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奔逃》 第1章 Chapter 01 夏夜奔逃 文/北倾 我这一生,做过无数荒唐的事。 最荒唐的,就是带你私奔。 Chapter 01. 秋深,雾冷。 湖面波澜着,往河岸堤上一波一波的推攘着。 水色漫过矿黑色的原石,再寥寥攀过驻留在河岸尽头的砂石滩,不等停留片刻,又匆匆忙忙,前呼后拥着离岸落潮。 远处群山披星戴月,轻掩薄纱,仍蜷在浓浓的黎明雾色里。 而将醒未醒的除了山川星河,还有刚被人从被窝里铲出来的季枳白。她裹着长至脚踝的薄款羽绒,在晨雾中瑟瑟发抖。 罪魁祸首却兴奋不已,她完全无视了湖水的冰凉,三两下蹭脱了鞋,赤脚跑向砂石滩。 季枳白还没来得及提醒她碎石扎脚,那头的欢呼声已经夹杂着惨叫,曲折蜿蜒地惊掠起了一群鸟雀。 这小疯子! 算了,随她去吧…… 她咽下到了嘴边的劝阻,困乏地打了个漫长的哈欠。 最近的黄道吉日太过集中,她的民宿前两天刚承接完一个湖边婚礼,今天又来了一个订婚宴。 原本中间有时间修整倒也还好,偏偏昨天下午还有一个小型的CV专场见面会。因来的粉丝太多,签名环节严重拖慢了流程,导致见面会结束的比预期晚了两个多小时。 她和员工只能加班加点,连夜协助婚庆策划团队布置现场。还因今天订婚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不仅不能偷懒,还得加倍用心,紧迫盯人。所以直到凌晨三点,她才刚刚忙完睡下。 结果睡了还没两小时,就被这位小祖宗从床上挖了起来,陪她看晨雾,看日出。 命苦。 命真的苦。 季枳白又接连打了两个哈欠,这才弯腰拎起岑晚霁随脚甩下的白鞋往砂石滩边赶了两步。 岑晚霁已经赤脚踏进了砂石滩里踢水玩,冷寂了一夜的湖水冰凉冰凉的,看得季枳白眉头紧皱,仿佛泡在湖水里的不是岑晚霁的脚,而是她的。 她打了个冷颤,默默地将羽绒又裹紧了些。 她也算是看着岑晚霁长大的,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娇小姐还有这么顽强的忍耐力? 季枳白吸了吸鼻子,看了眼穹顶之上泾渭分明的那道晨昏线。 天色已亮了许多,不出半小时,就能等来日出。等再赏完晨雾,她抓点紧,倒也还能再回去睡个两三小时。 她在这美美打算,岑晚霁等了片刻,见她还在岸边,转身扬手招呼:“姐,你过来呀!这里的水可浅了。” 季枳白垂眸看了眼圈圈晕晕的湖水,又瞥了眼自己压根没来得及换的室内拖鞋,心底刚生出的那丝跃跃欲试,立马掐灭:“你自己玩吧。” 她都奔三的人了,还是稳重些吧。 岑晚霁噘了噘嘴,倒也没再强求。 她许久没有这么撒野,犹如野马脱缰,肆意欣快。自然也没注意到季枳白望着她的神情不知何时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一个人。 季枳白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岑晚霁联系了,也许是从她和岑应时偷偷恋爱开始,她就有意减少了和岑晚霁的联络,避免露出马脚,被她知道。 可真正切断联络,还是在她和岑应时分手之后。她刻意忽略了与岑应时有关的所有人,所有事。 直到一个月前,他们共同的发小许柟向男友求婚成功,辗转联络到她,想在不栖湖畔举办订婚宴广邀亲友。 她没有理由拒绝。 许柟不仅是他们的发小,还是季枳白的表姐,岑应时的堂姑。 她想粉饰太平,将她和岑应时的这段感情彻底掩埋,必须装作若无其事。 可即便已经分手两年,在岑晚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仍是兵荒马乱到无法收拾。 季枳白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这还不是岑应时亲自出现呢。 她甚至连问他这次来不来都没有勇气……不过,也没必要问了。即使她今天不会在订婚宴上见到岑应时,半年后的婚礼现场也得碰面。 早晚的事罢了。 她出神之际,黎明已稍胜一筹,款步吹开了弥漫在湖面上的冷雾。 湖岸上,白鹭轻啼,啼声嘹亮。 互相环抱的群山,似也在这一刻,彻底苏醒。 从山顶跃出的阳光,犹带着稚嫩的温柔,将眼前的整幅画卷染成了一匹织锦,金光粼粼。 “哇哇哇。”岑晚霁被眼前的日出惊艳,迫切分享,转头去寻季枳白。 她转过身的刹那,不知看见了什么,视线越过季枳白看向了她身后。随即,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惊喜与不敢置信就像是点燃了一段白日的焰火,璀璨又明媚:“哥!” 季枳白半眯着的眼睛忽然被阳光灼烫,心口处,骤然乱了节奏的心跳像是一道只出不进的阀口,在短暂的闭阀断流后,疯狂涌动。 她原本就拢在胸口揪住羽绒开襟的手,紧了又松,足足数秒后,她才若无其事地顺着岑晚霁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岑应时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三米开外的岩岸上。他身侧,是一盏孤零零的老式路灯,灯光刚灭,钨丝里还余有零星的滚烫亮光。 从湖面上袭来的风,卷带着被阳光渲染成一缕缕金丝的雾面快速迁跋,也带起了他的衣角往后翩迁,露出了深色大衣里,几乎与这黎明融为一体的深灰色西装。西装领口的纽扣被他挑开了两粒,倒是显得没那么沉稳正色了。 他并没打算过来,所以只是对岑晚霁轻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后者得到回应,立马欢天喜地的踩着水,去礁石上拍日出。 唯一的“观众”退场,季枳白也懒得演一出年少故交久别重逢的戏码,正想移开目光时,他倏然侧目,将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她。 久违的对视,却依旧令季枳白感受到了熟悉的攻掠,侵占与交织。 她呼吸一滞,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揉捏压扁在掌心里的易拉罐,整个胸腔都被挤压成了一团。 可莫名的胜负欲,却在同一时间熊熊燃起。她不想暴露自己外强中干,羊质虎皮,始终没有先一步逃离目光。 隔得远,季枳白并没有看见岑应时唇边略略勾起的浅淡笑意。 这么多年了,她似乎还是没发现,她气弱时总喜欢欲盖弥彰的虚张声势。 他将指尖夹着的烟衔至唇边,疾凉的风已经吞没了大半的烟卷,他睨着晨雾里像雀翎般冷傲孤高的季枳白,夹烟的指尖微微一弹,灰烬落了一地。 开坑啦!今年冬天又能和你们约上了。 每天上午的11:18分准时更新! 庆祝开文,随机掉落200个红包~大家一起开心一下!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01 第2章 Chapter 02 Chapter 02. 季枳白预想中的回笼美觉,到底是没睡成。 岑应时先去民宿办入住,而岑大小姐在岸边玩了会水以后并不满足,央着季枳白带她去湖中心赏晨雾。 雾色未散,浓稠得像是从农家烟囱中飘出的烟色,连绵着缠了群山万里之遥。 于是,想劝她“等现在去湖中心雾早就散了的”借口,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况且,天亮后,来参加许柟订婚宴的亲朋好友就陆续到了,她有些不想面对有岑应时在的这种场合。 季枳白垂眸看了眼晃着她手臂,嘤嘤撒娇的岑晚霁,明明心中已有了决定,却仍旧故作为难:“那赏完晨雾,必须跟我回去,我还有一堆事呢。” “回。”岑晚霁立刻点头,生怕她反悔:“肯定回。” 她又不是真的任性到无法无天的人,会让季枳白抛下订婚宴上的一堆事来陪她玩乐。就算她有这胆子,她也怕她哥回头秋后算账,那她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季枳白“勉强”的答应下来,回民宿开车,载岑晚霁去附近的渔家租艘小船。 岑晚霁还想拍些风景照,就留在路边等她,两人分开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多问了一句:“姐,我哥去吗?”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帮我问问我哥去不去。 季枳白脚步微顿,却没停留地保持着大步离开的姿态,冲身后的岑晚霁比了个“OK”的手势:“我问问。” 她的民宿就开在崖岸边,面朝不栖湖,可观日出晨雾,也可赏日落山林,景致绝佳。 她原先买下来的宅基地占地面积就不小,为着开民宿,她还将整片山坡都包了下来,要山景有山景,要户外还有草坪和花园。为了将不栖湖的风景发挥到极致,她还特意在山崖上搭建了观景台,连湖景也承包了进来。 因这规模和运作,她的民宿能承接各种中小型的活动。即便淡季来游玩的散客少,她也从不缺生意。 更遑论,不栖湖四季美得各有风情,从不缺慕名而来的游客。 季枳白绕过正门,抄近路进了停车场。 她的车有电子钥匙,可通过识别手机使用车辆,即便没带车钥匙也不要紧。 坐入车内,季枳白边启动车辆边抬头透过挡风玻璃看了眼民宿的房间。 昨天序白的入住率很高,几乎所有房型都销售一空。唯一剩下的一间湖景房,还是她以防万一,替许柟留的。 岑应时一来,前台应该把那间空房先开给他住了。 但…… 季枳白看了眼并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一时也猜不透岑应时是否休息了。 她慢吞吞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辆,倒也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叫上他一起,而是在想等会用什么理由把岑晚霁搪塞过去。 谁要跟偷偷摸摸地下情的前男友泛舟湖上,上得去下不来的? 多一事肯定不如少一事。 季枳白一脚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岂料,她前脚刚开出民宿,后脚就接到了许柟的电话:“你干什么去?” 这种问法,必定是亲眼看见她了。 季枳白在路边停了车,回头找了找:“你在哪?到民宿了?” “刚到。”许柟说:“我车还没下呢,就见你飞出去了。” 季枳白被她的夸张用词逗笑,边揿下车窗招呼岑晚霁过来,边回答道:“本来想趁你还没到,陪晚霁去游湖赏晨雾的。” 许柟还没开口,跟她一车来的岑母立刻接过话:“今天什么日子,还游湖赏晨雾?枳白啊,你让晚霁接电话,我跟她说。” 乍一听到岑母的声音,季枳白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收紧。她看了眼满脸雀跃小跑到车旁却又在听见岑母声音后,慢下步子,噘嘴不快的岑晚霁,笑着叫了一声:“阿姨。” 岑母柔声答应完,催促岑晚霁:“你小姑今天订婚,你乖乖的别添乱。等明天,你想去哪玩去哪玩,没人拦你。” 可晨雾又不是每天都有…… 岑晚霁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可顾着许柟就在边上,也不好意思说。只能用力甩上车门,以示不满。 季枳白听着巨大的关门声,心疼到眉心也跟着抽了抽。 她边掉头回民宿,边替岑晚霁回话道:“晚霁是最懂事的,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结束通话后,岑晚霁往后座瞥了眼,轻挑了挑眉:“我哥呢?” 季枳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他不来。” “嗯?”岑晚霁疑惑地扬了扬尾音,她哥……不是一向最爱和季枳白凑一起玩的吗? 还会拒绝? 可当她转头见季枳白一本正经地开着车,连个眼神都忙得分不过来时,又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有鬼。 一定有鬼! —— 季枳白把车开回停车场时,原先的车位上已经停了另一辆车。 黑色的商务车车身上贴着“叙白”二字,是她另一家民宿的专用接送车,平时也用来往返鹿州和不栖湖两地,运送一些稀缺的食材和物资。 今天多半是来送一些订婚宴上需要用到的食材。 她没多想,另找了一个空位,把车停了进去。 岑晚霁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小段路的功夫,她已经忘了为什么要生气。下了车后,反而抱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快步往民宿走。 岑母就坐在大堂另一侧的咖啡厅里,那是民宿风景最好的地方,面朝不栖湖,能将整片风景一览无余。 岑晚霁推门而入时,门口的风铃轻响,她闻声抬头,边挂了电话边朝两人招了招手。 季枳白和岑母许久未见,对方又是她沾亲带故的长辈,她理应要过去打声招呼。 她四下看了眼,没见着许柟,路过前台时,顺口问道:“许总上楼了吗?” 前台见是她问,连忙回答:“安排去休息室了,她确实很喜欢休息室的阳台。” 这是季枳白昨晚就交代过的,她对许柟的喜好和审美,一清二楚。 她原还想再交代前台,晚一点送些西式餐点和咖啡上去,话到了嘴边,想起万一等会想要脱身,这就是现成的理由。于是,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一来一回的这点说话功夫,岑晚霁已经跟只花蝴蝶一般扑进了岑母的怀抱。 她从小受尽宠爱,在岑母面前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也只有这么被爱,才能娇惯出岑晚霁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性子。 季枳白在邻座的沙发上坐下,与岑母寒暄,等问到姨夫怎么没来时,岑母轻拍了拍岑晚霁的后背,示意她坐好,这才回答道:“阿柟订婚,他怎么会不来。不过是有点事耽搁了,等晚点让应时去接。” 话落,她笑看着季枳白,补充了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有喜讯了,我跟你姨夫也是一定要到场的。” 三家都有不同程度的亲缘,季枳白算是岑家很远房的一脉亲戚。其实细论起来,早出了三代,但老一辈的人最重亲缘和血脉,但凡沾了点辈份,那便要论亲。 岑母这话说得也不算突然,甚至还有些亲昵,可季枳白仍是恍惚了一瞬。她笑了笑,垂眸掩下眼中的尴尬和沉默,提壶给岑母添了半盏茶。 一直赖在岑母肩头撒娇的岑晚霁,余光瞥见站在咖啡厅转角处的岑应时,一下坐直了身体,招手道:“哥,这里!” 岑应时懒洋洋地回了个头,用手势示意,咖啡机在加热,他还要再等一会。 季枳白背对着他,压根不知道他在那。她心中懊恼着岑应时的阴魂不散,脸上却没表现出一点。 可能是以前偷偷恋爱时,在大家面前的遮掩功夫已经磨练得如火纯青。她的身体出于本能的,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前,就按照正常的逻辑,给出了许久未见“多年好友”时应有的反应。 她十分自然地顺着岑晚霁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没表现出任何异状。 岑应时已经回过头继续等咖啡了,两人不用对视,这让季枳白暗暗的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正要回头,以一种逢年过节与亲戚寒暄这种特定场景才会出现的夸张语气,先瞎诌一番岑应时的变化与优秀,再添油加醋地搬弄一些听来的夸张事迹,最后再拐着弯的吹捧是岑母天生丽质,教子有方时,她忽觉有一道视线毫不遮掩地锁定了她。而顺从直觉与本能,她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了这道视线从何而来。 岑应时正透过咖啡厅与大堂隔段处的金属镜面,肆无忌惮地看向她。 他刚洗过澡,发梢还泛着湿意。 民宿室内有恒温调节,温度比清晨时的不栖湖要温暖许多。他下来时没穿大衣,里衬的那件西装也换了,只穿了一件慵懒的浅灰色的套头毛衣,看上去倒是没清晨那会,那般气势迫人了。 他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垂放在咖啡机台面上,把玩着房卡。看似是在百无聊赖地等咖啡,可实际上,却是借着角度刁钻无人发现,潜藏着,窥探着他的目标。 季枳白背脊微僵,瞬间将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 她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刻缩回了视线。 岑晚霁一看见她哥就想起了邀请被拒的事,趁着岑应时还没过来,连忙篡改事实胡编乱造地向岑母告状:“我哥现在是飞黄腾达了,也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我说话没分量也就算了,反正我都习惯了。可枳白姐特意邀请他一起去看晨雾,他却连个理由都不给,直接拒绝了。” 岑晚霁挑岑应时毛病时,就喜欢夸大其词,生怕事说小了,没能达到岑父岑母的处理标准。这一招,她从小用到大,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岑母微微挑眉,正色看向季枳白,向她确认:“有这回事?” 她倒不在乎岑应时是否真的目中无人,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性格高傲是必然的,可事关教养,她便无法坐视不管。 被自己抛出去的回旋镖扎到膝盖的季枳白,瞬间如坐针毡。 地球升维了,时间流速变快了,这下连现世报都加速了…… 她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被身后传来的低沉嗓音打断:“哪回事?” 岑应时端着咖啡,在外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见无人回答,他又重复问了一遍:“哪回事?” 确有其事毫不心虚的岑晚霁半点不怂,理直气壮的质问道:“枳白姐邀请你赏晨雾,你为什么不去?” 岑应时一怔,下意识抬眼,看向季枳白:“我为什么不去?季枳白。” 她的名字,被他咬得又重又玩味。 看到了好多熟悉的朋友~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 今天继续掉落200个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02 第3章 Chapter 03 Chapter 03. 他略带审视与兴味的目光,莫名的让季枳白有一种自己正被他拆开、拧碎又重新拼装起来的零碎感。 她眉心一跳,避开与他对视的同时,随便找了个借口:“你不是洗澡休息去了?” 岑应时轻哂。 他这样一笑,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略勾,颇有几分肆逆之感。他一字一顿的,将她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我,洗澡,休息,去了?” 最后的尾音,轻飘飘的,听着更像是在向谁求证什么。 季枳白自然听得出他是在质问,可谁让她理亏,别说反驳了,她此刻连挺直腰板都做不到。 相比岑应时的从容,她久违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烈火烹油,自作自受。 她不该和他有任何交集的,即便已经避无可避。 季枳白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浪费时间,她移开目光,对岑母颔首轻笑:“岑姨,我先上去看看阿柟,给她们送点咖啡和西点。” 她站起身,像是压根没看见岑晚霁脸上那副“就这”的遗憾神色,多补充了一句:“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晚霁带你到周边逛逛。” 岑母自然应好,催着她赶紧去忙:“我坐会也要去帮阿柟接待一下客人,你不必挂心我。” 季枳白仍是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做足了表面功夫。 随即,她看也没看岑应时占了过道大半的长腿,侧了侧身,便从他的身边走了出去。 这么明显的不待见,即便是岑晚霁也看出来了,她心中惊呼一声,俨然十分暗爽。想看岑应时热闹的心情就像是没拴绳的气球,顺着季枳白的气焰越飘越高。 她正美滋滋的扬起唇角,忽觉一旁飘来的视线——冷冽,漠然,充满了警告。 她背脊一凉,立刻扯平了唇角,装作无事发生。 岑应时这才凉凉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落地窗外。 —— 季枳白去后厨拿了些西式点心,又亲手磨了咖啡,送去休息室。 许柟换好了礼服,正坐在化妆镜前上妆。听见敲门声,她微微侧过脑袋往门口看了一眼,还没扫清是谁,便被化妆师捏着下巴掰了回去。 季枳白见状,自报家门:“是我,我给你拿杯咖啡上来。” 她放下托盘,让此刻稍微空闲些的摄影师和助理们自取后,给许柟的冰美式插上吸管,递到她手中:“喝吧。” “有你真好。”许柟笑眯眯的感慨完,指了指旁边的空座:“你坐下陪我一会,解解心慌。” 季枳白本就不想下去,依言坐下:“哪里心慌,我给你揉揉?” 许柟一口咖啡刚吸进嘴里,险些呛到,她笑骂了一句,问起宾客:“现在都有谁到了?” 订婚宴的会场和民宿大堂是分开的,会场离停车场更近一些。她安排了管家在停车场做接待引导,宾客可以直接进入会场或民宿的公开区域游玩,所以季枳白还真不清楚到了哪些客人。 但民宿服务这一行做久了,她的字典里压根没有“不清楚不知道不确定”这些字样,当即拿出对讲机,准备询问管家:“我去给你要份签到名单。” 许柟也不是真的好奇到了哪些客人,连忙打断道:“不着急,我未婚夫到了就行。” 季枳白稍一寻思就知道许柟是在开玩笑,他们小两口、双方父母以及岑母是同一辆商务车来的,她哪会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来了没有。 她刚准备收起对讲机,便见许柟透过化妆镜对着她挤眉弄眼:“岑应时,来了喔?” 好好的一个疑问句,愣是被她那阴阳怪气的语调扭曲成了一句调侃。 季枳白面不改色,毫无情绪地回答道:“他倒是比你这个当事人更积极些,天刚亮就来了。” 许柟轻啧了两声,似乎并不意外:“他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昨晚人还在香港。我让他下午仪式前赶到就行,谁知道他这么早就赶了过来。” 化妆师正用化妆刷晕开眼影,她不敢动,只能从镜子里去捕捉季枳白的表情。 而后者,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丝毫没有给予她任何破绽:“他和你的关系一向很好。” 事实上,在岑应时和季枳白之间的天平还未发生倾斜时,三人的交情一致,并不分深浅。 许柟的父亲在军区任职,许柟初高中时期,许父职位调动。家中发生变故后,许柟被送到了姥姥家,也就是岑老太太那寄养。 当时同在许家寄养的季枳白就跟个拖油瓶一样,被买一送一的一起送了过去。 整整六年。 许家与岑家不仅是亲友世交,还隶属于同一派系。 有这一层关系和往来,再加上许柟从小就被当作男孩养大,性格开朗直爽,不拘小节,遇事不服拳头开路,很是讨喜。一开始,岑应时和她的关系更好一些。 后来,大家一起长大,感情渐深,倒也分不出浓淡了。 可自打许柟毕业,提前一步进入大学,只余下季枳白留在岑家后,这份平衡便被彻底打破。尤其是她和岑应时暗渡陈仓后,深深浅浅的事可没少做……早就回不到当初不分深浅的关系了。 一想到这些,季枳白就有些头疼。 岑应时就像一个还在燃烧的烙印,每每意动,就焚烧得她皮开肉绽,千疮百孔。 ——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再躲着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季枳白下了楼,先去会场转了一圈。 见一切安排都井然有序,她腾出手,给许柟发了一份到场宾客的签到名单。随即,她又去自助的甜品台看了两眼,记下受欢迎的饮料和甜品,通知餐饮部尽快补上。 忙完这些,她刚准备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悄猫着,一转头,忽然瞧见送完食材正往前台去的乔沅。她手里拿着送货单,应该是要去找前台值班的签字。 乔沅,是叙白民宿的店长。 而叙白民宿,是季枳白开的第一家民宿,至今仍在营业中。最要命的是——叙白的最大股东,是岑应时。 当年,季枳白毕业后,工作不顺,接连碰壁,在家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岑应时的事业刚有起色,忙得顾不上她。 两人因为时差和空间的交错,感情问题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在她最后一次提出分手前,她和岑应时吵过一架,准确的来说,是她单方面的发脾气。 岑应时为了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拿了一大笔钱给她开民宿。 可季枳白不仅没经验没底气,还没有和他谈钱的勇气。她的自尊让她无法接受岑应时为了挽救两人感情而赠予她的金钱,这在她看来,就是一种施舍。 那她之前的所有情绪,所有陷入抉择后的牺牲以及奔赴他时的不顾一切就变成了一场别有所图的预谋。 她不想任何人有机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凝视她,包括岑应时,也包括她自己。 他当时就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不解的看着她。 陇洲的夜幕,是比墨色还要浓郁的黑暗。可落地窗外,却清晰的倒映着这座城市灯红酒绿的璀璨。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视野里,除了他挺拔到几乎不近人情的身影,便是失焦成五光十色的斑点。 它们一点一簇,一线一篷,像极了拥挤在恐惧里冷漠嘲笑她的鬼魅。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是舍不得看她继续哭下去,曲膝跪坐在地毯上,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我的和你的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总要分得这么清楚?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这件事,一直是两人的共识。 无论他多努力,她也始终在为分离的那一刻做准备。 最后,季枳白还是接受了这笔钱,但不是赠予,而是以资金入股的方式,做了完美的切割。这个约定,即便是两人分手后,她也一直在履行。 这几年,每年结算分成和打款,都是乔沅和岑应时的助理对接的。 乔沅她一直都叫岑应时姐夫。 ……这两人,可千万别碰见。 想到这,季枳白下意识的在会场的宾客中搜寻了一圈。可别说岑应时了,她连岑晚霁的身影都没瞧见。 她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猫着了,立刻向乔沅所在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至大堂,季枳白第一时间往咖啡厅看去。 原先坐着岑应时几人的沙发已经空了,桌面也已经清扫擦净,应该是走了有一会了。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发现自己做贼心虚的实在有些明显,一边暗暗吐槽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一边又想着,瞧人家岑应时,处处都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反应……才正常啊! 她边走边调整好呼吸,步履轻快地向乔沅走去。 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快走到前台时,门口风铃叮叮当当一声轻响,岑应时推门而入,径直向季枳白走来:“正好。” 他刚对季枳白说了两个字,拿着已经签好的货单的乔沅闻声抬头。 在玻璃门还未彻底关闭前,她满脸惊愕地失声叫了句:“姐夫?你怎么在这?” 整个大堂,瞬间一片寂籁,安静到季枳白都能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噗通……又噗通…… 除此之外,还有鼠标顿停的间隔声,她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前台充满八卦热情的眼神。 谁都知道,乔沅是两朝元老,是季枳白身边最信任的人。 但糟糕的还不是这些,季枳白看着刚刚才在岑应时身后关上的玻璃门。 透过玻璃,岑母和岑晚霁齐齐回头的动作像是被刻意放慢,一帧一帧的,在她面前反复回放。 季枳白唇边的笑容,彻底僵硬在了嘴角。 完了…… 完得透透的…… 继续随机掉落200小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03 第4章 Chapter 04 Chapter 04. 她不敢去想岑母到底听见了没有,如果听见了,又听到了多少? 反正离得远,怎么都能找到说辞圆过去。再不济,岑应时这个当事人还在这,岑母总不至于越过他来拷问自己。 她心下稍定,边握住乔沅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边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三元,回去后把这个月的对账单发到我邮箱。”话落,她不等乔沅回答,松开她的手转而贴住她的后背轻轻推了一下,无声的示意她先离开。 乔沅虽然不解,但见季枳白如此反常,也猜到自己刚才应该是说错话了。 她不敢再停留,匆匆应了声好后,抬腿便走。 她前脚刚走,岑应时后脚就到了季枳白跟前。他轻撩了撩眼皮,看了眼几乎是小跑着离场的乔沅,问道:“这么急着赶她走做什么?” 他声音压得低,语气随意,细听之下,似乎还含着一丝明知故问的调笑。 季枳白这会看见他就觉得头疼,她用余光留意着民宿门口的岑母和岑晚霁,直到乔沅顺利地从两人身旁经过,往停车场走去,她才暗暗松了口气,没好气道:“跟你熟吗?什么都管。” 岑应时诧异挑眉:“这么昧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察觉到岑母打量的眼神还落在这,季枳白皮笑肉不笑的伪装着客气:“你找我什么事?” “车借我。”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去接我爸。” 季枳白二话没说,回前台拿了车钥匙给他。其实他不用车钥匙也行,她这辆车还是两人没分手之前,岑应时陪她去买的。 她这边刷卡,他那边提车,从选车到开车走人整个过程都没用掉一小时。 这是她的第一辆车,当时的季枳白对车辆的功能和驾驶并不算熟悉。所以从车机的功能设定到电子钥匙的配置,全是岑应时一手搞定的,并且沿用至今。 岑应时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时,瞄了眼挂件。 系在钥匙扣上的挂件是他们在不栖湖的浅滩上等日落时,一颗颗捡来的。等带回家后,她把这些漂亮的石头一一摆在了玄关上。 他忘记提醒她隔天会有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等发现这些石头不见了,她失落了好久。 岑应时不太会哄女孩子,尤其两人之间一直都是季枳白主导,他除了匮乏的口头安慰她不要难过以外,便是约好了下一次的时间,带她重新去一趟不栖湖。 可后来,他们一起出国、去西北、去南方、走了很多很多地方,都没再回过不栖湖。 直到,他的工作重心从陇州转回鹿州。他搬家需要整理行李时,才从杂物间的一个柜子角落里找到了这袋被钟点工装在塑料袋的石头。 他没告诉季枳白,而是带着这袋石头回鹿州找了一家加工厂,将石头打磨处理,做成了一串珠链。 送给季枳白的那天,她刚因为他的迟到让她错过了电影片头而有些不高兴。 岑应时没解释,他拿过她随身背的小包放在腿上。在她专心致志的被电影剧情惊得连连低呼时,他把珠链挂在了她的车钥匙上,放回了背包的深处。 电影结束后,两人归巢。 他借口太累,不想开车。可他忘了季枳白的车是感应开锁,只要车钥匙进入车辆的识别范围内,它就会自动开锁,迎接主人。 于是坐入副驾后,他难得懊恼,手肘支着中控的沙发懒得说话。 季枳白只以为他是真的累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的手背贴上他的眉心时,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看着她。 那会车辆已经启动,只档位还挂在自动驻车上。 她凑近了,微低了低头,垂眸看他。像是被他眼里幽邃的眸光吸引,她的目光流连着,在他眉宇之间停留了许久:“岑应时,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沙沙的,软软的,连同那道视线也慢慢的,从他的眼睛流离着路过鼻梁,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他半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将嘴唇挡了大半。 地下室的光,暗到发深,幽亮幽亮的将她眼底的火苗点出了绛红色的光。他知道那是显示屏折射到她眼底的光,可那一刻,他确实被那一簇幽火点燃,有欲从小腹一直蓬勃着燃烧到了胸腔,将他彻底点燃。 岑应时支着下巴的手,忽然松开,转而掐住她的下颔,欺身而上,用力地吻住她。 至于那串珠链,那一晚,无人在意。 季枳白从包里翻出那串车钥匙时,还是在送岑应时回陇州的路上。 岑应时开车,从机场大道的闸道口驶入机场停车场时,忽然想起这么一件事,不动声色的敲了敲方向盘,问她:“带充电器了没有,我好像忘带了。” “手机的?”季枳白虽意外以他的严谨竟然会忘记带上充电器,见前方就是停车位,她解开安全带,倾身去后座捞过背包,翻找起来。 她每次出门前都会尽量把手机的电量充到满格,即便时间来不及,也会让它保持在当下最高的储电位上,否则就没有安全感。 等会送走岑应时后,她会打车回民宿,这么短的路程,她应该……是没有带上充电器的。 她翻了翻乱七八糟的背包,没翻到充电器,倒是先翻到了一串不在她记忆中的珠链。她摸着触手冰凉的石头珠子,愣了一会才将它从背包里拿出来。 岑应时打磨石头时并没有太破坏石头本身的生长特性,只是将有些硌手或者不平整的地方磨平了一些。它们依旧是刚从不栖湖里捡出来时的模样,甚至因为有加工处理过,皮矿外的珠面璀璨圆润,美得不可思议。 她惊喜的转头看向岑应时,还在看着后视镜停车的人,明显已经注意到了她的雀跃,唇角微勾,似乎有些小小的得意。 这表情出现在情绪十分匮乏的岑应时脸上,委实勾人。以至于她在后来很漫长的戒断期内,唯独这一幕始终舍不得忘记。 与之挂钩的这串珠链,自然也变成了她唯一可以寄情的物件。这么多年,除了绳子被磨断过一次外,她再没将它取下来过。 季枳白回过神,见岑应时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串挂在车钥匙上的挂件,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她习惯把所有不利的条件都变成理所当然,抬眸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半点没露怯。 她有权处理一切前任送给她的东西,不是嘛? 岑应时确实没资格说什么,他只是意外当年如此决绝退出他世界的人,竟然还会保留着它。 季枳白提出分手时毫无预兆,当然,这是站在了他的视角。 将陇州的势力和资源归拢,再在鹿州整合,发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鹿州虽然是岑家大本营所在之地,可岑父有意锻炼他,不仅没给予任何帮助反而经常抛出难题,观察他解决问题的手段。 他分身乏术,自然也没留意到季枳白日渐一日的疏远。在他的想法里,他考虑的是如何培植自己的势力,壮大阵营,以便日后有能力争取自己掌控婚姻。 季枳白和他有名义上的亲缘,在岑家,他们这样,属于不伦。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真正的阻碍并非是无关痛痒的口伐,而是能用到刀刃上的权利。 她不符合岑家纳娶的标准,而他羽翼未丰,压根没有决定自己娶谁的自由。 他疲惫于两向周旋,被分手时也觉得很是冤枉。原以为她不过是和前几次一样闹个情绪,等她过了气劲,他再花些时间哄哄她,就能翻篇。 彼时,他困于调任的危局,尚在多方周旋。陡然收到助理递来的她要购买叙白剩余股份的收购书,生生给气笑了。 随后,这些年他陆陆续续送给她的礼物,都被她包装好,退了回来。 他们在一起太多年,他早已不记得自己都送了些什么给她。她退回的东西,他至今未曾拆封,仍原样保留着。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会留下这些礼物中最不起眼的这串石头珠链。 也许是岑应时的目光在这串珠链上停留了太久,季枳白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逐渐变得有些心虚。她怕他误会自己是旧情难忘,可在他并未开口询问时,又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为自己开脱。 正琢磨着时,他抬眼,看向她。 这一眼倒没有季枳白想象中的那样会令她有所难堪,他眸色很深,被落地窗外鲜亮的湖色衬得如同山涧幽潭里的冷泉,幽涩难懂。 “多谢。”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后,把那串石头连同车钥匙一起握进掌心,转身走出民宿。 没有调侃,也没有好奇,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过去,他都没有探究的**。 即便这一切,季枳白早有预料,可他这么毫无波澜,连石头投入湖面都掀不起一点涟漪,这落差仍是让她觉得有丝丝刺痛漫入心脏。 她垂眸,转身。 两人一南一北,一个走向停车场,一个若无其事的回到前台后方坐下。 桌子上摆着乔沅送来的货单复印件,她随手拿起翻了翻,目光落在上面,却一个字都无法读取。 季枳白捏了捏眉心,头疼欲裂。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去茶水间倒杯冰水。 一杯喝完,刚解了渴。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着进来了新的消息。 季枳白点开一看,是乔沅问她,刚才是不是给她惹了麻烦。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句:【没有,安心。】 发完,她正想着要不要纠正乔沅对岑应时的称呼,可打字解释有些麻烦,她今天累得跟一早跑了十公里一样,实在是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算了,反正今天之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就跟三年前分手后,他也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一样,他们之间不会再出现一个许柟,又将两人从两个不同的世界重新推到一起。 哪怕是极短暂的,交汇几秒。 新晋石头哥…… 望天 随机掉落小红包~感谢追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