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抛物线》 第1章 阴谋 江禾,白天是个普通到能完美融入地铁早高峰的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收入微薄,和康师傅建立了三日一见的深厚革命友情。本来她可以这样安稳地普通下去——直到某个风和日丽的上班路上,一个花盆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命中江禾,差点送她提前见祖宗。 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她连“赔偿暴富走向人生巅峰”的获奖感言都想好了。 可惜,花盆的主人是一位独居老人,无二无女,警察上门才发现,老人因为心脏病发作已经离开三天了。 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无风的晴朗午后,花盆会像装了GPS一样精准爆头江禾。大概,这就是命运跟你开玩笑的时候,还顺手扔了个花盆。 最终,江禾只能含泪收下了一套“凶宅补偿大礼包”。她拖着半残的身体找中介卖房,结果发现,死过人的房子,不仅价格得打骨折,甚至挂网上一个月,除了来推销自己的道士连问价的小鬼都没有一个。 走投无路之下,江禾只好自己住进凶宅,利用凶宅开启了一系列炒作,比如什么女大学生租房租到凶宅,房东不退押金想让大家看看屋子能不能住,然后利用现代高科技加一些特效,在自己养病期间勉强维持着基本收入。 此时此刻江禾刚剪辑好视频设置了定时发布时间,正准备点个外卖犒劳一下自己。 手机屏幕上突兀的弹出来一条带着古旧水墨画风的弹窗广告,红底黑字晃得人眼晕 “测三生石畔因果,断奈何桥边祸福,输入八字即知命数。”江禾盯着那行字嗤笑一声,心想这诈骗模板比她视频里的特效还敷衍。 她撇撇嘴,自嘲地笑了笑:“凶宅都住了,还怕个算命网站?说不定又能做个科学算命反被吓的视频素材,再赚一波流量。” 她熟练的敲完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提交按钮按下的瞬间,广告页面突然变了。原本花哨的水墨图案褪去,只剩下纯黑的背景,正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烫金小字, ‘阳寿未尽却沾阴宅气,命格轻飘引诡事缠。’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禾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升起股不安,手指按在返回键上,如同所有恐怖片倒霉女主一样,手机不出意外的死机了,按关机键手机也没反应。 检测到宿主厄运缠身,阴气入体,符合阴司总簿进入条件,正在筛选适合副本,请耐心等待。 手机里传出一个机械声音。 机械音消失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江禾盯着屏幕上熟悉的APP图标,手指还悬在电源键上,“搞什么啊……”她攥着手机坐起身,现在的病毒软件都这么玄学了吗? 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点开百度,手指飞快地敲下 “阴司薄是什么”。搜索框弹出的瞬间,下面自动联想的词条让她瞳孔一缩,“阴司薄执笔者”“阴司薄副本规则”“阴司薄真实存在吗”,甚至还有一条模糊的 “阴司薄绑定者无一生还”。 江禾咽了口唾沫,点下搜索键。页面加载的瞬间,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弹出的第一条结果不是常见的百度百科或论坛帖子,而是一个没有标题、没有来源的黑色网页,上面只有几行白色的小字,像是直接打在屏幕上: 「阴司总簿,非阳间典籍,乃幽冥执掌轮回之档册。阴司薄丢失,凡命格轻、阴气重、或逢生死劫者,皆有可能被阴司选中,成为『执笔者』。」 就在这时,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执笔者江禾,副本『新生』匹配成功,开启时间:一小时后。」 江禾盯着手机上突然弹出的消息,先是愣了两秒,随即 “嗤” 地笑出了声。什么 “执笔者”“副本”,连名字都起得这么敷衍,跟她拍视频时编的烂剧本有的一拼。 “还一小时后开启?一个小时后是不是又要弹出只需8888帮你消灾。” 她点开那条消息,长按删除,心里已经给这事儿下了定论:肯定是刚才点的算命广告带了病毒,要么就是哪个骗子集团盯上了一无所有的她。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晃着二郎腿将刚刚的经历写成了脚本,打算下期视频就做这个。 咚咚咚咚—— 就在江禾写的真起劲时,敲门声响起。 留声机又开始自作主张地播放阴间BGM。江禾烦躁的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关机键上。“迟早把你换了,”她嘀咕,“大半夜的,吓人不要电费是吧?” 咚咚咚咚—— 敲门声?又来了?!不是留声机?是有人在敲她家的门! 虽说江禾是个靠编鬼故事恰饭的博主,但那纯属生活所迫。她本人可没有半夜约“好朋友”茶话会的爱好。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江禾熟练地按下留声机,播放提前录好的粗犷男声录音,独居女性的自我保护修养,从假装家里有个猛男开始。 在这种老楼里,精准敲门,不是踩点的变态就是醉鬼。 敲门声停了。 果然有效?江禾松了一口气,一个清亮的女声却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江禾家吗?这里有您的加急信件。” “外面好冷呀……我跑完这单就下班了,能开一下门吗?” 江禾看向自己新装的监控,门外确实只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抱着个文件夹,冻得有点哆嗦,看起来人畜无害。 犹豫片刻,她还是把门拉开一条缝,链子都没摘:“给我就好。” “好呀。” 刀光一闪! 女生手腕一翻,竟从文件夹下抽出一把精致的短刀,直直刺向门缝!江禾下意识猛然后撤,刀尖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划过。 “躲开了呢?”门外的女生仰起脸,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微笑,兴奋的盯着江禾。 “你是什么人?!”江禾死死抵着门。 “我?”女生歪着头,声音依旧轻柔,“看仔细哦。” “你故事讲得真好。”女生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尤其是你的演技,我可太喜欢了。” “所以,”她手中的刀再次抬起,指向江禾,“能让我看看,你的脑子吗?” “什么?哪里来的神经病跑出来了?”江禾抓起门口的辣椒水喷雾就喷了过去。 女生被辣椒水呛得朝后趔趄,江禾立马关上了门,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哪里来的狂暴小萝莉?动漫看多了吧,妹妹,玩什么病娇啊?” 江禾看着刚刚乘机夺过来的文件夹,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打开。 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她的照片,除此之外,文件夹最中间还有一个被红色信封包裹着的邀请函。 里面是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字,江禾一个也不认识,只能翻看照片企图找点线索。 “喂,哪里收集的我这么多照片?你是变态吗?”她翻看了几张,居然下意识地评价了一句:“拍的还不错。” “真的吗?”门外女生立即惊喜的回应,“你真觉得我拍的不错吗?我刚刚只是想要你的一滴血!!我真的特别诚恳的邀请你!” “还有你觉得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我演的还可以吧?” “血?”江禾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真是疯子。” “小妹妹,祖国的花朵被带坏了可不好哟!我这就叫警察叔叔来教教你!” “来不及了。”门外的女生笑道:“契约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时间你都要和我度过了。” “唉,病的不轻啊!”江禾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打算报警,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 江禾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嘶,疼!不是幻觉!眼前这古怪的巷子,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风卷着纸钱灰劈头盖脸砸过来时,江禾差点没yue出来。她赶紧捂住口鼻,但那细碎的灰烬却无孔不入,带着一股烧糊味儿还掺了点说不清的腥甜,这配方简直比馊了的老坛酸菜还霸道。 她环顾四周,好家伙,直接快进到古装剧片场——青砖铺成的马路,两旁是土砖盖的老房子,红灯笼在风里疯了一样摇晃,配上背景音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氛围感直接拉满,阴间得不能再阴间。 要不是冷得直打哆嗦,江禾绝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熬出了幻觉,误入了哪个沉浸式剧本杀,现代人怎么能凭一张邀请函就把自己带到这来呢?这科学吗? 江禾心里一万个问号,还是说自己被催眠了,她使劲拍打着脑壳,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鬼哭狼嚎的,你他妈哭丧呢!”旁边一个穿皮夹克的社会哥不耐烦地低声骂了一句,拳头攥得咯咯响,扫视着人群,“这他妈什么鬼地方?有人知道吗?” 刚才还在抽泣的女生被他吼得一哆嗦,立马消了音,只剩肩膀抖得像筛糠。 “哎呦大哥消消气!”一个白大褂小伙赶紧打圆场,搓着手四下张望,“这太不科学了,我刚还在实验室洗试管呢,眨个眼就到这了?难道是宇宙卡bug了?” 第2章 阴谋 “一定是某种试炼,我们应该是被选中的主角。”一个中二青年难掩兴奋的讲道。 “艹,老子刚收完债,钱还没数明白就给传这破地方来了!”皮夹克男啐了一口。 “你、你们看那是什么?”一个穿白色卫衣的女生声音发颤,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前面巷子的阴影处。 江禾顺着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阴影里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嫁衣下摆拖地,红盖头随风飘啊飘,标准得像是从恐怖片片场直接抠出来的,我是得罪什么巫术世家了吗?恐怖片女主的待遇我不想要啊!!江禾内心咆哮道。 人群瞬间死寂,空气都凝固了。 “如果那个算命软件是真的,这哪是新生啊?这是葬身吧!!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江禾小声嘀咕道。 “瞧你们那点出息。”社会哥嗤笑一声,突然指向人群里一个瘦小的男生,“你,过去看看那装神弄鬼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不去,”小个子男生带着哭腔往后缩,裤脚莫名其妙湿了一滩,“我不去。” “□□娘的,去不去?”社会哥突然从后腰掏出一把黑沉沉的手枪,直接抵住男生太阳穴,“不去老子现在就给你开瓢!” 男生脸唰得白了,求助地看向四周,但所有人都移开了目光,连白大褂小伙都沉默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这道理谁都懂。男生腿一软,只能连滚带爬地朝那红影挪过去。 江禾盯着那个红色身影,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她看见那红嫁衣微微侧身,盖头下的嘴凑近男生耳朵,似乎说了句什么。男生疯狂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喊什么,不断后退,可诡异的是,几米之外的她居然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极了啃硬骨头的“嘎吱”声,还混着黏糊糊的“咕啾”声,最后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 下一秒,小个子男生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胳膊反向弯折,皮肤像脱手套一样从骨头上被剥落,血糊糊的筋膜还连着,眨眼功夫,他就塌成了一滩烂泥,骨头和皮肉被那女鬼拎在手里。 江禾:“!!!” 这限制级画面冲击力过强,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死亡威胁带来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啊——!”人群中爆发出尖叫。 这下大家才像被解了穴,撒丫子就往反方向狂奔。江禾求生欲瞬间max,转身就混进队伍中间,玩命跑路。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有人喊“好像没追来”,她才敢停下,半蹲在地上干呕不止。 一个女生走过来,按住她的手腕内侧:“按这里,能好受点。” “谢、谢谢。”江禾喘着气,打量着对方——这姑娘冷静得不像刚从生死线跑回来,倒像是刚逛完菜市场。 江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这群人,心底的疑云越来越重。除了刚刚讲话的几个人,有几人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平静了。那个戴眼镜的,还有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几个,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初来者的茫然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计算,仿佛在评估环境与风险。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还是说除了自己这个被上帝“钦点”的倒霉蛋,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是熟知内情的“老手”? 回想起刚才那个被无情推出去探路的男人,以及这些人冷漠旁观的态度,江禾后颈一阵发凉。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无知即是原罪,弱小便是祭品。如果不想步那人的后尘,她必须尽快找到倚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念电转间,她已有了决断。只见她肩膀微微颤抖,眼圈迅速泛红,带着哭腔的声音又软又怯:“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寝室刚刚熄灯,我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好可怕……” 她边说边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呜咽声拿捏得恰到好处,将一个受惊女学生的无助与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个在陌生险境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总能轻易激起某些人的“保护欲”。 显然,她评估错误了,她这一哭,像是点燃了引线,旁边真正的学生妹再也绷不住,“哇”地一声嚎啕起来:“我叫林小雨!我刚从图书馆出来……我想回家!我要妈妈……” 就在江禾失望之际,一个身材中等、眼神闪烁的男人立刻凑了过来,伸手欲扶她们俩,语气故作温和:“别哭了,妹妹们,我叫陈斌,我会保护你们的。” 他的目光在江禾和林小雨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 江禾灵巧地侧身,避开了他试图揽过来的手,却顺势轻轻拽住他的胳膊,仰起泪汪汪的脸,声音带着依赖的颤音:“谢谢哥哥……我叫江禾。哥哥,这到底是哪里啊?你知道吗?” 陈斌显然很受用她这副姿态,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道:“告诉你也没关系,这是丢失的‘阴司薄’形成的副本空间。咱们得找到形成这个副本的那一页阴司薄才能回去。记住,在这里死了,那可就是真死了!” 江禾配合地浑身一颤,像是被吓坏了,更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惹得陈斌虚荣心大涨,补充道:“放心吧妹妹,哥哥我可是已经经历过八个副本的老手了,跟着我,保你平安。” 八个副本?江禾心底冷笑。真经历过八次生死险境的人,会如此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细?会这么不谨慎地带着不明底细的“拖油瓶”? 她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似乎有人对陈斌的话极为不屑。 “那哥哥,我们该去哪里找呢?”她继续扮演着无知少女。 “先别急,等着就行,一般会有人来引导……”陈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小雨更加崩溃的哭声打断。 “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啊?!”林小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那位戴眼镜的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开口:“根据已知信息,是某种力量通过算命软件之类的媒介,筛选了命格合适的人带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林小雨,语气平淡地补充,“我姓王,是个老师,第二次进入副本。在这个世界,不违反规则是生存的第一要义。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江禾内心早已哀鸿遍野:算命软件?命格合适?阴司薄副本?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被花盆砸,住凶宅,现在又被卷进这种灵异恐怖片现场!老天爷是盯着她一个人坑吗?! 眼看众人都停留在原地,无人主动探索,江禾也按捺住脚步。在没摸清更多规则和前路之前,盲目行动无异于自杀。她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找到一个真正的大腿抱一抱。 就在江禾思考如何从陈斌身边脱身时,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瘦小男人搓着手来到了几人面前,“跟我走吧。” “你是谁?” “我们还能回去吗?” “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男人没有理会,说完这句话就开始朝着巷子里走去,江禾默默退到队伍后面跟着大家,心想,这人出现的也忒是时候了,刚死人就出来了,像是掐着点一样。 正在江禾思考时,一股淡淡的烟味飘了过来,呛得江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咳……” 她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 视线落在旁边那个穿棕色风衣的女生,这才发现,对方居然就是刚才在路边教自己按手腕止吐的女生,只是刚才她没太注意对方的穿着,此刻看清了,她指尖夹着烟,烟雾在她眼前慢慢散开,让她原本就平静的眼神多了层淡淡的雾。 她微眯着眼,似乎在打量前面的人,直到察觉到江禾的目光,才缓缓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禾莫名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女人也没说话,朝江禾淡淡一笑,然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烟,又扫了眼江禾还微微蹙着的眉头,动作自然地把烟凑到嘴边,吸了最后一口,接着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蒂,在旁边斑驳的墙面上摁了摁。“滋” 的一声轻响,火星熄灭,只留下一小团黑色的烟灰粘在墙上。 “抱歉,没注意到你。” 她走到江禾身边,声音比刚才教止吐时更轻了点,带着点烟草的淡味,却不呛人,“这么闻不得烟味?” 江禾愣了愣,连忙摇头:“也不是闻不得,就是刚才跑太急,嗓子还没缓过来。” 她看了看对方,忍不住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法医,尸体见多了自然就不怕了。”女人道,“我叫凌珂,你呢?” 怪不得面对剥皮现场跟看教学片似的,原来是法医,江禾回道:“我叫江禾,无业游民。” 凌珂看了看前面,目光扫过正跟学生妹林小雨搭话的陈斌,眼神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然后才回头看向江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吗?” “啊……”江禾错愕道。 第3章 阴谋 江禾看着凌珂转身跟上队伍的背影,心里琢磨着她的话,枪打出头鸟,说谁,说自己吗?难道自己刚刚的表演被她识破了,明明自己演的很好啊,脸上还有泪痕呢?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跟在凌珂身后不远的地方,心里暗暗决定,这个人就是她接下来要抱的大腿,跟着人民警察在哪里都不会出错。 男人领着他们走进一家古旧客栈。木质结构的小二层,檐角挂着褪色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大厅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年木头和香烛混合的沉闷气味。 在大家还在四处打量时,男人将一串老式黄铜钥匙“哐当”一声扔在积着薄灰的柜台上,声音没什么起伏:“这几天就住这儿。只提供晚餐,有事到后厨找我。”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扫过众人,“三天后,参加完王老爷的婚礼,你们就能回去了。” 婚礼?看来线索就和王家婚礼有关。 江禾见凌珂默不作声地拿了把二楼的钥匙,立刻有样学样,也选了个二楼的房间。陈斌见状,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压低声音:“江妹妹,一个人住怕不怕?要是害怕……晚上来哥哥房里,也好有个照应。” 江禾心里冷笑,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依赖和后怕,她轻轻拽了拽陈斌的袖子,声音软糯:“真的吗?太好了!其实……其实我有点担心,我有时候晚上会梦游,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到哪儿去。有哥哥在,我就不怕了!”她刻意在“梦游”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担忧。 陈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干咳两声,连忙摆手:“啊?梦、梦游啊……这个……其实我睡觉打呼噜特别响,跟打雷似的!肯定会吵得你休息不好。” 他见江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更虚了,赶紧补充道:“你们小姑娘家,熬夜休息不好最容易长痘痘了,那多不好看!哥哥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你自己住清净点,对,清净点好……” 江禾这才垂下眼,露出一抹感动又略带遗憾的笑容:“哥哥,你真是太为我着想了……那,那好吧。” 打发走陈斌,江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二楼房间,反手插上门闩,又将房间里一张沉重的木椅挪过来抵在门后。做完这一切,她才长舒一口气,倒在铺着硬邦邦褥子的床上。精神与身体的双重透支让她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诡异的童谣把她吵醒了: “红嫁衣拖吱呀响,午夜游荡找鞋来,指叩门板问鞋样,答说无时有凶光,笑剥你皮使劲绷,裹成鞋帮针脚稳,剔出你骨用力敲,做双鞋底硬邦牢。” 歌声飘忽不定,混着风吹破灯笼的哗啦声,阴魂不散。江禾一个激灵坐起来,蹑手蹑脚蹭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下看。 “鸳鸯飞,鞋帮破,拿你皮补鞋来。” 楼下,两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正手拉手在后院唱着歌。她正想仔细看,歌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 “咚咚!” 她的房门被敲响了!江禾心里暗骂,我是木鱼吗,一直敲敲敲个没完。 江禾立马蹲下,挪到门边。老旧的木门有缝隙,她能看见外面透进来一个模糊的人影。 “妹妹,我的鞋,做好了吗?” 女人的声音紧贴着门板传来,湿漉漉、黏糊糊的。 江禾盯着门缝,看见那红影正慢慢矮下去——对方蹲了下来,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怼到了门缝上! 四目相对! 江禾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被看见了! “开门啊!开门!开门!!!!”外面的东西瞬间变脸,发出凄厉的尖叫,开始疯狂撞门!门板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江禾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抵住门,内心疯狂刷屏: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急急如律令!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撞门声和尖叫声终于停了。江禾又听又看的确认了好一会儿,才脱力地顺着门滑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把衣服浸透了。 “呼。”她刚想喘口气,鼻尖又闻到一股熟悉的腥甜味。 糟了!窗户没关严! 她猛地抬头,只见窗户缝隙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微笑着看着她,正是刚才楼下唱歌的小孩之一! 江禾浑身僵住:不是吧阿sir?还来?!我是非死不可吗? 绝境之下,她猛地想起以前网上冲浪背过的“防鬼咒语”,死马当活马医,在心里疯狂默念:“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左扶六甲,右卫六丁,神帅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念得那叫一个虔诚,心跳快得像在打碟。 也不知道是咒语真起了作用,还是那小男孩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居然诡异地扭动着,朝左边爬去了。 江禾抓住这零点一秒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砰”地一声死死关严了窗户,顺手插上了插销!平复好心情之后,江禾看了眼腕表,才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还能睡一会。 按照她的经验,今天晚上她应该是安全的——大概吧。 果然,一夜无事。 晨雾像廉价干冰一样糊住客栈时,江禾被一阵堪比催债的拍门声惊醒了。她猛地坐起,发现手心湿得能养鱼,昨晚的恐怖片还自带回放功能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出事了!陈斌死了!”白大褂男生正在走廊里喊道,着急忙慌的通知着众人。 所以是陈斌吸引了全部火力?她还以为自己的咒语显灵了呢!江禾一边吐槽一边赶过去,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直接给她来了个嗅觉暴击。 江禾到时,大家已经面色凝重的围在一起,而凌珂蹲在房门口,戴着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橡胶手套,正用一根小木棍扒拉地板上那滩可疑的红色液体。液体里泡着几缕熟悉的碎布。 “现场没有骨骼和皮肤残留,”凌珂专业分析道:“剥离得很彻底,这手法,不科学,又是那个鬼干的。” “姐,这都啥场合了还讲科学?”一个染着黄毛、卫衣上印着“葬爱”二字的少年插嘴,“这明显是红衣新娘的诅咒!” “闭嘴吧你!”穿豹纹裙的大妈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能不能盼点好!” 凌珂摘手套时橡胶发出的“啵”一声格外刺耳。她看向下意识捂耳朵的江禾:“抱歉,职业习惯。” “喔喔——喔” “鸡叫了,天亮了,出去看看吧。”凌珂说道。 江禾攥着口袋里最后一块威化饼干,盯着前面凌珂的背影,见对方停下脚步整理大衣领口,在心里预演了半天,才把饼干递到她面前,声音放得软乎乎的:“凌珂,你嘴唇有点白,是不是没吃东西?这个你垫垫肚子。” 这饼干是她口袋里唯一一块,本来想留着当应急口粮,现在却觉得用来巴结凌珂再合适不过。 凌珂低头看向她手里的饼干,又抬眼扫了扫她,眼神清亮得像能看透人心,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怎么换目标了?巴结我?” 江禾脸瞬间有点发烫,手僵在半空,勉强扯出个笑:“不是,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 凌珂没立刻接话,只是抬着眼看她。她的目光很淡,落在江禾脸上时,没什么情绪,却让江禾莫名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全被看透了,空气静了两秒。 江禾心里有点发虚,只能硬着头皮捏着嗓子继续装可怜。她微微垂着眼,长睫毛轻轻颤了颤,连声音都软得发飘:“姐姐,我实在是害怕,你就带着我吧,我保证不拖后腿。” 说着还故意往凌珂身边挪了挪, 凌珂没戳破她的小心思,只是接过饼干,抬头问:“你自己吃了没?” 江禾连忙点头,语气说得斩钉截铁:“我吃了!不饿,你吃吧!” 其实她从进阴司薄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可现在哪敢说实话。 凌珂盯着她看了两秒,发现江禾眼神巴巴的盯着自己,没再追问,指尖捻着饼干包装纸轻轻一撕,干脆利落地把威化饼干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她:“一起吃。” 江禾愣了愣,没敢接,下意识摆手:“不用不用,我真不饿。” “拿着。” 凌珂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把半块饼干塞到她手里,“副本里不知道要待多久,饿肚子没力气跑路,不是给我添麻烦?” 江禾捏着手里的半块饼干,心里忽然对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她低头咬了一口,酥脆的饼干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味道压过了一点恐惧,太香了。 凌珂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只留给她一个利落的背影,嘴里还淡淡飘来一句:“吃完抓紧跟上。” 江禾赶忙咽下口中的饼干,小跑着跟上凌珂。“我们今天去哪?”江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珂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先去王家看看。” 第4章 阴谋 凌珂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先去王家看看。” “三天是时限吗?” “不知道。” “你知道阴司薄在哪吗?” “不知道。” 江禾还想继续询问,却发觉在她迈入王家大宅的一瞬间,四周光线骤然一暗。视线重新清晰时,她发现自己已站在一座张灯结彩的古宅庭院里,满眼都是刺目的喜红色。 “快快快!三日后大婚,都仔细着点!”尖利的呵斥声中,十几个脚不沾地、脸上扑着夸张腮红的丫鬟小厮飘着穿梭忙碌。 “小心!”凌珂猛地拽着她退后两步。一个梳双髻的小丫鬟从她们身上径直穿过,后脑勺赫然凹陷出一个大坑。 “怎么回事?我们进入幻境了?”江禾低声道。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丫鬟套装,画风突变,“怎么连我的衣服都给换了,这么流氓?” “出去看看。”凌珂拉着江禾道。 在他们迈出大门的一瞬间,王家又恢复荒凉的景象,当她们踏入时王家又恢复了忙忙碌碌的样子。 “人死后,执念会化作残影,”江禾看着眼前忙碌的人们想起自己在论坛上看到的帖子解释道,“魂魄被困,他们会在熟悉的场景中不断重复生前的一举一动。这些人入不了轮回,看来死得挺惨。” 凌珂认真的说道:“那我们的小心一点,凶手一般会返回作案现场。” 江禾打量了凌珂一眼,发现她的表情及其严肃认真,突然扑哧笑出了声,“想不到你还挺幽默,好了,走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所以说三天后的婚礼是时间限制,找不到阴司薄我们就会死?”江禾大胆猜测道。 “应该是这样,”凌珂说道。 “应该?”江禾对凌珂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那你之前的副本是怎么找到阴司薄的?” “不知道。”凌珂淡淡道:“我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江禾觉得难以置信。 “但我猜测,阴司薄是形成这里的原因,所以理清这里的故事线,应该就能找到阴司薄了。”凌珂面不改色道。 江禾一时之间有些失语,好半晌才继续问道:“那你说鸡叫了……该出去了是什么意思?” 凌珂面不改色道:“字面意思,鸡叫打鸣,天亮了,能看见了,就可以出去了。” 江禾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僵硬了,难道说之前她的表现仅仅是因为她是警察和副本大佬没关系?那现在岂不是只能靠自己了?人怎么可以这么倒霉呢?等自己出去一定要找个算命的好好算算。 凌珂看了看江禾逐渐凝重的表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走过去郑重的拍了排江禾的肩膀,“不要太过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呃,嗯、嗯。”江禾机械的点头。 江禾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和凌珂一起把院子检查了个遍,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王家宅院就是普通的三进三出的青砖大宅,门楼前蹲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檐下挂着 “积善传家” 的乌木匾额。穿过雕着松鹤纹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摆着几盆开得正艳的山茶花,看起来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宅子,没什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回廊尽头传来一阵呼救声,江禾和凌珂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林小雨溺在水池里,胡乱扑腾着。 俩人在水池边随便找了一根木棒,把林小雨捞了上来。 林小雨抬起头,眼睛顿时就红了:“我不小心和他们走散了,我正找他们呢,”她抽抽搭搭地说,“就听见一声惨叫,我吓坏了,脚下没注意就掉下去了。” 凌珂蹲下身,问道:“惨叫?在哪里听见的。” 学生妹抽抽搭搭地回答:“好像在后院。” 江禾刚想让林小雨带她们去看看,余光瞥见一个穿着褐色比甲的老嬷嬷从一旁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红漆托盘,朝着几人说道:“几位姑娘怎么在这儿站着?快随我去见老夫人,她正等着几位呢?” 江禾压着声儿道:“她怎么能看见我们,有点不对劲,先跟上,看她想干什么。” 凌珂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三人趁这功夫搭了几句话,才知她俩刚离开不久,王老师就组织大家去找线索,而她在宅子里和其他人走散了,刚入大学的年纪,眼里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说起话来仍有些发颤,看来是被吓的不清。 老嬷嬷领着三人穿过回廊时,江禾注意到一个古怪的现象——廊下挂着的灯笼明明没有风却在轻轻摇晃,而就在灯笼下站着昨晚自己看见的两个小孩,正微笑着看着她们这个方向,看着这一幕,江禾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祥和感。 江禾这人一直都是能量守恒定律的忠实拥护着,她自然就相信冤有头债有主,在正道的光如此明亮的条件下她自然是不怕的,可能是为了报复小孩昨晚吓到自己,也可能是单纯恶趣味,江禾朝着俩人做了一个鬼脸。 令江禾没想到的是,俩小孩也学着她的样子朝她吐舌头,竟然能看见自己,江禾心想,一会过来一定要问问他们,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到了,各位,请吧。” 老嬷嬷领着江禾她们来带正厅,正厅里出乎意料的祥和,王老师正和豹纹大妈端着茶盏低声交谈,看起来稳如泰山。除了那个看着玉摆件两眼发光的中二少年之外。 “来了啊。”主座上的老妇人缓缓抬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点翠凤钗闪闪发光,如果忽略她那青白得像过期糯米团的脸色,看起来倒真像个富贵老太太。 “坐吧。”老妇人抬手,腕间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老身知道,你们疑问很多。” 江禾这才看清,老妇人那华美的织锦袄裙下摆,溅满了深褐色的可疑斑点,衣襟上还有几个褐色的指印。 “三十年前,我王家喜迎新妇。”老妇人枯瘦的手指抚在桌子上愤怒道:“谁曾想那朱氏女子竟是索命罗刹!” 说道此,旁边的丫鬟春桃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咣当”一声摔了茶盘。 “诸位别怕。”老妇人苦笑,嘴角裂开几道细纹,“老身确实已死三十年了。”她抬手,翡翠镯子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割伤,“连同春桃在内,王家四十八口,都死在新婚后的第二晚。” 凌珂突然打断,问题直击核心:“既然全员遇害,为何唯独您二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重复动作,反而能思考、能与我们交流?” “说来惭愧。”老妇人的声音忽然飘忽了一瞬,竟透出几分年轻女子的音色,“我们也不知为何唯独我俩是这样。试过很多方法,连这深宅大院都出不去。” 王老师推了推反光的眼镜:“老夫人,这朱氏女子…是否与贵府有世仇?” “切!”豹纹大妈猛地拍案而起,自带BGM般拖长调子,“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要我说啊,保不齐是你们家少爷对哪家姑娘始乱终弃,人家姑娘化身厉鬼来讨情债了!” “胡说八道!”老妇人猛地站起身,“我王家世代行医,积善之家!我儿自幼知书达理。”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整个人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春桃慌忙去扶,却被一把推开。 “那朱氏,那妖女,”老妇人的语调骤然变得异常平直,“新婚第二晚,第一个就掏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心。”她缓缓撩开衣襟,露出胸口一个碗大的、空洞洞的窟窿。 “全府上下四十八口,”她的声音开始混杂咕噜的血泡音,“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她突然咧嘴,露出一个极致惊悚的笑,“是什么仇?什么怨?让她如此残忍?到底受何人指使?!我王家究竟为何遭此劫难?!” “四十八口?”江禾开口道:“单凭一个弱女子怎么都不可能完成吧!还有怎么不见老爷和少爷?” 老妇人猛地一抖,像是突然回过神。她颤抖着整理衣襟,又端回那副架子:“总之,那妖女背后定有人指使。这般狠毒,绝非常人所为。”她突然痛苦的倒在地上,呢喃道:“老爷呢,老爷去哪了,我不知道。” 春桃扶起她,朝众人深深鞠躬:“诸位,不知你们是第几批人,只求在我们完全消失前,查清真相。” 老妇人的身形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春桃去扶她的手也变得半透明。 “时间,不多了,”她抬起近乎透明的手,苦笑:“每次提及当年,就会加速消散,诸位,拜托了。” 整个厅堂如同被按下快进键,崭新的家具上布满灰尘,雕花门窗成残骸,喜联剥落,宾客丫鬟瞬间蒸发。只剩下一群现代人站在断壁残垣中,这种诡异的感觉到就像亲眼见证了一个家族的没落一样。 凌珂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残破桌案,发出“笃笃”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弱女子,一夜屠杀四十八口,这根本违反常识。” 江禾打了个寒颤,补充道:“更奇怪的是,从进来到现在,都没见过过老爷和少爷?而且刚刚提起老爷时,她的反应怎么那么大?” 众人面面相觑,空气瞬间冻结。 第5章 阴谋 “我、我不想待在这了!”中二少年说道,“我出去找线索。” “出去?”豹纹大妈说道:“不是你争着抢着要来这吗?” 俩人争吵声不断。 “别吵了!”凌珂突然提高音量,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不如大家分头找找线索?”江禾提议道,脸上挂起营业式微笑,“晚上回去信息共享一下,不然三天之后,我们可能都会死哦!!”她语气斩钉截铁,仿佛这是什么黄金攻略。 “江禾说的对,”王老师看了一眼几人道:“你们要是实在害怕,就俩人一组行动,小雨,我们俩一组,走吧。” 江禾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能祈祷有人能带来一点有用的消息。 “凌珂。”江禾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觉不觉得这家人有点奇怪?” 凌珂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语气平淡道:“哪里?” 江禾缓缓开口道:“刚才我们过来时,我看见了两个小孩,一儿一女,她们和老夫人一样能看见我,但最让感到奇怪的是,她们会是谁的孩子?”江禾又将自己昨天晚上的经历跟凌珂讲了讲。 “你是说她们跟着鬼新娘,那会不会是鬼新娘的孩子?”凌珂道。 “我觉得不是,两个孩子明显不一样大,要是一样大还有可能,不一样大,就说不通了。”江禾喃喃自语道:“会是谁的呢?” “先别想了,”凌珂看着愁眉不展的江禾建议道:“林小玉不是说在后院听见惨叫了吗?先去后院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江禾点点头道:“只能这样了,但愿会有什么新发现。” 俩人很快就到了后院,刚踏进后院,就被一股违和的气味呛得皱眉,相较于前面,后院可以说是臭气熏天,江禾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趴在门边不断干呕着,“前面我们来时明明没有这味道,新婚第二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珂瞥了一眼趴在门边干呕的江禾,利落地撕下两截下摆,又闭气从后院摘了几片绿叶,放在石阶上用力碾碎,用布片包裹扎实,做了两个简易的“口罩”,或许可以说是鼻罩,小小的两条只能堵住鼻子。 “拿着,堵上。”她把其中一个递给还在反胃的江禾,声音透过自己鼻子上蒙着的布片,显得有些沉闷,“后院这种味道,不寻常,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有尸体。” 江禾接过那散发着草木气味的布包,赶紧捂在口鼻上。虽然依旧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恶臭,但至少缓解了那股直冲脑门的晕眩感,让她勉强能站直身体。 “谢了。”她瓮声瓮气地道谢,心里对这位冷静过头的法医同事又佩服了几分。这心理素质和动手能力,简直是闪闪发光的邻家姐姐。 两人用布片蒙住鼻子,对视一眼,深吸一口相对清新的草木气,毅然踏入了那片散发着浓郁**气息的后院区域。 踏入后院,那股混合着腐臭与药味的恶臭愈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显得整个后院都看起来雾蒙蒙的,江禾即使蒙着“口罩”,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只能强忍着,紧紧跟在凌珂身后。 凌珂则以优秀的职业素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遭。很快就找到了散发恶臭的源头——书房。 “那边。”凌珂言简意赅。 越是靠近,气味越是令人难以忍受。房门虚掩着,凌珂轻轻抵开房门。 书房过于凌乱了。书籍散落一地,桌椅东倒西歪,江禾看着被扫荡过的书房问道,“以你的专业素养,你觉得新娘在找什么呢?” “婚书,嫁妆是由新娘自己保管,而在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可能和自己有关系的就是婚书。”凌珂笃定道。 “婚书一般一式两份,男方女方各一份,新娘找她做什么?”江禾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太可能的情况,“除非,她发现自己嫁错了人,她要嫁的人和婚书上写的人不一样?抓紧找找看,说不定还在这里。” “分头找。”凌珂简短地指示,已经开始检查书架上的文书。 江禾点头,强忍着不适在翻倒的书桌抽屉里翻找。她仔细摸索每个角落,连夹层都不放过,却只找到些账本和往来信件,没有婚书的踪影。 凌珂那边同样进展不顺。她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甚至轻敲墙壁寻找暗格,但依然一无所获。 江禾直起身,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密室啥的?”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一个巨大的书架吸引。 最终,俩人将目光同时锁定在了那个巨大书架后面,那个不断散发着恶臭的地方。 江禾走上前去,试图推开书架,哪怕是铆足了劲书架依然是纹丝不动,“找找看,应该有机关。”江禾在多次尝试无果后道。 凌珂不断转动着书房里的小玩意,试图打开密室,余光一瞥,就见江禾正俯身贴近书架侧面的阴影处,专注地摸索着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去,凌珂能清晰看见江禾伸出的手指,那是种久不见日光的、近乎透明的白,此刻在昏暗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修长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绷紧,唯独指尖带着一些由于充血而显现出来的粉。手指划过积尘,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 “找到啦!”江禾欣喜的声音朝凌珂喊道,“就是怎么按不动。” 凌珂回过神,她立刻上前半步,视线越过江禾肩头,看向那块被她按住的突起。那是一个雕刻成卷云纹样的木质机括,确实纹丝不动。 “是不是卡住了?或者需要别的条件?”江禾有些着急,手指又用力按了按,那云纹依旧深陷在木头里,毫无反应。 凌珂道:“我去书架另一面看看,对称的位置,应该也有一个同样的突起?”凌珂说着,迅速绕到书架另一侧,果然在对称的角落发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卷云纹饰。“这里也有一个。”她沉声应道。 “好!”江禾的声音带着决断,“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用力按下去!” “三、二、一!” 两人同时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指尖,狠狠按下! “咔哒……嘎吱——” 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后,整个书架并非向前或向后移动,而是如同两扇对开的门扉,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内打开! 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更为浓烈、混合着陈腐与血腥的恶臭从密室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 江禾和凌珂正准备进去瞧瞧,远处却突然传来豹纹大妈惊慌的呼喊,穿透了整个荒宅: “江禾!凌珂!你们在哪儿?快来啊!柴房出事了!发现了一双红绣花鞋!邪门得很!” 江禾和凌珂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眼前这密道黑布隆冬的,臭味浓烈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贸然进去恐有窒息的风险。 江禾强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道:“不如先散散味。” “嗯,这块布条也要被腌入味了,先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吧!”凌珂附和道。 两人不再犹豫,将书房密室关闭门的机关卡住,转身快步朝着柴房的方向走去。刚穿过月亮门,就看到豹纹大妈正站在院子中间,脸色煞白,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柴房方向道“你们快去看看,出事了!!” 两人刚进去就听见王老师在朝其他几人科普。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老辈人传了几辈子的**术,讲究的就是用贴身之物困缚亡魂,可不是随便藏藏那么简单。” 王老师扶着眼镜,摸了摸积灰的木柴,继续道:“枉死之魂本就魂不守舍,全靠生前贴身物件勾着念想,鞋子更是足履承魂的关键,脚沾过的土、走过的路,全刻在鞋印里,魂灵寻路,最先找的就是鞋。” 他蹲下身,指着柴堆角落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缝里隐约露出半只绣着缠枝莲的布鞋:“把鞋藏在柴房,是借这地方的阴阳驳杂之气。你看这柴房,前不着堂屋的正阳之气,后不挨灶房的明火之阳,满屋子柴火棍横七竖八,就是天然的困魂阵。亡魂跟着鞋味儿钻进来,立马就魂迷心窍,哪还辨得清东南西北?” 江禾盯着那只布鞋,忽然注意到鞋上满是黑褐色的痕迹:“这么讲究?这得多怕新娘循着鞋找过来报仇?这家人得是干了多大的亏心事?” “讲究多着呢,得按五行镇魂的法子来。” 王老师往柴房深处挪了两步,避开地上的霉斑,“首先得是死者临丧之履,就是咽气前穿的那双,鞋里还得塞一把灶灰,灶灰是阳火余烬,能压着亡魂的厉煞之气,不让它太凶。” 他又指了指柴房梁上悬着的半截麻绳,麻绳上还缠着几根枯稻草:“藏的时候更要注意方向忌宜,鞋尖绝不能对着主屋,得朝墙角歪着,这叫断其归途。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在柴堆上搭根麻绳,叫绳锁魂足,意思是捆住鞋,就捆住了亡魂的脚,哪怕它想往外闯,也像被绊住了腿,只能在柴火堆里打转迷踪,连柴房的门都摸不着。” 中二青年听得脸色发白:“那这鞋要是被人动了呢?” 第6章 阴谋 “动不得!一动就破了局!” 王老师的声音突然顿了顿,“藏好的鞋要是被挪动,亡魂之前的迷糊劲儿全消了,反而会因为被戏耍而怨煞更重,顺着鞋印子就能追到动鞋的人,到时候可不是迷路那么简单,是要索命偿怨的!” 王老师话音刚落,周围几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看向那柴堆角落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凌珂却面无惧色地走上前。她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块布垫着手,直接拨开松动的青石板,小心翼翼地将那双绣花鞋整个拎了出来。 鞋子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上面大片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污渍更加清晰刺目,尤其是鞋底和内衬,几乎被浸透了,凌珂抖了抖鞋确实有灶灰。 “新娘早就出来了,昨天大家不都见到了吗?”凌珂冷静的声音打破了恐惧氛围,“但这双鞋本身,告诉我们一个更直接的事实。”她将鞋子略微提高,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如此大量的喷溅和浸润状血迹,表明穿着这双鞋的人,在受伤时血液是流动的,而且很可能是在极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这绝非死后才穿上的。”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在古代,尤其是大户人家,新娘的婚鞋往往只在婚礼当天穿着,仪式结束后,尤其在新婚之夜,通常由新郎为其脱下。这双鞋,血迹斑斑,说明什么?” 江禾一字一句补充道:“说明新娘,很可能在新婚当夜,穿着这身嫁衣、连婚鞋都没来的及脱时,就被杀了,那第二天杀人的新娘是谁?”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这个家人在新娘刚进门就把人弄死了,而老夫人口中杀人的新娘又是谁?难道真的是新娘的鬼魂? 江禾刚来时就觉得凭借阵法困住新娘的说法有点扯,能在一夜屠杀四十八口人,绝非人力所能及,现在看来,新娘当夜就死了,而屠近她们家满门的可能另有其人。 江禾看着众人又将自己昨晚的遭遇讲了一遍,之前想说又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新娘找过你?!”王老师的声音都变了调,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那我们……我们当时睡得太死了,一点异响都没听到,更别说是什么歌谣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中二少年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死死攥住江禾的胳膊道:“你没事?你怎么可能没事?!那鬼东西都找上门了你居然还活着?你再想想!你肯定做了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啊?!” 江禾耸了耸肩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可能是运气吧!” 葬爱青年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尖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禾脸上。 江禾被他掐得生疼,用力想抽回胳膊却没成功,只能忍着不适快速解释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当时吓都快吓死了,就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网上看来的驱鬼咒语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事!” “咒语?什么狗屁咒语!”葬爱青年根本不信,恐惧彻底转化成了暴怒。 “还有一双。”想要把鞋子放回去的凌珂突然出声道。 凌珂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瞬间让喧闹的柴房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手上,只见她从墙角里又拎出一双鞋,同样是绣着鸳鸯的红绣鞋,却比刚才那只暗沉得多,整双鞋像是被血泡透了,布料硬邦邦的,连鞋尖的绣花图案都被染成了黑红色,拎在手里时,还能隐约看到鞋缝里凝结的暗红血块。 “怎、怎么还有一双?” 豹纹大妈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难道说新娘不止一个?这又是谁的?” “两双鞋血液氧化颜色明显不一样,不是同一时间死的,究竟是什么原因非要杀掉两个新娘呢?”凌珂道。 “明媒正娶又要在新婚之夜杀掉新娘,太奇怪了。”江禾道,“新娘的家人呢?谁会把女儿嫁给这家人呢?” “两个,怎么办死定了啊!”葬爱青年突然发疯一般晃着江禾的胳膊,他赤红着眼睛大吼道,“怎么可能念几句破咒语就没事!你他妈就是想藏着掖着,就是想让我们都去死,好让你自己活命对不对!妈的你——” 啪,一记响亮的耳朵声。 凌珂不知何时已站到近前,收回的手还悬在半空。她盯着被一巴掌打懵的葬爱青年,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你亲爱的爸爸妈妈没有教你怎么用嘴巴说话吗?” 她没急着落下第二下,反而微微转动手腕,似乎在酝酿第二巴掌,这种感觉的就像是告诉对方,你敢躲,就试试看。 这是久居上位、掌惯了分寸的人,管教下属时的从容与威慑,凌珂在警察局里一定很有威望,江禾心想。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不光是葬爱青年被打懵了,连江禾也看得目瞪口呆。她清晰的感觉到攥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猛地一松。 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时,凌珂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朝着书房方向快步走去,完全无视了身后柴房里可能存在的各种惊愕、猜疑或恐惧的目光。 “凌、凌珂……”江禾被她带着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柴房门口,王老师正扶着眼镜,一脸无措,而豹纹大妈则捂着嘴,不知所措地在她们和捂着脸的葬爱青年之间来回扫视。 “先去找找婚书看新娘叫什么,新娘新婚夜被杀肯定和这家人脱不了干系,一次可能是意外,但两次就绝对不是了,是什么原因需要让这家人杀掉新婚之夜的女子呢?”凌珂疑惑道。 “哦、哦。”江禾完全跟提线木偶一样一时丧失了思考能力,审视着凌珂的背影,心里暗暗得意,自己真是太有眼光了真是抱对大腿了,警察哪怕第一次进副本思路都是如此清晰,“确实,这太奇怪了,新婚之夜的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吗?如果真的想杀人直接杀掉岂不是更容易?” 两人重新回到那间弥漫着浓烈恶臭的书房。之前被她们打开的密室门依旧敞开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飘散出来。 这一次,两人做了更充分的准备。凌珂从衣衫上撕下更宽的布条,浸染了碾碎的草木汁液,换下那个细小的口罩,将这个紧紧系在脸上。江禾也学着她的样子,虽然依旧被臭气熏得头晕眼花,但至少能勉强支撑。 凌珂将刚刚找到的火折子吹亮,率先踏入了向下的石阶,点燃了墙壁两侧的烛台。 石阶陡峭而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黏腻的苔藓。越往下,空气越是污浊,血腥和腐臭味越来越浓烈。蜡烛的光芒有限,将整个密室照的昏昏沉沉的。 当她们终于踏足底部时,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江禾差点惊叫出声。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密室,而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地窖。靠墙摆放着几个巨大的木架,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大小的琉璃罐和陶罐。 借着摇曳的火光,可以清晰看到罐子里用不明液体浸泡着的各种器官。 “这,王家不是世代行医吗?这哪里是医者,这简直是屠夫!”江禾声音发颤,胃里一阵翻腾。 凌珂却显得异常镇定,她举着火折子,仔细查看着那些器官:“保存手段很粗糙,这是要做实验还是做法?应该是溶液没有及时更换散发出来的恶臭。” 江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些罐子。目光扫过地窖角落时,她发现了一个被黑色符纸层层封住的陶罐,与其他器官罐子截然不同。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走了过去。 第7章 阴谋 “别乱动!”凌珂出声阻止,但晚了一步。 江禾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揭开了那看似牢固的符纸。罐口打开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恶臭,反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药和腐朽的甜腻气息。她借着凌珂举过来的火光,探头一看—— 里面蜷缩着一个早已干瘪发黑的婴儿尸体,异常瘦小,明显是早产所致。它双眼紧闭,形态可怜,周身却缠绕着细细的红线,红线另一端连接着几张写满朱砂符咒的黄纸,贴在罐内壁,纸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这……”江禾头皮发麻,连连后退,“这太残忍了,难怪这个院子要种这么多的草药,原来是为了掩盖气味,这是什么邪术吗?” 就在这时,凌珂在靠近陶罐的一块松动墙砖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小暗格。她小心撬开砖块,借着火光看见了摆放整齐的银元和一个梨花木盒子,她把盒子取了出来,打开之后,赫然是她们寻找的婚书。 “婚书在这里!”凌珂迅速展开婚书。 火光照耀下,两人的目光同时凝固在婚书的关键位置—— 新郎:王佑谦 新娘:徐挽娘 “新娘不应该姓朱吗?”江禾疑惑道:“看看里面还有吗?有没有朱氏的?” 凌珂探着头在里面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没有了。” 她们继续在地窖中搜寻。除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器官罐子和被封存的婴儿遗骸,再没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上去吧,这里不宜久留。”凌珂将婚书仔细收好,沉声道,“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 回到书房,两人又仔细搜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去卧室看看?”江禾提议。 她们依次查看了老爷、老夫人以及少爷的卧室。都一无所获。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棂,在满地灰尘中投下斑驳的光影。江禾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珂看了眼窗外:“先回客栈吧,天快黑了,这里不安全。大家应该也都回去了,明天去祠堂看看说不定会有新娘的信息。” 江禾撑了一个懒腰,开口道:“但愿吧,回去问问她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她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家古怪的客栈时,发现其他人已经回来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楼大厅。豹纹大妈正绘声绘色地跟后来的人描述着柴房红绣鞋的邪门,王老师则在一旁心事重重地踱步。中二青年独自缩在角落,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 见他们回来,王老师开心道:“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凌珂招呼大家围坐在一起,将已知的信息梳理一遍,几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除了知道王家人面兽心之外,新娘是谁,都不知道。 “还是理不清。”江禾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大厅,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咦?林小雨呢?那个学生妹怎么没在?” 王老师闻言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哦,那孩子说是有点发烧,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了。” 江禾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凌珂问道:“王老师你知道将早产的婴儿封在陶罐里是为什么吗?” 江禾补充道:“并且那婴儿看起来全身发黑,四周还有用红线连起来的黄纸。” “黄纸、陶罐,”王老师皱起眉头道:“这些是用来镇压邪祟的,通常里面放的是贴身衣物,放婴儿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江禾看着从一开始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几人,心里不禁觉得有点奇怪,但她表面上还是没说什么,见信息共享的差不多了,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入夜,客栈里寂静无声,白日的恐慌似乎暂时被疲惫压下。江禾却毫无睡意,她摸出从王家密室暗格里顺手带出来的银元,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她找到店小二,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她们现两眼一抹黑,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 她将身上的银元全部递给那个店小二。 男人一改之前的态度,掂了掂银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娘,您这是……” “跟你打听点事,”江禾压低声音,“你是一直在这负责接待吧?对王家的事,了解多少?” “哎哟,那可是有些年头的老黄历了。”男人将银元揣进怀里,压低了嗓门,“不瞒您说,小的在这儿确实待了不少年月,来来往往的人,多少我也知道写什么,这王家嘛……”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神秘兮兮地凑近江禾:“这王老爷,表面上是仁心仁术,见了谁都温和地笑,遇着穷苦百姓还会赊药,活脱脱一副在世华佗的模样,可实际上他最擅长的是逆天改命的邪术。” 江禾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男人噫嘘道:“王家世代一脉单传的哪里是什么医术?是能偷取活人寿元、转嫁灾厄的邪术!那些被他治好的达官显贵,看似是药到病除,实则是王家用穷苦人的命替他们续了寿。” “若真是如此,镇上的百姓为何如此爱戴他?”江禾想起在王家看见的牌匾。 男人冷哼一声道:“包装啊!没有大善人形象他怎么去找替死鬼呢?” “死了这么多人,官府没查?” “官府!?怎么查?谁敢查?谁家里没有个妻儿老小的,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就连案卷都被一场火烧的干干净净!” “至于王家那座青砖瓦黛、带三进院子的豪宅,哪块砖不是用达官显贵的金银堆的?哪片瓦不是靠邪术换来的谢礼盖的?你以为他会靠给老百姓看病赚钱?王老爷私下里常跟儿子说,穷酸秀才的诊金不够买墨,农家汉的谢礼不过是袋粗粮,要不是靠着那些大人,咱们哪能住上这样的宅子。” “那您知不知道要和王家少爷结婚的人是谁?” 店小二哼笑一声,“是谁不重要,嫁进去没几天就死了,夜深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江禾听着男人的讲述,感到一阵反胃和眩晕。王家光鲜仁善的表象下,竟藏着如此黑暗血腥的一面。那些被取走的器官,地窖里被封存的婴儿……恐怕都是这邪术的牺牲品。 她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原来新生竟是这个意思。 她失魂落魄地告别了男人,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些话,偷取活人寿元、转嫁灾厄、用穷苦人的命续寿…… 江禾感到精疲力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的床下放着一双她们在柴房发现的婚鞋。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震动着,门口哐哐哐的砸门声越来越重,又一次,江禾再一次被砸门声吵醒。 她熟练的迅速起身,猫着腰来到门边,用后背死死抵着门。 “开门,给我开门!!!”嘶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门上的木屑落在自己的头上,感受着门板传来的震动,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一下比一下重。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道:不会这么倒霉吧,怎么天天都来敲自己的门,无论是人还是鬼在敲门久敲不开时都会放弃吧!这鬼得了失心疯了吗? 就在这时,她余光一瞥,瞬间僵住,床底下,一双红色的婚鞋正静静躺在那里,鞋头绣的鸳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江禾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今天女鬼发了疯一样要进来,意识到今天女鬼不进来是不会罢休的。 她猛地直起身,不再去抵门,门闩已经裂开一道缝,撑不了多久了。她转身扑到床边,一把扯过床单,发现撕不开,立刻撤下窗幔和床单拧在一起,系在椅子腿上,将椅子卡在窗户上,楼下是客栈一楼的后窗,窗户看起来有些老旧。 不能再等了! 门板传来又一声巨响,门闩彻底断裂! 江禾抓住布绳,翻身爬出窗户,忍着掌心被粗糙布料摩擦的灼痛,急速下滑。在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她猛地荡起身体,借力一脚踹向一楼那扇窗户! “哐啷!”一声,窗户应声而开。 江禾顺势松手,整个人狼狈地滚进了漆黑的一楼房间,重重摔在地板上。 “谁——!”中二少年问道。 中二少年惊恐地弹坐起来,睡意全无。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才看清闯进来的人。 江禾!! 江禾看着睡的舒舒服服的中二少年,她的怒火瞬间吞噬了她仅存的理智,妈的,她今天一定要弄死这个傻逼,她心想。 江禾顾不上摔疼的身体和还没来得及关的窗户,猛地爬起来,揪住少年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抬手就狠狠砸了过去! 中二少年被打得脑袋一偏,彻底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加上之前的巴掌印,简直是雪上加霜。 第8章 阴谋 “是不是你!?”江禾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尖锐颤抖,眼睛死死瞪着他,“是不是你把那双红鞋子放我房间的!?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少年被打得眼冒金星,又被江禾这疯魔般的气势吓住了,捂着脸,语无伦次地慌忙辩解:“什么鞋?不,不是我!我发誓!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放了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眼神里的惊恐不似作假:“我承认我之前是想吓唬你,但我不敢碰那东西!柴房那鞋太邪门了!我真的不敢!我就在自己房间待着,我哪敢出去啊!” 江禾揪着他衣领的手缓慢放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他眼里的恐惧不想装的,或许真不是他。 理智稍稍回笼,一股更深的寒意却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是谁把鞋子放进了她的房间?林小雨?王老师?还是那个看起来咋咋呼呼的豹纹大妈?还是其他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就在她心神不宁,中二少年也因她神色的略微缓和而刚想松一口气时—— “叩、叩、叩。” 缓慢而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在门外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两人的心脏上。 一瞬间,房间里落针可闻。两人同时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敲门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响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节奏,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仿佛知道里面有人,正等待着回应。 “会是谁?”中二少年声音发颤,压低声音问道。 江禾没有回应。回应他的只有那持续的、不祥的敲门声。 江禾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顾不上脚踝的疼痛和浑身的狼狈,猛地俯身,几乎是扑倒在地,掀开了垂落及地的床单,探头朝床底下看去—— 月光透过破开的窗户,勉强照亮了床底幽暗的角落。 在那里,一双同样鲜红、同样绣着鸳鸯纹样的婚鞋,正静静地、并排摆放着。 鞋尖,不偏不倚,正对着床的方向。 江禾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嗬……”她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回头,脸色惨白如纸,指着床底,对同样因她动作而意识到什么、面露极致惊恐的中二少年,用气音嘶声道: “另外一双……在你这……” 中二少年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连滚带爬地远离床铺,身体由于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几乎就在同时,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 “哐!!!”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撞击声猛地响起!整个门板剧烈震动,门框上的木屑簌簌落下! “开门!给我开门!!!” 那嘶哑、充满怨毒的女声,近在咫尺,就在门外! 江禾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木鱼,天天被敲!她顾不得多想,一把拽起瘫软在地、只会喃喃“死定了”的中二少年,低吼道:“不想真死就跟我走!” 中二少年眼神涣散,恐惧已经攫住了他的心智。江禾心一横,抬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啪!” 这一下比刚才更重,中二少年被打得偏过头,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但也因此回过神来,惊恐地看着江禾。 “翻窗!快!”江禾不容置疑地命令,同时用力将他往窗口推。 中二少年被她的气势震慑,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楼下,一道身影悄然站立,正对着他们打手势,是凌珂! 她什么时候下来的? 顾不得惊讶,江禾看着中二少年手忙脚乱地爬出窗户,顺着之前她之前用窗幔和床单临时结成的布绳滑了下去。连忙紧随其后爬了下去。 就在她双脚刚沾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时,凌珂一把扶住了她,低声道:“别出声!我听到你这边有动静,看到窗边有痕迹,就下来看看。” “现在怎么办?”江禾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撞门声还在持续,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凌珂眼神锐利道:“女鬼的目标是鞋。她拿到鞋子,应该就会离开。我们等。” 这个决定无疑是一场豪赌。但眼下,她们无处可去,在黑暗中乱跑可能更危险,而且她们可能也跑不过女鬼,三人紧紧靠在一起,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疯狂的撞门声和嘶吼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毫无征兆地,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夜恢复了死寂,一瞬间,江河觉得自己被剥夺了听感,无法通过声音感知危险的盲目使她更加恐惧。 风吹过破旧灯笼传出细微呜咽。 结束了?女鬼拿到鞋子,走了?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江禾几乎要虚脱。中二少年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凌珂也微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的时刻—— 一个声音,从她们刚刚跳下来的那扇窗户里,幽幽地、带着一丝冰冷戏谑的意味,飘了下来: “找到……你了。” 那不是咆哮,不是嘶吼,而是某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贴着耳朵响起的低语。 三人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倒流。 “跑!”凌珂最先反应过来,低喝一声,拉起两人从后门夺门而出,三人在街道上狂奔着。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江禾喘着粗气,脚踝的疼痛让她几乎让她晕过去,“我们跑不过她!顶多是换个地方死!” 凌珂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的房屋,脑中飞速运转。突然,她猛地拉住江禾,同时对几乎要跑丢魂的中二少年低喝:“这边!去王家!” “王家?!”江禾一惊,那里阴气森森,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没时间了!女鬼只有一个,王家宅子大,有地方周旋!其他地方我们也不熟。”凌珂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去书房的密室!那门需要两人才能打开!” 这是她们白天探查时偶然发现的,书房书架有一处暗格机关,需要同时按下两个隐蔽的机括,,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 三人调转方向,朝着镇子另一头的王家大宅发足狂奔,三人来到书房,江禾指挥中二少年去按另一边密室门很快打开。 “进去!”凌珂催促。 中二少年第一个钻了进去,凌珂紧随其后,正要回头拉江禾—— 电光火石间,江禾脑海中猛地闪过女鬼那句幽冷的“找到你了”,而不是“你们”。从二楼到一楼,如果女鬼跟着的不是鞋,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如果女鬼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呢?如果这如同诅咒般的追踪是冲着她来的呢? 她不能连累凌珂她们! 就在凌珂伸手的瞬间,江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凌珂往密室里一推! “江禾你——!”凌珂惊愕的声音被迅速合拢的石门截断。 “砰!” 厚重的密室门彻底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江禾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滑坐在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里的悲凉,几乎将她淹没。 她边哭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记忆中的柴房方向跑去。她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至少,得有个武器。 “呜呜,我还没吃过八块钱一碗的兰州牛肉面,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她抽噎着,觉得自己大概是史上最憋屈的“天选之子”了,被花盆砸,被鬼追,死到临头想的还是一碗面。 柴房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霉味和尘土气。她借着月光,慌乱地在角落里摸索,终于触到了一柄冰冷沉重的旧斧头。 她将斧头紧紧抱在怀里,蜷缩在最深的阴影中,屏住呼吸,祈祷这里的阵法现在还有用。 江禾死死咬住嘴唇,双手紧紧握着斧柄,身体由于紧张而剧烈颤抖。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附近,也许就在门外,也许已经进来了。 “嘶啦……嘶啦……” 细微的刮擦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禾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它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恐惧。 江禾知道躲不过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从阴影中窜起,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豁出一切的嘶吼,双手抡起沉重的斧头,用尽平生力气,朝着那红色的身影狠狠劈砍过去! “我跟你拼了——!” 劈中了?! 江禾睁开眼。 她看到鲜血顺着女鬼的肩膀流了下来。 有戏?!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冰冷彻骨的力量就猛地扼住了她的脖颈,斧头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她被拎着狠狠朝后面摔去。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口腔。 江禾的后背狠狠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剧痛和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意识模糊间,她听到身后的墙壁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那原本女鬼竟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充满了恐慌与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