目的不纯,陈酉乐也不得不承认有好几次差点举旗投降。综合柯姜的说法,陈酉乐隐隐有了个想法,宋檀泽是爱她们,但爱的并不是她们本身,而是她们身上的某一种共性。 柯姜的离去和她的出现一样悄无声息。 雪还在继续落着,明天会积得很深吧。陈酉乐站在窗户前看了很久,直到腿有点疼,才转身上楼。 房间里大亮。 本是单人的睡房,床也小小一张。她盯着宋檀泽身下深陷的被褥,心想这个时候躺上去,肯定暖和又柔软,绝对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虽然心中这么想,可她脚下却丝毫未动,站定在了门后。看到他慢慢变得阴沉的神情,陈酉乐朝他伸出了手。 “阿泽,我在楼下看雪看得脚都麻了,快来抱抱。” 阴霾一扫而空,宋檀泽掀开被子,顺着陈酉乐的话将她抱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她,语气轻缓。 “阿甜,你的新小说进展怎么样呀?我想听听。” 陈酉乐笑了笑,吃下宋檀泽递过来的消炎药和止痛药,顺从地拿出电脑,倚在枕头上,从头开始念着自己仍旧停留在几千字的故事。 念着念着,她看到原本坐在床尾的宋檀泽,开始站起来来回回踱着步,不时搓搓头发,带着点焦躁。 屏幕上的方块字慢慢开始变得模糊,一阵困意像一群蚂蚁一样爬上了她的眼皮,念书的速度越来越慢。 “阿甜,我突然想起来,这本书我没有看完,你能帮我念完吗?”宋檀泽打断了陈酉乐的声音,掏出一本口袋书,伸手递给她。 也许是药物镇定的作用,又或许是心里的天平终于从倾斜回归了平衡,既然都带着目的性,那么就好好地相互利用吧。此时她的内心极度平静,也就能不带任何愧疚地面对他,作为自己面对着他。 “阿泽,我不想读别人的书,尤其是在你打断我之后。” 宋檀泽‘啪’地将手里的书摔在床尾,砸出一声闷响。他转过身,背对着陈酉乐,陷入极度愤怒般深深喘了两口气,走进了洗手间。 陈酉乐之前是见过宋檀泽对洗手间的恐惧感,此时看着他毫无顾忌地走进了那个小房间,心里的恐惧突然如遇风的野火,腾一下升得老高。控制住发抖的腿,陈酉乐拧开门锁,往外走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直觉告诉她,去温室窝一夜都比身后的房间要安全。 踩在门外地板上,木头互相挤压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她的脑子里无端冒出了一句话。 ‘他极度自律,苛刻又冷漠,敏感又自私。为达到目的几乎可以不择手段,会抛弃一切阻碍前进的事物。’ 当初宋檀泽对心里小黑屋关着的那个人是这样描述,现在想来不就是柯姜口中的那个人嘛。 没走几步,陈酉乐的手被人拉住,大力拉进了房里。嘴鼻被人死死捂住,半丝空气都难以吸入,陈酉乐下意识地挣扎着去掰罩在脸上的那只大手,死亡的阴影慢慢倾轧过来,直到遮住了整个视线。 陈酉乐睁眼的时候,是被白光‘刺’醒的,不时有积雪从枝头被抖落,回弹的树枝将叽叽喳喳跳动着的鸟儿惊起,振翅声扑哧扑哧地,又抖落了别枝的雪花,惊起另一群嬉雀。 房中安静,床上只躺着陈酉乐一人,她缩成一团,努力回忆昨天的情景。她只记得,意识消失前看到的,最后一丝光亮照出的眼睛。 那双眼睛,冷漠锐利。说不出来的熟悉,可陈酉乐怎么都想不出来,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眼睛。 突兀的敲击声响起来,陈酉乐吓得一抖,后知后觉辨别出来是敲门声。敲门声持续了几下,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杏微雨。 “乐乐,你醒了吗?早饭做好啦,快下来吃吧。” “唔,好,微雨姐,我马上下去。” 陈酉乐从被窝里站起,草草洗漱之后,快步下了楼。脚下还剩几阶楼梯,陈酉乐一抬头,看见的人让她一下站定在楼梯上。 楼梯对着大门一侧,她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清大门口的情景。宋檀泽站在门口,手里提溜着几个不同颜色的网兜,正在和阿健聊着什么,神情轻松缓和,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陈酉乐这边。 就这一眼,陈酉乐背脊发凉,同时也让她回忆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昨天晚上那双眼睛。 那是在被宋檀泽前女友敲头的那个树林里,她误以为宋檀泽是帮凶而起身逃跑的时候,他望向自己的眼睛。 明明温暖的室内,陈酉乐却感觉肺腑生寒,里里外外全是凉意。 “手怎么这么凉?快来喝点热粥。” 陈酉乐被拉住,她先是条件反射地往回抽了一下手,没抽回来才发现拉着她的是杏微雨,便顺着她的力道坐到了餐桌前。 宽大桌上摆着盘碟,其中油条葱饼、咸蛋小菜三两样,每人面前都摆着盛得满满的粥碗。陈酉乐搅了搅粘稠白粥,舀了一口香浓粘稠的粥,发现根本咽不下。这口粥在嘴里辗转成了清粥才慢慢沿着咽喉滑下。 “乐乐,你是不是胃口不好?不吃点可不行,过会儿你可要帮我贴对联的呀,”杏微雨将手背贴在陈酉乐额头试了试温度,笑意盈盈,“姐姐给你做青菜瘦肉粥,等等我啊。” 杏微雨起身出门,随着门缝溜进来的一缕清风让陈酉乐提起了一丝精神,忙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就被门外积雪反射的阳光刺痛了眼,但心头却奇迹般地慢慢放松下来,在山顶上打过转的微风顺势而下,带来了沉静的雪松木香。 温室依旧温暖如春,和外面白雪茫茫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高处架子上藤蔓缠作一团,四季豆、豇豆、黄瓜调皮地从绿丛中垂下;低处的土地被分成了不大的方形菜畦,种着各色蔬菜,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赏心悦目。 “微雨姐,这么多菜,你们平时两个人再加上民宿的客人,也吃不完呀。”陈酉乐这里看看那里拨拨,好奇地问。 杏微雨戴着手套,蹲着收割小油菜,还不忘回答陈酉乐的问题,“菜长得快,除了自己吃,有的时候阿健还会收一些出山去菜市场卖,或者去换一些日常的调料什么的。” 从长得繁茂的绿色柱子转过去,陈酉乐发现前方有一排垂着红艳果子的矮小叶丛,她惊喜地扑了过去,是草莓!!红果子饱满可爱,还未凑近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甜香。 “乐乐,是不是看到草莓啦?你帮我把熟了的都摘了吧。”杏微雨隔着叶子形成的绿幕喊了一声,在听到陈酉乐答应之后就再无声响。 指甲在嫩绿的梗上轻轻一掐,香甜草莓就跌入掌心,轻巧且沉甸,放入口中,舌头轻压,汁水就在口腔中爆开。 陈酉乐就这么哼着歌摘了一捧,直到手里再也放不下的时候,才想起手边没有篮子。她想回到刚才杏微雨摘菜的地方,将草莓放进她的菜篮子里,可转出去却没在菜地看到她。 陈酉乐捧着草莓在温室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杏微雨的身影,心想她可能是回厨房去了,于是也想着回屋去取篮子回来多摘一些。 还没走门口,门就被人推开了,在她刚看清来人的身影,大脑就替她做出了选择,闪身躲到了藤蔓织就的绿幕之后。 宋檀泽来了。 第31章 把话说开 透过片片绿叶,她看到宋檀泽手里拿着个碟子,边关温室门边四处扭头找着什么,一直到走到空无一人的草莓架旁边,他才出声。 “阿甜,阿杏姐姐让我给你送个碟子装草莓,你在哪里。” 经过昨晚的事情,陈酉乐实在不想和他独处,于是决定借助叶子屏障的掩护离开温室。她再次悄悄探出头,草莓架旁边已经不见宋檀泽的身影,想来可能是去别的地方找她了。这个好机会要抓住。 一 二 三 跑! 她在内心给自己倒计时,瞄准门口,迈腿准备开始跑。草莓掉落一地,溅起红艳汁水,刚刚抬起的腿慢慢落下,陈酉乐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禁锢在了他的怀里。 “阿甜,你在躲着我吗?不要躲我,昨天晚上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 宋檀泽说着还在陈酉乐发顶轻轻一吻,如此缱绻的动作,吓得陈酉乐轻轻抖了一下。 虽然内心抗拒与害怕,但是陈酉乐知道在此时的情境下逃避和抗拒意味着十分的危险,于是她下定了决心,开口回应。 “我原谅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能再那样对我。” “好的好的。”陈酉乐能通过背后轻微抖动的胸膛感受到了他点头的频率。 “那还不快放开我,微雨姐还等着草莓呢。”她装作轻松地拍了拍宋檀泽的手臂,用力掰开了它。 松开手之后,宋檀泽蹲在地上,想把掉在地上的草莓捡起来,可是因为坠落和踩踏,本就熟透的草莓幸存者所剩无几,地面只有一滩稀烂的红色草莓果肉。 陈酉乐垂眼看了他一会儿,说:“别捡了,都坏了。过会儿扫扫埋进地里得了。” 这才作罢。 两人围着架子,专心挑选成熟的果子,没一会儿盘子里就堆起了高高的‘草莓山’。看着宋檀泽拿起沉甸甸的盘子,对上她的眼睛,陈酉乐随意扯了一句理由。 “你先走,这里还有很多草莓,我摘一点放在外面给小鸟们吃。” 宋檀泽好像听到了令人诧异的事情一般,扬了扬眉,那么端着盘子,站在原地看她。 透过温室玻璃的阳光温暖柔和,卷发青年连同他手中的草莓盘都被照得温柔可爱,陈酉乐没有丝毫欣赏此时美景的心情,暗自抱怨了几句,加快手中的速度,随意摘了几个草莓,走出了温室。 如芒在背,陈酉乐走得飞快,随手将草莓放在路边积雪之上,便快步进了屋。 屋中,杏微雨的青菜瘦肉粥也正好出锅,也许是刚开始吃的几颗酸甜草莓让她的胃口大开,陈酉乐吭哧吭哧喝了两碗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等饱嗝。 “吃好了吗?”杏微雨拎着好几个袋子,开始分配任务。 最后陈酉乐领到的任务是跟着宋檀泽去屋前屋后张贴对联和挂装饰,阿健则负责准备年夜饭,柯姜和杏微雨打扫卫生。 袋子里面是对联和打扫用具,他们分好东西,陈酉乐这边搬好梯子,挂灯笼贴对联,在玻璃窗上粘窗花,整个过程除了帮忙递东西,调整角度之外,两人再没有说任何话,连抓东西手指碰在一起,也只是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两人默默无言地在木栅栏上挂灯笼时,厨房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了一个头,那个头呐喊着。 “乐乐!!帮我去摘一点黄瓜和宝塔菜!!剪刀就在温室门口!!拜托啦!!!” 山间空旷,阿健的声音在其间回荡,陈酉乐答应之后立马起身去了温室。转到屋后的温室,她看到了随风飘扬的白色裙角,原来是柯姜。 冰冷山风间,柯姜只穿着单薄白裙,专注挥笔。陈酉乐在后面垫高脚尖,竭力伸长脖子也看不见她在画什么,只能保证自己不去打扰她,她快速摘好宝塔菜和黄瓜,像来时一样悄悄离开了温室。 回到温暖室内,陈酉乐帮忙洗好菜和水果,才看到杏微雨戴着手套,一个人从楼上走下来,满头大汗。她上前帮杏微雨放好清洁用品,心中疑问,刚才看到柯姜在外面画画,还以为她们效率奇高,原来是柯姜偷懒躲活。 等了一会儿,柯姜戴着劳保手套从外面走进来,依旧是白裙飘飘,只是被冻得鼻头通红。柯姜进来就灌了一杯热水,才告诉杏微雨温室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 回想起来,温室里刚才被宋檀泽弄掉的草莓已经消失,只剩下浅浅的红色痕迹。 陈酉乐对自己刚才的偏见很惭愧,于是友好地朝着柯姜笑了笑,可柯姜就像没有看到一样,摘下手套直直走向了在火堆边小口喝着水的宋檀泽。 柯姜坐近宋檀泽,从白裙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本子,翻开献宝似的捧到宋檀泽面前。 宋檀泽端着态度,却也侧头仔细端详着柯姜手里的本子,陈酉乐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原本坐得端正的身体变得慢慢偏向身边的女孩子,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惊喜。 手上有些刺痛,陈酉乐抚了抚,更加刺痛。 可能是在温室里不小心蹭到了某颗植物的刺,看不见又时刻能感觉到指节相蹭的疼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微的痛感,放下擦手的布巾,慢慢走过去,对正在一起欣赏事物的两人笑了笑,坐在了他们对面。 “你们在看什么,让我看一看好吗?”陈酉乐不好奇,只是直觉告诉她要表现出来一些什么情绪,才会正常。 柯姜听到这话,将手转移到陈酉乐这边,向上捧了捧,示意她将本子取走。陈酉乐照做了,仔细端详起画来。 小小的本子,用不同色调的黑灰与白,构建出了屋外广袤的山脉。画面的视角悬在半空,俯视着顶峰的积雪皑皑,山腰的针叶林层叠,还有林子边缘的这一栋小房子冒着丝丝炊烟,安宁祥和。陈酉乐几乎要跌进这幅小小的画里,眼神胶着在笔触上,仿佛再看一会儿就可以走下云端,走近画里安静诱人的森林,走进温暖怡人的林边小屋。 正待合上本子,归还原主,眼尖的陈酉乐却看见了前几页上有一幅人体素描,征得柯姜同意,她才翻开,看清楚了画作。 确切地说是人鱼体速写,画中的人鱼似游荡在大洋激浪间又似大战在即,长发被水流裹挟在脑后,露出的面容柔美,但眼神坚毅。她看着画上的人鱼,瞬时想到梦里的自己要是能有这样的笔法,怎么会画出被嘲笑得只有一处传神的人体速写。 想到这里,陈酉乐不仅抿嘴笑了出来,可看的人不晓得她笑的含义。 “乐乐姐,我的画有哪里不对吗?宋檀泽可是说我的画有当初相遇时的神韵,”柯姜下巴扬起,头微偏,十足的骄傲劲儿,“乐乐姐,你知道我当时那幅画吗?那幅画可是在当年毕业作品展获得了优秀奖,唯二之一。后来上了拍卖会,你猜卖了多少钱?” “艺术无价,我不敢揣测。”陈酉乐摇摇头。 “这个数。”柯姜伸出一只手,比出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多个零就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安稳一生的花费,少也是一个普通人奋斗小十年的收入。 旁边的宋檀泽坐得懒散,事不关己一般,作壁上观。 “阿宋,备菜出了一身汗。怎么样,跟老哥去泡泡温泉?”阿健提着个小巧的食盒,俯身后又悄声说:“柜子里有新酿的青梅酒,你转移你姐的注意力,我趁机倒点,咱们去品一品。” 宋檀泽被阿健半拖半拉着去了温泉,陈酉乐和柯姜之间沉默了好久,先打破寂静的是柯姜,她伸手在火堆边零食框里翻了翻,翻出来一个瓷桶,从中取出一粒橙色的果脯,一声不吭地递给了陈酉乐。 陈酉乐一声不吭地接了过来,是一颗胖嘟嘟,色泽可爱的杏脯。咬上一口,肉质厚实,酸甜可口,陈酉乐把剩下的全塞进了嘴里,全心感受果子的滋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陈酉乐承认自己心中对柯姜有一点点偏见,可柯姜一开口就差点将陈酉乐噎死,她一边摇头一边努力咽下口中果干。 “死皮赖脸缠着你的男朋友,还当着你的面讲过去的事情,换谁都会不开心吧。” 柯姜坐到陈酉乐身边,塞了一颗杏脯进自己嘴里,脸颊鼓鼓囊囊,含糊地说:“昨天晚上我看见了。” 听到这句话,陈酉乐好容易消散下去的窒息和恐惧感又慢慢逼近。她暗自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柯姜的话,可是柯姜也没想她会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小声讲了下去。 “他把你拖进房间之后,我就决定,如果今天早上你还活着,就帮帮你。” 了解宋檀泽尿性的柯姜,所以才会做出今天早上那些举动,将宋檀泽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吸引过去?可回想之前在温泉里柯姜讲述宋檀泽时的神情,陈酉乐又不敢十分确定柯姜的最终目的。 察觉到陈酉乐的表情,柯姜耸耸肩,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我能拎清。我很感激他能欣赏我,看到我闪光的地方,但是这种利用我的行为让人不齿。也算是我对他的报复,他可真是个让人爱恨交织的男人啊。” 于是,陈酉乐很快知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32章 转身离开 没必要伪装,她知道自己除了第一本小说稍有波澜之外,写的其他东西根本平庸地难以入众人眼,自然也入不了宋檀泽的眼中。她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那个最好的时机。 众人欢笑着度过了一个轻松又愉快的除夕之后,陈酉乐和宋檀泽挥别杏微雨和阿健,开车返回剧组,要求同行的还有柯姜。 进入市区后,柯姜让宋檀泽随便找个地铁站,将她放下。临别之时,陈酉乐向柯姜求了她画本上的那张人鱼速写,可是柯姜并没答应送给她,只是记下了陈酉乐的地址和号码,说是重新画一张好一些的邮寄给她。 后视镜里,柯姜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行车平稳,陈酉乐靠着玻璃窗,‘认真’研究着手里的书。 说实话,除了看书,她想不到任何可以避免和宋檀泽交流的借口。 一路安静,顺利到达了剧组,没一会儿陈酉乐就收了张导修改剧本的要求,宋檀泽更是在剧组一露面,直接被拉去场景开拍。 晚上,交出修改稿的陈酉乐头一次主动和宋檀泽分享新书的思路和假想,可是她的兴致勃勃换来的只有宋檀泽敷衍式的‘嗯、啊’几声回应。 可,宋檀泽越是反应冷淡,陈酉乐越是兴奋,她觉得自己写的废话有的时候还挺有用,至少在折磨宋檀泽方面作出了卓越贡献。 在她发现这个快乐点之后,创作**分外高涨,正好宋檀泽背台词也不准有人打扰,她和他各占据房车两头,忙到深夜直接裹着毯子,在放倒的副驾上倒头就睡。神奇的是,除了用文字对宋檀泽‘施刑’的时间,两人互不干扰地生活了几天,直到陈酉乐接到提前收假的通知。 她要回去上班了。 走的那天,宋檀泽没有露面,是由张导的助理陈璋开车送的陈酉乐去机场,给出的理由是有一场先前拍的戏出了漏洞,需要他临时补拍。 陈酉乐路上提的要求,陈璋都会极力满足,就连上飞机前的蝴蝶酥都是他进酒店买了包好,找的特快专递送了出去。下车前,陈酉乐翻遍包里内外,凑给陈璋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这个给你,小陈。祝你,万事如意。再见。” 走出机场,陈酉乐走进了方才天空上看到的,凌晨依旧光彩夺目的城市。 冬天的凌晨湿冷透骨,她抱着胳膊哆嗦,张望着想招一辆计程车回家,没看见身后一辆暗红的车滑近,悄悄停在她身边。 “阿乐!!” 熟悉的声音让陈酉乐转头去寻找来源,身后车顶伸出来一只手,纤细而白皙。她看着这只被保护得很好的手,愣了一瞬,突然想到这只手和她的主人未来会拯救很多条生命。有了这个想法再去看这只手,顿时觉得它仿佛带着圣光,但这光亮很快就被手挥散了。 “阿乐,你在发什么呆呢,赶紧过来,这里不让停车太久。” 王师北穿着法兰绒家居服从驾驶室跳下来,一手拖着陈酉乐一手拉着她的行李,加紧脚步往车边走。 还没到家,陈酉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陷入了沉思。一分钟,屏幕重归黑暗。 “阿乐,是谁呀,怎么不接电话。”王师北顶上转向灯,分神问她。 “我在想,是我先离开他,还是等他甩了我。”陈酉乐咬着嘴唇,语气迟疑。 “怎么回事?” 一个急刹,车就这么直剌剌地停在了路中央,陈酉乐忙拍拍王师北的胳膊,让她继续开,回家再和她详说。 兵贵神速,急于听秘辛的王师北挂挡踩油门,老天似乎也帮忙,一路都是绿灯,让她们顺畅地抵达了温暖的家。 刚进门,王师北就将行李往旁边一放,拉着陈酉乐坐在了沙发上,满脸急切地问:“阿乐,你是不是在外面被欺负了?怎么刚才说那样的话?” 陈酉乐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全都倾倒给了王师北,还向她展示了后脑勺上已经不疼但是还有个硬邦邦血痂的地方。本来一脸震惊的王师北看到她的伤口之后,立马严肃起来。 “阿乐,这个伤口怎么来的?受伤之后有没有去做脑部CT?” 听到陈酉乐收钱之后就只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王师北眼睛一下瞪了起来,扬起想要拍她脑袋的手却无处落下,只得拍了一下她自己的脑门,连声问:“你现在还会感觉脑袋晕或者想吐吗?我和放射科的学长联系一下,明天带你去约个CT。万一碰坏了,以后你就等着变成白痴吧。”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我要不要先甩了宋檀泽。” 陈酉乐小声提醒着,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让怒气值积满的王师北爆炸。王师北白了她一眼,拿手电筒检查她脑后伤口,确认没有红肿感染之后才回答她。 “首先,我听到的宋檀泽的那些‘光荣事迹’,都是你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要知道转述的事情都会不可避免地戴上讲述者的感**彩,我是比较相信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事情。其次,我提醒你,我一般都是劝分不劝和。而且决定要自己想好,贯彻的时候才不会摇摆不定。” “北北,才一个寒假没见,你变冷酷了。” 陈酉乐演戏一般捂着胸口,夸张地倒在王师北腿上。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王师北继续冷酷地打了个哈欠,将陈酉乐赶进了浴室去洗澡。 本该遵医嘱洗完澡后,马上睡觉。可陈酉乐却坐在空空荡荡的冰冷浴缸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简短,挂了电话之后,陈酉乐原地冲了个热水澡,原本以为放下重担会轻松不少,一低头,有不少咸水滴随着自来水滴下。 洗完澡,陈酉乐发现王师北已经不在客厅了,房间床头灯下只摆着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一口干掉牛奶,陈酉乐倒头就睡,睡觉又开始做梦了。 梦里重复了陈酉乐在浴室里和宋檀泽通话的场景,但宋檀泽又好像是站在她面前。她还没开口,宋檀泽那边就开了腔。他说,阿乐,写不出惊世骇俗的文字时,你便不再是你。我曾狂热于你的才华,但当光芒不再闪耀时,便难以再爱你。 本以为做好准备应对任何场景,当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陈酉乐依旧愣在了原地。直到宋檀泽说出了总结性的最后一句话,陈酉乐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那个表明态度的‘嗯’,有没有发出声。 陈酉乐怒了,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枕头上气醒。她用力锤了一下被子,伸手去够手机,打算打个电话回去,找回昨天丢的场子。 就像闷怂的小时候,头一天被骂,气愤一晚上才能想出回骂的语句。 可当手指摸到手机时,她的怒气戛然而止,心里说宋檀泽说的也是对的,没有闪光点的人,凭什么能让别人一直看在眼里,捧在手心里呢。 手机拿到手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的名字瞬间浇熄了她的郁闷夹杂着的怒气,手机屏幕上的字母让她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轻轻按下绿色接通键,对面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 “你还好吗?” “挺,挺好的,”陈酉乐疑惑地回答,想了想又礼貌地反问了回去,“你也还好吧。” “嗯,好。我这边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先挂了。” 不等陈酉乐回答,那边立马挂断了电话。她一脸莫名地看着手机,这个阮崇阿怎么回事,这么久没联系,专程打个电话来请安吗? 莫名其妙。 她打开聊天软件,点开排在首位的王师北多达18条的消息。刚开始王师北发来了一连串的问号,随即附上了一个链接,接着就是十几条未接的语音通话。陈酉乐点开链接,是一个粉丝众多的娱乐圈公众号。 “空窗半年,宋檀泽又获才女青睐” 标题下面附的是连拍十几张的高清街拍,宋檀泽牵着一位娇小美女的手,穿行在众多奢侈品店里,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笑容满面。 照片中这个女孩子她认识,是在剧组他看了两遍的那本书的作者,不知道这次他是以什么样的手段来接近的她。 ‘陈酉乐,你睡醒了赶紧来医院,看不到你地大脑CT图我难以心安,赶紧过来!!’ 陈酉乐看到手机上面的消息弹窗,笑了笑,将文章往下滑了滑,文章里如数家珍地曝光了宋檀泽的过往情史,包括柯姜和年前袭击她的女孩子。 陈酉乐都看到了她们的照片,可是越往下翻,她越觉得不对劲,也可以说在媒体公众的眼里,陈酉乐这个人和宋檀泽是没有丝毫关系的。 她往深挖了挖心里的情绪,除了没被发现的庆幸,角落那一点点不甘难以忽视。梦里和梦外的两位男友,都没有人承认或公开过她的存在。 陈酉乐是一个不存在的爱人。 她拍拍脸,转念一想,自己的人生路无论是路边长满杂草还是开满鲜花,都轮不到别人来评价和旁观,也不需要外人来见证什么。 且当是宽慰自己,陈酉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整理好思绪,洗了把脸,素面朝天出了门。 这波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转身离开 第33章 启程准备 只要有人类在,医疗场所就永不会倒闭。 站在缓缓上行的自动扶梯上,陈酉乐看着医院大厅交织穿梭的人们出了神。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无论外表面无表情或是镇定自若都难以掩盖内心的忐忑不安,因为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茫然。 “小姑娘,小心!!” 陈酉乐身后的大姨是个大嗓门,这么突然的一声吓了陈酉乐一跳,她条件反射看向身后的大姨,同时感觉腰上一沉。陈酉乐低头一看,裙角不知何时被卷进了扶梯一侧,眼见着扶梯终点越来越近,她不知所措,心脏好似被一只手高高拎起又使劲用力攥紧。 裙子要被拉下来啦! “站稳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大姨上前一步,手在裙子上轻轻一过,再用力一撕。随着裂帛一声,陈酉乐后背被轻轻推了一把,她顺势往前踉跄了几步,被人扶住才勉强站稳。 “阿姨,你怎么推人呢?还在电梯上,很危险的。” 扶住陈酉乐的人愤愤不平,陈酉乐从她说第一个字就听出来是王师北。 阿姨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说:“要不是我,她说不定整条裙子都被拉到扶梯里去啦,更惨整个人都得卷进去,不感谢好心人就算了,还骂人,你这个女孩家家真的讨嫌。” “谢谢谢谢,好了吧。阿姨,你现在可以把捡到的手机还给我朋友了吗?” 王师北嗯嗯啊啊,终于讲出了重点。跟着王师北的话,陈酉乐将手在兜里一掏,谁知手下一空,竟从裙子口袋处探了出来。裙子口袋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手掌长度的口子,里面空空如也,钥匙手机都不见了。 “什么手机,我没看见。”大姨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王师北往前走了一步,大姨跟着退后几步,几乎挨到了玻璃栏杆。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大姨的挎包,抱胸不耐烦地说:“阿姨,这个包是您自己拉开,还是我叫保安帮您拉开呢?” 在王师北的注视下,大姨的表情慢慢变得不自在,但依旧伸出手抗拒,嘴里还是犟着。 “你别过来,搜身是犯法的。” 王师北耸耸肩,眼睛扫了一圈下面大厅,似是在寻找保安的身影。陈酉乐整理好裙子,实际上只是将裙子破洞攥在了手里,然后探出头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阿猫’。 随即,清脆的电子女声回应似的响起。 “主人我在,请说。” “给……”本来陈酉乐想说给北北打电话,谁知被王师北抢过了话头:“阿猫,放一首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本就喧嚣的医院突然响起的热烈喜庆歌曲,引得路过的人不住侧目。王师北往大姨面前一凑,笑得得意。 “阿姨,还要换一首歌吗?赶紧拿出来,楼上还等着我呢。” 大姨一边将还在放着好运来的手机还有钥匙塞给王师北,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在她的包里,又说手机是刚才在地上捡的,她这是拾金不昧。 “你可别说了,到处都是监控,要不要去看看你是的真的拾金不昧,还是别的什么。” 在王师北的咄咄之下,大姨灰溜溜地混进人群,跑远了。 小靶子跑掉了,只剩下陈酉乐这一个靶子,当然要被集中火力。 一个小时,抽过血后,王师北陪着她在放射科前等着,拍完CT和核磁共振,又催着师兄现看之后又得加急给报告,然后带着初步分析结果拉着陈酉乐来到一扇门前,‘咣咣’开始敲门。 陈酉乐拉着开始挽袖提裤准备踹门的王师北,正想要说自己没什么事,再等一下没什么关系。 门‘刷’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古三,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一团鸡窝头,穿着老头背心大裤衩,脚上还有一双拖鞋,英俊的脸上神色憔悴,深深叹了口气。 “祖宗,你要干什么,我刚刚从台上下来,二十三个小时啊,你让我睡一会儿,行吗?” “不行,人命关天。” 王师北果断地拒绝了古三的哭诉,无情地将他挤开,拉着陈酉乐进了黑黢黢的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陈酉乐敏锐地感觉出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一丝一缕地缠在两人的动作与眼神之间。 王师北将电脑打开,将陈酉乐的检查结果在屏幕上点开。古三揉着眼睛走上前,边听王师北的病情描述,边将报告单拿起来仔细端详着,他看看这张,又看看那张,接着看看电脑屏幕,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罢了,他深深看了一眼陈酉乐,感叹了一句。 “阿乐,你还真是幸运。棍棒击打后脑,没有大脑出血、损伤和水肿,也就不会进而导致大脑移位压迫脑干。除了轻微骨裂和轻度脑震荡,你还真是……啧,不对。” 本来听着古三前几句,陈酉乐还在庆幸受上天庇佑,谁知下一句就峰回路转,将她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你看这个贴近颅骨的椭圆形小阴影,她还是有脑出血的,但出血量应该是小于5毫升。虽然三天高危期过去了,颅内压也没有增高,但还是要注意。我开点药,你带她去拿,好好在家观察一周。” 说着古三沉吟片刻,在电脑上选了几种药,挥了挥手将她们赶出了办公室。 临出门,陈酉乐耳尖地听到了半句喃喃自语。 “大过年的,要不要告诉……” 还没等她听完,王师北一鼓作气拉着她直奔大厅药房。几番辗转,陈酉乐和成功请假陪病的王师北回到了温暖的家。 提前上班的通知被不可阻挡的因素冲掉了,整整一周,她睡了吃吃了睡,直到有一天刷到有条推送的消息,让被‘囚禁’的她蠢蠢欲动。 假期还剩一周,打个飞的到欧洲,逛几圈再回来的花费,对现在她这个小富婆来说还是可以承担的。 说走就走,陈酉乐拉着王师北去做最后的检查,检查结果一切无恙。回到家,王师北抱着刚收下来的衣服路过,看见陈酉乐正蹲在摊开的行李箱旁边整理衣服,不禁好奇。 “阿乐,你要去哪里吗?” 陈酉乐将想趁假期出国一趟的想法告诉了王师北,王师北眨眨眼,笑了出来。 “明天我要和古老师一起去斯德哥尔摩参加脑部研究世界大会,你订票了吗?赶紧定下来,咱们一起出发。” 匆忙订票、收拾行李,一切妥当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眼皮被疲惫刚刚压下,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掀了起来。 “喂。” 听到陈酉乐有气无力,电话那边语气迟疑地问她有没有事。听到这里,她烦躁地抓抓头发翻了个白眼,清清嗓子,回答他的疑问。 “阮先生,我还蛮好的。怎么听你的语气,倒像是希望我有事呢?你要知道,刚睡着的人被吵醒能不骂你,已经很没事了,好吗。” 阮崇阿对着电话顿了顿,下意识挠了挠脸,要是陈酉乐在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表示尴尬的小动作。 “我没有那个意思,阿乐。你没事的话,那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看着直接被挂断的电话,陈酉乐被气笑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一边嘟囔也不知道最近是谁天天犯病一样,一天一个电话,一边调整呼吸再次沉入睡眠。 第二天清早,陈酉乐被房间外面的争执声吵醒,她打着哈欠出门一看,古三拿着一张纸对着王师北,怒目而视。 “外面的小鸟都没你们喊得欢,小声点,老宿舍楼隔音差,小心楼下阿姨上来揍你们。” 站在厨房争吵的两人都没看她,古三刷刷切着葱末,压低声音,“王师北你自己去看看,明天就要上台发言,你发言稿写成这样,这是一个正常的博士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王师北搅了搅锅里的米粉,握着筷子叉腰回喷:“怎么不是东西了,我前面那一句不是写了吗,这是猜想,是猜想!!!” “知道是猜想,你还写出来,还要在那么多同行面前讲出你未经过论证的猜想,这是科学!!” 古三握着刀,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跟着发颤。 “那么多科学家能提出猜想,哥德巴赫猜想你听过吗?我怎么不能提啦?” 锅里的米粉被王师北‘哗啦’勾进碗里,将粉与碗底调料和匀,将碗放在古三手下的砧板旁边,语气僵硬道:“放葱花。” 平时用手术刀的手切起小葱,也是精准地恨不得每一粒长度统一。古三深呼吸抓了一把葱花,撒在拌匀了酱油和猪油的米粉上。 “数学是一种工具,可以利用它来推测目力难以看到的未知领域,但医学是相反的,它是以实验为基础发展出来的学科。反正我是不赞同你用猜想的语气去陈述,一项可以从现实里得到论证的观点。” 擦干净刀具和砧板,古三将一小碗葱花放到灶边,语重心长地说完这番话便走到笔记本电脑前坐下,上下滑动着文档。 陈酉乐接过王师北递过来的猪油拌粉,去厨房挖了点剁椒拌匀,才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师生俩的互动。只见王师北拿着两个碗,先是在古三身后站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上前将手里的一只碗轻轻放在古三手边。 “那古老师,你说怎么办。” 听到了服软的话,古三扶住额头,微微偏头扫到了那碗米粉,心想再不吃就坨了。于是,他叹了口气,用手指点点碗唇,撇了一眼王师北。 王师北不明就里,陈酉乐等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出声提示。 “北北,没有筷子,你让古医生怎么吃早饭呀。不吃早饭,可没有力气改你的发言稿。” “好好好,我马上去给您拿筷子。” 陈酉乐将油光滋润的米粉吸溜进嘴里,心里嘀嘀咕咕,顺便将一个‘不用感谢我’的眼神丢给了古三。 这俩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关于会议报告,作者不太了解,就随便写了一下,见谅见谅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启程准备 第34章 远赴东欧 三人收拾好整装出发,到了机场才发现一个大问题。 陈酉乐没有申请签证。 临时起意想去的橘子之城所在国家需要签证才行,埋怨了自己一阵之后,陈酉乐垂头丧气地准备送走王师北和古三后,自己灰溜溜地回家。 谁知,陪他们去登机口的路上,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来人人高马大,陈酉乐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本来心里气就不顺,张口就指责。 “你看不看路啊,你……” 还没讲完,陈酉乐就被人捞了起来,语气惊喜。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在黑色羽绒服外面套着亮眼的橙色小马甲,手里还举着一个小红旗,身后跟着零零散散七八个人,都是穿着冲锋衣的旅行打扮,身后还拖着或大或小的行李箱。 陈酉乐眯眼仔细端详,终于在茂密须发后面找到了熟悉的面孔,竟然是毕业后就失了联系的吴梦林。 “小师弟!!”王师北也认识吴梦林,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在看到吴梦林的衣着同样发出了和陈酉乐一样的疑问。 “你怎么穿成这样?” 吴梦林先是回头和他身后的几人解释了两句,才和陈酉乐他们走到一边讲话。原来他申请了提前半年毕业,在同届开始准备毕业答辩的时候,他已经在旅行社找了份导游的工作,以便完成他环游世界的梦想。 还没寒暄两句,广播就在催王师北和古三登机,陈酉乐问清吴梦林团队的登机口在航站楼另一边时,就催着两边赶紧去登机。 告了别,检过票,古三和王师北走进了登机通道,陈酉乐叹了口气,拉着行李箱往出口走。还没走两步,又被人喊住了,还是吴梦林。 原来他们登机口临时改到了这边,吴梦林问陈酉乐在哪个口登机,陈酉乐将自己忘记提前申签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不巧了吗,师姐。我们团这次去的国家,跟团免签呦,要不要换个目的地?” 陈酉乐思考了一会儿就采纳了吴梦林的建议,直接拐了个弯加入了吴梦林为首的旅行团,她先前的票无法退换,就请吴梦林联系参团和订票的事情。她在等待吴梦林联系旅行社的时间里,给父母和王师北各发了条信息,说明了自己的去向和导游。 “带护照和身份证了吧,咱们离登机还有点时间,先在手机上值机,我给你找个地方打印登机牌。” 吴梦林进免税店没两分钟,就给陈酉乐来了个电话,快乐且神秘兮兮地喊她赶紧来店里找他;陈酉乐莫名其妙地走进免税店,就看到了冲在人群前的吴梦林朝她挥手,招呼她赶紧过去。 她在各种语气的抱怨声中挤过人群,看到吴梦林待结账的柜台上堆了小山一样的护肤品套装,是每人有限购数量的限定。 多出的人头让吴梦林顺利拿下了那堆限定,他在填写邮寄地址的时候,还不忘回怼队伍后面抱怨他们买得太多的人。 “每个人限购三套,我们两个人拿六套没问题啊,自己抢不到,怪别人拿得太多。怎么,我用不用得完关你什么事,我脸大不行吗。管天管地,你是佛波了啊。”吴梦林手下没停,嘴里也没停。 满载‘而归’,出店门手里就只多了一张彩打的A4登机牌。陈酉乐看着机票,转头问该给他转多少钱作为团费,吴梦林摇摇头说不用,刚才抢的东西赚的钱包团费够了。 “那不行,快点,趁我还有网,你身上有带网卡不?我就时刻紧跟着你蹭网。” 在陈酉乐十万火急的催促之下,他扭扭捏捏地说了个数字,陈酉乐把钱转过去之后,又跟吴梦林换了点当地的货币——芦布。 一切都准备妥当,准备登机的队伍也排起了队,陈酉乐前面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斯拉夫人,他们穿着统一的运动服,女孩子娇小俏丽,男孩子高大修长,每人都背着一个背包,互相交谈着,不时打闹嬉笑。 “咱们前面是罗斯的花滑队,这次冬奥会几乎包揽花滑所有金牌,估计是在咱们这边转机。姐姐,我叫盛叶,很高兴认识你。”旅行团里的一个女孩子凑上来,和陈酉乐窃窃私语,末了,细细尖叫出声。 “有惊喜!!” 陈酉乐忙将眼睛转向那边,前方人群欢呼着簇拥着,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单膝跪地,将手中的玫瑰和戒指盒捧给他面前的女孩,女孩没有惊讶也没有抗拒,大大方方地,俯身亲吻了男孩的脸颊,接过他手中的戒指和鲜花。 男孩伸手拉住了女孩的手,从衣兜里拿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双手撑开绶带,将它轻轻挂在了女孩脖子上。这下女孩子惊到了,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双手拎起虚无的裙摆,向她的骑士回应了一个屈膝礼,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金牌,装作严肃的样子给男孩戴上。 男孩抱着女孩转了圈,托举着将女孩扔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女孩在空中转体几圈,稳稳落在了地上,就像还在冰面上一般。 陈酉乐眼前一亮,跟着身边的人一起欢呼着鼓起掌来,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在拍摄。 一阵热闹过后,要登机的时候,乘务员小姐姐开始过来维持排队的秩序,笑容可掬地将大家慢慢引导检票登机。陈酉乐进了机舱落座,放好行李箱,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很幸运选到了一个靠窗视角极好的位置,在机舱前部,紧靠头等舱。 等了一会儿,听漂亮的空乘小姐姐讲解完应急措施,发完入境卡,飞机开始进入起飞跑道,等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加速,最终一跃,离开地面。 飞机轻巧地一阶一阶攀爬上万米平流层,陈酉乐眼里只有近处的纯净白云层和上方的湛蓝大气层。 就那一瞬间,陈酉乐心灵和身体一样,飘然云上。云层上阳光灿烂,洁白的云层一圈七彩的光晕,光晕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它如影随形般跟着飞机,陈酉乐看着十分好奇,忙拿未联网的平板拍下了那团光影。怎耐窗外景象除了白云就是蓝天,她看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透了,透过飞机舷窗看到地面上是一团一团耀眼的城市,她看了会儿书,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任何大规模亮度的聚集地。 航班的目的地,是世界上曾经第一个满插赤旗的国家。幅员辽阔,气候严寒冷酷,过于苛刻的极寒环境赋予了高鼻深目的斯拉夫人果敢和坚毅,又用伏特加将他们冰冷外壳包裹下的灵魂点燃。 将近三十个小时的飞行,勉强睡着的陈酉乐在一阵骇人的颠簸中醒来,她侧头看见原本空着的座位出现了一个人,机舱暗光里,这个人披散着暗红长发,将陈酉乐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握着一点轻晃的晶莹,喃喃又连绵地用听不懂的语言念着什么,期间夹杂着颠簸引发的几声细小尖叫。 半闭的遮光板外一片昏沉,穷极目力也看不清分毫。陈酉乐听着邻座的人飘渺的声音,神奇地安心下来,跟着飞机上上下下,体验失重的‘乐趣’。 果然战斗民族的机长就是莽,在空中‘旋转跳跃’的飞机平稳落地后,机舱里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陈酉乐被气氛感染也隔着一排座椅和满脸郁闷的吴梦林击了个掌。 有着深邃面孔的乘务员笑容可掬地站在飞机舱门口,飞机广播里循环播放着俄语和中文的‘欢迎搭乘此次航班,再见,亲爱的旅客’。刚才紧握她手的长发,等机舱灯光恢复之后,她才看清原来就是机场被求婚的花滑世界冠军,飞机落地后,她给了陈酉乐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笑着走开了。 陈酉乐迈动依旧有些发软的双腿,慢慢走出舱门。一阵大风差点将她从舷梯上从刮翻下去,她只得疯狂奔下舷梯,跑入摆渡车,才有时间撇了一眼身后,顿时震惊呆立在原地。 玻璃之外,是陈酉乐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雪,草坪上飞机身后两道深刻又刺目的刹痕好像两条巨绳,而绳子的另一端被隐藏在雪幕之后的冬之巨人握在手里、扛在肩上,下一秒就要拉走珍藏被捆住的飞机。漫天雪花又白又丰满,仿佛有人拿着巨大的网兜在往地上倒着蓬松大朵的鹅绒,又被狂风肆虐着吹回天空。 “真是命大啊。”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的吴梦林,摸着乱七八糟的胡须感慨着。 原来在陈酉乐睡着的时间里,半夜突然刮起了暴风雪,风力达到八级,普尔科沃机场本来禁止飞机起落,但在彼得堡上空盘旋了一小时的飞机突然燃油泄漏,飞行员不得不顶着狂风和湿滑跑道强行降落。 “是呀,命真大。” 陈酉乐看着摆渡车外被不停拍在车窗上,下一秒又被裹挟着卷走的雪花,跟着感叹。 她的心里带着些许不安,可能是因为暴雪,也有可能是因为被狂风刮得左右轻晃的车身,也可能是因为身处陌生异国的不适。 不管怎么样,人生第一次的异国旅行就这么仓促地拉开了帷幕。 深夜的彼得堡极美,白底蓝条的班车从机场驶出,大作的狂风不知何时悄然停息,只剩落得愈发密集的雪。车子开得很慢,在街边暖黄的灯光中压着刚落下的雪花缓缓驶向市中心,道路两边的建筑古朴而华美,以倾城之姿而来的暴雪都难以压下它们的美丽。 吴梦林订的民宿就在涅瓦河边,是华国人开的旅馆,房间全部朝向美丽的夏宫,听老板说在夏天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清夏园中的清凉喷泉和大理石雕像。可惜现在是冬季,夏日里纷繁茂密的花朵植被都被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折倒,还在枯朽之下等着第二年的盛放。 听完老板这些话,正在给其他团员倒热水的吴梦林笑了,开始笑骂老板矫情。老板听完吴梦林的调侃也不生气,只是捋了捋稀疏的头发淡淡地回了一句。 老板说,可能是这里的天气和文化,让我沾染上了罗斯艺术的冷酷和颓废美,可是你们也不能忽略我的热情啊。 说着表情酷拽地还扬起手势,配上了几个肚皮舞的扭动动作,大家一看,纷纷笑开了,长途旅行的疲累像落在火堆上的雪花,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