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精神小妹后》 第1章 精神小妹 但帅男友 一觉醒来,我,苏焕,28岁的都市白骨精,就成了精神小妹。 我看着镜中的模样,还未从暴击中反应过来,又看见了另一个精神小妹。 她边向我走来边拉紧衣服上的系带,说:“焕妹,把你那支‘雕’的口红借我用一天。” 我抬头,近距离看见她的嘴唇。 扑了厚厚的一层粉,干裂脱皮。 见我不说话,她撇起嘴来,满脸不耐烦:“一借‘雕’就开始小气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行了吧,晚上就还给你。” 说话间她已经弯腰伸手,从我脚边一堆衣服中翻出了一个斜挎包,拿出口红后把包扔了回去。 她涂了一层,刷白的嘴唇上多了一抹血红的艳。全部动作熟练得仿佛是在拿她自己的东西。 我第一反应:莫不是刚穿越来就遭到了霸凌?但随后脑中多出来的记忆显示,这是原主和她正常的相处模式——原主平时也是这样用她的东西的。 于是我说:“不用还了,你留着用吧 ,我发现这口红不适合我。” 她对着镜子吧了一下嘴唇,说:“我早就说了,你涂这颜色不好看的!那就谢谢你咯,等这个月发工资让你对象再给你买新的。” 头上实在太痒了,我抓了抓头皮。 记忆里,原主接了长头发后,懒得自己慢慢洗,又不舍得总是花钱去店里洗,常常四五天才洗一次头。 接这么厚的头发干什么?又热又不好看。 我可忍不了,哪怕我只在这过一天,也不能顶着这头发! 我从那一堆皱得像枯叶一样的衣服中挑出勉强能穿、没那么“精神”的穿上,出门直奔理发店去。 理发师给我拆发时,我一边刷着原主的转转二手机,一边回想着她最近的经历。 我想起原主在网上发的那些精神语录,连忙全都删除。 妥妥的黑历史不是。 很多回忆都让我感觉尴尬到脚趾抠地,但原主当时感觉都是良好的。 我很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微信忽然弹出一条消息:“焕焕妹,你那还有钱吗?我想换个手机,差2000。” 备注的是“哥哥”。 原主家里明明只有个弟弟。这位哥哥,呵呵。 是原主异父异母的精神小伙哥哥,原主喜欢了他快两年,中间也和他处过,不过仅仅一下午,就被那小伙以“合不来”为由甩了。此后就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围在他身边,等着上位的那天。 话说原主把自己打扮成精神小妹,也是为了让自己更接近他的择偶标准。 我脸上已经是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以我的判断,精神小伙对原主都不能说是不喜欢,而是根本就看不上的那种。 因为这小伙虽然一无是处,但从没少过女朋友,空窗期最长也就半个月。而他历来的女友,包括现在正在处的,都是和他一样混沌、一样瘦成竹竿的典型精神小妹,根本不是原主这种不伦不类的cos能模仿成功的。 但精神小伙却始终和原主保持联系,时不时给原主画画上位饼、说说好听的、倾诉心情,显而易见只是让她一直给他花钱的手段而已。 我虽然唾弃他那样的无耻做派,但也无法同情原主。 我不理解,原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为什么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在他身边打转?为什么甘愿给他花钱?跟中了降头似的。 看看这厚脸皮的消息,连个借字都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儿子在问老妈要钱呢! 吐槽归吐槽,话说回来,幸好精神小伙看不上原主,不然我无法想象,让我现在面对一个他这样的精神男友,我该怎么才能洗掉恶心。 不过,我可不是那个19岁没啥恋爱经验的原主,那个精神小伙,他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毛钱! 我嫌弃地把备注改成了“厚脸皮”,想了想,回复他:“我家里有点事需要用钱,我得拿出来四千块。你能不能跟你大舅说一说,把我和张铭易的工资都发了,到时候我再让张铭易把钱给我,咱们都有钱用了。” 这时来了个语音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冤大头”三个字。 这就是原主的男朋友,张铭易。 这备注…… 我想到相关的记忆,总结:难怪原主愿意在厚脸皮那当冤大头,因为她也把别人当冤大头啊! 我接起电话,对面的声音意外的好听。 “宝贝,起来了吗?” 虽然我对原主要求他喊的“宝贝”称呼直觉得别扭,但是被这样的声音叫,还有什么意见? “嗯嗯!”我连忙控制住口水。 “今天起这么早?我到你们宿舍楼下了,等你弄好就下来吧。” “啊,我忘了!我现在在理发店拆头发呢。”我一拍脑袋,想起昨天原主和男朋友约定碰面的记忆。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仍是温和的声音。 不一会儿,我的便宜男朋友就来了。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毕竟他那身精神打扮,让我又一次遭受到了视觉冲击。 但当我看清他的脸后,一切又都可以容忍了。 我在心中尖叫,他可比原主记忆里的样子帅多了啊!明明身材也很精壮,整那一身衣服真是作孽啊! 而作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 她和张铭易在一起后,居然还想方设法让他往精神小伙那样打扮,可见她从来都没有把他当过男朋友看。 如今我占据精神小妹的这个身份,深感惭愧。 而张铭易进了店门后犹疑地看了我好几眼,终于确认是我。 自从那原主致力成为精神小妹后,人前必然带妆。张铭易是没见过原主的素颜的,更何况我还把头发剪成了锁骨发,难怪他不敢认。 他走过来,抿了抿嘴,说:“宝贝,你不化妆更好看了。” 被夸总是高兴的,我说:“等我吹个头发就好了。” 他点点头,在一边坐下,一直看着镜中的我。 我承认,没有那乱七八糟的妆容和几天未洗的头发之后,我照镜子也觉得无比顺眼。 但是被一个小帅哥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饶我是个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行,论心理,我可比他大9岁呢,可不能露了怯。 我从镜中向他眨了眨眼,努嘴来了个飞吻。 他一愣,随后果然抿唇转开了视线。 害羞了! 哼哼,小样儿,姐姐还不好拿捏你? 结束后,我起身要去付钱,张铭易走到我身边说:“付过了,走吧。” 原主的记忆显示,她和张铭易在一起,一向是一包纸、一瓶水都得让他来付钱的,而自己从未拿出过一个硬币。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张铭易。 这弟弟就没发现自己这恋爱谈得多不平衡吗? 出了理发店,他掏出了一张纸给我看:“我设计了几个图样,你看喜欢哪个,我就纹那个。” 我接过来,那是铅笔画的原主的名字——苏焕。 每一个图案都是一种风格,但都是一样的好看。 我捂了捂脑袋,毫无疑问,这件事又是原主要求的。 张铭易最开始也是拒绝的,只是原主各种威逼利诱胡搅蛮缠,才妥协了。 我把纸叠起来,塞进屁股后的裤兜里,张铭易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其实昨天我是试探你的,想看看我在你心里重要不重要而已。” 他看起来突然有些局促不安,可能是怕我不满意结果,连忙说:“重要的,我愿意去纹。” 啧啧,这弟弟傻乎乎的,真可怜。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我现在知道了。不过你才不适合狂野人生,这张脸不走男大风,简直是暴殄天物。” 哎呀,19岁的男高,皮肤真嫩呀! 我带他到了服装店,挑了几件衣服给他,帅哥重见天日。 我“哎呀”了好几声,忍不住又上手捧住他的脸搓:“真好看,我的眼睛终于舒适了。” “那就买这两件吧。” 他抿着唇,耳尖红红的,似乎又害羞了。 我松开手,他转头逃进了更衣室去拿换下的衣服,出来后看见我在收银台前,连忙快步走过来,准备付钱。 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提袋,说:“付过了,你把旧衣服放里面吧。” 他不安:“给我买的衣服,怎么能让你付钱?” “以前都是你给我花钱,也都是我在考验你,现在你通过考验了,我给你买衣服又怎么了?”我撑开袋口,他把衣裤折了,装进袋中。 我在街边找了个垃圾桶,把那两件旧衣服甩手丢了进去。 张铭易惊讶地看着我,我冲他一笑,说:“你以后都别穿这种衣服了,我也再不当精神小妹了。” 他露出笑容。 “我真的很高兴,你以前都是在考验我。” 我说:“现在还别急着高兴,等等再高兴也不迟。”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刚好我的手机收到了到账短信。 几秒后他的手机也响了一声提示,我说:“快看看。” “怎么今天就把上个月工资发了?”他看完,惊奇地问我。 我说:“那不好吗?咱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第2章 潜市 我很清楚,张铭易原本就不想来这里。 当时原主蛊惑他不要去上二本,别报志愿,早日打工早赚钱。之后又在他打算去正经公司时,闹着要进精神小伙大舅的厂里干活。 张铭易拗不过她,担心她一个女孩在外地不安全,只好跟她一起来这里,等以后再作计划换工作。 果然,他听了眼睛一亮,问:“那你要回老家吗?” 我说:“不,我想先去一趟潜市。” “我陪你一起。” 我是想去找我之前工作的地方,但很显然张铭易是以为我想去旅游,自然想陪着我一起。 话说在精神小伙他大舅这打工,可谓是精神□□的双重折磨——精神压迫,身体劳累,这一个多月来身心俱疲,我们也确实都需要放松放松。 他想跟我一起去,那就一起吧。 说走就走,我们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坐上便宜的火车。 可是下了火车坐地铁,我却找不到曾坐过无数次的站名。等我拿出手机查地图,才发现连同那个公司名都是不存在的。 我不死心,按记忆中的方向和站数到了地方,发现那里并不是商业圈,而是片工地。 张铭易却兴致勃勃,从下了列车起,他的表现就是对一切都觉得新奇。 我猜他从未去过大城市,他应该和原主一样,从小到大仅有的几次寒暑假出县城,也都是坐大巴去父母打工的地方,帮着父母干活。 而我现在也知道了这里和我原本的世界并不完全相同,便放下了牵念。 这里没有我曾处的公司,也没有我曾租住过的小区,索性一心当旅游来玩了。 我问他:“你陪我来这,我也可以陪你去个地方。你想去哪里?” 张铭易转头看着我。 我被他探询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忽然想起原主从来不在乎他的意见,更不会询问他。 于是我又说:“以前考验你的时候对你挺不好的,但是以后我肯定会对你好一些,你怎么还不习惯了呢?” 他笑了。 夜幕降临,我们坐在江边看灯光闪烁的高塔。 张铭易突然说:“你好像什么都会弄,什么都知道,比我的生活经验丰富多了。” 本来走了一天累得想躺下的我,突然来了精神。 那是,我去过的城市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了,看过的书刷过的视频都不少,想了解东西从没有白费力气过,不说全都内化,至少有一半吧! 我兴致勃勃地向他自吹自擂一番,转头看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他他他…… 我招架不住他这样仰望的眼神啊! 他眼睛里映出霓虹的灯光,比那明珠还要璀璨。 所谓男人的崇拜,女人的药春。 ……虽然他还只是男大的年龄,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我剔除了那一瞬间令我感到罪恶的想法,隐约觉得,似乎曾经见过他这样的目光…… 我突然想起了原主和张铭易初识的情景。 当时张铭易坐在路边小公园的双杠上看月亮。以我的视角来看原主的这段回忆,我觉得他当时并非是原主认为的在装深沉,相反可能是失落的。 原主就那么径直走到张铭易面前,对他说:“我请你吃饭,去不去?” 是了!就是那个瞬间,我从回忆里看见了张铭易眼里亮起的光。 那一天,原主带着张铭易走了四个红绿灯,去了一家小店吃了两份盖浇饭。 因为那家盖浇饭比别的店便宜1块钱。 等他们再走了四个红绿灯回来,她已经拿了张铭易的手机给自己备注为“宝贝”。 随后原主拒绝了张铭易送她回家的提议,转头就去了网吧,把张铭易买给她的零食送去给精神小伙。 在张铭易发来消息确认她是否安全到家时,她还得意地想:上学的男生真容易撩。 原主如此自信,只觉得他是好骗,他究竟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或许她一点也不关心。 但我想知道。 因为记忆中,张铭易不止一次地和原主说起过他们初见的事。 他说,当时听见原主的话,仿佛听到天使在对他说,你不再孤单了。 而原主每次对此的感受,都是“好low的说法”。然后岔开话题。 想到这,我更加笃定,张铭易当时就是失落,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幽幽开口:“你们这个年龄……我是说,你们上学的时候,如果感到孤单,是不是会找朋友或者对象来安慰自己?” 他皱了皱眉,非常疑惑:“啊?” 我意识到我的思维过于跳脱了,没头没脑地来这一句,让他莫名其妙。 但我就是突然感兴趣好奇了,就当重新开个话题呗! 我坐正了身子,问他:“说实话,你在学校谈过几个?” 他说:“一个都没有。” 我说:“不可能!” 他妈妈那么捣乱他都能考上二本,成绩肯定不错。 而且根据我从记忆中搜寻到的,二人初次相遇的片段来看,他戴着黑框的眼镜都压不住他的帅。 他这样成绩不错、长得不错、身材不错的男高,在学校里绝对会是受女生欢迎的啊! 他说:“真的,我都很少和女生说话。” 我坚持自己的判断:“不可能,就算你不追女生,也没有女生追你吗?” 他说:“有,但我都是拒绝后就不再理会了。” 我更加不解:“都是?也就是说你没少拒绝女生?那说明你要求挺高呀,怎么被我一顿饭就拿下了?我又不是大美女,也不是学霸,你看上我什么?” 他又说起初见那天来,我知道他又要说那句话了,打断他:“有人追你你不理,我就不信追你的没有好女孩,明明是你自己选择孤单。” 他说:“这不是一回事。” 这是第一次,他细细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 原来,那天张铭易看见了一个学生落水,就跳进水里去救,虽然惊险还是救上来了,两个人被路人叫车送到了医院。 他从医院回家,接到了他妈妈打来的电话,催他过去打工,说他“得个高中毕业证就行了,又考不上华大京大。不要想着去上大学了,不但省了学费,还可以把房子租出去回点钱。” 于是张铭易就和妈妈吵了几句,而那时他一天都没有吃饭,正在胃痛,他妈妈连一句都没问。 我说:“所以这时候刚好我出现说请你吃饭,你就认为我是天使了?就这样……就喜欢一个人?你怎么这么傻啊!” 不过听他说了这话,我倒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真的听原主的话不报志愿了,看来原本他家庭就不支持他上大学呢。 但我能从记忆中他的一些话语和表现中看出来,他明明是很想上大学的。 就比如我说他应该走男大风,他的反应是憧憬的。 既然想上,怎么能这么摆烂! 他看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忽然微笑,说:“你还是第一次深究我为什么喜欢你。” 我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异样,他已经一把扣住我的后脑。 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我们的脸离得如此之近,呼吸暧昧交错。 “那能不能让我也深究一下,你喜不喜欢我?” 他好像真的没有问过原主喜不喜欢他。 问就问吧,脸红什么啊,搞得像是在撩我,害得我的心也砰砰乱跳了。 我还没腹诽完,他的呼吸就扫在了我脸上。 他吻了我。 只是轻啜一口,一触即退。 不是我的错觉,他真是在撩我。 看得出来来他也是很紧张的,亲完我就赶紧要躲开,耳朵红得要滴血。 确实,他以前从没有对原主做过这么大胆的行为。 我忍不住笑了,我28岁的人生不能当白活的,不能丢了脸。 我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收回,一手揽住他的脖子,手指摩着他颈后的短发茬,问:“你觉得呢?” 他吸了一口气,说:“……我不确定。” 我注视着他略带不安的眼睛,能感觉到他心脏砰砰乱跳的节奏。 “我,喜欢你。” 原主不喜欢你,我是喜欢的。 他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问:“你不信?” 他张口要说什么,我凑上去堵住了。 关于接吻,大概男生是无师自通的。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有种老牛吃嫩草和抢了别人男朋友的负罪感,但很快就消除干净了。 张铭易虽然年龄不大,但说话做事却尽是稳重细心的熟男模样,只要稍加引导,我们之间完全无障碍交互。 至于他是原主的男朋友,苏焕从没有把他当过男友看,只把他当做买卖。 那我还纠结什么? 第3章 纯聊天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 为了省钱,是一间小小的双床房间。两个人进来顿时就显得非常局促,几乎没有可走动的空间。 我对张铭易说:“行吗?不然我不省这个钱了,再开一间。” 他拘束地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我说过的话:“……不用,只是睡一晚而已。” “那行。”我把行李箱推进去,放在两张床中间的空隙里。 他拿着背包,看着我,并没有动作。 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 其实我本来心里坦坦荡荡,被他这么一影响,顿时也脸热起来。 干嘛搞得好像我蓄意对他做什么一样? 没错,是我提出来只开一间房的,也是我在他面露难色时,劝他睡着了在哪里都一样,没必要花冤枉钱,并且吐槽这个小宾馆不知道靠不靠谱,我一个人会不会有人半夜潜入房间…… 但我的出发点绝对是正的。只因为多少年没有看到自己手里的余额那么少了,没有安全感,还有秉持着出门在外该花花该省省的消费观,省钱而已! 我受不了这样尴尬的的局面,扒拉开他,说:“我再去开一间。” 他拉住我的手,眼神乱飘,小声说:“就这样住吧,我想和你住一间。” 我看着他红红的耳垂,又很想摸一把。 是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烫。 他先洗完了澡,在卫生间里穿整齐才出来。 随着门开,散出了一股热气蒸腾下沐浴露的香味。 他的发梢滴着水,顺着喉结流向T恤,洇出了点点水印。 我还没仔细看,他就闪了。 “你进去洗吧,好了告诉我。”他举了一下手机,跑到外面的走廊那头了。 我关上门,走进卫生间,发现挂钩上没挂衣服,看来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收走了。 洗完澡,我穿上了运动服,打电话过去又挂掉。 很快,张铭易来敲门了。 我打开门,让出通道。 他全程低着头目不斜视,抿着唇走向床尾。 见了这么多年职场上或油腻或自负或稳重的男人,突然接触到这么青涩感十足的大男孩,我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忍不住笑。 “这么紧张干什么?等下把我也弄紧张了。”我关上门,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等我吹完头发,他依然僵硬地坐在床尾。 他见我出来,连忙站起来,支吾问:“你睡哪边的床?” 我走过去掀开边上那张床上的被子,他收到信号,又坐回到原处,但转过身子背对我。 看他那么扭捏,我也不逗他了。 其实如果他不是这么害羞,估计我倒是会难为情。 但现在我只觉得他好可爱,好纯。 我爬上床,随手按了一下床头的开关,把灯关了。 床头的小灯还在亮着,那昏昏的光线莫名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感。 我不喜欢睡觉有光,更何况这光也不太懂事。 我说:“等下你睡觉把灯都关上。” 张铭易稍微偏了点头,问:“都关了……你会不会害怕?” “这不是有你在这吗?” “……” 他把灯关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过了好一会儿,我隐约看着还是有坐着的人影。 我问:“你不睡觉坐那干嘛?” 他说:“我……还不困。” “你不睡我总觉得不踏实。”我坐起来说。 他沉默了一会,我听见他进被窝的声音。 于是我也躺下睡。 他忽然说:“你不用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说:“我没有担心啊。” 他说:“没关系,你是女生,应该防备我。” 我莫名其妙。 他说:“你穿运动服,睡觉会不舒服。” 我恍然大悟。 “我这么穿不是防你,是防脏。”我说他怎么气压怪怪的呢,原来是心里有别扭啊。 我接着解释:“我不是也提醒了你不要用这里的毛巾吗?这床单被子也是一个道理,我怕接触了会过敏,所以穿长袖长裤的衣服。” 他“噢”了一声,我又想逗他:“还有怎么就女生应该防备了,你是个男生也应该防备,尤其你又长这么好看。幸亏是我,要不然你这么容易就跟女性住在一间,万一无健康报告就被引诱怎么办?被迷晕卖掉怎么办?碰到佛跳墙怎么办?” 张铭易翻了个身,脸朝着天花板,半晌说,“那好像是仙人跳……” …… 我给自己找补:“我知道,只是晚饭没吃饱,现在觉得饿了。” 他立马直起腰来,说:“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我连忙叫停他:“都睡觉了,我不吃。” 他又躺了下去。 我说:“你小小年纪倒知道很多啊。” 他笑了一声,说:“你不是也知道?” 我说:“那不一样,我是从小就爱听大人聊天听见的,谁知道你呢。” 总不能告诉他,我比他多活了快10年吧? 他说:“我也是。我是听我爸说的。” 这话要是别的男人说,我觉得没有可信度。 但是他,我觉得我没法怀疑他。 我说:“反正你以后要聪明点,不要轻易和异性住一间房,你的自我保护意识有点弱。” 他说:“好。” 我打了个哈欠,说:“睡觉了,晚安。” 半梦半醒间,我隐约听见有人说晚安。 我都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昨天表白之后,我们的接触就亲近许多,他在外面几乎时刻拉着我的手。 原主也叫“苏焕”,他就亲切地叫我“焕焕”。 因为我不想再听他叫我宝贝了,他似乎也更愿意叫“焕焕”。 在一个房间睡后,他就更加亲近。 我们在潜市又玩了一天,后来我下楼梯时摔跤了,扭伤了脚腕。 我脚上又肿又痛,张铭易带我去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什么事,冰敷就行了。 厚脸皮精神小伙发来消息,问我家里的事办了没。 我答:“还没有,可能得多花些钱了。” 正在这时,原主的妈妈打来了电话。 我搜寻了一下记忆,就对待女儿来说,她和我真正的妈妈相比,差别迥异,别说好了,甚至不算称职。 从小她就重男轻女,不怎么关心女儿。在原主高中辍学两个月之后,她这个当妈的才知道情况,第一反应还是“成绩那么差,早该不上了”。 之后便不再给原主钱用,让她自己打工赚钱。 可原主贪懒怕苦,打了几天短工就不肯再去了。妈妈虽看不惯她当个无业游民成天在大街上溜达,但身在外地也懒得多管。 至于爸爸,他每年也就过年回老家来才一起待几天,一向不管她的事,只当她在家给爷爷奶奶做做饭、干干家务,当个帮手。 我觉得奇怪,这妈妈平时没事都不联系,突然来电话是? 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一句怒骂:“死妮子上哪野去了一个多月不回家?” 我顿觉耳鸣。 “我跟爷爷说了,我出来打工了,他们知道我出来了。” “他们知道我不知道!要打工就在县里打工!赶紧给我回家来,现在就回来!” 我感到无语,生出抵触心理,说:“现在走了,我工资都要不上。” 她说:“多少工资?” 我说:“三千六。” “不要了!快回来!” 我甚至怀疑我听错了。 记忆中,她是非常吝啬的,怎么会如此轻松就不要钱了? 我正要再找借口,她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和一个野小子一起走的!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那小子爸妈要人!叫那什么鸣是吧!” 我惊了,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我报警了,警察说的!别废话,赶紧的!” 电话被挂断,我心中充满了疑惑。 听她话的意思她现在是在老家? 可是她连电话都没给我打过一个,就直接报警找我? 一时追究不了那么多,我担心她万一真的联系张铭易的父母,会对他造成影响——毕竟我还希望他能复读呢。 复读花费大,如果他父母因为这事不让他复读,他手里那点工资还差得多呢。 我本来也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正好复读班也要报名了,今天就回去吧。 第4章 被守株待兔 张铭易拿着了冰袋走过来,蹲在我身前给我敷脚腕。 我告诉他我妈让我今天就回家去。 他也没有多问,只说:“那我背着你走吧。” 我双臂交叠搂住他的脖子和肩膀,我们的T恤紧紧相贴,被汗水濡湿。 他那么瘦,但真的好有力气。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托着我的腿弯,始终不放手,直到把我放在大巴车的座位上。 我擦掉张铭易鬓发边滑落的汗珠,靠在他肩上,对他说起我求学期间的事。 有一年我坐火车,来不及买吃的,没吃晚饭。半夜饿得胃疼,看见了邻座的大叔拿出来一大袋吉饼吃。 我纠结了很久,鼓起勇气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吃?他什么也没说,就把那袋吉饼推了过来。 我拿了一个,才吃了一半,胃就不痛了。 我也很想回赠他一些东西,但我除了行李只有一瓶矿泉水。我很感激他,他的饼,我记到现在。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会一直记住他背我的情景。 但是我不想煽情。 他搂着我的肩膀,垂眼听完,说:“遇见你的那天,我也是这样的心情。” 我说:“还是不太一样吧,因为那天说是我请你吃饭,可最后不还是你付的钱吗?” 他笑了,说:“我付钱,也是你请客。” 我想起原主过去使劲花他钱的事,对他摊开手,说:“手机拿来。” 他已经习惯了我突然转变话头,掏出手机放在我手上。 我打开他的手机,给原主找补:“当时我没什么钱,只能请你吃盖浇饭喽。后来还一直花你的钱考验你……现在你都通过考验了,我就把那些钱都还给你。” 他听了立即要来抢手机,但已经慢了一步,我动作更迅速地操作完了。 我顺势把手机还给他,他看着那被我点了收款的转账记录,说道:“不要给我转钱。能通过考验我已经很高兴了,再说了,你怎么不花别人的钱?还不是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嘛?” 印象中,他是第一次说“我是你男朋友”这么有主权的话,但是和前半句联系在一起,怎么都有些恋爱脑的意味。 我被他逗笑,拦住他要转账回来的操作,顺便捶了他一下,说:“花你钱,你很得意啊?” 他抓住我的手,亲了一下:“等我重新找工作,挣更多的钱,都给你花。” “小P孩,学会油腔滑调了。”我捏着他的手指头说。 他把我的手握在手心,正色道:“我不是小P孩,你也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像要和我划清界限一样。我喜欢给你花钱。” 原主妈又打来电话,问我坐的什么车,到哪了。 她就这么关注我有没有动身吗?到底什么事突然这么关心起我了? 我觉得很奇怪,但是不想让她继续烦我,就告诉了她。 下了车,张铭易继续背着我到出口。 我让他放我下来,看看哪边可以坐回家去的公交车。 这时候,原主妈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跳起来一把揪住张铭易的头发,把他拖开了。 我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里守我,见此情形吓了一跳,又离得远,只能语言劝阻:“妈,别……” “就是你小子是吧?你把我闺女带到哪去了?你都对她干了什么?” 她两眼圆睁,大声质问,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我忍着脚痛,上前要拉开她,她却顺势一把将我拉过去,那手劲大得我的手腕子都要断了:“死妮子给我过来!” 我连忙趁她撒手的空给张铭易使眼色,让他快跑。 他担心的我脚,说:“阿姨,苏焕的脚扭伤了,您别那么拽她。” 原主妈毫不理会,朝我头上扇了一巴掌:“你这个不省心的妮子,跟着野小子到处跑!” 我顿时感觉脑子嗡嗡的,一瞬间原主从小到大挨打的回忆都一股脑闪现出来。 我前28年的人生都没被爸妈打过一次! 张铭易要过来看我的情况,她带着我闪开了,指着张铭易的鼻子:“混小子,给我把你爸妈找过来!” 我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对张铭易大喊:“别理她,你快走!” 张铭易担心地看着我,我又说:“别多事,现在不是说情况的时候,你快先回家!” 张铭易走了,原主妈拉着我出了站,一秒没停地骂我。 经过停车场时,她停下了脚步,也停止了谩骂,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弄到了,怎么给你?”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她张望了一下,向停车场里面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一辆豪车,把手伸到车窗里,像是在递什么东西。 她再转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她打开用手扒了扒,乐呵呵地走回来。 我伸手问:“这是什么?” 她一把抽回文件袋,揣进包里,不让我看,反倒问我:“那小子是啥人?” 我说:“一中的学生”。 她撇撇嘴,斜了我一眼:“一中都是学习好的孩子,能跟你混到一起?” 我心里不爽,她又连珠炮问我:“你打工多久了?赚了多少钱?” 我说:“没挣多少,都花了。你不是让我工资也别要了快回来吗?” 她唾了一声,伸出手来挥向我:“赔钱妮子!” 我躲开了她的一巴掌,防备着她一击不中还会再打。 没想到她倒没有穷追不舍,把手压在包上,想到什么似的,还有些笑意。 见我看过去,她没了笑,说:“我看你就在家找个饭店干活就行了,还能照料你爷爷奶奶,也算中上用了。” 我撇嘴:“要工作我也是去潜市。” 她白了我一眼:“你要上天!那里又没亲戚物价还贵,你啥也不会,到大城市饿死你!” 我才不和她多说,干嘛和她争呢?不同观念,说不通的。 我回家后,很快就发现她根本没报警。 那她是如何知道我和张铭易在一起、知道他的名字的? 我很疑惑。 张铭易发来消息,问我又挨打了吗?脚好点没? 我打语音电话过去,故意说:“可能是又走了路,比上午还疼呢。” 他的语气顿时着急起来:“你洗一条毛巾冻起来,冷敷一会儿。” 我说:“那还是得走路,我已经走不了了。” 他想了想说:“我去给你买瓶冰水送去。” 我不由地笑出声,说:“逗你的。哪至于走几步路都走不了?我现在就去弄。” “嗯,真乖。” 等等,我被小P孩说“真乖”? 我抗议了之后,说到我妈要在家里待几天,然后向他说出了我的疑惑:“她说报警找的我,可是如果报警了,咱们这几天一直在外面,住宿、交通都是有记录的,很容易就能调查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咱们的行踪?可是如果她没报警,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呢?” 张铭易说:“我也奇怪。” 两个人分析无果。 两天后,我的脚好了。 我在宾馆里看见过他的身份证,知道他的生日到了。 于是我借着给他送装在我行李箱的东西为由,约了他。 他原本要到我家来取,我担心被我妈看见,就约了个中间地点。 我在去见面的路上碰见了精神小伙。 我没看见他,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胳膊拽过去,吓得不轻。 抬头,扑面而来一股二手烟的味道。 “焕焕妹,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那脸皮不仅厚,还有痘痘。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退开两步,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许是看我态度不好,小伙眉毛皱起:“是我帮你说话,我大舅才提前给你和那男的发了工资,你们倒好,拿了工资跑了?害我被我大舅打电话狠骂了一顿!” 我说:“那发的也是我们上个月的工资,我们俩可是一天活都没少干。那是我们应得的,别说得好像是我们骗钱占便宜似的。而且被占便宜的明明是我!上个月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你那个好色大舅,老是动手动脚骚扰我,你帮我了吗?还反过来说我事多,说我爱多想,我不跑,留在那继续被骚扰吗?” 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怼他。 他支吾了一下子,说:“那我这次帮了你是事实,要不是我,你俩现在都拿不着工资!” 我冷笑一声:“少装好人了,你那是帮我吗?不过是想让我拿了工资,好给你花钱罢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把钱花完了,你就别做梦我会再给你花一分钱了!不但如此,你还要把我以前给你的转账都还回来!” 我忍着没拉黑他就是等要账的。 他意识到被我耍了,气急败坏,眼球都要凸出来了。 “谁让你给我转账了?那些都是你自己愿意给的,你别想找茬!” 我说:“呦,我愿意给的你就照单全收呀?我还愿意给你两耳光呢,你也收下?你这个人有没有原则?有没有底线?” “你别太搞笑,突然间是抽什么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我感觉良好道,“哦,是不是看见我在朋友圈发和你嫂子的合照吃醋了?” 说着他又要来拉我,嘴里呜哩哇啦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只顾着连忙躲避。 他手上还夹着根烟,我可千万不能被他的脏手挨到皮肤。 在和他纠缠的过程中,我看见了张铭易。 他似乎早就看见了我们,但却没有过来,只是隔着马路抿唇呆呆地望着这边,隐忍不发的感觉。 第5章 过生日 我想起来,张铭易之前是见过精神小伙的,还起了冲突。 那是和原主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二天,原主和精神小伙一起从网吧出来,也是在路上被张铭易遇上。 他过来和原主说话,只是问了一嘴“这位是?”精神小伙就不爽了。 因为看不上苏焕,连带着也鄙视张铭易,觉得他看着像个学生好欺负,嘴里不干净地说了一通“你算什么东西”“打听老子想屁吃”之类的话,还说原主“别是饥渴到和这个四眼狗搞对象吧”,被张铭易动手打断了。 但那次原主是护着精神小伙的,让张铭易停手不然立马分手,然后心疼地带着打不过仍骂骂咧咧的精神小伙走了。 估计他心里是有了阴影。 我一把推开精神小伙,冲张铭易大喊:“张铭易!快来帮我!这个人骚扰我!” 果然,听了我的话,他就一扫刚才的隐忍委屈,几步冲过来,揪起精神小伙扔到了旁边的绿化带上,然后赶紧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精神小伙摔得叫唤了一声,爬起来骂:“好小子!你敢……” 他定睛认出是张铭易,似乎想起来上次被打的感觉,闭了闭嘴,又冲我嚷嚷:“你跟他就是在处对象吧?那还在我这装什么深情呢?原本我还打算和对象分手了就给你个机会,现在你别想了!” 说完他朝路边唾了一口痰,又指向张铭易:“有胆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正被他没有素质的行为恶心到,没想到张铭易真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精神小伙边向后退边说:“好,你给老子等着,看我不找人弄死你!” 说完他扭头跑走了。 我拉住张铭易的胳膊:“你告诉他名字干嘛?他认识不少混混,要是真的来暗算你该怎么办?” 张铭易推开我的手,走过去捡我掉地上的袋子,说:“他真找人了再说。” 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我觉得可能是精神小伙的话让他不高兴了。 于是我连忙跟着过去,撇清和精神小伙的关系:“我以前是猪油蒙了心才喜欢过他,结果就成了黑历史被他一直提。你可不要多想呀,现在放着你不喜欢,去喜欢那个精神小伙,除非我脑子进水!” 他看了我一会儿,转过身去:“我知道。” 但我总觉得他并不相信我的话。 也是,我想他不至于傻到不知道以前原主是在让他学精神小伙的打扮。 等等!我跑到他前面,从他手中抢过我拿的袋子,发现里面的盒子都歪了。 打开一看,果然蛋糕已经摔烂了。 那可是我一大早爬起来做的——蛋糕胚是用电饭煲做的,奶油是我辛苦打发的,水果是我精心切出形状的。 总之,我为了这个蛋糕费了不少劲。 “真讨厌,他摔坏了你的蛋糕!” 我怒从心起。早知道应该拉住他让他赔一个。 张铭易看着那糊成一团的蛋糕好久,抬头问我:“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说:“你身份证我都看见好几回了。”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搂住了我的肩膀,问:“是你亲手做的吧?” 见他笑了,我松了一口气,说:“是,不过它本来其实是很好看的!” 他也没嫌弃,就着我托着蛋糕的姿势,低头咬了一口,又亲在我嘴唇上。 “没关系,它的外观已经被味道弥补了。” 我们去下了个馆子。 在饭桌上我把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他接过去,却定定地看着我。 我说:“没关系,可以当我面拆。” 但是他却起身坐到我这边,坐下抱我。 我筷子还没停,随手给他喂了一口,又自己吃了几口。 他抱我的手臂紧了一些,等我嚼完,问我:“你会喜欢我多久?” 我随口说:“这种问题哪有答案?”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暗淡下去,我意识到他毕竟才19岁,没接触过社会,又是第一次恋爱,肯定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观点。 于是立刻改口:“如果我喜欢你多久,你就会喜欢我多久,那我就喜欢久一点。” 他把头靠过来,沉甸甸的搁在我肩头。 好吧,看来他对我这绕口令般的回答应不是很满意。 我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不能一直喜欢我吗?” 我夹了一筷子菜,另一只手伸过去摸摸他外侧的脸颊,说:“一直会有人喜欢你的,你又帅又温柔。” 他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问这个问题很幼稚?” 我嚼东西的动作一顿。 老实说,我确实是觉得他现在的年龄说这些,都是无法落地的虚无缥缈的。 如果此时是19岁的我,我或许会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但现在的我,实际上是28岁的我。 28岁的我明白,每个人的心与想法,都会在以年为单位、漫长的岁月中发生变化。 至于是什么样的变化,谁都不知道。 比如我自己,不知道从哪一年起,开始谨慎地许诺。 如果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我不会答应。 因为我无法容忍自己不守信用,也不想有人因为我的不守信用而失望难过。 短暂沉默后,我回答:“这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体验吧,谁都渴望美好的事物有完满的结局,和幼稚不幼稚有什么关系?” 他坐直身子,低下头说:“其实我以前听到过学生情侣间说着爱、永远这样的词。每次听到他们轻而易举地说出一个又一个承诺,只会觉得好笑。因为我认为,他们会食言的。” “可是今天,我却想从你口中听见这些话。” 他的目光透过桌上的玻璃杯,却不知真正落在哪里。 我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可我最后也没对他说。 以前原主不喜欢他,现在我喜欢他。 以后呢? 我不知道,以后掌控这具身体的,会是谁。陪伴在他身边的,会是谁。 吃完饭,他要送我回家,可是这家店明明离他家更近。 最后在我的强烈抗拒下,变成我送他回家了。 私心里,这也算是对今天没能实现他的生日愿望所表达的一点歉意吧。 我回到家,被原主妈阴阳:“怎么不天亮再回来?” 我指着墙上的钟表说:“这才8点多。” 她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问:“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跟那小子睡了没有?” 我顿时烦躁起来:“你到底要问多少遍?从你回来到现在,我都回答你十几遍没有了,为什么还在问?” 她冲我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说没说实话?谁知道你刚才干啥去了?我可不得多问几遍么?” 我觉得不可理喻,她又说:“我再给你说一遍,这不是小事!那小子要真占了你便宜,决不能让他白嫖,得去告他强干,叫他爸妈拿赔偿!” 我都要被气笑了:“所以你回来,却天天在家啥也不干,就是为了看着我有没有跟人睡?你要是真不想发生那种事,怎么还由我出去不管不问,却在我回家后来审问?我怎么觉得,你话里话外反而是想发生?” 她撇着嘴,没有丝毫难为情:“腿长在你身上,我能栓得住你?发生就发生,反正你也19了,以后早晚会跟男人跑。比起后面让人白睡,不如有人能赔些钱,不然娶了你也行。”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我也就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还能与她理论,毕竟在我心里她不是我真正的妈,我对她没有什么母爱、感情的期待。 我无法想象,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妈,被最亲的人这样对待,我得多难过多窒息? 现在看来,原主能活到19还没发疯,承受能力真的是远超常人。 “你也说了我19了!别说什么也没发生,就算发生了,那也是合法的!我自愿的,你告什么?”我说。 她顿时横眉怒目,抄起旁边的杯子砸了过来:“没脸没皮!小姑娘家的,能说出来这种话!我瞧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早嫁出去,省了我□□这份心!” 我躲开杯子,反问:“我从小到大用你□□什么心了?小时候是奶奶带大的,长大之后都是我爸交学杂费,我是问你要过钱还是让你解决麻烦了?” “你天天跟不三不四的小子混在一起,不是染黄毛的就是去外地,街坊邻居都传开了!”她使劲比划了一下胳膊,然后指着我的鼻子点了好几下手指,“你自己丢脸不说,别人还会在背地里说你和你爹一样不正经,说我管教不好女儿!全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我叉腰呛她:“我不就跟两个男生来往了?而且又没干出格的事,怎么就丢脸了?怎么就像我爹一样不正经了?还有,他乱搞男女关系又不是我让他去的,别跟我绑一块说!你没尽到管教责任也是事实,从小除了让我干活,你还教过我什么?凭什么说全家的名声都是被我败坏的?” 其间她几次张口想骂我,都被我堵住,最后大概是被我理直气壮的输出压了气焰,只呼哧呼哧地喘气,指着我半天才斥出一句:“现在都学会跟大人顶嘴了?反了天了!”说完迈步要动手打我。 我才不买账,一跃躲开她的攻击,回到房间“砰”地关上门,留她在外面辱骂。 我给张铭易发消息:“等明天咱们逛街去!” 哼,气疯她。 不过说回来,气她倒是其次,主要是我这几天又劝了张铭易几次回去复读,他还没有答应我。 第6章 分手吧 第二天逛街逛到一半,张铭易接了个电话之后,皱起眉头对我说:“我爸突然回来了,让我回家。” 我问:“因为什么事呀?” “不知道,他不让我多问。” “那你就先回去吧,我骑电动车送你。” “不用,你可以接着再逛一会,我扫个共享车回去就行了。” 我说:“我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呀,正好也走累了,走吧走吧。” 我骑车带张铭易回他家,在他下车走远前,又提醒了他一次:“别忘了明天去报复读班。” 他侧身对我点了点头。 我目送他进门,想着,真奇怪,明明他说过他爸也是一年到头才回一次家的,什么事能让他现在不年不节就回来呢? 我拧了车把骑车走,没骑几米,被一个女人拦住了。 她穿的都是贵牌,尤其是她手里拿的那个奢牌包包。 眉眼间高人一等的傲气、还有周身散发的高级香水味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使她看起来根本不像这老旧逼仄小巷子里的居民。 “我是张铭易的妈妈。”她开口说。 我虽然对这种富妈穷儿子的组合有疑惑,但她和张铭易的五官确实有相似,于是叫了一声“阿姨好”。 她没有回应我,等打量了我一番后,才说:“昨天那个小混混已经被我摆平了。” 虽然她看我时不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但麻烦解决了,总是好事。 我高兴表示:“您真是替天行道!” 但她可能以为我是在装傻充愣,因为脸上露出了完全不加遮掩的嫌弃鄙夷。 她抱起双臂,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和那小混混是一丘之貉。现在,同样的话我也警告你一遍,你听好了。我儿子前程远大,可不是你们那种社会渣滓能沾边儿的。我不管你纠缠我儿子是什么居心,以后,你给我老实躲得远远的,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我算是确认了,她压根就看不起我。 我扬起眉,也忍不住出言讥讽:“电视上赶人还给张银行卡呢,你光在这空手说大话,真不知您这趾高气昂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呢?是脚下这双Jimmy Chow的鞋,还是手里这个Prada的包?抑或是张铭易拿不出的大学开销?” 张铭易妈妈把眼球翻进上眼皮,仿佛看我脏了她的眼睛。 “果然和你那胡搅蛮缠的妈一样贪财拜金!想要钱?你们不配!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没有选择。不信,你试试看!还有,你最好聪明点,别妄图在我儿子那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 我说:“我又不是法盲,就算你给我卡,我也不稀罕要!只是我很好奇,如果我啥也不做,但是你儿子来找我,你是不是会改口说他纠缠我?” 她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 我心里一团乱麻。 我总觉得她和张铭易所陈述的妈妈完全无法匹配。 忽然又想到她说到我像我妈一样贪财拜金,她认识原主的妈? 闷闷地回到家,原主妈见我进门就开始冲我发牢骚:“那个小子家在哪?我必须去找他们!他妈竟然给我拉黑了!” 我说:“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这下我已经可以确认,她们认识。 但是我妈却不知道他们家在哪,想来不是什么好的相识。 果然,她并不接话回答,依然是一味地谩骂。 我听见她的声音就头大。 太压抑了。 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原主为什么会喜欢精神小伙了。 尽管他一无是处,但他却那么自由,天天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他又是那么看得开,从不内耗别人对他的唾弃。 可原先原主做不到不行,现在我也做不到。 我脑中总是跳出张铭易妈妈鄙夷的眼神,闷得心里透不出气。 1点了我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看见张铭易在凌晨打来的电话,马上回拨过去。 我说:“我今天起晚了,你去报名没有?” 那边窸窸窣窣几声,然后他说:“我不报了,我……” 我讨厌自己不守信用,也讨厌不守信用的人。 但怎么能是张铭易? 昨晚被压抑的情绪似乎被点燃了导火索,这下轻易就爆发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为什么不去?钱都凑上了,你怎么能反悔?” “不是,我只是……” 只是?在他看来,因为一点什么小理由就可以悔约了吗? 昨天他妈那么跟我说话,我都没有动摇。可是他居然这样说话不算数。 我冷冷打断他:“只是什么?如果你不去,那咱们也别谈了。” 他一愣,说:“因为复读,就要这样吗?焕焕,别轻易说这样的话。” “我喜欢男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已经错过了志愿,不复读还怎么当男大?” 他沉默了一下,说:“可当时不也是你劝我不要上二本……” 我想到当初原主拉他堕落就来气,但也对张铭易真的照做更生气,怒极冷笑:“真好笑,怎么,现在是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以前我真的没觉得你幼稚,但今天我才发现,你对你自己的判断极其准确! 别人说什么你都听吗?你都已经成年了,自己不会动脑子吗?你要弄清楚啊,不论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产生了什么影响,最终的决定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没有人强迫你! 是你选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选择和我一起去打工的!还有,难道不是你本来就受你妈影响,刚好我也那么说,你就顺势而为了?如今却说得仿佛是我害的你。 我告诉你!就是现在,我仍然会说,二本就是没什么了不起!所以你有本事再考啊,考上重点大学让我膜拜啊!” 他听出我情绪激动,连忙说:“是我的错,我没有要怪你,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变得太夸张了……难道如果我不是大学生,你就不再喜欢我了?” 我语气坚决:“对!你不去复读,就分手吧!” 他也突然重了语气:“不行!你不能这样。” 我想到这两天的事,原主妈、他妈、现在是他,无名火起更上头: “我怎么不能?凭什么你们随便谁都想阻碍我做事?我是违法还是犯罪了?凭什么不能?” 他的声调也变高了,带着几分质问: “你问我凭什么,那你又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地,因为一件事就以分手来要挟我?在你眼中,感情是可以当做把柄的吗?” “我高高在上?你什么意思?”我敏锐地感到受攻击,压着爆发前的心绪,只等确认。 他仿佛感觉到了,顿时放柔了声音:“我只是生气,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说分手,把我们在一起当成交换的条件?我真的很难受,因为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是从心出发的……” 我冷笑一声,说:“高高在上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就不是我喜欢的人了,我为什么不能说分手?你所谓的从心出发,就是不能要求你进步、我就得接受我不满意的高中生?噢,我知道了,你心里其实也是看不起我的,是吧?” 我耳边又响起他妈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 想必在家里,已经对他说了无数遍了吧。 “不是……” 我心里憋着气,不想再听他说话,大声盖过他的声音:“你就是!至少在学历这一层,你就是看不起我!你觉得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考一流的大学!你觉得我根本就不配有个大学生男友! 既然这样,那就从今天起一拍两散,分手吧!分手了!” 我怒挂断电话,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真是的,让他努力读个更好的大学,到底是谁获益更多啊! 而且本姑娘以前怎么说也上了研究生,如今竟沦落到被人人鄙视的地步,哪里忍得了? 我正摔着枕头发泄情绪,手机铃声响起来。 这么快就找了别人的手机来打电话了? 哼,看我不挂你的,分手就要分得干脆利落! 把手机翻过来,屏幕上显示的“冤大头仇人”几个字,让我莫名出现了点类似失落的心情。 第7章 雇主 看着来电显示,我顾不上细细体会那失落是什么,大脑已经在迅速分析打电话这人想干嘛。 说起来,原主和张铭易的交集,就是因这人而产生的。 那天,原主跟着精神小伙溜大街,精神小伙不想和她待一块,打电话又叫来了个朋友。因为那个朋友的电动车坐不下三个人,原主就被丢在原地了。 这人就是那个时候走来搭话的。 原主给他起这个备注,是因为原主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实除了见过他,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他找原主的目的归根结底都可以概括成一个,就是要毁了张铭易。 关于这点,我和原主的判断是一样的。 他先让原主接近张铭易和他交往; 成功后又立刻让她想办法把张铭易带出县城,不许他和父母联系; 游说他别上大学; 蛊惑他在显眼处纹身。 虽然这每一件事情都让原主感到莫名其妙,但每次此人都会给她丰厚的报酬。除了第一次是给的现金,后面都是直接到账卡上。 而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我没有完成纹身的任务,还毁了第二个任务,雇主来问责了。 我把电话接通后,果然是劈面而来的斥责:“谁让你带他回县城的?” 我假装无辜:“我妈让我回家,我就只能回来了,张铭易看我走了,也不肯待在那了,我管不住他。” “你妈让你回家是个计!他们知道你俩在一起,把你弄回去他就会跟着一起回去的。”那边显得有些抓狂。 我疑惑:“他们是谁?你的意思是我妈和张铭易的爸妈?” 莫非确实有人报警了,只是不是我妈,而是张铭易的父母? 对面不理会我,只是继续发怒:“我不是说了有情况要及时告诉我?现在我什么都来不及应对!” 我摆弄着手指无所谓,却在语气上装作着急愧疚:“这可怎么办?实在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的音调平复回去,说:“我再给你一个任务。张铭易今天下午会离开县城,你想办法阻止他。” 离开县城? 我想起之前打工时,张铭易曾和原主说,不如去市里,会有更好的机遇。 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复读了。 可他根本没跟我说过他要走啊。 我越想越生气,也就把不住脾气了,呛声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已经和我分手了,我阻止不了他。” “那你再去挽回他,这次我给你1万。” 我说:“我也很想拿这1万块,可我们吵架吵得很凶,我觉得我是做不到的,不然你找别人呢?” 不知道对面是不是意识到我有意拒绝,语气开始凶狠起来: “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怎么会措手不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阻止他!到时候,我也许还会多给你点儿。如果做不到,我有办法叫你把之前拿的钱全都吐出来,你以后最好不要出门。” 威胁我?他也威胁我? 我很不爽。 要是原主没准真会被吓着,但我可不会。听声音和张铭易一样带着变声期的粗哑,他满没满十八都不一定,能拿我怎么样? 先不说他每次打钱都是ATM现金存的(因为我从这边查不到转账的账户),从法律上来说,他根本追不回多少。 就单凭他指使原主做的这些事,一看就是在使阴谋诡计,他会把这事拿到表面上?他要是真有危及我人身安全的意图,我就先一步大喇叭散播他的行径,看他怕不怕败露! 虽然我不知道他对张铭易有什么目的,但总归他的目标又不是我,怎么会为了这些钱和我纠缠? 我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直接挂断了电话,留在脑子里的只有那句“他下午会离开”。 我搞不懂,为什么张铭易一夜之间就反悔不去报名了,并且下午就启程走了? 转而想到他凌晨打电话给我,会不会就是要告诉我他去外地的事? 但是如果他已经做好决定了,还告不告诉我又有什么意义? 我又想到他那衣饰华丽的妈,觉得没准他一直都在骗我。 她都拿那么贵的包了,会为了那点房租就不让儿子上大学吗?而且她虽然眼高于顶,但听她说的话,也是很重视他的。 而且到现在他都没给我打电话,估计是也没多喜欢我,觉得分手就分呗。 我心里窝着火,越想越气,总觉得我被一个小孩耍了,一大清早就毁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果然小P孩懂什么是爱情? 我化暴躁为奋进的动力,跑到了原主曾经的高中。 从学籍上来看,现在她已经高三了。我问了学费,我卡里的存款还差一点。 我坐在电动车上,扒拉着手机,打算找谁借钱补上这一点,然后去报名。 这复读班,张铭易不读,我读! 都看不起我,我偏要把苏焕这个名字从泥潭里扶起来! 宏愿刚发,我突然被人捂住嘴抓进了一辆破面包车。 完了,不会是人贩子吧! 我拼命挣扎,一股浓烈的汗臭味顿时充斥了我的鼻腔。 我的胳膊和脚腕都被人抓着,他们迅速绑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迅速看了看情况,想着这些人应该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因为他们看着都年龄不大,现在正叽叽喳喳地说着:“快把麻袋和胶布拿过来啊!早就让你们找出来,现在多耽误事!” “找到了!”后排的人举起胶带,撕下来一截贴在我嘴上,然后把麻袋从我头上套了下来。 这辆车破旧不堪,行驶在平路上都是咯咯噔噔的还没有空调,车里每个人,包括我都不停地出汗。 我忍受着各种异味,不知道忍了多久,车停了下来。 我被两个人抬着走了一段,似乎是进了一个有冷气的地方,然后我被扔在地上。 我摔到屁股和后背,闷哼一声,随后我身上的麻袋被猛地拽开。 抬眼望去,我看见蹲在我身前的人——戴口罩、棒球帽,刘海被帽檐压低,遮住了些眉眼。 我一下子猜到了他是谁。 虽然原主对他印象不深,但这个帽子是认得的。 他伸手揭下我嘴上的胶布,我大叫:“是你!你这是绑架!是犯法!”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怒斥,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们抓错人了呢,你的打扮和之前相比,判若两人啊。” 他向我身上伸手过来,我连忙翻身躲开。可是他随后拽住绳结,我便躲不开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他扶我坐起来,掏出了一把小折刀。 一身是汗突然吹了冷空气,我瞬间浑身发冷。 我抽了一口气,眼看着他把刀子伸过来,一动不敢动。 不至于吧,我只是没帮他做事而已,就要…… 我说:“哥,冷静。我人都在这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他却只是用小刀割断了绳子,慢悠悠说:“对呀,好好说多好,可你不配合呀,还挂我电话。” 我双臂一松,顾不上胳膊上勒得发麻,连忙去解腿上的绳结,余光看见他还拿着刀子看着我。 他什么意思? 我猜不透他下一步动作,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了,原地坐着抱臂揉了揉被勒痛的印子:“我向你解释了呀,我和他分手了,他不会再理会我的。” 他靠近,看着我的脸,目光微动。 我防备地看着他伸手过来,但是他另一只手里有刀,我依然不敢乱动。 他拉下了我在挣扎下跑上去的衣摆:“你走光了。” 然后他收回手,将刀子折了进去。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忍住被冒犯的不适感。 “你能用一天就让他和你在一起,一定也能挽回他。” 他伸手拨开我额上被汗水浸湿的刘海,“他眼力不错,能看出你妆扮之下的样貌。” 见他站起身,我呵呵干笑两声: “我很一般的,最开始应该只是运气好,因为他其实很看不起我,现在我们已经互相拉黑了!要不是你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今天要走。你看,他连这都不告诉我,肯定是不在意我的,我怎么挽回?” 说话的同时,我用余光偷偷瞥向四周。 这是一个台球厅,除了我和他没有别人。 但门外就不一定了,没准绑我来的那些人就在门口。 我暂时放弃反抗。 他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说:“只需要你去做,成不成功,我都不会怪你。” “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打电话给他。”他盯着我,“开外音。” 我只能按他说的做,心里祈求张铭易不要接电话。 一是怕张铭易万一说出什么话拆穿了我,二是因为觉得他和张铭易有仇,不想让他继续在暗处伤害张铭易。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请查证后再拨……” 出乎我的意料。 ……连号都销了? 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过来看了一眼,说:“那就带你妈妈去找他,闹得凶一点。” “我们在你家等你。” 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许多。 第8章 重学 我和原主妈来到了张铭易家门口,她扑上去捶门。 那老旧的大铁门被捶得咣咣响,极其扰民,和她不间断的叫嚷声一起。 “快出来!毁了我闺女名声,必须给个说法!” 张铭易和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向我,我赶紧转开目光,脸上仿佛有火在烧。 “别在这胡说八道,他们什么也没干!”中年男人瞪着眼睛说。 “不承认?”原主妈突然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地上掼,“都是你这个没脸的妮子!都和人家小子睡了,谁还信你是个黄花闺女呀?以后咋说婆家呀!” 到后面,她边说边坐地嚎哭了起来。 张铭易走过来,盯着看我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张口问道:“是你跟阿姨这么说的?”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变调。 我咬了一下牙,说:“咱们出去玩的时候,不是住一间宾馆吗?” 张铭易闻言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敢看他,但我却能感受到,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已经化作实体,穿透了我的身体。 原主妈见状,起来扑过来指着他大叫:“是不是事实?!你还想不认账吗?” 耳边充斥着她的哭闹声、张铭易爸爸的争吵声,周围人的议论声。 但都比不上张铭易的目光,仿佛切割了我的心。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因为我知道门口看热闹的街坊中,一定有那个人的眼线。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毁灭吧。 毁灭吧。 我闭上眼睛,转身捂脸。 “哭,就知道哭!”原主妈推搡我一把,转而又对他们叫喊,“你们男孩无所谓,我们家女孩,以后可怎么抬得起头呀!哪天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们全家都得负责!” “结婚!必须娶了我闺女!你那个妈呢?她怎么不出面?出来!快出来!老公儿子都是寒酸样,自己却穿金戴银坐好车,别是个当小三的没脸见人吧!” 这时候警车呼啸而至。 从问讯室里出来,原主妈还在说着:“就算没有发生关系,我闺女的名誉也毁了,怎么不能索要赔偿了?” 警员说:“男方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谈什么赔偿?至于别人会怎么看她,你女儿也是成年人,她自己是自己行为的第一责任人,法治社会,你做个守法公民,啊。” 我在后面看着张铭易的背影,疲惫地想,他现在一定更鄙视我了。 也好,和他,包括那个人,今天应该算是了结了。 我跑出去,回到台球厅找那个人。 他让办的事情也办完了,我没有什么可怕了。 我问他:“这场戏看得高兴吗?” 他没有回答,走到我身后,摸向我的头。 我偏头躲开。 他问:“还疼吗?” 我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你看,我早就说了,他不会因为我而留下来的。你再让我妈去闹这一顿,他更不可能再待见我了。” 他仿佛没听见,说:“应该挺疼的吧。我也很心疼。” 他咋回事? 我正要说话,看见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我说了,这次只要你去做了,成不成功,我都会给你酬劳。” 我想,这大概是今天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我既受了皮肉之苦,精神伤害也不小,而且上复读班也的确需要用钱,干嘛和钱过不去。 我接过来,说:“那谢谢大哥。”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惹不起,只能谄媚着。 他却说:“你比我大一岁,按说我还应该叫你姐姐。” 我赔笑:“不必,不必。” 当我把钱装好,他又靠了过来:“既然你和他这下彻底没戏了,姐姐,以后做我女朋友吧。” 我:??? 我一阵恶寒,使劲摇头:“不,我不想谈恋爱了。” 他继续说:“先网恋,我当你男朋友,不会亏待你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不想谈恋爱? 我张口想再拒绝,注意到他又开始泛起威胁的眼神,闭上了嘴巴。 虽然我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但也不敢不买他的帐。 毕竟我爷爷奶奶都在这里,他知道我家里所有人的电话和信息。 之后我用那钱报了复读班,开启了求学模式。 而张铭易自从那天后,也就没有再联系过我。 我把他从微信的黑名单拉出来,但是那个账号已经没了。 如今我不知道他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又找了他周围的人设计对付他,我也没有心思考虑那些。 虽然有时候想到他就这么蒸发了,也会觉得气不过,不过我也没那么多工夫一直想。 因为我发现,我重回到高三的课堂上,却找不回当年做题的流畅感。 重新适应花费了我大量的时间,每次模考的成绩我都不满意,我恨不得一天有30个小时才好。 在这个阶段,还要应对林平。 林平是那个人告诉我的名字,但我直觉是个假名字。 虽然他也会找我开视频,但从来没在屏幕里露过脸; 他会给我寄礼物、要我给他发照片,却从没有给我看过他的照片。 原主和我都从未见过他的脸,所以我猜他其实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不过我也不是很好奇这个会绑人的家伙是什么身份和长相,因为我现在不过是屈从于他而当任务在做,本意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好在林平的确是按网恋的模式来的,只要不线下,我还是能应付着。 我们默契地谁也没提过张铭易。 其实为了提升分数,我忙着恶补课业,对他都是敷衍居多,他居然也没有介意。 每次开视频,都是他看着我做题背书什么的,他有时候还会和我讨论题目,所以后面我几乎全然把他当成学习搭子来看待了。 ——如果他不是偏要用那种黏糊糊的腔调叫我姐姐的话。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去了5个月,到了寒假。 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林平一共给我寄了58件快递,都是他热衷购物的产物。 他仿佛是个网购达人,总爱直接下单寄给我,有时候是我家的地址,有时候是学校的地址。 我开始时不知情,以为是我买的东西到了,结果拆开一看,我并没有买过,可是收件人确实是我。 后来问了他,他才说还有快递在路上呢。 我让他申请退款,他不肯。 因为已经收件并且拆开了,也没法按拒收退回了,于是后来我就谨慎了。 再有我的快递,我检查了不是我买的,就直接拒收了,可是不久又会再次收到一模一样的。 他这是强制要我收下,到后面学校和家附近代收点的人都认识我了,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仿佛在说“你不是职业骗运费的吧”。 加上我又看到网上一则商家报复恶意差评买家的新闻,怕我这样买了又拒收再买再拒收被报复,只能收下了。 我对他说过:“以后不要给我送礼物了。” 他却说:“我没有送过吧,只是看到了觉得适合你,随手就买了。在我这,当面送的才叫礼物,我人都没去,怎么叫送礼物呢?” 我说:“那既然不是送的,我收到的越多,以后还起来压力越大。” 他说:“我不要你还。” 我说:“你又不是没要过。” 他干笑两声,说:“不一样,那时候咱们还没有关系,现在再说还,就是和我见外了。” 现在我也不想和他有关系。不过随他怎么说,他寄来的东西,我除了拆开快递盒减少占地面积外,都原封未动过,打算找机会还了。 年前原主爸妈带着弟弟回来,原主妈重提旧事,又喋喋不休地数落我,还说我复读是装腔作势。 我说:“又没问你们要钱。” 她说:“没要钱就是好闺女了吗?我们养你这些年,你现在长大了,不该回报我们吗?” 我不理她,她还在说:“今年8月你弟高中就该报名了,学费比初中高多了,你不得赶紧去挣钱给他交学费?” 我说:“我要挣钱也是给我上大学留着用,我弟不是有你跟爸吗?” 她哼了一声:“上大学?咱们苏家几代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就你这半吊子,能考上大学就奇怪了!” 我反唇相讥:“既然你觉得家里出不了大学生,那还让你儿子找那么贵的私立学校干什么?反正也考不上大学,不如去上个职高或者干脆去打工好啦?让他也早点挣钱回报你们!” 她又开始谩骂我,我充耳不闻,转头忽然瞥见窗外掠过一道影子。 心中有一根弦动了一下,难道…… 我冲过去,但外面一片昏黑,只有被风吹动的大垃圾袋。 我关上窗户,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是烦得出幻觉了? 春节后开学不久进入了高考百日倒计时,我对林平明示暗示了要减少联系。 主要是他要求我每天都和他聊天,虽然我只是敷衍着应声就行,但大小是件事,一直压在心头也不好。 他还算好说话地答应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连他的消息都不回复,他都没有过于生气,依然雷打不动地给我寄东西、给我发他看见的景物。 我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懒得猜。 最后两个月,我每天都淹没在书本和试卷中,不计其数的模拟考,让我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其他。 所幸努力没有白费,高考前的几次模拟考,我的排名都稳定在班上的前三。 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我随着其他考生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内心无比轻松。 林平给我打来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他说:“姐姐,终于考完了。我带你出去旅游,放松放松。” 我瞬间脑补了一些危险场景。 我敢和张铭易一起出去住同一间房,但他……我不敢相信他。 尽管他这一年来他对我称得上是温和、关怀备至,我仍忘不了他最初展现的样子——狠辣,背地里使坏。 何况我根本不了解他的任何信息。 我并不想去旅游,我只想远走,让他找不到我。但想到不久还要回来报志愿,只能先忍下来。 我说:“我要去打暑假工,提前攒学费和生活费。” 林平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你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我本来就是被迫网恋的。 我沉默着腹诽,他放柔了语调,说:“有我在,你不需要那么辛苦。我会帮你付。” 我说:“我想靠自己。” 他沉吟一阵,说:“那也行,我和你一起去打工。” 我问:“你又不缺钱,干嘛要吃这份苦呢?” 他说:“我也想试试靠自己。” 我:“……” 想了想,我说:“我妈让我去找她,会天天看着我的。” 林平这才没继续纠缠:“那我就等姐姐上大学。那时候,我们再奔现。” 我去了原主妈那,又忍耐了她一段时间,期待着查成绩的那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看到成绩我还是欣慰的。 虽然赶不上我当年,可一本批次内也是前列了。 原主妈听见邻居讨论分数线的话,才想起问我考多少分。 我只随口说了句一般,她就展开了冷嘲热讽。 我本来也知道,她问不是关心我,而是为了打压我,并未再多搭理她。 第9章 再见 我满心记挂的都是志愿的事,直到我去学校取到了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地在路边拆开查看,确认无误后,心里才总算是踏实了。 我把通知书重新装回邮件袋,一抬头,毫无准备地看见了张铭易。 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过张铭易了。 他似乎长高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脑子里一乱,立刻转开眼。 怎么办?对,假装没认出他。 我侧身准备走开,手腕却被拉住。 我的心砰砰乱跳。 怎么了怎么了?我又不亏心,为什么紧张! “苏焕,我们聊聊。” 张铭易似乎也有内核的改变。 因为一年前的他,不会用这样不容拒绝的语气对人说话,没有这么强硬。 他的手攥得真紧,我挣脱不掉。 附近有一些认识我的同学,我怕被人认出,不想再像去年一样被周围的人议论,只能选择先妥协。 他见我卸了力气,就拉着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我坐进后排。 他对司机说了个商场的名字,之后就是一路的沉默。 我斜侧着身体看着车窗外,捏着提袋中的通知书,脑子里更乱了。各种念头不停歇地冒出来。 他找我干什么?当初我说分手,他断联也挺果断的呀。 不知道刚才被人看见了没? 我要不要提前买东西寄到新的学校? 林平昨天还在问我报的是哪所大学,可千万不能被他知道。 张铭易这一年都在干什么?他又谈女朋友了吗? 想这个干什么?找不找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车停了下来。 我刚打开车门,他紧跟着就又立刻拉住我的胳膊:“跟我来。” 我暗暗使劲挣,但是徒劳,只能被他拉着过了马路。 “你松手,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他看了我一眼,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然后他拉着我几步走到酒店门前,推门要进去。 我瞪大了眼,他想干什么? 我拼命扑腾,大叫:“我不去!你放开我!” 我爆发的力量还真帮我成功甩脱了他铁手的钳制,但我还没能跑开多远,就又被他从身后锢住,被他一路扛到了电梯里后,双脚才又重新落地。 力量的悬殊让我心中升起了恐惧。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强势,这让我意识到,他是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甚至,他也许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张铭易防着我逃脱,迅速按了楼层,仍然紧抓着我的手腕。 他回头接触到我的眼神,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色:“我只是想好好和你说说话。” 我抬起胳膊:“这是好好说话?酒店就是说话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我胳膊上,那一道道红痕都是他制造的。 他抿起唇,没有回答。 电梯门打开,他俯身把我横抱起来,任凭我叫喊扑腾,径直抱我到房间里,才放开了我。 我立刻和他分开距离,拉了拉歪斜的衣摆。 他堵在门后,现在的情况,他不想放我走,我想出去是毫无可能的。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我还未平复的呼吸显得异常大声。 午后的闷热缠绕在身上,压抑得透不过气来。他打开了空调,我迅速观察了一下房间周围。 床铺略微皱,地上放着他的行李箱。 还好房间挺大,阳台那里有小几和椅子,被阳光照得很亮。 我走过去,慢慢镇定下来。 “你要说什么?”我不看他,盯着窗外。 回应我的是一室的沉默。 我转过头,他仍是站在门后的姿势,只看着我。 我抬头望向一边:“不说话,就让我走。” “你想我吗?” 我听到了什么? “这一年来,你想我吗?” 他缓缓向我走来:“我很想你,每天都想。” 我不是有意,却无比准确地望进他的眼睛。 我的心狠狠一颤。 慌乱之下,我赶紧转移视线: “别说不合时宜的话,那时候咱们分手,你不是也没意见吗?” 他又问:“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我说:“你不是知道吗?” “为什么?” 我知道他在盯着我,我感到被质问,很不乐意:“当初说得清楚明白,你今天找我就是想重翻旧账?” 他说:“我只是,想听你再告诉我一次,为什么和我分手。” 我说:“不就是因为我喜欢男大,而你考不上好大学吗?” 他说:“那,现在我考上了科大,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在一起了?” 老实说我挺吃惊的。 他以为我不相信,拿出手机翻出来一张照片,向我靠近几步,递到我面前:“你看。” 图片上是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我伸出手拒绝了他继续靠近:“所以,你是复读了?” 他的表情变得委屈:“那天晚上,我爸妈提议让我跟他们回家找学校复读,资源更好。后来你打电话给我,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没想到我才说完不去报名,你就那么激动,要和我……分手。” 我愣了愣,在看到他这样表情时,才觉得他恢复到我熟悉的样子。 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好像真是,从那次通话的最开始,他就没有说不复读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明知道我生气你不想复读,但你一直到走都没说过!” “我当时也很生气,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不是真的喜欢我……之后你和阿姨一起到我家……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一起去他家…… 那些尴尬耻辱的感觉再次缠住了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为什么那么想逃避他。 我其实,不能说不亏心。 但我已经决定把这些阴影翻篇了,我扬起头:“那过了一年又能接受得了了?所以又想继续在一起了?” 他抿了抿唇,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阿姨才那样说的。我其实从来都没有真的想和你分开,我也知道,你怪我一直没有联系过你,我是真的很想你,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我的手机号又没换,他今天既然能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他还是自由的,我不相信会有不可抗力能限制他对外交流。 我勾起嘴角冷哼一声:“不用把日子过得那么苦的,话说还是要恭喜你,被科大录取了。不过你也看见了,我的大学虽然比不上科大,但也不错,我想要的男朋友,等开学就可以找了。” 他瞳孔缩了缩,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说:“我知道你说这些是在气我,你以前就老是爱故意气我。可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喜欢你,你就会一直喜欢我的。” 场景在脑海中回溯,我记起他生日那天的事。 我那时,被他那受伤小鹿的眼神融化了心,那双眼睛,就如此时。 不行,要坚定态度。 我挺直腰板:“我还说了分手了,你也没有异议,那时就可以默认你不喜欢我了。” 他苦笑:“我有异议,可你根本不愿意给我机会把话说完。” 我说:“那结果也是分手了。” 他的嘴角慢慢坠下去,深深看着我,问:“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是不是你其实不在乎原因?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我垂眼躲开他的目光,忽然看见他领口的纽扣。 上面的单词……是那个奢侈品牌子? 我忽然又想起刚才扫过一眼的手机, 是今年新出的那款,八千多。 他去年的手机是非常普通的千元机。 我再一看他脚上的鞋,那夺目的LOGO。 他刚才说他爸妈让他回家复读,难道是他那光鲜亮丽的妈终于舍得给他花钱了?所以说他家庭条件其实挺好的? 有了这个猜测,我感到轻松了些。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反正我也不算亏欠他,他以后的人生一片坦途,那我说话也不理亏了。 我抬头:“是的。” 他张了张嘴,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快走吧。 我抬起脚,打算出去。 他一把环住我。 “你干什么?”我使劲挣扎了几下,他改变胳膊的位置,把我勒得更紧了。 他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带着几分受伤,几分执拗:“不行!你必须听我说。” “如果你听完了,还是要和我分手,那……我就让你走。”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使了好大的劲,他的手都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我觉得我的脏腑都要被挤碎了。 我已经见识过他的力量,索性停止了挣扎。 我说:“那你说之前能不能先把我松开,我要喘不上气了。” “对不起。”他松了力道,但随即又把十指扣合起来,拢在我身前。 像是怕我跑了一样,把我锁在他的怀里。 他的前胸紧贴在我背后,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快速有力的心跳。 以前也这样抱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忽然觉得特别脸热。 而且他还把鼻尖抵在我耳边,每一次的呼气吸气我都能完整感知。 我身体前倾和他拉开点距离,他却又靠了过来。 我刚要开口让他躲开点,他说话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联系你就是因为不在乎我们的关系?不是的,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们的照片,我一张都没删,每次看到,我总是会觉得,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在我做题困得不行的时候,想起你,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因为,你的那些话,太伤我心了。我真的很怕你其实不喜欢我。你说我看不起你,但我真的没那样想过。”说着他又有些委屈:“相反的,你说我连一本都考不上的时候,说我把责任推到你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我才是被人看不起的那个。所以,我没考上满意的学校之前,怎么好意思再出现在你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怕被你觉得无能。” 我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说的这些,和我对他的猜测完全相反。 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 我感觉到他移动了面部,把嘴唇贴在了我额头侧边,似触未触。 “还有,就是,我其实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的亲爸妈不允许我和你联系,尤其是开始的时候,我妈看我看得很紧。” “怎么回事?” 都怪我八卦的心,话一脱口,我就有点后悔了。 管他有几个父母,我应该尽快离开才是。 这下好了,他肯定看出我想听真相了。 果然,他拉着我把我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又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