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假少爷今天打脸了吗》 第1章 完蛋了 楚微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世界是一本狗血的三流小说。 小说的男主顾时凌是豪门大宅里卑微阴郁的远方亲戚,名为寄养实为下人,生活在默默无闻的角落,除了承担琐碎的工作,还要承受少爷的各种刁难。小时候要爬到树上去摘少爷飘飞的气球,长大了要翻山下河如找少爷失控的无人机。 他在一帮少爷小姐里毫无存在感,手上没有钱,社交没地位,好事没有他,坏事他背锅。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少爷垫脚,充当少爷发泄情绪的垃圾桶。下雨天使唤跑腿,大晚上喊他站岗,都是家常便饭。 喜欢他的女孩子刚刚流露出对他好的苗头,少爷就故意设计他出丑,他还被少爷陷害打碎名贵的瓷器,签下还不了款的高额债务。 但是,作为一篇正经的爽文,男主前期经历的所有困苦都是为了后期打脸做铺垫。不,甚至不用到后期,剧情很快就迎来大翻转,少爷根本不是真少爷,他才是! 爽吧! 所有吃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所有拿了我的都得还回来,所有欺负过我的…都死的各有各的凄惨。 至于假少爷,他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实际上不过是孤儿院里没人要的野种。看上去 肤白貌美文弱优雅像个落入人间的天使,成绩优秀,弹琴绘画无一不精,还心地善良,温润如玉,在一圈二代里,有美名,有才名,有德名,乃是有口皆碑的“好人”。 实际上,他的真面目只有男主知道,他心性狭隘,虚荣做作,好逸恶劳贪慕富贵还爱装,贪生怕死怕苦怕累还矫情。 与之相反的,男主的设定非常高端,在暗地里,他是年纪轻轻的编程天才,金融圈的风投皇帝,轻轻一抬眼皮就有无数人揣测他内心想法的高冷腹黑王者,长得帅,人人爱,打脸啪啪爽,甚至连反派丧心病狂雇佣的暗网杀手都他从容击退了。 至于他都这么牛逼了,为什么还要做小伏低这么多年……就纯纯为了走剧情吗?当然不是,作者给了一个很牛逼的解释,当初的汉宣帝就是在民间生活多年,又在霍光的压制下蛰伏多年,才实现中兴的。 他这样做,是为了参透人性,感悟人情,他观望一切经历一切却又无视一切嘲讽一切,把这一切当做人生百年的区区试炼,还趁着无人关注,搜集了大量圈内人见不得光的情报,为后来的君临贵圈打下雄厚基础。 总之男主就是最牛的,这波他站在大气层。 理所当然的,作为一篇典型的爽文,假少爷必然很惨,不惨不足以衬托男主的爽。 男主初次见假少爷,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他眉目如画,文雅病弱还善良,在月光下弹琴的画面高贵的像个忧郁小王子。但这个黑心莲迅速暴露了真面目,不仅私下刁难他,还暗示主仆无视他,欺凌他,对他不利。 男主当然不是什么含冤受苦的憋屈包,这些账他都一笔一笔记着。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假少爷也迎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他发现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才是自己最想成为的人!他就是想当最有财富最有地位最有美貌最有城府的男人,他就是想要无意中一个叹息第二天王家就破产的装逼爽感。他就是得有私人豪宅私人飞机私人沙滩私人小岛各种奢侈品vvip来衬托自己尊贵无匹……没错,他就是既要又要还要,就是这么不要脸! 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他一文不名,一分不值,除了病弱的身体一无所有。 他当场吐血…上演修仙文里的道心破碎。 阅读爽高,就此达到高峰。 噩梦醒来,楚微整个人都懵了。 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眼都没合。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就是这个假少爷。 假少爷做得那些事,还真就是他能做出来的! 他会心甘情愿的让位去过清贫卑微的生活吗?不会,当然不会。他先天不足,靠食物医药精细养着,养出一副除了精美一无是处的娇贵身体,从小习惯了高消费高优先权的生活,养出了必须装逼必须做作必须让人捧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癖性……没有这些他该怎么活呀。 所以,他会努力讨好养父养母,尽量为自己争取最多的财富。他会费尽心力笼络以前的人脉,避免自己社交降级。会努力奉承男主,尽量描补以前的“脑残”,以求苟活。他还会从自己的一帮舔狗里面挑出最体面最有钱的那个,睡了。想办法以婚姻,以伴侣的名义,继续苟在这个圈子里面,还要苟得尽量鲜活漂亮。努力让那些做好准备看他笑话的人看不到笑话。 没错!他就是这么努力,这么倔强,这么不服输,这么熬尽每一分心血,为男主浓墨重彩的爽文人生提供一次又一次高,潮。 然后…… 在两年后死于心神耗损,重病不治。 但假少爷最后没有等待病魔将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形容枯槁面目可憎,一点一点慢慢死掉,而是在看到那些绝症病人的死前惨状后,美美得画了最后一个妆,弹了最后一首琴曲,然后一把匕首插进胸口,让自己的鲜血溅上绘画遗作。那遗作上是自己的花园和养父养母……被男主粉称为就是放不下别人的财富和亲情,死了还要恶心人一波。 但是,死得这么绝美这么矫情这么装逼这么有仪式感,真得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啊!! 可以死但不可以死成笑话,可以为了装逼累得吐血也不可以让别人饭后当乐子。 所以,那个楚微是他吗?还真特么就是他! 所以,他是假少爷吗?他还真特么就是! 那他现在要去补偿男主,讨好养父母,笼络人脉,睡舔狗吗? 还真特么,算了…楚微虚弱得咳嗽了一声。 他刚在梦中亲眼见证了做这些不仅没用,结果还都是自取其辱。所以他不打算轻举妄动了,毕竟,讨好别人这种事,他不仅并不擅长,还会恶心到自己。 于是直到今天,他都保持以往病弱温柔的模样……随时随地都是一副荷塘月色的挂相。 哦,书里怎么描写他的呢? 面容秀逸,高雅出尘,唇角总是笑着,让人一见就生出亲近之意,但那双眼睛里却好像潜藏着无法言说的哀愁,让人一看就心生怜爱。他是海洋上注定消失在晨光下的泡沫,是春雨后注定凋零的梨花。 这一段给楚微看得心旷神怡:对对对!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连高烧中的头都没有那么疼了。 恨不得喊作者再来点。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大段大段就开始写他如何表里不一,如何既装又婊了。 他表面上与人为善,对大家都倾情相交,博取一片赞誉,实际上凉薄成性,根本不会在乎什么亲情爱情友情。脸上都是春天,心里都是荒野,能入他心里的,一个都没有!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人配与他平等交往。 这心态多少跟一身霸总气质的男主有点靠近了,难怪戏份多得能撑起大半本书。 刚做完梦后,他着实恐慌了一阵,但第一天是恐慌,第二天是迷茫,第三天是确信,现在确信进入尾声,他反而整个人都淡定了。 既然是人家的注定还给人家,既然各方挣扎也只能早早累死…既然命中三尺,注定难求一丈。那不如平常怎样现在还怎样,当一天少爷享一天福。温柔美貌,与人为善,才华出众的人设不能倒,不仅不能倒,还得层层加固,这样就能在美人薄命后……成为众人叹惋的白月光。 是的,美人薄命,白月光永恒,这是他为自己想出的新结局。 他决定自己要在烂掉之前,率先死掉。 以最美丽最难忘的场景死掉,成为养父养母贵圈少爷小姐们心中,永恒的风景! 等到男主那个睚眦必报阴暗腹黑动不动就让人破产时不时就让人毁了废了的打脸狂魔装逼狗回来,他们,就会愈发得想起他的好来! 这样一想,楚微郁滞的胸口终于好受了点。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你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他的保姆王妈坐在一边流眼泪,一边流泪一边抱怨:“我可怜的少爷,好好的竟然掉湖里了,都是张家那混蛋不长眼,害得少爷受这份罪,您整整烧了三天,三天啊。” 王妈看他面容苍白,神情恍惚,顿时更加心疼,还以为他脑子烧坏了,于是伸出手指问他:少爷,你看,这是几。 楚微:“……” 楚微默默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次落水,是他故意把男主带到水边,单独相处,假意落水,并嫁祸男主。 目的,是把男主驱逐出去。 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大了,想当成年人了。那总是出国的养父母也快要回来了,他对外人设是众口一致的病弱美人善良天使,而男主,知道他太多的阴暗面了。 他记得男主王者归来时,确实已经不在楚家了。 这说明他此计成功了?当然不,他怎么可能设计得了男主呢,男主才是永远赢赢赢的那一个。这是因为男主要图谋更大的事情,顺水推舟,主动脱壳罢了。 那么,事已至此,要把男主留在身边慢慢修复关系?当然不。知道真相,他就更要让男主离开了,反正男主现在已经暗中发育,掌握不少资源,积累不少力量了,这么大尊魔神放在身边,他会活得极不安生。 是的,他不怕死,就怕被人打脸。他这辈子就决定为这张脸活着了。 所以决定了,让男主滚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完蛋了 第2章 黑心莲 王妈看少爷默默无语,以为他精力不济,擦擦眼泪道:少爷,那姓张的带了些礼物来看你,我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楚微既然是个装货,那直接把“穷亲戚” 赶出去的话,他自然是不会说的。他只需要一点暗示就好。 于是,用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道:姨姨,你别哭了,那位所谓的表哥,我不见也罢。他家败了,我父母把他带回来养着,我自觉楚家往日对他不薄,谁知道人心里怎么想的,升米恩,斗米仇,他心里约是恨着我也未可知。我原本是觉得荷花开得好才带他去看的,谁承想… 他句句不提自己做被男主推下水的,但好像字字都在暗示男主有坏心。 但王妈显然只听懂了字面,她说:少爷不想见,我就打发他走了。以后还教他在后面呆着,不让他到前楼这里来。 不不不,没有以后…可惜他这病弱的身子骨,高烧三天,情绪一激动,就开始咳嗽头痛,愣是再讲不出来。 王妈作为他的“爪牙”,板面上别的数据都一般,只有忠心够用。男主现在的面容利用化妆技术和假皮进行了伪装,看上去只是一般般的帅气,只有那双被垂落的刘海挡着的,格外深邃漆黑的眸子偶尔还露出未来俊美无俦帅绝人寰的痕迹。 王妈一想到自家美貌聪明又漂亮的少爷因为这人大病三天,就看他格外不顺眼,哪怕他手中拎着探病的礼盒,看上去十分谦卑,对他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东西放下,你走吧。” 男主不紧不慢的开口了:“少爷可好些了。” “你少出现在他面前一会儿,他少烦一会儿,只怕身体还更好一点。” 男主衣着普通,刘海挡着额头,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很微妙的勾了一下。他放下礼物转身走人,背后门缝里隐约传来楚微的咳嗽声。 楚微打发走了王妈,撑着手臂坐起身来,翻看礼物。他不知道男主送了什么,按照他原本的性子,自觉此计能把男主赶走,连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怎么会在意他的礼。现在他还真有点好奇了……毕竟男主这个阴暗老狗逼只要站在那里迎接别人的跪舔就好了,向人示好(别管为啥示的)的场景实在罕见。 这是一个纸制的手提袋,手提袋里有一个漂亮的粉蓝色盒子,盒子有浸染玫瑰花香味的带碎钻的缎带包扎,看上去倒是费了些心思。他手指轻轻一抖,把盒子打开,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隆重的包装下是两块猫爪形状的饼干。 呵,这多没诚意啊,道歉不得送蒂凡尼或者卡西欧。他心里嫌弃着,手上却没松,来回拿了几次,觉得…有点好吃。 因为他饿。 他这几天食不下咽,肠胃空空如也,又在发烧生病,整个人半梦半醒,根本不曾好生吃过东西。现在好容易想开了,感觉自己能吃一头牛。但是张妈只给他准备清粥小菜……病人需要清淡饮食,高烧以后要补充津液。 而他作为忧愁多病的文弱少爷,要是开口:你给我来盘牛肉! 那就不是他楚微,而是张飞。 连那清粥小菜他都表现得很没胃口,是要张妈劝着吃一点的,并且还要剩下一些,表示自己心情不好,吃不下去。 没错,就是这么矫情!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食欲再次苏醒了,肚子里像装了只小猫不断闹腾。 思考片刻,他有了主意。原本落水这件事他设计得非常巧妙,从监控镜头看过去,就是男主伸着手臂推了他。 但这显然难不倒技术天才的男主,他只是略微修改就变成了他伸着手臂要拉住少爷,但失败了。 于是他的证据变成了诬陷男主的证据。 现在他肯定不会做这种把脸伸过去给对方打的事了。 楚微把饼干留下,让张妈把“爱丽丝”抱过来。 爱丽丝是一只仙气飘飘的长毛狮子猫。性格高傲,不怎么亲人,还掉毛。它单看相貌,非常符合楚微优雅高贵的人设,但实际上性格非常不讨喜,还因为基因缺陷听力有轻度的残疾。 “少爷,您才刚醒,手臂都没有力气,不如等会儿再玩吧。” 楚微虚弱的摇头,用一贯斯文而良善的腔调道:“我前几日无意中走到后院,发现张表哥住的地方疑似有蛇虫出没。” “啊?最近气温高,兴许是那个地方距离花园和草坪都太近了。” 能不近吗,楚微心想,他本来就活得像个下人,要整理花园和草坪。 “表少爷是自尊心极高极刚强的人,叫他寄人篱下,未免挫伤他,我看书上写,那些高自尊的人都是用自己的劳动和智慧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平白接济他,倒让他觉得是嗟来之食” 嗯,这番话就是他跟管家讲的,春风拂面,温文尔雅,一点都没暴露出险恶用心。而管家想想那位总是阴郁莫测孤僻成性,根本跟大家处不来的“客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受不了吃白饭的日子,想干活。于是,从善如流的把男主打发到“佣工”阶层。 拜楚微所赐,男主的表面身份从落魄少爷变成了家丁。 “我让园丁最近多打些药” “不用”楚微悲天悯人的拒绝了:“那里本来就有很多蝴蝶和鸟雀,药打少了没有用,打多了伤到它们,也不是我想看见的。” 王妈当场感动得热泪盈眶:少爷,您真是菩萨心肠。 “把爱丽丝送过去吧。让他养几天,过了秋天,再送回来。” 王妈恍然大悟:“猫是天生的猎手,有它在,姓张的暂时就不用担心蛇虫滋扰了。但是,但是…这可是少爷你最喜欢的仙女猫啊!” 楚微轻轻一笑:“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他们这种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心理多少有些问题,我也看他太孤僻了怕他寂寞。有爱丽丝陪伴,想必他的日子会快乐许多吧。希望可爱的猫咪能消弥他心中的戾气。” 这种一边抬自己一边黑男主的话术是楚微的传统艺能,一开口就是一大串。 “他那种没成色的人,除了少爷,谁还把他放心上。少爷…你真是…” “好了,好了”楚微打断了张妈澎湃的抒情,做出疲倦的样子,重新躺下,把被子盖好。看上去特别瘦削又特别优雅,只就给人一个孱弱又引人遐想的背影。 实际上是…… 再不挡挡,他肚子叫出声就要被听到了。 王妈抱着猫,抹着眼泪去了。楚微终于放心的拿出了饼干,按压着庞大的一口吞下的冲动,矜持得咬下一点点。 楚微住在占地五百多平的花园别墅,王妈花了两分多钟时间才从大楼这头走到那头,又花了十分钟时间,才路过种着玫瑰,月季,铺着鹅卵石,放着喷泉,假山的花园找到了正在监控室擦桌子的男主。 他戴了顶鸭舌帽,挡住了眼睛,依然是王妈最不喜欢的那副不阴不阳的模样。 “你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得少爷如此看顾。害少爷生这么大病就算了,少爷竟然还对你这么好”,王妈文化水平不高,说不出以德报怨这个词,不然楚微自己就要羞死。 “你这种人要不是老爷太太慈悲,要不是少爷护着,早就进厂打工去了,这辈子都是月薪三千做六休一的命!”王妈跟着他走到住处,把爱丽丝放下,把猫粮和猫窝也放下。 “少爷特意送猫过来给你驱虫的,陪你解闷的,你可养好了,以后,我还要接回去的。这是少爷最喜欢的猫,要是出了差错……哼哼,我记得少爷最喜欢的那套茶具,价值好几十万美元,拍卖行得的,被你摔坏了吧。这笔账你准备还到什么时候去?要是爱丽丝再出了问题,那这楚家,我们好意思留,你还好意思住?” 大白猫好奇得打量着新环境,跳上桌子,又跳上沙发。 王妈依依不舍得看着它,过了良久,才昂着脸离开:遇到少爷,真是你的福气。 男主撑着手冷眼打量大猫,低低的,喟叹似的感慨:“那他可真是太好了” 他裸漏在外手臂,脖颈上,开始浮现细小的红疹。 第3章 装 楚微并不喜欢猫,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物件,来强化自己出尘绝俗,独立自由,人美心善又有亲和力的人物形象。 于是他选择了白色长毛玉狮子,异瞳大尾巴,当它卧在自己腿上的时候,楚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尊贵而且有仙气了。 他并不曾为“利用了猫”而心存愧疚,毕竟这只猫的生活待遇一流,它有占地五十平的猫房——比男主住的还大。每个月还有涵盖零食,衣物,玩具,交友在内的一万块零花钱——比男主还多。而且恰好因为楚微没那么爱,没那么上瘾,所以不会经常去撸,去逗,去打扰猫的生活,它反而过得特别安逸又自在。 大家都知道楚少爷喜爱这只猫。 那么,这么重要的猫被送过去了,男主要如何应对呢。 他可是,对猫毛过敏。 男主对这一点隐藏的很好,他素来谨慎,喜怒哀乐都不会展现,更不会暴露自己的短板。楚微是无意中发现的,某天下雨时,校园里的猫从户外跳进室内,落在他的课桌上,下课时候他就去了医务室。楚微后来发现他买的氟雷他定。 楚微并不担心男主对爱丽丝不利,因为他放话了,过段时间就要把猫接回来,并且很狡猾的没有明确具体时间点。所以男主只能跟猫共处一室,好好养着……这个老阴暗鬼是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猫毛过敏的。 他总不能天天吃药片吧。 忍不了,那就走吧。 反正男主已经要换地图,离开楚家继续打脸升级了。他缺的只是一个借口,让自己看起来像受害者,秋后算账的借口。楚微并不想顺了他的意。他必须是主动离开的——这个“好人”,楚微当定了。 现在看在大家眼里可都是少爷约男主散心,落了水,高烧刚醒就想给男主提升居住体验。大善人! 楚微越想越舒坦,脸上的面具式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楚微这次生病足足请了一周的假,回学校时依然脸色苍白,白衬衫落在身上也显得宽大,十八岁的身体瘦削而缺乏活力,但唇角的微笑和眸子中的光彩却不乏少年感。这次出现,他身上却仿佛有些东西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眼神更沉着也更淡漠了。 陈宇秋伸手对他打招呼:“你终于好了,怎么病得这样严重。” 楚微轻描淡写得说:“不小心着凉,发烧了。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很容易生病。” 陈宇秋看着楚微精致却蕴着病气的面容感慨道:“我要是伯父伯母就把私教请家里,才不让你来回奔波。” 楚微笑道:“学不学习有什么要紧,主要是我跟大家在一起,很开心啊。” 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让他面庞有了一层玉一般的光彩,那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神温润如秋水,让人有种他就应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错觉。再加上那茶艺十足的话术,一时间,陈宇秋竟然觉得他来上学,是大家的荣幸了。 其实养父养母还真有过请私教陪读的想法,毕竟他们又不指望小孩搞学历打工。但楚微拒绝了,他是主动要来上学的…装逼这种事,是需要配角需要观众需要舞台的。一个人在家呆着,那他做作给谁看呢。 国际中学国际部学费贵得能吃掉一个高级工程师的年薪。建筑恢宏雕画精美,可以无缝转移到偶像剧里供主人公们谈一场梦幻样的恋爱。这里有最标准的运动场,器材,精心设计的图书馆,绿化美如风景区还饲养动物,教室设备更是先进到首屈一指——与此形成反比的,是大家的“努力”程度。 在这里努力搞学习变成了一件可耻的事情,大家更乐意在才艺,兴趣爱好,社交魅力方面展开比拼。 当然,这不是说大家不在乎成绩,实际上大家在乎的要死,只是没有人会表现出来。大家要呈现出的是一种“赢得毫不费力”“秀得云淡风轻”的潇洒自如。 楚微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边感慨不知什么时候努力变成了一件羞耻的事,一边把成绩卷到榜首,并在外表凹处满满的松弛感。 再加上三五不时的生病,三天两头的缺课,成功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几乎不搞学习成绩却名列前茅”的学神形象。 与此同时,还擅长弹琴和绘画,每逢文艺汇演和特色活动就大出风头。 这就是,校园传说! 以致于他返校当天,就引起了不小骚动,有人专门来看他,还送小礼物祝他康复。他脸上挂着谦逊温和的笑,其实心里已经爽翻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轻轻松松”考下下一次测验的最高分。然后若无其事的说,“我们这些人,原是不用高考的,在学校学习嘛,不过也是生活的一种体验罢了。” 单是想想这种装逼于无形的爽感,他浑身的毛孔都舒畅了。 学校食堂的饭菜很好,毕竟大家都消费得起,愁的不是没钱,而是愉快得把钱花出去,所以两层的大餐厅色香味俱全。 但楚微“不喜欢”。毕竟“男神感”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带着距离感,又不接地气的。素来只有餐风饮露品茶调酒的男神,哪怕抽烟饮咖啡呢,但红烧肉猪蹄膀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出现在面前的。 楚微素来的画风都特别唯美,是以不能出现在烟火气息浓郁的群聚食堂。他要在好朋友的邀请之下,“犹豫”着走进去,然后挑剔而矜持得选用一些蔬菜拼盘或水果,吃上几口,就停了筷子,表示“最近胃口不好”。 他总是胃口不好。 有时候饿了就用电解质水或苏打水补充能量。 但不怎么想吃饭。 陈宇秋是个直爽阳光的男生,虽然从事赛车,蹦极这类刺激危险的活动,但长相看起来很乖。是众所周知的,楚微的好朋友。 不过,楚微表面和善骨子里相当自傲,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也不觉得有人能当自己朋友。但他如果总是独来独往,会显得很不合群,这有违他“与人为善极受欢迎”的外在形象,所以他谨慎得选择了身价地位性格能力都中庸得恰到好处的陈宇秋当了朋友。 陈宇秋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他天生有点阳光正义的少年意气,还有一身过于泛滥的拯救欲——楚微趴在桌子上睡个觉,他都会觉得“天妒英才”“他一定吃了很多苦”“睡觉姿势都充满不安全感”。 “尝尝这个胡椒牛排嘛,很受欢迎的!” 陈宇秋用公筷分了一半牛排给楚微:“你营养更全面一点或许会更健康。” 楚微谢过他的好意,感受着安格斯牛排鲜润的口感在口腔弹开,牛肉的每一层纹理都这么可爱,每一点酱汁都这么动人,实在是,太满足了! 嗯,这是他选陈宇秋做朋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陈宇秋也很得意,因为楚微只给他面子,这让他有极大的满足感。 但今天中午楚微似乎有一点别的想法,那个香酥鱼块看起来很不错,调料很少,纯油炸,金黄如枫叶。 “那个东西太油了吧,你吃了会不会不好消化。” “我当然不吃这个”楚微眉尖微蹙,好似在忍耐:“但爱丽丝最近很喜欢这个,我带一些给它吧。” 他纯然是一副为了宠物可以适当牺牲触碰自己难以接受的油腻食物的模样。 嗯,就在大家课外活动时候,吃掉算了。他外表嫌弃内心欢呼着,然而手还没碰到打包盒就被斜刺里伸出的另外一只手接了过去。 楚微微微睁大眼睛,转过脸,看到男主好整以暇得把鱼块放进了自己背包里,他完全没料到男主是何时突然冒出来的,甚至连手都没及时收回。 男主似乎对他这个反应颇为满意,用纸巾擦净他并不曾被油脂污染的指尖才笑道:“这种东西还是让我来拿吧,少爷忘了,你的猫在我这里。” 楚微迅速调整了表情,淡淡的抽回了手:“那就由你来吧。” “王妈因为少爷大病初愈特意炖了鸡汤补身体,就在外面的房车上,少爷要去喝一碗吗。” “不了,都归你了。” 自从知道这阴暗鬼是真少爷大男主后,他就不想跟他一起吃私房菜了,用这张脸下饭,他会胃疼的。 “是吗。”男主不带感情的应了一声,楚微没有理他。 临近考试,楚微心里有些乱乱的。他每次考试前都会略微紧张一下,然后全面复习,考出一个漂亮的成绩。 但现在,他忽然有点拿不准了,男主的成绩原本是最不起眼的那种。他也从未放在眼里过,但在男主就要脱离楚家的微妙关头,他还真担心男主一朝翻身,不装了。 他倒不是非得考第一,但他无法接受始终徘徊在中下游的男主忽然窜到前面,压他一头。他受不了大家疑惑的,探寻的,好奇的,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原来他这么厉害啊,他在你身边生活了这么久,楚微你不知道吗?” “你将来出国还带他吗,带着吧,说不定能帮你做功课,哈哈哈” 单是想象到这些画面,楚微就眼前发黑心绞痛。 这简直,太恐怖了! 第4章 病弱 楚微有点焦虑,但也只是心里焦虑,他无法揣测男主的想法,也不愿跟那个暗黑系的角色打照面。 表面上还是在若无其事的看书,实际上已经被“男主咸鱼翻身,校园风云再起,楚微跌落神坛,男主踩他上位,自己身败名裂”的恐惧画面支配。 他时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无关紧要的评价焦虑,这种焦虑会造成了他日常的低睡眠质量和糟糕的胃口。 而做完这真假少爷的噩梦后,他的焦虑更严重了。 好处是……前两天偶然旺盛的食欲不再来影响他。 楚微刷了一天题,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王妈及时送来腌笃鲜,笋子鲜美异常,希望他能多吃一点,可他碰都不想碰。 “我出去走走,回来再说吧。” “散散心也好,老爷夫人说了,您只要平平安安的,就万事太平。” 楚微心烦意乱,只是仓促得点了点头。真少爷回归后,养父养母在他的努力笼络下,看上去还是很爱他。但他知道他们的心早已在真少爷身上了。 这当然怪不得他们,他们白养他这么多年还养得这么好,他作为走了狗屎运的得利者,理应抱着感恩的心,祝贺他们阖家团圆。只不过……前后落差太大,云泥之感,足以让他内耗到暗夜咯血。 风中传来阵阵花香,正胡思乱想的楚微被一声猫叫唤醒,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花房旁边。胖大的爱丽丝把花藤压下去一片,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养得很好啊。 楚微心想。他招招手,爱丽丝就冲他跳下来。这只大猫足有二十斤,从五米的高度冲他俯冲而下,他得承受多大的冲击力。楚微心道不好,他踉跄后退一步,却被人抵住背心,避免了栽进花池里。 “少爷是来看猫的?” 男主扶他站稳,整理好他褶皱的衬衫。 楚微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男主似乎也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汇报工作一样说道:你的游戏已经通关了。 楚微心口微滞。所以说,男主真得知道他太多阴暗面了。 楚微玩的游戏不是正常的网游手游,而是血腥杀戮黄暴向,甚至都无法公开发行。这个游戏自然不能出现在他的电脑上,必须跟他一点点关系都不沾。所以,它在男主的电脑上。 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成垫脚石倒也罢了,如今知道了便觉得自己处处授人以柄。 “通关了就卸了吧。”他薄薄的眼帘半垂下来,看不清有什么情绪,只是迈步走向男主的房屋,显然,他要看着男主做这件事。 他从花园里穿过去,穿着亚麻色的衬衫,露出小半截雪白的,缺少力量的手臂。 男主压了压帽檐迈步跟上,从他手中接过了胖大的爱丽丝。 所以,他不过敏吗?楚微凉凉的感慨:如果他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暴露出来,估计又会成为男主打脸的一个章节吧。 男主住的房间跟仓库一样,位置和配置都还不如佣人,毫无奢华气象,但是有几台高配置的电脑。 楚微对计算机技术软件编程都没有兴趣,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但现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约男主暗地里就是用这些东西搅动风云的。 那要毁了这些吗?当然不,刚被“过敏”疑云打击到的楚微,已经没有力气搞事了。他现在只想这魔鬼赶紧走人。 男主操纵电脑,折腾游戏,楚微看到那二百多个小时的登录时长,想到自己跟这个人单独相处这么久,竟然有些后怕。 他移开了视线,发现男主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套题。 楚微:??! 这家伙果然不打算装了,他以前什么时候搞过学习。 “你还挺努力啊”楚微拿起试题翻看,语调阴阳怪气。要是有外人在,他高低挂上春风拂面的微笑,表示欣慰和关怀。但这会儿,就只有“邪恶反派”脸,眼瞧着游戏卸载完毕,他修长的指尖轻轻一动,撕毁这几套卷,随手一扬。在缤纷纸屑中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冷淡的嘲讽。 “你还需要这些?好好养你的猫吧。” 男主站在原地,等纸条飘落完毕,过了一会儿,竟然低低的笑出了声。 楚微是下定决心要绝美得死去的,在此之前,他的形象不许有任何污点。被男主压一头,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所以,男主没做得题他要做,男主做了的题,他当然更要做。 那几套卷,他翻看了一遍,已经了解了考什么知识点,偏重到哪些考察方向。 是的,楚微很聪明,而且知识掌握很扎实。 做了充足考前准备的楚微终于还是忐忑着进了考场,然后他就发现完了。 考试的题目不能说跟那几套卷一模一样吧,至少方向上大差不差。教室里的空调非常凉爽,楚微额头上却都是细细的汗。 男主是怎么弄到这些的?如果男主能弄到这些,那他岂不是… 楚微不敢再想下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硬着头皮写完了。 他心情很不好,跟陈宇秋一起吃饭时,只喝了半杯奶昔。陈宇秋非常担心:“要去看看医生吗?” 楚微摇头:“只是有些累” 男主似乎准备由暗转明了,这个可怕的预兆像一块巨石沉沉压在他胸口,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成绩的公布一般在新周一,楚微已经惶惶然辗转反侧,他想干脆装病躲过去算了。 然而他真得生病了,是低烧。不算什么大问题,但身体的炎症怎么都消不下去,精神恹恹,浑身无力。 他恨不得与这个世界绝缘,但他的“好朋友”很热心的充当着联络器。 陈宇秋送来一个好消息:“楚微,你还是考这么好。真是服了,怎么每次都这么秀!” 楚微一愣,扎挣着坐起来,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谦虚,而是飞快打字:“那顾时凌呢?” “啊,什么顾时凌。” “……输入法打错了,我是说张枫。” “哦,他呀,让我给你找找。你还真是关心他,对寄养的穷亲戚尽心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你当初不是还亲自给他补过课……” 是是是,读作补课,写作明嘲暗讽,满足自身优越感。也不知道男主怎么想的,也不拒绝。单是想想当初自己半炫耀式的表演,他就尴尬到眼前一黑。 “我没找到他的成绩,看来还是不咋滴。” 学校有非常人性化的政策,既满足少爷小姐们的装逼欲,又不伤害他们的自尊心。所以每次考试完只公示“名列前茅”,成绩都单发给个人。 “我刚刚去问了,那家伙还是老样子,一般般水平,不写文章,不做阅读,分数能好到哪里。嘁,辜负你一番好心。” 楚微怔怔得放下手机。 如果以前他还不明所以,那现在便看明白了,男主不做,是不在意。 跟他这个冒牌的假少爷不同,男主对不喜欢的东西,是装都不装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更加糟糕,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男主最不喜欢的东西,是他。 已知他干不过暗黑系男主,把真少爷消灭在萌芽状态的事想都不要想。又知如果现在去讨好男主,他自己就能先恶心死。 那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让自己体面的死去了。楚微疲惫得掐了掐眉心,开始冷静思考自己的“死路”。 他本就不是一个勇于改变命运的人,只是被命运左右的人,一切障碍都能击碎他,一切消灭不了他的还不如痛快地消灭他,最终,他也只能成为个勇于自杀的人。 楚微经常生病,他知道低烧有时候比高烧更麻烦,因为身体免疫力不够,温度才烧不起来。 这次要拖多久呢?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王妈请了家庭医生给他看病,挂了四天水,明明不高的体温,却降不下去。白皙的手背扎青一片。他天生的心肺功能不全,所以哪怕是普通的病治起来比较麻烦,医生怕担干系,用药非常谨慎。幸而楚微是个省心的病人,车马费给的大方,而且从不医闹。 医生离开后,却转身去了花园,那里,“寄人篱下”的穷亲戚正在剪花,这些花被他隔三差五的剪掉一批,却依然开得很好,鲜艳的红色粉色花朵,彰显着坚韧不拔的生长能力。 “情况似乎更糟糕了点。”医生说话很谨慎:“但短时间内应该问题不大。” 医生每次来这里回话,都像给老总做汇报一样,心率狂飙,离开时才长出口气,恍惚想起那名贵的洛克斯玫瑰象征着生命力、健康和自然之美。 落霞的傍晚,楚微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懒得动弹,面颊上却有层病态的薄红,让他素来清淡的面容多了些艳丽的颜色,与他身边插瓶的鲜花交相辉映。 第5章 危机 让楚微振作起来的,是一个电话。 陈宇秋说:“我去看看你吧。” 吓得楚微立即“康复”回到了学校。 他是不愿意被当成病人探望的。 病弱可以成为一种美感,但病人本身不是,咳痰,排尿,血脓,消毒水…本身都不是。 而且,哪怕不在病中,他也不愿暴露过多的个人生活,魅力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跟神秘和未知有关。 都坦露了就没趣儿了。 普通人高考战役的硝烟波及不了贵族学院,大家的出路家里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整体上还在岁月悠闲。 楚微身体不好,体育课和社团活动都是不参加的。但他有自己的参与技巧——他擅长摄影,尤其擅长拍人。用价值十万的哈苏将运动场上的男孩子拍出惊天动地的帅气。 但,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的。 李珏是篮球场上最活跃的干将。他看楚微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楚微和风细雨的语态,文雅秀丽的姿貌他都看不惯,他只觉得大家都被这个装货给骗了。 他表面上摆着很喜欢大家,很想跟大家一起活动,奈何身子骨不争气只能换个形式与大家一起成长的姿态,好像很遗憾,很无奈,其实他很不屑……他发自内心得看不上这种热血流汗挥洒青春的行为,觉得他们纯纯就是一帮被荷尔蒙支配的傻逼。 而他拿着相机拍拍拍的行为,也并不是因为热爱运动,羡慕大家健康有活力,纯粹就是为了无形中让人以他为核心罢了。 最典型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有楚微在的比赛,大家根本不再考虑团队协作,不再考虑战术策略,全都忙着自己耍帅,各个连球都不传了,都留着自己跳投,打了鸡血似的,争着在楚微面前孔雀开屏。连女生组的拉拉队都比往常更加活跃,更加放得开。 你们,你们都被骗了! 你们看不出来吗?楚微那个家伙,那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家伙,心里就在嘲讽你们是一群单细胞的蠢货! 楚微,他看不顺眼这家伙很久了,马上毕业,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但楚微,他是不能直接动的。在这学校里读书的,谁没有几个小目标的身价,大家彼此忌讳又彼此冷落,小时候打打架就算了,现在可都是要体面的。 那么,唯一一个没有高身价的人是谁呢?! 砰!篮球被暴力扣进篮筐,篮板嗡嗡作响,引得一片欢呼。 楚微及时按下快门,记录好这一刻,心里冷笑,李珏这个逼一定在遗憾学校篮板质量太好,没能像奥尼尔一样直接扣碎了,让他这次姿势气势都完美的投篮少了些舞台效果。 呵,论做作他是个种翘楚,李珏什么的小心思在他这里跟透明一样。 楚微去宣传部选照片,路上遇到几个女孩子请他拍照,他一律很大方得答应了,拍到她们满意为止。 一想到以后这些贵圈里名媛,太太,会在他死后,抚摸着美照,用叹惋而惆怅的语气道:楚微啊,当年我们读书的时候,他可是好多人暗恋的那个传说…… 楚微就觉得心情大好。 等到天色暗了,光线不太好了,大家还意犹未尽,但多少还是顾忌到楚微的身体,终于放他去休息,还要请他吃饭。 楚微当然是婉拒了。 他们并不是毕业后就天南地北的那些普通同学,真正有钱的圈子小的很,大家日后必然要时不时聚会,联络感情的。 而且,他这会确实有点累了。举着相机,费心思找角度,想构图,都是很费精力的。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他收了东西,准备回家,但还没走多远,就被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叫住了。 “楚少,李哥找你,现在在器材室,快点过去吧。” 楚微皱了皱眉,直觉不是好事。 临近毕业大家的情感都格外澎湃,一种是谈恋爱的,要表白,要爱都抓紧,一种是算账的,主打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虽然不明白自己跟李珏怎么关涉到后一种,但很显然他们不会是前一种。 心里再怎么波澜起伏,楚微脸上都还是春风化雨,他嗓音文雅,笑道:“辛苦你跑一趟传话了,上次友谊赛上,你那个半场三分球太帅了,得有二十多米了吧。当初戴维斯在 NBA 比赛中创造的奇迹也就距离篮筐27米。” 高大男生浑身一震,眼睛都亮了:“你竟然还记得,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高帅时刻,帅到自己都恨不得跳起来亲死自己。可惜运动系男生中最受欢迎的是李珏,一般人抢不了多少风头。可楚微竟然记着他,记着他的高帅时刻,这是麻姑爪搔到了痒处,想不爽都不行。 楚微的笑容愈发亲切了:“怎么会不记得,当时大家都惊呆了,女孩子们哪怕看不懂球的,也都在放声尖叫。” 高大男生都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笑容都憨厚起来,不由自主得把事情原委巴拉巴拉说了个清楚。 原来李珏他们约了一伙人打游戏,打了几局觉得没趣,开了个赌局玩骰子。不知为何,男主,也就是现在的小透明张枫被邀请了,不玩就是不给面子。输输赢赢的,最后净陪李大少二十万。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在学校里,很简单的事情就可以赌起来,比如“一万,我赌楚微毕业晚会弹奏月光曲”“两万,我赌陈宇秋跟那谁谁谈上了”。性质上,都是无伤大雅的生活调剂。 楚微不知道男主在磨蹭什么,按常理,他会发现骰子有问题,里头放了水银或桌子下放了磁铁。要么一开始输输输,最后一波全赢回来,要么让对方奸计暴露,颜面扫地。 毕竟设定里面男主就是无敌的打脸狂魔。 哪里需要让他这个假少爷出面来救呢? 器材室里,一群男生抽烟喝酒,弄得乌烟瘴气。楚微推门的瞬间,就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 李珏在一帮男生的簇拥下坐着,男主坐在他对面,看起来——还挺淡定。 楚微知道得罪男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但这些人不知道,还以为他黔驴技穷了呢。 李珏掸了掸烟头,“我们看在楚少的面子上,也不为难张枫。但赌场如战场,咱们输赢总得算算。” 李珏的身价哪怕在贵圈里也属于很贵得那一批,而且还是家里独苗,板上钉钉要继承皇位的太子爷。他作风素来张扬霸道,却也鲜少有人忤逆,楚微更犯不着触这个霉头。 楚微笑着拿出了手机,准备转账:“那是自然,也多谢李少给我这个面子。” 李珏嗤笑一声,推开了楚微的手机:“小看我了不是,我什么时候把钱放在眼里了。” 距离太近,他身上的酒味烟味让楚微不太好受,不过是素来装惯了,这会儿还能微笑罢了。 李珏吐了个烟圈,“咱们多年同学,谈钱就生分了,这样吧,楚少陪我喝一杯,这事就过去了。” 此话一出,空气些凝重。 在座各位,从小耳濡目染了各路交际规则,各个都不是清纯少男少女。大家都清楚,如果真有两家闹了矛盾,有第三方出面组和和头酒,那彼此共饮一杯不是大事,这事揭过了,以后该怎么滴就怎么滴,最重要的,双方地位还是平等的。 但如果被对方要求着陪一杯,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只有地位高的可以要求地位低的这么做,对方还得感恩戴德,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 而最关键的,明面上,这两位还都不是普通人,以后,李珏,楚微都是要当家的。 这帮跟着凑热闹的人大抵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有些人已经偷偷走掉了。 器材室有点距离,楚微方才过来,走得又急,这会儿还在微微喘息,纤细的脖颈上还有汗湿的痕迹。这会儿污浊的空气熏的他胸口发疼。 李珏知道楚微一定会过来,因为他无法放着这个张什么不管,他平常装得就是一副很有爱心很有兄弟情的模样。而他的目的,就是让他装不下去。 他要在毕业前夕,让大家看看,他楚微难道还能是割肉喂鹰的圣人。 他冷笑道:“如若不然,只能让张兄弟给我擦一年的车了。” 他很狡猾得偷换了概念,“楚微不愿意喝杯酒,宁愿让自家亲戚给人当一年下人。” 这件事结束,就会变成这样。没人记得李珏咄咄逼人,只记得楚微薄情寡义。 大家都等着楚微的反应,片刻后,却听到珠落玉盘的声音。 楚微叹息一声:“是我刚刚关心则乱了,竟然忘了李少根本不在乎钱,要发作他,自然是他没让李少尽兴。” 他拍拍男主肩膀,示意他起来:“我们继续吧,输赢且不忙论,今晚我一定会让李少尽兴。” 这是他做完噩梦后,头次在大庭广众下直面男主,心里崩着一根弦,脊背都是硬的。 男主却只是扶他坐下,触碰到他凉的惊人的手指,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危机 第6章 感兴趣 器材室空气污浊又沉闷,众人却旁然未觉。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大家预料,更超出了李珏的预料。 他根本没想到楚微会参与这个游戏,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只会弹琴画画,附庸风雅的装货。他就是要让楚微给他喝一杯,压压这个所谓校园男神的气焰。日后若真跟楚家对上,自己气势上也先高了一等。 可他没想到楚微借着他的话把他架上了——多给他面子啊,陪他玩这个,还让他尽兴。 楚微看看桌面上的骰子,似乎嫌弃沾了手汗,命人拿新的过来。 男主颇有兴味的看着他,竟然亲自取了套新的牌具。 他也不知道楚微竟然会赌牌。 楚微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梦中发现自己会打牌,牌技一流时相当惊讶。 再后来就发现没什么好惊讶的,他的假少爷身份暴露了,只好费了百倍力气搞社交,左右逢源,勉强呆在圈子里。而他的一个重要笼络对象就是李珏。 李珏喜欢打牌,小赌怡情。他从这里入手,投其所好。 打这种牌的难度相当大,因为他不能总输,那样就没人跟他玩了,他也不能赢太多,伤了阔少太太们的兴质。 他入局的目的,是让大家过瘾,让大家爽。 尤其李珏,这种运动系男人,喜欢的是一边倒碾压式战局吗?不是,他喜欢的是激烈对撞,反复的拉扯,评分咬得够紧够过瘾,最后清点,略输半招,捶胸顿足,日后重来。或险胜一招,汗流浃背,下次再战。 他一开始还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但私下里自己偷偷操演几遍,发现自己还真能。 只要肯费脑子,他就能记住前面几论出的牌,慢慢的拿到牌的瞬间推测出别人手里有什么花色,甚至…他能记得住扑克牌背面略有不同的纹路。 楚微悻悻然的想,果然,人被逼狠了,潜力就能得到无限开发。 难怪……他会那么快就心力交瘁而死。 没办法,他有这么优越的外形,还有这么聪慧的大脑,还有这么要强的性格。他怎么受得了被命运摆布。他注定要在这个圈里,杜鹃啼血耗到最后。 想到这里,楚微甚至有点想笑了。 一年后的他能做到,现在的他自然也能做到。 几个回合下来,李珏大为震惊,他们家在□□区有合法的生意,他从小到大各种赌徒见多了。但楚微是最奇特,最另类的那种。他的脸上没有异样的表情…忐忑,紧张,兴奋,狂热通通都没有,冷静得像在参加一场考试。某种程度上也是最棘手的——难不成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李珏想着,就听到哒的一声。 楚微放下了牌。 前面几个回合互有胜负,但最后是他赢了。而且只比李珏大一个点。 是他想要的结果。也是此次必须有的,李珏能接受的结果。 “看不出来,楚少有两下子” “哪里,手气好罢了。” 目的达到,楚微又摆出了以往谦逊的姿态。“时间不早了,李少,我们回见。” 至始至终,他没有多看男主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微欲要起身,却眼前一黑,勉强维持住身形,视野却已乱了,空调外机隆隆作响,眼前都是黄的白的色块。 有人推开门进来,正是学校的德育老师。方才有人离开,其中就有传话的高壮男生,他怕李珏真犯起混来无人能挡,有个老师在,至少能说事,所以跑去叫了老师。 老师一扫现场,顿时松了口气。打牌喝酒都是小事,这帮少爷小姐都是他祖宗,没出事就是大好事。 然后他就发现了楚微……不是吧,这纸糊似的人怎么也在。 跟李珏这样的刺头不同,楚微身为少爷却特别温良恭俭让,属于最好相处也最有欺骗性的那类上流人物。但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孩子的倒霉体质,学生们不清楚内情,老师是知道的。娘胎里带的不治之症,读书三年,学校最大的愿望就是炸弹别在自己手里炸了——学习这么重要吗,也不知道少爷图啥。 “大家玩着呢?毕业了兴奋可以理解,但也别闹太晚了。”老师摆摆手:“都散了吧,这屋子小,堆着一堆器材,你们也不嫌味儿的慌。” “楚微,李松,王子琪…”他先点了平常遵规守纪的几个学生名字:“都回去歇着吧,有啥事明天说。” “好的,这么晚了,耽误老师下班,真是不好意思…” “第一次跟李少玩,略微放纵了些。” 楚微还是那么谦和有礼,与横眉竖眼的李珏形成鲜明对比。而且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是被故意引过来的,自己是被李珏逼迫的都只字不提,竟然是混不在意。 这就让在场众人高看一眼,毕竟大家脸上都是不在乎,但心里清楚,哪怕闹到家长那里,李珏也是不占理的。 而楚微,竟然还很有风度,这“别人家的孩子”平常看着跟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实际上,还挺会来事。李珏本是想拿捏楚微的,现在却变成楚微被高看了。 楚微心里冷笑,他太知道这帮高中生了,自以为很牛逼,天大的事都要自己摆平,一旦出事就会喊着“我自己承担”,最看不起的就是告状和打小报告。实际上真离了家族托举寸步难行,各个不比黄毛红毛精神小妹出色多少。 所以嘛……一旦知道他们就好这一口,就这么点简单的情绪价值就可以拉拢,就会瞬间觉得,呵呵,一群low逼。 楚微嘴上说着,身体却没动,后来声调都飘忽了。 从方才起,他的心口就一阵阵绞痛,这会儿事情了结,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便觉整个人仿佛被一双大手攥住,猛地捏紧了。薄唇再次开合,却似乎没能发出声音,渐渐的,一张张脸,丑陋的平庸的无趣的邪肆的脸在视线里飞快划过,白炽灯,扑克牌,红绿筹码,扑面而来。 他薄汗细细,唇角的笑容忽地模糊,像一张纸被折了一下,又迅速抹平。他最后的意识是男主忽然迈开一步,出手将他抱了起来。 挺好,不用难看的摔在地上了。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众人一惊,都齐刷刷挤了过来。男主的声音却还是古井不波。 校园里一直以来的小透明忽然成了焦点人物,但他却从容得仿佛是个天生大场面选手。 是的,从容。老师反应过来,额头上瞬间布满黄汗,李珏不明所以,也惊讶得担心着,而小透明作为一直承蒙楚微照顾的亲戚,从语气到神情都平和的像谈论天气。 他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李珏的。他说给老师的是:“请通知一下校医,我们今晚可能要在医务室休息。” 楚微有一部分紧急备用药,放在教室和医务室的冰箱里。 对于他这种特殊学生,学校是留着心的,医务室甚至有一部分他的病案。所以事出突然却也有惊无险。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大家立即围了上去。 “不要紧不要紧,已经平复下来了。”医生擦了把汗问老师:“玩什么呢累成这样,毕业了太高兴了?还是要避免情绪的激烈波动。” 这话一说,大家立即用不赞成的目光看向李珏,李珏顿时尴尬了,急着解释:“我也不知道啊,只知道他身体不好,没想到这么弱……” “其实楚微来这里之前一直都在帮大家拍照片,而且都拍得特别好看。他本来就要回家休息了,又被叫过来。”有女生先听不下去了。 老师叹了口气:“楚同学是不想被特殊优待才隐瞒的,这三年他尽力学习,跟大家搞好关系,还积极参与班级事务。有哪点跟正常人不一样?他明明比正常人做得还到位啊。” 李大少在众人的目光下,嚣张跋扈这么多年头次产生名为羞愧的情绪:是啊,整整三年都风平浪静,硬是被他逼到发病。 楚微要真出了什么事,李家面子再大,也兜不住。他一定会成为远近闻名的祸根,败家子,太子爷的光辉人生刚开始就要蒙上阴影了。 楚微若是听到班主任这番话,定然会在心里鼓掌:你真棒,不愧是管德育的老师,会说多说,再来个八百字。 借旁人之口召唤起的尊重,怜惜,歉疚等情绪,那可比他自己表现要给力多了。 可惜,他现在还在晕迷。站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主。 他打量着楚微的目光颇具探究意味,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从垂睫的眼眸,划到细而微湿的脖颈,若楚微还醒着,一定承受不住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 他的指尖上夹着血氧仪,灰色的夹子卡住了细白的指尖。让人无法把他跟刚刚牌桌上的人联系起来,如此秀雅而冷淡,落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好似废土上一树梨花,格格不入。 可偏偏梨花才是最显眼夺目的那一个,轻易的让其他人成为陪衬。 刚才,有多少不是在关注他,多少人不是在希望他赢呢。 他的眸色暗沉得可怕,阴云似的,沉沉得向病床上的楚微笼罩下来。 ……真是有趣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颇为明显的弧度。 是楚微会惊心的表情,这种表情意味着他对某个东西开始感兴趣。 而男主想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妨碍他的,一定会死得很惨。 睡梦中的楚微似乎被这种阴郁的气息惊扰,不安得蜷缩了一下。 第7章 出格 楚微原是身体发冷,头又疼,胸口又闷,渐渐的却觉得神思恍惚了。整个人明明躺在床上,却有些飘飘摇摇的。明明没有睁开眼睛,却好似有一片世界在自己眼前扭曲又展开。 这种感觉他并不是陌生,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他在梦里发现自己是假少爷。 这一次… 他看到灯红酒绿的奢靡景象,自己穿了一套颇为宽松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领口翻折下去,露出两段米色的锁骨。 他在弹琴,手指跳动中,乐符淙淙流动。 楚微看得莫名其妙,如果是在进行钢琴表演,那他应该更端庄高贵,衬衫夹,领带结必不可少,哦,小腿上说不定还有丝袜夹。 而现在他该配备的一样都没穿戴,腿上却是灰色休闲裤,配白袜子……没穿鞋子。就这样踩在黑红色的踏板上。 但,楚微心想,不愧是我,这样不事装扮也别有一番风情。 兴许不是登台表演,就是自己时兴练习吧。 楚微刚想到这里,就发现另一个男人出现了,体格健壮,手指重重得在琴键上按下去。咚得一声,听得人心头一震。他看到那人弯下腰,凑过来,很近……几乎是贴面的距离。 楚微下意识得皱眉:他不喜欢被人靠的这么近。 然后那个人抚摸他的头发,到脖颈,到肩膀。他的脖颈和肩膀是一片淡淡的粉红。 他竟然完全没有反抗。 难道……他喜欢这个人吗?楚微看看那副略高的身量,猜测自己应该二十出头了。然后他就注意到了琴架边放着他的酒杯,根据杯体的痕迹看,他应该喝了大半杯红酒。 所以他这是喝醉了,在跟谁迷迷糊糊的暧昧? 在男人的逼近下,他几乎是本能得想要后退,但可供发挥的空间实在有限,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慌乱中向前倾倒,碰撞上琴键,发出一段凌乱的音符。 大抵他真得有点喝多了,毕竟因为身体原因他平常是一点酒气都不沾的,这个时候的他着实没有危机意识,也没有白月光的高雅和距离感,他看起来,看起来…… 楚微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心想看起来简直是基因缺陷的爱丽丝。哪怕有狼犬在面前岿然而立,也不会恐惧,不会回避,而是眯起圆眼打量一会儿,围绕对方肆无忌惮得躺倒。 他看到他那样坐在钢琴上,整个人往后仰着,也不起身,也无法独立坐稳,毕竟略微一动就会发出羞耻的音符。 楚微既羞耻又恐惧,脑内几乎是一片空白,整张脸都不由自主地晕红起来,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 他不要看这些!拜托,让他醒过来!! 他无声无息的,瞳仁无辜而黑亮,落在苍白的面颊上,颇有些像不懂事的小孩,平常总是淡色的干燥的薄唇这会儿因为酒液而红润晶莹,有种独特的纯洁而艳丽的味道,然而他神情是懵懂而散漫的。 仿佛这一切不是他故意而为,设下的风流局。 是的,楚微毫不怀疑自己才是主动的那一方,只是要保持唯美清高的白月光影响,所以才假装喝醉,假装心情不好得弹琴,假装被对方遇到,假装说一些表意不明的句子。 然后,在对方上钩的时候顺水推舟,再等恢复清醒后,假装无辜就是。他甚至能判断自己一定会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确保对方无法真正得手。 好坏啊!楚微面无表情的想。不过,还真像他能做出来的。 楚微忽然悟了,这是他假少爷身份被拆穿后,为了留在圈子里,使得一些手段罢了。比如,对一些位高权重的gay.佬投怀送抱。 但这显然不是甚么有趣的体验。楚微本性高傲,内心极度自我,谁都不会爱上。所以他选择喝酒,把自己灌得微醺,借此放浪形骸做一些平常根本不会做的事。 当然,尺度必须刚刚好,真得断片了,就不优雅了,而且有可能真被吃掉。 他对这些画面极为排斥,这些画面扭曲了一阵便消失了。他恍惚想起这是自己的梦,大约他睡得浅,很清醒得知道自己在做梦,也因此能左右梦的走向。 他只是有些震撼,不知道是谁,值得自己下这么大本钱。 他甚至不震惊自己设局的对象是男人——反正谁都不爱,所以谁都无所谓,只要身份够高人够体面就是。他震惊得是自己为此喝酒。搞不好这可是真会死的。 那人的面目,楚微始终看不清楚。楚微认为这可能跟他长久以来的思维模式有关,他只关注自己,所以梦境里的自己就真实具体,纤毫毕现。而别人,大多都是模糊的,略具轮廓的一坨。 他抓着那人一点领带,却又不敢太用力,那人的指尖却在他眉宇轻点,那手指修长,却一定是冰凉的,因为他看到对方用了些力道,把他的皮肤给磨出了红痕。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在怕的……这样大胆而出格的行为,对他来讲,还是太艰难了。 而且,他选中猎物,显然也不好对付。 虽然自己是坦然的,清醒的做出这个决定的,但害怕显然属于本能。自以为技艺熟练初出茅庐就有精彩发挥的猎人,遇到健硕的凶兽,连逃跑都要打滑。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看着,却似乎感同身受,脑袋闷地很,心里也有些难过。 他想流泪,又觉得这一切是自找的,再委屈就是矫情。他从来都矫情,只是他的矫情都是给别人看的,本身却把矫情视作一种不体面的情绪,是要极力避免的。 … 楚微在晕迷中,老师进来看过一次。只注意到他神色淡淡,眉宇间却夹杂着丝丝焦灼,白皙纤细的手指捏紧了被子,好似睡梦中也极为不安。 他叹了口气回头看张枫,想对这个表少爷客气两句,把关怀送到。结果就发现这人坐在旁边,缓慢的喝着咖啡,全程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老师的话又咽了回去,心想平常也没发现这个不吭不哈的表少爷有啥优点,真遇到事了倒是挺冷静的。 另一边的楚微却好似梦到了什么痛苦画面,忽然颤抖起来:不,我要,离,离开…… 老师立即转身,男主却已抢先一步挡住了他。 “没事的,他的血氧和心跳都已经稳定了。已经后半夜了,老师回去休息吧。” 这话说得平常,老师却莫名听出赶人之意。 ……罢了罢了,他转身离开。“那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挣扎中,楚微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张枫弯腰捡了起来,却刚好遇到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了陈宇秋的信息。 他拿起楚微的手指,用指纹解锁。 做得无比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就看到陈宇秋弹出一堆问候信息。 这些没营养的对话……他随手滑了一下,准备放下,却发现了一条信息,还有那个扎眼的名字“顾时凌” 他颇有些意外得挑了挑眉,惊讶中更多的是兴致盎然。 楚微有点醒了,只是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什么都是重影。 恍惚想起梦中场景,又觉羞耻无比。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真得会走到那一步,倒不是因为什么节操问题,而是因为风险太高。情情爱爱一沾染上就污浊不堪,神仙也得面目全非,跟他“绝美死去”的理念不合。 在现实中,这小小的医务室里,他的情绪似乎从梦中带了出来。身子怕冷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过那点情绪极为克制,他只是微微转身,把脑袋歪在枕头里,轻轻呜咽两声,就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刚晕倒时出了些冷汗,这会便觉浑身不舒坦,抬手解自己的领口,要换衣服。 然而手指还未恢复灵巧,解了一下还未解开,便被制止了行动,顿时更加烦躁,一巴掌拍了过去。啪得一下,扫到对方面颊,没什么力道,也没什么准头,纯粹无心之失,自己倒先吓到,因为他对待下人素来很温和。 于是没心思闹了,老实躺下,不再吱声,不抗议,也不再要求。样子特别乖顺,细密的眼睫毛垂落下来,眼睛半眯着,身体细瘦,略显疲倦得蜷着,但不知道在固执什么。 楚微是在害怕。 他刚刚冷不防对上了男主的眼睛,便有一股夹杂着厌恶的恐惧袭上心头。 顾时凌审视人心的本事很厉害。按照原作一路装逼一路爽爽爽的风格,每次都是“几乎没有人能与他有来有回的争斗,大部分人都会在他的洞察下露出端倪,然后,被一刀致命的破防” 很不巧,假少爷楚微属于“几乎没有人”的那个例外。他很坚强,执着得蹦哒到了后半场。 只不过他此刻身心疲惫,还在被梦境困扰,不愿与他勾心斗角。 “我要回家。” 楚微低声吩咐,因为气弱,少了些平时颐指气使的命令架势,反而有丝…含糊不明,类似撒娇的意味。 “好” 他微微颔首,把薄外套披在他身上。 楚微挡开他的手臂:“不要抱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出格 第8章 爱装 楚微在楚家别墅修养,各种聚会一律婉拒了。 只是他一想起那个梦就心烦意乱,什么都不做更容易胡思乱想,于是花了更多时间画画,以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夏日炎炎,阳光豪烈,不适合出门,空调房里待久了又难受,左右浑身不舒坦。 楚微有心躲躲暑气,命司机和王妈准备好,去郊外林地别馆住一住。王妈照例劝他安心呆着。 “老爷夫人若是发现你不在家,会担心的,这本宅里什么都有,各色东西都是齐备的。” 王妈这话说得相当委婉,楚微知道真正的意思是他要真出点事,别馆路远,来不及送医院抢救。 “少爷若真嫌闷得慌,就去后院花架子下面,把空调开最大,再把窗子打开,让喷泉喷起来。凉风有了,清爽空气有了,花树景物有了,哗啦啦流水声都有了——这也跟避暑别馆差不多。” 楚微嗤笑:“您可真聪明。” 他其实只是有点烦,还有点憋屈,是那种有庞大丰富的精神需求却被强硬的锁在病弱躯壳里的憋屈。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去找男主发泄的,用那款又黄又暴的血腥限制级游戏。 穿着公主裙的贵族少女挥刀砍死非狮非虎的野兽,自己精疲力尽的倒下,却发现藤蔓缠绕了四肢,扎进了血管,继而浑身飙血。 温柔的女护士在夜晚就会变成电锯杀人狂,血液与内脏横飞。在快要完成死神的任务时,却被大镰刀当胸砍下。 很遗憾的两个篇章,他还没尽兴呢,让男主来,他直接通关了。 这跟自己脱了裤子,铺了床,却被他爽了,有什么区别。 而且男主那家伙根本就是一张死人脸,他沉浸其中酣畅淋漓沉沦其中的时候,他倒在那里“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简直就像拿了他平常的剧本…恼火到让人膈应。 现在就很无奈了。 其他的学生们,那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已经该出国出国,该赛车赛车,该做/爱做\爱了吧。 楚微再次醒来是在画室的沙发上,身上随意盖着一条毯子。 他身边铺着几张粉彩。公主裙的贵族少女,职业装的拿刀医护…画得相当传神与游戏人设无异,画到最后,一笔红颜料抹上去,血迹斑斑。 画这些颇费精力,最后毁坏时也特别尽兴。 那画作惨不忍睹,人物肢体扭曲眼神病态,一望而知绘画者内心的暴戾。 可惜,他也只能做到程度了。 楚微把画作撕碎,谨慎得冲进了马桶,然后才叫佣人进来整理写字台。 他对维护人设非常用心,哪怕是被清洁工发现的风险也不可以有。 因为多年同学,人缘颇好,再加上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发病,所以不少人送了礼物探望。他略翻看过,便叫王妈记录好,以后遇到事,要依次回礼。 李珏那一份尤其贵重些,那块百达翡丽看上去能花一辈子。 楚微并不觉得这点小事值得李少花这么多钱——倒像是还有更大事等着。 陈宇秋原本要登门看他,又恐打扰他休息,这会儿打了个视频过来。 楚微对着镜子整理了仪容,确保自己苍白而不憔悴,这才按下通话键。 “你还好吧。”陈宇秋凑近了镜头使劲打量:“我那天走得早,后来才听说这件事。要我说,你根本不用管那姓张的,李珏这家伙眼高于顶,招惹张枫干嘛,分明就是冲你去的。” 楚微做出一抹浅淡而疲惫的笑,身后仿佛有圣母玛利亚歌唱:“我怎能不知道呢,但这就是阳谋,我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陈宇秋义愤填膺:“就冲这次你出手平事,又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他就这辈子都欠你的。” 楚微心想那怎么可能呢,这么一个小小意外,男主怎么会自己搞不定,他等着,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在男主这边,楚微是固定要打脸的反派,李珏是现阶段刷新的要打脸的反派。坐看李珏整楚微,他喜闻乐见啊。扮猪吃老虎的固定俗套剧情罢了。 楚微自觉是个正常人,无法理解男主这种明明很牛逼却偏爱阴暗爬行的属性——大概真就喜欢当猪吧。 他脸上的无奈格外真:“我们毕竟是亲戚,说什么欠不欠的。”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李家出事了。”陈宇秋露出又八卦又幸灾乐祸的笑。 “李珏这不要脸的,天天被人追捧成贵圈太子爷,好像整个李家板上钉钉都是他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忽然就爆出来他爹在外面不止一个三,还有不止一个私生子,据说有一个年龄比李珏还大,已经进家族公司了哈哈哈哈。咱们那凤凰蛋李少,也要体会到久违的兄弟情兄弟爱咯。” “私生子?” “对,他老爹在海外给私生子整了几十亿的信托,涉嫌转移企业资产,现在天天忙着开古董大会呢。” 楚微微微一惊,并迅速开始脊背发寒。这种影响到继承权的新闻如此突然的爆出来,必然会影响到李家集团的股价,男主自然会出手吞掉一部分。 他在梦中看到的书又臭又长,只挑着看了有自己名字的一部分。并不知道李家结局如何。只是稍微一想,就发现自己费尽心思拉拢了李珏,结果李家就被男主整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莫过如此。 他大概真是被男主气死的。 陈宇秋正自发笑,忽然发现楚微脸色不对,略微一顿,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楚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圈内巨头,楚微也是明面上的独生子,楚微还是一副寿命不长的身体,楚微的父母也常年在国外……这debuff叠满了。有私生子嫌疑可大了。 他赶紧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叔叔阿姨那么爱你,当初为了你给各个寺庙卷钱。哈哈哈” 他怪心虚的,又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才挂电话。 楚微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他思考的是“绝美的死路”不是“风光的活路”,外面闹来闹去争的是几百亿还是几千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倒是明白李珏为何要给他送百万级的百达翡丽了。准确的讲,这块表要拉拢的人不是高中同学楚微,而是未来的楚家当家“楚总”。 可惜,他打错注意了。楚家的财富他注定沾不上。养父养母怜他体弱,不愿让他多劳神思,再加上年纪还小,所以他并不曾插手楚家经营,因此……日后被切割也格外方便。 楚微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候才醒过来,用了一碗酸笋鸡丝汤,浑身都畅快了些,精神也好了许多,于是跟陈宇秋有的没的聊了很久。 “苏云最近在跟我打探你的消息,我告诉她你可能会开画展,这甜妹太会撒娇了,我顶不住啊,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这一套。” 楚微:…… 楚微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他虽然在学校里是传说级别,但是个恋爱绝缘体,一方面在学校呆着的时间不多,谁愿意跟他“异地恋”,二则学校里的大家还比较单纯而且都特有钱,没人想嫁给“注定早死的白月光”,等着继承资产当风流富贵俏寡妇。 苏云是个例外,她还真给自己表白了。只不过那时候他的身份已经揭露是个假少爷,所以苏云表白的时候就是终结的时候,她无比沉痛的说自己要听家里的安排,跟男主订婚了,但如果不把真心话告诉他,会死不瞑目。 楚微……没什么感觉。 很神奇,苏云是很美丽很富贵的姑娘,被这种级别的美女表白,他本来该有点激动,有点伤感,啥都没有至少得有点愤慨。毕竟你又不嫁我对我一落千丈的地位没有任何助力那你说这干啥。 但他真就平静的像听了个八卦。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态,或情感有些问题。虽然成了一无所有的假少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的觉得没有人配住进自己的心里,也丝毫不会为收到任何人的爱感到荣幸。 他大抵是个无性恋。所以,勾引男人什么的,好像他真能干出来…毕竟没有感情纯技术流,停停停!不许乱想。 过了一会儿他在另一个对外账号上发现苏云在班级群里秀裙子。 于是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件不愉快的事——毕业典礼。 他原本是打算“轻云出岫”“惊鸿一场”,用最短的时间营造最惊艳的出场效果,要让大家毕业多年后回想起这个晚会都还津津乐道。 结果发现难度超大。 晚会的主角不出意外应该是各个争奇斗艳五彩缤纷的女孩子。相比较之下,男孩除了个别有节目的,真就弱势多了。而且他还体力有限,运动能力偏弱,跳舞算是自曝其短,拒绝女孩的邀请又不绅士。 “男装的设计师脑子里都是沙漠吗?” 他把一套套名贵礼服扔到了地上,纤细的手臂拄着膝盖,微微喘息。 “你瘦弱到这种程度,根本就不适合西装,若是只想惊艳全场被大家铭记,那干脆穿条裙子算了。” 男主不失时机的对他进行了嘲讽。这已经是春天的事了,他记得自己气得当场让男主闭嘴三天,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楚微已经冷静多了,毕业典礼也不是非去不可……拜李珏所赐,他觉得自己这场收尾已经足够漂亮。善良,大度,聪慧,病弱各个方面都展现到了极致,在毕业季,已经属于最有传奇色彩的那一波。 所以,不需要狗尾续貂了。 至于男主嘛。男主会去参加毕业典礼的吧,毕竟这是校园地图的最后一个打脸机会了。平常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一朝崛起,站于众人之巅。场面足够恢宏,人心足够沸腾,体感足够苏爽。楚微冷冷一笑,叫王妈过来。 “把这几个礼盒给张少爷送去” 不是中意裙子吗,自己穿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爱装 第9章 不装 “张枫,楚微准备在毕业晚会上穿什么衣服。” 学校里,顾时凌,也就是张枫正在收拾东西。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后,又来整理楚微的,“少爷”在家里生病,他很自然的就承担了这个工作,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毕竟楚微在学校时,张枫就时常给他拎包,传达作业,有时候还陪楚微到楚家的房车上用饭。甚至有一次,楚微的衬衣被人不小心洒了咖啡,也是他去后勤处领的新衣服。 他回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苏家大小姐。 “苏小姐是准备跟少爷在晚会上跳舞吗?” “对”女孩儿颇为开心得跟他分享自己的图片:“我目前有三套备选礼服和首饰,我都喜欢,不知道挑哪个,所以决定根据楚微来决定,挑一个跟他的服装看起来最配的。” 楚微作为一个喜欢装逼于无形的人,早早就准备毕业典礼的衣服和节目了。 他有一套黑色的燕尾服,铜质纽扣,德式剪裁颇具古典气息,他准备穿着它弹奏柴可夫斯基。一套银白色西装配金色胸针,让他看起来像动漫里的天使,哦,他甚至考虑把头发染成铂金,还有一套蓝色休闲款薄西服,配平光眼镜,将斯文儒雅的感觉提升到极致。总体上各有千秋,但他还在犹豫不决并嫌弃男装款式太少,跟女孩子的礼服不在同一个层次。 他想要的是惊鸿一瞥,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的效果,并从一年前就开始构思这个活动,结果是一个都不满意。试来试去,折腾累了,把气撒到他身上。 苏云的定妆照上有一套红裙子,一套黑裙子。 红色的,单挂肩,带披沙的造型,黑色的月光绸有很棒的垂坠感,很显身材。 黑色的这套,他很眼熟,楚微礼盒里装着的跟这个好像是同一个系列。 楚微学习摄影的时候,会翻看一些模特照片观察光影和构图。 他在旁边配合少爷工作,曾指着一个杂志封面上腰腿比例极为夸张凹出了酒杯曲线的背影说,这个是男人。 楚微不信。 他转移话题笑他不行看这么多大尺度照片都没有反应。 楚微素来自持清高不谈下三路话题,冷笑一声让他滚蛋。 后来他派人买了这条露背礼服裙同款产品,饶有兴致得研究。 试图还原一下杂志社的造型,来验证那位模特真是男的…… 啊,真是可爱。 但他嘲讽他的事被记下了。中学生正是性意识刚刚萌发的时候。楚微被一句话挑起了好奇心,长久有着病弱属性的人还真去探索了……于是他发现自己真对美女,帅哥都没什么主动想艹的冲动。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身体有问题,虽然不像别的男子一样,在14-24岁处于看到甜甜圈都想插的高峰期,但该有的生理特性还很正常。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呵呵 小少爷在他面前是不装的,青春期雄性生物的黄,暴,低俗,恶劣,幼稚都一览无余。 某天,他对张枫曾经随口一提的质疑,高傲的给了结论:是那群俗物无法让我有兴趣。 说这句话时,他正在泡露天温泉,双腿之间…风光不错。 他还真是有点好奇了……那聪明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苏云看他总不开口,催促道:“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于是他随手点了一张图片:“那你穿这个吧。” 苏云哼了一声。他的语气让她不太舒服。 典礼仪式结束,学校人员退场,少爷小姐们脱去校服换礼服纷纷转移场地。 他们的毕业晚会在月枭酒店举行。苏大小姐闪亮登场,独占鳌头。 结果…… 结果半下午时候,班主任先发了通知。“楚微身体不舒服,不参加毕业晚会了。” “但作为班级的一份子他很愿意进一份力,他将平常拍下来的美丽的瞬间做成了一个短视频,到时候会播放给大家看。敬请期待哦。” 班主任通知刚发完,群里就炸锅了,大家都知道楚微擅长拍照,擅长发现和捕捉生活之光。不走进楚微的镜头,你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有氛围。 楚微看着躁动的人群,轻轻勾了勾嘴角:这个视频里,没有男主,也没有他。没有自己很正常,没有男主……就是你在我心里毫无美学价值。 他原本对张枫不至于这么恶劣,但发现他和自己拿的真假少爷剧本后,心态就变了。有种格外真诚,变本加厉的“排斥”。 楚微怕男主,但又不怕得罪男主。毕竟少爷之位他都坐了这么多年了,核心利益激烈冲突,这点膈应算什么。撒哈拉沙漠还在乎多飘来一粒沙吗。 至于苏云,这位大小姐楚微略知深浅,她隐隐在贵圈千金里名属第一流。她原本最想凑的cp应该是李珏,李家隐隐作乱,她就想凑楚微,楚微是假少爷,她就瞄准了男主。这能说明苏大小姐杨花水性吗,当然不是,这只能说明苏大小姐目标很坚定。她实在是个美丽有趣的女人,她就是要当贵圈第一夫人,贵圈第一是谁,那不重要。 是以,贵圈男人其实隐隐以苏云为荣……毕竟,没被苏云看上,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佬? 如果男主在毕业晚会时撕掉马甲,闪亮登场,那估计有幸与苏云翩翩起舞的就是他吧。俊男美女,富贵滔天的cp。 “对了少爷,我把您的礼盒给姓张的送去了。他还挺乐意的。”王妈疑惑道:“他是不是谈恋爱了,要追哪个女孩子?” “少爷,您真是太好心了,其实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的。就张家现在那债台高筑的样子,早就被踢出圈子了,您哪怕帮助他买了几条裙子追女孩,也是肉包子打狗罢了,不会有女孩子傻到跟他结婚的。” 楚微:…… 这让他说什么好。 他是人美心善的白莲花,怎么会羞辱小可怜的穷亲戚呢。 但那男主脑子什么毛病,他乐意什么呢。 可惜那条裙子了。 当然,这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楚微脸上依然是那副淡月清风的笑容。他已经在工作台上忙了许久,准备大家的毕业礼物。 互赠礼物也算一种传统,全班二十六个人,算起来就是二十六份。 大家都是不缺钱的,缺的是乐子和心意。楚微在学校出场率不高,却有极强的存在感,因为他每次出场都是有效出场。比如考试,比如文艺汇演,比如某位或某几位同学生日,甚至于赢了什么比赛。 那些人大概自己都没注意到,楚微的出现总是恰到好处,就出在他们心坎里。 这皆是因为楚微身体不好,精力有限,所以尽量避免无限社交,换句话说就是,他要保证自己的每一次社交都是有效的。 比如,他知道陈宇秋喜欢赛车,这活动是背着他爹妈的,所以他送他的礼物是一份消费单据…那笨蛋每次都说自己在咖啡厅消费,但撒谎从来没考虑过圆谎。 比如,王松喜欢喝茶喜欢古风,但年轻人很少有这个爱好,也没什么人跟他聊这个,楚微送他的,是一个价值昂贵的黄河泥朴拙茶叶罐。至于为什么不送茶叶,那当然是因为这玩意儿喝完就没了。 … 在赠礼流于形式的学生时代,很少有人会像楚微这么下功夫。 所以,他人虽早死,名留人心的未来几乎是可以想见的。楚微几乎要快乐的欢呼出声了。 王妈送来晚餐,他破天荒得吃完了,没怎么剩下。这让王妈大为惊喜,自觉今天的杂粮八宝粥不愧是熬了两个小时的,那海带丝也不愧是进口萨哈林冷水海带…… 楚微把礼物依次封装好,贴上名签,数来数去发现少了一个。 又对一遍终于发现,张枫! 少了他的! 楚微作为假白莲,表面功夫自然极到位,这种时候不能搞例外,自然要光明正大给表少爷送上一份,以示自己胸怀宽广。 但想想自己收到的猫爪饼干,又觉得搭金钱搭心思给他,实在亏得慌。 他思考半天,忽然萌发了一个恶劣的念头。 …… 互赠礼物互约旅行这种事,都在毕业季的好友之间进行。只有楚微例外,他人不在场,礼物却到了,一辆加长宾利驶过来,训练有素的管家,带着人恭敬呈献。还各个独具匠心,引发会心一笑甚至欢呼。 嗯,人不在场,存在感却依然拉到最高。 “表少爷” 张枫从管家铺着红绒布的托盘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他用手指捻了一下,眼里露出意外的神色。 陈宇秋见状心想,这是什么,小小的,薄薄的,都知道张家破产了,他就纯粹跟楚微混的,难道毕业在即,送他创业资本了?这里头是支票银行卡?那楚微就是他再生父母,从此叫爹都不过分。 “打开看看,打开看看!”陈宇秋怂恿到。 “怎么?楚微舍得送你还舍不得给人看。” 陈宇秋声音很大,引发了大家围观。 然后,就看着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抖,倒出了两个……套。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诡笑,有人脸红,有人在说卧槽。大家,再怎么想放纵自我,毕竟都还太年轻,有些东西,都是藏着来的,哪怕换了七八个男女朋友的,表面上也都是人类高质量学生。没想到,没想到……这小子平常不吭不哈的。 微神是在点他吧,绝对是! 然而…… “挺好”他说,语气沉静,甚至有些笑意:“刚刚好” 第10章 毕业了 楚微的人设崩了吗?没有。 在最后一夜,一直友好却有距离感的楚微,好像终于成了自己人,跟大家打成一片。 这人平常都是不沾红尘的神仙模样,没想到,还挺接地气啊。 会恶搞,会打趣,会开玩笑。 但男主怎么样就难说了。毕竟,如果楚微没猜错,他打算在最后的读书时刻,露出顾大少的真实身份。 当然,他不会彻底翻牌,毕竟场合还不够隆重。 他只会留下一点引子,等到日后贵圈皇帝隆重登场,众人回首往事,就会想起毕业晚会上那个惊鸿一瞥,引发无数神秘揣测的大佬。 可是,现在有楚微这么玩笑兴致的一打岔,日后,大家再想起这个夜晚,不管再神秘,再帅气,再引人遐想,那两个避孕套都会有这极强的存在感。就好像……高大巍峨的城墙上,贴了两块抠不下来的口香糖。 楚家别墅琴房里飘荡出淙淙音乐声…嗯,干完坏事的楚微,身心舒畅。 他们的毕业典礼学校承办过,已经轰轰烈烈的落幕了,现在这是少爷小姐风情摇曳的晚会时刻。 苏云站在吧台边手里优雅的掂着一个郁金香杯子,美丽的朱红色裙摆像玫瑰花一样散开。她的无奈中,愤怒和遗憾的情绪更多些。 张枫那混蛋竟然敢骗她,楚微今晚上根本就不来! 她原本有一套白礼服,跟整个大厅的布景更协调,是准备跟李珏跳舞的。 结果李珏毕业时刻装逼不成拉了波大的,她临时改注意要跟楚微有个难忘今宵的夜晚。尤其是,刚刚的短视频她看了。 大家都在热泪盈眶,就她在热泪盈眶中发现自己的图片平均比人多了三张,视频长度多了一秒!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就是被美神钟爱的女人。就楚微那病体,可能就跳一支舞,如果舞伴是她,那她的愉悦感将达到巅峰,整个读书生涯都没有遗憾了。 结果现在…一开始就没计划,跟计划完美结果落空,完全是两码事。 她现在想到张枫就来气,并准备找机会把香槟洒到他的狗头上。她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张枫的影子,一转身却看到李珏正举杯给一个男人敬酒。 苏云:?!!那是李珏?李大少竟然也有低头的时候! 那另一个男人是谁? 一身衣料考究却看不出任何品牌特征的西服,身量颇高,但面孔被大厅的金框玻璃挡住了,她看不清楚,只留意到一个线条挺括的下颌角,可她还是无端端的觉得对方一定帅气逼人。 像她这样的人自幼对富贵权势格外敏感,瞬间就察觉到这个男人不同反响。可是怎会如此眼生?不应该啊,圈里有名有姓的她都知道,而且都关系处得不错。 这样想着,她疾步走过去,可惜曳地的裙摆太碍事了,又要端着酒杯保持优雅,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这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隐约听到李珏一句:我陪顾少喝,尽兴。 艹!臭男人,抢我机会。 苏大小姐很不幸得拿了狗血剧本,关键时刻在庞大的庄园酒店迷了路。等她好不容易重新找到方向,终于发现李珏和那个神秘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 李珏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其实包括他在内大部分年轻人都不喜欢,他敢肯定几十万的拉菲端上来,大家更喜欢的也是可乐奶茶小甜水。 可不知为何,毕业以后,大家就默契得拿起了酒,好像没有这点带着度数的东西装点,就不足以显出自己的高深。他也这样想,所以他才会尝试用酒来压楚微,酒的背后,原本是一套游戏规则。 可惜,他今天才是游戏规则里被玩得那个。 顾少,有人说他是从国外回来的,有人说他一直在国内,只是家门有事,所以非常低调,不显于人前。但不管是哪种都很难办,因为知道对方信息太少,连投其所好都做不到,而偏偏,对方手里握着他最需要的股份。 再不赶紧回购一些,他的份额对上那位早早进公司的异性“大哥”就没有优势了。现在李珏已经有些醉醺醺的,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克制不住得往下掉。 而那位顾少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对他想谈的事绝口不提。李珏从来没有这样被无视过,借酒浇愁的感觉立即多了几分真。一仰脖,又是一杯,脖子都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却发现顾少的视线落在手机上,神情有些变了。 他起身敬酒,惊讶得发现手机上的照片竟然是一个身量高而瘦的,穿黑裙的背影。 头颅微偏一点,只露出一点尖而脆的下颌线。 原来顾少好这口啊。他想。 李珏大抵真得喝高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人的气韵莫名像楚微,纸似的薄而白的面庞上,唇角一点顽劣的弧度。 楚微时常是笑着的,每一次他在大家面前出现都是温和的微笑着,是李珏最讨厌的那种,虚伪而敷衍。笑笑笑,他以为他是蒙娜丽莎呀天天笑。 但这个不一样,这笑容绝对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有点坏,有点…邪性! 却有一种很诡异的吸引力,仿佛天使黑化的那一秒。 “你在想什么。” 忽然一声沉闷而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珏一愣,就见一杯酒被推到了自己面前,这是他陪坐一个小时,顾少头次回应他。 李珏人都有点不稳当了,却还是双手接过酒杯,几乎受宠若惊。 苏云赶到现场,正看到李珏醉倒,她只听到那个神秘的,素未谋面的男人,随后便起身离开,感慨似的说,“终于毕业了。” 好像期待什么期待了许久。 苏云:…?? 楚微心脏不好,避免睡眠中被炸响的铃声惊到,所以一律都是静音或震动模式。 今晚他难得有兴致准备熬个夜,想看看有自己搞了破坏后,男主还要如何闪亮出场。 结果身子到底太弱,又被平常规律作息的强大生物钟支配着,晚上十点喝了一杯牛奶,十点半开始犯困。十一点就支撑不住了,盯着群看了半天,就看到一群少爷小姐晒出来的自己的美照,越看越困……略微反省了一下这些同学各个都是俊男美女,为什么自己在晚上荷尔蒙高涨的时刻也依然毫无心理波动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睡前最后的意识是:有问题的不是我,是那群俗物。 他神经比较敏感,稍微有一点光亮和声音就会睡不着。所以屋子里总是略微动静的黑,今晚却很奇怪。 睡梦中,不知为何,好像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富有蛊惑味道的声音。 “成年了,是可以做的时候了。” 他睡眠总是不安稳,眼睛闭上了脑子里也停不下各种各样的信息,但这个有点奇怪。 好像这道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就在自己身边。 很有魅力的音色,像是一道奇怪的信号,让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些超出常规的画面。 这些画面迅速唤起他的身体里,某些不算陌生的燥热,只不过以往这种感受一般都出现在黎明时分,属于惯常的男性会有的,失眠的凌晨四点。 现在困得急着睡,身体还有这种感受,那就很烦人了。 他几乎是有些粗暴的,翻了身,强行压下…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放任自流。 脑海中的画面混乱不堪,让他无法专注于身体的感受,恍惚中,他似乎还听到奇怪的笑声。他几乎怀疑是自己玩得限制级游戏窜频了。 等他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这一夜,后半场竟然睡得出乎意料的好。略微一动,感觉到睡裤上一些不太正常的冰凉的感受,暗骂一声,去洗手间清洗。 这原本不算什么异常,异常的是那个声音。自己几乎是被召唤的… 他清理完毕,仔细看了窗台,门锁,又检查了手机,什么异常都没有。 怔愣片刻,他拨通电话问门卫,“表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记录上是十二点。少爷怎么了。” “没事” 第11章 偷跑 楚微心脏不好,避免睡眠中被炸响的铃声惊到,所以一律都是静音或震动模式,没有人敢打扰。 他用过早餐,才开始重新刷手机,试图补一补昨晚有可能错过的精彩大戏。 他发现陈宇秋先是给他推送了两条新闻,后面又发语音。他先点进新闻里看,发现链接已经失效。再点开语音,就听到了陈宇秋激动而恐惧的声音。 “李少酒精中毒进医院了。” “也有说是烂醉如泥从学校被抬出去的。” “这么多年的毕业典礼李少可太有节目了! 苏大小姐表演了独舞结果没人讨论,被李珏抢走了所有话题度。” “奇了怪了,李珏虽然平常霸道,但绝对不是放纵的人,怎么喝成这样。” 楚微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因为有人受不了他比自己还霸道呗。在楚微心里,器材室寻衅那件事,在他放下扑克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但他忘了,李珏直接挑衅的人是男主…而男主真的是滩黑泥。李珏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现在家里乱成一团麻,几个私生子斗翻天,公司股票大跌,原因是自己一念之差拉着小透明赌牌,坑他输钱钓楚微。 现在楚微没钓到,充当鱼饵的蚯蚓却变成毒龙了。 那自己呢?楚微凉凉的想,自己在男主这里已经把“取死之道”走成二环立交桥了。 所以,现在男主不装了,他也是时候拾掇拾掇,构建自己的祭坛了。 他先谢了陈宇秋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并表示自己会准备一份礼物让人上门探望李珏。 而自己则订了一张去往A.城的车票。他的真实身份,在那个孤儿院。 楚微性格谨慎,做事果断却不莽撞,他定了计划,并做了些准备。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王妈看着,或许还会汇报给养父母? 所以他的出行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自如。 为了不让大家起疑,楚微给的理由是到陈宇秋家里玩。陈家新买了游艇,已经邀请了他好几次,这件事王妈和管家他们都知道。 这是个颇为狡猾的理由,运气好的话,能给自己争取一个星期的空闲。 司机把楚微送到陈宅附近,楚微提前叫了停车,让他不要联系陈宅管家,说要给陈宇秋一个惊喜。 楚微主动走亲访友的时候确实不多,随身还携带了最新版的游戏本,不管怎么看都确实是惊喜。 “等我玩够了,通知你来接我。但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有一周假期。”楚微随手转了钱当红包:“出去玩吧。” 司机千恩万谢的去了。 楚微并未让陈宇秋接应。他并不想把这个“朋友”或者“外人”拖进自己的杂事里。 楚微习惯了进出有司机接送甚至还有保镖护卫的生活,独自远行实属第一次。 暑季出门,绝非美事,对他来说更为艰难,他还得准备备用药。 那家孤儿院位置不算偏僻,但是到A城没有直达的高铁,他又不能直接调用家里的直升机,只能先坐高铁,再坐大巴,然后找网约车。 他很辛苦,很辛苦,很辛苦的走了颇长一段距离,走得面颊绯红,喘息吃力,才终于走出了这没有网约车,没有外卖的别墅区。然后叫了车直奔高铁站,时速二百五驰骋四个小时,又转到公共汽车站。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还是大意了。高铁其实还挺舒服,空间大,有水有电速度快。但大巴没有贵宾席,空间狭小,人跟人都挤着,最重要的是,坐这种车有种奇怪的抛掷感,坐的久了,头开始发晕,胸口开始一阵一阵犯恶心。 这种体验很新奇,他长这么大,没犯病还这么难受倒是头一次。胃部仿佛被人揪着,又像装了一个气球,一阵阵闷胀。 恍惚想起自己查攻略的时候,有一条爱心小贴士:晕车的人可以提前准备晕车药哦。 于是终于明白,原来这种感觉就叫晕车。 他不得不收起了手机,扭头看着窗外,坐的比上课时候还认真。苍白的手臂撑着扶手,想吐又不能吐想睡又睡不着,硬生生挨过了此生最难过的两个小时。下车的瞬间,整个人半死不活,几乎走不动,吞了几颗急救药,在车站足足休息了一个小时才缓过一口气。 楚微真诚觉得,若是男主日后报复他,其实不用费心想别的招,只要把他绑在大巴车上就好。来回折腾两次,他就无比痛苦得死掉了。 在车站附近找宾馆勉强睡了一晚,次日他终于站到孤儿院门口。 一般情况下真假少爷这种剧本总该有个独特的印记,玉佩,或者出个意外发现血型对不上,这才开始揭开真相。 但楚微不一样,孤儿院还留着他的资料。 只是他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就被抱走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了楚家跟真少爷调包的。 总之,他现在的情况是解题只知道个答案,但过程是半点不清楚。 所以,他打算让能搞清楚且有必要搞清楚的人去搞清楚。 那么,男主,就是你了。 楚微估计孤儿院敬老院这种地方原本就常有人来做活动,他只说是来当志愿者的。院长看了他的证件,并没有起疑,问了楚微没有照顾小孩儿的经验,便让他去做清洁。 孩子们的“共享妈妈”非常耐心的给他交接了工作,还告诉他怎么用水房的大洗衣机。 她看看楚微细白的手指,考究的衣着,笑道:“你在家没干过活吧。” 楚微点点头,“但我来之前倒是专门学了一点。”他随即转移话题:“院里孩子不多啊。” “现在条件好了,不像过去,孩子都是宝贝。现在孤儿院的孩子多是残疾的,有病的,家里条件差不愿养,治不了的。哎,难呢。这都是命” 楚微听得叹了口气,自己也是因为先天不足被扔掉的吧。他曾经是一个被期待的孩子吗?等发现自己有问题,是不是非常失望,然后把自己丢在这里。 楚微来之前已经做了充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却还是想入非非。 他抬眸看向外面,发现这里所有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有些甚至不能独立吃饭,有些四肢不受控制,或者根本动不了。 他本性凉薄,看到了也觉触目惊心——他原本跟这些人一样。 直接问孤儿资料的事会显得很突兀,楚微连着来了三天,每天都是清洁,陪伴游戏,绘画,在聊天中断断续续知道这个幼儿园是私转公的。早些年有不少孩子被领养,那个时候审批资料还不像现在这样严格。 “这些年被领养出去的孩子多吗?” “这话怎么说呢,那些体貌健康的,不影响社会化的,更容易被领养。” “十几年前有一对姓张的夫妻来领养过孩子吗。” “这如何记得?”共享妈妈重新打量楚微:“你不是普通的志愿者吧。” 楚微笑了笑:“我确实有另一个身份是记者,想做一个关于被领养儿童的生活追踪的调查报告。不过”他笑着擦地板:“我现在确实是志愿者” “这要查起来可不容易——不要那么多水,太湿了容易滑倒。” “好。” “现在政策好了,孤儿院也不需要捐钱捐物,主要还是缺人。” “有志愿者会轻松一些?” “会,但如果把握不好尺度会让我们更难做。” “啊?” “不要抱他们,不要对他们太热情,不然以后他们会很闹人。” “好。” 疾风呼啸,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空气依然沉闷,水汽重得人呼吸都潮湿。 楚宅里已经乱了套,王妈正找管家哭诉,管家一连给司机打了五个电话,脸色黑得像要吃人。 楚微暴露了,比想象的还快,也比想象的还要简单。 陈宇秋确实出去玩了,还玩得特别嗨特别张扬,朋友圈发了一堆照片。他的管家尽职尽责的转发,还号召其他员工给他点赞……哄少爷高兴罢了,这管家的高薪一点白拿,情绪价值拉满。 于是陈府的王妈把这件事说给楚微的王妈。 这原本不算什么,只是王妈多问了一句“我家少爷比较内敛,总是给别人拍照,自己不拍。”又问“那些照片上有我们少爷吗?” 结果就发现没有,真得没有,一张都没有。 王妈立即意识到不对,楚微内敛,但陈宇秋一定会让他没办法内敛。 怎么可能脸都没露。 再一追问,出事了,少爷根本就不在场! 他不见了! 完蛋了,天塌了…… 楚微知道王妈对自己非常尽心,但没想到尽心到这种程度,也没想到打工人的人脉网这么神奇。 看着一连串夺命连环call,他想了想,回王妈了一个信息:我在外面谈恋爱。 然后再不搭理。 他自觉这个理由非常合适,这是任何家长都不能拒绝的孩子该有的私人空间。 然而,楚家直接炸了。 第12章 惊慌 孤儿院里最多也最常见的娱乐项目是绘画和音乐,刚好楚微都挺擅长。以楚微的眼光看来,这些孩子们不算有天赋,学得…挺乱七八糟。 但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们喜欢看着他,听他说话。楚微忽然意识到学什么倒在其次,这些身体残病但思维正常的孩子最大的问题是寂寞,他们需要的是陪伴。 他无法克制的想,如果自己生活在这里会长成什么样。 大约长不成了吧,聪明,孤僻,更早的死去,这也许是他本来的命运。 张家父母为何要领养他呢?虽然张家很快不行了,但依着他们当年的财力,寻觅,过继一个健康的婴孩儿还是很容易的吧。 算了,不想了。楚微觉得头痛。其他人怎么想的,他已经懒得理会了。 院长戴着老花镜在做文件,他提出自己擅长电脑,可以帮忙,院长欣然同意。电脑很卡,大部分东西都放在桌面上,或者c盘。他刚想整理就被叮嘱不要乱动,不然以后找不到。 “如果被领养的孩子后来又被弃养了会怎么样。” “啊?”院长惊讶得看着他。楚微描补道:“我的意思是养父母家庭里出了变故,被领养的孩子无处可去了,还会再回到孤儿院吗。” “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这种情况呢,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只盯着一个苦命孩子坑吧。” 楚微笑笑不说话了。既然完成了私转公,那说明统一规范管理了,楚微推测当年的纸质资料会有电子档。 约到下午时分,楚微找到了一个长久未更新的的表格。上面是被领养的小孩儿名单汇总,还有领养人相关信息。 看着看着楚微心头一紧,他还真看到了熟悉的人,张国丰,是“张枫”已经去世的父亲的名字。 而被领养的那个是……办公室门忽然被打开,楚微手指一颤,立即关掉了文件。 “姨姨,你的电脑里有木马,就是病毒” 楚微指指右下角的警告:“明天我再来一次,杀杀毒” “好”院长探头看看一眼,不疑有其他:“我每次用电脑,它都弹出来,烦死了。” 她拿着一个盒子急匆匆跑出去:“让我再管十个孩子都不要紧,我最怕碰这个了,头疼脖子疼眼睛疼哪里都疼。” 楚微笑道:“那就交给我吧,明天我继续做。” 王妈连着发了几条信息请他回来,又开始哭求,又开始各种担忧他的身体,担心他出意外…… 管家还勉强保持着冷静,他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声张的,其他家里的小孩出个门不算大事,但他家少爷不是,没有保镖没有陪护,就是个易碎的琉璃盏。一旦消息泄露,反而有人会心生歹意。 “要找,但一定要偷偷的找”管家立即安排下去:“先查楚家的其他几处房产,还有避暑山庄,还有附近城市的产业。毕竟少爷这么大了,都没有独自出过远门。不要打电话,不要传播消息,人多口杂,派人私下去探探。” 王妈急道:“对对,避暑那个别馆,都怪我不好,他原本要去的,我担心他身体经不起奔波,没答应。” 管家闻言眉头大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是拿了高薪的,只负责完成雇主的诉求,如果完成不了,那是我们的工作能力问题,说明我们无法胜任这个工作,怎么能阻碍雇主实现需求呢。” 这番话已经相当严厉,王妈说不出话,只是抹泪而已。 一片兵荒马乱中,管家看到了靠墙站着,抠着手机,默默无语的“张枫”。 管家下意识得皱了皱眉,只觉这人太没情商或者太没心肝,在楚家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如今上下都急坏了,他还在这里没事人似的玩手机。 但是想想这个人虽然各种不像话,但毕竟是少爷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是的,唯一,因为楚微的宝贵和病弱,简直像一不小心就会碎的名贵瓷器,其他家长都不敢放任自己小孩跟楚微玩耍,担不起这风险。 于是张枫就成了那个幸运的倒霉蛋。 也许他会知道? 这样想着,管家不抱期待的问道:“张少,此次外出少爷有跟你说起过吗?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去……谈恋爱?” “是的,少爷是这么说的。” 顾时凌观察着手机上定位符号划出的路线,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妙。 楚微手机上有定位,他已经设置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排上用场。他的眸光变得有些兴奋: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张少,你到底知道吗?” 顾时凌终于抬起头来,顶着管家焦急的,探寻的目光,平静吐字:啊,我不知道。 楚微照常去帮忙分发晚餐,收拾晾晒完毕的衣服,忙完天色已经暗了他先告辞,约好明天再来。 他定的宾馆并不起眼,回去之前,先找了路边一家面馆慢悠悠吃面。老板娘跟人在外面烧烤,谈笑风生,红肉亮油,孜然辣椒粉一洒,奇香飘散。他有点心动,当即点了一份。 很烫,很油,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舌尖的感受非常独特,并不是“哇,好香”而是有点痛。 但这种痛并不讨厌,很快就滋生出一股独特的爽感。 他一口气吃了半串觉得非常过瘾。 想起当初被男主截胡的炸鱼块,竟然有种“自由”的感觉。 楚微并不是个放纵的人,他知道自己肠胃单薄,所以吃了半串就停下了。只是剩下的不愿意扔,还拿在手里,像发现了什么有趣得东西,翻来覆去的看。 这个有趣的插曲很大缓解了他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压抑情绪,让他觉得这一番辛苦周折也不全是负面,至少获得了短暂的新奇体验。 这样一想,连身体的疲乏都减弱了,回到宾馆对前台微微一笑,惹得小姑娘红了脸。 他进了门后,踢了鞋子,扑倒在床上,半晌没有动弹,只有窗帘微微飘荡,夏季的蝉鸣,飘入耳中,这种拖长了声音的叫唤,有种又吵闹又寂寥的感觉。 楚微心想,他原本该过的也许就是这种日子,在福利政策下,平平无奇的完成学业,吃着普普通通碳水比重超大的廉价饮食,住在简简单单光照不好的廉租房,过着自自在在无人理会的生活。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这样想着,竟然有点困了。 不知何时,他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屋里阴阴的,天花板上挂着扭曲的影子。楚微定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那晃动的树影,人影……这个位置,这个大小,这折射的光线——屋里有人! 有人站在他的阳台上。 这个认知让他毛骨悚然。 这家小小的宾馆一共五楼,没有电梯,为了省力,他选的二楼。房间不大,为了通风换气,白天没有关窗子。所以,大概有个人从后面的墙壁,沿着排水管道或空调外机,翻进了自己屋子。 他已经考虑不了太多了,下意识的摸住了手机,准备叫人。窗帘一动,那人已转了出来。 楚微瞳孔猛地瞠大。 那是一个极为俊美却让人恐惧的男人。头发向后梳去,露出极为清晰而挺括的面部轮廓。但那样的俊美无法让人生出亲近,更像是被阴谋与猜忌共同雕琢的产物。 几乎是本能的,身体提醒他,危险。 可这种经历对他来说太超规格了,他震惊之下,一时竟未想起其他反应,而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第13章 入室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楼下的广告声,车流声也逐渐止歇。楚微的心跳却越来越急促。进而,诞生一股巨大的恐慌。 这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楚微极端恐惧之下,陡然爆发出力量,他忽然出手,把枕头用力抛过去,同时,人翻身下床,拼命向室外跑去。 刚刚还觉得这样生活挺自在的他立即反悔了。一元公交五元烤串一百五旅店的自在不要也罢,他就是要保姆保镖管家仆人,就是要豪华别墅超强安保,就是要出入豪车,众星捧月! 他被吓傻了,然而,廉价宾馆地板上没有地毯,他刚不注意水泼在地上,走得太快,脚下一滑……他踉跄一下,内心哀鸣:自打自己会走路的那天起,就没有这样尴尬过了。 然而他并没有出现摔倒,有人从背后一捞,让他滚进了一个怀抱,宽阔而有力,还有很装逼很好闻的清雅古龙水味儿。 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摸到了,这人的西装材质是双宫丝。双宫茧缫制,挺括有型,还有哑光肌理和透气吸湿特性。定制一款特优品价格要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有这个身家还当什么杀手——总不能是继承家业之余的兴趣爱好。 所以这人,是谁? 因为身体原因,他静养的时候居多,并没有实质性接触过产业经营相关的大人物。 手下高档西装的质感唤醒了他的理智。心情渐渐平复,巨大的惊慌散去,虽然人还怕,情绪倒已冷静了。 至少,这人不是要杀他。否则,只要吓一吓,他就死掉了,根本不需要动手,连犯罪痕迹都不会留下,验尸也只会写他病发身亡。 楚微有些脆弱的移开了眼睛。 他无法直视对方,那人的眼神深陷在眉骨里,带着一种审慎的、毫不松懈的警惕,瞳孔深处偶尔闪过一点偏执的寒光,好似让丛林里小兽受惊的闪电。 “楚少爷还不打算回家吗,听说你是跑出来谈恋爱的?” 这房间里,单份的拖鞋和牙具,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对方的语气里带着冷嘲,鼻子里嗤笑一声,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他的唇很薄,线条是冷硬而向下的,仿佛随时都能轻描淡写得说出让人心凉的断语。“我原本以为我能抓到一对私奔鸳鸯。” “结果,只有一个在逃兔子” 他打量的眼神眼神过于放肆且嚣张,还从未有人敢这样看着楚微,这让他有点不舒服,这不仅如此,他还问道:“少爷,你的恋爱对象呢。” 楚微被问的心惊肉跳,整个人都瑟缩了,他还未能从歹人入室的剧情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强忍着,可是已经在细细得发抖了。像是毫无挣扎能力的小兽,面对强大的捕食者,连逃跑都无法发挥力量。 忽然,有尖尖的硬硬的东西,抵住了对方脖子。楚微颤抖着,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却还是硬撑着,说出毫无可信性的句子:“恋爱对象,被我先奸后杀毁尸灭迹了,你再问的多了,当心也死掉。” 这句台词,还有这神态和语气,完全就是那限制级游戏里的邪恶女护士。只不过,手里拿的不是手术刀罢了。 这不仅没有杀伤力反而只有好笑。 尤其是……竹签上甚至还有半串烤肉。 被精细饲养的娇花,哪怕做出食人花的样子,也是从游戏里模仿出来的。 显然,他不是个称职的反派,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威慑,什么叫恐吓。 男人轻笑一声,低下身来,微微侧转了头,从那根竹签上咬下了一块肉。 就那样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咽下去。他的眼神始终锁在楚微身上,让楚微产生实际上的畏惧和疼痛,仿佛被撕咬的是他自己。 对方吃东西并未发出声音,但咀嚼时,下颌线条的移动,却让人承受某种清晰的,可以感知到的巨大压力。简直像实质性的威胁。 楚微愣愣的,人已经有些不好了。 而他手里的竹签子被轻轻放回了桌子上。 “少爷,小心扎手”他说着,动作却并不温柔。 楚微被放回了床上,然后…有一双手来解他的衣裳。 楚微怔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按住了对方的手。 他因为身体不甚健康的原因,头发颜色并不是漆黑的,而是淡淡的板栗色,平常那微长的头发总是柔顺地垂落,或者小小一把,被他随意扎在脑后,富有文艺气息。 此刻,却有几缕发丝贴在额角,落在肩膀上,甚至有一部分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这是他往常极为不适的,到此刻却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道屏障,可以遮挡他此刻脆弱的神经和精神。 男人显然不会让他得逞,只是手指轻轻一撩,就让他的眼睛暴露出来。那瞳孔里有恐惧,有迷茫,有惊异…配合雪白的面庞,有种奇异的诱惑,能激发人的施虐欲。 他笑了,轻轻拿开楚微按着衣襟的手,咏叹似的道:“毕业了,是可以做的时候了。” 楚微浑身一个激灵,好熟悉的话,好熟悉的音色。无可避免的,他想起不久前那个混乱又愉悦的夜晚。 神思一旦分散,对当下的关注和紧绷便被消解。他手上的抵抗和压制不由得失了力道。然后……有一只手很轻易的,很悠然的解开了他的腰带。 楚微并没有再激烈的对抗,他清楚自己实在不能赢,困兽之斗太不优雅而不明智。 关键时刻,他忽然想到了张枫,那个人总是穿着色调沉暗,样式古板的衣服,姿态常常是微缩的,看上去紧绷而迟钝,仿佛永远对外界充满警惕,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寄人篱下穷亲戚形象。 所有人都被骗了,楚微也被骗了。男主永远都是淡然而无所谓的。 他不会在意自己被楚微驱使,毕竟没有哪位养了狗猫的主人会把小动物的喵喵叫当做命令。 楚微忽然意识到一万个小巧的心机都没有一次真实的肉身威胁来得有效。此刻他没有反抗,甚至克服了任性的本能,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敏锐得抓住一个重要信息,这个男人,他知道自己,而且知道自己对王妈撒的谎。 为了不被王妈打扰,他最近屏蔽了联系,不清楚楚家的状况,只是根据对方的反应猜了一下,他这个楚家少爷为了爱情离家出走的事也许已经走漏了风声。 他虽然没经过什么风雨,却也知道入室抢劫的人就两种诉求,要么要命,要么要钱。他不要命,显然也不是要钱的。 就这样忽然的出现,忽然的,招惹他…也许这个不知名的大佬,偶然见到金枝玉叶的楚少爷出现在老城小宾馆,自以为抓到了有趣的把柄,想拿捏他一下? 有钱人枯燥生活之余的恶趣味罢了。 虽说有点难以理解,但有一个更难理解的——酷爱扮猪的男主存在,他就觉得现在出现什么奇葩设定都是可以接受的。 那么,他应该这样做……楚微低低的冷笑,身体竟然放松了。 发现自己不必丑陋得死掉后,楚微立即恢复了高傲又无所谓的模样,心里翻了个白眼,外表还保持文弱淡定。 他玩过那大尺度的违禁游戏,知道男人之间的戏码。 当时,他没什么大的反应,只觉得惊讶:原来这里还能这么用啊。哦,原来啥玩意儿都能往里塞啊。 他不知道他这副姿态看在外人眼里只是任人宰割,面前的男人,一尺的位置,仿佛一座大山似的压了过来。 楚微其实是有情绪的,但那情绪极淡,愤怒,喜悦,恐惧统统都流于表面。就像深潭里丢下一颗石头,那石头,会激发一些涟漪,但迅速的,就恢复了原样。 而他现在,这种无所谓的反应同属此类。 楚微勉力控制自己不要后退不要动摇,却听对方沉着声音,道:“你还真是有趣啊” 与这寒凉的声音相反的,是手指温热的温度。 他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握住。他剧烈而短促的急喘了一下,显得极为克制。 他的需求从来都很薄弱,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或许是因为极端自我的精神世界,这让他很少对这些事情有兴趣。 偶尔,每个月会有一次的荷尔蒙高峰期,他也会自己解决。最近的那一次,是常例之外的戏剧。他困得不行,为了快点摆脱,快点睡觉,脑补的画面…是曾经晕迷中见过的,钢琴架**。 没错,他想到了自己。 那苍白被染上绯红,白纸上美丽优雅的画像被粉彩涂抹,放肆染脏的自己。那种feel实在非常符合他的美学,他恨不得亲自动手,睡了自己。 此刻他太想结束了,太想……被别人掌控得感觉跟自己来根本不一样。他并不喜欢,他是听说过圈里有些人荤素不忌,玩得很大,但他不是!他是铁了心要做“远离世俗”“远离俗欲”“莫要污了他”的禁欲男神! 他这辈子都不会跟人做,他觉得不配有人跟自己做。白月光必须是白的,谁都沾染不上才叫白,一旦被人碰了,那就是黄泥巴了!! 他闭了眼睛,钢琴架的旖旎画面重新回到脑海。然后,极力屏蔽掉陌生的恐惧感,用臆想的场景,消弭眼前的他一时无法接受的东西。 直到,湿热的东西,落在酒店劣质的白床单上。 他喘息未定,面上因为方才的情动,染上了几分艳丽的红。 他的嘴角还是笑着。 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没有人能看出他的不安和惶恐,他的情绪本就较之常人更少,此刻更是被他的理智强行压到最低。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此刻平静得跳动着的,根本不是一颗心脏,更像一只被弓箭声惊吓到,却无力逃脱,不用鸣镝,自己就吓得坠落的鸟。 男人说,“真是不错的模样,可我要欣赏的,不只是这个。” 第14章 过分 楚微最担心的是什么呢,是毫无形象,乱七八糟得死去,死去还要被人议论,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乐子。 所以,眼下他最担心的是自己被杀死……而他是打着谈恋爱的旗号私逃出来的,如果他的尸体被在这小破旅馆里发现,那花边小报会怎么写? “楚家少爷为爱私奔,命丧旅店” 成为那帮无聊的少爷小姐们口沫间的谈资。 那他死了变成鬼,都得再死一次。 现在发现对方只是猎艳,要与春风一度后,楚微立即松了口气,瞬间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 毕竟,他对爱情,没有坚守,对皮肉,看得很淡。更不会把这些东西与节操,尊严等等东西相连。在他看来,做就是做,做也只是做,如此而已。 他努力这样说服自己,内心却无法避免得升起一股薄薄的凄凉。 太难受了,只不过他的思想素来异于常人,所以他认真告诉自己这份感觉并非源于自己被如何如何,更多的是这份感受与他设想相差太多。 廉价的酒店,低质的朴素白床单,还有他,一个落难的,任性的,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做完噩梦后,不算难过的接受了自己未来可能会跟男人**,或者做更出格的事。但他只能接受金碧辉煌的别墅,华丽厚重的地毯,巨大的落地彩窗,天鹅绒的床单,有钻石的拖鞋,名贵的红酒,软绸的睡袍。 贵圈里各种这样的风流韵事他知道的多了。其中就包括一些“开盲盒”活动。报名的人,会在设定好的地点随即打开一扇门。门里的人也会随机遇到自己的猎艳对象。 喏,少爷小姐们为了找乐子想尽了法子,而他都不用费心缴大笔的会员费,还不用担心保密问题,就这么迎接到了他人高价难寻的刺激。 这是赚了啊! 对方站着不动,又好像动了,楚微现在眼睛都不敢睁,嘴巴都不敢放太开,舌头也不太听话。全身上下,唯有脑子还在运转——他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在身体严重限制自身发展的情况下,他的大脑从来没有辜负他。 楚微冷眼盯了半晌,斜睨着虚空,好像在看着幻想中的自己,最后嗤得一笑,竟然有些大无畏了。 “我也不问你尊姓大名了,显然你并没有坦诚的打算…但是” 楚微扫扫他两条长的过分的腿:“你一直在这里站着,是担心这不知道睡过多少人的床单污染了自己双宫丝的西装裤吗。” 男人笑了,笑他一副月下梨花的模样,仿佛被逼到绝路,索性放开了享受一把,准备接受春雨的嘀嗒。 楚微惊讶得看到男人举起了手,修长而有力的,刚刚服务过自己的手指上,有粘稠的液体流下,然后他就被翻了过去。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还未来得及收敛就被痛苦而不适的,略有扭曲的表情取代了。 很尖锐的感受,楚微瞬间瑟缩,他下意识得颤抖着,扭动着身子来躲。然而仿佛被那手指钉住了,控住了,不管怎么动,都摆脱不了,反而带来更多的意想不到的刺激。 然而,这样还是好多了,这样的姿势,他不用对上对方的眼睛。他不必因为要回避,而显出软弱。 这是个可怕的男人,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低气压,仿佛酝酿着一场台风,风体是冰冷而锋利的,像审视,解剖,掌控。楚微几乎觉得自己是被麻醉了,等着开膛破肚的白鼠。从肠脏到神经纤维,都会被对方研究明白。 而对方刚刚弄他的时候,只有单手在动,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身体无法避免的快感和精神上巨大的压力对冲。 他说,“你馋了?” 楚微瞬间崩溃。 此刻他有点难受,不得不弓起了腰背。血管里的血液流动让心脏有点难受,胸口仿佛有只小鸟仿佛在疯狂撞击牢笼,撞得他头晕眼花。 一时间他感觉不到外界的声音,但是他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后无力得瘫倒下去,身上一层莹润的粉红,薄汗淋漓,喘息不定,唇上颜色都鲜艳了。 短裤下,膝盖小腿都红了。 太弱了,像一层薄雪,被稍微烫点的东西一碰,就化了。 他本是极为清净,淡薄的人,从来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过。 他好累,身体有种过头得难受,因为刚才的姿势,有点窝着了,胃也不舒服起来。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华丽而低沉的嗓音:这是你想要的,恋爱啊。 楚微翻了个身,拳头轻轻抵着胃,苍白的脸上红痕犹在,因为瘦小的骨架,和发育相对较晚的身体,看上去完全是个单弱的少年。 片刻后,他痛苦地皱了皱眉,掩住了口。 那人伸手一抄,将他抱了起来,送进了卫生间。 因为刚刚剧烈的情绪波动,他今晚吃的那点油腻的烤串顶在胃里,消化不动,最后尽数吐了出来。 他虽然自幼病弱,但养得精细,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他用冷水使劲泼了两把脸,看着镜子里红头胀脸头发凌乱的模样。 腿也软,身后也难受。一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又觉得哭了太软弱。 男人原本是抱扶着他,而他努力直了直腰,假装不经意实际上非常努力的,跟对方拉开了距离。 男人似乎在打量他,他只做不知,其实人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皮鞋声在地板上响起,男人出门了,听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要热水。 楚微提着心走到门口,然后……飞快的把门倒锁上。 四下一看,把花洒紧紧握在手里。他做好了准备,如果情况再恶化,他就……告诉对方自己喜欢捆绑play,把对方扎紧了,自己走人。 楚微看着镜子,镜中人还是那么文弱精细的想象,可瞳孔里的眼神已变得邪气而诱惑。看不出来吧,瞧着是清风明月三好学生的他,实际上是玩惯了限制级游戏的。 真要逼他把戏演上了,他能把人玩到害怕。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楚微有点懊恼,他只关注了自己的剧情命运,其他的全不在乎,结果现在遇到了麻烦,就跟裸考一样。 然而门外久久没有动静,他都站得累了,终于听到咔哒一声,好像门或窗被打开又重新关上。 他走了? 楚微又站了半晌,试探着把门打开一点点缝,向外看去。 无事发生。 他又观察一会儿,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 人已不见了。 楚微猛松一口气,人几乎瘫软在地。仿佛经历了一场痛苦的奔跑,是窒息。想要呼喊,但声音被急促的气流卡在喉咙里。 他几乎没有力气上床,人扶着床沿,委顿在地毯上,旅馆俗气的红窗帘,天花板上破口的浅黄贴纸,嗡嗡作响吵人的空调都变得模糊了,好像一起被放进梵高的星空扭曲变形。 他忽而感到一种极致的孤独和悲哀——这种感觉动摇了他本不稳固的生命根基。 方才经历的一切,后知后觉反过劲儿来,让他出了一身虚汗。最终让他咬牙撑下来,往自己口中放了一颗药的,是自己的不甘。他才不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死去。 冷静下来再看,发现阳台是联通的。 也许,也许……他是住在隔壁的房客? 霸道总裁都这么热衷体验生活了吗。 楚微已经没有力气去确认了,他打算明天不惜一切手段拿到资料,然后,立即,马上通知司机来接他!半点不多留。 他很没形象的趴着,精神放松下来,只有无边无际的倦怠,片刻后,压抑着哭出来。 他给自己规定的软弱时间是三分钟,三分钟后,立即停了下来,强撑一口气,到洗手间并毛巾泡了冷水给自己冰敷——他明天还要去孤儿院,还要公开活动,绝对,绝对不要留下一副红肿眼泡金鱼眼的模样。 他必须是“上挑的长长的凤眼上,一副薄薄的单眼皮,凤眼让他显得睿智,多情,眼皮的弧线却让他隐隐透出清冷。” 哎,夸他的句子他都能背下来了。其他的,就还知道“男主”“男主”…连名字都懒得费劲多提一下。 不知道敷了多久,他又累又困,还在强行坚持,干捱着,忽然又听到了敲门声。 楚微身体不可抑制得哆嗦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感觉到疼痛。拿着毛巾的手得抖了一下,不敢吭声。 砰砰砰。 敲门声依然在继续。 很平稳,很有节奏,没节奏的是楚微的心跳,他现在有点杯弓蛇影。 时间来到十点半,是他往日该睡得时候 “我来接你回家。” 楚微猛地瞪大了眼睛……张枫! 在平常,楚微会让他滚蛋,但在此刻,刚受了巨大的惊吓后,虽然不想见人,但不得不承认有个熟悉的人还挺有安全感。 很没出息的,他忽然又想落泪了——他乡遇故知,有点激动。 “你来干什么!” 楚微的声音十分没好气,迥异于平时的和颜悦色。 但脚下的步子却很快,他踉跄着,立即拉开了门。 第15章 伺候 门外的人还是那副黑框眼镜长头发不阴不阳的模样,脸上有点奇怪的纹路,还有因为长时间趴在电脑前,总是低头驼背的姿态,以及,一身黑漆漆的运动服。 他这是第一次认真观察“真少爷”,意外发现对方其实挺高大的,应该不逊于李珏,只是气势差太多了。同样是猩猩,前者能去五角大楼徒手抓飞机,这个只能去浪浪山洞里当宅男。 楚微:??? 这样的形象以后要怎样“帅绝尘寰”“每次出场都引得人倒抽吭气”啊。文字的描述还是太抽象太笼统了,男主这样子,除非是直接拿着光环把大家眼睛糊瞎了。 “怎么了?” “没事”楚微若无其事的转身:“夏天少穿黑色,我看着热的慌。” 在男主面前,他还展现着讨人厌的刻薄和傲慢。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来得挺快啊。” 他精致的面容上写着嘲讽,“要把我带回去吗?” “你自然是要回去的。” 男主的到来是个奇怪的稳定器,瞬间让他又变回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样子,楚微此刻已经完全找回了自己昔日的气势。由此可见,最刺激着人坚持超强的,不是喜欢的人,而是讨厌的人。 对男主的答案他不做理会,反而低着头,低低笑了一声,仿佛冒出了什么坏主意。 然而他的脚步是虚浮的,屋子里奇怪的味道都没有散去,床单上痕迹犹在。这骗不了人,他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得打翻了水杯,通知前台找人来换。 他转身走到桌子前,尖着手指用纸巾擦了椅子,这才翘腿坐下,拿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喝水。此刻的他全无方才惊恐失措的模样,人也仿佛回到了楚家的豪宅,重新变回了从容优雅的少爷模样。 只是,这温度,竟然刚刚好。 只有一个可能,是刚刚的陌生男人给他倒的。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刹那,他心里乱乱的,杯子立即放下了。 “美女,这房间隔壁有人住吗?” 服务员疑惑得看他一眼:“没有” 楚微顿了顿又问:“那今天这个房间有人来吗?” 服务员抬头问道:“你东西丢了?” 楚微心说我人都差点丢了,但他只是摇头。服务员便说:“没有。这里来玩得人少,住店的本来就少。” 楚微懒得再问了,问多了,男主就起疑心,这么丢脸的事,他才不想让人知道。 男主来了,真相揭露就更顺利了,也许,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晚当真少爷了吧。 还么一想,还挺刺激。他不怕,他已经有些癫狂了。 “你来这里,是自己来的吧。”他并不傻,如果自己的落脚点已经过了明处,那就是管家,司机,甚至也许还有王妈一起出面,阵仗浩大的把自己迎回去。现在男主孤身到了这里,那这显然是他个人行动。虽然不知道男主究竟什么用意……反正他不会悄无声息的在这里把自己弄死。无所谓了。 男主追过来的原因楚微不想深究,设定上大佬就是无所不能干啥啥成。所以,他好奇的不是客观能力,而是主观动机——毕竟,他不在主宅,男主的生活也许更自在。就像爱丽丝,楚微不强行撸它的时候,它的生活状态才是最好的。“是的。” 楚微嗤得冷笑,“你这么急着找过来,难道是怕我少了你零用钱吗。” 黑夜里,看不清表情,有些时候反而可以更坦诚。这个时候的楚微,脸上并无平常挂着的温和的微笑,也没有对男主的任性,反而是大片的空白和迷茫,像是落了雪的荒野,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 “不用急的”他抬抬手,挡住眼睛,感觉到掌心一点湿润。“等我死了,那些都是你的。” 他蜷缩着,那是一个极度不安的姿势。 肩膀耸起,仿佛永远在抵御着看不见的寒冷或攻击。瘦而疲惫的身体上带着一种对周遭世界既疏离又厌恶的浮躁。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任何人,甚至也包括他自己。他的手指总是微微蜷缩的,指尖仿佛总是要碰着点什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无孔不入的焦虑。 这是一个让人怜惜的姿势,让人想要拥抱,亲吻。 但男人只是看着他,淡淡得问道:“所以,你想死吗” 又慢悠悠得问:“你想在哪里旅行葬礼,教堂?酒店?” 这不阴不阳的声音让楚微愤怒而又烦躁,他抬脚踢他,却只踢掉拖鞋,露出一双白而窄的脚,脚踝细小,脚背上是隐约的青筋。 再次抬脚,躺着的高度,恰好瞄准他裆部,然而被男人恰到好处得握在手里,热而干燥的温度从冰凉的脚背传过来。 明明是夏天,脚竟然是凉的,这旅店的空调不好,怎么调都找不出适宜的温度,不是太冷就是太热。 楚微想要把脚抽回来,微微一用力,却发觉,小腿又酸又痛,大腿也是软的。 他这几天干了出生十八年都没有干过的体力活,走了前十八年都不曾走过的路,自己又太累,往往将就着冲个澡就睡下了,身体堆积的乳酸让他的脚和小腿都发胀发痛。 往常都还可以忍受,但今夜这番折腾让他整幅身体都软得要散架。 “去拿热水,我要泡脚” 那么,就让他最后一次再享受一下作为真少爷的福利吧。男主没来他没人伺候,男主来了他还没人伺候,那男主不是白来了嘛。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这个少爷可能是假的,但男主的狗绝对是真的。 他竟然还去便利店买了一个新的盆和沐浴盐。 哦,他还换了一件衣裳,黑色的运动上衣不见了,变成了白短袖,应该是在街边小店随手买的。 换了装的男主打了热水,在他面前十分无所谓的蹲下了。 楚微呵呵一声,别的男主膝下有黄金,最硬就是腰杆,这个男主膝盖下只有五十厘米小腿,最硬的…大概是脑壳。他真想扣开他的脑子看看这个阴郁男到底是怎么想的。 热气袅袅,楚微的心境空前平静,近日来的焦虑压抑今日的连番惊吓都消失了。男主在给他按摩,从小腿到脚心。 他身体激素分泌不够,皮肤白而光洁,毛发很少,人又不吃劲儿,所以哪怕力道很小,也依然被热气熏出红色,一按白下去一个点,拿开,就更红了。 男主很细心的洗了半天,用玫瑰牛奶的沐浴盐洗出一屋子的香味。 楚微低头看了半晌,难得良心发现,觉得男主这混蛋虽然时常惹他生气,但总归对他不错——楚微把这种心态当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及时遏制住了。 楚微恍惚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参加一个聚会。 男主是以破产的张家孤儿身份托庇到楚家的,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他为什么要带他参加那样高奢的,哪怕张家没破产都没资格参加的宴会呢。 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呆在属于自己的豪宅,还是单纯需要他作为陪衬来突显自己?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草坪上有几个孩子在玩无人机,那个时候无人机还属于很新奇很高端的玩具。有个性格恶劣的男生指挥着飞机吓唬人还吓唬狗…… “善良”的他怎么能坐视不理,于是慷慨制止,结果被迎面飞来的飞机逼进了泥地。 刚下过雨,花园松软的泥土几乎把他的浅帮鞋整个埋掉,毁得彻彻底底。 楚微从来没有这么“接地气”过,想想自己等会儿还要去宴会厅弹琴,急得眼睛都红了。 是男主,强行把他抓到喷泉水池边坐下,脱下他的鞋袜,把他的脚按进了水池里。 楚微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得了,只隐约记得男主把他的脚洗干净,然后把自己的鞋袜脱给他…… 他记得,水很凉。 “你还记得你当年要把自己的鞋袜脱给我的事情吗?” “记得。” “我怎么说的。” “你光着脚哭着跑走了。” “……我说我不要你的东西。”楚微:“这句话还算数。” 他自觉这个暗示很有深意,懂得都懂。 然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男主带了一个NASA分子筛技术悬浮凝胶智能调温枕头。 枕头届的劳斯莱斯他死了都要枕着这个躺在棺材里让参加葬礼的人围观。 楚微把枕头拿过来给自己用,并对这种“霸道”行为毫无心理压力。 毕竟,他都打算掀桌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含蓄。 男主看上去毫不在意,倒像是习惯了,拿了纸巾一点一点擦手。 楚微看着他的动作,内心一阵恼羞成怒。他躺不下去了,起身走进洗手间,想回头看看,又觉得排斥,迟疑着呆站半晌,最后干脆打开了花洒。 听着那哗啦啦的水声,男人轻轻挑眉,轻轻哼了一声。 这是,怕了? 还是,厌了? 看来,至少两三个月他都不会再想谈恋爱的事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第16章 揭穿 睡觉是一个极为私密的活动,人在白天的矜持伪装往往都会在睡梦中放下。所以同居一室睡眠,其实对人的自我管理有很高的要求。 楚微神经衰弱,有外人在,有一点点动静他就是睡不着的。但此刻,却破天荒得留下了男主。 因为他不敢自己睡。 男主虽然看上去是个阴湿宅男,但毕竟体格子够大,再有人入室,至少能有点威慑效果。 可他又无法直接开口让人陪,求人是不可能求人的。但他并不纠结——把真少爷当下人使唤这件事,他着实做得很顺手。 “天都黑了,就不要到处走了。” 他订的大床房,翻个身,溜着床边,留下另一半。 “睡吧,不许碰到我!” 然后他不再理会背后的动静。 不太合时宜的,他想起这种经历好像不是第一次。 学校组织的夏令营,用来供这帮穷极无聊的少爷小姐们消遣。楚微原本可以不去,但他坚持要去,那是他刚将摄影技术掌握纯熟,有心在众人面前大展奇才。 一群学生兴奋得凑在一起谈论自己会见到的鸟雀和蝴蝶。楚微面不改色的站在草地里,微风徐徐吹过,草木葳蕤,绿色成片,他穿白衬衫,笑容清爽好似偶像剧里优雅清新的男二,实际上已经快被各种细小的飞虫烦死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楚微看看自己大白熊雅奢帐篷,明明知道这是顶级材质防水防火防蚊虫,心里还是膈应。 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可他就是睡不着。 然后他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注意。 借口他的帐篷不好,跟他一起睡吗?当然不是,楚微素来做戏做全套,为了维护人设,他是很舍得下成本的,他的帐篷跟他一模一样。 所以,他瞄上了一堆少爷小姐中唯一“贫穷”的打工人“带队老师”。他感谢对方对自己这个重点照顾对象的格外关怀,把自己的帐篷送了过去。 “老师以后要经常做这些活动吧?我就参加这一次,是想跟大家在一起,才勉力参与的,以后只能放在仓库里吃灰,岂不可惜?你说今晚?没关系,我去跟表哥挤一挤,我们兄弟俩原本就总是在一起的。” 然后他堂而皇之进了男主的帐篷,睡在男主的铺位上,要求男主看着他睡着了再合眼! 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理所应当的指使男主。难道他的本质真的是个喜欢欺负人的恶少吗? 楚微躺在床上,腿脚上的热量加速了血液流动,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多愁善感了——谁家少爷临睡前做这自我反省的事啊。真相还没大白他就先少爷失格。 这样想着,他略微翻了个身,稍微舒展了一些,一手抓着枕头,一手放在胸口,宽大的领口里露出两节锁骨,白腻的肩头隐约可见。 男人看了半晌,伸出手来,小指轻轻一拉,将他肩头盖严实。 楚微这一夜睡得极为艰难,早上起来,头顶微痛,身体发虚。 男主已经不见了,桌子上倒是有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水。 楚微有些疲惫的掐了掐眉心,男主忽然出现是他预料外的事,也许真相的暴露会比他想得更快。所以,他也得加快行动了,这样想着,把他自己事先做好的一份策划发给了自己的理财顾问。 一切搞定后,他拖着酥软的身体洗漱,结果发现张枫已经把他的电动牙刷准备好了,还带来了他管用的那支牙膏——也挺好,他最近晨起刷牙总是干呕。 不止如此,他还看到桌子上有个保温盒,盒子里是一碗浓稠的可疑液体时落到了实处。 那是他在本宅晨起总是会吃的营养羹。据说用小米红枣山药芝麻奇亚籽等众多东西放在破壁机里一起打出来的。 楚微:……你有病吧,你怎么不把我的房子都带过来算了。 他低头看看这个营养羹:不要了,看着就烦。 他准备去喝旁边早餐店的豆浆,再来一个鲜肉包子。他对这种高碳水的饮食已经有点接受了。 结果,拿到手里,又没有丝毫胃口。但为了不让自己一会儿在孤儿院晕倒,还是勉强自己喝完了加糖的豆浆。 但他心中隐约有点不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会像自己预料的那样顺利。 而且,他是真得烦,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平庸的物质生活别人能过他也能过,他本身就该过,他活该过! 结果男主就带着他原来的“高奢”生活再次出现了。提醒他,他过得多么精细讲究。 孩子们有自己的作息表,这个时候已经在吃饭了。楚微跟往常一样,先洗前一天换下来的衣服,拖地,然后陪小朋友们画了一会儿画。 他微笑着在画板上画出共享妈妈的模样,又画了几个喜欢围着他的小朋友。看在外人眼里,这是非常有爱,非常温馨的场景。 在这里,楚微也不需要维护人设,是以自己也感到疑惑,为何明明不喜欢还能表现得这样和蔼可亲。 难道他的演技已经刻入骨髓融入血肉了吗。他甚至还能带着笑擦净小孩儿弄脏的手。 他思索半天,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就当善待幼时的自己吧。 离别在即,楚微心里还真是……没有半点伤感。 他从小被叮嘱眼心平气和,避免大的情绪起伏,慢慢长大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性格,表面上跟谁都可以处的很好,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 “楚微,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吧。” 楚微被共享妈妈的话略微惊了一下:“我有什么活没干好吗?” “当然不是”共享妈妈笑道:“我指的是你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 她看着少年精致而苍白的面孔,温柔微笑的模样,心想这是常年的,极严格的教养或者自我要求才能做到的事。 他看到这些孩子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惊讶,可怜,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让这些孩子成为自己的对照组,“跟他们相比,我还是幸运的”无形中再来一次伤害。 他看这些孩子跟看她这样的正常人并无区别。 这并不容易做到,要有高度的自我认知才行。 楚微不知该怎么接话,谦虚或否认似乎都不太合适,于是他说:谢谢您的赞美。 “你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的。” “没事,我还好,就是略微有点着凉,空调吹多了。” 楚微很客气的回话,却在没人看见时,试了试自己的额头。 他有点低烧。 这种感受他并不陌生,长时间的睡眠不好或者困于焦虑情绪甚至是稍微劳累些后,他就容易烧起来。 这个时候吃药往往作用不大,但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半下午时候,楚微再次来到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当即惊住。 “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你前后脚到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点鼠标:“被院长拜托来修电脑。” 楚微有时候还真佩服男主的,做小伏低这种事,他竟能做得如此从容。他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丝毫谄媚之态,被使唤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屈辱或不甘愿。被他责问,被他迁怒也没有什么怨怒。 两人一起生活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男主失态过。以前,他只觉得这是个没脾气的“闷货”,现在看明白许多事,方才明白这是“深藏不露”。 跟自己强行的“云淡风轻”实则高度内耗不同,男主对情绪的管控强大到离谱的程度。 “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绘画群里认识了一个网友,说好了见面的,没想到住在这里。” 楚微扯谎扯的越来越顺口越来越随意,以前他是自觉高明男主看不破,现在是觉得男主注定能看破,所以无所谓。只要他不方面揭穿,那么他“长远谋划”憋什么坏水,这已经超出他要考虑的时间范围了。 楚微立即反问:“你跟我差不多到的,你就看着我洗衣服拖地,自己坐在这里玩电脑?” “哦,少爷不是喜欢这些事才想自己做的吗。” “你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这里,不是因为热爱?” 男主阴阳怪气的话说起来时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他要计较就是他多心。楚微素来都装听不懂。 他让男主起开,“我还有文件要整理,你先等等”。 然后精准的把鼠标放在昨天的文件夹上,精准的点开文档,光标指在“张国丰”那一栏。 很熟悉吧,是你爹。 再看被领养人。那血型,那先天疾病……更熟悉了吧。 他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又故意匆忙的关掉文档,故意的表现出十分心虚。 男主一定发现异常了,他就这么明晃晃的把答案送到他面前了。 男主是聪明强大闻一知十的,常人还没注意到某个细节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好一系列布局了。 而且他还是谋定而后动的性格,确保万无一失才会出手,直接把反派拍死在沙滩上。 所以,他会去查张家夫妻当年的领养是怎么回事,去查楚家发生了什么。最终,他和他的身份互换就会真相大白。 那么,楚微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风风光光得死掉了。 他有些疲惫得靠在桌子上半晌没有动,眼帘半合着,明明站在阳光下,脊背上却有森森得寒意。 第17章 不好奇 巨大的事件尘埃落定是什么感受呢。楚微漫步走在大街上,统一规划的商铺招牌颜色都一样,走的久了,眼前发晕。 他心里空落落的,看看自己转发到手机上的文档,“张国丰”,他真正意义上的养父母,没什么表情的直接删掉了。 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淡然,漫步在大街上,就像欣赏落日余晖的退休老人。 张枫没有追过来,他久久得没有出现。 大约被自己竟然是“真少爷”的剧情震撼到了,正在考虑如何打脸逆袭吧。 楚微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他回到旅馆收拾东西,左右一看,横竖没什么特别好留恋的,一点简单的东西全扔进了垃圾桶。 至于张枫带来的,楚微就不管了。 他通知了司机过来接他,但高铁倒罢了,跑车也要将近十个小时,可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他对这里…自己真正的生身之处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有点排斥。 想了想,让人在高铁站等着。 他迈步向公共汽车车站走去。 今天的A城倒是不热,只是空气闷的厉害,楚微走在人群里,却仿佛远离了整个世界。庞大的海洋里,他像是一块被冲进水里的礁石,很快就会消失,却注定格格不入。 这其实挺无奈的,搁在往常,楚微八百米都不愿意走。可到了这座小城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距离汽车站太近,不够起步价,网约车都不愿意拉。 他倒是可以等公交,但这会儿,又怕张枫忽然出现,怕他追上来向他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见到张枫,又不想见到张枫。 他有点诧异得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期待张枫的反应。阴郁黑暗阴晴不定的男主也会露出欣喜若狂喜出望外的表情吗? 罢了,不想了。 就这样慢慢得走去汽车站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背后鸣笛,楚微扭头看到一辆“帕拉梅拉”。在这种小城市,开这样的车还是太扎眼了。 楚微下意识得站住了脚。 车窗里露出一张很熟悉,他刚刚见过的面孔。俊美到富有压迫感的,那个给他造成恐惧的,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日光斜斜得照进车窗,他一半在光亮里,一半在黑暗里,价值不菲的西装看上去愈发昂贵了,身上的气质也没有昨日出现时那样晦暗。 “你看上去或许想要一个人陪你散步?” “不,你看错了。” 楚微顾虑到在外界的公开场合,已经有路人向这辆豪车频频回首了,于是脸上又挂出了荷塘月色的招牌表情。所以此刻看上去并不害怕,微微侧首看过去,极黑得眼睛如珍珠一样闪光。 或许就是这双眼睛太善于骗人,所以交际圈里,那么多人都拜倒在他的文雅温柔之下。 “来吧,我送你去高铁站。” 楚微并不疑惑对方知道他的目的地,他都已经知道自己是楚家少爷,难道楚少还能在这小城市长住不成?他顾虑的是…… “你放心,这是我新买的车,我还没想要在车里做。” 楚微顿时脸皮涨红,他清汤寡水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受得了这种话。最要命的是已经有不少人注视着这里了,楚微尴尬得要原地去世。他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一抬脚就上了车。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送你去高铁站”这个提议太有诱惑性了,因为身体原因晕车药他又不能随便吃,再坐一次大巴,他可能真得会死。 这个男人……看起来最多是想要他的色,而大巴车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豪车的性能他素来不太关心,但这通风透气还自带按摩功能的座椅着实让人心胸舒畅。 他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坐不到了…… 再然后他就想到自己反正也活不长了。 所以又没那么遗憾了。 豪华跑车的体感远比大巴舒服,楚微礼节性道谢,却没有提出回赠礼物,他担心这人下一句就是:我想要的礼物是你。 太尬了,他会受不了的。 他可是想让自己到死都是处男的,谁都得不到才叫白月光。 “你不好奇我是谁?” 男人俊美的面容仿佛雕塑一般坚毅深邃,他问话的时候目不斜视,也不正眼打量楚微,这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特有的气质。 楚微有点不自在的动了动。 他还是不习惯被这样对待。 再想想过几天可能圈子里曾经很多的奉承他,不如他都可以这样对他说话,楚微顿时一阵心悸。 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问题,还在很耐心得等他回答。 其实,对楚微本人来说,就他极度淡漠的情感来看,还真不好奇。 若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那为了将来更好的继承楚家,也许会处于客观的需要跟对方处好关系。若为了变回假少爷后,还能维系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有必要谄媚这个大佬。 可问题是,他现在不在乎了。 直接说“是的,不好奇”会显得很奇怪” 于是他轻盈得摊手,用最斯文纯良的笑容坦然道:“不觉得这样更好吗?romantic又interesting,萍水相逢,却对我一见钟情的陌生人。” 楚微精美的面容纤瘦的骨架在这豪车里被衬托的金尊玉贵。 这就是他跟上流男人**的模样。腔调轻俏,丝丝缕缕的勾人,骨头都要酥软了。 那人悄无声息得放慢了车速。盛夏季节,他身上少了往日古龙水的味道,反而多了玫瑰牛奶的晕染,超市里廉价的沐浴露,因为低质的化学合成反而更加浓郁,此刻经过一夜的发散悠悠飘过来,竟然恰到好处。 然而高铁站还是很快到了。 楚微下了车,回头比心做谢礼。 “这可不够”男人嘴角笑意深邃。 楚微笑道:“那就让我欠着你吧” 他转身飞快走进了检票口。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视线,轻轻一笑,拿出了手机,手机里的文件赫然是楚微诱导他看的领养信息。 他现在查这个信息到底想做什么呢。他顾时凌的身份藏的如此之深,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有点好奇,但不多。 他甚至希望楚微能永远保持让他好奇的状态。 直到他,永远属于他。 至于接下来他要做的……男人唇角有笑意浮上,他说了谢礼不够,那就真得不够。 楚微预料中他出了高铁站就会有一帮楚家人等着堵他。一声不吭离开这么久,大家该要急疯了。 他甚至想他们会不会每个出口都安排人等着,整得跟谍战片似的,浩浩荡荡。结果…并没有。 楚微一个人站在出口的大日头下发呆,整个人有点懵。他沉默的站在原地,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直到阳光把自己的皮肤晒得发红。 过了片刻,才难以置信的走到外面的大道上叫车。 难道张枫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他假少爷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他就没人管了吗。 这么快,这么现实,这么伤筋动骨……他原本就在噩梦里见过一遍,也提前构思过很多遍,可真相到了眼前。还是,好痛啊! 他并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王妈他们都是拿工资的打工者,换个老板继续上班而已。他只是有点发现……自己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而且,怎么会这么快? 距离他把消息透漏给张枫满打满算八个小时。楚宅现在应正处于晴天霹雳,上下乱作一团的阶段,而不是……这么快跟自己翻脸啊。 他出发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一身刚烈,可当下此刻,同样一个车站,竟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原本的命运线上,孤儿。 单是站在出站口,没人来接的楚微,就一下子觉得痛苦了。再想想以后,张枫,这个曾经被他使唤的人,要住他的房睡他的床弹他的琴用他的王妈,他就更痛苦了。 所以他一下子理解了自己,理解了噩梦中那个为了留在圈子里费尽心思的自己。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众星捧月的日子,他真得不想过。 那么…… 不过了,什么都不过了。 他发信息给理财经理,询问公司成立动向。对方表示钱已到位,接下来一切都很好办。 好啊,那就给贵圈,给男主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楚微心中壮怀激烈,脚下寸步难行……他好累,坐高铁坐的腰痛,还有缠绵不去的低烧。 他又想起了刚才那个男人,危险,轻佻,还有对他毫不掩饰的“欲/望”。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身上百万级别的西装百万级别的座驾。 坐着是真舒服啊。 这是太容易让人动摇的东西,没有金钱的人大可以豪迈宣称自己视金钱如粪土,而有过金钱的人都会无比恐惧失去金钱的滋味。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他点开一看,却是一个陌生人添加他。 是“名副其实”的陌生人。 那个跟他**,对他展示出浓厚兴趣的大佬。 楚家不管他的话,他需要精细的饮食起居生活无处可得,会很快死掉的。楚微添加上了,没有犹豫,仿佛是要留住自己奢靡生活的最后一丝幻影,其实是真没招了。 备注就是“陌生人” 第18章 接回家 楚微在高铁站找了家快餐店坐着,很快,就有一辆劳斯莱斯来接他。 他一时间不太想回楚家,但又没有目的地,像一只空而飘荡的水母,很随意得就能被冲走,又很随意得能被挤出水。 所以当“陌生人”提出建议:他在水色林声有处别墅,要不要过去转转。楚微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说“好”。 其实他怀疑对方说去酒吧放纵一下,他也会说好。 因为他几乎完全无法思考了,像水母,随便一个浪头他就飘走了。 所以,坐在豪车上一路风驰电掣,绿树街景不断划过,直到在一栋蔷薇色屋顶,白色墙壁的漂亮房子前停下,他才回过神。 避暑别馆,楚微期待已久,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来的。 这处别墅跟楚家的别墅在一处地区。想来大都市附近有山有水风景秀丽还能开发的地方并不多,大家买了也是集群,只是他从来没有留心过。 他刚进门,便有管家迎上来,带着佣人行礼问候。 楚微一律点头致意,这种情形他是很熟悉的,待离开时统一发钱打赏就是。 这处别墅跟楚家的不一样,内部构建有木制连廊,流动的溪水,竹桥,没有葳蕤鲜花却有大片森森树木。 楚微略看了看心想这是在仿建古代达官贵人的养息之地。 他一路走过去,便有端着托盘的女佣送上洗手的水,毛巾。随意洗过,旁边又有人立即递上温度刚刚好的水。 这样严密有序又周到的服务…楚微还真是如鱼得水。 他拿起茶杯喝下去的时候,有些意外。这是一杯白水。楚微平常外出回来第一杯水一定是喝白水,不喝饮料,也不喝茶,会吃一点水果,但不喝果汁。 总不能……这么巧吧 但他随即释然了。 有些讲究的老钱会专门选用所谓的国外进口天然水,冰川水等等,来体现自己品味不凡。 树林阴翳,鸟鸣悦耳,楚微简单沐浴过,在佣人的陪同下,躺在一处竹椅上休息。隔着水池林地,送过来天然的凉爽的风,还有防治蚊虫的安神的香,他躺下来,连日奔波疲惫的筋骨都舒坦了。 这是,他想要的,依依不舍的生活啊! 管家及时送上茶点,侍立一旁,笑道:您是boss邀请回来的第一位客人。 话里话外是在强调楚微的与众不同。 楚微……并没有为此感到荣幸,唇角的笑意依旧是清浅的。 直到管家找了一位医生过来。很眼熟,是他常用的那个,他从很小的时候,只要一生病,基本都是这个人。 “我以为您是楚家的专用医生。” “其实不是的”,医生笑得很客气:“我是专为一些特定客户服务的。” 楚微立即明白了,真正齐全高端的医疗设施肯定是在大型公立医院。这位私人医生大约是服务贵圈人士一些不太能见光的需求。 比如有些独特xp的某老爷,或者惨遭家暴的一些不幸金丝雀或儿童。 只有楚微比较例外,也用得最频繁。 “这个温度有多久了?” “两三天。” “还是不想吃东西,头痛想吐,胸闷,多梦,有别的症状吗?” 楚微犹豫片刻,有些难以启齿。他还是觉得身后有点不太舒服。那个位置怎么能放两根手指呢?可他玩得不健康游戏里,有变态还能放进去一堆高尔夫球。 他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讲。 医生见状,便教他把手臂伸出来。两根手指放上了他瘦削的手腕。 “医生会把脉?还学过中医啊。” “会一部分,给一些金贵的老爷太太调理身体罢了。” 这样说着,医生神色忽然一变,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委婉道:“你心脏不好,要避免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楚微没有吭声,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废话了。几乎每次身体不好,都要被这么叮嘱一遍。 医生见他不在意,只得更直白些:“哪怕是想放纵,也不可以玩得太激烈。” 楚微恍然大悟。心里有些羞耻,但他脸上总是挂着的温和优雅的微笑皮相顶住了考验,只是虚浮的好像肥皂泡泡。 医生见他会意,也就没有再多讲。 “有劳你跑一趟,随后我会让管家给你车马费。” “这边已经给过了。” 医生给他留了些促进血液循环的药品,说是可以改善脑供血,减轻他的头疼,还有一些开胃健脾的药,说是可以提升食欲。 “睡眠和饮食质量得到保证,身体就会好起来。” 楚微点头称谢,盯着药盒看了半天,拿了一份药片吞了下去。 “你去忙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管家见惯了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当下倒是有点意外了,毕竟他见过的人对上自家boss都是惶恐和敬畏。 “好的,如果您有事就按铃铛”管家行礼告退,楚微长出一口气。实在是,他也快装不下去了。 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一切都是各取所需的交换。 那个男人对他的意图也很明显,所以他在心里构思一些“游戏”的戏份,应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发展。 楚微虽然一直过得跟远离世俗的白莲花一样,但他毕竟当久了少爷,很懂得那所谓的上流社会斯文败类如何**。 聊聊绘画,聊聊音乐,聊聊建筑,甚至还能聊聊明史。 所谓下流嘛,被金钱,外貌,学养,氛围一包装,就是风流了。 他有时候也挺感慨,幸好自己当少爷的时候一切该下的功夫都没有打折扣,该有的修养,知识他全都有,以致于后来当了类似“交际花”的角色也格外得心应手。 楚微懒散的躺了一天,“陌生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他有种精心复习了,结果考试取消的郁闷。 薄暮时分,他干脆早早歇下了,毕竟浑身都不舒坦。 卧室里有一个衣柜,管家给他送了换洗的居家服,却没有提供睡衣。楚微并不觉得训练有素的管家会犯这种错误,所以可以默认衣柜里的衣物他能自由取用。 然后,楚微就愣住了。手指停在衣柜边半晌没有动,衣柜里是有衣服,但红的,白的,绿的,蓝的,能凑出一道彩虹。但问题是,都是裙子。长的,短的,棉的,绸的睡裙…… 他头发还是湿的,浴巾只裹了腿,空调还在徐徐送风,这会儿已经开始冒鸡皮疙瘩。 他发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裸睡,二是穿裙子睡。 可他从不裸睡,何况是在别人家里。 他略一迟疑,干脆直接裹着浴巾躺在了床上。但很快他就受不了了,浴巾是潮湿的,这样睡一晚,他一定会病情加重。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按铃找管家,让他送一套男士睡衣过来。 并且很不好意思的询问自己是不是睡了女眷的房间。 管家很痛快得否认了,让他放心住,并很快送了一套棉质睡衣过来,灰蓝色,有银色的镶边。 他飞快得打量了一下楚微,看到了那对于男孩子来说过于细瘦的体格。顿时有点狐疑,难道那些裙子要迎接的本来就不是女主人,而是…… 楚微换上了衣服,材质很舒服,但尺码偏大了,哪怕睡衣都有宽松的放量,这也大得空空荡荡,领口袖口都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他躺在床上,一时间心神不属。 一会儿忍不住想楚宅的事,那对总是在国外的养父母说近期要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什么的,最终也没有回来。 说要送他毕业礼物,现在也还未收到——再拖两天,估计此生都不会收到了吧。 楚家养父母并不是感情特别浓郁的人,他们各有各的乐子,对家庭都不算上心。在楚微的记忆中,陪伴他的人更多的是王妈和管家。有时候生日也见不到,只能收到价值不菲的礼物。 对于养父母的任性和忽视,楚微没什么怨言,他好像一直都很懂得自己开解自己。以前他只觉得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只是大家都会对“父母”这个职业身份有太多关于爱的期待。 事到如今,反而觉得他们这样的作风把亲儿子弄丢就显得很合理了。 楚微心里乱乱的,一时有点睡不下。 他拢着衣服起床,拉开了一点窗帘,向窗外看去。 院子里有片丰饶的葡萄架,葡萄长得正好,枝繁叶茂还有成串的碧绿凝紫的葡萄。 葡萄架下有个人正站在那里,身形高大,黑色的西装在地灯的照耀下,有海一样的波动。 他似乎感觉到楚微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来。 是那个人,他回来了。 楚微心里一慌,刷的拉上了窗帘。 过了一会儿,又悄悄拉开,从窗帘缝里露出一只眼睛。 第19章 迷茫中 男人无疑是英俊的,这种英俊非常抽象,在漆黑夜色里,是看不见具体形象的,但那站立的姿态跟橱窗模特似的,倒是生动诠释一句话:帅气是一种感觉。 如果他对自己有意……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那他接下来必然要找自己**。 楚微看到那架葡萄,脑子里立即冒出来的就是葡萄的典故。 比如喜欢吃葡萄,据说因此得到了糖尿病的曹丕,还专门写诏书夸它,“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饴,酸而不脆,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 但说出来的时候要巧妙,不然就有掉书袋的卖弄嫌疑,所以只需要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葡萄啊,要带着露水吃。” 说的时候,要翘起尖尖的手指,托举一颗葡萄,递给他,等他伸手来接时,再笑着收回来,当着他的面,剥给他看。喂给他的同时,转身走人,引得他笑着追上来。 楚微被自己给气笑了——他怎么会这样熟练。 眼瞧着那人站了一会儿,叫管家过来吩咐,楚微心跳开始加速,要来了要来了吗。 滴滴,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他手一抖,手机都掉在地上。 他赶紧捡起来,按灭了声音,这才发现是陈宇秋打过来的。 楚微略感意外。他曾试探着给陈宇秋发了个信息。 话语里比重就轻问他出海玩得怎么样。 陈宇秋很久没有回复。楚微越等越心烦,有些悲哀得想这就是退圈的悲哀吧,“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 幸而,他心里并未真跟这些人有什么情感羁绊。所以这悲哀也转瞬即逝。 没想到陈宇秋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还没开口,门就被打开了。 显然,对方是象征性敲门,根本没打算征得他同意。 楚微一时有些慌乱。 推门而入的,是那个高大阴骘的男人,楚微的气场当即就萎靡了。 因为对方身上是几百万的西服,几百万腰带手表,往这里一站,就是上千万人民币堆起来的一座山。而他身上…是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真丝带暗纹的,微黄的白色,感觉像一株刚被移植过来,裹了绸缎,以表荣庆的树。 楚微心中吸了口凉气,他大概需要两排下人,一个管家才能把气场撑起来。 “听说你病了。” 这烂俗的开场,楚微做出了一个矫情又做作,但确实挺虚弱的笑:“不是什么大事,我早已习惯了。” 对这种问候他已经很熟练了,所以娴熟得做出脆弱而坚强,人比花娇但命比纸薄的病弱美少年姿态,风中芦苇似的,特别有意境。 所以,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喜欢生病啊,他伤感的情绪真真假假,一副这么忧伤的话题我不想说太多的模样。 让人怜惜让人敬的戏份他向来都手到擒来,并且特别懂得点到为止,给人留下遐想空间。 此刻,他还真不是有意勾引对方,纯粹就是平常都这副挂相,已经是本能了。 他笑道“这次还多亏你帮忙了,看来我要把你的备注从陌生人改成好心人。” 男人笑了。他疑惑这个小东西到底在回避什么,依着他的聪明才智,略微一查就该猜到他的身份,可他似乎铁了心要跟他玩这种“浪漫”戏码。仿佛一只狸猫,头顶一片树叶就可以假装世界看不见我。 楚微身体难受得很,看他总不搭话,头愈发痛了,就干脆退了半步,人半靠在床上,他费力拉扯枕头,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 室内灯光线暗了,柔软的暗黄色铺在他身上,想睡又无法睡,想说话又有点懒懒的。只是勉力保持对主家的尊敬,唇角还习惯性得保持微笑。 这副姿态倒是男人第一次见,楚微在张枫面前素来是随性而骄矜的。现在这种模样简直是在努力示好了。若在往常,他肯定会毫无顾忌,视他若无物,直接睡过去。这会儿却还强撑着,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面颊苍白,有种稚嫩的无辜感。让人想起,他还只有十八岁。 “我这会儿有点难受,请让我明天再谢你吧。” 楚微呼吸微沉,随后感觉到那人倾身过来,他心里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对方要跟自己来一发。但这结果又着实算不上什么要紧,这是他有所预料的。毕竟,对方上次就没有做成,这次献了这么大殷勤,总不能是接他回来摆着好看的。 他闭了闭眼调整了呼吸,感觉到那人手指停留在他额头上,仿佛在试温度,过了一会儿,又抚摸他的面颊,停留在他唇畔。来回摩挲,直到把他微白的唇,给磨出了红痕,这才颇觉满意得收了手。 太弱了…出一趟门子就乏成这样。 楚微头也难受,头顶前额像被沉沉压着,胸口又闷,难过得他迫切想睡,觉得睡着了就好。实际上因为气血虚弱,连日又提心吊胆的,这会越是累反而越是睡不着。偏偏这人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这里烦他。 楚微一时间竟想什么都不管了,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被骚扰。 实际上他这种情况是无法睡稳的,往往会辗转反侧,一夜折腾,第二天情绪愈发焦躁,然后……都发泄到他身上。 楚微昏昏沉沉得难受中,感觉有手指撬开自己唇齿,塞了一颗药丸进来。 有种中药独特的苦香。 并不好吃,跟他平常用得急救药也不一样。他疲惫的神思竟然还拉起一丝警惕,硬是顶着往外吐,可是根本抗不过,还是被顶回来。 当下又难受,又害怕,又委屈,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男人只是看着,用欣赏的心态。似笑非笑,眯着眼睛,修长微凉的手指托起他的略有水痕的下巴,垂眸直视他模样。 片刻后,才从那盘刚摘下来的葡萄里,剥出一颗,奖励似的塞进楚微口中。 “喜欢葡萄,就吃一颗吧” … 楚微后半夜竟然很难得的睡眠质量良好。这不太合理,他焦虑情绪发作的时候,往往通宵通宵的失眠,神智昏暗如过度劳作的老灯泡。 所以,他看到时间时,惊到了。 已经九点多了。 希望这种情况,他后半夜两点就要醒,然后痛苦得熬下去。 通信再次响起,楚微第一时间竟是有些心慌,犹豫了很久,要看快到50秒要自然挂断了,才一咬牙按了接通。 “楚微!!!” 陈宇秋俊秀的大脸猛地插进了摄像头。楚微下意识得后缩了一下,把声音键按小了。 “楚微你去哪里?最近你怎么都跟与世隔绝了似的。跟谁谈恋爱呢,好家伙,这么有魅力,让你家也不顾了我也不顾了。” 楚微有些心虚笑容很勉强:“你都知道了?” “哼!”陈宇秋傲娇得一昂头:“我都知道。” 楚微的笑容愈发脆弱了。他特别想知道假少爷这个消息多少人知道,大家现在什么反应,但又无法开口问。 “我知道,你跟张枫谈恋爱是不是?!”“……” “大家本来都猜测是苏云,苏云的话也模棱两可,不过我不信,苏美女对自己所有的绯闻都不回应不辟谣。但是张枫跟你前后脚消失了,你平常还跟他那么好,你对他好的离谱,他对你也…” “停停停!”楚微脑仁疼:“我难道就不能喜欢苏云?张枫就不能喜欢苏云?”“张枫肯定不喜欢苏云!”陈宇秋无比肯定得说:“苏大美女说张枫要么不行,要么喜欢男人。” 楚微:“!!!” “苏大美女说张枫对她有淡淡的敌意,她长这么大,头次体会到这种脏东西。” 陈宇秋此刻仿佛福尔摩斯附体:“他平常在学校谁都不搭理,只往你跟前凑。他不可能不行,所以只能是……” 不不不,楚微拒绝,与其相信男主会喜欢上假少爷,他宁愿怀疑他是不行。 “楚微,你不会喜欢他吗?” “当然不!”楚微果断摇头。 陈宇秋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对他好是因为自己太善良。” “……” 陈宇秋这番推理过程算错,答案,也没对到哪里去。但楚微想听的情报一句没听到。 “关于我最近的事……” “哦,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楚家消息封锁得很好。” 楚微:“???” 不是,为什么他感觉越来越乱了。 “楚微,”陈宇秋凑近镜头使劲儿看,“你好像,胖了一点点。” 楚微:“……是镜头的错觉。” 楚微放下手机,整个人陷入迷茫状态。 过了片刻,他尝试着搜索楚家的新闻和股价。来来回回翻了一个小时,惊讶得发现无事发生。 没有任何真假少爷的情报,股市的涨跌也波澜不惊。楚微有些回不过味,自己费尽心思要振山撼海,结果湖面连个小石子都没掉。 第20章 败家 男主在干什么?!难道还在暗中调查,想把所有事情彻彻底底搞清楚再原原本本送到世人面前。 算了,不想了。男主要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自己要做的事才重要。 他翻看邮箱看到经理发来的工作邮件,嘴角轻轻一笑,好了,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原本楚家对他断崖式切割,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要夭折了。 那么,是时候让他名下三个亿的财富发挥点作用了。三个亿并不多,他一直认为是养父母担心唯一的儿子娇纵奢侈…… 国际学校毕业的大家都很忙,出国的忙着送别会,谈恋爱的,追梦的忙着放飞自我。 然后,楚微悄悄公布了一个小消息:他开了一家政公司。 成功惊掉众人眼睛。 不是因为他勤奋上进,而是因为…这一点都不楚微。 在贵圈纸醉金迷之下,风气已然畸形。有些潜规则在暗中涌动,比如离财富越近,离生业越远。别人能干的活自己一定不去干,劳动本身是不体面的。比如,楚微知道的某个贵圈老爷子,插线板插头松了,也绝不会自己动手插进,而是打电话叫佣人来做。 真正的,最有钱的那波有钱人,很少操持具体的事物。他们有专业人才搭理家业,一旦某个后代还是从事过于具体的职业——这个职业往往都是为了爱好,比如绘画,比如拍戏。若真为赚钱去,那就低档了,失去了极贵的身份。 呵呵,大抵是当年路灯不够用,没能把他们都挂上去。 总之,这个消息使得大家都震惊了。 圈子里大家真要创业,大抵也是做感兴趣的高科技门类或新兴门类。家政这个,实在太俗,太低级了。楚微难道不是要开画展,当摄影师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 谁都想不到。 楚微是例外中的例外,因为他…是冲着赔钱去的。 给家中小孩儿留信托基金也算贵圈风俗之一,楚微也有,成年后可领取,分批领取。 一个家政公司注册资金只需要10万,楚微直接调取了一千万。 虽然家政市场很庞大,但合心意的王妈实在很难找,这种情况雇过人的都清楚。 楚微…更清楚。 看上去金尊玉贵的楚微,处于好奇,还很真了解到一些很“务实”的信息。 因为他在噩梦中看过自己假少爷的生活模式。为了避免自己看上去阶层滑落的太明显,他还是雇佣了司机保姆和园丁。然后就发现……高级别的王妈月薪两万,各种红包福利薪水加在一起,一年开支30万。 而他消费降级后,聘请了一个有营养师证的大学生,月薪只要一万,就有一大堆人应聘。 那么,他现在要做什么呢,就是给极度缺人的孤儿院增加人手。 如共享妈妈所说,现在条件好了,她们缺得其实不是物资,而是可以长期稳定陪伴照顾,让孩子们孤独感寂寞感稍微减轻一些的人。 所以,他需要招募大量的,可以稳定供职的员工,表面上,以“志愿者”的名义投入院方。 而私下里,工资,当然由他全额支取。 楚微并不担心这个事做不起来,毕竟……哪怕在一线城市,幼师或学前教育的老师薪水也只有八千快。三四线城市如A.城,竟然只有三千。关键是,因为出生率连年下降,她们找工作已经很艰难了… 所以,他只要把工资提上去,自然能找到一大堆有素质有爱心有技能的人。 毕竟,如果他没记错,梦里月薪一万招做健康餐的王妈,竟然还有食品专业的研究生来应聘。 这些人的工资都有他的家政公司来支付,所以这公司注定只出不进。 注定,他会很快败光三个亿,甚至更多。 当然,明面上,这只是服务高端客户的连锁家政公司。 他是不知道男主到底在谋算什么,但他知道没有人眼看着自己资产流失。贵圈里,连搞慈善的,都是为图着别的什么,还能真舍财啊。 道他这样送出去的,可都是他的真金白银。 换他当一辈子的真少爷,他自己都不一定舍得出这么大血。 现在…反正钱不是他的,他就很乐意当个默默无名的好人了。 这个计划是他早就在做的,原本被男主追到A城打乱了节奏,他以为自己身份露馅,钱被冻结,计划就夭折了。结果现在无事发生……那他就不客气了。 料理完一切,楚微心情大好。 酒店里,理财经理看着面前优雅而苍白的少爷,心生慨叹: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给大家送钱的铁好人。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电影里,那个人叫王多鱼。 “楚少,我还是难以相信,我有生之年竟然还会遇到这么个业务。” 楚微没有在此刻上价值,煽情,那种话自己说出来会显得油腻,所以要轻描淡写,要庞若无意,越是不置一词,越是高风亮节。 所以,他只是温和一笑:“我啊,原本也很难相信的。”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色微湿。 经理离开后,楚微沿着酒店走廊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男主会有什么反应。暴跳如雷?阴险一笑?还是痛骂一声取死之道。 楚微这会儿的心态有点像肥猫爱丽丝。抓坏了窗帘不仅不怕,还会故意看人的反应。 这种得意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劲头直到他到了酒店门口时还带着。 这让来接他的人有点意外。 自打楚微从那次高烧中醒过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昂起了漂亮的下巴,眼神上挑着看过来,狡黠,魅惑,劲劲的。 这是以前楚微经常对他做的表情,与其说是少爷的傲慢,不如说是少年人,得意的炫耀。一副如画姿容,白玉生晕,含笑梨花模样。 他愣了一下,轻轻捻着手指,克制着把对方的下巴钳住,让他只笑给自己看的冲动。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因为看到了一个养眼的男人。” **的话他是随口就来。 明明知道当不得真,却还是让听到的人会心一笑。 “你是偶然路过的,还是专程来接我的?” “都不是。”男人伸手挽住他,以一种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姿态,半强迫的,送他坐进了豪车。 楚微愿意是回楚宅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被对方堵住,却因承了对方老大人情,不好直接说些什么。 他又被送回了别墅,又是同样的仆人,白水和水果。 楚微简单而飞快得冲了个澡,靠在了同一个躺椅上,他看到管家在跟佣人紧急吩咐些什么,对方又紧急去换水。 因为神经衰弱容易失眠,他不喝咖啡,不喝茶,这就意味着他的水就只是水,没有任何东西调味。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水必须品质极高,不能有任何异味,保持天然甘甜。 楚微看到了只做没看到。哪怕……对方议论他比正经主子还麻烦。 事实上,他只需要格外给一波打赏就是了。这是豪门行事的规矩。他们的吃穿上花用极大,有时并非贵在物价上,而是贵在人事,回扣上。 楚微知道自己是假少爷后,多多少少开始关注生活琐事,是以知道贵圈的生活费,比如六七百的一次小食,往往有故意留出的至少一倍的冗余,那是默认下面人可以拿得好处费。 因为对坐拥庞大财富的人来讲,需要格外关注的就是健康安全和寿命。他们是不惜为此下血本的。要给下人足够的好处才能这个环节不出错,同时因为油水足够多,对方又会为了保住位置而精益求精。 楚微就曾经在一次参加宴会时,听到有人抱怨“x家这个月竟然只有不到九万的菜钱”,而大家相视一笑,知道对方最近开始穷了。 他轻轻抬了抬脚,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心里凉凉感慨:要不大家都怕穷呢,要不大家都尽浑身解数维持体面呢。云泥之感足以从精神上毁灭一个人。 此刻的楚微并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因为,那个男人自己有意无意得已经把姿态做足了。 此刻,天色微黄,一辆悍马从车库中驶了出来,飞奔着消失在地平线上。但谁都看到了,男人是坐在后座的,他有专属的司机。 而他几次与楚微出入,都是亲自开车。 仿佛这冰雪,琉璃似的人,交给任何人照管,他都不放心。 主家做足了姿态,他就丝毫不必担心自己被慢待。 楚微颇觉无所谓得挑眉,嘛,有人上赶着关心,他是不会拒绝的。比如他的好朋友陈宇秋就是上赶着来的… 他手边摆着一碟葡萄,水灵灵格外诱人。他随手捻起一颗,还没拿到嘴边,忽然想到陈宇秋的震撼发言,立即放下了。他的脸色立即变了,站到了镜子面前。 有胖吗?没有吧……他素来都很瘦,BmI指数是一直不达标的。一方面确实是他问题时常肠胃不好,另一方面也跟有意识得克制有关。 哦,楚微认真打量半天恍然大悟:前阵子在A城,碳水吃多了。相比较之下他前些年的生活都走得科学搭配低份量高营养密度的路子。 罢了,这葡萄不吃了。 病弱男神都是清瘦纤细的,虚胖的成何体统。 况且,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吃的葡萄。 他可是还记得对方的两根手指。 略微一想,身体就开始不舒服了。 晚上十点,那人还真来了。 楚微略略有些不耐烦。他已经有些困了,十点半就要睡的。 那人推门而入——哦,习惯性的敲门都没了,居高临下得看着他,神情压抑。 楚微倒也不怕,反而做出轻浮的笑。 “葡萄美酒,博得凉州” 他在取笑他。 这是一个不算冷门的典故,宦官张让权倾朝野,孟陀扛了一斛葡萄酒去行贿,效果立竿见影,让他做了凉州刺史。 这就是在暗示葡萄不能白吃,要给好处才行。 所以,他的意思是,吃了你一颗葡萄,你就迫不及待来讨甜头了嘛。 这是他会的,符合自己风雅有趣白月光形象的,**方式。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熟练啊。楚微简直有些嫌弃自己了,这个世界,这些人,包括自己,无一不面目可憎。 男人笑了,“吃葡萄的张让是个太监,说谁不好,偏偏说他……你该不是不行吧。” 艹,该死的,无比熟悉的一句话。被抱住的时候,楚微昏昏沉沉的想。 男人从房间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 门外等着的管家刚要说话,被他竖指于口,示意安静。 略微走远了些,才让人说话。 “信托基金确实被动了,而且依着这不做市场调研,就到处开分店的架势﹉﹉大抵赚不了钱的。” 男人只是听着,半晌后才慢悠悠开口:“这样也好。” 都糟蹋完了,他才无处可去,不是吗? 第21章 照片 楚微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早上起来,浑身都不舒坦。 他躺在床上,靠着枕头,双目盯着天花板,很久没有回过神。双眼看着虚空,精致的面孔是雪地似的空茫。 男人及时走了,因为他一句“我十点半要睡觉,否则就会走困,折腾到后半夜都睡不着。” 他已经感觉到了他某种迫切的,极富威胁感的欲,望。可他停住了。 这倒让楚微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因着这个插曲,他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恍惚间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又总是回味自己的过往,到后来自己谋划的在众人面前绝美死去的场景和原本噩梦里胸口热血喷洒图画的画面交替出现。 他睡又睡不着,醒又醒不来,一整个晚上都是“如睡”状态,将自己消耗的比通宵还累。 他叫了管家过来,说自己要回楚宅。管家似乎要劝两句,但看楚微心情不佳,便没有发声。毕竟boss给的话是,在确保他安全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随他去做。 楚微换了件更舒适的衬衫,偏暗黄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温和,但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无混浊又冰冷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情绪不好,所以管家没有触他霉头。 管家想了想,还是报告给了boss.一辆豪车把楚微送了回去。 楚宅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变化,花园照样草木葳蕤,喷泉照样喷珠吐玉,房间一尘不染,管家正在给人通话,看到楚微眼睛一亮,立即过来招呼。 然而真靠近楚微的时候,他又怔住了。因为少爷变了,他身上有种近乎实质的孤僻与多疑,从以前优雅轻盈的云变了冰冷而坚硬的雪粒。作为称职的管家,他对boss.的情绪极为敏感。当下就多了几分谨慎。 固然心里在猜“少爷是谈恋爱跑出去的,可就他这反应来看,分明恋爱失败了啊。” 但是面上滴水不漏。 楚微…也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问道:“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吗?” 管家颔首:“没有不好的事。但老爷和夫人来电话了。” 楚微心里呦呵一声,他那沉醉欢场放纵情#欲的养母和追求所谓艺术沉醉不知归路的养父,竟然还能想起他来? 他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住在这栋大别墅里了,各种日用水准都是顶高的,但如同所有烂俗狗血豪门剧情一样,他的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精神世界却一片荒凉。他曾经要做最出色的那个少年,以免辱没楚家门楣,也曾经偶发感慨,自己简直不是亲生的,独子。跟那种外三路的私生子得到的家族情家族爱差不多——路边一条狗。 现在发现竟然真得不是亲生的,那好了,怨也不必怨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脸上依然是一副愉悦而渴望的,终于被父母想起的幸福模样。 “二老说些什么?要回来了。” “人没有回来,但礼物都有了。老爷送了他亲手画的一幅画,夫人说原本要送你一台游艇,但考虑到你的身体,就换成了一只名贵的杯子,这两份礼物已经到家了。” 楚微没有讲话,自己画的画,杯子,都是些惠而不费的东西。这俩人要给自己演礼轻情意重的戏码吗。 但他依然做出欢喜的模样,对着养父的画欣赏了半天,又命人挂在客厅。 其实那画构思很差,没什么艺术气息,楚微根本看不上。 那个杯子,也被他摆在了画的旁边,很显眼的,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很重视,很感动。 其实,若他年纪再小些,还是小朋友的时候,真会感动也说不定。现在嘛,楚微只想呵呵。 “张枫最近在做什么。” “还是窝在自己的房子里,成天不出门。有时候出门了也不说一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规矩。” 楚微现在听着王妈的嫌弃就觉得尴尬,这原本就是男主的家,在他的地盘上他就是规矩,何必理会别人的规矩。 同时,他也发现男主是真得小透明,毕竟都在A城见到男主了,而楚宅的人一无所知。 楚微看着桌子上的台历,状若不经意得抬手点点,“这一天大家在忙什么。” 他指的日期是自己从A城回来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被扔在了高铁站,没有人管。 王妈气愤得合掌:“这一天啊,大家都记得呢,我还特意用砂锅炖鸡汤,放了沙参枸杞炖了两个多小时,哎哎还有裁缝来做衣服。可惜大家一直等着,司机却没能把你接回来。” 楚微耐性子听,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他委婉的问:“那他岂不是等了很久” “哎,他原本在出站口等着,谁料老爷打了电话让他先去机场。他正为难,表少爷又说没关系,他来接你,又说您度蜜月去了,暂时不打算回来,让我们不要打扰。” ……这都什么跟什么。张枫,他在搞什么鬼。 王妈只有忠心足够,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太强,此刻,她还敢挤着眼睛,用八卦的语气关心楚微:“少爷玩得开心吗?我天天看着少爷,竟然从来不知道少爷谈恋爱了,是哪家的女孩子。” 楚微无奈,他去哪里找个女孩子。 于是他说,“分了。” “啊?”王妈大惊。 楚微摇头摆出不愿多谈的模样。 他心里想的是,谈什么呀。按照常见的爽文设定,他哪怕找了一个,对方也会在他假少爷身份暴露后,立即掉转风向爱上真少爷。他何必自取其辱呢。 楚微来到后花园附近的房子,他有点好奇男主到底在干什么。 男主不在,方便了他四处打量。很简单的陈设,复杂的是几台电脑和电路的走线。整体上跟他上次来没什么变化。 他打开柜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裙子。黑色大露背绸缎礼服裙。 是他曾经置气,故意送给男主的那一条。 这人,竟然没气得直接绞碎,或者干脆扔到猫窝里吗,竟然还保存的这么好。 楚微恍惚想起他穿这条裙子的时候。他仔自研究了那张自己很感兴趣的照片,然后比对模特的身体比例,最发现,那个模特垫了臀,还有胯。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对男主反唇相讥:你说我看了那么多性感的模特没反应,你还不是一样没反应? 男主看了他一眼,眸光深邃,没多言语,只是抬抬手,让他把裙子换掉。“小心着凉。” 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想想,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性,意识觉醒的时候。男主会用这种事情打趣他,大概率是他先发现了自身的异常,他对那些妖娆动人清纯魅惑的美女都没有感觉,唯一略微有点触动他的,并非女模,而是男子。 楚微原是想不到这些的,他的脑回路里,再多拐几个弯也只能想到自己,他忽然有了这个认知,是受了陈宇秋的暗示。 陈宇秋的脑子楚微素来看不太上,但苏云的判断他却不会怀疑。 张枫这厮大概率喜欢的是男人。 可是在他的梦里,苏云这个校园女神,将来大概率会成为男主的人。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哦,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楚微又迅速释然了,贵圈的龃龉事,他没见过却也听说过。私下里xp大释放,表面上该有什么样的婚姻该怎么经营家庭,大家心里门清。 苏大美女,私下里跟他表白,也不影响她继续跟男主订婚,实现自己“贵圈第一夫人”的人生目标嘛。 大家都一样。 楚微又想冷笑了。 只是这次冷笑还没笑完就僵在了脸上,礼服下面一张照片映入了他眼帘。 两寸大小的一张小照片,却让楚微仿佛被烫到似的,下意识的把衣服扔在上面按住。 那张照片,是他的! 关键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拍下来。他连自己画的有可能会影响形象的画,都要自己销毁,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东西? 所以,这个照片绝对是男主趁他不注意偷拍的。 艹这混蛋,他要留把柄威胁我吗。 楚微条件反射性的想把照片拿走烧掉,想想又算了,这家伙手里只怕有底稿原件,他毁了这个也没用。 他的愤怒只持续了一瞬,因为他迅速想明白了,那个照片跟他本人的一贯形象实在差距太大。还有大檐帽遮住面孔,只露一点涂红的唇。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这是他。 况且,男主人设是个电脑高手。他要真想用这种低级的把柄威胁他,那依着两人平时极近的距离,他有无数机会可以拍下或者合成他的丑照,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事。 楚微松了口气。 接着又有些迷茫了。 那男主拿他的照片干什么。楚微狐疑着,又把照片重新拿起来看。 观察片刻,神情变得微妙:男主,该不会真得喜欢他吧。 第22章 生气了 楚微要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太难。 众所周知,文人的笔,画师的画,导演的镜头都是有感情的。透过笔墨的描述,色彩的描绘,镜头的调度,能感觉到创作者对人物的感情。 有个很通俗的表达就是,如果你通过一个人的表述觉得某某xx很有魅力,那是因为表述者本人深爱着某某。 而现在这张小小的照片上,他优雅,纤细,欲说还休,好似顾影自怜,又好似有满腹心事。没有皮肉如何如何,只有一个令人遐想的姿态。 艺术的魅力一大来源就在于广阔的想象空间。 而照片上的他,就有很强的引诱效果,像黑色的一道影,让人捕捉… 楚微若是看不懂倒也罢了,可他偏偏看得懂。 这个发现让楚微短暂的心悸。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激动或者雀跃。 他只是有些疑惑,并觉得诡异。 他不觉得男主会喜欢上任何人,因为梦中的他有种强烈的,几乎本能的认知,那就是男主其实跟他一样。自负又自我,心里只高看自己,只爱看自己,自认绝对主角,其他人,只做npc视之。 只是楚微还装一装,外表那是相当的平易近人。而男主,伪装都懒得伪装。他前期是个小透明,但换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他一个人孤立整个班呢。至于后来,那就只有别人跪舔他的份了。 在梦中,他得到信息,苏云要跟男主订婚,可他内心毫无波动,与其相信男主能谈情说爱,他宁愿相信大力水手不吃菠菜。 可他心里乱乱的,仿佛被一根丝绳吊着,不上不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男主房间走回来的,脑子里一团迷雾,心口一团浊气,人竟有些不清醒了,有些恹恹得想,这个世界太乱了。 他以为他的梦境给他泄题了,结果真到了考场上,发现试题对不上号…还不如不知道呢。 他靠着窗台往外看,花园里锦绣成堆,爱丽丝在那里懒洋洋得晒太阳,偶尔抬抬爪子,拦截过路的蝴蝶。 王妈进来送水,看到时还松了口气,这不挺有闲情逸致,还赏花。看来失恋并没有影响他。 结果晚上还送餐,发现他还在这里站着,心事重重往外看,这才觉得不妙,放下食物,悄悄告诉了管家。 管家思索片刻,担心他焦虑过度,便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因为楚微有过这样的情况,大约连着五天到一周默默不语,做什么都兴致不高,最后忽然犯病,送去抢救的经历。 他考虑良久,在各种交际活动中选了又选 最后找出了苏大小姐的请帖。 苏大小姐要开送别宴,开完就出国读书。因为她这送别宴混合了她爱犬的十八岁生日,所以办得很隆重。 但苏大小姐的狗跟她人一样大,是家里精细挑拣过,跟她一起长大的伴生灵宠,所以看得金贵。楚微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他养猫是为了丰富人设。想了一想,又觉得这种真心实意投入情感的生活模式还是太累了。 楚微效仿养父,照着相片送了一副犬的绘画,又额外送了一副苏绣做礼物…这礼物眼下不显山露水,出了国就立即金贵了。很方便她打入附庸中国文化的高级白人圈子。 但他人就不打算去了。 虽然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但他担心男主措不及防,给他整个大的。所以,他短时间内都不打算有别的活动了。 管家计策失败,站在旁边,犹豫半晌,想劝又不敢劝。 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道:“表少爷很久没有回来了。” 然后他就发现楚微终于动了,头微微转动一点,表情依然冷冷淡淡,但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兴趣。 男主喜欢我…这个念头非常可怕,一旦有了怀疑,就容易陷入错觉。他脑子里甚至开始寻找过往的画面和记忆来印证这一点。 人啊,真是一种容易自视甚高的动物。 幸而,这是楚微。 他的情绪素来很淡,而且平复极快。本次已经算是特例了。以往都是水里丢石子,这次是水里丢墨水瓶,声音消失后,还有墨色的异物丝丝缕缕的渗透进来。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他太清楚了。姑且不说男主是否喜欢他还在两可之间,即便真得喜欢了,也不影响男主继续对付他。 毕竟,男主是理智冷漠,阴郁暗黑,坐拥无边财富享受无上孤独的逼王。 真爱了,就俗了。 无人理解无人值得倾心的孤独,其实是一种隐形的爽点,满足我最强大我最复杂我最高深莫测这世间无人与我般配的心理需求。 另一方面,虽然他到处开花的家政公司确实有点难以理解,但大家还都依照规矩送了些贺礼。 楚微在一堆鲜花礼盒贺卡中,发现放着一个烫金黑皮的小小匣子,熟悉的粉蓝缎带,熟悉的水钻镶嵌。 上次这包装包着的是男主的猫爪饼干,这次…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挺漂亮的胸章。银月亮和猫头鹰的图案,弄得好像魔法学院一样。 楚微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喜欢这种风格,他自信自己不需要名贵的宝石,精致的手表,昂贵的腰带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他只对衣料的裁剪有极高要求,其他的……手表嫌沉腰带嫌硬,其余配饰更是多余,坚信自己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胸章这玩意儿还得在衣料上扎洞,谁要戴这个。楚微准备看看名单这玩意儿是送的,结果看了一圈没发现名字,特意问了,也跟“张枫”没有关系。 “表少爷多日没回来了,大约谈恋爱去了吧,呵呵”王妈的语气颇为嫌恶。 他随手把胸章放在一边,准备再睡一觉,结果眼睛一眯,脑子倒是清醒了。他想起来了,这个胸章,他在梦里听说过,好像是男主顾家的东西……是某个重要会所的通行证。 他曾无意中捡到这个东西,惹得某些不明真相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而他一无所知,真以为自己魅力大过天,等到真相揭露时…那叫一个尴尬。 他以为自己很有面子,在会所借了地盘办画展,大半个城的人都被请来捧场。 结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主带人走了过来。 很装逼的出场风格,伴随着华丽低沉的大提琴音,众人自动分开一条路。男主高大健壮的身形比之一身棉麻瘦弱苍白的他,好比苍鹰与鸽子。 他勉强着撑着不丧失气势,却见男主直接从他口袋里掏出胸章,随手交给旁边的苏大小姐。 然后,盯着楚微说:这里,不适合你。要被赶出去吗?楚微恨不得就地死过去。他在做梦都看不下去了,太惨了,真的,这是男主头次作为真少爷在众人面前登场。 他自己好不容易搭起的舞台,最后成全了男主踩他上位。几乎是当着全城名流人的面啊!简直,心肝疼! 而他,“你看起来不太好,去适合你的地方休息吧。”然后被以照顾之名,抓到酒店关禁闭。 想到这里,楚微顿时芒刺在背,所以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到自己手里的? 他叫来管家仔细问了一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最后合理猜测,应当是男主属下要联系他又要掩人耳目,所以把胸章放在礼品盒里混淆视听,结果王妈看到包装奢华以为是送自己的,就全都打包送给自己了。 这可是个危险道具,留在自己手里,时刻都会激活打脸剧情。 这么一想,楚微立即睡不着了。他越看这胸章越碍眼,一点点都不想碰到它,甚至不能让它出现在楚家! 他不会让男主得逞的,绝对不。 这就是男主的作风啊,即便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温情暖意,也不影响手下的雷霆霹雳。 楚微勃然大怒,他苍白着脸,握紧了拳头。关于男主喜欢自己的旖旎猜想立即烟消云散。 记忆中,这胸章最后是落在了苏大小姐手里。 那么,他要放弃这个胸章,当做没看见吗? 还是干脆当个好人,直接送给苏云。当然也不,全都不!楚微恨死这个玩意儿。 他要当着男主的面,烧了它! 第23章 小顾 名叫月枭的大庄园,表面上是花园酒店,实际是一大片集群建筑,有演奏大厅有酒吧有城堡有海湾,内里别有洞天,消费极高,还跟爱马仕似的给客人划出等级,制定圈层……人为的带动大家卷。 存不同的钱,办不同的卡,进不同的场子。看上去跟哄傻子似的,但没办法,人嘛,就是需要一种我很牛逼,比其他人牛逼,至少比兄弟,情敌,对头等等更牛逼的优越感。 据说目前最牛逼的是曾经有一个笃信宗教的老太太承包了演奏大厅天天唱经,现在离得近了,时不时还有音乐声飘过来。 苏大小姐的狗狗生日会和自己的送别宴就在这里办,可以说排面拉满。 不过,她现在正在……额,迷路。 她分明是错眼看到当初那个极为眼熟的俊美男人才追出来的,可惜这庄园太大了,回廊连着回廊,她赚了几圈,喜提霸总文常见剧情,迷路。 楚微让司机把自己送到门口,便“气定神闲”得走了进来,一路走一路游赏好似闲庭信步,其实是要慢慢走省点力气,否则从大厅到酒店花园,这么长一段路,他要是走得虚汗淋漓呼哧带喘的,那不用男主出手,他面子就自然掉没了。 于是苏大小姐没见到男主,先见到楚微。他从夏季盛开的铁艺蔷薇花架后,慢悠悠走来一个。烟灰色的衬衫敞开了,露出白色的背心,略长的头发在脖颈后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是他惯常在人前会有的文艺而忧郁的姿态。 其实,他这会儿挺难受的。午后虽然不算太热,但对一向生活在24?室内的楚微来说还是太过头了。他的面皮和脖颈都被晒得发红,没有戴墨镜,这里又金碧辉煌,到处都在日光下闪耀,刺激得他睁不开眼睛。 男主……在哪里呢。他摸摸口袋里的胸章觉得自己就像揣了一个炸弹。 随时都会把自己炸飞,再一想自己是来炸男主的,竟然觉得有些好笑了。 楚微走到了一个带着喷淋设施的紫藤萝通道里停了下来。这里花如紫云,看上去非常浪漫,还有细细的水雾均匀得喷洒出来,让人周身都凉爽不少。 男主没有出现,但楚微隐隐有种预感,他正在看着自己。他在门口出现的一刹那,对方应该就知道了。 他不急,坐在廊子上略等一会儿,等看到一道黑色身影从前方玻璃窗上晃过去时,他嘴角轻轻一笑。下一瞬,便察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楚微想好了台词,他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啊呀,这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就觉得烧起来会很好看。 距离太远了,楚微又有些头晕,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他知道对方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正看过来。 他从拿出了那枚胸章,在指尖把玩。很随意,很悠闲,仿佛这可以代表几个亿资产的胸章真的就是普通玩意儿,他还小孩儿玩弹珠似的抛了两下。 然后,出现了一点点意外。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苏云。 苏云一路穿堂过院,走得妆都要花了,愤愤然表示自己得跟会所老板提个建议,这么大地方竟然不树地图栏。继而又想到好像听家里奶奶说过,这个地方原本只是很老的某个家族的私人庄园,后来风风雨雨出了些事,这才划出一部分给私人经营,成了如今这般会所的模样。 听说后面还有老宅,外头瞧着不起眼,内里檀香沉水都熏入味了。苏大小姐正郁闷,一扭头忽然看到了楚微。 她顿时大喜,拎着裙子过去,真走近了,却又有些怨似的,“楚微,你不是不来吗,怎么还来了。”楚微仰头看到一朵红云似的美人,笑道:“我原本是不来的,但看到别人传的视频上,苏小姐美得艳若桃李,我要不来看看便觉得自己错过了一道风景。” 苏云的脸当即红了。楚微从不主动谈恋爱,但**的话他是张口就来,且说得坦荡无比。哪怕苏云还想追问,也只好放过了。 两人都不知道,在男主眼里,这就是楚微在跟苏云**,这就是楚微为了苏云专门跑了一趟。 这个身娇体贵,推辞了所有社交的少爷,专门为了校园女神,来参加她老狗的生日会。 然后,烧毁了那珍惜的身份章,就为哄美人一笑。 苏云看到了楚微手里玩弄着的那个胸章。她就觉得那图案好像有点眼熟,但再想想猫头鹰也不是罕见鸟类,也许是想多了也未可知,毕竟楚微是个有文艺气息的人,喜欢些另类的小东西也很正常。 “你……”苏云刚想说你喜欢这个,结果就看到楚微从口袋里摸出一个Zippo,他不抽烟,这打火机显然是新购置的,黑冰款,握在他白细的手指里,有种独特的味道——这双手总是用来弹琴画画,但摸起牌,打火机,这种原本与他平素形象大差的东西,却额外的,诱惑。 让人忍不住觉得,他可以握一些更过分的东西。 火焰红红蓝蓝的飘摇,蓝色的焰舔舐着那材料莫名的章子,有种淡淡的奇怪的味道。失算了,楚微想,这玩意儿看起来是木头的,怎么会这么难烧呢。温度不断上升,越来越难以忍受,他手指都被烫红了。这就尴尬了。 苏云不明所以,还在一边看着。 “你这是干什么呀……” “不太好看”楚微淡淡的开口,尽量从容得移开视线,然后就看见喷淋通道旁边有荷花锦鲤的水池。他当下把手一扬,那章子就划着抛物线落进了水里。 嘛,就这样吧。楚微嘴角的笑意和水面的涟漪一样荡开。苏云看得有些呆了。 这会儿的楚微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但怎么说呢,有点劲劲的,很招人。然后她就看到了楚微红红的手指,当即道:“我去叫人拿水来冰一冰。” 然而等她带着人过来时,楚微却已不见了。只剩下那个zippo被扔在地上。 楚微原本是要直接离开的,但他被人拦住了,说是有位贵人请他去一趟。 务必要去。 对方态度很恭敬,但肉眼可见得强硬,楚微自付主家不会让人在这个地方闹出事,而自己反抗又反抗不了,索性就去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原本应该特意了解过这个地方,所以才选了这么方便装逼的地方开画展。 可他现在分明要放弃了,还被强行拉出来“了解”,这让他隐约有点懊丧——好像自己挣扎啊努力啊,但一切还在向着梦里的方向前进。 他没有走很远的路,只是跟着人来回绕了几次,便彻底迷失了方向,等他终于不耐烦的责问对方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时,这才终于到了。 一个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黄铜钉子大黑门,旁边的雕花却是西方洛可可风格,室内摆了两排沙发,看上去是红木的,但旁边的雕塑却是天使圣母之类。风格混乱,年代也有旧有新,以致于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类型。 正常人乍入此地,可能会觉得荒谬,实际上看上去也确实不太好看,但这恰恰是因为家里火了好几代,每一代都会添添改改,整点新东西出来,所以才有了这老宅“面目全非”的模样。 而宅子的主人,显然不必考虑外人眼中的“面目全非”,他不在乎。 但楚微这次好像错了,宅子的主人不是他,而是她。 因为领路的人说,老太太在听唱诗,一会儿过来。 对方大抵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把他叫了过来,却又冷着他。楚微在偌大的客厅里坐着,老漆面的木制沙发,长久刷油保养着,满满都是琥珀的质感。 工作人员把他送过来就不搭理了,也没有人问茶。楚微心里冷笑,他又不打算在这里办画展,又不需要求着对方什么,对方在摆什么架子呢。 他举目望去,大大的类似教堂规格的房子深处,坐着一位瘦小干枯的老人,虽然衣着是名贵的丝绸,手腕上还有昂贵的珠宝,但整个人确实严重得枯萎了。 好吧,他原本在心里不屑“你在高贵冷艳些什么”。一眼看过去,心里的气又散了,对方这么大年纪了,自己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尊老是基本道德,他打算去打个招呼再离开。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当年给老头穿鞋的张良。 老太太不说话,只是伸手点点,又示意他坐。 这屋子很大,很深,明明是夏天,坐进来却有一股天然的阴凉。 老年人应该是畏寒的,楚微注意到她穿得却是套裙,只是裹了一条披巾。再一看这披巾的材质自己竟然不认识…他只是一扫就移开视线,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飞快回忆,他好像有双很好穿的袜子,专门用来冬天出门穿的,很薄但很暖…同价位代换一下,这条披巾大约三十多万。 还有这套裙装,这双皮鞋,项上的一圈珍珠——这个老太太穿着一套别墅。 老太太的手杖倒在了地上,在音乐袅袅的大堂里,有些突兀。 楚微很自然得把手杖捡了起来,重新靠在椅子边。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出现了,把他请到了台上,揭开幕布,楚微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架钢琴。 是要他弹奏的意思吗? 他回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楚微当惯好人了,至少是明面上与人为善的好孩子。 所以他不会拒绝,还笑着问老人想听什么曲子。 然后略做调整,开始演奏。钢琴的声音就像流动的河水,又像澄澈的月光,让人心境平和。 楚微并不羞于人前表演,他可是刻苦练过的,如果不能装逼,那磨到指头出茧子还能有什么意义? 手指轻盈跳动,面容沉静,他本就极为享受这个过程…当然,他享受的不是艺术而是装逼。 总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目露沉思之色,片刻后却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 这个小孩子看起来确实跟她见到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明明自己是需要金尊玉贵的养着,才能好活的人,可又着实没有贪恋和谄媚。听说还把自己名义下的许多钱投出去了,纯粹得要做些好事?——古怪得很,活了这么大年纪,竟然还能见到这样的年轻人。长得也好看,性格也有趣。是个乖乖啊。 只可惜,偏偏不喜欢他们家小顾。 还陪着喜欢的女孩子,把小顾的东西烧了。难怪小顾要生气——她有多久没见到小顾真实的情绪了。 我回来啦[求你了]写不来长篇,都是短故事,都会完结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小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