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他嫌弃朕》 第1章 第 1 章 石家庄离京二十里,庄外官道上天一黑就来了一群面生的后生,驾着马车停在路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 庄上的庄稼户只看见穿蓝罩甲的小子几次三番跑过庄来探路,然后再扯着大嗓子往回跑嚷嚷着,“爷……爷,奴婢看见马车朝这边来了!” 马车里的公子生气的伸出胳膊来,狠狠往他脑袋赏了几记酸梨,“说了别嚷嚷,别嚷嚷!你小子怎么就记不住,要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是不是!” “可这事早晚全天下不都得知道不是?” “你还敢顶嘴!去让他们在路中间套好麻绳,马车要往左边庄稼地里倒,别把人给朕……咳……给爷摔坏了!” “是是,小的马上去!” 车帘里面的人紧张得噗嗤噗嗤喘大气,像头老水牛一样。 蓝色罩甲小子揣着袖子灰溜溜的招呼人取绳,在官道从路中间套了两道麻绳。 四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小子各蹲在两侧拉紧,把绳子拉的紧绷绷的,大象过来都得栽两个跟头。 他们刚把绳子拉好,马车就过庄来了,急冲冲的赶进城去,马都跑出残影了。下一刻就连马带车一起摔进庄稼地里了,好半响后车上的老车夫才倒吸冷气呲着牙爬起来,回头望马车里关心道: “娘子怎么样了,可是摔伤了没有?” 只见庄稼地里突然蹿出几个黑影,扛着马车里的人就往跑了。 “嘿,你们这群贼人,快放下我家娘子!你们可知这是苏大学士的女儿,杀千刀的站住!你们给老子站住!” 老车夫瘸着腿追,道上有马车接应,黑影把肩上的人塞进去驾车就跑了。 老车夫的声音越落越远,驾车的几个蓝色罩甲小子大松了一口气,为首的喜滋滋的掀开马车帘,喊道: “爷,那老头....” “你们个杀千刀,朕说了下手要轻,要轻,你们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她是姑娘破相了怎么办法,万一打傻了怎么办!” 明媚的笑瞬间凝在蓝色罩甲小子圆脸上,“爷,小的们也不想动手。奈何苏娘子她没摔晕过去就只好补了一棍,不然怎么办?她一嚷嚷保准苏家的人一会儿就追上来了,再说了您这营生也太难做了,二两银子前您就让小的们给您绑架苏大学士的女儿。这可是杀头的买卖,早知道您摸出宫来是干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打死我我也不来!” 皇帝:“四福你还敢顶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现在不过是二两银子,他日朕做了实权皇帝,自有你们跟朕吃香喝辣的,我夫妻二人自也会感谢你们!” 叫四福的小太监嘟囔道:“万岁爷,小的们自不敢顶嘴。就是您……您这事干的,您想娶苏娘子啊?” 他望车里瞟昏迷的小娘子,几个跟班小子也好奇的跟着瞟。三四双眼睛起齐刷刷,目光炯炯有神。 皇帝不语,只是低头用袖子一味给苏家娘子脸上擦灰。 四福不明白,“万岁爷,您想娶苏娘子,您派礼部的人去苏家提亲多好。您是当今皇上,同皇室联姻,苏娘子就皇后,皇亲国戚呐!多给长脸的事,谁家祖坟烟冒青也赶不上这等好事,满朝文武不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国丈爷,您怎么还让我们给您绑架苏家娘子?” 他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想破了也想不明白,皇帝叹了口气,“唉,苏师父他嫌弃朕,不想把女儿嫁给朕。” 四福还是不明白,“是苏大学士棒打鸳鸳了,爷您才出此下策的?可是小的们这些年也没听说您什么时候认识苏娘子了,她不是好几年前就送到四川老家去了吗?她一直没在京,您一直住在紫禁城里,您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皇帝手一顿被问毛了,“你……你什么时候话那么多了,闭嘴,不许多问!这件事朕现在不干也干了,朕是主谋,你们都是从犯!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不许跑!” 挨了一顿呲,四福和几个小太监赶紧撤出脑袋,在外面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可真是稀奇事,咱们哥儿几个还能同万岁爷做一条贼船。” “可不是,苏老先生是个火柿子,这把咱们万岁爷能硬气几分。” 嘀咕的一会儿功夫就到城门了,四福又掀帘子,钻进脑袋问: “爷进城了,咱们去哪儿,回宫吗?” 不知道是车里闷热还是紧张的,皇帝出了一身汗,汗水浸透衣衫贴着胸膛,印出两块宽厚的胸肌。听见四福的话,捏了捏拳头,似下了好大的决心。 “去太庙,得让祖宗们先见见她。” “啊……”四福哀怨道:“爷,太庙这会儿都落锁了。” 皇帝不管,往身上一摸,扔过来几块碎银子,“银子朕花了,你去给朕想办法。” 四福接到银子,喜滋滋道:“得嘞,爷咱们这就去太庙。” 于是马车回宫前又去太庙了,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一群人都累了,就没有刚才那么多话了。马车静静的压过石砖,吱呀吱呀的滚到坤宁宫前。 皇帝抱着苏家娘子跳下车,直径进了寝殿。四福踮脚探头看,胳膊肘拐了拐身边的小太监。 “万岁爷好像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三福这可是敬事房的活,快!” 小太监三福有些不敢,“小的没伺候后皇上,这头遭啊。” “怕什么,你师父怎么教你的就怎么做。万岁爷性子软,又不会吃了你!弄混和皇家子嗣,这才是掉脑袋的大事!” “可是……” “别可是,快去!” 架不住四福的催促,三福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坤宁宫里。 皇帝站在龙榻前去,颔首沉思,看样子在想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三福不敢打扰,默默的站在他身后。 过一会儿,皇帝突然回头,镇定中带着慌乱,“三福,朕想……想……” 他似有些难为情,大袖袍被抓得像是咸菜干一样。三福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万岁爷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寝殿内迎来一阵漫长的沉默。 “……但这件事她若是醒来的话,也许会办不成……”皇帝道。 “万岁爷,这件事也不全是要醒着才能做。”三福附到皇帝耳边,“……万岁爷这是奴婢敬事房的师父教的,奴婢先伺候好苏娘子,万岁爷再来,这也是宫里的规矩。” 皇帝:“要怎么做?” 三福踮脚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嘀咕,没一会儿皇帝耳根子就涨了血色,脱口道:“不行,你是男人!” “万岁爷,奴婢早就不是男人了!内务府的掌事年年都要给小太监刷茬,去的可干净了。” “那....那也不行!” “那您想怎么办,您是个雏又不会。” “你.....你教朕。” 皇帝脸上都快淌血了,三福捂嘴想笑但不敢,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皇帝听没听懂就被赶出去了。 三福灰溜溜的滚出寝殿,先去看了看宫里的水漏,然后踹了个册子进来蹲在殿门外。夜深人静的时候,芝麻声音的动静都会显得特别大,在殿外竖起耳朵就可以听见殿内衣衫落地的摩擦声。 三福撑起下巴想,万岁爷完事后是要留还是不留。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说话声,“三福,你出去待一会儿。走远点,半个时辰后回来。” 三福下意识觉得这不合规矩,皇帝宠幸妃嫔一定要有敬事房记录的,不然跑出来满宫的孩子算谁的。而且祖宗成法节制□□,妃子侍寝不能过时辰的! 可是……今天的事已经很违背祖宗了! 三福暗暗的琢磨一番,应了声,“是,万岁爷。” 殿内殿外一下安静了,只剩下滴漏让人困乏的水声。 龙榻前皇帝脱光了衣服,殿内落着昏黄的灯火,健硕挺拔的身体犹如披着薄纱和月光一样,硬朗而温腻。 站了片刻之后,他钻进了被子里,光溜溜的肩头和另一个光溜溜的肩头挨着。一个肌肤炽热如火,一个温柔细腻,像窗柩缓缓流进来的月光,将滚热的血都慰凉了。 皇帝被窝下的手不自觉抓住了身侧的微握成拳的手,紧张的心情让身子变得异常的敏感。他抓住了苏娘子的手腕,用指腹清楚的摸到她的脉搏,平缓而有力。 那张熟睡的还染着几分熟悉的稚气,皇帝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开始逐渐苏醒。 苏萤尘,南书房,扑蝶篓子,风筝,梳成男孩子模样的小姑娘……盛夏的记忆,炽热艳丽而聒噪。 记忆里那个鲜活的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被他抢进了宫里。 在锦被之下,他们坦诚相对。 “念念,我是岳凌,你别怕。” 苏娘子像是听到了皇帝的话一样,手动了动,指尖轻扣了一下他的掌心。 痒意从掌心如同触电般击中心脏,皇帝的呼吸忽然窒住了。转头看着那张脸,抻长了脖子想去亲她。只是太紧张了,折腾半响冒了一额头的热汗也没挨到。 皇帝只好放弃躺平,望着帐顶喘大气。头脑有些发昏,迷迷糊糊的想起来他们一起在南书房读书的短暂日子。 开始几乎天天都能看见苏家那老头牵着她来那书房,后来她就不怎么来了,再后来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 “万岁爷,万岁爷,该起了。” 快要四更天了,外面三福溜达回来,脸贴在门上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推开门缝,只能看见纱帐后隆起的被子和满地乱扔的衣服。里面人没动静,静悄悄的。 “万岁爷,祖宗有规矩,此事不能贪,来日方长。” 他又喊了一声,皇帝长吁了一口气。慌乱和紧张退去后,深邃的眸子里压着看不轻的思绪,起身前低头重重的在圆润的肩头上落下了一吻。随后三福进殿来了,身后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像是小鱼一样在殿内散开。 “万岁爷,留吗?” “留。” “是,万岁爷。” 皇帝走了,三福去给伺候的宫女太监训话,小小神气的模样有点管事太监的范了。 “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不该看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掂量!” “是,公公。” 小宫女太监服服帖帖的,随后又悠悠的鱼贯而去。 写一个富二代团宠小公主,大学士的爹,书香世家的娘,总督的大哥,市长的二哥,总考不上举人的三哥。最强娘家天团就怕小公主嫁人被夫家欺负,挑挑拣拣的选夫婿。哪知道被皇帝看上了,一家人嫌弃的要死,着急忙慌的嫁女主。不料赖皮皇帝直接化身土匪地痞,把人抢进宫去睡了。 苏家人:……这小子能揍吗? 满朝文武:皇上不讲武德,立后此等大事岂能儿戏。必须要经过礼部重新遴选秀女,昭告天下重新册立皇后! 岳凌:呃…..朕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就是个典仪嘛,要不着礼部钦天监挑个日子,朕补给皇后就是了。 苏爹: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当街强抢大学士的闺女!你是皇帝,天下臣民的表率不是土匪头子!老夫这些年白教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次日文渊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衔苏萤尘的掌上千金叫人绑架就传开了,京城一下炸了锅。 苏老先生六十岁了,桃李满天下,大半个朝堂甚至连皇帝都他的门生。出了此等事,有的是人想要排队给苏家申冤做主。 一早六扇门的人就来了,没多久北镇抚司的人也来了。刑部、大理寺的人来来往往,苏家小小的门庭跟早市一样热闹。 这时候大内还一片风平浪静,洒扫的太监穿梭在宫道殿檐下。坤宁宫外,皇帝没走。三福同他做一条板凳上聊闲话,两人身上披着薄凉的晨雾。 “爷,您昨晚睡了吗?” 三福先问,皇帝神色怔忡,没说话,摸着腰间的玉坠子。 三福打量了周围一眼,洒扫的太监宫女都离的远远的。他压低了声音,贴到皇帝身边又问: “爷,您昨夜有什么感觉?” 皇帝动了动凝结着愁绪的剑眉,这话应该问的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的感觉,他心里琢磨这个该怎么编。 “嗯……很累……腿软,紧张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有呢?” “……没有了,就是感觉的特点累,起身时还有些虚软。” 三福听的脸色变得越发严肃,担忧的关心皇帝,“万岁爷,您这不会是……” “是什么,你怎么这副脸色?”皇帝嫌弃的看着他一副见鬼了的嘴脸。 “爷,这事男人不能觉得累和腿软。”三福神秘兮兮的又贴近来,隔皇帝的耳边低声道:“爷,您不会是肾虚……萎了吧?您要真的有这毛病,可的抓紧召太医来看看,这可关系这皇家子嗣的大事!” 皇帝脸色刷的一热,“朕.....朕才没有!三福你别....别胡说,朕就是第一次有点紧张!你再胡说,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三福不但没被皇帝吓唬住,还贼兮兮的偷笑,捅了捅他的胳膊肘,“万岁爷,奴婢知道您厉害,不过和女人做那事到底什么感觉?有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您给奴婢说说。” 皇帝脑子乱哄哄的,俊脸浮上一阵又一阵热气,“你.....你是个太监,打听这事做什么!” 三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愤愤的顶嘴,“爷,您这会儿说奴婢是个太监了,昨夜您不还说我是个男人吗?是男人都好奇这事,再说了奴婢这事上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眼下不过是过过嘴瘾而已。” 皇帝又窘又急,涨红了脸,抬起胳膊很不客气往他脑袋招呼,“这是朕和皇后床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瞎打听了!不许问,不许问,闭嘴!!” 三福一点都不怕他,边抱着脑袋惨兮兮的躲,还咧嘴偷笑。 “万岁爷不是奴婢瞎打听,这事照祖宗规矩,敬事房本就要记档的,而且还应当有宫女太监守夜。奴婢见您第一次脸皮子薄才走开了,可万不能有下一次了。而且奴婢问就是想您这次觉得不好,奴婢下次再给您琢磨别的样式。奴婢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好赖都落埋怨。” “你…..”皇帝没招了,只好涨着脸捡了胡话乱说,“就是…..是爽,朕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不用琢磨别的花样了!” 三福还是不死心,看着他发窘如坐针毡的样子发笑,“万岁爷,您昨夜用的哪个样式了?” 皇帝顿时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股脑涌上天灵盖了,烧得他全身发热,后背汗涔涔的。 “就.....就是朕....朕在上面,苏娘子在......” 皇帝话还没说话,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阴风,凉飕飕的。回头一道豆青色的裙摆迎头劈过来,皇帝俊脸狠狠挨了一脚,翻下板凳,跟个冬瓜一样骨碌碌滚下台阶。 板凳另一头不受力朝天翘起来,三福也摔了四仰八叉,狼狈滚到地下。 洒扫的太监宫女听见动静,吓得纷纷回头。有人还打翻了水盆,铜盆乒乒乓乓的在地下打转。一时间坤宁宫外乱哄哄,人仰马翻。 “下贱!” 来人怒不可遏的咒骂,提起绣花鞋追到院子里,往皇帝身上揣。皇帝一阵头晕眼花,从龙袍里拱出来。迎头又狠狠挨上两脚,疼的直冒冷汗。 坤宁宫里闹嚷嚷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宫女太监看见,夹着尾巴躲远远的。没人上前来,三福甚至看清楚了来人,小跑着去把宫门关上了。 皇帝自己趁乱抱住踩下来的脚,惊慌的大喊大叫,“苏....苏娘子,息怒息怒。是朕.....你不记得朕了,小时候我们见过的!” 苏娘子狠狠的往皇帝怀里踹,“你......流氓,土匪!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她是从小跟着苏大学士在河堤上长大的,有的是力气,几脚过去皇帝抱着她的手劲松了。她猛的踹过去,一脚了踩空扑到大理石板上。 皇帝看见忙着青着脸,伸胳膊接住她,两人在一片混乱中滚到一起,三福连忙让周遭小太监宫女转身闭眼。 “苏....苏娘子,你轻点。朕要疼死了......啊…..” 皇帝挨了一顿踹又被压,浑身刺痛,骨头都要撒架了。躺在地上哀嚎,脸色铁青,冒着冷汗,看着像是就要断气了。 苏娘子啐了一口,从他身上爬起来,揪住明黄的龙袍领咆哮,“混蛋,我怎么在这里,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事了!” 皇帝大口倒吸着冷气,梗着脖子不要命道:“朕.....朕喜欢你,想娶你!朕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总之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要打就打死朕吧,反正朕不后悔!” 三福听见这话,偷偷的回头看。 苏家娘子正骑在皇帝身上大打出手,后者脸色实在不好。他猜刚才苏娘子该是下死脚了,可能是踹到不该踹的地方了,不由的担心起来。 苏娘子:“你.....混蛋,你是皇帝,你怎么能够抢强民女!你放我回去,我要回家!” 小姑娘醒过来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爬起身狠狠的搓脖子搓脸,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哭着往坤宁宫外走。 三福屏着呼吸,见皇帝没发拦,默默的打开了门。 皇帝看着,静静的坐在地上,深邃的眸子沉的像黑夜一般。豆青色裙摆拂过宫门槛的瞬间,他突然喊道: “念辞,朕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就算你走出这道门,你也是我的女人。朕会封你做皇后,让你们苏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娘子脚一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脱掉身上的宫装狠狠的扔在地上,“我不稀罕!” 意料之中了,皇帝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子。颓然地坐在地上,看着她穿着单薄的里衣越走越远。 这时三福悄悄摸了过来,跪下在袖子里竖了一个大拇指,“万岁爷,您这回终于硬气了,像个男人。” 皇帝不高兴的抬眼,“什么像,朕本来就是男人!” 三福:“奴婢的意思您终于硬气了,做男人就得又争又抢,才能抱得美人归。您以前就是性子太软了,宫里奴才太监欺负,朝廷堂上大臣对您大呼小叫,就连奴婢也敢和您坐一条板凳,岂不是还有蹬鼻子上脸的,爷,您可是皇帝呢。” 皇帝:“你知道朕是皇帝,还欺负朕。” 三福嘿嘿的笑,“奴才是觉得您特别亲善,才这样的。不过您就这样让苏娘子出宫去了?要不要奴婢去送送?” “送什么送,送回家了,你赔朕那么大一个皇后吗?” 皇帝爬起身,扯到胯疼得下意识想捂。意识到不雅,改作用手拍了拍龙袍上的灰,然后吸着冷气扔了一块玉佩到三福怀里。 “你去宣武门找六福,让他们把门看好了。除了掖门,其他地方由苏娘子走去。” 这日早朝,除了苏大学士的女儿遭遇绑架震惊朝野外,皇帝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蛋来上朝也惊掉了一众阁臣的下巴。 下朝的路上,阁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走边议论。到宫门下看见当值的太监,刑部侍郎终于想起来,目击庄稼户描述的嫌疑犯为何眼熟了。 当天宣武门下几个太监就被传唤到刑部大堂了,案子就跟纸一样捅就破了。 但叫人更犯难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皇帝真的抢了别人的闺女,抓还是不抓?当天六部尚书,内阁大臣乌泱泱的齐聚到首辅府上议事,到亥时才出来。 大内,四福没多久也发现几个弟兄不见了,给三福传了话,三福溜到坤宁宫告诉皇帝。 “爷,奴婢给您干活绑架苏娘子的兄弟被刑部逮去了,他们本就残缺之人经不住拷问,咱们这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皇帝躺着在贵妃椅上懒懒的打扇,盯着头顶的花灯,眼睛直勾勾的。 “知道了,他们查到朕的头上来也奈何不了朕。一会儿你想办法去刑部大牢打点打点,小五、小六、小七他们顶多在里面待几天就出来了。” 说完,皇帝偏过头来看三福,眸子就清澈了许多。 “苏娘子呢,在哪里,她怎么样?” 三福:“回爷的话,苏娘子这会儿在御花园里。今儿她胡乱在宫里走迷路了,都没摸到掖门去。只是哭的伤心,嗓子都哑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接她回来,夜深了她穿的单薄,在外面瞎走会受凉的。” “不用.....”皇帝闭上眼,抬手缓缓的揉着太阳穴,“她想见朕了自会来。” 皇帝人设比较接地气,虽然是个无权无钱的领导,但干活真给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暮春,时值多雨。三更,三福颠颠的跑进殿内喊: “爷,外面下雨了。要不要奴婢去帮您把苏娘子接回来,不然指定要挨浇了!姑娘家身子骨弱,可不能淋雨。” “她踹朕的时候身子骨可不弱,不必去接。” 殿内传来淡淡的声音,三福自讨没趣,撇撇嘴退了出去,蹲在殿外御阶上瞧灯发呆。 没一会儿雨势就大了,雨点落下来跟黄豆似的,水气泥腥扑面而来。 “万岁爷,雨下大了,您还不去接苏娘子吗?” 他又往殿里递话,皇帝没吱声,只好老实的呆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势大的跟人拿盆往下泼似的。 三福估摸着苏娘子该是浇透了,又又斗胆跑进殿内,贴着殿门问: “爷,真的不去接苏娘子吗?宫里大,到处都是路,她指定是要走迷路了。这时节寒气还透骨,要是淋雨着凉了可怎么办?” 皇帝慵懒的睁开眼,目光清亮,看着他问道: “三福,你听说过狮子骢的典故吗?” 三福不明白,摇摇头,“爷,奴婢愚笨。” “唐代,武曌还是个宫女时,为太宗驯服烈马狮子骢。先用铁鞭抽,马不服气,再用铁锤敲它的头,再不服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这样的法子对于苏娘子来说太残忍了,朕要攻她这里。” 皇帝从贵妃椅上翻起身,点了点自己心口,眸子里渗着一汪平静冰凉的秋水。 “三福,你把殿门打开。” “是,爷。” 雕花殿门敞开,冰冷的水气涌进殿内,吹得殿内的纱幔帷帐像乱蛇一样在殿内翻腾。 “三福,去把她接到这里来。” “得嘞,爷,奴婢这就去。” 三福去值房里拿把油伞,撒腿噔噔的跑开,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迷路的苏娘子接回来了。 殿门大敞开着的,皇帝就坐在正中央等。看见他们回来的身影,起身相迎,不出意外的结结实实挨了苏娘子一巴掌。 三福听那巴掌声顿时就明白了,苏娘子身子骨真不弱,一巴掌下去殿内跟放了个炮仗似的,可是响亮。 他一下不知是该关心皇帝的脸疼不疼,还是担心苏娘子闪了手。 殿内气氛不对,他赶紧趁关门的空档溜出了出去。隔绝雨声,嘈杂的大殿就安静了。三福好奇扒门口偷窥,听见苏娘子发颤的怒吼声音。 “放我出宫,你把我弄进来到底想干什么!我爹爹教了你那么多年,你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强抢民女,□□妇女,你……禽兽不如!混蛋,下贱!” 皇帝很平静,平静到她说的这些事都不是自己干的一样。手指指着殿外,淡淡道: “出宫的路就在那里,朕没有拦你。朕那么对你只不过是朕喜欢你而已,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相貌堂堂潘安不及。朕哪点赶不上你那个没名没才的小秀才了,若不是苏师父急着把你许出去。朕才不会出此下策,朕也是被你们逼的。” 他还有些怨气,探了探口风,苏家人就迫不及待要把女儿许配出去了。 前几年还挑花了眼,嫌这家公子学问不好,那家公子相貌平平。全四川的公子都让她挑了个遍,还挑到京师来了,这会子就赶着要议亲了。 皇帝上前一步,抬手抚上了苏娘子的脸。很烫,像是开水里滚出来的鸡蛋。 “朕喜欢你,你难道感覺不到嗎?” 苏娘子感受不到,逮着脸上的爪子就狠狠咬了一口,跟狼一样凶狠。 皇帝疼得吱哇乱叫的跳脚, “疼疼疼,苏娘子你松嘴……啊……朕的手!” 三福听见响动赶紧冲进殿来救驾,只见苏家娘子咬住了皇帝的爪子。撸起自己的袖子,献出白花花的胳膊递给苏娘子。 “苏娘子,您轻点!这是万岁爷,来,您咬奴婢,奴婢的肉软不硌牙!” 果然够义气!皇帝感恩的看了他一眼,表示赏银加倍! 苏娘子不稀的咬,踢了三福一脚,松口放开皇帝的手掌,糊了满嘴的血。 “你胡说!你根本不喜欢我,你怎么会喜欢我!” 她才不信皇帝的话,小时候不过在南书房相处了些日,随后她就回四川老家了。整整八年,素未谋面,他怎么会喜欢她! 三福神色一愣,觉得苏娘子的话不对。皇帝敢冒天下之不大讳抢人,至皇帝的脸面和尊严于不顾,还是挺男人。 皇帝肯定是喜欢她的,至于什么时候,指不定就是南书房那段日子。青梅竹马什么的,最容易有感情了。 但现下没功夫解释了,皇帝手掌鱼腹都快要被咬下块肉了,他赶紧掏出给皇帝用帕子捂住手掌。 “万岁爷,怎么样,疼不疼?您细皮嫩肉的,可怎么经得起咬啊。” 苏念辞看着他们主仆情深觉得可笑至极,抹了嘴角的血转身离去。湿漉漉的裙摆,在干净的地砖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水痕,像尾刚上岸的美人鱼。 皇帝的脸色悲戚,喊住她,声音几度哽咽,“苏念辞,朕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不信,可以剖开朕的心看看!” 苏念辞觉得这话假的刺耳,走的脚步一刻也不停。 殿外雨小了,地砖积着雨水,宫灯落下星星点点温暖的烛火。 苏娘子却只觉得冷,身子透骨的冷。回家的路就在那里,可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下台阶的时候,脚底踩空,扑通滚下御阶。 “苏娘子!!” 苏娘子在御阶下,摔得鼻青脸肿,皇帝去捡的时候,人已经磕破了头昏迷不醒了。 这……弄不好得出人命了!三福心脏砰砰的跳,发着抖探探鼻息才大松了一口气,“爷,人还活着!” “废话,还不赶紧的去请太医!” 皇帝踹了一脚,三福赶紧夹着尾巴跑开。等三福跑远了,他抱着苏娘子在地下雨中突然发笑。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眸子像是雨夜那样黑那样冷。 “念辞,朕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朕八岁时就喜欢你了,朕喜欢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哥哥们,喜欢你的家。如果你不回四川,今日闹着要嫁给朕的就是你了。” 他也知道青梅竹马什么的,最容易有感情了。只不过他的感情藏得不好,太早被苏萤臣知道,早早的把女儿送回老家了。 太医院的晚上是个年轻的小太医值房,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跟着三福跑到坤宁宫。 苏娘子脑袋没事,就是淋雨受凉高烧了。皇帝觉得不对,肯定是伤到脑袋了的,追在太医屁股后面不停的问: “太医,真的没事吗?她从大殿的几十级台阶滚下去,定是会磕到头,说不定里面还会有淤血,醒来会不会失忆?” 小太医在写退烧的方子,好奇的停下笔,“圣上希望苏娘子摔伤脑袋?” 皇帝脸色瞬间就不自在了,“朕……朕哪有,朕就是关心她罢!” 小太医摇了摇头,道:“圣上注意龙体,现下还不宜房事。” 他就是今早来给皇帝看伤的太医,李廷致。皇帝白日那伤伤势不重,但不注意弄不好会影响皇家子嗣,他觉得还是要注意注意的。 这半夜坤宁宫里又困得这么一个美人,得人仰马翻。李太医估摸着皇帝又胡来了,闻听这两日京城的风声,好心劝谏道: “圣上,微臣在民间常听得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京城苏家这两日到处找苏娘子,刑部约莫也查到了些端倪,微臣恳请圣上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把苏娘子送出宫去为好。您是天下之尊,亿万臣民的君父,怎能行如此无赖行径。” 皇帝不喜欢听他说话,龙袍一甩坐到圈椅上,脸色很不高兴。 “她都快把朕揣废了,朕怎么能放她出宫。而且,朕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回不去做她的苏家娘子了。” “啊……什么?圣上说的什么话,生米煮成熟饭,什……什么意思?” 李太医生觉得自己肯定听岔了,堂堂天子,强抢民女,还把人家姑娘给…… 他都不敢细想下去,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眼前这祸头子真的是皇帝。真把他抓了问罪天下,国家朝廷的脸还要不要,周礼还要不要了。万一有人效仿,成了风气怎么办?! 李太医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只听得皇帝十分不要脸道: “朕说的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朕临幸苏娘子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踹朕,朕看着她是姑娘,此事朕又确实失礼所以才让着她没还手。” 李太医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他还以为皇帝还没得手才挨踹呢。 天明,早朝。 苏娘子关在宫里的是满朝文武应该都是心知肚明了,只是这事不好说。文武大臣一个个讳莫如深,揣着明白装糊涂憋的很是难受。 一早上朝会什么事都没议,皇帝干瞪着底下几十个老头递眼色。散朝后,他又把四福叫到了御书房里来,悄悄递给他一块玉牌。 “拿着,想办法去打听打听宫外什么情况,苏家人现在怎么样了,苏老先生有没有回来。打听的详细点,回来禀告朕。” 四福喜滋滋的揣紧牌子,笑眯眯的应了个是,“万岁爷放心,奴婢保证给您打听的明明白白的。” 皇帝觉得这小鬼太滑溜了,又喊住他,“眼前朕兜里就这个几个钱了,你……你少吃点回扣,多给朕办点实心事,往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四福又折返回来,趴到御案上,贼头贼脑的凑到皇帝跟前。 “得嘞,爷,奴婢有分寸。不过您就没银子了?您贵为天子怎么穷的叮当响,朝廷那些重臣阁老可是在外面捞的盆满钵满,个个都肥得流油!” 皇帝惨兮兮的叹气,“朕能怎么办,朕没有后宫嫔妃开支,大内也没有殿宇修缮,没有开支哪来的进项。户部一年就给朕的内库拨三千两银子,朕都没看到影儿。好不容易攒点私房钱,全养活你们这帮小鬼了。” “爷,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奴婢们不白拿您的银子,这不事儿都给您办的妥妥的。不就事进项银子,您等着奴婢给您想辙。” 四福颠颠的领差事出去了,皇帝一个人在殿内闷闷不乐。 不一会儿,大福来了,兜着满身的汤药汁,哭丧着脸跑到皇帝跟前。 “万岁爷,苏娘子醒了,这会儿闹着不肯吃药,把殿里的人全打出来了。” “知道了,朕去看看,叫御膳房重新煎了药端来。” 皇帝起身,打起精神跑到坤宁宫。刚推开门,迎头就挨上一记茶盖碗,额头瞬间起来一个大包。 他一向知道苏娘子身子骨不弱,揍起人来真的下死手。 “大福,药给朕,所有人都退下去!” 皇帝头回说话这般硬气,抬头挺胸大步向床榻走去。大福搁下药碗赶紧跑,朝皇帝喊道:“万岁爷,您小心,苏娘子手里端着开水!” “啊!烫死朕了,你不早说,苏娘子你谋杀亲夫啊!” 大福话音还没落下,苏娘子就扔了茶碗过来。里面装着滚烫的茶水,溅在皇帝的脸上,烫得他呲牙咧嘴的乱叫。 “泼妇,还好朕躲的快……啊,烫死朕了!” 苏娘子嘶哑着声音,吼,“滚,混蛋你给我滚出去!我爹爹和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第4章 第 4 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皇帝在苏娘子面前就赖皮惯了。越是骂他,越要他滚,他反倒是要死皮赖脸的赖上来。 苏娘子还没意识到,砸了皇帝几个靠枕,手边就没有趁手的东西可以扔来砸人了。只能瞪着凶恶的眼睛剜皇帝,好像这样就能把看死一样。 皇帝顶着半张通红的脸,一个一个捡起地上的枕头,拉好掉下地的锦被。挨着床边坐下,凑上脑袋去叫苏娘子看。 “朕这张脸天天就是给你那么泼,那么打的呐?你自己看看,朕这张脸这两天叫你打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想把朕打毁容了,好回去找你打小秀才。” 昨夜挨巴掌的脸上,现下肿着。皇帝又生的白皙,俊脸跟白面团子一样,一边印着几根明晃晃的手指,一边浮着大片的红痕。 苏娘子瞪他,暗暗的磨牙。扑哧扑哧喷着热气,像只生气的炸毛猫。 “ 干什么?还生朕的气,以为这样就能把朕看死?还烧的那么厉害,连药也不肯吃。来朕亲自喂你,病好了才有力气给朕当皇后,乖。” 皇帝伸爪子探她的额头,被厌恶的一掌拍开,“混蛋,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朕就要碰你,怎样?” 皇帝哼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扣在掌心里,像是握着滚烫的山芋一样。他有些心疼了,脸上却还是那般混不吝,说话不着调,故意惹她生气。 “朕还要亲你呢,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奈我何。你不吃药,朕不勉强你。朕也很喜欢你这般孱弱的样子,弱柳扶风别有滋味。总比你好的时候跟个泼妇一样的打朕踹朕,你这样子朕一只手就能降服你。你不吃药,愿意这样做朕的禁脔也很好。” 皇帝故作深沉,抓着苏娘子的肩膀,噘嘴亲她的脸。 “混蛋,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别碰我!” 苏娘子嫌恶的躲,身子虚弱的全身乏力,挣不开皇帝的桎梏。伸手一把扯住他的头发,扯得皇帝头皮发麻,“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你…..啊…..疼死朕了,你哪学的,打架哪儿有扯头发的,快撒手…..啊疼。” “你松嘴,我就松手,不然我就把你的狗头扯下来!” “你松手,朕就松嘴!” 两个人顶着鼻子互相瞪眼,苏娘子废话不多,狠狠拽了好几把皇帝的头发。 皇帝性子也上来了,不退反进。挺身猛的靠近,高大身躯压上来噙住苏娘子的唇。 “朕不!” 苏娘子立刻张嘴咬他的唇,可惜被察觉。皇帝唇瓣一转游走,转开亲了亲她的脸颊、脖子,张开唇瓣狠狠含住了她的耳朵。 “唔…..混蛋,你干什么!” 苏娘子身子一下就酥了,微微发着抖,手指的力气似也被莫名抽走了。 “你说呢?朕再问你一遍听不听话,好不好好吃药?” “你休想,我不怕你!” 苏娘子用力扯皇帝的头发,几下束在头顶的玉冠就掉了。墨发散落下来,半掩住俊逸的脸上,如同乌云遮月。她正是好用力了,两只手一起抓胡乱扯。 皇帝疼得头皮发麻,嘴硬道:“好啊,朕就看你到底怕不怕。” 不过头皮而已,皮肉之痛罢! 他一下又含住苏娘子的耳朵,用舌头卷起圆润的耳珠□□。她用力扯他的头发,他就舔她的耳朵,吮吸小小的耳珠。 那里就像是藏着她灵魂的入口一样,没一会儿就被他吸走了魂魄。苏娘子不知道什么就倒在了皇帝的怀里,手指头绞着他的墨发,柔弱的喘息,呼出炽热的呼吸。 若不是她病了,发着热,皇帝一定以为她情动了。 “怎么,现在知道怕?你敢扯朕的头,朕就亲你,亲到朕忍不住就…..” “你…..混蛋呜…..” 苏娘子倏的就掉了眼泪,两个人适才一阵拉扯。她的衣服也乱了,薄薄单衣扯开了,露出一抹粉色的布头,小心翼翼的兜着盈盈春色。 皇帝瞥见,不由自主紧张了呼吸,动了动喉结。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先情动了。 “念念,朕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朕亲一下,你不要咬朕好不好?” 皇帝声音都沙哑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抹粉色小布头。苏娘子巡着他的目光看着,扬起巴掌啪的甩在皇帝的脸上。 “流氓,畜生!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我哥哥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朕…..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就是想亲一下你的嘴巴,不是…..那里。”皇帝脸色窘迫,耳珠涨得比苏娘子还要红。 这次她落下来的巴掌,他没有躲开,轻轻的挨了一巴掌,力度不大像是柔软的猫爪抚在脸上一样。他抓了她的手,她在又烫又抖。 皇帝知道她害怕了,害怕自己会对她做那样的事,害怕无力反抗。他用脸颊蹭了蹭苏娘子的手,紧张又温柔道: “好,朕不亲你,朕吓你的。朕…..朕知道你怕。自己好好把药吃了,朕先走了。” 他连药也不喂了转身就走了,脚步和呼吸都有些错乱。 苏娘子没注意到皇帝,他一离开呼吸便顺畅了,可是被舔过的左耳却一直在发热胀血,像是要炸开了,又像是嗡嗡的要聋掉了。 她以为自己就要被烧死了,赶紧捧起床边的药碗大口大口喝起来。害怕的捂耳朵,手指冰凉的涎液烫的发颤。 殿外,皇帝并没走。推开了一条小门缝,偷偷望里看。大福也挨在他身边,好奇的探头。 “万岁爷,您在看什么,苏娘子怎么了,您又被苏娘子揍了吗?” 皇帝不好意的摸摸唇瓣,脑袋还晕乎乎的,“大福,朕亲过她了。” 三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了过来,打量了一眼蓬头垢面的皇帝,凑着脑袋问道: “爷,您弄成这个样子,就只亲了苏娘子一下?” “不然呢,你以为!时辰那么短,够朕干什么?!” 皇帝踹了他一脚,喊大福道:“去给朕弄点药来,朕的脸可不能毁了,叫那小秀才比下去。” —————— 苏娘子变得十分惜命起来,大口的吃药,好好休息。高烧当日就退去了,身子修养两日就有力气了。 这个时候皇帝正忙着和前朝大臣打擂台,苏娘子在宫里的事,满朝文武都是心知肚明,却不好放在台面上来说。 早朝后几个内阁老臣组团到乾清宫来,皇帝一口茶还没下肚,老头们磕了头就问: “皇上知道文渊阁苏老先生的女儿失踪了吗?民间有传闻她在宫里,您可知此事?” 皇帝趁着空档,赶紧喝了好几口茶润嗓子,点头道: “对啊,消息传的还满快的。苏娘子就在朕的宫里,她没事。这几年你们老是催着朕娶亲立后,广开后宫,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朕瞧着苏娘子喜欢就接她进宫来给朕做皇后了,这下子你们这几个老头就不会老来催朕了吧。” 几个老头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首辅肖兴元蹙眉黑脸,吓的上茶的太监二福哆哆嗦嗦,险些打翻茶碗。 上茶的太监退去,乾清宫里可怕的沉默了好一阵,次辅高玺干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静。 “圣上的意思,是要立苏萤臣小女苏念辞为后?立后乃国家大事非儿戏,祖宗陈法有定制,立后必须由礼部派人在全国各地遴选秀女入京备选,之后才是大婚封后。皇上怎么能把苏家娘子弄进宫来,说封后就封后了。苏家人还以为女儿失踪了,四处寻找。臣奏请圣上先将苏娘子送出宫回家,然后下旨礼部采选秀女选秀。” 皇帝蹙眉,一副天真懵懂样,“那么麻烦,还要重新选秀女吗?采选天下秀女怪事麻烦,劳民伤财的。朕看不用选就苏娘子了,至于典仪嘛,着礼部钦天监挑个日子朕补给皇后就是了。” 这个时候首辅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圣上胡闹,您是天子,一国之君怎么能学土匪流氓绑架良家女子。此事传出去朝廷的脸还要不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圣上是天下臣民的君父,若有人以此效仿成了风气如何是好?圣上喜欢苏娘子,想要娶她立后,照祖宗陈法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弃。圣上是天子不是土匪,不是抢回宫就算自己的了。现下苏娘子必须送回家,苏家四处在找她。” 皇帝灰溜溜的瘫回御椅上,耷拉着脑袋绞小指头,蔫蔫的咕哝。 “呃……可是朕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送不回苏家了。照祖宗陈法还选秀女,万一那个时候她肚子大起来怎么办?” “……你,胡闹胡闹!” 首辅蹭的站起来,险些指着皇帝破口大骂,次辅高玺看见赶紧伸手拉。 “阁老阁老……冷静,冷静点。圣上还年轻,小孩子心性罢。” 首辅低声呲牙,“这小兔崽子都十七了,苏萤臣教出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皇帝看他们拉扯私语,自顾缩椅子里盘腿坐起来,沾碗里的茶水玩。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完,皇帝抬起一张无辜天真的脸,目光真挚纯洁。 “朕就喜欢苏娘子,想立她为后,想和她生孩子。” 几个阁老老脸一红,“圣上以为自己是什么财主恶霸吗?” 第5章 第 5 章 四福差使手底下的小太监出宫打探消息,看见热心肠的礼部尚书郭书坐着轿子上苏家了。 五福在巷子外拦住给苏家送野山鸡的老汉,使了两个银子老汉乐得轻松揣着银子美滋滋的回家了,他就提着鸡笼从后门混进苏府。 苏家住主事的苏萤臣、苏大郎、苏二郎都不在,京城就一个考不上举人的三郎在家。苏老夫人得知女儿失踪就病倒了,三郎不敢再往跟前递消息,跑到花园凉亭里和郭尚书说话。 五福往假山洞里一钻,把两人说话声听的清清楚楚。 “大人此话当真,我妹妹真的被皇上掳进宫里了?”三郎神色紧张,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谨慎的左右打量,掩唇道:“这事可不能乱说!” 郭书探身贴近来,低声道:“三郎,千真万确。圣上亲口在几位阁老面前承认的,皇上还说要立苏娘子为后,今早在宫里同几位阁老吵开了。” 苏三郎不可思议,“大人的意思,皇上喜欢我妹妹,非要立她为后?可是我妹妹在四川长大,他没见过我妹妹。” 郭尚书叹气,觉得三郎这傻不愣登的性子,没考上举人是有原因的。 “喜欢又如何,天家无情。皇上想要立苏家娘子为后,不过是制衡之术。你爹爹苏老先生,三朝元老,帝师又兼托孤大臣,朝中门生遍布。你大哥封疆大吏,二哥直吏巡抚,将来你妹妹又是皇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之人众必非之,你爹爹为官五十载唯恐背上擅权专政之名,不然三郎以为你父亲好好的跑去河南做什么?圣上此举就是将苏家架火架上烤,自古以来外戚权臣有哪个善终的。” “可…..皇上不是汉武帝,我妹妹也不是卫子夫。”三郎抱着茶碗,想不明白。 郭尚书:“三郎糊涂,想保全苏家,保全苏老先生晚节,想救苏娘子,这桩婚事就不能成。眼下皇上行事失礼占不得理,此事有朝中六部九卿斡旋,只要苏家和苏娘子不同意,还尚可有挽回之地。三郎速速修书去河南,请你父亲回来。他是帝师,说话会更有用。” 三郎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觉得有点道理,跑去书房修书。郭尚书一路看着起笔落款,最后还帮忙润色了几分。信件封好并亲自派人连夜送出京。 郭尚书从苏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轿子摇摇晃晃的又去了肖府。肖府戒备森严,五福摸不进去,在街口站了一会儿就回大内了。 他们拜把子的兄弟一共有十人,都是宫里最底层,混得最差的小太监抱在一起取暖。 有一天皇帝突然找到他们,花银子请他们办事。起初只是弄点宫外的新鲜玩意解闷,后来事情就多了,大到军国大事民情民意,小到阁臣们的八卦野闻,街头百姓的家长里短。 反正不管是什么,皇帝总爱听个乐呵。后面为了图方便,皇帝给他们挨个改了名,从大福一直到十福,又好叫又好听。 五福回宫,把郭尚书去苏家又跑首辅家的事传给四福。四福再递给敬事房的三福,三福估摸着皇帝批完折子该出来遛弯了。 找着机会就挨上去,跟在皇帝屁股后面,小声道: “爷,郭尚书今日去苏府和首辅大人家了,苏家这会儿写信到河南请苏老先生了。五儿又听说六部九卿要联名上书抗议立后的事,您看现下怎么办?” 皇帝溜了两圈弯,抻抻懒腰,打着哈欠嘟囔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朕就是这样的皇帝了,他们能耐我何。知道朕为什么让你们大摇大摆的到庄子上抢人吗?” 三福跟在身后摇头:“不明白,照理来说说这是杀头的事,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是。” “有朕给你们当靠山,谁敢摘你们的脑袋。朕做的这事,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你等着吧,朕早晚娶到苏娘子立她为后。” 皇帝得意的笑,溜起弯来步伐轻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绕着太和殿前的大空地走了三十圈。 身子发了热,也乏了。时候不早了,他突然想起苏娘子来。 “三福,苏娘子今日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回爷的话,好些了。坤宁宫的安心姑姑说娘子现在可听话了,大口吃药,大口吃饭,现下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晚间时还在宫外走了几圈都出汗了,这会儿估摸着是已睡下了。” “行,那咱们去看看她。悄悄的,省得她看见朕又生气,气着自己的身子。” 三福笑眯眯的应是,把太和殿下等待的宫女太监都遣了回去,陪着皇帝两个人往坤宁宫走。 到时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看门的小太监。三福问:“苏娘子人呢,怎么不在宫里。”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磕头,声音有些发抖。 “回皇上,苏娘子上碧波院泡温泉去了,她说病了好几天,泡泡解解乏。您吩咐万事顺着娘子的意,奴婢们就领着她去了。” 皇帝原本轻松闲逸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情绪已经凝结在幽深的眸子里,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今日就罢了,以后不要带娘子去那里。三福,带路去碧波院。” 三福用了声是,走起路来步伐都快了,皇帝也跟着走得脚步生风。但走到了坤宁宫外,皇帝又喊住了他吩咐道: “去把长丰给朕叫来。” 三福会意,小跑着消失在夜色里。皇帝一个人快步赶到碧波院,院外一个人宫女太监都没有,只有暗渠引流的泉水涓涓流淌。 “苏娘子!” 皇帝冲进庭院内,快速搜寻一间一间修得豪华精致的浴池。很快他就听见了房内传出来的咳嗽声,除此并无异常,悄声松了口气。 三福这时也带着长丰赶到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长花脸侍卫,不苟言笑,像尊活生生的夜叉鬼。 三福轻声道:“爷,长丰侍卫来了。” 皇帝回头,指了指浴房,“自今日起朕要你寸步不离的保护里面那个人,任何人不得靠近她。” 长丰抱着剑点头,皇帝很喜欢他这寡言的性子,不问不听不该知道。 “当然这也是另算银子的。”皇帝从脖子里掏出一块青玉坠子递给他,“这玉很值钱的,够你保护她三年的了。” 三福看见露出一脸的艳羡,上好的和田玉,他给皇帝跑断腿这辈子也挣不到。 长丰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接过玉就揣兜里了。 皇帝颇为满意露出赞许之色,三福觉得事情差不多了,识趣的退出浴房,临走的时候还给长丰使眼色了。 他眼睛瞟也不瞟的盯着皇帝,走一步跟一步。直径就跟到了浴池边,只隔着一道纱帐。浴房里水气缭绕,接着朦胧的光还能从帐上隐约看到曼妙的身姿。 皇帝鬼使神差的回头,脸色瞬间大变,险些跳起脚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长丰目不转睛,目不斜视,跟个木头一样无情道: “属下奉命保护苏娘子,寸步不离。” 皇帝大翻白眼,咬牙切齿,“你个木头,朕在的时候不用!你想偷看她洗澡是不是,小心朕挖了你的眼睛!” “属下没有,是皇上想看想偷看苏娘子洗澡。” 长丰脸上终于有表情了,黝黑的脸颊浮着几丝尴尬掀帘推了出去。 皇帝愤愤不平的嘀嘀咕咕,苏娘子在池边打胰子,曼妙的身姿隐在水汽里若隐若现。落帘响动有些大惊起了她的注意,恰好水汽又拂起了皇帝面前的纱幔。 她一眼就看到他了,捂住身子气得直发抖,“混蛋,你出去,你居然偷看我洗澡!” 皇帝一看见她,尤其是她生气的样子就容易忘记自己的话。掀开帘子索性把人看的全全乎乎,得意起来。 “你都骂朕混蛋了,偷看你洗澡了,朕若不看岂不是白挨你的骂了。” 他不但看,还大大方方的看。浴房水汽潮热,他还把龙袍脱了,一副要共洗鸳鸯浴的样子。 苏娘子又气又恼,血气翻涌,浑身发颤。迎面朝皇帝狠狠的砸过一团胰子,绵密的泡泡带着茉莉香气糊了他满脸。 “王八蛋,你别过来!” 皇帝尴尬的擦脸,等眼睛能睁开,只见苏娘子叫骂声一停跐溜摔进了池子里。 “苏娘子!”皇帝赶紧跳下水捞,“怎么样,有没有磕到碰到。” 苏娘子呛了好几口水,边咳边搂着他破口大骂,“混蛋,你是不是克我!啊……我的脚,好痛……” 皇帝知道,她这是崴脚了。瞧她惨兮兮的可怜模样,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关朕什么事,澡是你自己要来洗的,水是你自己跳的。那么刚烈,被朕看了一眼就要自尽以全自己名节?你爹爹,这些年来都那么教你的?” 苏娘子误会了,“我才没有,是你这混蛋克我!害我淋雨生病滚下御阶,偷看我洗澡害我脚滑摔进池子歪脚!” 从遇见他,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喔,原来不是要寻死,那朕就放心了。” 皇帝抱着苏娘子得意的笑,爬上岸用龙袍裹住她**的身子。 “我不要你的衣服,我自己有衣服!” 苏娘子满脸嫌弃,皇帝憋笑作势把裹好的衣服又拉开,“真难伺候,朕不管你了!” 他故意把苏娘子放的地方离小榻很远,要取衣服少不了要赤着身子在他面前走一圈。何况她又崴脚了,走不了还的爬。姑娘家脸皮薄,快要羞死了。 僵持了一会儿,苏娘子觉得自己万不能做出这等行径的。讪讪的拉了拉明黄的龙袍,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皇帝观察着她的小动作,心软软的,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凑近脑袋,低声道: “怎么,现在要朕的衣服了。” 她还犟,“我想回去坤宁宫了,你出去,叫人进来给我穿衣服。” 皇帝挑眉,“外面没人了,这里现在就你和朕两个人。你要么求朕抱你回去,要么你自己爬着回去,你要是怕丢脸,朕让宫道上的太监宫女都转过身去不看你。” “你……混蛋,你是皇帝,怎么可以这样无赖!” “朕就是这样的无赖皇帝,怎样求不求朕。” 皇帝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苏娘子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求……求你,抱我回去。” 皇帝得意笑,贴过耳朵来,“大声点,朕听不见,还有求人可不是这样的求法。” 苏娘子深呼吸,攥紧了龙袍下的拳头,“皇上,求求您抱我回去。” “叫朕什么?”皇帝还不满意,勾着她湿润的下巴。 苏娘子忍无可忍,但从头又再忍了一回,咬牙道:“岳凌哥哥,求求你抱念念回去。” 她把这辈子没撒过的娇都撒了,娇声娇气的喊的人都酥了。 皇帝露出满意的笑容,但脸跟翻书一样突然又变了,“不对,好好再想,你叫朕什么。” “……你,耍我!”苏娘子深呼吸,平复了好下翻涌上心口的血气。忍着恶心谄媚的眯起眼,乖巧的蹭着皇帝的手掌,娇声道: “皇上,求求您抱臣妾回宫。” 这次苏娘子一个字都没答错,皇帝满意的抱起她迈着阔步走出碧波院。 长丰不见了,只有三福在外面后着,皇帝喊道:“三福命人掌灯,从碧落院到坤宁宫十步一灯。天太黑,朕怕摔着皇后。” 苏娘子老实躲在龙袍里,贴着皇帝的胸膛只露出半夜脑袋。明明月色很好,如白昼一般。他却要叫人掌灯,一路掌到坤宁宫,十步一灯,甚是招摇。 她有些生气,张嘴狠狠咬了皇帝一口。脑袋上传来他沉重又宠溺的声音。 “皇后干什么,轻点,你咬疼朕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宫道上两侧的掌灯宫女太监都听到了。苏娘子涨红了,倏的松开牙,梗着脖子连脸都不敢挨在皇帝的胸口上。 这夜,皇帝又宿在坤宁宫了,三福守在殿外狠狠的在敬事房薄子记上了一笔。晚上还能听见皇帝和苏娘子在房里的吵闹声音,皇上脱了衣服给苏娘子看,她在他胸口上咬了一个牙印。 苏娘子躲着不看不认,两个人闹到床上,皇帝突然压低声音喊了她的小名。 “念念,朕想亲你一下,你不要咬朕好不好?” “混蛋,你敢过来我就咬死你!” 三福听见偷偷的笑,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薄子上。皇帝像是专门等他一样,落最后一笔,殿内才又传来说话声。 “你不许,那你别怪朕咬你……” 后面苏娘子就没有声音了,三福悄悄推开宫门。看见苏娘子胳膊揽着皇帝的脖子,主动的在亲他,不过几下皇帝就反客为主占了上风,狠狠的把她压在身下。 三福蹲在门外就只能看见皇帝宽厚的背脊,他觉得这次万岁爷肯定又行了。只是照这样子,等不到选秀大婚,苏娘子的肚子肯定会大起来的。 第6章 第 6 章 苏娘子的脚伤了,皇帝第二日下早朝后从内务府库房里翻出了一把木质轮椅送到坤宁宫来。 轮椅满旧了的,掉了漆露出里面的杉木,并不是很名贵的木材。 苏娘子惊讶的问:“你怎么还坐过轮椅?” 她只记得皇帝小时候是蠢笨了些,但手脚都全乎,挨揍的时候跑的可快了。 “朕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皇帝让安心姑姑一起架起苏娘子坐上轮椅,推着她走出坤宁宫,爬上御花园的凉亭。 那里是整个紫禁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在凉亭可以俯瞰整个大内。只是一眼望过去,除了红色的宫墙就是一望无际的琉璃瓦,密密麻麻交错的宫道。 苏娘子看见,情绪明显就低落了,不高兴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 皇帝当作没看见她的情绪,在凉亭的石凳坐下,用大福递回来的手帕给她擦额头的薄汗。苏娘子很嫌弃,拍掉了他的手。 “你别碰我,推我回去。” 这次皇帝没再耍赖皮,推着苏娘子溜达了一圈就回坤宁宫了。临走的时候,还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好好养伤,你总受伤,朕真的会心疼,不骗你。” 他浅浅的笑,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温柔的光,瞧得苏娘子一晃神。 “你克我,我不想嫁给你,放我出宫。这件事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不然,我爹爹还有哥哥定去刑部、大理寺告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无赖行径,你就不怕丢尽你祖宗的脸?” 皇帝失笑,“你都是我的女人了,还想去哪里?朕不会送你出宫,当然你能爬出去,朕也不会拦你。还有朕不怕丢脸,有你陪着朕。” “你……无赖!”苏娘子气得双腮发红,皇帝捏了一把她脸,得意道:“好了,不气你。你不喜欢见朕,朕滚远点。” 皇帝领着大福和几个小太监悠闲的跑出坤宁宫了,这次滚得足够远,也足够久。整整一天,到了戌时坤宁宫都下灯了也没出现。 倒是安心姑姑来乾清宫了,还没进殿就着急忙慌的喊,“皇上,不好了,苏娘子不见了!” 皇帝吓得手里的毛笔都掉了,啪的溅了满袖的黑墨汁,“怎么会不见了,她的腿走不了路,能跑哪里去?” 安心姑姑:“瞧着像是被人掳走了,轮椅都还在宫里。”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皇帝黑着脸跑到书阁下,垫脚翻出来一个大木箱,大喊三福。 “去叫四福,你们手下有多少人能使唤全都给朕叫来,给朕封住所有宫门禁止出入,一定要找到苏娘子!” 三福赶紧应是,跑出乾清宫对着东南角学了两声杜鹃叫,四福没一会儿就颠颠的跑来了。 “万岁爷,出什么事?” 皇帝倒出白花花的银子,铺在御桌上,“找到苏娘子,这些银子全归你们!” 四福抓了把银子揣怀里,眯眼笑,“这还不简单,万岁爷您等着!” 四福跑出去喊了几个嗓门大的太监,每人塞上一锭碎银子,蹲在宫道上遇见巡逻侍卫就大喊。 “刺客啦!来人有刺客!” “抓刺客,快来人抓刺客呐!” “圣上有旨,封锁宫门任何人禁止进出!”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一嚷整个大内瞬间就沸腾起来了,宫道上到处都是举火把的巡逻兵。 苏娘子被吵醒,睁眼一看。她被人背在背上,快速往宣武门奔去,红墙琉璃瓦在节节后退。 “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 背着她的黑衣人闷声道:“娘子别怕,我是你哥哥派来救你的人。” 苏娘子立刻就噤声了,心想不管是不是哥哥的人,先出宫了再说。 黑衣人对大内很熟悉,很轻松的就避开了搜查的巡逻兵,在宫道上一路疾驰几乎是畅通无阻。 苏娘子觉得这下肯定是能出宫了,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件事就这样便宜了皇帝吗?告又告不了他,她想想好是不甘心。早知哥哥要来救自己,该把那厮再痛扁一顿出口恶气好了。 苏娘子琢磨着,黑衣人的脚步缓缓慢了下来。 “怎么了?” 她抬头,只见宫道深处有一道黑影,胸前环抱着剑,如鬼魅一般站在道路最中间。 “那是什么,鬼吗?” 苏娘子一夜就怕鬼,埋头趴到黑衣人肩膀上,紧闭双眼,默默念着诸天神佛护身。 黑衣人突然狂奔起来,苏娘子耳边响起猎猎风声,斗胆睁眼两人几乎是瞬间就到黑影面前。 黑衣人和黑影同时拔剑,闪过一阵电光火花。风声骤停,一股滚热腥臭的鲜血瞬间喷洒到苏娘子的脸上。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吓傻了。眼前一片猩红,有些懵,不知道脸上的血到底是谁的。 黑影退开,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就站在宫道上阴森森的,周遭笼罩朦胧缥缈的血雾。 黑衣人撑了一会儿,身子就软了。 “啊!!啊!!” 苏娘子迟钝的尖叫起来,她终于知道脸上的血是谁的了,吓得捂脸疯狂尖叫从黑衣人背上摔下。 黑影的轻功神出鬼没,如闪电一般闪现捞住她的腰肢。一张如鬼魅一般冰冷无神的长脸,落入苏娘子的眼睛里,溅着零星晶莹的血珠子,交错着密密麻麻的伤疤像一张渔网。 “啊!鬼啊!” 苏娘子失声乱叫,皇帝箭步冲上来接过她,还没开口安慰,她白眼一翻就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皇帝看见她糊成血花猫的脸,笑道:“平日揍朕那么凶,没想到你还怕鬼啊。” 他抱起苏娘子,与长丰道:“把尸体处理干净,以后谁敢靠近苏娘子就是这个下场,不必来请示朕。” 长丰已经默默的拖起尸体,并不理会他。皇帝回头问道:“像你这样身手的兄弟,你还有几个?” 长丰愣了一下,平静道:“没有了,都死光了。” 他突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问:“属下吓到苏娘子了,圣上会扣我的银子吗?” 皇帝觉得他傻的满可爱的,“会,你是暗卫,不要在她面前露脸。吓到她,朕就狠狠的扣你的银子。” 次日,苏娘子醒来,坤宁宫一如往常。她有些恍惚了,好像昨夜做了一个噩梦,又好像记得哥哥派人来救她了。 “姑姑,昨天晚上坤宁宫有些什么异常吗?” 安心姑姑给她梳头,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梳成姑娘的样式,“没有,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 苏娘子还是恍惚,身子并无不适,只是眼睛觉得酸胀刺痛。她凑到铜镜前,双眸布满了红血丝。 “姑姑,我的眼睛怎么了?” 安心姑姑抬眼看了看她通红的眼睛,“可是碰了什么脏东西,娘子用手揉了。奴婢一会儿去帮您取些眼药,擦擦就好了。” 午膳,小宫女递上来漱口茶。苏娘子端起来,杯底压了一张纸条。她立刻把宫里的人全部赶了出去,纸条打开上写着熟悉的字迹。 苏娘子兴冲冲的看,看完只觉得背后突然凉嗖嗖的,似有双眼睛在看自己。 “出来,我知道你是谁了!” 她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喊,一模一样的声音又传了回来。 “你出来,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不说,我就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杀了我哥哥的人,你是皇帝派来监视我的人是不是!我记住你的脸了,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大殿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娘子火气一上来了,抓起桌上的茶杯砸。 “混蛋,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去找皇帝,说你偷看我换衣服,偷看我洗澡,让你的主子杀了你!” 苏娘子推着轮椅到门口,伸手打开殿门,一道身影站在门外背对着她。 “果然是你,你主子让你监视我到底要干什么?你转过身来,为什么背对着我?” 长丰怀抱佩剑,不转身,面对着宫墙,道:“属下生的丑陋,会吓到娘子。圣上只让属下保护娘子,不做什么。” 苏娘子不管,扯住长丰的胳膊一把拽他回身,他不敢用力和她犟连忙用袖子遮脸。 “不是监视,那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长丰挣开苏娘子的手,转回身子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圣上只让属下保护娘子,其他不关属下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禀告他我哥哥给我写信了?” “……” 一阵短暂的沉默。 苏娘子收起纸条,道:“你走吧,他既只让你保护我,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多管闲事。” 长丰肩膀动了动,“属下是娘子的暗卫,只会在暗中保护娘子。属下执行任务的时候只用耳朵,所以娘子不必过于忧虑。还有请娘子不要告诉皇上,您看见属下了。” “为什么?” “圣上会扣属下的赏银。” 苏娘子扑哧笑出声,“你那么缺银子?既然你主子花银子请你保护我,那我也可以花银子请你办事吗?” “这……”长丰没想过,“属下问一下圣上。” 苏娘子大翻白眼,“行了,你走吧。” 晚膳的时候,递漱口茶的小宫女又来了。是个面生的小丫头,苏娘子漱完口,把写好的纸条放在茶盘里,用茶碗压住。 小宫女端着茶盘跟着伺候用膳的太监宫女退出坤宁宫,大福在宫道上拦住她,领着到乾清宫。 苏娘子写的纸条就到了皇帝手中,四福挨上前来好奇的问: “爷,苏娘子写什么了?” 皇帝把纸条折回原样,道:“苏娘子写信告诉苏三哥,说朕派了大内高手监视在她身边,救她要另想办法。” 四福:“那现下怎么办,苏家和首辅大人他们站到一边去了是吗?圣上想娶苏娘子立后,可一定要苏家和六部九卿同意才能举行封后大典,不然苏娘子只能藏在宫里见不得光了。” “不好说,现下看来应当是苏三哥被首辅他们忽悠去了,才会写信给苏娘子,要她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朕的话,答应嫁给朕。不然凭借苏家应当没有办法把纸条递进朕的大内来,至于苏师父,苏大哥还有苏二哥什么态度,还得再看看。他们回不了京,家书算日子这两日就快到了。” 皇帝悠悠的在御案前转了两圈,招招手示意四福过去,“朕现下没银子了,先给你佘着。你给朕想办法把九门锁起来,以防他们再派人进宫来抢人搞串联。” “没问题,不过爷,您得给奴婢写个手谕。” 皇帝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写好了手谕,盖上自己的印章。递给四福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拿好了,不过朕的手谕只怕还没有你的银子好使。” 四福接过认真的看了好几遍,揣在怀里收好,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圣上别灰心,总有一日您的圣旨会比内阁的大印有用的,您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皇帝觉得他的话还满受用的,心情特别好。 第7章 第 7 章 皇帝掖门一锁,告病假罢早朝了。大臣们都摸不清头脑,从掖门下塞折子请安关心皇帝身体,里面几天只有一张朕躬微恙的纸条。 事情发生的突然,内阁大印锁在大内,通政司攒了好几天的奏疏,快要把人给淹了。阁老们领着文武百官堵在宣武门外骂人,骂得可是凶悍了。 五福几个小太监实在顶不住宦官乱政的骂名,哭丧着脸连去找四福诉苦。四福跑了一趟乾清宫又回来了,贴着门缝给阁老们磕头。 “圣上有旨,各位大人捡着要紧的折子塞进来,小的送到内阁值房盖了大印,再给大人们送回来。” 掖门外的大臣立刻就沸腾起来,议论纷纷。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圣上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胡闹!” ……. 肖阁老早就压不住火气了,提起官袍冲上前,对着掖门就是狠狠一脚。 “混账东西,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开门,再不开门老夫拆了你的门!圣上好好的天子,全叫你们这群阉人带坏了!” 四福被震的摔了个屁股蹲,狼狈的爬起来,谄笑着递出一张明黄的手谕。 “阁老,不是奴婢不开。是圣上不许开,开了就要摘了小的脑袋。” “你…..” 看见手谕,掖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四福大松一口气,刚揣好手谕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来人,去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叫来,撬门!把里面那几个阉人抓起来,老夫是老了但还没死,这朝廷还轮不到你们几个阉宦来指点朝政,今日老夫就要替圣上清理门户!” 肖阁老嗓门大,中气十足,咆哮起来跟狮子吼一样,吓得人打哆嗦。他是内阁首辅,说要清理门户,可真的就要杀人的。 四福吓得赶紧让小太监堵好门,连滚带爬跑去乾清宫报信。 “万岁爷,万岁爷,不好了,肖阁老带人拆门杀进来了!怎么办,咱们这次捅大篓子了!” 皇帝听见嚷嚷,一个鲤鱼打挺从软榻上爬起来了,“他们把门拆了?朕不是让你告诉阁老们,朕起了风疹怕过人才锁门,叫他们捡要紧的折子先递进来盖大印吗?” 四福扶着帽子,哭丧着脸道:“奴婢照着您的话说了,这才惹恼了肖阁老。他老家人说奴婢们乱政,要拿了奴婢们呢。圣上您要救奴婢们,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 皇帝深吸一口,佯装冷静的叉腰。 “朕知道了,不要慌。朕是皇帝,是天子。他们都是大臣,不能把朕怎么样!你赶紧去掖门,带小五、小六、小七藏起来,千万不要让他们抓到你们!” “是,万岁爷!” 四福知道,这话就是皇帝还是要管他们的,边抹眼泪边往宣武门跑。 “大福,走,我们去坤宁宫。” 四福一走,皇帝扎起袍角冲出乾清宫,面色凝重。鞋不也穿,急吼吼的跑在宫道了。大福提着鞋子在后面追,边喘大气边喊: “万岁爷,您去坤宁宫干什么?四福他们都躲起来了,奴婢要不要也躲起来?” 皇帝回头,“你不用,怕什么,抢苏娘子的时候你又没去!” 大福才想起来,绑苏娘子的时候他没去,锁掖门也不是他干的,自己慌个什么。 但…..他不想再跟着皇帝干坏事了。 大福赶紧去追皇帝,在坤宁宫前递上龙靴,小声道:“万岁爷您要干什么,奴婢胆子小,不想再帮您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了。”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大福,你是怕出事朕护不住你们是不是?怕朕会翻脸不认人,推你们出去背锅,是不是?” 大福沉默了。 “朕知道了,你怕的话,就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皇帝自己进到坤宁宫,抱起还在睡觉的苏娘子就往外走。 安心姑姑莫名其妙,紧张的跟着,“圣上发生什么事了,您要带苏娘子去哪里?” 皇帝撇了她一眼,冷冷道: “姑姑不用管,当作没看到,没听到。朕是个空架子纸糊皇帝,护不了姑姑。” 他明显生气了,抱着苏娘子谁也不理会往往宫道深处跑。 安心姑姑莫名挨一顿呲一头雾水。回过神来的时候,皇帝皇帝已经抱着苏娘子跑进宫道深处了。路越走越偏,越荒凉,停在一处断壁残垣的宫墙外。门头上斜斜的挂着一扇门匾——景阳宫。 苏娘子抬头看了眼,揪着皇帝的衣服,有些不高兴。 “你又发什么疯,带我来这做什么?” 皇帝不理她,径直往废殿里走。大殿深处的角落里立着一个红木柜子,皇帝单手打开柜子,小心翼翼的把苏娘子放进去。 “在这等朕,朕很快就会来接你。” 皇帝关上门,苏娘子抓住他的龙袍,手指有些发抖,“我不要,我要出去!” “听话,就一会儿。朕把那些人忽悠走就来接你,不然他们肯定趁乱掳走你,朕的一切功夫就白费了。” 皇帝掰开苏娘子的手,发觉她的掌心有些湿热,呼吸也有些重了。 “别怕,朕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朕把朕的小狗借给你,抱着它你就不害怕了。” 柜子角落里躺着一只灰扑扑的小布狗,他捡起来塞到苏娘子的怀里就走了。 废殿外,长丰抱着剑站在屋檐下。皇帝快步走出来没看他,跑出了景阳宫,但没一会儿又闷头折了回来。 “长丰,朕想要求你一件事,但朕没有银子了。” “……” 废殿内外一阵死了的沉寂。 皇帝望了他一眼,自顾道:“朕想让你去把四福他们救出来,藏好不要让肖阁老的人找到他们。宫里的人走了之后,把苏娘子带回宫,谁来接她都不能放她出宫,苏家的人也不行。” 长丰动了动眸子,只问了一个问题,“可以杀人吗?” “可以。” 长丰抱着剑,面无表情的跟着皇帝离开了。 大内时正是热闹,宫道上到处是锦衣卫抓乱政的太监,六部公卿黑压压的站满了乾清宫内外。 皇帝出现的时候,衣衫不整,蹭了一身龙袍的灰。光着脚也没穿鞋,头发散乱,毫无天子仪态。逮到乱政的太监就被压着跪在墙角,看见他立刻就挣扎起来嚷嚷。 “万岁爷,万岁爷救命啊!” …… “把这些阉宦的嘴堵上,圣上面前岂容得他们咆哮!” 肖阁老厉声道,几个锦衣卫就堵住了四福几个小太监的嘴。他走上前来,对着皇帝恭敬一拜。 “皇上,乱政太监具以逮捕,请皇上下旨处死这一干太监以正视听,肃清内廷!” 皇帝没动,静静地看着四福等人在锦衣卫手下挣扎,眸子里凝结着看不透的思绪。 肖阁老厉声催促,“圣上,宦官乱政后患无穷,请圣上诛奸佞,肃清内廷!” 乾清宫里一众文武百官应声跪下,动作整齐划一,乌泱泱的乌纱帽像是乌云一样压得狭窄的大内难以喘息。 “请圣上诛杀奸佞,肃内廷!” 皇帝沉默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扬起脑袋,斜视着大殿百官。 “朕不,朕不会杀他们,朕也不许你们杀!朕是天子,是皇帝,天下都是朕的。朕不信朕保不了想保护的人,娶不了想娶之人!” 肖阁老气急败坏,抬起头,吹胡子瞪眼的斥道: “圣上是天子,是皇帝!圣上可是知道什么是为君之道,为君者,必先正先正身,故能抚九族以仁,接臣以礼。圣上听信这些阉宦的谗言都干了什么事,您还不知错,还护这些阉人,您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皇帝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回吼,“那阁老知道什么是为臣之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是皇帝,不是给你们天天这样胁迫的,朕十七了!” 肖阁老:“看来圣上还不知道自己错哪里!臣受先帝重托辅政,如今皇上误入歧途,执迷不悟。臣只好不得已请先皇遗诏,匡扶皇上重归正途!来人,护送皇上去太庙,请先皇遗诏!” 一群锦衣卫闻声围上前,“请圣上上龙辇。” 殿外很快就抬来了龙辇,皇帝犟在殿里不走,以为这样他们就拿自己没办法了。 “朕是皇帝,你们敢把朕怎么样!” 肖首辅往地砖上磕了几个响头,望着皇帝悲痛道: “圣上,老臣无礼了。今日过后,臣自当去向先皇请罪。来人,请圣上上龙辇!” 锦衣卫两个人一架,皇帝就跟拎小鸡一样塞到了龙辇上,一如十一年前寒冷的雨夜。 那夜苏家老头抱着他塞上轿子,一路去乾清宫的路上都没放开,温柔的和他说: “凌王殿下,抓紧臣的手,臣带您去见皇上。以后你要永远记住,你是陛下的儿子,将来的天下之主。除了您自己,没有人可以做您的主。” 皇帝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心酸,抓着扶手突然发狂大笑。 “哈哈哈哈,朕错了,朕哪里错了!朕错在不听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的话了是不是,你们不就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皇帝吗?朕告诉你们,朕不是!苏娘子就是朕抢的,朕把她关在宫里了,你们谁也别想找到她!宫门也是朕叫锁的,怎么这是朕的大内,朕的紫禁城!朕就是这样的皇帝,你们能把朕怎么样,你们敢抓朕吗!” 百官簇拥在龙辇边交头接耳,有人小声道:“哎,皇上疯了。” 这个时候确实没有人敢抓皇帝,但是到太庙,皇帝就挨揍了。太庙寝殿里供奉着一根打龙鞭,上可打无道昏君,下当诛奸邪谗臣。 皇帝下了轿龙辇就被架进寝殿里,太监关了门前来了个锦衣卫,低声道: “回阁老的话,宫里没找到苏娘子,还有有人把那几个太监劫走了。” 大殿里就只有内阁几个阁臣,除了肖阁老,其他几个人都陪皇帝跪着。太监给肖阁老请鞭子时候,低声传了锦衣卫的话。 肖阁老躬身站在大殿一旁,沉声问: “圣上到底何处习得这些荒唐行径,强抢民女,诏狱劫囚。圣上也说您十七了,不是孩子了!可是圣上做的事是一国之君该做的吗?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您自己说知不知道错了!否则老臣就是冒死匡扶正义君徳了!” 皇帝跪在先皇牌位面前,梗着脖子硬顶嘴,“朕没错,朕不认!朕就是这样的皇帝,朕只是想做朕想做的事。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当这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圣上,当着先皇,列祖列宗的面您怎么能说这样的混账话!到了现在您还不认错,还在纵着自己的孩子性胡做非分!” 肖阁老对列代先皇牌位跪下磕头,然后取过太监的打龙鞭抽在皇帝背上。 “圣上,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您说知道错了没有!” “朕没错,朕不认,朕就是这样的皇帝!” 皇帝不认错,直挺挺的跪在蒲团上。肖阁老铆足了劲抽,昏暗的大殿里响着凌厉的鞭声,慢慢弥漫开血腥。 足足抽够三十六鞭,肖阁老面目悲痛的停下手,“圣上知道错了没有!” 皇帝年轻,身体好,挨了一顿鞭子面色不改,“朕没错,朕不认!” “你,混账东西!” 肖阁老刚骂出声,次辅高玺忙起身拉住他,“够了,阁老。皇上年纪还小,慢慢教,他会懂的。来人,护送皇上回宫,请太医。” 肖阁老只是作罢递过鞭子,太监接过放在供案上。殿门开启,从外面涌进来一群新面孔小太监。 “万岁爷,回宫吧。” 他们架起皇帝扶上龙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太庙里出来,内阁几位阁成和百官一起护送皇帝回乾清宫。 天黑,不到半个时辰,皇帝德行有失,纵容宦官乱政。内阁请出打龙鞭,匡扶君上得失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师。 这个时候皇帝在乾清宫已经把诊治的太医打了出去,跟只疯狗一样见谁都咬,谁都知道他心里憋屈,有气。 可为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后来,长丰来了,领着四福、五福、六福好几个太监。几个人都不太好,挨了刑鼻青脸肿,有的胳膊都被折断了,晃晃悠悠的挂在肩膀上。看见皇帝,每个人却都在笑。 “万…..岁爷,奴婢们没事,好着呢!” 皇帝回头,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抹了眼睛,“朕也没事,朕也好着呢!” 他们一起狼狈的坐在宫殿下,互相依靠着,望着黑透了的天。 四福笑道:“万岁爷,奴婢一辈子都跟着您!” 五福、六福、七福也应和道:“奴婢们也跟着您,万岁爷!”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撇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朕是个纸糊皇帝,你们就不怕朕自身难保?” “不怕,我们相信你。因为万岁爷您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四福他们也说不出来了。 长丰抱着剑,淡淡道:“圣上身上有侠气。” “…..侠气?”皇帝念着会心一笑,想起苏娘子来了,“苏娘子呢,怎么样了,今日苏家的人是不是趁乱进宫来了?” “嗯,但只有苏三公子,没有找到苏娘子就跟着阁老的人走了。苏娘子现在在坤宁宫,安心姑姑在陪着她。” 皇帝收敛神色,盘腿坐正,“只有苏三哥,苏大哥、二哥还有苏师父为何一直没有消息。他们回不来,家书也该到了。” 他抓住四福,脸色紧张又急迫,“四福,朕想出宫去苏家一趟,你有办法吗?但朕这回没银子了,下次加倍还给你。” 四福:“有万岁爷在,还会少了奴婢们的银子吗?” 他摸出腰间的钱袋子,啪的放在地上。五福、六福、七福也纷纷拿出自己的银子,“奴婢们有银子,万岁爷您先使着。” “朕不用银子,你们给朕想办法出宫,找辆马车去苏府就可以。” “这简单,爷您等着。” 几个人爬起来,各自忙开。四福找来了套太监衣服,皇帝穿上。六福就来传话了,“万岁爷,准备好了吗?宫门我们都打点好了。” “好了,走。”长丰站在殿外,皇帝喊道:“你留在宫里,替朕保护苏娘子。” “嗯。” 不多时,四福几个人就把皇帝装在恭桶里弄出宫,雇了辆马车赶去江米巷。 经过鼓楼大街的时候,马车与肖府抬棺的下人相遇,四福低声道:“万岁爷,是肖府的下人,在抬肖阁老的寿材。” 皇帝掀帘,看见肖阁老站在肖府门前等。 四福又问:“爷,今儿肖阁老那么对您,您会杀了他吗?” 皇帝放下帘子,淡淡道:“不会,也不能。” 四福撇了撇嘴,马车跑过鼓楼大街,不多时就到了江米巷。 皇帝下车,让四福他们留在马车上。 苏府藏在一棵大槐树下,只有小小的一进院,院墙垒的也不高,踮脚就能看见里面亮灯。 皇帝走到门下伸手敲门,来开门的苏家的老管家。一眼就认出皇帝了,吓得一激灵,礼也忘记了行。砰的又把门关上,门再打开站在门后的就是苏三郎了。 “你….你这浑小子,还敢来!我妹妹呢,你把我妹妹藏哪里去了!” 三郎正在气头之上,看见皇帝一拳就挥了过去。打完了好像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皇帝吃痛吐出一口血水,动动破了的嘴,“这一拳朕不与你计较,朕只问你请肖阁老救你妹妹,是你父亲和你大哥、二哥的意思?也是他们让你写信给念辞,让她不要相信朕的话,嫁给朕?” “….关你什么,你是皇帝就可以胡作非为,抢强民女了是吗?念辞是我妹妹,她失踪了,我们自然要找!” 三郎神色有些慌张,皇帝努努嘴冷冷的哼道: “三哥,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苏师父和苏大哥、苏二哥的家书还没到京吗?朕今夜来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玉已非完璧,朕无法归赵!” “你混蛋,岳凌,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她还未及笄,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三郎怒涨着脸扑上来,扑到皇帝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皇帝没吭声,任由他打,四福他们要过来帮忙也被制止了。 第8章 第 8 章 江米巷苏家门口,皇帝和苏三郎滚在地上打架,两个人都怕惊动府里的苏夫人。揍的实心拳不手软,吃的闷头痛,跟疯狗一样抱着一起撕咬。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四福趴在马车上压着声音喊皇帝,“万岁爷,下雨了,您们还没打完吗?” 听见他的声音,地下的两个人愣了一下。三郎抓着机会,挥胳膊狠狠往皇帝脸上揍了一圈,翻身压倒皇帝,哐哐往人脑袋上挥拳头。 “你个混小子,王八蛋!枉我父亲舍命扶你上位,枉我妹妹当初对你那么好,一口一个岳凌哥哥的叫你!岳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皇帝有些挨不住揍了,抱着脑袋不在还手,闷声喊: “反正朕不后悔,该做的不该做的,朕都做了。朕不明白,为什么苏师父不愿意把念念嫁给我,为什么不愿意入阁,为什么恩荫亲族子弟,为什么朕给他什么,他都拒绝了!” 雨势渐大,地面上浮起水汽,水雾朦胧。 四福和五福跑下车,蹲到皇帝和苏三郎身边,问: “两位爷,打完了没,打完咱们该回宫了。” 皇帝一把撅开身上的苏三郎,“够了,朕改天再和你打!” 三郎躺在地下,睁着大眼睛看着天,很难过。 “岳凌,你没有做过父亲,没有做过哥哥,你不会明白我们的。” “哼,三哥,苏师父是个老古板,朕同他说不通。朕娶了念念,立她为后,你就是国舅。朕给你封官,举人你也不用考了。” 皇帝边说边搭着三福的手起身,提着泥泞的袍子的爬上马车。 三郎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举人却考了十年屡次不中,被戳中肺管子,脸色瞬间就黑了。爬来顶着一脸泥,站在家门指着皇帝的背影,愤愤的喊道: “本公子不受嗟来之食,不稀罕!凭我自己,我一样可以考中举人!” 皇帝从车内掀开车帘,一脸的轻蔑,“朕看三哥就不是那块料,你就等着给朕当国舅吧,差使朕会给你安排的。” “你…..” 三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要追上前去争一口气。皇帝吩咐四福驾车扬长而去,老管家从门后钻出来,拉住三郎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三爷怎能这般冲动,同圣上打架。叫老爷和大爷知道,您又要挨揍了。” 三郎哼了哼有不服,可也无可奈何。揉揉胳膊,擦擦脸,不自在的问: “长伯,您也觉得我考不上举人了吗?” 长伯开门,走在前面提灯引路,“三爷尽人事就好,只是在咱们家娘子这件事上,您安心等老爷和大爷、二爷的消息就好,先别跟着朝里的人瞎胡闹。您举人都没考上,朝廷里的事哪里能看明白。” “可….可是,好几天了,他们怎么还没消息,妹妹都叫那小子欺负去了!” 长伯神色一凝,“那就是他们的消息传不回来了。” 三郎:“那怎么办法,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长伯:“老爷回来之前,三爷什么都不要做。” 三郎还是不明白,“不行,我明天得去问问郭尚书,信是他派人八百里加急松的,说好两天就能到。” 紫禁城,入了掖门,皇帝从送恭桶的板车上跳下来。四福赶紧撑着油伞上前去遮雨,“爷,咱快回宫去吧。您这身上还有伤得赶快处理,不然该是要发炎的。” 皇帝推开他的伞,动了动肩膀。衣服淋湿了,紧紧的贴在肉上,沾着白日的鞭伤。他突然拉开领子,露出膀子转过背来。 “四福,怎么样,朕伤的伤口严不严重?” 四福凑上去细细瞧,伤口不深,不严重。但是伤口烂了,估摸着是在苏家门口打架的时候蹭的。 “爷,看着挺唬人的,血肉模糊。” “那就行。”皇帝穿好衣服,又凑上脑袋来,“你摸摸朕的额头,烫不烫?” 四福探手,摇头,“不烫,有点凉。爷咱们快回宫吧,您身上有伤,还淋雨不行的。” “没事,朕再淋一会儿。你们去墙下避雨,等等朕。” “爷,您要什么?” “你不用管,快去。” 皇帝赶他们走,站在雨里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淋雨。四福抬头瞧瞧了落下的雨丝,扑在脸上凉飕飕的,不由的让打寒战。 他突然明白了,又小跑回去,含笑问道:“万岁爷,您想让苏娘子关心您,心疼您是不是?” 皇帝傲娇的别过脸,“女人最是心软了,朕不信她不会喜欢朕。” 四福捂嘴笑,“爷,好女怕缠郎,您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行了行了,朕现在脑袋有点晕,再等等就回坤宁宫去。” 皇帝没忍住也笑了,感觉心口暖暖的。 半个时辰后,皇帝身上有些打哆嗦了。站在雨里踉跄一歪险些摔倒,四福和五福赶紧打伞跑上前来扶住他。 “爷,差不多了。” 四福探了探皇帝的额头,开始有些烫了,人的脸色也不对劲了。 “嗯,咱们走着回去。” 皇帝穿好衣服,淋雨走去坤宁宫,四福几个小太监打折伞跟在后面。 没一会儿皇帝走着走着脑袋就昏了,腿脚发软,像是有小鬼顿在肩膀上,身子沉甸甸的。 他有些走不动了,从未觉得去坤宁宫的路那么的长。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蔫蔫的问道: “四福,坤宁宫到了吗?怎么那么远,朕快要走不动了。” 四福望了眼不见底的宫道,应道:“就快到了,爷,您看坤宁宫就在前面呢。” “喔。”皇帝摇晃着身子继续走,一路上问了好几遍。 到坤宁宫的时候,意识就快要模糊了。抬脚没跨过,叫宫槛绊倒摔在地。 坤宁宫里还亮着灯,听见动静安心姑姑就掌灯出来了,只看见皇帝狼狈的爬在雨水里。 “圣….圣上?那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安心姑姑连忙撑伞走到宫门下搀起皇帝,四福几个人突然从墙后蹿出来,架着她就往宫外跑。 “你….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大晚上的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我还要去伺候苏娘子,你们几个怎么当差,叫圣上在外面淋雨。” 四福赶紧给安心姑姑行礼赔罪,“给姑姑赔礼,叫姑姑受惊了。今夜您就不用管苏娘子了,圣上也不用管了,咱们只管下去歇息去了。” 安心姑姑:“你们要干什么,圣上我适才瞧着不太对劲,看着像是病了,怎么还不去请太医?” 四福:“没事,用请太医。有苏娘子在,不会叫圣上出事的。姑姑不必费心了,早些歇息着去吧。” “不行,皇上生病了,苏娘子不懂医术,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安心姑姑撇开四福几人,跑回坤宁宫。 皇帝刚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大殿。苏娘子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久不见安心姑姑回来。 等了一会儿有些担心,下床屐了鞋披着长衫走到殿门口。皇帝高大的身影就落在殿门上,她认出来不是安心姑姑,犹豫了一会儿打开门。 皇帝突然摔进殿,满身的水汽血腥。伸手抓住苏娘子的肩膀,将她搂紧潮湿的怀抱里。 “……念念,是朕,你别怕。” “你….你怎么来了?” 苏娘子额头碰到了皇帝滚热的脖颈,滚烫如火的呼吸一样急促的扫着她的头顶脖颈。 “你…..怎么了?” 她听说了,皇帝今日被押到太庙去了,内阁请出打龙鞭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位荒诞不经的皇帝。 可他为什么受伤了不好好去治疗,倒跑去淋雨了,淋雨会生病的。 “朕没事,真的没事,为了你朕不后悔。朕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知道的对不对?我的心在说我爱你,你听得到的对不对?” 皇帝放开苏娘子,牵起的她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摸着自己滚热的胸口。 “你不信,可以把我的心掏出来看看。” 苏娘子吓得手一颤,连忙抽了出来,蹙着眉头十分不高兴。 “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我们十多年没见过了,你在你的紫禁城,我在我的四川。你为什么总是说这些话,做出这些荒唐的事来?从前那里谦逊有礼的岳凌哥哥呢,我爹爹一直视你为得意门生,倾其所有的教你为君治国之道?你又做了什么事回报他,岳凌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念念,你还愿意叫我岳凌哥哥。” 皇帝笑起来,温柔的看着苏娘子,抚上她的脸,指腹忘乎所以的临摹着她的眉眼。 “朕喜欢你,朕就是喜欢你,纵使你问上一万遍,朕也喜欢你。朕喜欢你,爱你,念你。想要娶你,与你共度一生,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是吗?”苏娘子嫌恶的拍掉脸上的手,感到无比的难过和怨恨,“你终于说出你的目的是不是?你只是想要一个留着苏家血脉的孩子,这样为了这个孩子,我父亲、哥哥就会誓死效忠你,保护你的皇位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念念,朕真的喜欢你的,和苏家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不信,你就剖开我的心看看。朕的心,喜欢你。” 皇帝神情慌乱,双手捧住苏娘子的脸,吻住她的唇。 这次她没有咬他,静静站着一动不动,抬着双手在皇帝的腰间无处支撑。 皇帝有些烧糊涂了,垂眸看着麻木的双眸,慌乱撬开苏娘子的唇,张开唇附上自己的。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心吐出来给她,他真的喜欢她,真的喜欢她。 安心姑姑赶回来看见殿门的场面就又退了出去,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响,再探头去看。皇帝抱着苏娘子摔到了,两个人一起滚到地下。 可苏娘子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大声骂他吼他。坐在地下神色呆滞,皇帝迷迷糊糊的钻进她怀里,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念念,朕喜欢,真的真的喜欢你。” 皇帝闷闷的想,这话他要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一遍一遍的说到她相信为止。 苏娘子抬眼望着殿门,苦涩的笑了。 不明白,爱一个人怎会舍得委屈她,囚禁她。 相爱不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吗? 冷雨寒夜,凉意涌进殿内。苏娘子发了一会儿呆后,抄皇帝的胳膊,架着他拖到床边。 扒光了衣服,留着一条底裤扔上床。又去侧殿打了水取来金创药清理伤口,皇帝在发烧,身体滚烫热气一会儿就融化了药粉,凝结在伤口上。 弄完后,苏娘子嫌弃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想起小时候在南书房第一次看见皇帝生病的模样,苏老先生也是扒光了他的衣服刮痧退热。 她看不懂,趴在床边问:“爹爹,岳凌哥哥生病了,为什么不吃药呢?” 苏老生招招手,示意小姑娘子过来,拉着她的手握住刮痧板教她刮。 “因为殿下的体质和别人不一样,不能吃药,只能用刮痧来退热。念念看好,项五带、肩胛环、肘窝刮、神灵刮、委中三带,配曲池、外关、合谷、液门、阴凌泉、足三里、复溜、太冲,刮出痧,热气散出来了,殿下就好了。” “喔,这样吗?” 小姑娘子学着老先生刚才的样子,拿着刮痧板刮一起,随着老先生的受劲一会儿就有了心得。 “爹爹,我会了。” 老先生摸摸她的脑袋,宠溺的笑。 后面不到半年的时间,小皇帝又病了。老先生一个没看住,小姑娘爬到床上,给脱得光溜溜的小皇帝刮痧去了。吓得老先生不到一个月就派人把小姑娘送回四川老家了,此后十一年一次再也没来过京城。 苏娘子还记得小时候的记忆,跑到妆台上翻箱倒柜,弄的大殿内里乒乒乓乓的响。 皇帝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喊道: “念念,你在找什么?” 苏娘子头也不回,冷冷道:“找刀子,皇上不是让我剖开你的心,来您到底是什么心肝脾肺肾吗?” “你…..舍不得的对不对?” 皇帝吁了口灼气,莫名有些怕。怕这个姑娘子真的以为自己欺负了,要杀了他来泄愤。 可是….他想了想,就是死也不要告诉她真相。 苏娘子回到床边,挨着皇帝坐下。左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水,右手拿着一柄象牙梳。象牙梳沾了水刮在他的脖子、肩胛…….胸口上。力道匀而稳,慢而柔,大片淤紫。 皇帝慢慢觉得闷在胸口的那口郁气散开了,可以痛快的喘息,浑身的酸胀尽退。 他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抬手抓住胸口上苏娘子的手,握在掌心里。缓缓闭上眼,从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念念…..” 他想起来了,小时候有一次她也那么帮他刮过痧。 只是回去却被苏老先生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苏三哥说她手指肿的笔都拿不住了,养了好久好久都不再来南书房了。后来没多久,苏家人就把她送回四川老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五更的北京,天还黑透了,偌大的城却已在夜幕下,缓缓呼吸过来了。 灯火稀疏上的街道上有出城的水车,城郊送货的庄稼户,卖早点的小贩。还有赶着上早朝的京官,坐轿的,也有走路从几里外赶来,排不上号的末流小官。 乌泱泱的人影汇聚在午门广场下,在左右两侧的小掖门下排队,等着紫禁城敲响晨中。 今日百官里还有些不一样,正午门下放着一口油黑发亮的木棺。肖阁老一身绯色站在棺前,负手而立紧闭双眼,敛容息气。周遭官员具皆噤声,神色严肃。 五凤楼上,贴着红墙探出顶帽子,往午门前望了一眼急匆匆跑下楼。身影跑到坤宁宫,躲在侧殿门后小声的喊: “万岁爷,肖阁老抬着棺材在午门前呢。” 皇帝理了理腰带,接过大福递过来的玉坠荷包,一样一样细心挂好,捋齐穗子。又对着铜镜正帽子,偏头露出脖子摸摸肌肤上大片的痧痕,不由自主扯了扯嘴角。 大福看见,赶紧拉上领子遮住,道: “万岁爷,您遮好别漏出来,叫阁老们看见了又该生气了。” “不怕,这是苏娘子弄的。” 皇帝穿好衣服,乘上步辇前又到寝殿里看了眼苏娘子,低声叮嘱安心姑姑。 “姑姑,娘子昨夜照顾朕累了,别吵醒她,让她睡够去。” “是,皇上。” 安心姑姑福身行礼,恭送皇帝离开。四福在殿外等,皇帝上了步辇,跟在一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皇帝转着手中的扳指,看了他一眼道: “没事,四福,他们不敢拿朕怎么样。倒是你还有小五、小七他们几个,以后没事别凑到阁老们跟前去,让他们逮到了。以后你们就跟长丰一样,做朕的暗卫。朕需要的时候,会给你们找身份。” “是,万岁爷。” 四福停在坤宁宫前,目送皇帝的步辇消失,转身走去景阳宫。 早朝各部大臣列班,整整齐齐的站在金銮殿下。挨着御座最近的大臣出现了一道久违的身影,穿着发白的绯色仙鹤补子官袍。 三年不见,具白了双鬓,退去一身的书香气,黑的跟一个种地的庄稼汉一样。 皇帝看见鼻子头就酸了,匆匆别过脸。照列受完诸臣拜礼,行完礼后,殿里的气氛有些肃杀。他先喊了那个灰扑扑的老头,声音不由自主的哽咽了。 “苏师父,您回京了,什么时候到的。” 苏萤臣持笏跨出队列,撩袍跪地行礼。 “回圣上的话,老臣今日卯时进京的。黄河洪水已泄,各县决堤堤坝臣具以督修加固,臣特回京述职。” 皇帝收敛情绪,抬手示意苏萤臣起身,“师父请起,有师父在,朕相信师父修的河堤一定是最坚固,灾民也定会得到妥善安置,师父这些年辛苦了。” “全仰仗我皇上隆恩洪福,河南水灾抗洪重建才得意顺利俊事。” 苏萤臣起身退回队列中,大殿里的气氛缓和了一些。皇帝深呼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问: “诸位臣工还有什么事要奏吗?” 肖阁老走出队列,绷着脸跪下地,“圣上,老臣有本奏。圣上不要听信奸佞谗言,包庇乱政阉宦。为肃清内廷,以正视听,请圣上把那几个太监交出来,下旨于午门前处死。圣上若不纳谏,老臣就撞死在金阶上,于向列祖列宗请罪。” 皇帝抬眼,脸色有些不耐烦,“阁老,您在威胁朕是不是。朕是想庇护他们,舍不得杀他们。但人昨日就被锦衣卫抓去了,阁老要朕交什么人?阁老口口声声君臣之道,难道朕这个皇帝就是像昨日给你们大臣这样打的,这样质疑的?朕做过的事,朕会认!你们自己抓不到,朝朕来嚷嚷什么?” “圣上还不认为自己错了是吗?既是如此,就是老臣无法匡夫君徳,无能昏聩了。圣上既觉颜面尽失,那就请下旨处死老臣!臣昨日既敢请打龙鞭,就没有想再想过苟活于世,看着圣上误入歧途,变成一个无道昏君,辜负列祖先徳之恩。臣等一家百余百口,愿陪臣一起死!” “阁老想死,落一个忠臣的名声。只可惜朕不是纣王,昨日的事朕心下是气不过。朕知道诸位臣工都是为朕好,朕可能的确不是你们心目中圣明天子,但朕感恩你们这些的年尽心辅佐。” 皇帝突然起身,走下御阶搀扶起肖阁老,望着一众神色讳莫如深的官员,目光真切。 “翻来覆去的话朕不想再多说了,其他事朕都可以听你们的。只在立后之事上,朕还是那句话,朕要娶文渊阁大学士苏萤臣的女儿苏念辞。” 他拉着肖阁老,走到苏萤臣面前,“这是朕作为皇帝,亲自下的第一道圣旨。传谕各省督抚,昭告天下,册封大学士苏萤臣的女儿苏念辞为后。” 大殿一片死了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暗暗集中到了苏萤臣的身上。 老头沉默,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沉重的呼吸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肖阁老凌厉的目光扫着苏萤臣的头顶,大殿里的气氛一时间又紧张了起来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当年先皇病逝,先帝只有奴生的皇子在世,年幼不足六岁。 乾清宫先皇梓宫前,内阁力主遵照《皇明祖训》兄终弟及之列,恭迎仁宗第五子钟山王。 停灵当夜,时任兵部尚书的苏萤臣饬令五城兵马司封城,带领八百兵弁兵围乾清宫。誓死拥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帝,痛斥满朝文武,不惜血溅先帝灵前。 “先帝皇子在,何以迎立藩王?吾属食君禄尽臣事,若不立帝子,宁死从帝于地下而已!” 如今当日的情景又重现了,苏萤臣早已不负当年的意气。 肖兴国却依旧权势滔天,当年拥立钟山王不成,迫于形势迎立幼主,成为第一辅政大臣,执掌朝政。 苏萤臣却只是挂着一个文渊阁大学士、帝师的虚名,实际只是整日与河道打交道的小小郎官。 皇帝等了很久,大殿安静的连喘息声都消失了。 “苏师父,朕想娶念念为妻。” 苏萤臣终是有了反应,跪地俯首,嗓子里堵着一口浊气,嘶哑着声音道: “身为臣子,臣希望皇上娶亲立后,绵延子嗣福泽天下。身为一个父亲,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选自己夫婿,嫁自己喜欢的人。臣现在不能遵旨,请圣上恕罪。” 此话一出,朝廷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瞬间松弛了。皇帝平静的扫一眼群臣,心下涌上一阵悲凉。 “退朝吧,朕累了。” 肖兴国给领班太监递了一个眼色,大殿里立刻唱“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群臣叩首徐徐推出。大殿人走光了,苏萤臣最后一个退出离宫。 掖门外,三郎和管家长伯已经驾车在等候了。两人等了好一会儿了,早朝的情形已经听退朝的大臣议论的七八分了。 三郎迎了父亲上车后,担忧的问:“父亲,那小子在朝堂胁迫您了?” 苏萤臣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虚汗,脸色不悦,“他是圣上,不容无礼。听说你还和他打架,这几天跟着肖兴国群人大闹紫禁城?” 三郎心虚的低头,“是妹妹被他欺负了,儿子心急才…..而且首辅他们也是真的想要救妹妹的。” “愚蠢,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在府里读书,秋闱之前不许出书房!” 苏萤臣脸一绷黑的吓人,三郎就不敢说话了,在父亲嫌弃的目光一下挨到家,头也不回的钻进书房里。 苏家,文夕老夫人也听到外面的风声了。掺着婆子的手打帘走进花厅,看见苏萤臣便就气不打一来。 “看你教出来的好皇帝,好的不学,学人家地痞流氓抢强良家妇女!你的是他的老师,你还不赶紧让他念念送回!念念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苏萤臣!” 老先生早朝受了一肚子气,心里也不好受。事情正是一团糟,三郎被忽悠的跟着瞎胡闹,刚回来又挨一顿骂。一屁股往靠椅上坐,端过婢女手中的茶杯,猛灌好几口。 “夫人现在怨我了,几年我就说早点给念念把亲事定下来。你不听,非要左挑又挑,四川挑不够,还挑上京城来了。现在你看就出事了吧,宫里那小兔崽子早就惦记着念念了。” “好啊,苏萤臣你现在还怪上我来了。我当娘的就是想给闺女挑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有什么错?我十年前还和你说远离朝堂是非,你不听非要领兵逼宫。那个时候你又把我们母子几个放哪里,因为那小子钟山王怀恨在心,绑走念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心里从来都只有你的皇帝,没有我们母子!” 苏夫人上前扯苏萤臣的头发,哭泪眼涟涟。苏萤臣没躲开,打翻了茶水,心虚的搂紧她。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念念一定会没事的,我跟你保证今夜她一定会回来了的。” “真的?咳…..”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你病都还没好利索就下床了,让念念看见你这个样子,她又要担心了。快,进屋去躺着,把药吃了。” 文夕夫人咳了几声,苏萤臣担心的紧,搀扶着她回房。 紫禁城,天黑后。皇帝就喊来四福,让他想办法弄一辆马车,请安心姑姑给苏娘子梳洗打扮。 这次不再强迫她穿宫装,梳繁复精致的发髻。打扮成了刚来的模样,挽着简单的双丫髻,点缀两只翠绿的绒花。一袭豆绿对襟比甲长衫,配藕色膝阑马面裙,蝴蝶绣花蓝鞋。 苏娘子原就生着一张银盘脸,一双水杏眸,打扮的娇俏喜人。皇帝看见眼前一亮,发觉她不穿宫装,身上那股子灵气反而更盛了。 但是…..皇帝弯腰低头,小声的问三福,“苏娘子是不是瘦了,三福?脸好像瘦了一圈,眼睛更大,鼻子也更翘了。” 三福默默的叹气,不知晓皇帝到底是要苏娘子瘦了好还是胖了好。 “爷,苏娘子从进宫来就吃的少,天天忧虑着要出宫回家,肯定瘦了。” 他们两个人站在八仙桌边嘀嘀咕咕,苏娘子打扮完,看着镜子里的人竟有些不习惯了。她回过头来,不高兴的瞪皇帝。 “你又抽什么疯,今天晚上?” 皇帝上前牵苏娘子的手,握在掌心里,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肌肤,思绪落进她那一汪纯净的秋水眸中。 “朕带你回家好不好,从宫里坐马车出午门,经过五通街到江米巷去。你爹爹回来了,念念,朕带你去见他。” “你…..你说什么?” 苏娘子竟有些不敢相信了,坐上了停在坤宁宫的马车还感到恍惚不真实。她没想到真的可以离开了,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这个牢笼。 “娘子慢点…..”马车走前,安心姑姑从坤宁宫里追出来,塞了一只灰扑扑的小布狗在苏娘子怀里,“娘子夜里睡觉不安稳抱着睡,昨日奴婢刚洗干净了。娘子回去了,还回来吗?” 安心姑姑问完就意识到问了不该问的话了,赶紧的退了一旁同三福、五福他们站在宫道上。 苏娘子手里抓着小布狗,看见了他们脸上的不舍,心下竟有难过。那句不回来了,堵在嗓子里,最后没说出来。 皇帝:“四福,走吧。” 马车动起来了,皇帝放下车帘歪在靠枕上盯着苏娘子的小布狗。 “你夜里会睡不好是吗?为什么,刚来的时候,朕记得你没有这个毛病的。” 苏娘子嫌弃的把狗扔到皇帝的怀里,“还给你,什么破东西。” 皇帝捡起来又扔回了她的怀里,“你洗干净了,朕不要了。” 苏娘子嫌弃,抓起来就狠狠往地下扔。马车晃了几下,小狗滚到脚边,她又一脚踢翻飞到皇帝脚边。 皇帝看见,动动脚嫌弃的提回来了。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踢,还没分出个高下输赢。马车就停住,帘外响四福的声音。 “万岁爷,苏府到了。” 最喜欢小学生打架啦! 小布狗:喂我花生! 苏娘子:什么臭男人的东西! 皇帝:朕的小狗,朕就喜欢脏脏的,娘子洗干净了,朕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