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助家的黏人精又吃醋了》 第1章 结婚协议 周一上午9点,江氏集团内部逐渐繁忙起来,身穿西装的市场部经理叼着蛋饼迅速冲进电梯内。 “沈助,早上好,合宇的资料我刚刚放你桌上了。”高跟鞋落在光洁明亮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道干练的女声响起。 男人接咖啡的手不着痕迹的偏了偏,浓密的睫毛轻颤,他抬起眼睛,微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 张娜卡壳了一瞬,下意识瞄了眼门口,随后像是松了口气般,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端着空杯子三步并两步的离开了茶水间。 见状,男人微挑的眼尾落下,目光落在冒着白气的咖啡上,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 ……又是这样。 他在江氏已经工作近两年了,但是职场人际关系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最初入职的时候,还会有人和自己聊上几句,慢慢地和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大家是在有意的避着自己,于是也便歇了交朋友的想法。 没事,一个人也习惯了。 男人将刚泡的咖啡放到大办公桌上,转身回到自己工位。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窗外阴沉的天空让沈黎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合宇的资料上。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声响起,下一秒,秘书办那边传来招呼声:“江总。” 江氏集团总裁——江怀川。 江怀川身穿黑色西装,衬衣扣子被他严谨地扣到最上方,露出性感的喉结,搭配银灰色领带,是遮不住的矜贵。 “江总。”沈黎站起身跟在江怀川身后,声音温润,不急不缓的说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上午9点半有部门会议,商务部提交了与合宇的合作评估方案;中午海雅的刘总约了您在临仙居吃饭;下午需要见方环集团方总,谈城西的地皮。” 江怀川抿了口咖啡,下颚轻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秒后,见沈黎站在桌前没有走,江怀川动作一顿,抬眼问道:“怎么了?” 沈黎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只感觉嗓子眼仿佛噎了根刺,倏然对上江怀川凌厉的瞳孔,只敢仓促的移开目光,虚落在一侧的绿植上,努力维持着声调平稳:“今晚有空吗?要不一起吃个饭。” 今晚? 江怀川下意识看向电脑角落的时间。 他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过…… 江怀川的目光重新落在沈黎垂在身侧颤抖的指尖上,眼神一暗,点头:“好,下班等我,一起走。” “嗯。”沈黎松了气,下意识扶住桌边,缓了2秒转身离开。 沈黎出去后,总助宋安抱着文件走了进来。 宋助:“江总,沈总说他想约您吃个晚饭。” 沈闻远,沈黎的大哥。 宋助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员之一,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完全可以被优化的传话筒。 从公司角度来看,沈氏和江氏是合作伙伴,这两人作为两个公司的最大老板,许多合作需要靠助理来对接。 好吧,这能理解,老板需要逼格,一般不轻易下场。 但!为什么是单边助理?!凭什么沈氏的总助没有戏份?? 宋·单边助理·安想到自己美好的一天,是从沈闻远抽象的卡皮吧啦头像如同污染物一般撞进眼中开始,就觉得脑子一阵抽疼,他恨不得立刻冲到公司,掐在自家老板的脖子上拼命摇晃,咆哮呐喊:你回个信息啊!回一个啊! 哦吼,冲动使人丧失理智。 毕竟牛马上班的时候,老板还在被窝里呢…… 但话又说回来,从个人角度来说,沈总是江总的大舅哥,中间还有一个沈助,找沈助不比找他更方便? 宋安站在办公桌前,眼观鼻子,内心疯狂腹诽,等待一如往常的答案。 “推掉。”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好的,我立刻去定……嗯?”宋安下意识接话,意识到不对猛然抬起头,错愕茫然地瞪大眼睛。 “有问题?”江怀川轻哼一声,目光如同激光炮般扫射过来。 宋安迅速挺直脊背,一本正经:“没有。” 闻言,江怀川满意的收回目光,大手一挥在文件上签上大名,摆手示意没事就出去吧。 豪门办事,宋助不懂,但宋助照办。 —— 时间很快到了下班点。 梅雨季节到来,哪怕循环通风系统不间断地开着,空气中依旧散发着一丝潮味。 沈黎提前10分钟关闭电脑,八小时高强度的集中精神使他有些眩晕,沈黎卸力地蜷缩在办公椅中,望着窗外的雨滴出神。 他和江怀川是联姻,那日的天气和现在一样。 五年前,江老爷子和江父去国外考察项目,不曾想一去不回,飞机越过群山,垂直坠毁在了国外一个鸟无人烟的荒山里,机上一起跟去的一个副总、助理、秘书、医生,加上机长共7人全都丧命。 惊闻噩耗,江母一病不起,董事会中某些心术不正的人迅速拉帮结派,意图趁机蚕食江氏。 一时间,江氏动荡,原先签订的合作解除的解除,瓜分的瓜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意识到不对的股东尽力挽救,也多少无济于事了。 无奈,正在国外读研,距离毕业不到半月的江怀川被紧急叫回,推上了这风口浪尖。 江父江母的股权转给了江怀川,但江老爷子是意外离世,生前最后一份被公正的遗嘱上赫然写着,股权由孙子江怀川继承,但有一个附加条件,那便是成婚时继承一半股权,满五年继承剩余的股权。 这一附加条件原先是江老爷子为了催孙子尽早结婚,自己早抱曾孙子而写的,不曾想竟变成了拯救江氏路上的一块巨石。 因为缺少江老爷子的股权,江怀川所持股权未超过50%,哪怕有董事会其他几个股东的支持,依旧步履维艰。 内乱加上外祸,哪怕江怀川本事再大,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原先最熟悉公司情况的副总、总助和秘书也都死在飞机失事中了。 短短一个月,江怀川瘦了一大圈,紧急送医2次,江母心疼儿子,但她不懂经商,除了心急别无他法。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消息——沈家的小儿子找回来了。 江母和沈母是闺中密友,那么多年,感情依旧不错,两人怀孕时间也差不多,开玩笑的定下了娃娃亲,无奈两人最后都生了儿子,江母便时常拉着沈母的手叹亲家有缘无份了。没想到4年后,沈母再次有孕,江母隔三差五拎着补品,求天求地的要个儿媳,最后却还是个男娃娃。 二十年前,沈家生意做大,年仅5岁的沈家大儿沈闻远被绑架,沈父沈母带着赎金前往约定地点,半路,情绪波动过大的沈母意外早产,夫妻两人只得分开,沈父去救大儿子,沈母则留在附近的镇医院待产。 当时的镇医院没有大城市医院那般待遇,最好的病房也不过是双人间,当天同病房的另外一个产妇正巧生产,见沈母穿的富贵,便起了歪心思,趁着沈母虚弱,身侧没人,偷换了孩子连夜离开。 因为是早产儿,再加上沈母情绪波动过大,孩子出生时便伤到了根本,生病不断,女子独身一人嫌麻烦,于是将出生不过半年的沈黎扔在了福利院门口。 二十年过去,时代跟着进步发展,男性与男性婚姻也不再小众,江母看着儿子依旧孤身一人,便又动起了心思。沈母是个开明的母亲,想着是闺蜜,而且从小看着长大,也算知根知底,于是趁着小儿子沈辞寒假在家旁敲侧击了一下。 谁知,吓得沈辞整个假期都没敢再回家住。 江母一听这情况,放弃了。 直到沈辞大三那年,外出比赛回程途中遭遇车祸,危重之际,这才发现非沈家血脉。沈家父母也是心慈之人,想着都养了近20年了,便继续养着,倒是沈辞自己,心有愧疚,再不如原先粘人撒娇,搬去了学校。 沈离就是在几个月后被找回来的,他大三暑假找实习工作,作为顶尖学府的学子,大三便有企业进校校招,其中就有沈氏集团,又好巧不巧,当时刚开始接手集团工作的沈闻远当了回面试官。 沈离初筛资料一送上去,就被沈闻远扣了下来。 与自己有7分相似的脸庞,微笑着的桃花眼又与沈母如出一辙,再加上与小弟相同的出生年月,总总巧合下,令沈闻远不得不怀疑沈离的身世。 于是,刚面试完,沈离就被小沈总带到了医院,与等待许久的沈父碰上了面。 亲子鉴定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证实沈离就是沈家真正的孩子。 回家后,沈母觉得“离”字不好听,寓意也不好,于是让沈离自己挑了个字,换成了“黎”,从此孤儿院长大的沈离变成了沈家最小的少爷沈黎,上头有了2个哥哥,一个叫沈闻远,一个叫沈辞。 那时,距离江家动荡不过2月,江母听到这消息,年逾半百的她突然萌生出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她垂着脸来到沈家,第一次如此局促的坐在沈母身边。 她说:沈黎这孩子和你们也不亲,要不就嫁给我们怀川吧,听说沈氏最近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想法,正好江氏有娱乐板块,这块资源我可以让怀川转给你们,而且…… 江母说着说着,突然说不出口了,她双手掩面崩溃的哭了出来。 江母觉得自己卑劣不堪,竟然想用利益换闺蜜刚找回的亲儿子嫁过来,只为了让自己儿子得到股权。 沈母也红了眼睛没有说话,论心,她不舍得自己受难了那么久的孩子因为这事再次被捆绑住人生,于是只能沉默着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那天江母哭了许久,将压抑了2个月的情绪一并哭了出来,最后她站起身告别,不好意思地笑道:阿雅,你就当我开玩笑的,对不住了,我先走了。 只是这笑容难免苦涩迟暮。 沈黎就是这个时候回家的,他站在门口,见状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只见沈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夜晚,沈辞也难得从学校回来了,沈闻远与沈父进了书房谈事,沈辞和沈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沈母在厨房做小饼干。 沈家一如既往的温馨宁静,如果忽略烤焦的小饼干和阳台地上落满的烟蒂的话。 第二天,江怀川与江母一起到了沈家,沈黎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跟着江怀川出去了。 再回来时,沈家的户口本上,又变回了4个人。 在沈家户口本仅待了8天的沈黎迁到了江怀川名下。 领证时,沈黎和江怀川背着家里签了份结婚协议书,协议中规定,结婚满五年,江怀川取得江老爷子的全部股权后,双方自愿离婚,从此互不干涉。 就在上周五,江怀川已经取得所有股权,江氏正式成了他的一言堂。 思绪至此,沈黎眼眶发酸,仰头轻阖双眸。 他们的婚姻结束了。 他的梦也该醒了。 一个独自做了五年的清醒梦。 第2章 离婚协议 “身体不舒服了?” 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紧接着额间的碎发被挑开,一只带着暖意的大手覆了上来。 沈黎浑身一颤,迅速睁开眼睛,撞进了一双琉璃黑的瞳孔中。 “江总……” 江怀川将手放下,有些不赞同的开口:“下班了。” 沈黎噎了下,心间那股压抑的负面情绪散了些,无奈的妥协:“江怀川。” “嗯。”江怀川应了声,嘴角轻微上扬,将沈黎从椅子中拉了起来,“吃饭去了。” 沈黎懵圈:“去哪?” “临仙居,他们的糖醋排骨。”江怀川拿起一旁挂着的外套,“味道不错。” 身体被江怀川推着往前走,沈黎眼疾手快的拿起桌边的文件包,被迫向前迈步。 怎么又是临仙居?江怀川中午不是才吃过吗? 已过下班点,坐着江怀川的专属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见到两人,司机下车将车门打开。 “沈先生好。” “好久不见,吴叔。”沈黎眼中闪过惊讶,“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吴叔乐呵呵地说道:“早好了,少爷硬是让我多休息了一个月,还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马虎落下病根,嘿嘿我这岁数哪闲得住,时间一到就回来上班了。” 吴叔前段时间回家参加女儿婚礼,婚礼上太激动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髋部摔骨折了。 沈黎和吴叔说话间,江怀川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个字都插不进去,看着身侧人温和的眉眼,默默钻进了车里。 沈黎就是这样,对谁都那么和颜悦色。 江怀川轻“啧”一声,烦躁的扯开喉间的领带。 闻声,车外站着的两人声音一僵,疑惑的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黎满头问号的上车,吴叔迅速关上后车门,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车缓缓开车地下室。 傍晚的霞光照进昏暗的后座,沈黎微微倚着车门,借着余光观察江怀川。 只见他眉间紧皱,面色不虞,两只手捧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地戳着手机屏幕,发出“哒哒”的声音。 自己哪里又惹这位少爷生气了? 沈黎左想右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放弃了,反正过了今天,他和江怀川也不会有联系了。 沈黎将脑袋换了个方向,自暴自弃的看向车窗外。 正值下班高峰期,江氏集团在城东,而临仙居在城南,开往临仙居必定经过城市中央主道,这条路此刻堵得连辆自行车都穿不过去。 汽车开开停停,自从周五晚上看到那样东西后,沈黎就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再加上最近梅雨季节,空气潮湿闷热,在密闭的车内,沈黎感觉自己喘息都有些困难。 他将车窗降下来了点。 他的心脏并不健康,沈家带他回家后在医院做过全面体检。 【就诊室内,医生将片子放到观片灯上,指着心脏,“左心室发育不良,心脏畸形,心影扩大。”说着医生看向一旁坐着的男生,“平时有感觉到心脏不舒服吧?” 话音落下,耳侧传来沈母手镯磕碰的脆响,沈黎点头,他一直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但是因为手术治疗费用太贵,所以这几年只开了药,不舒服的时候吃几颗休息半天就好了。 想着等毕业后,要是存够钱了侥幸还没死的话,把手术做了,要是没存够先死了的话……倒也轻松了。 当然,沈黎看着神情紧张的沈母,默默垂下眼眸,这话断是不能说的。 “那,这,做手术吗?”沈母急切的问道。 “这不是大毛病,要是小时候就做的话,现在和常人无异,能蹦能跳的。”医生不着痕迹的扫了眼,看沈母穿着也不是穷苦人家,偏偏拖到现在才带孩子来看,想到这,医生的声音也冷硬了些,“拖太久了,术后效果不会那么好,活个十年二十年没问题,再久就要看养的程度了。” 这,沈母脸色“唰”的就白了。 十年二十年? 那时的沈黎才几岁? 沈母的眼眶瞬间红了,拉着沈黎的手不松开,另一只手颤抖的解开手机,点了好几下屏幕才给丈夫打去电话。 很快沈父过来了,还带着一同开会的沈闻远。 沈黎被安排到了一旁,抱着温白开,手中还有2根棒棒糖,是沈闻远在医院大厅的自助机上买的。 沈父三人围着医生了解情况,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片子上画轮廓,沈黎只能看到沈父越皱越紧的眉头。 最后走的时候,沈母红着眼眶,被岁月优待多年的脸庞上满是心疼,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牵着沈黎的手,仿佛这样病痛就不会带走与自己失散了二十年的孩子。 沈父刚刚去抽了根烟,怕熏着小儿子,远远的跟在后面,一旁是拿着病历资料打电话的沈闻远。】 婚后一年,沈黎去首都医院做了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沈家和江家也是富贵人家,精细养虽然烧钱,但也不是办不到。 直到前年年末那件事发生后,沈黎的身体状况急转而下,最初做的手术已经支撑不了他的身体,但又因为身体太虚弱,怕上了手术台下不来,最后医生团队建议保守治疗,把身体养好再进行下一次手术。 这一养就养到了现在,沈黎每月的体检报告都是在合格线上来回蹦跶,始终达不到手术的条件。 “吴叔,去医院。” 精神恍惚间,沈黎听到了一道熟悉但又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声音。 沈黎轻阖的眼皮颤了下,眼前一片昏暗,缓了几秒,才重新看清,入目是江怀川冷硬的下颚线,和性感的喉结。 嗯?下颚线和喉结? 沈黎错愕的眨了眨眼。 什么姿势能同时看到这两样东西? 沈黎下意识动了下脑袋,察觉到后脑勺的手掌僵住了。 江怀川低下头,一向冷淡的黑眸中难掩焦急,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泊,丧失了独特美感。 “我没事。”沈黎耳朵发烫,下意识撑手想离开江怀川的大腿。 “你没事?没事能突然一脸苍白的倒下来?没事能怎么喊都喊不醒?没事能把这四层厚的纸巾变成湿巾?”江怀川掌心用力,将人禁锢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挥舞手上那叠湿答答的纸巾质问。 江怀川不明白,刚刚还偷看自己的那个鲜活的沈黎怎么忽然就像要离他而去了。 车内的气氛凝固,吴叔搓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看后视镜,后悔今天开车没把挡板降下来。 沈黎没有回答,许久后,轻声说道:“我饿了。” “你!”江怀川霎时气结,胸膛不住地起伏,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沈黎的眼睛,几息后,终于败下阵来,“吴叔,去临仙居。” 车子开上高架后,速度稍微提了上来,不过半小时,江怀川和沈黎就坐在了临仙居的包厢内。 临仙居一层是大厅,二层是会员包厢,车刚一停稳,江总捞起后座收纳柜中的药,笔直的长腿跨出,轻车熟路的朝包厢走去,神情间满是优雅矜贵,和不久前在车上无能狂怒的江怀川判若两人。 饭菜很快送了上来,江怀川吃饭不喜人讲话,沈黎也不爱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饭,在夹了4块糖醋排骨后,面前的盘子突然被一只手捞走了。 沈黎错愕地停住筷子,活像一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控诉。 “不能吃了。”江怀川避开目光,将盘子挪到了沈黎的对角线,严肃的仿佛在谈几千亿的大合同。 见没有商量的余地,沈黎只得悻悻将筷子换了个方向,给自己夹了块青菜。 他的忌口很多,重油重盐的都不能吃,其他都能忍,偏偏就爱吃糖醋排骨,今晚临仙居的又恰巧合了胃口,一不注意便吃多了。 一顿饭吃完,服务员把饭菜撤了下去,按照江怀川的要求上了壶温水。 江怀川知道今晚沈黎有话要对自己说,不然按照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出一起吃晚饭这话的。 江怀川将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青筋,银色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一抹弧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冒着白气的水从壶口倒出,余光一挑,不经意地说道:“你有事要和我说?” “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 平地一声惊雷,炸的江总不知今夕是何年。 水壶“哐当”一声砸在桌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临仙居VIP包房花大价钱买来的红木桌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大坑。 江怀川将水壶往旁边一扔,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还没喘口气,只见下一秒沈黎从文件包里拿出了几张纸和两支笔。 江怀川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凳子上的公文包。 江怀川都快气笑了,他就说沈黎几乎从不拿文件包,今天怎么走哪带哪,合着里面放着和他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 “你要和我离婚?”江怀川压下情绪,将药和水杯朝沈黎的方向推了过去,嗓音一如往常般低沉悦耳,如果忽略他颤抖的像是贴了电极片的手的话,仿佛离婚对他来说和明天吃什么一样平常。 沈黎垂下眼睑,翻开文件打开笔盖,像是平日在办公室签合同一样,将离婚协议推到江怀川面前,“我看过里面的条款,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你放心,离婚之后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江氏的工作我也会辞掉,我会离开这个城市,也可能会出国……” 离职?离开?!离婚??!! 后面的话江怀川一句也没听进去,这六个大字狠狠撞击着江总信息过载的大脑。 随着沈黎的动作,一个早已签好的名字撞入眼中,江怀川觉得自己今天还没睡醒。 肯定是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太对,他就说周一这种魔鬼日子,就应该再多睡半小时。 这是什么邪物?!竟然妄想破坏他的婚姻!! 江怀川一把捞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第二个对话框,一个语音通话就打了出去。 电话迅速接通,一道清俊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喂?” 霎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江怀川薄唇一抿,眼尾下压,露出几分委屈,喊道—— “大舅哥……” 沈黎浑身一颤,身体迅速向前倾,错愕的看向江怀川亮着的手机屏幕,良好的视力让沈黎轻而易举的看清了通话对象,上面赫然写着自家亲大哥的名字“沈闻远”。 江怀川的话音落下,电话那头沉默了,下一秒,沈闻远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出来:“傻逼!有病吧!快把手机还回去,不然小心蹲大牢!滚!” 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被骂了一通的江总犹如被雨水打湿的大流浪狗,指骨僵硬的握着手机,耷拉着眉眼,可怜巴巴的呆坐在原地。 沈黎突然有些看不懂江怀川了,5年的婚姻,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坚持,沈黎以为自己总能捂热江怀川的心,但是他做的再好,依旧走不进江怀川的心里,甚至……甚至不愿意再多施舍一天。 算了,反正他也累了,不想再去揣摩江怀川的心思了。沈黎将文件朝江怀川方向推了些,确保他能以最舒适的姿势签完名字。 “签吧,爸妈那边我会去解释。”沈黎咽下苦涩,失了血色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自由了,江怀川,造成的困扰,真的对不起。” 你再也不用每天回到住着讨厌人的屋子,也不用在逢年过节带着周全的礼数去应付讨厌人的家人,更不用在一群朋友面前假装恩爱。 只是希望多年后,如果你还能忽然回想起那个因为私心捆绑了你5年婚姻自由的沈黎,请不要厌恶他。 “不是,这不对!”江怀川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唰”的站起身,蹲到沈黎身旁,大手包裹住沈黎冰凉的双手晃了晃,一双好看的黑眸中满是惊慌与不解,“你不喜欢我了吗?是不是我最近哪里做的不好了,你说我可以改的,你要是晚上不喜欢我抱着,我可以……可以就抱条手臂。” 桌上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刺眼的很,江怀川赌气的将纸一翻,没想到竟然是双面打印,瞬间眼前一黑更气了。 见江怀川急得脖子都红了,沈黎堆满酸涩的心脏奋力搏动了一下,意识到了不对劲,疑惑问道:“这不是你准备的吗?” “我准备?我他妈准备这破玩意干什么?!”江怀川气急败坏,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黎捏了捏江怀川的虎口,将蹲成一团的江总拽起来塞回椅子上。 不对。 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 江怀川精明的脑子此刻终于转过弯来了,他摩挲着沈黎掌心的软肉,小心翼翼的开口:“这是谁给你的?” 睚眦必报的江总默默盘算着董事会残留的那几个歪瓜裂枣和他们背后的小动作,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贼心不死的破坏他美满幸福度婚姻,就滚去牢里安享晚年吧! 第3章 心脏骤停 沈黎缩了缩手,没有缩回来,本能偏头避开江怀川的目光。 “沈黎,别咬嘴巴,在哪里看到的?”江怀川的指尖压在沈黎的嘴唇上微微用力。 “家、家里。” 家里? 江怀川眉间一沉,御上蓝湾那套房子除了沈黎和他,以及神出鬼没、串门查岗的江母,就只有隔天过来打扫卫生的张妈知道密码。 但是张妈为人老实,又在江家干了三十多年了,是江母实打实的心腹之一,不应该会被董事会那些蠢货策反。 见江怀川面色一沉,沈黎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了,赶忙继续说道:“周五晚上带回来的文件里,夹着这份离婚协议书。” 周五上午的董事会,五年婚姻已满,江怀川得到了江老爷子剩余的股权,以超过67%的占比正式成为江氏唯一的掌权人。 当晚,得到消息的林辉等人组了个局,说是要给江怀川好好庆祝一下,恭喜他从此迈入新人生。 这群人都是江怀川交心颇深的好友,在江家最困难的时候,也都尽力帮了江怀川一把,于是江怀川便没有推脱,下班带着沈黎就去了。 —— KTV包厢里,林辉扯着嗓子唱情歌,见两人进来,将歌一切按了服务铃,半分钟后一个蛋糕送了进来,林辉站到包厢中央清了清嗓子。 “咳!首先恭喜我们江怀川同志重获新生!往日的阴霾已经散去!至此人生灿烂!!鼓掌!!” 包厢内,除了林辉还有其他两人,分别是陆家混娱乐圈的小儿子陆禾安,G国读博惨遭延毕的柳家二子柳惊墨。 话落,三人同时海豹式鼓掌。 见此江怀川心头一热,拿起桌上另一个话筒:“谢谢,我……” 林辉抬手打断江怀川的煽情演讲,一个大步拿起桌上的两个玻璃杯,酒杯递给江怀川,果汁递给沈黎,握拳怼向江怀川的左肩,举杯:“想说的话都在酒里,兄弟们!干杯!” 后面的几个小时,林辉3人群魔乱舞,酒一瓶接着一瓶的往嗓子眼灌。 起初林辉和陆禾安抢话筒,互相觉得对方唱的情歌不合胃口,抢着自己来唱,最后靠摇骰子比大小,林辉惜败多次,话筒归属权给了陆禾安。 中场,陆禾安唱的鬼哭狼嚎,好好的情歌全是爱而不得分手款,中间还参杂了几句怒骂渣男的话,吓得沈黎朝林辉投去迷茫的眼神。 彼时,林辉还没喝高,他挪着屁股贴到沈黎身侧,贼兮兮的说道:“小安喜欢上一个渣男,被骗了感情,正愁没处发泄,不用理他。不过我和你说个秘密,江怀川其实可……唉哎,别拎我。” 江怀川把人往旁一扔,满脸嫌弃:“离远点,一股酒味。” 后半场,林辉半醉半醒的瘫在沙发上,点歌大战的主角变成了陆禾安和柳惊墨,一人偏要唱情歌,另一人尽点些人生emo的丧曲。 再后来,两人唱累了,陆禾安扯着嗓子骂渣男,柳惊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自己远在G国的导师。 作为本次嗨歌局的主角,江怀川也被灌了不下3瓶,要不是残存的理智让他还顾及着沈黎,他能和这群人一样睡死在包房内。 KTV的旁边就是酒店,沈黎将喝的烂醉如泥的3人安排好房间,带着大型挂件回了御上蓝湾。 江怀川在车上时就已经醉迷糊了,他本就不擅长喝酒,五年前江氏动荡实在没办法,谈合作签合同硬生生把酒量逼了上去。后来公司慢慢稳定下来,作为老板,需要他出场喝酒的场面少了九成,就算喝也是装模作样的咪一口,那短暂开挂的酒量也就消失了。 这套大平层是结婚时候买的,挂在沈黎名下,全屋都是按照沈黎的喜好装修的,暖白色的灯光照在通铺的木质地板上,散着柔和的光晕,因为做了全屋智能,冷气已经提早打凉了。 沈黎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文件包放在玄关,关上屋门。 就这一会的功夫,江怀川已经把皮鞋蹬掉,摇摇晃晃、磕磕绊绊的往卧室摸过去了。 沈黎有些啼笑皆非:……幸好关门速度快,不然形象都没了。 男人一头扎进了柔软的被褥中,沈黎有些无奈的将人翻了个面,刚想喊人起来把衣服换掉,发现醉鬼已经躺在床上彻底断了片。 醒酒汤是不用煮了,看这架势,不到日上三竿,根本爬不起来。 无奈,沈黎去卫生间拧了把毛巾,给陷入昏睡的江怀川洗脸,擦身体,换上干爽的睡衣后,沈黎扯过薄被盖在江怀川的肚子上,而后怔怔的坐到床沿边,伸出手隔着指尖的距离慢慢描摹江怀川的脸廓。 喝醉了的江怀川很安分,那双时常让人寒颤的黑眸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温和的盖在眼睑处,使原本侵略十足的俊脸柔和了不少。 许久后,沈黎站起身,轻手轻脚的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去客卧的浴室洗澡。 洗完澡已经过了0点,沈黎缺觉,以往这个点早就已经睡熟了,今天也许是睡前环境太过闹腾,亦或者刚洗完澡的原因,他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轻手轻脚的回卧室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江怀川,沈黎把灯光调暗,转身吸着拖鞋走到玄关,将遗落在玄关柜上的公文包拿回书房。 明天是周六,宋助那边没给行程安排,按照江怀川的习惯,明天会是在家办公的一天。 沈黎打开公文包,把里面的文件取出,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急雨,雨滴密集的敲打着身后的玻璃窗,书房内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影闪烁,映照出沈黎惨白怔愣的脸庞。 一滴泪在桌上溅开。 沈黎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也没想到江怀川会那么决绝。 沈黎蹲下身,将脑袋埋在臂弯处,自嘲的低笑出声。 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 日期写着今天的离婚协议书…… 五年,沈黎总以为自己或许可以捂热这个人,哪怕捂不热,散伙时也应该会在一个体面的场合。 而不是……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 沈黎哭得很安静。 而不是上午得到股权,下午拟定离婚协议,晚上还能若无其事的带着他去参加朋友办的祝贺局。 那一声声道贺像把利剑刺进了沈黎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中。 重获新生……阴霾散去……人生灿烂…… 有他在,江怀川的人生又怎么会灿烂?想必每次见到他,江怀川都会想起自己因为股权而被迫结婚这件事。 沈黎觉得自己像只小丑,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掌声和鲜花。 这一夜,沈黎呆坐在书房地板上直到天明。 他撑起自己早已发麻的双腿,心间满是密密麻麻的刺痛。 凌晨,当第一缕阳光破晓的时候,沈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我根本没有让律师起这份协议!”江怀川听完当场裂开了,在商场上优雅从容的江总此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掏出手机迅速为自己辩解,“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刻打律师电话证明。” 说着就开始翻通讯录。 沈黎按住了江怀川的手腕。 “沈黎,你信我,我真没想过和你离婚。”江怀川害怕极了,那份离婚协议书还摆在眼前,他就说这两天沈黎怎么怪怪的,一直避着自己不说,脸色也不好,食欲也不好。 就像一株他放在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一夜之间被挖断了根须,迅速枯萎。 见沈黎不说话,江怀川更慌了,他将沈黎抱到自己腿上,让他面对着自己,两条精壮的胳膊环住沈黎的身体,江怀川将脑袋埋进了怀中人的颈间闷声说道:“沈黎,我承认我们的婚姻不是个美好的开始,我们没有相识,没有相知,更没有相恋就被捆绑在一起。妈都和我说了,当年她去你家用利益做交换,希望你嫁给我,我原以为你不会答应,没想到第二天,沈家打来电话,说你同意了。” “我很震惊,我怕是沈家逼你同意的。当时你刚被找回,他们待你如何,是好亦是不好我都无从所知,所以才和你签了那份结婚协议书,想着五年后,如果我们没有继续的可能,你可以拿着这笔钱离开江家,甚至离开沈家。” “但是这几年过去,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当时这份协议,我发誓,我没想过和你离婚,更不敢想你与别人在一起的情景。”江怀川小心翼翼的乞求道,“喜欢你的,沈黎,我喜欢你,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沈黎未曾想过当年签这份协议时江怀川是抱着这个心思,他微微侧着头,唇角微张说不出话来,胸口传来的剧烈刺痛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沈黎!” 意识的最后是江怀川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和一个充斥着薄荷清香的胸膛。 —— 再次醒来,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鼻尖浮着熟悉的消毒水味,一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工作着。 沈黎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嗯……胸口有点疼和闷。 忽然,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沈闻远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撅着屁股钻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许久未见的沈辞,两人蹑手蹑脚的合上门,一转身对上了沈黎迷茫的眼神。 沈黎:? 沈闻远、沈辞:!! 到底是多吃了几年饭,沈闻远迅速咳了声,若无其事的问道:“醒了?还难受吗?” 吸氧管还插着,沈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们…为什么...像在做贼?” 沈闻远动作一僵:……这就不可爱了,看破不说破啊。 沈辞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碍事的沈闻远,走到病床边,按了呼唤铃,弯腰摸了摸沈黎的脑袋,哄孩子似的说道:“你睡了3天,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脏骤停,我们接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医生正在让家属签病危通知书。江总签完就被大哥揍了一拳,这两天大哥老鼠见猫似的躲着江总呢。” 江怀川被揍了一拳? 沈黎呼吸一窒,倏然瞪大双眼。 沈闻远连忙解释道:“就揍了一拳,没什么大事。” “对对对,揍出血来了,江总的嘴角现在还青着。”沈辞笑着边说边接了杯水,把棉签头浸湿,蘸在沈黎干裂的嘴唇上。 顶着小弟担忧的眼神,沈闻远长腿一迈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理直气壮:“小黎当时那个情况,我要是忍得住,就不姓沈了,再说了你敢说江怀川裤腿上的脚印不是你踹的?” 沈黎大吸一口氧气,看向二哥:还踹了一脚? 沈辞不说话了。 见沈黎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飘向门口,沈闻远心知肚明,默默叹了口气:“去公司了,今天上面领导下来谈城西地皮开发的事情,江怀川那家伙推不掉。不过你这次真的吓坏我们了,我看过你这个月的体检报告,检查结果都在朝好的发展,你……” 想到签病危通知书时江怀川抖的能去食堂打菜的手,宋闻远狐疑的眯眼:“是不是江怀川对你做什么了?” 沈黎没来得及说话,病房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医生先看了眼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将听诊器贴在沈黎心口,又观察了下沈黎的面色,见他虽然还有些气短虚弱,但好在精神不错。 “你这次要是再晚送过来几分钟,就可以去地府报道办永久居住证了。”陆明轩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能开句玩笑了,他将输液器调缓了些,“好了,好好休息,要是呼吸困难就把氧气调大点,如果感觉到心口闷或者疼,一定要按铃,千万别忍着,你要是在我手上出点事情,怀川会把我这医院掀了。” 陆明轩,陆禾安的哥哥,上头还有个大姐陆明疏,陆家的业务主要涉足医疗健康,这家医院就是陆家的。 沈黎:“谢谢明轩哥。” 陆明轩笑着揉了把沈黎的脑袋,又叮嘱了沈闻远几句,将病历夹往腋下一夹打算潇洒离场,忽的他脚步顿住了,踏出去的一只脚缩了回来,身体向后倾倒30度,好奇的问道:“小黎醒了,你们谁给怀川报信了吗?” 话音落下,空气忽然安静的可怕,霎时,沈闻远、沈辞以及门口的陆明轩面面相觑。 完了,全忘了。 于是当江总八百里加急,应付完领导,压着超速线开到医院的时候,沈黎已经华丽丽的睡着了。 第4章 挤一挤 沈辞下午有课,陪着一起吃了中饭后就走了,留沈闻远呆在病房照顾沈黎,江怀川推门进来的时候,沈闻远正拿着平板看文件,听到动静抬眼望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随后心照不宣的各自移开。 江怀川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病床边,弯下腰望着沈黎平静柔和的睡颜,手掌轻轻覆在沈黎胸口心脏处,感受到掌心下的跳动,终于舒了口气。 这几天江怀川无数次的做这个动作,第一晚他根本不敢睡,就这么睁着眼睛熬了一个通宵,全程抓着沈黎的手腕,感受脉搏跳动。后来两日虽被陆明轩强制要求睡了两三个小时,一睡醒江怀川就会离开陪护床,沉默的坐到沈黎身边,用自己的手掌与这颗不久前停跳的心脏贴贴。 十分钟后。 “出去聊一下?”沈闻远关了平板。 江怀川点头。 这一层是VIP病房,每个病房都是个套间,因为面积大,病房门相隔的很远。 “什么情况?”沈闻远推了下眼镜,斜靠在墙边,眼神中带着审视,“小黎没和我说,但是我想我问你也一样。” 江怀川沉默几秒,连续几天不休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沙哑干涩:“有人送了份离婚协议给沈黎,他看见了,以为是我的意思。” “离婚协议?”沈闻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他笃定道,“你们背着我们签了别的协议。” 江怀川将五年前领证前的事情和盘托出,果不其然,收到了沈闻远的一记白眼。 “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小黎喜欢你。”沈闻远心想要是这狗逼说出“是”的话,自己不介意再赏他一拳头,只是可惜小辞不在,少了一脚,便宜他了。 闻言,江怀川眼神一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又不瞎,沈黎看他的目光中满是爱意,一双桃花眼望过来时亮的让人心颤。 如果说联姻确是各求所需,那么一起生活多年,他也早就喜欢上了沈黎。 江怀川以为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却不曾想当时仓促的婚姻会让沈黎如履薄冰的过了5年。 婚后沈黎处处包容,两人间从未爆发过争吵,置身于沈黎步步退让妥协所营造出来的幸福婚姻,江怀川早已沉迷其中,完全忘记了五年前的这份协议,给了人可乘之机。 “你觉得会是谁?”言归正传,沈闻远问道。 江怀川:“按照沈黎说的,这份文件与其他文件混在一起放在文件包里,文件是我周五下班的时候放进去的,我敢肯定当时里面没有这东西。” 沈闻远蹙眉:“周五下班后到小黎看到离婚协议这期间,谁能接触到你的这个文件包?” 平常江怀川的文件包都是总助宋安或者沈黎贴身拿着的,里面文件复杂重要,甚至关系到江氏的发展,宋安和沈黎都非常重视谨慎,从不外放。周五下班哪怕是到了KTV,沈黎也是拎着的。 沈黎全程没喝酒,十分清醒,文件包就被他压在手下,就算林辉3人中真的有人有动作,也绝对碰不到。 那么……江怀川喉间发出一道短促的嗤笑。 【“江总好,我是新来的司机小王,这段时间由我来为您开车,您尽管吩咐。” 地下停车场,体形略胖的中年男人弯着腰,站在车旁朝江怀川打招呼,他笑的有些局促,右手尴尬的摩擦着裤缝。】 吴叔骨折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就是这个人开的车。 大型集团的高层招司机,为了防止是竞争对手或者仇方安插进来的,入职前都会做详细的背调,甚至详细到在哪个医院出生,幼儿园读的哪里,人际关系情况都会查一遍。 司机小王就是被全面排查了一遍才上岗的。 想到这,江怀川眼底结起冰霜,人事部,有蛀虫了。 沈闻远了然:“有眉目了?” 江怀川点头,拿出手机给宋安发了条信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别放过他,实在不行,交给我。”沈闻远站直身体,在江怀川的右肩轻拍了两下,与沈黎七分像的脸上露出一抹狠戾的笑容。 见状,江怀川默默退后半步,盯着沈闻远的脸有些无语:“你能不能别这么笑?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沈闻远嘴角一僵,笑骂道:“滚!” 下一秒,沈闻远的手机响起,看清信息,瞬间面如土灰,“不和你说了,你进去陪小黎吧,爸妈回来了。” 自从他接手集团后,沈家二老就出去旅游了,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在家。听到沈黎出事的时候,沈闻远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沈黎被推出抢救室这才想起来要通知爸妈。 病房内,沈辞按住了沈闻远打电话的手,说爸妈年纪大了,而且妈身体不好,怕说了两人半夜飞回来身体撑不住,况且小黎也脱离了危险,建议先瞒着吧。 沈闻远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一起“助纣为虐”,将这事瞒了下来。不曾想只是因为沈黎一天没点赞沈母的朋友圈,这事就露馅了,年逾半百的沈母半夜直接跨洋打视频追杀过来,点名要见小儿子。 在商场上给竞争对手挖坑挖的游刃有余的沈总,一旦对上亲爸妈,半天屁话也没憋出来。 突然,沈闻远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打开相册扒拉到了一张课表,脸瞬间黑了下来。 【沈闻远:你是不是知道爸妈下午回来,所以跑了?】 【沈闻远:别躲!我知道你在看手机,你今天下午明明没课】 信息发出去几秒后,沈辞回了张图片,是对着讲台拍的,上面白胡子的老教授讲的激情澎湃。 沈闻远利索的点开图片,放大仔细观察,随后—— 【沈闻远:去你妈的!这是昨天的,上面时间都不对!!!】 【沈闻远:收尸JPG.】 十几公里外,坐在图书馆的沈辞将手机关掉,脸上全是意外。 果然在拉垫背这件事上,能发掘出人类前所未有的观察力。 这张天衣无缝的照片中唯一的破绽就是老教授身后那块智能屏幕的右下角,有一串极小模糊的时间数字…… 借着身高优势,江怀川看了全程,嘴角堪堪拉起,就听见沈闻远阴森森宛若怨鬼般的声音飘了过来:“不准幸灾乐祸,不然我把你和小黎签合同的事情一起供出去。” 江怀川瞬间拉平嘴角。 沈闻远翻了个白眼,收起手机转身挥手:“走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嗯。”江怀川说道,“谢了。” 经此一遭,沈黎这一年养的气血功亏一篑,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沈家二老拧着大儿子的耳朵,直接从机场过来了,到的时候沈黎还睡着。 沈母在病床边拉着沈黎的手哭红了眼,絮絮叨叨的说自家孩子怎么那么命苦,是不是自己前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辈子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待了不过半小时,精神状况不佳的沈母就被沈闻远强行带回去休息了。 —— 夜幕降临,病房内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沈黎醒的时候,最后一瓶盐水正好输完,他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只见江怀川正弯着腰给自己拔吊针。 这技能是这几年练出来的,沈黎身体抵抗力不行,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换季时医院病人又多,病毒聚集容易传染,所以没什么大事的情况下,都会让医生来家里扎。但是医生也有工作,不可能每次都等到挂完水再走,于是这活就落在了居家办公的江怀川头上。 江怀川的动作很利索,宽大的手掌托着沈黎的手,右手撕掉多余的胶带,捏住吊针尾部轻轻一扯,左手大拇指就按了上去。 眼看着大拇指下的医用胶带渗出一点鲜红,江怀川本就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捏了捏沈黎的的指尖,感受到凉意,于是张开大掌全乎的包了进去。 下一秒,掌心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江怀川惊喜抬头,立马对上了沈黎的茶棕色瞳孔。 “醒了?”江怀川声音很轻。 沈黎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江怀川。 江怀川以为沈黎想说什么,凑近了些,下一秒,沈黎的指尖摸上了他的嘴角。 “怎么成这样了?”沈黎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虽然上午醒的时候就知道大哥揍了江怀川一拳,但实际看到沈黎还是吓了一跳。 江怀川的嘴角已经发青带紫了,淤血出现在男人矜贵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见沈黎眼中满是心疼,江怀川心霎时软的不行,酸涩填满了胸腔,他何德何能啊…… 江怀川将沈黎的手展开贴在自己脸颊,温声道:“就是看着严重些,早就不疼了,你摸摸,能好的更快。” 沈黎惊奇的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江怀川嘴里说出来的。 这一拳不会打到脑子了吧…… 沈黎还没什么动作,江怀川已经自己在上下挪动脸反向蹭沈黎手心了,边蹭边说:“饿不饿?陆明轩说只能吃流食,热了小米粥,我扶你起来吃点好吗?” 江怀川不说沈黎还没感觉,一说就有感觉了。 吃完小米粥,江怀川把东西收拾掉,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文件,沈黎原本想一起看,被拒绝了。 江怀川义正严辞:“你现在身体虚,不能耗神。” 于是沈黎半靠在床头,面前支了一个小平板,乖乖的刷起了综艺,看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到身影。 沈黎疑惑出声:“禾安怎么去参加动物世界了?” 动物世界? 江总一头雾水。 没吧?这人最近不是说去参加什么旅游综艺了,还让他们不准看来着。 于是,江怀川好奇的凑过脑袋,沉默了。 江怀川:“我要不还是和陆总说一声,让她把弟弟抓回去继承家业吧。”至少还能活着。 只见屏幕上,陆禾安穿着骚气的粉色裤衩,手里拿着一节香肠,正被后面三只狗两只鸡和一只鹅追的满村子跑。 撒开四脚跑的狗,扑棱翅膀飞的鸡,扭着屁股跑的鹅,再加上最前面惊恐逃跑的陆禾安,视觉冲击满满。 “啊啊啊啊!明姐,救命!!!啊!” 只见下一秒,陆禾安啪叽一下摔在了院子里,直接给观众们拜了个早年。 江怀川、沈黎:……怪不得不准他们看。 沈黎默默换了个综艺,一时间,岁月静好,江怀川看一会文件,再看一会老婆养眼,手上时不时还要动点小动作,沈黎虽然无奈,推了几下没推开,只能无奈纵容了。 于是乎江总手中的文件越看越急,一小时后,大名一签,文件一扔,踹掉拖鞋就往病床上爬,挤老婆。 此时沈黎已经有些困的迷迷糊糊了,察觉到身侧动静,茫然的半睁开眼,声音含糊:“你干什么?这是医院。” “挤一挤,挤一挤,睡得下。”江怀川小心翼翼的避开心电监护仪的线,将沈黎揽进怀里深吸一口气,一脸满足。 第5章 病房夜谈 被江怀川这么一闹,沈黎清醒了不少,病房的灯已经关掉了,此时房内唯一的亮光来自不远处的窗户。 今晚的月亮很圆,遥遥的挂在天空,月光如幕,宛如白缎柔和。 江怀川轻嗅着沈黎的发顶。 沈黎喜欢用柠檬味的沐浴露和洗头膏,用久了连身上都带上了柠檬的清甜味,江怀川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江怀川,你真的不讨厌我吗?”半晌,沈黎温润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带着些迟疑,仔细听还有轻微的颤抖,5年的婚姻到底是给他留下了阴影。 “不讨厌,很喜欢你,我很爱你。”江怀川用力搂紧了沈黎,沈黎很瘦,瘦到江怀川都能摸清他的肋骨,瘦到江怀川能看到病号服下的那条手术疤痕和圆形创口。 沈黎被江怀川揽在怀里,脑袋贴在肩窝处,看不见江怀川眼底布满的心疼。 江怀川胸膛极速颤动了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讨厌你,我们同床共枕4年,每天生活在一起,休息时还会一起看电影,沈黎,你认为我会和讨厌的人做这些事吗?” “我……”沈黎一时语塞。 “嗯?”江怀川抱着怀中人轻轻晃了两下,催促。 沈黎眼神黯淡下来,他难以启齿的开口:“我以为你是为了完成任务。” 完成任务? 江怀川脑中瞬间敲响警铃,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害他? “有一次你出差了大半个月,江阿姨突然过来了,发现了我们两分房睡的事情。”沈黎垂下眼,鸭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当时沈阿姨很生气的走了,不久后你出差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生活用品搬了过去,你当时看起来很生气。” 气的脸都黑了。 沈黎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江怀川记起来了,那是他们婚后第一年,当时江氏还不稳固,一些大的合作还需要他亲自出面去谈。当时去的是K国,原定十天的行程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能扯皮硬生生推后了一个星期。 因为正直秋季末,昼夜温差大,是流感高发期,也是沈黎心脏病易发期,远在国外的江怀川放心不下沈黎一个人在家,所以便让江母帮忙过去照顾一下。谁知道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江怀川就被电话吵醒了,一接通,江母责备的话语跟倒豆子一般“哗哗”的砸在了他头顶。 “老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简直和你那木头爸一个样!”被合作方拉着喝到凌晨,距离现在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江总被迫开机,只听见手机里继续传来自家母亲痛心疾首的声音,“小黎身体不好,但也帮了我们母子俩大忙,你怎么可以……” 一听,江怀川瞬间明白他和沈黎分房睡的事情被发现了,下意识在心中默默接话:怎么可以分房睡。 下一秒—— 只听江母撕心裂肺的说道:“怎么可以让小黎睡那么小的房间?!” 江怀川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 那个房间……小?吗? 好吧,对比他的主卧是小了点。 但是!但是! 但是那间房间朝南!有大阳台!有独立卫生间!有单独的衣帽间!阳光全天照射!沈黎休息在家的时候,喜欢躺在那个懒人椅上晒太阳。 而且最初他也让沈黎睡主卧了,人家不愿意啊。 江怀川有苦说不出。 再后来不过两天,江怀川便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沈黎突然发烧住院了,万幸的是江母那段时间每天过去一趟,看沈黎脸色不对,赶忙让司机开车送去医院,因为治疗及时没引起心脏病发。 江怀川这边的合同一直敲定不下来,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周旋,等合同敲定后,他留下宋助和秘书,拿起手机和身份证直奔机场,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回了江城。 这个时候沈黎已经出院回家了,于是在家中遇上了风尘仆仆、面色难看的江怀川。 沈黎刚一说完,江怀川瞬间明白了,江母气愤离去,而几天后自己又黑着脸回家,一言不发的将他的东西往主卧搬。站在沈黎的角度,这不是明晃晃的说明他做一切都是迫于江母的逼迫,而非自愿。 江怀川的心一阵拔凉,串起来了,都串起来了。他就说为什么自从那天过后,他和沈黎中间仿佛忽然隔了层看不见的屏障。 眼前又浮现出那时的情景,沈黎穿着米白色的毛绒拖鞋,穿着一身针织毛衣,面色苍白的站在自己房门口,呆呆的无措的望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隐隐泛红,却被主人强行压了下去。 霎时悔恨的情绪淹没了江怀川,恨不得回去扇自己一巴掌,让你不长嘴,解释一句又怎么了?! 江怀川将沈黎侧搂过来,面朝自己,手掌贴着沈黎柔软的发丝轻轻抚摸。 “对不起,我不该一言不发的就把你的东西都搬到主卧,我应该先和你解释情况,问问你的意见再行动。我当时很生气……” 察觉到怀中人身体紧绷了一下,江怀川连忙顺毛,继续说道:“我是气我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妈当时和我说你住院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飞回来。”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当时的江氏很难,七成的资金流都被张满那群股东掌控住了,他们有向国外移民的动作,一旦他们把资金转移走,江氏就会变成一个空壳,面临的是成千上万的员工失业,所以K国那个合作我必须谈成。” 一边是生病住院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爱人,一边是上万个等着养家糊口的职工,江怀川选了后者。江总对得起公司,但江怀川对不起家庭。 当撑着一口气坐在飞机上时,浓重的无力感充斥着江怀川,他生了自己的气。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沈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良久—— “所以……所以你当时把我的东西搬到主卧……是因为……” “想照顾你,快冬天了,担心你晚上着凉。” 啊…… 心中一直压抑着的巨石一朝被搬开,躺在熟悉的怀抱中,沈黎很快断了思绪,沉沉的陷入黑暗。 或许是情绪跌宕了,沈黎半夜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凌晨两点,江怀川坐在病床边,看着睡梦中依旧蹙眉,呼吸急促的沈黎,心被揪得发疼,只能无声的给沈黎换额间的毛巾。 —— 三天后,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沈闻远面沉如水的坐在沙发上,手中的资料被翻得“哗哗”作响。 沈闻远:“你打算做什么?” 江怀川将电脑屏幕转向沈闻远,说道:“既然他们想通过合作渗透进来,我满足他。” “李富这几年一直在为张满做事,底下的小动作是越来越多了,张满这老玩意肯定也有所忌惮了。我就先让他跳进来,届时,张满虽然会对李富说的保持怀疑,但是不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一旦牵扯到利益,我们只需要等狗咬狗的戏码。” 说完,江怀川下颚仰了一下,示意沈闻远看电脑,“看看,这份合作,怎么样?” 沈闻远接过电脑,十分钟后,沈闻远将电脑递了回去。 “我回去准备,最迟后天,就会有消息透出来,相信我今天气冲冲来你办公室这件事,那个什么张满已经收到消息了。”沈闻远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玩味,“这样的话,小黎出院应该回沈家住,我记得是后天出院对吧?那就不劳烦江总费心了。” 江怀川:…… 沈闻远站起身,绕到江怀川身后,安慰但幸灾乐祸的拍了拍江怀川的肩膀,“加油哦,大舅哥永远相信你。” 说完,沈闻远将西装外套脱下拿在手中,将江怀川准备好的道具一挥,满脸怒气的打开办公室大门,气冲冲的走进电梯。 这?是怎么了? 门外,秘书办众人正襟危坐,互相对了眼神,全是茫然。 “宋安,进来!” 下一秒,江怀川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传遍整个楼层。 宋安后背一紧,在大家同情的眼神中,快步走了进去。 宋助:“江总。” “终止与沈氏所有未开始的合作,重新物色新的合作方。” 啊? 宋安震惊抬头,一时琢磨不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有问题?” “没有。” 江怀川点头:“嗯,把地上的合同给市场部和法务部备案。” 宋安快速捡起地上的纸张,出去后,紧急将市场部和法务部经理叫到了会议室。 于是,在这一天,一头雾水的两位经理各收到了一份画着蒜头王八的合同。 第二天上午,沈氏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西装革履,手拿公文包,嘴角拉的平整,没有一丝表情,直奔会议室。 一时间,江氏内部员工升起了诸多猜测。 昨天下午沈总怒气冲冲的离开,今天上午沈氏集团的总助又来了,难道昨晚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会议室内,宋安与两位经理坐在左边,对面是沈氏的总助和律师,冷白的白炽灯下,五人面色冷硬。 宋安作为这次会议的负责人,昨晚集三人智慧凝结出来的会议词背的滚瓜烂熟。 说完,双方快速签字盖章,交换。 “咳!”坐在一边当工具人的市场部经理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眼神隐晦的朝对面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张扭曲的脸。 只见合同甲乙双方盖章处,盖着两个鲜红的章,一个蒜头王八,一个黄皮耗子。 五人:真抽象啊……朋友。 第6章 出院 翌日,江氏集团官方宣布,解除与沈氏的一切合作,进行中的视情况而定。其中港海新湾项目、空中花园城项目重新招标,符合招标条件的企业可以开始准备了。 当天半夜,北山半山腰的一处别墅的大门悄然打开,一辆黑色汽车摸着夜色驶入。 没等车停稳,后座五十多岁的男人便打开车门,快速朝屋内走去。 “张董,很抱歉半夜到访。”男人将手中的烟酒递给保姆,恭敬的朝正在练字的老人躬身。 老人满头银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的皱纹很深,一双浑浊的眼珠望来时,除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外,还隐约透着股死气。 张满没有说话,继续练字。 男人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双目紧盯着地面,眼底划过一丝愤恨。 许久后,张满将毛笔放回架子上,走到一旁洗手。 “嗯,说吧,什么事。” 男人这才直起身,快速拿起一旁的擦手巾递过去,“江氏和沈氏掰了。” 闻言,张满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 李富继续说道:“我已经确认过了,那份合同放的很隐秘,一般人接触不到,我让人找时机看了,的确是解除海港新湾的项目合同。” “确认过了?”张满喝了口茶,终于正眼看人了。 “是的。”李富点头,“那人我埋的很隐秘,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这是合同照片。” 李富将手机递上前,张满带上了老花镜,琢字琢句的开始看,越看,紧皱的眉头放的越松,忽然—— “后面怎么没了?” 李富赶忙解释:“来不及拍了,这合同太长,全拍完风险太大了。” 闻言,张满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李富一时把握不准他的想法,不敢说话,就这么坐在沙发上。 直到屋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李富站起身,准备告别,张满这人很谨慎,从不让人在这里待超过半小时,时间一到,必须走人。 李富刚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张满苍老的声音:“先别急着动手,还有一件事等我确认了再说。” 李富眼底划过一丝不快,“是。” 张满:“那个司机,找机会做掉。” 李富:“……是。” “开车!”李富将车门关上,狠狠踹了脚司机座椅,神色晦暗,怒骂,“妈的,老不死的!等我得手了,看我不弄死你。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 住了小十天院,沈黎终于得到了陆医生的允许能出院了,这天上午沈家父母和沈闻远沈辞都来了。 沈黎面色苍白,由沈母和沈辞搀着往外走,嘴角虽然勾着一抹柔和的弧度,却因为眼底泛起的浅灰,让人感觉到无端的憔悴。 沈致国和大儿子走在一起,面色阴沉,见小儿子走远,忍不住压低声音朝大儿子说道:“没想到我也有看错眼的一天,江家那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不曾想竟然那么冷血。刚拿到股份就把我们小黎踹了,呸!” 说着看向身侧的沈闻远,语气带了些欣慰和赞许,“你这次做的很对,我们沈家虽然没江家家大业大,但是也是有骨气的,哪容得江怀川这么欺负我们,项目没了就没了。这段时间不要在你弟弟面前提,免得他伤心,等养好些,我和你妈带他去国外修养。” 沈闻远应声点头,心中默默为远在十几公里外的江怀川点蜡,事关重大,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除了必要演员,其他人一概不知情,这里面就包含了沈父沈母。 沈父知道“剧情”的瞬间,当场就炸了,对着大儿子疯狂输出了半小时,要不是沈闻远拉着,他能直接朝着江怀川的脸吐唾沫。 往前数二十年,沈致国也是圈里人尽皆知的暴脾气,也就是后来退了下来,不用每天和一群牛头马面打交道,又和沈母旅游了几年,这才渐渐稳定了情绪。 几人上了车,车子使出医院。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拿起手机:“张董,情况确认无误。” 回到沈家,沈黎回房休息,沈辞给弟弟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药片放在沈黎触手可及的位置。 见沈黎刚躺下就要拿起手机,沈辞忍不住笑了,揶揄道:“休息会,人跑不了,再心急也不要耗心神。” 沈黎一顿,对上沈辞清亮的双眸,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二哥……” 沈辞刚知道的时候,也很生气,但沈辞脑子转的快,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沈黎急救那天江怀川的行为,再加上沈闻远异常夸张到不合常理的情绪,一时有些狐疑。 直到昨晚,因为担心沈黎情绪,做完实验的沈辞背上书包,来到医院推门而入,打眼就看到了和沈黎打视频的江怀川。 亦或许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江怀川还保持着和沈黎撒娇的动作,他下巴搁在办公桌上,双手拿着手机向前伸,俊脸被放大在整个屏幕上,耸拉着眼,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沈辞默不作声的飘过镜头,坐到最远处的沙发上。 结合前面的怀疑,沈辞稍稍一想,什么都明白了。 “沈黎,明天到家后和我发个信息呗——”江怀川的尾音拉的很长。 沈黎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江怀川:“好,知道了。” “那明天我们还能视频吗?” “能的,我保证。” “真的?” “真的。”沈黎点头。 得到了保证,江怀川长舒一口气,声音低落:“想——你——了——想抱着你睡——” 霎时,沈黎本就通红的耳朵几乎能滴出血来,快速看了眼远处的沈辞,降低手机音量,压低嗓音,“你别说了,我困了,挂了,晚安。” 江怀川迅速坐直身:“唉,沈……” 视频被沈黎无情的挂断,沈黎将手机扔在枕头边,拉起被子,把整颗脑袋都埋了进去。 这人怎么这样了…… 沈黎忍不住揉了把自己的耳朵。 等沈辞离开房间后,沈黎给江怀川发了条信息过去。 【沈黎:我到家了。】 下一秒,江怀川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沈黎接通。 镜头内,江怀川一身银灰色西装,身姿卓越的坐在办公椅上,一向英挺的鼻尖上架了副银边眼镜,在电脑屏幕的映射下,折射出银白的冷光。 沈黎一时没有说话,怔怔的看了许久。 江怀川也不提醒,只是不经意的侧了下脸,给自己找了个更帅的角度,嘴角弧度愈发明显。 网上说的果然不错,稳定的异地关系只能靠财和色来维持。 他和沈黎刚解开误会没多久,就面临分居,他总得想办法色诱一把,加深这段时间沈黎对自己的记忆。 “咔嚓” 沈黎错愕的瞪大眼睛:! 江怀川:? 看着沈黎忽然手忙脚乱的动作,江怀川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全方位展示自己的脸了。 江怀川问道:“好看?” 沈黎抿嘴默默点头。 他很少会看到男人戴眼镜,江怀川的视力很好,平常看电子设备也不会带防蓝光眼镜,只有偶尔几次,也不过是匆匆一瞥。 不曾想,想偷留张照片,会没静音。 沈黎感觉自己干了件大蠢事,住了几天院 ,把脑子落了。 得到回应,江怀川颔首:“知道了。” 聊了不过几句,沈黎的精神就跟不上了,渐渐的,江怀川说完许久,对面才传来一道含糊的呢喃声。 再不过两三分钟,沈黎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镜头因为没了主人的把控,悄然歪向了一边,只能照出沈黎熟睡着的小半张脸。 江怀川也不挂,直到沈黎呼吸平稳,江怀川将手机支在一旁,开了静音,开始工作。 沈黎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充上电,沈黎走下楼,沈父沈母在楼下,见到沈黎,赶忙让周姨把热着的粥端出来。 沈黎坐下,接过周桂芳递过来的勺子:“谢谢周姨。” “哎,小少爷慢点吃,不够周姨再给你盛,看看这才几天又瘦了一圈。”周桂芳忧心忡忡的说道,满脸都是心疼,又从厨房端了碗盅出来,“我还炖了香菇排骨汤,喝一点。” 沈黎:“妈,大哥和阿辞呢?” 沈母:“闻远公司有事,还没回来,小辞下午就走了,说是导师找他,这孩子……” 沈母说着,落寞的移开视线。 虽然说豪门狗血事情多,就连沈家都避免不了,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一朝发现不是亲生的,同年,得老天眷顾,亲生孩子又被找了回来,按照小说里的发展,后期必定是真假少爷涉及亲情爱情友情三方的陷害夺财一条龙,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但是沈母出生名门,秀外慧中,温雅含蓄,沈父虽白手起家,但也是光明磊落,克己复礼的人,这两人教出来的孩子,哪怕没有血缘,也不会差。 沈辞便是如此。 打小便聪慧过人,爱撒娇,哄得沈父沈母一愣一愣的,带出去,长得可爱嘴巴甜,可讨人喜欢了。后来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后,沈辞迷茫了许久,不能忍受自己鸠占鹊巢多年,不顾沈父沈母以及沈闻远的劝阻,毅然决然的离开沈家,搬去了学校住,将存钱的卡给了沈父,并保证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必定双倍返还。 最初还想劝,眼见着越劝,沈辞越沉默,打钱的频率愈发快,几人这才停下,只得同意沈辞搬去学校住,至于家里的房间,依旧保留着。 再过了不过几月,沈黎被找了回来,那个房间也依旧没有动。 沈黎和沈辞考的是同一个大学,虽然不同专业,但也有接触。这几年过下来,沈辞虽然还是不回家住,和家里的关系倒是没有第一年那么生硬不自在,当哥哥当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但即使如此,也变成了沈母的心结。 第7章 A大 在家窝了几天,沈黎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江怀川和沈闻远最近在干大事,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分心的,于是,目标就锁定到了开学不久的沈辞身上。 【沈黎:阿辞,今天空吗?】 沈辞回消息很快。 【沈辞:空,怎么了?】 【沈辞:摸头JPG】 【沈黎:想来找你玩】 【沈黎:小猫托脑袋JPG】 【沈辞:行,快到了和我说,我来南门接你。】 得到回应,沈黎迅速换衣服,路过客厅,沈母在插花,沈黎打了个招呼出门。 沈母:“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 与此同时,江氏集团,市场部。 刘明强喝着助理跑腿买来的咖啡一屁股坐在办公室内。 他今天心情很差,非常差。 常去的煎饼店今天没开门,但他早上又实在爱吃煎饼,只能多走两百来米去另外那家味道一般的煎饼店,谁知道遇到了个奇葩。 见店里没其他人,刘明强径直走到老板面前说道:“老板,来个煎饼,加香肠里脊薄脆,不忌口。” “好嘞!” 也许之前都不是老板做的,老板的动作十分生疏,一个蛋饼皮东一个裂口,西一个大坑,刘明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嘴巴张了又闭,为了自己的胃,还是忍住了。 五分钟后,刘明强开始频繁的看表。 作为一个高级牛马,刘明强也逃不过踩点上班的日子,眼见着距离打卡不过三分钟,刘明强忍不住来回走了几步。 终于。 “帅哥,你的煎饼好……了?” 刘明强转身,只感觉身侧一道强风掠过,紧接着是一张纸币朝着自己迎面盖来。 刘明强下意识将钱抓住。 “这煎饼小爷拿走了,钱给你,你再买一份吧。” 男生带着耳机,骑着自行车,风吹起下摆,他清亮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左手朝后挥了两下,说话间还精准避开了从路口走出的小孩子,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青春肆意…… 如果车把上没挂着属于自己的蛋饼的话,刘明强甚至会忍不住鼓掌。 这? 煎饼店老板和刘明强面面相觑。 老板:“要不……我再给你做一个?” 刘明强:…… 刘明强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不用了。” 刘明强坐在办公室里越想越气,揭开咖啡盖猛喝一口,最好别让他逮到那个臭小子。 市场部一组负责本次新海港湾项目,一组组长潘良拿着一叠文件夹进来。 “老大,这是最近筛选出的比较符合竞标条件的几家公司,除了之前合作过的CE、刘氏、海安之外,还有这两家也完全符合我们开出的条件。” 闻言刘明强眸光一闪,来了兴趣,打开资料,略过眼熟的几家公司,看向最后那两家。 “圆满建设和天元建筑?天元建筑我还听过,S市的港口项目就是他们搞的,和我们本次项目也对口,但是圆满建设是什么?” 说到这家公司,潘良面容扭曲,也有些一言难尽,“一家新开的小公司,查了背景很干净,对方老板是个富二代,家里是搞生物制药的,听说是为了追女朋友,才开的公司,没什么经验,唯一的优点是资金雄厚,愿意让利三成。” “三成?”刘明强错愕。 原先给出的分成便是六四分,再让三成,对方接这个项目,就赚一成的利润,这是来做慈善的? “是的,对方说老板追女朋友到最后阶段了,女方家里也知道这个公司是富二代玩票开的,所以要求公司有一定成果才愿意结婚,他们现在急需一个能叫得出名头的大项目。” 刘明强:……这不是资金雄厚,这是缺心眼。 刘明强:“行,我知道了。” 见刘明强开始看资料了,潘良识趣的离开办公室。 潘良一走,刘明强将资料和笔一扔,悠哉的翘起二郎腿,早上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鱼上钩了。 —— A大南门。 校园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望向角落的男生。 沈辞算好时间,早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了。他长得白净,一身白色上衣配黑色休闲裤,站在阴凉处,微风吹过额间碎发,低着头摆弄手机,神色温和,嘴角微微勾起。 沈黎从车上下来的,一眼就看到了,他快步走到沈辞身边。 看着沈辞额角处的薄汗,沈黎不好意思的抿嘴,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对不住,前面忽然封路了,所以绕了一圈。” 沈辞揉了把沈黎的脑袋,将手中的温奶茶递给他,声音温和:“没事,我也才到不久,闷不闷?” 沈黎摇头。 正打算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沈师兄好,下午导师组会,我有些问题……唉?这位是?” 沈辞抬眼朝女生看去,是他导今年新收的研究生,分给他带了。女生很聪明也很伶俐,但是有些过于谨慎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有时候也会来问自己。 注意到女生打量的眼神中没有恶意,见她偷偷看了眼沈辞,沈黎心下了然,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沈辞的弟弟,沈黎。” 女生连忙收回目光,自我介绍道:“喔喔,沈黎哥你好,我是刘明月,是沈师兄的同门师妹。” 沈辞转身去扔垃圾的间隙,刘明月朝沈黎眨了眨眼,“沈黎哥,你好帅。” 闻言沈黎莞尔一笑,打趣道:“我和沈辞谁帅?” 果不其然,女生的脸瞬间涨红了,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见着沈辞朝这边走来,赶忙丢下一句:“你们帅的不同”后飞快跑了。 “怎么走了?”见女生慌乱离去的背影,沈辞不解,他面露疑惑。 “不知道。”沈黎摇头,和沈辞朝校园内走去,经过一对小情侣身边,沈黎不经意的问道,“有喜欢的人了吗?” 沈辞摇头:“没有。” 沈黎歪脑袋:“是不想谈吗?” “小祖宗,少操心点吧。”沈辞无奈叹气,将面前的脑袋挪正,“看路。” 见打探不出消息,沈黎哼哼两声作罢了。 沈黎虽然是A大毕业的,但是像情侣湖,中博古楼,月牙山他都没仔细逛过。前三年没被沈家认回去的时候,他除了上课卷绩点拼奖学金外,课后还要兼职赚生活费,大四因为实习,也不怎么回学校,回来也只是交实习报告,交完急匆匆就走了。 两人在情侣湖旁的小木凳上坐下。 波光粼粼的湖中央有一个小岛,岛上绿植环绕,为了安全,学校没有修过去的小道,仅有工作人员能够乘坐小船过去修缮维护。 沈辞靠在椅背上,眼中放松,他缓缓的说着:“听说这里傍晚很漂亮,日落的霞光照在湖面上,像是一副浪漫的油画,在那个时候,会有很多情侣在湖边牵手闲逛,甚至拥吻。有传言,当第一缕霞光浮出湖面的时候,正在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 “去年春季,还有校友回来在旁边的草坪上举办婚礼,有时候这边晚上还会有音乐晚会,我看看啊,好像最近就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说着沈辞掏出手机翻记录。 沈黎对着湖面拍了几张照片。 【沈黎:图片图片图片】 【江怀川:在哪?】 【沈黎:A大校园,情侣湖旁】 【江怀川:那里风景很美。】 【江怀川:和沈辞在一起?】 【沈黎:点头JPG】 【江怀川: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去逛。】 【江怀川:要傍晚去!】 想起沈辞刚刚说的传言,沈黎只觉得江怀川幼稚的很。 沈辞将手机放到沈黎面前:“今晚这边就有音乐会,想不想看?” 绚烂的海报撞入眼底,沈黎微微睁大双眸,一股陌生的悸动从心底迸发,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多年前,江怀川一身藏蓝色衬衫搭黑色休闲裤,在绚丽的舞台灯光下,骄傲肆意的握着话筒,激昂的音乐响彻整个操场。 沈黎点头:“想看!” 虽然不知道沈黎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兴奋,沈辞立马托同学要了两个前排位置。 休息了一会,两人继续向里走去,沿着情侣湖,就能看到中博古楼,沈黎爬了上去,从楼上望下去,能将情侣湖和北部校园纳入眼底,夏风吹在脸颊上,沈黎舒服的眯起双眼。 沈黎指着远处,隆起的小山问道:“那就是月牙山吗?” 沈辞:“对,下次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爬上去,那里的风景会比这边更辽阔,能看到整个A大。” 月牙山虽然被大家称作“山”,其实海拔也不过一百多米。 “哦,对了。”沈辞忽然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也能看到华洲大厦。” 华洲大厦,也就是被大家称为A市经济巨头的江氏集团总部大楼。 “好了,不逗你了。”见沈黎耳尖泛起薄红,沈辞赶忙岔开话题,“饭点了,我们吃饭去,想吃什么?” “食堂吃吧。”沈黎说道,“刚刚经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2号食堂,就去那吧。” 吃完中饭,沈辞带沈黎去了自己寝室,A大博士寝室是两人一间,但是沈辞的室友去年结婚了,所以就搬去了校外,后面学校也没再安排新的学生进来。 寝室的窗帘拉上了,只留下了柜子上暖黄的护眼灯,沈黎睡在柔软的被窝里,鼻尖是淡雅的栀子花香,他侧过身体,面朝坐在沙发上的沈辞。 “阿辞,你下午是不是有组会?” 上午刘明月提到过,虽然没说完整,但是时间是不会错的。 沈辞面色有些不自然,他说:“临时定的,下午1点。” “嗯嗯,你去吧,我等会睡醒了,自己逛逛。” 沈辞不赞同道:“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阿辞。”沈黎,“我和你一样大,不用那么担心的,我就在校园里,下午和老教授约了叙旧,而且你可以把组会地点发我,我逛完就过来找你。真要有事,我一定打你电话,行吗?” 老教授,名叫石胜,是金融学院的副院长,是沈黎的论文指导老师,也是他大二那年的专业课授课老师。 石教授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却有一副软心肠,大学四年帮助沈黎颇多,沈黎不是个冷血的人,这几年也时常保持着联络。 听沈黎这么说,沈辞同意了,金融学院和医学院相隔不远,问题不大。 第8章 石胜 沈黎睡醒的时候下午一点多了,沈辞已经出去了,空调温度开着令人适宜的26度,昏暗的寝室内,不远处的护眼灯还开着,灯下放着保温杯和伞。 沈黎走上前,保温杯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沈辞:里面是温水,醒来记得把药吃了,下午太阳大,记得撑伞。 真的是…… 沈黎心间柔软,却又忍不住无奈扶额,沈辞这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子了。 吃完药,沈黎撑着伞走出宿舍楼。 下午一点半,第一节课早就已经开始了,偌大的校园里人影稀疏,沈黎走在校园小道上,两边是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斑驳的光影在油柏路上轻微晃动。 身后传来车铃声,沈黎下意识又往旁边靠了些。 一道身影飞速从身边掠过,头发丝迎风吹着,露出男生光洁的额头,沈黎忍不住朝那颗七彩脑袋看了好几眼。 没等沈黎走出五米,男生右手慌乱的抓了几下,在前面紧急刹停了,吓得沈黎也赶忙停下脚步。 前面有条减速带,男生因为骑得太快,口袋里的手机被颠了出来。 男生“啧”了一下,回头看见沈黎,眼睛一亮,摇手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学请问能帮我捡一下吗?谢谢啊!” 沈黎将手机捡起递给男生。 “谢了啊,同学哪个院的,怎么没见过?”男生盯着沈黎的脸看,仿佛能盯出朵花来,见沈黎转身要走,连忙将手机解锁,露出二维码,“相遇即是有缘,加个好友呗~” “不用了,我不是学生。”沈黎错开两步,不想搭理。 “加一个呗,我是金融学院的,我叫梁顺,今年大三。”男生不依不饶,跨着自行车跟在沈黎身侧慢慢滑动。 见沈黎不说话,自顾自继续说:“你要去哪?我载你过去呗?” 十分钟后,沈黎指了指车兜里的课本,忍不住提醒,“同学,你再继续说下去,你这门课要挂科了。” “你怎么知道?”男生一脸惊奇,“你也被石老太辣手摧花过吗?” “你是学长吗?” 梁顺继续叭叭:“说实话我感觉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黎无语。 见状,梁顺抓了把头发:“害,你别这么看我,虽然小爷我是见人就撩,但是这次真没骗你,我真感觉你眼熟。” 见前面有条岔路,沈黎果断选了另外那条并丢下一句:“可能我大众脸吧。” 梁顺撇了撇嘴:……信了你的鬼…… 这条路沈黎不常走,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沈黎沿着小道走了五分钟,穿过绿荫,就看到了几幢肃穆的砖红色建筑。 绕过建筑,沈黎看到正中间那幢顶上,一个巨大的古式巨钟镶在上面,时钟的正前方,一个巨大的天平石塑,静静伫立在中央。 A**学院。 沈黎惊奇的朝来路望去,法学院他来过几次,但是都是从正门进来的,从来没发现在建筑的背面竟然还有一条小路。 走进中间的建筑,宽敞的大厅背景墙上刻着院系口号—— "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① 大厅左侧墙上,是法学院历任院长的信息,再往里走一点,挂着历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 沈黎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位置上,那个熟悉的人。 二十二岁的江怀川意气风发,穿着合身的西装站在巨大的天平前,嘴角微勾,目视前方,清亮的黑眸中满是热烈张扬。 沈黎驻足前方,微微仰头,仿佛穿过了经年岁月,与他相对。 少年人,不枉少年时。 —— 沈黎到金融学院的时候,正巧第一节课下课。 “叩叩” 沈黎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后传来一道精炼的女声。 “进。” 沈黎推门进去。 “石老师,许久不见。” 石胜今年已经62岁了,满头银发被她挽在耳后,带着一副老花眼镜,听到声音,她错愕的抬起头,望了过来。 沈黎被她牵着坐在沙发上,石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忽然轻声说道:“瘦了。” 闻言沈黎鼻子一酸,只能仓促的避开石胜盛满担忧的眼睛。 “最近过得不好?”石胜叹了口气,她是为数不多知晓沈黎婚姻情况的人,“他欺负你了?” 沈黎刚入学的时候很瘦,站在人群中薄薄的一片,仿佛风一吹就能散架了。石胜和沈黎的第一面是在操场上,因为身体原因,沈黎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参加入学军训,而是作为后勤保障人员,也就是俗称的“看水杯”。 当时她和身侧的几个同事正打算去吃午饭,经过操场的时候,因为离得近,身侧的同事忽然开口。 “唉,这不就是你们学院那个新生代表吗?” 石胜跟着同事的视线望去,看清的第一眼,石胜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那么瘦? 年轻的教授说道:“听说高中的时候一直是年纪第一,去年全国奥数冠军就是他。” 听同事这么一说,石胜记起来了,去年的奥数卷子出的很难,哪怕是天才云集的A大数院,能做到满分也不过一两个,去年比赛中唯一的一张满分卷就来自K城的一个不知名高中。 另外一个同事看了好几眼,“这张脸刚入学的时候就被传开了,上次这么疯狂的,好像还是法学院的江怀川吧?不过挺可惜的,听说他身体不太好,经济方面可能也蛮困难的,入学第一天就有问兼职打工的事情。” 闻言,石胜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在校园里,不止学生,就连老师都会八卦几句,这事很快过去了,再有印象,就是大二了。 大二时,石胜是沈黎的专业课老师,这也是石胜第一次亲自接触到沈黎,这个在同事嘴里堪称优秀模板的学生。 从不迟到早退,上课专注,作业优秀,成绩满分,会默默的帮忙开投影,坐在最外侧的时候,还会用手包着桌角。 课后,图书馆、食堂、甚至年轻同事爱去的咖啡店都能见到他安静工作的身影。 石胜身体素质不错,活了五十多年,小病虽有,但大病没得过,导致年龄虽然上来了,但是对身体的关注度却几乎为零。这一年石胜埋身与教育事业,上课、带研究生、指导毕业论文,又遇上了罕见的特大流感,导致心力憔悴下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这一天石胜感觉到身体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但是却以为是换季的原因,想着今天总共就一节课,上完就是周末,能够好好休息两天,于是掉以轻心了。 硬撑着上完一节课,石胜在教室里坐着缓口气。这是周五最后一节,铃声一打响,同学们就和放飞的鸽子一样,不过一分钟就散了个精光。 石胜感觉自己有些晕,还有些喘不上气来,下意识想掏手机,却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里没拿,石胜感觉要遭,她双脚发软,根本走不动路,这个教室又是最顶层,没多少人会经过。 “石教授,需要帮忙吗?”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到下巴,石胜吃力的将眼镜取下,正打算趴一会,一旁突然传来了声音。 沈黎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石教授?”沈黎碰了碰石胜,顿感不妙,立刻拨打120急救电话和校医务室电话。 校医来的很快,初步诊断为急性低血压,120救急车过来后,沈黎和校医一同去了医院。 事后,医生表示幸好送来的及时,以患者50多岁的年龄,要是没人发现,大概率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沈黎听完也松了口气,他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休息,过了一会,石胜的家属来了,沈黎便悄悄离开了。 后来,石胜出院后,在某节课后留下了沈黎。 她问:“方便去我办公室吗?” 石胜拿着教材走在沈黎身侧,她声音不似课上般严肃,带着些许和蔼:“今天晚上有兼职吗?” 沈黎摇头:“没有的。” “嗯。”石胜继续说道,“那天吓坏了吧?我醒来后迷迷糊糊记得,有人在旁边喊我,但是那时我已经看不清了,后来我问了我丈夫,他说他过来的时候,除了校医没有其他人。他问了校医,校医也说不认识。” “我有预感,肯定是那节课的同学,所以我很冒昧的去调了监控,对不起。” 沈黎摇头:“没关系的。” 石胜闻言,眼角绽出几捋细纹:“你有一种让人感到舒服的能力,说实话,当看到是你的时候,我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你很细心,你应该是发现不对劲,所以跑回来看的,对吗?” 沈黎:“您之前都会像今天一样,先关掉投影,然后开始整理电脑,但是那天您没有。” 石胜推开办公室门,说道:“哈哈哈哈,因为那时我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咯。” 石胜朝沙发指了指:“坐。” 而后从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礼盒,用着漂亮的卡通图纸,系了个淡蓝色的蝴蝶结。 石胜拿着礼盒坐到沈黎身边,“这是谢礼。” 沈黎一怔,下意识就想推脱。 石胜连忙打断:“先别急着拒绝,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里面就是两本书,相信我你绝对会喜欢的。哦对了,这个外包装是我孙女弄的,她知道我想送你礼物,硬抢着说要亲自包,哈哈哈哈,你别介意。” “我很喜欢。”沈黎站起身,郑重的接过礼物,“谢谢石教授。” 见沈黎收了,石胜很开心,她继续说道:“我家老头子想请你吃个饭,原先我儿子儿媳们也说要一起,我怕你不自在,所以我阻止了。沈黎,中午一起吃吧?” 见石胜眼中充满欣喜和期待,沈黎不由得想到了远在K城的孤儿院老院长。 老院长也是这样,明明每次他回去都很开心,却总是嘴硬的抱怨来回费神费时,却不知那眼底的期盼,藏也藏不住。 后来直到实习前,石胜都是金融1班的专业课老师。知道沈黎是孤儿之后,石胜甚至隔三差五的找理由喊沈黎回家吃饭,次数多了,沈黎也不好意思了,于是夫妻两想了个点子,让沈黎每次饭后帮忙教一下小孙女的课业。 大四那年,石胜知道沈黎结婚了,也知道他的结婚对象是谁,一个年近60的小老太开始去翻校园论坛,去看几年前的帖子,只是为了更了解沈黎的另一半。 再后来,见沈黎一次比一次瘦,石胜担心极了,于是在她不懈的追问下,沈黎语气平缓的说: 他的丈夫并不爱他,他们只是单纯的联姻关系,利益所需罢了。 但是沈黎爱他,如同干涸贫瘠的土地,离不开雨水,他像是一个得利者,用卑劣的手段抓住了心中那轮明月。 那一天,石胜沉默了许久,直到沈黎起身告辞,她恍然回神,拉着沈黎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有些哽咽和不忍:“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老师在呢。” 引用注明: ①摘自中国政法大学入学誓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石胜 第9章 腹肌 “他没欺负我。”沈黎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对上石胜怜惜的眉眼,解释道,“之前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最近身体不舒服,住了几天院,所以看着瘦了点,其实比之前来见您还重了几斤呢。” “是吗?”见沈黎没有逞强的模样,石胜这才放宽心,“那就好,有什么不开心的,找老师,老师帮你解决。” “好。”沈黎,“以后肯定还是会常来叨扰您的,只要您别嫌我烦了。” “哈哈哈哈,巴不得你每天都来陪我这老太婆说话呢。” 石胜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她竟也开始回忆起往昔,最后沈黎听到她说—— “小黎,我可能再过两年就退休了,这几年也不乏许多优秀的学生令我记忆深刻,但是私心来讲,你绝对是我这一生执教生涯中最优秀的学生。” 沈黎坐直了身体,他隐隐预感到了石胜将要说的事情极为重要。 “明年是我最后一年收研究生,之前看你心中郁结,我也不好提这事,你考虑读研吗?如果你愿意的话,A大金融全国排名第一,教学质量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届时我会去和其他硕导争取,作为你读研时期的导师,当然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 沈黎哑然,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按照沈黎的原定计划,他是打算大学四年卷绩点,争取大四保研,研究生毕业后通过校招去江氏集团工作。 工作前三年积累经验提高能力,通过公司考核慢慢晋升,或许在几年后的某一天,他会作为其中一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站在江怀川的身后。 不曾想,命运仿佛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一步登天”,直接站在了江怀川身边。 沈黎垂下眼眸:“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 走出办公室,沈黎转身,看到了靠在走廊墙上的沈辞。 正值九月盛夏,别说室外了,哪怕是室内,不吹空调,不过一分钟也能汗如雨下,沈辞的衣领都被汗水打湿了。 沈黎忙将手中的小风扇朝着沈辞的脖子和额头吹,这是走的时候石胜硬塞给他的。 “在外面等多久了?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沈辞:“我在楼下逛了一圈,刚刚才上来,没来得及发你。” “谈的还好吗?”沈辞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沈黎,见他眼尾微微有些发红。 “嗯,”沿着楼梯往下走,正巧遇上下课的学生,有些挤,沈黎贴着墙边顺着人群缓缓下移,“阿辞,你当时为什么会选医学专业?” 为什么? 沈辞一愣,随即面色扭曲了一瞬。 当时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沈父沈母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报什么专业。家里虽然有公司,但当时大哥也已经展现出了优秀继承人的能力,公司交到他手上,董事会对此都是默认的态度。 别看沈辞每天一本正经的读书做题,其实他就想咸鱼躺,没想到高考超常发挥了一把,一脚踹开了A大的分数线。 看着眼花缭乱的报考明细,沈辞头疼不已,一直拖到了填志愿的最后一天。恰巧那年暑假,一档关于医学生的综艺开播。 鬼迷心窍般,沈辞就报了医学,还苦逼的报了本硕博连读的八年制。 当天报完沈辞就后悔了,这个专业和他的咸鱼目标完全不符,于是他寄希望在被第二志愿录取上,奈何天不遂人愿,沈辞还是收到了八年大礼包。 进入校园,和一群卷生卷死的卷王在一块学习,他这条咸鱼也变异成了有志青年,一路拼搏到了现在。 但是,在沈黎面前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脑子抽了才报的,他可是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 沈辞清了清嗓子,坚定的说道:“为了祖国的医学事业而奋斗。” “咳,你呢?为什么会选金融?”害怕沈黎继续问,沈辞连忙扯开话题,反客为主。 因为江氏集团每年校招,金融学院招的是最多的。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或许是因为最近和江怀川的关系有了些许缓和,沈黎释然了许多,心底的隐匿多年的想法竟然也能宣之于口了:“因为想离他近一点。” 沈辞顿时噎住:死嘴!早知道不问了。 好好的弟弟,怎么会是个恋爱脑呢?! 走到一楼大厅,人群散开,不再那么拥挤,沈黎正想说话,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嘿!兄弟!又见面了!” 回过头,梁顺站在一步外,七彩的头发经过两节课的摧残看起来蔫吧了不少。 见沈黎回头,梁顺眼睛一亮,上前勾住沈黎的肩膀:“相逢即是缘,再遇就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啊,加个微信呗?” 沈辞:等等?这又是谁?! 沈辞警惕的上下打量着,拍开沈黎肩膀上的爪子,微笑道:“这位同学,我们认识吗?” 梁顺摇头:“不认识啊。” 沈辞皮笑肉不笑:“那你蛮自来熟的。” 梁顺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不解,他眼尾上挑,莫名其妙的说道:“不是你先和我打招呼的吗?而且我是在和他说话。” 沈辞无语,拉着沈黎往门口走。 见状,梁顺快走几步到沈黎前面,转身面朝沈黎,单手插兜,书本被他夹在小臂和身体中间,另一只手晃着手机,缓步后退。 “你小心点。”见男生即将撞上柱子,沈黎忍不住提醒。 闻言,梁顺眼一亮,他裂开嘴:“嘿,你果然在乎我。” 沈黎:……这是什么脑回路? 沈黎温声拒绝:“不加,谢谢。” “别呀,就当多个朋友嘛。” “不要。” “要不一起吃个晚饭熟悉一下?” “不了。” “你喜欢看电影吗?周末一起看电影呗。” “不喜欢。” 见男生还不肯放弃,沈黎有些苦恼,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情,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辞。 接收到弟弟的求救讯号,沈辞立马将沈黎护在身后:“够了啊,你没听见他不愿意吗?有点分寸好吗?加微信请吃饭甚至看电影都需要得到对方同意才行,请你尊重对方的回答!” 说完便要拉着沈黎走,却不曾想,梁顺直接伸手拉住了沈黎另一只手,并且用力向后扯了一下。 沈辞没料到梁顺会这么不要脸,怕两边的力道扯疼沈黎,下意识松开了手。 沈黎被拽的一个踉跄,他迅速稳住身形,茶棕色的瞳孔不带一丝温度的望向梁顺,冷声说道:“放开。” 沈黎生气了。 对上沈黎愠怒的双眸,梁顺下意识收回手,面色尴尬道:“对,对不起。” 沈黎没有理会他,转身拉着沈辞往外走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朋友小心翼翼的开口。 “梁哥,你没事吧?” 梁顺懊恼的拍了把脑袋:“没事。” “没事就好,梁哥和他怎么认识的?没听过学校有这么号人。”想到那张脸,朋友啧啧两声,“长得是真好看啊,感觉比邱云那小子都帅,不过我总感觉有点眼熟。” 闻言,梁顺猛的转头:“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不对?” 朋友晃着脑袋:“哎,对对,你别激动啊,但是在哪呢?”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去,忽然朋友停住脚步,随即拉着梁顺往来的方向跑。 梁顺:“你干嘛?” “是不是他?!” 周幻喘着气,指着墙上的优秀毕业生照片,激动道:“是这张脸吧?” “呦呵!还真是!”梁顺定睛一看,随即兴奋的拍了下周幻的后背,“还得是你小子记性好!” 周幻竖起大拇指:“牛逼!怪不得感觉眼熟呢,这不是每天都打照面吗?” 看完几行简短的介绍,周幻倒吸一口气:“真强悍啊,这真是人吗?连续四年绩点第一就算了,还几乎是满绩,所有比赛都是一等奖,简直恐怖如斯。” 梁顺没有接话,他盯着照片,如同盯上猎物的黑狼,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原来他叫沈黎。 真好听的名字。 —— 音乐会晚上6点开始,沈黎和沈辞提前半小时来到现场,找位置坐下。 傍晚的情侣湖边热闹极了,音乐会的设备正在调试,远处的木凳上坐满了人,一对对情侣在湖边漫步。 随着音乐会开场即将临近,草坪上密密麻麻的都是A大学生,四处都弥漫着青春洋溢。 “沈黎,你在哪呢?” 视频一接通,江怀川差点从屏幕里爬出来,他睁大了眼睛。 悦耳律动的音乐,配上沈黎脸上映照着的绚烂灯光,江怀川差点没绷住表情。 难道几天不见,沈黎抛开风华正茂的他,跑去酒吧去看出水芙蓉的男模了? “A大,晚上有音乐会。”沈黎托着下巴,翻转摄像头,对准舞台。 江怀川松了口气,幸好,他的地位依旧稳固。 下一秒,江怀川沉默了,几秒后,他幽幽开口:“沈黎,你知道的,其实我的腹肌比他的好看。” 舞台上,进行开场的学生正在走位,因为是首调动气氛的热曲,男生敞开着皮衣,八块腹肌在灯光下抓住了所有人都眼球。 江怀川洗完澡不喜欢立刻穿睡衣,经常裹着一条浴巾等半小时后才换,沈黎时常能看到性感分明的人鱼线,水滴顺着腹肌滑落,没入不可描述的深处。 沈黎倏的耳尖一红,连忙将摄像头翻转,他心虚的扫了眼身侧:“是是是,你的最好看,我没看他,真的。” 江怀川喉间发出轻哼,像是只被顺毛的大猫,慵懒的眯起双眸。 “累到了。”看到江怀川眼底的青灰,沈黎心底发酸,指尖摩挲着屏幕,“今天能早点休息吗?” 江怀川推了把眼镜,微微坐直身体,“晚点可以眯一会。” 那就是不能了。 “辛苦了。”沈黎轻声道。 等等! 沈黎感觉到不对劲,他盯着屏幕中江怀川的脸,蹙眉,试探着开口:“江怀川,你是不是失眠症又犯了?” 第10章 睡前读物 婚后第一年,江怀川的失眠症很严重,群虎环伺,董事会那群人恨不得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江怀川晚上只能靠药物入睡。 过了半年,沈黎搬到主卧,江怀川睡姿狂放,入睡前分明的分界线被他一脚踹掉,手脚并用的将沈黎往怀里按。许是因为找到了心安的港湾,江怀川的失眠症慢慢好了,也停了药。 江怀川一怔,刚想隐瞒过去,就听到沈黎问:“为什么说眯一会?” 江怀川掩饰的话还没出口,对上沈黎的眼睛,瞬间什么都招了,连忙说道:“不严重,就这几天复发的,让明轩开了药,放宽心,一切都在我和沈闻远的掌控中。” 说完,江怀川顿了顿,压低嗓音,将镜头移近:“就是有点想你了。” 俊脸在眼前蓦然放大,沈黎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拉开距离,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镜头:“你、你别乱说。” “小黎你在说什么?”镜头里忽然出沈辞的脸,满脸疑惑在看到江怀川时变成了然。 沈黎扭过脑袋,手中被塞进了一根深蓝色应援棒。 “音乐会快开始咯。”沈辞朝镜头打招呼:“江总晚上好。” 江怀川:“晚上好,劳烦照顾了。” “应该的。” 沈辞说完就离开了镜头,江怀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镜头外飘来一道声音:“对了,小黎,下午拦着你加好友的男生后面没找你吧?” 嗯? 江怀川眼皮一跳,瞬间警惕,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绷紧身体。 沈黎被别人盯上了?! 江总眼眸一眯,眼底闪过寒意。 想抢他的人!不自量力! 那男生的眼神令沈辞感觉很不舒服,年纪不大,眼中的攻击性和目的性却太强,这种烫手山芋就丢给江怀川解决吧。 沈辞喝了口水,深藏功与名。 周围灯光暗了下去,随着劲爆的开场音乐响起,舞台射灯闪烁,欢呼声炸响。 沈黎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又意识到还在和江怀川视频,又将目光移了回来,露出纠结的神色。 江怀川看的搞笑,无奈的敲了敲手机屏幕:“好了,看音乐会吧,晚上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挂段视频,沈黎专注的看向舞台。 许久没有身处那么热闹的环境里过了,沈黎随着音乐节奏晃动应援棒,缓缓沉浸其中。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的音乐会很快接近尾声,周围学生不减反增,密密麻麻的,甚至还有人爬上了树干。 周围亮起零星星光,宛如夜空中的璀璨星河。 沈黎好奇:“这是什么保留节目吗?” 沈辞也很懵圈,他很少会来看音乐会,上次看还是在去年迎新晚会,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啊啊啊啊!” “男神!!” “邱云!邱云!!!” 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沈黎心一颤,连忙退出中心圈,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和沈辞一起伸着脖子看。 随着音乐响起,舞台侧面走上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霎时,尖叫声愈烈,音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场子。 “啧!这小子人气还是那么大!” 男生的声音粗矿,一身腱子肉,穿着黑色大背心,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虽然语调轻佻,却不带恶意,沈黎下意识分心留意。 末尾的男生被挤了出来,他扯正歪掉的衣领,下意识朝发声处吐槽:“这到底是谁啊?我女朋友她们寝室今晚有课看不了,特派我来当战地记者,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小子拍的好看,我嘞个娘嘞,这我咋可能挤得进去。” “新生吧?”背心男听到这话,转头看到男生穿着迷彩服,一脸了然,“你等会去新生群或者校园帖子,保证有这哥们全方位的照片,细节到毛孔都看得见那种。” “哥们你认识啊?”男生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眼前一亮。 “校园男神啊~” “啊?” 背心男见他还是一脸困惑,解释道:“等会他脸出来了你就明白了。” 刚说完,只见追光灯从斜上方落下,打到了舞台中央,随着舞台前面的灯光亮起,男生的面容清晰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卧槽!”刚才还一脸懵圈的男生爆了声粗口。 真他娘的帅! 音乐响起,沈黎一愣,瞳孔微微放大。 仿佛时空交错,熟悉的旋律再次在耳边响起,眼前的星光变成了一条时光银河,带着沈黎回到高三的深秋。 “沈离,这是你的比赛资料,初赛在10月底,成绩会在11月初公布,决赛今年定在了A大。”K城一中教学办公室,数学王老师将牛皮袋中的资料递给沈离,“老师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老师和你一起去A大。” 沈离眼底划过微光,他敛下情绪,接过资料微微鞠躬:“谢谢王老师,我会努力的。” “哎,好!快回去上课吧。” 初赛成绩在11月5号上午公布,沈离以全市第一的成绩入围决赛,11月10号,王华带着沈离踏上了去A市的高铁。 沈离身体不好,不同于K城的湿润,A市常年干燥,一出高铁站,沈离就有些水土不服,坐上组委会准备的大巴刚办完入住,瞬间吐的昏天暗地,直到比赛前一天沈离才缓过来。 吃完中饭,沈离前往A大熟悉场地。这是沈离第一次坐地铁,他看着墙上的提示开了地铁码,站在闸机处观察了一会,学着前面的人将二维码对准小方口。 坐了两站地铁,沈离站在了A大校门口,A大占地面积很大,虽然有指引牌,但对于第一次进入学校的人来说依旧宛如迷宫。 沈离七绕八弯的走了许久,没看到考场,随着人流看到了一个音乐舞台。 舞台上正有人在唱歌,低沉抓耳的声音被音响放大,沈离突然记起来昨晚王老师的和他说的话—— 王华:“沈离,明天你去看考场的时候,可以顺便在校园里逛逛,这几天A大各个院系下午都会有舞台表演,来吸引大家报考自己的院系。” 原来就是这个。 沈离看了眼准备离开,舞台上的人忽然把帽子摘了下来,午后的暖阳撒在他的发丝间,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宛如神明的光晕。 沈离猛的顿住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上的人,不敢挪开一点视线,心跳跟着鼓点同频震动。 一曲终了,沈离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颤抖的指尖隔着空气,轻轻点在舞台上男生的脑袋上。 长高了。 酸涩溢满心间,同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沈离蓦然发现,这世界还是眷顾自己的。 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沈离贪婪的盯着男生看了许久,直到男生走下舞台,背影消失不见,这才眨了眨干涩的双眸。 下一首歌曲的前奏已经响起,舞台上的人也换了一个。 沈离勾起唇角,转身离去。 沈离继续在校园里寻找考点,他在往北走,北1楼在金融学院,他已经走到法学院这边来了。 “不好意思。” 沈离低着头看地图,忽然撞上了一堵“墙”,布料触感让沈离直到自己撞到了人,连忙道歉。 “没事。”头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熟到沈离十分钟前才听过。 沈离瞳孔一震,错愕的抬起脸。 “过来比赛的?”男生的目光落到沈离脖子上挂着的牌子,视线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迷路了?要去哪一幢,我带你过去。” 沈离呐呐开口:“北1楼。” “行,走吧。” “我叫江怀川,法学院的,你呢?” “沈离,K城一中。”沈离拽了拽衣角,说道。 江怀川:“K城?几年前去过,那里的烧麦很好吃。” 沈离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灌木丛上:“嗯,是特产,皮薄馅足。” 沈离说完,江怀川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了一段路。 江怀川停下脚步,他指着前面灰白色的大楼:“这幢就是北1楼。” 沈离也看到了放在大厅的公告板,他朝江怀川道谢后,上前找到了自己的信息。 考试地点:三楼201室 “有想报的专业吗?”江怀川跟着走了进来,目光从公告板上掠过时忽的一愣。 沈离:“可能会报计算机。” 计算机,江怀川将三个字划过舌尖,点了点头:“A大的计算机专业不错,走了。” 沈离欲言又止,他摩挲着手机边框,迟疑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再见。” “嗯。”江怀川落下一句,“对了,生日快乐。” 沈离摆手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直到江怀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离抱膝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将脸埋进臂弯低笑出声。 这是最好的礼物。 看完考场出来,经过一排优秀毕业生的展示墙,看着一条条列出来的毕业后就职公司,几乎有一半下面都写了江氏集团,异常的显眼,沈离确定了自己的目标,A大金融系。 沈离不知道,次年开学,江怀川每次回来学校,都会刻意往计算机系逛一圈,其诡异程度堪比沙漠下冰雹,令计算机全系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人怀疑会不会是江怀川的男朋友默默隐藏在计算机系。 别问为什么说是男朋友,因为计算机的几朵金花,早就名花有主了。 —— 沈黎从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邱云的表演已经结束。 他的表演是压轴,音乐会已经接近尾声,沈黎有些犯困,连打了三个哈欠。 拒绝了沈辞的执意相送,沈黎走到南门,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将自己团吧团吧的往车里一塞,沈黎一路睡回了家。 到家后,沈黎勉强撑着眼皮给自己洗漱一番,往床上一埋,给沈辞和江怀川分别发了条信息后,睡的昏天暗地。 第二天一早,沈黎吃完早饭,端了杯白开水,站在书架前站了许久,最终还是选了一本儿童读物,随后径直走向摆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 微风拂过发丝,带起花园中桂花的芳香,沈黎打开手机录音。 清润但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二楼阳台传出,花园中打理玫瑰的阿姨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小亭子里,沈母停下了修剪花枝的手,弯腰坐回石凳上。 沈黎在给江怀川准备睡前读物。 夏季悠长,但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