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外[重生]》 第1章 重生 “——轰隆——” 下午四点,东郊陵园。 闪电过后,天边惊现一声闷雷!紧接着,天空像凿了一个窟窿,密密匝匝的大雨带着恢弘气势从不远处的高山瞬间席卷到整个天际,天地立时陷入黑暗。 这样糟糕的天气最适合在家睡觉,在陵园兢兢业业二十余年的李叔听着雨声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眼电脑,确认下午五点半还有一场葬礼,想要提前下班的心歇了下来。目光转向窗外,雨幕中突然出现一抹微弱的光。 那光越来越近,原是一辆黑乎乎,有着两个大眼睛的车。 车停稳后,车主开着灯静静停了十分钟。李叔虽然好奇,但这么大的雨也懒得出去,随手抽了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很快,车上下来一名撑着伞的男子。男子身型高大,脸上带着一个黑色口罩,到陵园工作亭前敲了敲门,李叔听见动静连忙开门让人进屋。 仅一眼,李叔就笑道,“哟!小伙子,你又来了,每年来都下雨,真是不巧。”他的记忆力不算好,但男子很好记。 他脸上有一块浅褐色的火燎的疤痕,面积不大,在左眉眼及下方的位置,远了看不清,近了有几分恐怖,带着口罩也不能完全遮住。李叔死人都不怕,更不会怕一块疤,每次看男子的目光都很平和。 “叔,麻烦你了。”男子声音低沉,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客气递过。 都说生死有别,逝者骨灰一旦入土,那真是阴阳相隔,死生不见。活人的日子总要继续,他们没时间常到陵园,这里的工作人员每天替他们照看着已逝的亲人,所以来往探望的家属对他们十分敬重。 李叔推过,“哎!这不合规矩,我们合同有规定,不能收。” 男子没再勉强。 “里面是你哪一位家属?”李叔平日里不喜欢问这个问题,免得勾起对方连绵不绝的倾诉欲。但眼前的男子,连着三年,每年的今天总是冒雨而来,他不由得好奇。 男子怔愣一瞬,笑得意味不明:“也不知道算不算家属,但······是我很亲近的人。” 李叔见状不再多问,“下次挑个好天气,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晴天你还能多陪陪这位故人。” 男子低头理了理怀里的向日葵,拒绝了他的的好意,“不了,雨天最合适。” “他喜欢雨天。” 俩人干聊没一会儿,雨量小了一些,天边的乌云也散了大半,男子见状告辞。 李叔扶着腰看向窗外,摇摇头,“这雨还大嘞,没个半小时停不了,还可以再等等。” 男子还是坚持要走,没一会儿消失在雨幕中。 东郊陵园是宁城最大的墓地之一,墓地行列严格规划,冷灰色墓碑在松柏之间像肃穆的士兵,男子走了七八分钟,最后停在一座石碑面前。 石碑上面印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脸上带着浅笑,一双眼睛清润而有神,是整张脸的神来之笔。男子什么都没说,在雨里站里四十分钟,等雨彻底停的时候放下怀里的向日葵,用手轻轻拂去墓碑照片上的水迹。 男子离开时又和李叔打了一声招呼,李叔突然问:“小伙子登记了吗?最近上头新出规定,来往的人都要登记。” “没有。” “瞧瞧我这脑子,刚刚忘了提醒你。” “不妨事。”说着再次进屋,借着登记间隙,把刚刚那包烟放在了卫生纸后面。 男子走后,李叔看了眼登记簿。 2022年,7月9日,逝者萧从默,探望者沈禁。 笔力遒劲,风骨不凡。 李叔啧啧两声,“文化人啊!好字!好字!” 陵园在郊外,离城区有六公里,沈禁来时没什么人,回去的路上也少有车辆。他开车一向稳,饶是没什么车也不曾加速,但有些人却抱着侥幸念头开得飞快。过了一道转弯处,沈禁看见不远处一辆货车与一辆私家车迎面相撞。 货车体积大,颠簸两下没什么损失,小轿车却狠狠撞在防护栏上。 沈禁曾做过车辆维修工作,看车头冒烟已经猜到车里的人伤得不轻,连忙停车打电话报警。 车里只有一个司机,额头上鲜血夹杂着冷汗,沈禁叫了两声,意识还算清醒,配合着货车师傅将人拖下车。紧接着一边打救护车,一边往医院送。 联系病人家属需要时间,沈禁等病人家属期间配合警方做了个口供。那些家属来了之后拉着沈禁表示感谢,看见他脸上的疤时微微诧异,接着坐在手术室门口焦急抹泪。 沈禁不想插手太多转身离开,出了医院发现天已经黑透,途中又开始下起大雨。 回到家,他把口罩摘了深吸一口气,拿起两件衣服冲了个澡。 这屋子有些年头,是萧从默买的第一套房子,里面家具齐全,这些年没什么变化。 屋子里有间书房,墙上挂了不少楹联、条幅还有字帖,随着几年时光流逝,这些纸张破损老化、字迹褪色变淡。沈禁推门进去,发现出门时关紧的窗户漏了条缝,夜风趁机探入,不少纸张摇摇欲坠。沈禁快速关上窗,索性取下一张张压平放进抽屉。 正要起身回屋,天边响起一阵惊雷,沈禁两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叮铃铃——” 铃声刚结束,临源一中高三学生所在的教室和走廊传来一阵喧闹。 高三六班。 “——嘭——” 一本厚长本子从第二排飞过来,直直砸在后桌靠窗趴着睡觉的男同学身上。 看见的同学全部倒吸一口气,本来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一半。 男生摸了摸后脑勺,拧紧眉缓缓抬头,他不讲话,愣了一瞬瞳孔不自觉放大。 黑板上空挂着“天道酬勤”四个红字标语牌,沈禁记得这四个字。他是全班最高的男生,高三开学第一天,班主任特意点名让他挂上去。 “靠!哪个不长眼的砸我沈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排一个男生抬手,声音有些颤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禁后脑勺正传来一阵灼痛,脑中产生一个荒诞的想法,也不理道歉的男生。 他猛地起身,看向某个位置,见那里空无一人后对着较为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男生。 “萧从默呢?” 李明朝没想到沈禁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一瞬也摸摸后脑勺,“那哑巴能去哪,不就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唉,人呢?” 沈禁忍不住皱眉,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他上节课来了吗?” “来了吧!那哑巴从来不逃课。”李明朝吊儿郎当,不以为意。 沈禁第一次发现这小子这么不顺眼。 转而看向萧从默书桌旁的同学,那同学立马说道:“早上来了,下午没来。” 沈禁听闻赶紧从抽屉捞出手机,一看日期,二话不说冲出教室,李明朝和陈旭见状紧跟上去。 高中教学楼每层只有一个厕所,沈禁到楼梯口脚步一顿,随即走向厕所外的洗手台。洗手台上有一面等长高八十厘米的镜子,沈禁看着镜子里的男生,嘴角不由得一抽。 镜子里的男生染着一头扎眼的墨蓝色头发,额发半遮眼,两侧长得可以盖住耳朵,一看就不是可以正经学习的学生。再看五官,眉目深浓,天生一双含情目,即便双眸冰冷失神,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张俊朗如画的脸,连带着那一头蓝毛也高级了起来。 李明朝和陈旭紧跟而来,一左一右搭着沈禁肩膀,一个黄毛一个红毛,斜剪着额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他们的脸不算难看,但实在驾驭不住这个造型。沈禁在他们中间,犹如蓝孔雀站在大鸭和大公鸡中间,瞬间平添几分贵气出尘。 人比人啊······ 现在是八月,按理来说不应该那么早开学,但谁让他们是高三,只放了半个月,连带着假期刚染的头发也没来得及换回来。沈禁年轻的时候混,抽烟喝酒打架都是常有的事情,审美几乎为零,刚放假就染发的行为如今虽不理解,但确实是那个年纪的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李明朝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抬起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摩挲,一边欣赏一边挑眉,“沈哥,你跑什么?” 沈禁觉得再站在这里实在有辱镜子,揪着两个好友离开洗手台,也好给后面的同学让位置。 到了楼梯口,沈禁放开俩人深吐一口气,他无法回答李明朝的问题,向比较靠谱的陈旭说道:“下午的课我有事不上了,如果老师问起萧从默,麻烦帮他请个假。”说完不等俩人反应,扶着扶梯,三步并两步,没几秒消失在楼梯口。 “不是,老陈,我没听错吧,沈哥这是自己逃课,还让我们帮萧从默那哑巴请假?那哑巴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李明朝是个嘴碎直性子,有什么心里话脱口而出。 陈旭性子冷,也不回话,转身走向六楼天台。 “唉!你去哪,等我啊!” 李明朝跟上时,陈旭已经在拧钥匙。陈旭家里往前三代都是锁匠,家传的玩意儿多少拿得出手,没两下那锁便被打开。 临源一中是临源县唯一的高中,除去教职工宿舍,加上学生宿舍、综合楼、食堂、主教学楼,统共也就六栋。其中,最高的楼层就是这栋六层的主教学楼,站在顶层天台可以看清大半个校园动向。 陈旭开完锁走向一边,他看见沈禁快跑穿过校园小道,没一会儿拐进厨房一侧,停在一堵两米多高的白墙前。 很快,沈禁助跑两步,左脚踩在墙上借力向上,一双手紧扣在墙头,腰腹发力将身体提至半空,双脚用力一蹬,很快人已爬上墙头,紧接着,身体骤然一跃,白衣翻飞,整个人眨眼消失在视野。 “靠,牛逼,不愧是沈哥,翻墙只用几秒。”李明朝一脸佩服。 现在正是阳光毒辣的时候,陈旭热得慌,拍了他一巴掌:“别看了,走。” “哦,好!”李明朝也不生气。 临源县地处偏远,经济条件一般,人口却不少。这里冬冷夏热,八月初尚在夏季,沈禁刚从学校出来,身上已经流了不少汗。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回到高中,但他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 沈禁一路狂奔,十几年过去,记忆里的街道陌生又熟悉。拐过两个巷口时,一个老旧小卖部出现在眼前,沈禁掏了掏口袋,发现兜里还有五十八元,不等老板开口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一瓶饮料、一块毛巾,扔下二十元继续狂奔。 上辈子的今天,他上完一节课开溜,经过县体育馆时发现萧从默被人关在里面,他随手一救,后来就被这个人缠住。 不出意外,那个倒霉蛋今天会被人关在那里。 萧从默是个哑巴,平日里低眉敛目,鲜少与人亲近,一放学不是兼职就是拖着军绿色蛇皮袋大街小巷捡可回收瓶子、纸箱,陀螺都没他忙乎。 起初,他觉得这个哑巴麻烦,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人生千回百转陷入迷途,只有这一个人十数年等在原地。无论这辈子如何,萧从默这个人,他总要维护几分。 体育馆离学校三公里多,沈禁跑了十来分钟,燥热的风一阵又一阵,却渐渐合拢了两世时光。 啊啊啊!开新文啦!看得开心呐![摸头][摸头] 沈攻萧受哦,各位宝宝别站错了。[加油][加油] 单重生哦(就好这一口),番外写前世。[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第2章 前尘 沈禁再次捡起那块滚烫的石头,哐哐两下将锁砸开。 这个体育馆有二十多年,处于半废弃状态,年久的铁门锈迹斑斑,半人高的墙体墙皮掉了七七八八,沈禁用力一推,两个大铁门咿呀笨重往两边散去,哐当两声响起时,沈禁已经先一步半跪在一个躺倒的黑影前。 “萧从默,萧从默,你醒醒!”沈禁一边将人翻过身平放,快速把有着脚印的外套和紧箍着脖子的里衣脱了,用矿泉水打湿毛巾快速擦拭额头、颈部、腋窝、腹股沟······ 萧从默中暑了。 体育馆顶棚是块铁皮,挡光不挡热,现在虽是夏末,但架不住天气毒辣,馆内的炎热程度和外面也没差。旁边有条小路,少有行人,偶尔会有车经过,如果萧从默会讲话,他可以大声呼救,总能叫到一辆车,可惜他发不了声,受了伤又被锁上。 几岁孩童都不一定会被困的地方,困住了一个哑巴。 沈禁双手有些颤,不敢想如果他没发现,萧从默最后会怎么样。 没一会地上的人眼睫微动,长而厚的刘海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沈禁松了一口气,继续叫道,“醒醒,好点了吗?” 萧从默眼皮很重,只恍惚看见扎眼的墨蓝色头发在眼前晃。 沈禁见状赶紧拧开瓶子,将人扶稳了,不自觉压低声音哄道,“萧从默,乖一点,喝水。” 前世萧从默最后的时光在医院度过,那会儿沈禁想办法哄他吃东西,硬是在他身上养出了不少耐心。 “听得见就眨两下眼。”照顾生病的聋哑人不是轻松的事情,沈禁与这人朝夕几年,摸出了一点门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想要的回应尽量要求简单,不然会加重他们的负担。 萧从默果然轻眨两下。 中暑的人适合喝一些含电解质的运动饮料,但人昏迷着容易呛咳引起窒息,刚刚人昏着不敢喂。此刻萧从默恢复了意识,沈禁将人扶靠在怀里喂水。 外面日头大,不穿衣服熬不住,沈禁用剩下的水浸湿萧从默里衣重新套上,然后背到身上往最近的诊所跑去。 小诊所只有两三张床,今天没别的病人,房间就显得空荡安静,萧从默醒来后看着陌生环境微微恍惚。 没几秒,一个高大的身影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老式白炽灯灯光昏昏黄黄,来人穿着简单的黑T和蓝色牛仔裤,干净利落的短发下有着一张让人晃神的脸,他愣愣看了两秒,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脑子转了一圈没想起来。他不习惯和人对视,很快移开视线挣扎着起身。 “醒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饿不饿?”这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少年的清冽,好听但有种天生的疏离感,萧从默却莫名觉得温柔。 他觉得这声音也有些耳熟,正想动作告诉这人自己无法开口,突然听到这人轻笑。 “哦,忘了你不会讲话!”说着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烧退了,要不要上厕所?要上点个头,不上的话吃点东西。”男子熟稔的安排着他接下来的行动,萧从默再次愣住。 沈禁难得有耐心,也不催他,空气瞬间凝滞。 萧从默最先受不住,伸出手想找东西,低头发现身上衣物没一件是自己的。目光扫视四周,最后在不远处的板凳上发现自己的衣服。他刚要起身,男子顺手扶了一把。 “你的衣服脏了,身上穿的是我的。纸笔坏了,还沾了水,用不了。你不用写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顿了一秒,又补充,“或者你再仔细看看我?” 说着凑到萧从默面前,这人上辈子分明最喜欢他这张脸,现在却认不出来,他觉得有些好笑。 萧从默听闻缓缓抬头,他的造型比沈禁他们好多了,至少头发是黑色的。只不过他额发又长又厚,经常低着头,衣服都是便宜的地摊货,平日里看着就一个字——土! 此刻他半仰头看着沈禁,一双戏谑的眼撞入眼底,他心尖一烫,不由得后仰拉开距离。 这样的位置,足够他看清了沈禁的长相,但眼里的疑惑仍未退去。 沈禁看他再退就要倒回床上,伸手将人拦腰扶正,不由得叹一口气,“别退了,摔不死你。” “萧从默,我是沈禁,你们班的沈禁。”这一次沈禁寻着以前的记忆,声音带了点欠揍的散漫痞味儿。 他看见萧从默一脸震惊,一边解释一边安排:“你下午中暑晕倒在体育馆,我恰好路过把你带到诊所,别的先不说,你先起来上个厕所,然后再垫垫肚子。” 萧从默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沈禁背他来诊所还有印象,只是当时睁不开眼看不清人脸,于是点了点头。 双脚落地站起来后,沈禁正要扶着人往前走,萧从默却一动不动拽了拽他,随即就要蹲下。 沈禁看着半拖地的裤子,先一步把人按到床沿,自己蹲下去把裤子叠了几折,上衣是短袖,除了长一点还好。他的动作很顺,没有半分犹豫和难为情。萧从默嘴唇不自觉嗫嚅,张张口发不出声。 “走吧!”沈禁只觉得萧从默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自来熟。 萧从默耳朵烫得厉害,牵线木偶般点了点头。 这个诊所的医生姓徐,家里世代学中医,年轻的时候跟随部队做过军医,退休后携当过护士的妻子回老家县城开了这间诊所。徐医生与沈禁的爷爷关系要好,虽比沈禁爷爷小十几岁,但他看着沈禁长大,也算一个长辈,沈禁平日里也要称他一声叔。 沈禁把人送到厕所门口没跟着进去。上完厕所后,萧从默看见沈禁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影子曳得老长,他莫名觉得这个人有些孤独。 徐叔刚从外面回来,看见俩人乐呵道:“哟,小伙子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从默不知道怎么回答,习惯性摸衣兜,摸到陌生的质感才反应过来纸笔不在,沈禁看出他的局促张口解释:“叔,他好多了,烧也退了,不过劳烦你再检查一下。” 徐叔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带着怒其不争,“下次你自己病了也这么上心才好。” 随即对萧从默说道:“孩子,过来,我重新给你检查一下。”萧从默身上青青紫紫,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为免伤到骨头,多少还是要检查。 徐叔学过西医,但更精通家传的望闻问切,检查完后点了点头:“是恢复了一些,也没伤到骨头,挺好!只不过你这小小年纪,身体也亏空得太厉害了,回家记得让你爸妈多给你补补。” 萧从默怔住,苍白的脸好似更白了些。 沈禁清楚萧从默父母早已离世,家里也没什么长辈,连忙接话:“好的叔,我帮他记下了。” 徐叔还想再叮嘱些什么,沈禁使了一个眼色。 “行,你们先吃饭,吃完饭还要吃药,一会小禁来找我拿。”徐叔活了多年,从两个小辈的表情看出一些猫腻,他想也是,正常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瘦成这个样子。 沈禁准备了鸡丝粥和馄饨,他先打开粥,拿出勺子尝了一口,觉得温度刚刚好,又舀了一口,刚抬起手,突然想到什么,将粥直接递到萧从默面前,咳了一声说道:“不烫了,吃吧!”说完兀自打开馄饨,二话不说开始埋头开吃。 萧从默看着碗里的勺子再看看沈禁,眸光变得幽深。 沈禁一下午东奔西跑早饿得不行,连吃了好几口才感觉灵魂跟了过来。中途看了萧从默,见他安静吃着放心不少。 因为某些经历,沈禁吃东西比一般人快,等萧从默吃到一半时他已经连着汤见底,交代萧从默吃完碗里的粥后去诊室找徐叔。 徐叔祖辈都是临源县人,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家里的儿孙全都住在外面,空出了许多房间。徐叔的妻子特意给他收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做诊疗室,顺便存放一些药剂。 沈禁进门时徐叔正戴着眼镜低头看医书,他不好打扰,在门口站了两分钟徐叔才发现。 “你这孩子,到了也不说一声,快进来坐。” “没关系的叔,也不急这两分钟。”沈禁笑道。 徐叔扶了扶眼镜,快速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几个药瓶,之后裁了四四方方八张纸片,打开瓶盖熟练配好药包起来。 “说吧,外面那孩子和你什么关系,第一次看见你带人来找我。”徐叔看着沈禁长大,他记得小时候的沈禁聪明乖巧,自打他父母离异,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后才彻底变了性子。这几年认识的人都说沈禁和他爹一样不学无术,坏透了,但每次见他却很有礼貌,徐叔只觉得可惜,好好的苗子摊上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别不是你欺负的人家!”徐叔说着,温和的脸变得严肃。他看得出沈禁对萧从默的紧张,当然不信沈禁会欺负同学。但这些年沈禁大大小小打了不少架,好几次都是重伤,也就这两年,没人敢轻易招他才好了些。 “小禁啊!你别怪叔多嘴,现在是高三,人生关键时候,你好好读书,无论考上什么大学,考上了就出去看看。大小伙子,长得好,一大把力气,别被你爸影响了,你爷爷看见你现在这模样得多心疼。” 沈禁的爷爷叫沈谦玖,育有一儿一女,女儿伶俐,嫁了人婚姻美满,儿子沈庆祥却像一个来索债的冤家。 沈谦玖年轻的时候建了一个厂,后来虽然跟不上时代倒闭了,但期间赚了不少钱,在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偏偏沈庆祥不争气,天资平庸却心比天高总想创业干出一番事业,接连几次失败后,沈家的丰厚的家底被他败了六七成。 这厮才学一般,长得却很不错,年轻时靠着那张脸和花花肠子,相了一次就相上一个女大学生并迅速结婚。婚后夫妻俩三年生俩,大儿子沈钰,小儿子沈禁。 年轻时有情饮水饱,有娃后处处要钱,女人的感情很快被家庭琐事和屡次上门催债而选择逃避的丈夫消耗殆尽,她看清了丈夫的草包本性,偏沈庆祥又染上赌博喝酒,一气之下提出离婚带着长子走了。 沈庆祥没有因为妻离子散有所悔改,反而更沉迷于赌博,有一次沈禁生病,他说着出去买药,中途又去赌,沈禁被他关在屋内三天三夜,天天喝着水过,人差点没了。沈禁的爷爷奶奶见状将孙子接过去抚养,那几年过得还不错。 可惜好景不长,沈禁的爷爷奶奶在他十二岁那年接连去世,他又回到了他爸身边。 之后,沈禁的名声快速超过他爸,只不过这名声全是污名。 徐叔这些年算是对沈禁最了解的人。沈禁下手狠,人也倔,见血见骨都能忍。要不是他的诊所在县里小有名头,那些和沈禁打架受伤的小孩总被父母揪着来找他看病,他也不会从那些咒骂声中知道沈禁受伤。 这种事大大小小几十次,也不全都能碰上,如果遇上了,徐叔在给人包扎后总要去看沈禁一眼,实在抽不开身,就会让妻子前去。 沈禁这一生感激的人不多,徐叔夫妇在其中。 欢迎评论哦[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前尘 第3章 真穷 “叔,这次我可没打架,这人是我救的。”沈禁解释道。 “但我看你和他挺熟。” 沈禁心想,能不熟吗?这人上辈子紧抓着自己不放,最后糊里糊涂同床共枕,除了无法结婚生子,没有在外宣扬关系,关起门柴米油盐,他们过的日子和普通夫妻也没什么区别。萧从默连最后闭眼都是在他怀里,身后事全部自己操办。重生一事太过惊世骇俗,沈禁只简单说道,“一个班的。” “叔,他身上的伤······”沈禁话没说完,他知道这么问不礼貌,但到底不放心,中午他给萧从默擦身换衣服,脏污的脚印他熟,满身的伤却刺他的眼。上辈子再混,除了在床上,他都没收拾过这人。 徐叔脾气好,“身上的伤是小事,不用去医院,动手的人应该不敢下死手,就是这人吧!太廋了!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刚刚你又不让我多问,想来也是个苦命的。”徐叔从艰难的时代走过来,发展到如今,食不果腹的人已不多见,乍然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亏空成这样,心里揪得难受。 沈禁皱起眉头。 前一世他不懂中暑的急救方式,直接将人背到徐叔这里。当时徐叔也让他把萧从默的衣服解了,后面由徐叔的妻子王婶帮忙照顾,他见状去附近商店吃点东西,晃悠悠回来的时候随便买了一套衣服。萧从默身上的伤他当时也看见了,但那会儿不熟,这些伤对于他来说早是家常便饭,他想人活着就行,垫了点费用见人醒来没再管。 十七岁的他对自己尚且没有耐心,更何况对一个哑巴。那天过后萧从默却经常找他,会帮他带吃的,帮忙值日、接水、替他抄作业、不停给他写东西。 他没欺凌乖乖仔的习惯,救人只是一件随手的事,萧从默的付出没让他觉得享受,次数多了反而烦躁,还趁机警告过几次。 后来从同学的起哄中,他知道萧从默喜欢他,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同性恋这个词。他没有觉得难堪,只是没想过一个男的会喜欢自己。沈禁实在缠人,他对着一个瘦伶伶的哑巴下不去手,最后就差躲着萧从默了。 他万万没想到,几年后彻底改头换面的萧从默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家没什么长辈,还有一个妹妹要养,生活比较困难。”沈禁简单解释。 徐叔没想到萧从默这么困难,接着劝道,“这样啊!你跟他一个班,平常相互照应着点,你自己也是,收收心。一个二个,年纪轻轻落下病根,等老了有你们受的。” “叔说的是。”沈禁点头应好。 “你问他了吗,今晚要不要住这儿?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再照看一晚更稳妥。” 沈禁没问,但以他的了解,萧从默肯定要回家:“他家里的妹妹还小,暑假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要回去的。叔放心,我盯着他,如果不舒服我带他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徐叔轻叹,“也行,这药一次一包,早晚各吃一次,要是哪里不舒服及时回来或去医院,背上的伤疼得厉害就让他去药店买点跌打损伤药擦擦。” “好的叔,一共多少钱?。” 徐叔摆摆手,“算了,你叔我到这把年纪,虽然没赚大钱但也没差钱。你们都不容易,好好读书,有个有头疼脑热的及时过来。” 沈禁拒绝了几次,见实在拗不过,偷偷把下午从家里拿来的钱塞到徐叔抽屉。 他出门时萧从默已经喝好粥,王婶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 沈禁走过去,他感觉萧从默眼睛亮了一下,八成是无法回应王婶的热情。 “婶婶,今天麻烦你和叔了,改天我俩再过来答谢,今天天黑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说着眼神示意萧从默。 萧从默立即起身,微微弯腰向王婶道谢。 徐叔家走三分钟就是公交站台,萧家位置偏,从这里走路最快要半个小时,考虑到萧从默的身体,沈禁留意着往来车辆,决定公交车和出租车谁先来就上谁。 公交站台有长椅,沈禁担心萧从默站不住,连忙将人拉着坐下 夜里比白天凉爽,不知是不是要下雨,街道的风一阵又一阵,没两下吹开萧从默厚厚的刘海,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 他常年走街串巷收废品,下半张脸偏小麦色,仅这额头常年覆着厚刘海倒是白,只是经风这么一吹,一张脸上两个肤色,沈禁莫名觉得好笑。 萧从默听见他的笑声,偏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转回去。 沈禁心想万事急不来,耐下性子,“怎么样?累不累?” 萧从默摇摇头。 “还记得今天打你的人吗?”沈禁状似无意,语气却比前一句凝重。 萧从默思索一瞬,还是摇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有种回答了这人就会替他撑腰的错觉。 “行吧!”沈禁心里有底,只是想试探一下,顺便换个话题让他别一直紧绷着,说完接着留意路边车辆。 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俩人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车,沈禁有点怀念有网约车的日子。 这时萧从默突然拉了拉他的上衣下摆。 沈禁偏头,见萧从默打开左手手掌,用右手在上面写字。 他知道他的意思,配合着将手递到他面前。 萧从默左手托着沈禁的手,用手食指在他掌心写下“谢谢”二字。 沈禁看着这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一瞬间觉得十七岁的萧从默也太乖了些。 “不客气。” 萧从默继续写:“衣服和治疗费用,稍后还你。” 他担心沈禁看不懂,写字的速度不算快,想表达的意思也尽量简短。 “衣服给你了,有点大,将就着穿。治疗费徐叔没收,你不用还我。”沈禁半真半假说着,没一点心虚。 萧从默没想到会是这样,托着沈禁的左手一时顿住。 沈禁一直留意着车辆,见转角处出来一辆出租车,车顶显示牌显示空车,反手抓住萧从默手腕,拉着他起身招车。 小县城基本不堵车,七八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萧从默家门口,沈禁懒得走夜路回去,也担心夜晚走岔了,让司机等他几分钟。 司机撇了一眼,乐呵呵道:“可以啊!超过五分钟要加五元,超过十分钟要么正常计价要么直接离开。” 沈禁上辈子穷了大半辈子,和萧从默在一起后虽然不缺钱,但大钱小钱怎么花心里门清儿,暗骂坑人后声音阴阳怪气:“别人都是两元,师傅您可别欺负人。” 司机有些尴尬,还以为年轻男生要面子不会计较两三元,咳了一声老实收费,“行啊!就两元!” 沈禁心一梗。 萧从默拦住沈禁,想让他直接回去。 “没事,都到门口了,我不进去,等你进门就走。”说着先下车。 萧从默家是两米多高大铁门,他敲了敲门,敲的次数很有节奏,沈禁知道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暗号,上辈子俩人同居后萧从默也教过他。 沈禁觉得兄妹俩都挺聪明,这个年代的治安还没有好到无需防范,未成年兄妹,该防还是得防。 他刚刚把药拿给萧从默,站在了离门几步远的地方。 很快院内传来一道欢快的女声:“哥,来了来了,马上!” 随着门打开,一道浅黄色的光从院内照出落在萧从默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温暖了许多。 女孩出门抱住萧从默的手臂,萧从默摸了摸他的头,被拉着进门时和沈禁摇了摇手。 那道门很快关上,没漏出一丝光。 回去的路上,沈禁透过车窗看着记忆中的街道,那些路灯一茬一茬如梦如幻,他揉了揉了揉眉心,心间思绪万千。 上辈子见萧从默醒来就没再管,刚刚在公交站台,他不禁在想,生病又身无分文的萧从默在那种情况下是怎么回家的。 他猜想大概率是走路。 半个多小时的路。 沈禁住在榕青路深巷中,这里的户主基本都是本地人,前几年每一家贷款盖起了四五层自建房,一层自己住,剩余的出租。久而久之,这里人鱼混杂,有了大型的超市、菜市场、幼儿园、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店。沈禁下车后,路边好几家小卖部烧烤店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老板忙碌,客人乐呵,喧闹声与烟火气混成一片。 沈禁走到小卖部,修长手指敲了敲柜台:“老板,给我拿一包烟。” 他长得好看,经常穿着校服走这条路,老板知道他还是学生,诧异看了一眼,“你毕业了?我不卖给学生。” 沈禁扶额,他记得自己以前这个时候也抽,但他穷,只有狐朋狗友递过的时候才会来上几根,烟瘾不大,上一世最后几年却是几乎烟不离手,现在思绪繁杂,习惯性想到了这个老家伙。 看着老板的眼神,沈禁轻笑一声:“给家人买。” 沈禁撒谎次数太多,张口胡诌的本领和喝水一样简单,更何况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言。 老板没有怀疑,开门做生意,也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付钱后,沈禁晃悠悠走进漆黑巷道。 巷道窄而长,墙角堆着不少东西,两边楼道传来不少声音,月光照不进这里,他借着住户屋内漏出的光半响才摸进自己住的屋子。 他住在四楼,屋子四十多平小单间,一室一厅一卫,厨房在客厅靠窗位置,旁边有简单的油盐酱醋,还有大蒜生姜,这时候手机还是2G网络,外卖还没兴起,他偶尔会摸索着下厨。 屋内有一张书桌,一张床,一米五的沙发,还有一个摇摇晃晃的电风扇,除此之外干干净净。 沈禁进屋后习惯性换鞋,看着空空的鞋架,突然想起拖鞋坏了,下午帮萧从默拿衣服出门时顺手当成垃圾扔了。 “真穷!”沈禁自嘲一笑。 同系列倒霉攻《抠搜男舍得花钱了》求收藏啦~ 秦灼从小省吃俭用、野蛮生长,抠搜和赚钱**刻进了骨子里。 他学习成绩一般,高中毕业后索性出去闯荡。 大城市不好闯,搬砖、进厂、开挖机、倒卖二手货、创业失败三次,秦灼病倒了。 他细算,发现自己跌跌撞撞这么多年,特么才二十三岁。再细算,很好,倒欠银行二十万。 出院后,秦灼租了一辆二手车,白天当司机,夜晚当床睡。这样麻木重复的日子结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坏消息:他的车被撞废了。 好消息:肇事司机开着千万豪车,索赔很顺利 不好不坏的消息:车主是高中同班学霸沈识舟,但不熟。 秦灼之所以能认出来: 第一,沈识舟长相实在出众; 第二,他是某富商流落多年的儿子。 那天过后,他成了沈识舟的专属司机。 再后来,俩人不知怎么的滚在一起,他成了沈识舟的司机、助理兼情人。 沈识舟给他钱,很多钱! 无数个难舍难分的黑夜里,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沈识舟,但他很爱沈识舟的钱。 后来,沈识舟遭遇意外,临终前紧紧攥着秦灼,他问:“除了钱,你还缺什么?” 秦灼被问住了,沈识舟又说:“你以后,要对自己好点。” 再后来,秦灼意外重生到高三那年。 看着家徒四壁,瘦得一脸菜色的自己。 秦灼长叹一口气:“靠!老子房子、车子、基金……,特么全没了!” 视线望向窗外,心跳骤然加速:嚯!金主沈识舟! 秦灼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本想趁着沈识舟没回豪门再次傍上这个金大腿,可护着护着,他发现自己不对劲。 沈识舟摔了他急; 沈识舟病了他慌; 沈识舟穷了他掏钱!掏钱!掏钱! 他终于明白,除了钱,他还缺沈识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真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