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是权臣白月光替身》 第1章 回京 帝京丰都是大盛朝最繁华的城市,初春乍寒,行人多还穿着棉衣,还未到用早点的时候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小商小贩早已支好了摊子,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客官,我们家的包子可是整个丰都最有名的,进来尝尝?” “老板,来两笼!” “冰糖葫芦,不甜不收钱!” “娘,我要一串!” 这是丰都的西平坊,多住些平民百姓,日常也更喧闹些。 在这份平常的喧闹中,一行低调的车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无人看见一只如玉般的素手悄悄掀开车帘,细细的打量着路过的景色。 “娘子,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府里,您可要用些早点?”车外传来婆子的声音,只不过口中喊着娘子,语气里却无半点尊敬之意。 车中的是当年与主君和离后被前夫人带走养大的程家大娘子程映鸯,只不过前夫人后来另嫁他人,程家也没能把大娘子要回来抚养,这大娘子虽然没有改姓但是十余年未回过程家,主君也不提,程家上下只当没有这号人了。 没想到前段时间武威都督通敌被押回帝京受审,主君才想起来要把大娘子接回来。 正是因为武威都督就是大娘子继父,若是不把这里面的陈年旧事说清了,恐怕程映鸯也要被羁押,有损程家清正的名声。 “家中长辈还在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车中传来清丽的少女声音,无波无澜。 这婆子是如今继夫人何氏的心腹吧,一看就没安好心,家中长辈还等着,她却自己先填饱肚子,这是故意想要拖延时辰给她安个目无长辈的名声吧。 程映鸯随母亲昭明县主打理武威都督府多年,早就练就了一番掌家本事,自然不会被刁奴拿捏。 若是继父没有获罪,她回程家自然是风风光光,无人敢小瞧。 可是如今继父已经押入刑部大牢,母亲和弟妹也软禁在宅中,舅父远在南海练兵,一时之间她在帝京竟孤立无援,还未进家门就要被人来个下马威了。 张顺家见一计不成也不坚持,瞥了一眼马车,心下嘀咕。 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倾国倾城,传闻当年县主娘娘就是顶着这样美的一张脸在帝京横行霸道,会不会这大娘子也随了县主娘娘的性格? 转念一想,阶下之囚而已,内心又满是嘲讽,虽说是嫡长女,但是经过这一番波折,无人撑腰,只怕回去连个庶女的待遇也不如,夫人有的是手段拿捏。 程映鸯闭目养神,连日的奔波让她有些疲惫,一个月前朝廷突然来宣旨说继父通敌叛国要即刻押入帝京受审,其余人等软禁宅中,一时之间府中乱成一团。 结果半月前突然府门大开,本以为是继父案子有了翻转,结果却是父亲派人来接她回京。 抛下母亲和弟妹自己一人脱身,她原本是不想的,但是母亲却说一定要走。 “鸯儿,你一定要走,能走一个是一个!”母亲一向是最爱打扮的,在程映鸯的印象中永远是明艳动人,但是这半月来却憔悴了不少,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纹路,虽然面对弟妹强颜欢笑,但是程映鸯知道母亲也是强撑而已,她们想过许多办法打探消息,数日来却一无所获。 母亲紧紧拉着她的手,目光含泪却又毅然决然的把她推了出去。 出去就是希望,程映鸯抚摸着母亲给她绣的香囊,放在鼻翼下轻闻,感觉内心安定不少。 只是这份安定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 “张妈妈,怎么了?”程映鸯问道。 原来是和对面的一行车马对上了,问题是对方还是护国公府的车驾。 早朝时分,护国公的车驾怎么会出现在南平坊,众人都围上来指指点点。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面根本不是护国公本人,是他用国公府车驾送赵老板回来呢。” “赵老板?哪个赵老板?” “鹊桥戏班的善莺娘子啊!”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和护国公府的车驾对上的马车上挂着程字,敢对护国公这样不相让的想来就是左都御史程淮家的车马了。 “这护国公难不成想娶赵老板?”众人连生意都不做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这怎么可能,国公夫人怎么可能是戏子!”有人嗤之以鼻。 “那怎么能用国公车驾?” “护国公特立独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想法谁管得了!” “权臣佳人,肯定是是**苦短,赵老板这是起不来床了吧,哈哈。”有人压低声音在调侃。 说特立独行都是美化了,应该说是叛道离经吧。 “程御史是想堵我们国公的车驾吗?”对面为首的是个年轻的侍卫,穿着打扮和普通护卫大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护国公亲随。 管家不敢做主,过来问张顺家的意思。 看对方咄咄逼人,张顺家的本想让车驾让路,若是这马车中坐的是她们二娘子,那张顺家的自然不能让,不然左都御史家的嫡女给戏子让路,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了,但是这马车里是程映鸯,那就另当别论,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惹了麻烦。 “等等!”就在他们准备让路时,却被车中的人制止了。 护国公虽是超品勋贵,但是她们程家也是清流之家,曾祖父官拜三公之一的太师兼中书令,乃是文官之首,祖父也官至正一品的吏部尚书,父亲年纪轻轻就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她是左都御史和昭明县主之女,怎么可能给一个戏子让路。 “娘子有何吩咐?”张顺家的不得不应对,心里却埋怨程映鸯多事,虽然她也看不惯护国公这边仗势欺人,但是也不满程映鸯还真把自己当金尊玉贵的高门贵女了。 万一真的冲撞起来,程映鸯倒是不可能受伤,他们这些下人就不一定了。 “请问马车中可是护国公本人或家眷?” 原本看见对方识相,茂春还挺满意的,忽而又见改了主意,心生不悦。 这有什么好问的,肯定不是国公爷啊,他家国公爷现在正在早朝上呢,至于家眷,府中除了年事已高的老夫人就没有其他家眷了,总不可能是一大早老夫人要来南平坊看戏吧。 “我等奉命送赵老板回鹊桥戏班,还望娘子行个方便。”茂春不耐烦的回道。 “既然车中是戏班老板,那就恕小女不能让了,还请小哥你们让路吧。”车中不卑不亢的女声吸引了众人的主意,听声音年纪不大,倒是颇有胆识,纷纷对她有了好奇之意。 “娘子好大的排场,这可是国公府车驾!”茂春眼中露出杀气,他追随国公多年,性格也张扬些,“我们要是不让呢?!” “大盛朝律法,平民不得用官员及贵族车驾,这是铁律!”车中女子虽没有露面,但是不输男子的胆识和魄力让众人惊讶。 她所说没错,各朝各代都等级制度森严,上至府邸规格下至器具衣饰车马都有严格的制度,比如王府不能用九数装饰,二品官不能穿一品官的朝服,更何况平民使用国公仪仗,况且戏子虽然受追捧,但是连平民都不算,是贱户,这可是大不敬的大罪! “你!”茂春哑口无言了,这的确是不妥,但是他们主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娘子评头论足。 “我们国公爷特意命我等用他自己的车驾送赵老板,这要换成是陛下的命令,难道娘子也要反驳,哦,不抗旨吗?” “娘子,咱们还是让了吧。”张顺家的也想趁此事给程映鸯添堵,人家连圣上都搬出来了,他们做下人的也无可奈何啊,示意管家下令让自家马车避让。 “我看谁敢!”程映鸯冷冷的吩咐,“张妈妈这是迫不及待的抹黑父亲的官声吗?” 左都御史嫡女给国公府的戏子让路,传出去以后程淮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中立足,风骨何在?! 茂春语气里不发威胁之意,若是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可能就被吓到了,可是程映鸯原来在武威府也是说一不二的娘子。 “这位小哥,你刚才说圣上的命令,难道是圣上命你们用国公车驾送戏子的?竟敢摸黑陛下名声,好大的胆子!” “你满口胡言,我什么时候抹黑圣上了!”茂春气急了,但是一想他的确是冲动之下说错了话,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这回去少不了几十军棍伺候,犹豫之间,车中人也发话了。 “茂春小哥,咱们让让吧,反正也快到了。”车中女子声音婉转,犹如莺啼,浅浅一句话就让人心里舒畅,果真人人都说善莺娘子的声音绕梁三日,戏让人魂牵梦绕。 她一大早被护国公车驾送回戏班,已经达到目的,想必也是帝京最近的茶余饭后的新闻了,但是若因此事让傅承越得罪左都御史也是她不想看见的。 “避让!”茂春咬牙下令,盯着耀武扬威过去的程家马车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掀开帘子看看是何方母夜叉,心里暗道,“哼,回去定要回禀主上,看看你得意到几时!” 程映鸯心思却已经不在此事上了,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张顺家的声音。 “娘子到了,快开中门!” 平日里没有宫中旨意和贵客大门自然是不能开的,平常程家人进出就是走中门,下人走角门,这方面继夫人何氏倒是也没敢为难她。 “等等!”突然有个浑厚的男声从后面传来,程映鸯只觉得这声音熟悉,仿佛从哪里听过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请安声。 “请主君安!” 原来是她的父亲程淮,没想到在门口碰上了。 程映鸯下车,看见一位中年清俊的男子,消瘦的面上蓄了短须,是十年不见的亲生父亲程淮,惊讶、思念、陌生。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正屈膝请安,对方已经信步走来,握起她的手,笑道。 “来,随爹爹一起走大门!” 茂春:主上,今日属下受到了奇耻大辱! 傅承越:哦?说来听听。 听完后。 傅承越:下去领五十军棍吧,本座去会会这程娘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回京 第2章 院子(上) 刚进门,就看见一行女眷正在门内迎接,见到程淮携着一名明艳的妙龄女子笑着走来,都有些惊讶。 最惊异的当属继夫人何氏与程家二娘子程澜燕。 “老爷这是和鸯儿在门口遇见了?” 何氏拉着女儿的手款款上前,语气殷殷。 一身珠翠,众星捧月下当家主母气派浑然天成,谁能想到十几年前还是个跪在昭明县主面前求一个容身之地的落魄姨娘呢。 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应该就是何氏了,程映鸯出生时何氏已经进府,只是父母和离时她才三岁,早已不记得何氏是谁了。 母亲也不怎么提起这个人,直到她要回程府时才仓促告知一些往事,为的就是让她提防何氏这个表里不一又口蜜腹剑的恶毒女人。 “夫人。”程映鸯屈膝请安,既然人家做足面上功夫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她也不能不守规矩,毕竟何氏是长辈,又在程淮面前,那是自然要有礼数的。 一丝惊愕之色划过何氏保养得宜的面庞,人人都说程映鸯是个娇蛮的性子,被武威都督和昭明县主宠坏了,在武威府的贵女中说一不二。 没想到经历这一番磨难倒是懂规矩了,她本以为这个嫡长女不会给自己好脸色,她也好就势把不敬嫡母的罪名安在程映鸯头上,只是对方规规矩矩的,她这个算盘算是打空了。 “澜燕,快来见过你姐姐。”说罢回眸看向女儿,见程澜燕一脸不情愿,手上使劲一拧。 程澜燕吃痛,不满的瞪了一眼何氏,看见对方眼神中的警告之色,这才潦草的屈膝喊了一声长姐,不等程映鸯回应,立刻就把头扭向一边。 “澜燕就是小孩儿心性,你离家时她才两岁,想必不记得了,过两天熟了就亲了,毕竟是亲姐妹呢。”何氏笑道,她虽不满女儿没有高门贵女的气度,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程映鸯,她是绝不会说程澜燕半个不字的。 说罢就要亲自领着程映鸯去拜见老夫人。 寿安堂位于程府中央,乃是程老夫人的居所,目前程家五房未分家,都还一处住着,何氏掌家,晚辈们都早晚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过了影壁就有丫鬟笑着往里面喊道,大娘子来啦。 另有小丫鬟一溜烟儿的掀了帘子进去禀报。 屋内装饰古朴却别有一番心思,正中央坐着的老夫人满头银丝,万福花纹的深色对襟褂子,发髻上只簪了一根羊脂玉簪,目光凌厉,面上虽然是慈爱之情,却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自然就是太夫人李氏了。 “大丫头回来啦。”待程映鸯磕头请安后立刻就将人拉到身边坐下,目光含泪,仔细打量着离家多年的嫡长孙女。 “大娘子离家这么多年,太夫人日夜记挂着呢。”身边的嬷嬷笑道,程映鸯打量她穿戴不凡,一看就是在老夫人面前颇有地位的。 “孙女也日夜思念祖母呢,小时候最爱吃祖母小厨房的桂花糕,祖母常常命人做,这几年鸯儿可想念祖母和桂花糕了。”程映鸯低头乖巧的回答,靠在老夫人怀里撒娇,一副小女儿姿态,甚至还拿帕子拭泪。 “哈哈哈,这丫头不知是想我还是想桂花糕呢,祖母早都给你备好了。”老夫人大笑,指着丫鬟让赶紧去端来,让程映鸯解解馋。 众人识趣的大笑,连程淮都一改往日的严肃,轻笑出声。 “来,鸯儿,你离家多年,家中亲人恐怕都记不得了,为父替你一一介绍。”程淮亲自领着程映鸯认人,倒是对这个长女归家颇为重视。 二房是和程淮一母同胞的嫡出,二伯父在湖州任上,听说已经是知州了,家中只有二伯母和几个嫡出堂弟和一个庶出的小姐程芳莺。 因为没有嫡出的女儿,程芳莺在二房还是挺受宠的,与程澜燕比较亲近。 二伯母齐氏的父亲乃是礼部侍郎,一门五进士,与二伯父也是门当户对,一向看不起妾室扶正的何氏,年轻时和昭明县主关系还不错。 “我瞧鸯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大方,真是像极了县主当年呢,大哥大嫂说是不是啊?”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提起昭明县主瞬间打破了何氏辛苦表演的慈母局面。 何氏的笑容瞬间就挂不住了,敷衍的笑着,她何曾没有察觉到程映鸯继承了昭明县主的美貌,明眸善睐,风姿卓越,她发现了,那就说明程淮也发现了。 果真看见丈夫定定的看着程映鸯,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方才在门口遇见时,程淮就有一瞬间的怔愣,十年未见的长女活脱脱就和前妻的容貌一模一样,甚至还继承了他的身量,比寻常女儿家还高些,一晃十年未见,已经从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儿变成了及笄的大姑娘,怎么能让他不感慨。 看着丈夫想起往事,何氏顿时有了危机感,到底是当家多年,以前那些小家子气也早都弃了,立刻伸手就将程映鸯挽了过来,与程淮拉开一些距离,眼中含泪关切道,“这些年鸯儿受苦了,回家就好,咱们一家团圆了谁也不能欺负你。” 这话在程映鸯耳中不中听,什么叫她这些年受苦了,继父和母亲视她为掌上明珠,若说受苦也不过是这一个月罢了,来接她的人伺候不尽心还不如软禁府中时。 不过程淮却是爱听,一看长女乖巧,妻子贤惠,笑道,“哈哈哈,夫人说得对,咱们一家团圆了!” 趁人不备,齐氏悄悄捏了捏程映鸯的手,扬声道,“有空常来二伯母房里玩儿,二伯母给你做蜂蜜玫瑰酥,这还是从你母亲那里偷学来的呢,你来评评谁做得好。” 这是一定要与何氏过不去了,只是她才不会被无缘无故当枪使,程映鸯淡淡笑着并不接话。 三四五房都是庶出,加起来将近二十口人,堂弟堂妹都不大,伯母们也多出身小门小户,没人敢跟何氏叫板,倒也省心。 屋内一派和乐,只除了程澜燕程芳莺俩姐妹,这程映鸯一回来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十年未承欢膝下,却连一向严厉的祖母都对她慈爱有加,凭什么啊! “对了,鸯儿一路累了,也该歇歇,院子下人可都安排布置好了?”老夫人忽而开口问道。 何氏连忙笑着回答都准备好了,她亲自精心布置了院子,下人们也都是经年的老人,不是新采买的笨手笨脚的丫头。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呢,大嫂给鸯儿准备的是哪个院子啊?”齐氏又开口问道。 话一落音,何氏就气得牙痒痒,这齐氏纯属明知故问,她这几日张罗院子进进出出的,齐氏能不知道她给程映鸯安排的是哪个院子? “是秋泽斋,靠湖而居,到了秋天风景最是好的,鸯儿一定会喜欢。”何氏亲切的挽着程映鸯的胳膊笑着说道,“里面的布置好多都是从武威府采买的,虽不知你在武威都督府的闺房如何,想必秋泽斋也是不差的。” 呵呵,程映鸯可不上她的当,母亲跟她明明白白的说过,当年和离带她走时和祖母父亲都立过约定,她不改姓,那就要在程家留一个最好的院子,才配得上程氏嫡长女的身份,那就是长房中除正房外最好的院子飞鸿阁。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话,就听见一声明显的嗤笑,正是二伯母齐氏。 “大嫂真是会挑地方,秋泽斋离得正房和长房远不说,连三弟妹都不肯将五丫头安排在那里,靠着湖面,春冬冷,夏天蚊虫多又热,唯一可取的就是秋天景色不错了。” 只挑拣好的说,这是真要给程映鸯填个大堵啊。 何氏虽然是妾室扶正,但是这些年父亲也官至工部尚书了,腰杆子硬,儿女双全,地位稳固,自然不怕齐氏的质问。 只是她不想对程映鸯好,但也想博一个贤妻良母的名声,当然不能让人当面贬低自己。 果真看老夫人和丈夫的脸色不好,何氏连忙解释。 “因着其他院子都有人住着,大费周章挪腾出来倒不好,其他地段好一些的院子又不够大,住着憋屈,且离着前院近,鸯儿年纪大了进出不方便,所以儿媳才选了此处。” 头头是道的解释,竟让人挑不出错来,程映鸯倒是明白为何性格直爽的母亲在程家斗不过这个满是心眼儿的前姨娘了。 “也罢,反正大丫头也就一两年就要出阁了,先住着吧。”老夫人叹道,连程淮都没有再反驳,算是默许了。 她一个嫡长女去住连庶房庶女都不住的院子,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而且一两年就要把她打发出去,程家人也真是足够冷漠。 程映鸯本不想大动干戈,但是若如此,她就非要把飞鸿阁要回来了。 “祖母、父亲,我听母亲说之前为我准备的一直是飞鸿阁,为此母亲连为我准备的拔步床和家具都留下了,为何不让女儿住回飞鸿阁呢?” 面上一派天真烂漫之色,仿佛不明白众人在打什么算盘一般。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反应最强烈的当属程澜燕,立刻就站出来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那是我的院子,你凭什么住!” 程映鸯心下冷笑,凭什么,凭她才是嫡长女! 有人敢鸠占鹊巢,自然要的就是她把院子腾出来! 程映鸯:今天战斗真多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院子(上) 第3章 院子(下) 昭明县主当年与程淮的和离人尽皆知,不管是勋贵大臣家知晓,连宫中都是惊动的,因为县主颇受当时太后娘娘的疼爱,因此太后特许她带走程映鸯抚育,程家敢怒不敢言。 至于昭明县主带走程映鸯之前还安排好她今后回程家的住处,那程家除了老夫人、程淮和何氏,其他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当年齐氏与昭明县主关系亲近,也是略知一二的。 “这我倒是曾听县主提过一句半句的,我说怎么当年那些名贵家具都留下来了,其中还有万工拔步床呢。” 一般贵族女子出生后家中就开始为其准备嫁妆,程映鸯是昭明县主掌上明珠,一周岁的时候县主就为女儿预备嫁妆了,这万工拔步床是数百位能工巧匠花费一整年而得,故称万工拔步床,制作精美,人人称奇。 齐氏今天话太多,老夫人不悦,抬眼看去,警告意味明显,齐氏这才不情不愿的作罢,只是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乐得看戏。 “什么万工拔步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飞鸿阁里没有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程澜燕不管什么床不床的,程映鸯上来就要她的院子,以后是不是还敢抢她的宠爱、她的婚事,情急之下语气就冲了许多。 程映鸯不搭理她,说白了能决定此事的人也只有老夫人了,连程淮都做不了主,春寒天冷,屋里还染着碳盆,只不过程淮此时脸上却发红,不只是羞愧还是热的,一言不发。 “鸯儿,你若是不喜欢母亲为你准备的院子,不如你再亲自选一个,母亲为你好好布置。”何氏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平常是千好万好,但是一有人损害她的利益,那就跟炮仗一样,半点儿遮掩也不会,再僵持下去还不知道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当务之急就是让程映鸯妥协,别在纠结于飞鸿阁了。 飞鸿阁位于长房正院东侧,面积又大,雕栏画栋,奢华精致,是昭明县主从自己嫁妆出钱特意为宝贝女儿修建的,这也是为何程映鸯一定要把院子要回来。 这飞鸿阁不仅是她地位的象征,也是母亲对她一片拳拳慈母之情。 回来之前母亲就料到这院子肯定被爱贪便宜的何氏霸占了,一定不会轻易让出来,但是为了防止这一手,当年特意禀告过贵人。 “祖母,母亲说过这件事情虽然没有立过字据,但是禀告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当年凤慈宫的几位掌事嬷嬷都知道,孙女不愿意祖母为难,咱们请一位嬷嬷出来作证好了。” 老夫人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吃个哑巴亏,说的什么想念疼爱都是面上的,若是真的疼爱她,怎么可能十余年不闻不问,恐怕现在还埋怨她一回来就多事呢。 这点子家事还要劳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老夫人自然不能答应,昭明县主当年在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膝下承欢,她有多受疼爱大家都心里有数,不然怎么可能以国公之女的身份受封县主,这也是当年程家忌惮她的地方,成婚数年无子也没有纳妾,直到何氏出现。 现在把太皇太后都搬出来了,何氏也不说话了,只眼神幽怨的看向丈夫,果然见对方面上也有不悦之色,心里暗暗窃喜,这还不用她出手呢,程映鸯就自己把老夫人和丈夫得罪了,心里安定不少,朝女儿投去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急。 老夫人嫁到程家从孙媳妇做起,如今已经有了孙子孙女,历经程府五代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犀利的目光盯着这个嫡长孙女来回打量,而程映鸯不躲不闪,只是浅浅笑着,从容不迫,果真县主将孩子养得极好,虽然不喜欢程映鸯那八分随了其母的容貌,但是老夫人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点。 “罢了,大丫头回来,她的院子是该还给她。”半晌后,老夫人开口了。 “祖母!”程澜燕不依了,怨恨的眼神盯着程映鸯,恨不得立刻让丫鬟婆子把她绑了扔出去! 还要争辩,立刻就被何氏拦住了,不许她放肆。 “鸯儿,还请容母亲两日先把燕儿的东西搬出来。”何氏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内心实则恨得不行。 她当年怎么会不知道飞鸿阁是昭明县主给程映鸯准备的院子,但是她看不惯昭明县主什么都要最好的,硬是磨着程淮把院子给了燕儿,让女儿享受嫡长女的尊贵,没想到程映鸯一回来就打了她们母女的脸,这次老夫人竟然真的向着她,也是她小看昭明县主和程映鸯了。 “鸯儿,你妹妹也在飞鸿阁住了多年,正院西侧的乌金院也是极好的,原本是你弟弟的院落,不过他也该搬去前院了,如今腾出来给你住可好?” 程澜燕见母亲不帮自己,立刻就去跟程淮撒娇,果真父亲疼她,还是帮着她的。 程淮此话真是枉为左都御史这个官身了。 “父亲,您官居御史,可从公事私事上弹劾纠正百官言行举止,为此您更是对待自己严苛,不落人话柄,是也不是?” 程淮没想到程映鸯问的问题这么不着边际,放低了戒心,不过这些年来他处处以圣人的要求约束自己,对自己的品行还是有信心的,抚着胡须说不错。 “那女儿是您的嫡长女,所居院落竟不如次女庶女,这是嫡庶不分,难道要把被参的把柄递给他人,圣上最重礼数,女儿这是为您的官声和程府的清誉着想,还请您做主!” “你!”被十年未见的女儿当众反驳顶撞,颜面何在,方才那些感慨激动都荡然无存了,但是程淮刚想训斥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出来反驳的理由。 右都御史本就和他不和,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内宅不宁,以下犯上,定会揪着错处不放。 当年与昭明县主和离时自己还是普通御史,就被其他同僚一通劈头盖脸的参,骂他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不配做御史,差点儿都要被逼辞官,那种羞耻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要不是这话有些强硬,老夫人真的有些佩服这个孙女的才智胆识了,不愿意让大家再纠缠争执。 “大丫头先在我这里住两日,后日再搬过去,当年那些家具都锁在我的库房里,一道搬过去!”老夫人挥挥手,示意她累了,此事已定都不必再说了。 *** 回了飞鸿阁,程澜燕再也忍不住,叮叮当当的一通乱砸乱摔,丫鬟婆子吓得大气不敢出,任由她发泄。 “小姐,您消消气,用碗燕窝吧。”梨书劝道,没想到下一瞬一碗燕窝就砸在她脸上,不仅如此,脸上更是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上瞬间就出现红红的手指印子,火辣辣的疼。 她是伺候程澜燕的大丫鬟,平日里极有脸面的,但是也少不了被打出气,可见其他寻常丫鬟了,一看梨书都被打了,此时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滚滚滚,一群没用的奴才!” 高门贵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通打骂好像泼妇一般,半点儿体面全无。 何氏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登时发怒,冷声让所有人都出去。 “我房里有桃花膏,拿给梨书敷在脸上。” 看见梨书脸上的印子,何氏又把人叫住了,温声吩咐。 等人都撤下去了,她才缓缓走到程澜燕身边,心里虽然有气,但是女儿受了这等委屈她也不是不心疼的,但是这局输了也好,也让女儿知道人心险恶,多学些本身,别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任性妄为,不然嫁去南阳侯府可怎么照顾一大家子人呢。 “好了,母亲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别哭了,母亲再给你安排更好的院子。”何氏拍着程澜燕的后背柔声安慰,见她依旧伤心又道,“你看你爹爹还是最疼你的,程映鸯都把太皇太后搬出来了,他还向着你呢。” 可是那又怎样,爹爹还不是要听祖母的,程澜燕心里好受一些,但是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娘,你要为女儿做主!”程澜燕抹了抹眼泪鼻涕,靠在何氏腿上撒娇。 何氏慈爱的抚着女儿的发髻,眼神柔和,完全没有对待下人时的精明狠辣,为母则刚,一回来就动自己女儿,她定然会让程映鸯为此付出代价的。 *** 护国公府内,一位黑衣侍卫正跪在则正堂前,身侧两个青衣侍卫各执一根婴儿手臂粗的军棍,一下一下的击打在黑衣侍卫背上。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三十军棍完毕,青衣侍卫恭敬的退下,黑衣侍卫满头是汗,竟是一声未吭,正是今日在街上与程映鸯争辩的护国公亲随茂春。 “哦,这么硬气啊,一声也不吭,看来打轻了。” 正堂内,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信步而来,乌发上束着白玉冠,一身玄衣,气宇轩昂,星眉剑目,丰神俊秀的容貌,风姿绰约,面带戏谑的微笑,正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公傅承越。 此时正值初春,而他却扇不离手,仔细一看,那不是平常的折扇,竟是一把玄铁扇,平常人只怕拿起来一瞬都嫌重,他却如用折扇一样轻松扇着,可见内功深厚。 同样玄色的披风绣着银色巨蟒,腾云驾雾,威风凛凛,乃是御赐之物,越发衬得人尊贵无双。 按照规制,国公府正院面积极大,只是不像其他府邸热闹,日常没有什么人,仅主仆三人,倒显得极空旷。 “主上,你是没见那位程家娘子的嘴脸,得理不饶人!”茂春反手揉揉自己后背,呲牙咧嘴道,他不是不服主上罚他,他言语间对圣上不敬,该罚,但是不服那个程家娘子,真是伶牙俐齿,把他带沟里了。 “笨蛋。”傅承越还没有发话,身边另一个玄衣侍卫一脸不屑的说道,仿佛是在嫌弃同伴傻,还把脸转向一旁不忍心看。 “哎,你这野鸭子说谁笨呢!”茂春话还没有落音,脑门上就结结实实挨了铁扇一下,痛呼出声。 “说你笨也不冤,是你自己说人家得理不饶人的,那就是承认你自己没理了。”傅承越唇角勾起,颇有兴致的“教导”自己这个毛毛躁躁的亲随。 “主上,我一定去查出来这是程家哪个女儿,这口气不出我难受!”茂春年纪不大,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 一旁的星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又叹什么气?!”茂春苦着脸又急又气,怎么他说哪句话都错啊,现在不怕主上罚他,最怕的就是同伴星雀觉得他笨他傻,所以星雀一叹气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从西边入城的,还能是程家哪位娘子呢?”傅承越“好心”的引导茂春推断,只是看对方依旧不开窍,纯真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反问哪个的时候,竟也同星雀一样生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同感。 “这都想不出来,要不再领二十军棍吧。”傅承越轻叹。 “不是,主上,你不能这样啊,这不越打越傻嘛!”茂春急道,可是二人已经大步离开,再不理他了。 今日之事他都听说了,他这个护国公的脸面被人当街扇了一巴掌,也是难得,程家这位胆大的大娘子他记下了,日后要好好讨教讨教。 晴空万里,傅承越唇角上扬,沉闷了这么久,这帝京的日子终于变得有趣些了呢。 傅承越:娘子,我这就把你记下了,咱们缘分真是奇妙啊! 程映鸯:你谁啊,麻烦让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院子(下) 第4章 初见 傍晚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程府的西角门,门一开,一个裹着青色棉布披风的侍女率先出来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招手让后面的人出来,一个身着银色狐狸毛斗篷的女子快速出门,二人直接上了车,车夫一扬鞭,马车便疾驰而去。 “小姐,咱们一回来就去探望老爷,要是让程大人知道恐怕不妥吧。”奉珠有些担忧,谨慎的挑起车帘看向周围,生怕有人注意到她们行踪。 奉珠是唯一从武威府带过来的丫鬟,前几年县主已经放了她的身契,是自由身,只是她舍不得程映鸯,一定要等她成亲后才肯离开,这次程映鸯要回帝京,她舍了老子娘,说什么都要跟来。 不过有奉珠在身边,程映鸯就有个依靠,看她担忧,笑着解释自己禀告过老夫人的,贺正慎是她的继父,自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真心疼爱,比后面的弟妹都要上心,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看望。 程映鸯记得自己小时候继父脾气并不好,但凡要发火处罚下属,只消把她抱去喊爹爹,贺正慎立刻就收起一脸怒容,生怕吓着她,立刻就命令不罚了,所以她不仅仅是贺正慎的掌上明珠,也是整个武威军的小福星。 贺正慎于她而言就是父亲,在心中的份量远比程淮重多了,她回来帝京,不能不去探望他,老夫人准了这一次,让她去探监,但是也仅此一次,也算是全了他们这十年的父女情分。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刑部大牢。 “这位大人,我乃镇国公府谢家的娘子,特来探望贺正慎。”程映鸯不能用程府的名号,临走之前母亲给了她舅父家的令牌,让她以镇国公府的名义行走。 镇国公府谢家和前武威都督贺家是姻亲,谢家都不在帝京,为何专门派个娘子过来探望,官差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好盘问过多,毕竟镇国公手握重兵,如一方诸侯,这次嫡亲妹夫涉嫌通敌大罪都没有牵连到他,可见还是非常得圣心的,他们也不敢得罪。 “娘子,请随我来吧。”官差客客气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牢房昏暗又潮湿,一股子血腥味,在程映鸯这种高门娘子眼中景象可怕,官差叮嘱她们戴好遮帽面纱,不要乱看,省得被吓到。 越往里走牢房越大,也更干净,一般都是关押罪臣的地方,待遇好些,像贺正慎位居正二品的武威都督,没有皇帝准许,是不能严刑逼供的。 昏暗的过道中仅靠着烛火照亮,等程映鸯看见贺正慎高大的背影时,眼睛顿时发酸,一句爹爹差点儿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赶紧改口喊了一句“姑父”。 贺正慎住的地方还算干净,吃食也不算差,这几日过了两遍审,没有上大刑,他就知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心中不慌,倒是更担忧起自己家人,本来负手望着小窗发呆,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惊讶的回头,眼前的人可不就是自己长女嘛。 听她唤自己姑父而不是爹爹,就知道是用了舅兄的名号,因有人监视一举一动,他虽然激动却不敢表露出来。 “大侄女怎么来帝京了?你父母亲可好?” “是父亲送我来的,家中一切安好。” 程映鸯不敢抬头,生怕眼泪掉下来,来之前她最最担心的就是已经用刑,看见父亲虽然憔悴但精神还不错她也放心了,在她印象中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身困囹圄,但是总是不畏任何事的。 父亲送她来的,看来是程家已经把她接回去了,贺正慎略略放心,家中一切安好就是指武威家中也无事。 本来武威家中是在热热闹闹给她准备十六岁生辰的,没想到天降雷霆,他成了罪臣,连累妻儿都跟着受罪,妻子是要强之人,软禁的日子只怕难熬,长女被接回程家哪里能如在自己家舒心,想必犹如寄人篱下,思及此处,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禁泪如雨下。 “回去告诉你父亲,姑父没有通敌,让他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贺正慎正色道。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 狭窄的牢房中突然横插进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护国公。”贺正慎冷笑,竟然将脸背了过去,不肯直面。 他曾在老护国公麾下任参将,十分钦佩老护国公为人,也见过年少时的傅承越,还曾夸赞他是少年英雄,照理来说不算熟稔也应该是客气的,不应是现在这样面露不屑。 程映鸯心惊,竟然这般冤家路窄,前日她刚在大街上打了护国公傅承越的脸,没想到在此处就遇见了这个大盛朝的青年权臣,暗自祈祷他别识破自己身份。 傅承越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任中军都督,乃是五军都督中最年轻的统帅,但是承担的责任又是最重的,又兼任金吾卫指挥使,护卫帝京与皇帝,深得圣上信重,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加上为人跋扈嚣张我行我素,故而在老臣们的眼中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对于贺正慎的轻蔑他完全不在意,甚至兴趣点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镇国公远在南疆还不忘了贺都督,专门派了自家千金不远千里前来探望,郎舅之情真是令人羡慕啊。” 高大的男子在距离她一丈远之地停下,挡住了程映鸯眼前所有的光,本就狭窄阴暗的牢房因为他的存在显得更加压抑。 此处阴冷,她却甚至有些热,后背汗津津的,因为紧张,宽大的广袖中一双素手绞在一处,程映鸯咬咬下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越是风轻云淡越是不容易暴露身份。 “小女见过护国公。”她微微躬身,围帽之下只能隐隐看见男子俊朗的轮廓,但是却觉得有一双鹰眼正在审视自己。 强自镇定,实则内心慌乱,傅承越这辈子审过的人只怕比程映鸯吃过的米都多,纵然带着面纱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声音中细微的颤抖逃不过他的耳朵。 “镇国公为南海练兵一事夙兴夜寐,事必躬亲,膝盖上的旧伤犯了,不知近些日子可否好些呢?” 傅承越看似不经心的寒暄却让程映鸯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不是简单的问候,是在审她呢。 一抬眼看到父亲略微摇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多谢护国公惦记家父。”面纱之下樱唇微微翘起,宛如上弦月,从容不迫的回答,“只是护国公日理万机怕是记错了,家父旧伤在肩膀,不是膝盖。” 她儿时生活在舅舅家,舅舅多数时间都在打仗练兵,见到他的时候不多,但是舅舅每次在家都对她极其宠溺,与三个表姐妹是一样的,每当舅舅把她们姐妹四个轮流举高高的时候,舅母总会提醒他别扯着肩膀上的旧伤,小心第二天拿不了长刀了。 “哦。”男子略一沉吟,好像在思索,忽而又展颜一笑,“原来是我记错了,看来镇国公一切都好了?” “家父一切安好,多谢护国公记挂。” 程映鸯原本以为自己通过了测试,没想到这人疑心深重,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镇国公膝下三女,不知道娘子行几呢?”凤眼微眯,傅承越负手而立,语气轻佻,不像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倒像是流连花柳巷中的花花公子。 舅舅家的大姐二姐已经出嫁,只有三妹尚且待字闺中,过年的时候听母亲闲聊道舅母来信说也给三妹相中了人家,只是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定下来。 这种被当成犯人审来审去的滋味实在是太差劲了,程映鸯从心里生出一种厌恶,厌恶傅承越那种高高在上的威势,厌恶他谈笑之间掌握别人命运。 因此她决定不再躲闪,不然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早晚露出破绽。 “护国公,小女行三,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从傅承越一出现开始,程映鸯一直侧身,现在忽而转身与他直面,隔着面纱微微仰头直视,不卑不亢。 你是国公不假,我还是国公之女呢,摸着手里镇国公府的令牌,程映鸯心底升起了莫大的勇气。 “原来是崔三娘子,是本座失礼了。”傅承越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与她的距离,偃旗息鼓,放她一马。 方才如临大临,忽而轻松了,程映鸯长舒一口气,将带来的包裹塞给贺正慎,说是父母为他准备的一些御寒之物,傅承越一直监视着他们,二人也无法多说什么,出来的时候不短了,程映鸯叮嘱父亲保重,含泪告辞。 贺正慎红了眼眶,连连摆手让她回去,不用担心自己,照顾好自身便是。 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又听见身后那人喊了一声“崔三娘子”。 未等回身,他的话就让程映鸯提着的一颗心沉到谷底。 “镇国公膝盖上虽没有旧伤,但是常年征战积劳成疾,今年开始已经起不来床了,圣上特意派了御医前去医治,至今也只是略略好转,身为子女,不会连这等重要之事都不知道吧?” 程映鸯猛地回头,疾风凌厉,面纱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等她反应过来时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了瘦弱的肩膀上,茂春不知何时已经近前来,眼神得意。 “傅承越,住手!你要干什么!” 察觉到女儿有危险,贺正慎大吼,犹如发怒的猛虎,手上的镣铐哗啦作响,双手抓着牢门,力气大的好像要把门卸下来。 “看来眼前这位不是崔三娘子,茂春,你说她是谁呢?”傅承越心情愉快,连声音都轻快不少。 “她是北狄人的奸细,特意来与罪臣交换消息的!” 茂春斩钉截铁的回答,手中的刀也更逼近了几分,满是自信,没有看见身后傅承越和星雀都是一副前功尽弃的无奈。 得,好好一盘棋下坏了! 傅承越(沾沾自喜):娘子对我们的初遇满意吗? 程映鸯(一脸阴沉):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初见 第5章 行刺 “她不是北狄奸细!” 威严低沉的声音骤然自远处响起,脚步声匆匆,一行人疾步而来,为首的正是左都御史程淮,此刻满脸怒容,想必是因为程映鸯偷偷出来探望贺正慎而心生怒火。 傅承越挑眉一笑,率先行了晚辈礼,只是却无半分恭敬之意,抱拳道,“什么风把程大人吹到刑部大牢了?” 语气笃定,好像早就知道程淮会出现一样。 他是武将,程淮是言官,向来互看不惯。 “今日倒像是下帖子,一个两个都来探望贺大人,你说是不是啊?崔三娘子。”话锋一转,一双凤眼又扫到了程映鸯的身上,尾音上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人是在故意拱火吧,明明已经胸有成竹的揭穿她的身份,还在程淮面前故意称她为崔三娘子,程映鸯怒火中烧,但是无可奈何。 这句"崔三娘子"可谓是雪上加霜,闻言程淮的面色更加阴郁,甚至比贺正慎方才要吃了傅承越的表情还要可怕。 一时之间双方竟陷入了僵持。 "程大人说此人不是奸细,可由凭据?"茂春突然脑袋灵光了,这句话一出,倒是得到了傅承越欣慰一笑。 程淮是何人,言官之首,会怕小小护卫这点子嘴皮子功夫? "你认为她是奸细,有何凭据?" "凭她假冒镇国公之女崔三娘子!"茂春得意的回答,甚至还拿眼神邀功一样看向傅承越,得到首肯后更加洋洋自得。 程淮闻言不急反笑,口称误会了。 "护国公想必不知,这是老夫的嫡长女,随昭明县主一直生活在贺大人府上,前两日臣才将她接回来,她想探望贺大人,臣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明说就是,谁知她竟然偷偷跑出来还假冒她表姐,实在是该罚,老夫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说罢,直接上前推开挡在程映鸯面前的茂春,拽着人就要走。 "等等!"程映鸯着急喊道,不顾程淮警告的眼神,径自奔向贺正慎处,"爹爹,女儿怕是不能常来看您,这是娘亲给你做的棉衣,您多保重!" 说罢从奉珠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塞给贺正慎,又不舍的福了福身告别。 贺正慎却不接,直接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冷声道,"我不是你爹,你也不姓贺,东西拿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程映鸯心里难受,何尝不知贺正慎是故意这样说,含泪将包袱放在门边,拜了拜才回到程淮身边。 "好,老夫等的就是贺大人这句话,以后鸯儿和贺家再无半分瓜葛!"说完头也不回拉着程映鸯就走,只是偏有人不如他们的意,突然一直冷箭破空而来,直冲贺正慎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突然射出一支短剑直冲冷箭而去,直接将其打入一旁的墙壁。 "有刺客!"星雀喊道,牢房内顿时乱成一团。 刺客竟然是跟随程淮而来的人,在大殿上能舌战群雄的大盛第一御史这下也惊呆了,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观赏"自己带来的家奴和刑部的人打成一团。 "小心!"程映鸯和奉珠已经被星雀挡在身后,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傅承越和贺正慎,既然主上对程映鸯感兴趣,那就也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 眼看刺客占了上风,茂春跃跃欲试,一脸兴奋的望向傅承越,还是那样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浅浅吩咐了一声去吧,仿佛还是在看一场戏。 茂春得令,迅速的杀入。 "程娘子还是退后些吧,刀枪无眼。" 不知何时傅承越已经近在身后,程映鸯吓出一身冷汗,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这人的突然靠近,让她后背发寒。 "鸯儿,躲去那里!"贺正慎指着角落喊道,不肯让程映鸯靠近自己身侧,对方是冲着他来的,程映鸯离自己越远越安全。 "砰"的一声,烟雾散开,众人纷纷捂住口鼻,数支冷箭呼啸而来,都是冲着贺正慎去的,意图明显,但是有人行动更快,一根银鞭横空而出,宛如灵蛇,一击之下,瞬间就将冷箭卷起甩在地上。 原来傅承越腰间缠着软鞭,在他手中灵活自如,实在看不出来原来他是这样的高手。 经此一事,连贺正慎都对这位年轻人重新审视起来。 随着傅承越的出手,来人再厉害也注定败局。 傅承越一改往日风格,这次出手竟未有留任何活口,贺正慎自然明白,这些人不可能是程淮派来的,谁会这般明目张胆行刺,还是挡着护国公的面,他如此出手只不过是为了保全程淮而已,这些人留着也是麻烦。 "多,多谢护国公。"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程淮现在是吓得满头虚汗,战战兢兢,靠着墙壁说话都不利索了,唇枪舌战的大场面见惯了,但是这种打打杀杀的还真是没有经历过,他不傻,自然之道傅承越此举用意,这才郑重道谢,"这件事绝非老夫所为,贺大人是鸯儿继父,虽然不喜,但也感念他养育小女之情。" 这话半真半假,感念不一定为真,但这件事绝非他所为却不可能为假。 "程大人、贺大人受惊了,这件事情本座会查清楚的。"傅承越收了银鞭,淡淡的笑道,对程淮此举并不以为意。 刑部不归他管,但是他想管那是可以管的。 此处不宜多待,程淮掉头就走,刚走出去两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 这是冲着程映鸯二人说的,经过傅承越时,程映鸯又停住了,福身道,"多谢护国公相救,还请护国公一定护我爹爹周全,圣上治下清明,爹爹终有洗刷冤屈的一日。" "程娘子放心。"傅承越唇角有丝不易察觉的上扬,一双星目盯着程映鸯打量,察觉到贺正慎的怒视才收敛。 "爹,女儿先走了。"程映鸯跟贺正慎告辞后才追随程淮的脚步离去。 等出了刑部大牢,茂春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方才的一场大战显然未能尽兴,他还没有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呢主上就出手了。 "这个贺正慎也是铁石心肠,他女儿冒那么大风险来看他,还冷眼相对,还是程大人一片慈父之心,特意来接人。" 皓月当空,春寒陡峭,但是傅承越和星雀二人的心竟比这二月的夜晚还要冷,面面相觑后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真还是孺子不可教也。 只是义愤填膺的茂春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杀中没有察觉,突然一拍脑门,又把二人吓一跳。 “一惊一乍做什么?”傅承越叹息。 “主上,赵老板请您去看她新排的戏,好像是今日。”茂春搔搔头,不好意思的笑道,都这个时辰了,恐怕那边早就睡了吧。 那日送赵老板回去后,对方再三叮嘱他过两日一定请护国公来戏班一趟。 除了叹息,傅承越好像也没有别的心情了,毕竟能让他心态大起大落的人和事不多,但茂春绝对占有一席之地。 "你今日的行为险些至我程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今晚你就在祠堂好好悔过吧!" 程淮怒气冲冲的将程映鸯带入家祠,吩咐亲信看管,不许她出来。 这动静一闹整个大房都知道了,甚至还惊动了程老夫人。 "映鸯出府是我答应的,老大这是怎么了,接人就接人,大动肝火做什么,把人叫来!"程老夫人不放心,都准备歇下了还披衣起身,眉目之间有些疲惫与不耐。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与大郎君细说就行,何必急于一时。"李嬷嬷笑着劝说,方才程淮回来就闹得乱哄哄的,要是这会子再把人叫来,明日其他几房就都知道了。 只是向来听她劝的老夫人今日却执着,坚持把程淮叫过来问清楚,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半柱香的功夫,程淮才匆匆赶来,忙将在刑部大牢的事情一一细说了。 程老夫人出身大家,大风大浪见过了,不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深闺妇人,一听此事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沉吟道,"你罚鸯儿有什么用,此事并非因她而起,当务之急是把和这些家奴的人有关系的都绑了,悄悄的送到护国公府去严审才是要紧!" 当局者迷,程淮被气昏头了,总觉得要不是程映鸯擅自跑去牢里,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但是忽略了这些人早就是程家家奴,并非是一日两日就被收买的,这幕后之人早就想拿他当枪使了,没有今日程映鸯之事也会另找机会,还好今日傅承越在场,不然他就是长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当即又风风火火出去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拖到明日早朝,立刻就命令紧闭门户,吩咐亲信务必把和今日家奴有牵连的人都找出来绑了。 "老爷,府里乱糟糟的说是抓人,这是怎么了?"何氏急匆匆的来到书房,看程淮面色阴沉,温声问道。 她已经知晓程映鸯被关进家祠一事,原本还觉得正中下怀,没想到程淮去了一趟老夫人处,立刻就开始下令抓人,若是寻常丢了东西关起门来细细搜查就是,何来这般兴师动众。 方才何氏已经洗漱了,乌发也没有来得及绾成发髻,随意一绑就赶来,别有一番清雅,风韵犹存,只是程淮哪里有心思观赏美人。 "夫人,今日随我去刑部的家奴竟都是刺客,当着护国公的面就敢行刺贺正慎,要不是护国公出手,恐怕我们程家这次。" 说罢深深的叹气,后面一句谋逆之罪竟是说不出口,程准现在才后怕,万一这些人行刺成功,那他才是谋逆之人啊! 听程淮如此一说,何氏也是胆战心惊,本来还想着借此机会打压程映鸯,如今她已经不是曾经仰人鼻息的姨娘,是帝京有头有脸的当家夫人,这丫头一回来就驳她的面子,昨日她刚把飞鸿阁腾了出来,一面安抚女儿,一面笑着请程映鸯入住,老夫人亲自陪着她来安顿住下,又挑三拣四一番,让她在妯娌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程澜燕心里不舒坦,又好一个闹,她又要应对老夫人和程映鸯,又要哄着女儿,好不容易选定桂花山房,开了库房选了不少好东西搬过去,程澜燕才点了头,何氏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只是没想到事态早已超出了后宅能掌控的范围,不好直接对程映鸯发难,不过既然程淮没有提把程映鸯放出来,她也乐得装不知道。 "那妾身陪老爷,今晚定要把可疑之人通通抓住!"何氏体贴的说道。 傅承越:娘子是在怕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行刺 第6章 兄妹 程映鸯这一跪就是一整晚,家祠中也没有取暖的物事,她和奉珠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 武威府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人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落魄。 “娘子,程大人对您真不好,比主君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奉珠心酸,主君和县主对娘子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这有什么,至少她们还有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呢,程映鸯安慰奉珠道,其实她一点儿也不难受,程淮是她父亲不假,可是若真的关心她又怎么会十来年没有派人来看过她,别说送东西,甚至连封书信也无,只怕没有这件事情早就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吧。 “经此一事朝野必会震动,圣上定亲自过问,到时候反而是转机。”程映鸯分析道。 贺正慎的事情本就没有定论,也没有严刑逼供,就连三司会审也没有定下具体时间,今日又有人行刺,圣上定会震怒,又会疑惑,到底是谁在着急,敢进刑部大牢明目张胆的刺杀,这案子想必要好好审一审。 主仆二人正说着悄悄话,突然大门“砰”的一声就被人撞开了。 “程映鸯,没想到你刚回来就捅了个大篓子啊!” 大晚上的程澜燕程芳莺姐妹联袂而来,正是为了看程映鸯的笑话。 回家没两天就被父亲亲手关进家祠罚跪,听到消息后,程澜燕简直目瞪口呆,下一秒内心狂喜,她还没有出手呢,程映鸯就把自己作进家祠了,真是喜出望外。 这样好的戏不能她一个人看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当即派人请了程芳莺,俩姐妹一起来看程映鸯的笑话。 经此一事,程映鸯再想得到父亲和祖母的疼爱是不可能了,她依旧是程家独一无二的嫡女。 "二妹三妹,家祠是重地,没有父亲允许,你们还是请回吧。"程映鸯淡淡的说道,知道她们不怀好意的意图,于是"好心"提醒。 这反而把程澜燕姐妹俩逗笑了,程映鸯一个犯了大错的都能进,她们没有错反而不能来? 家祠是重地不假,但是整个程家就还没有她程澜燕不敢去的地方! "长姐,我们是看你可怜,特意来送点东西,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说罢示意梨书把带来的东西拿过去。 程澜燕还不至于太蠢,担心落人口舌还特意带了被褥过来,只不过不是千金小姐用的,而是随手卷了院里值夜婆子们混用的,一股子酸臭味扑面而来,奉珠哪里能忍受程映鸯受这样的折辱,立刻就要和人争吵,却被程映鸯悄悄拉住了。 "二妹三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是家祠,族人进来都要提前焚香沐浴,你拿着脏兮兮的被褥进来怕是不合适吧?" 程映鸯规规矩矩的跪在团蒲上,没有因为疲惫而有一丝懈怠,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是根本不把程澜燕二人放在眼中,才更加让她们火大。 "长姐少在我们面前摆姐姐的款儿了,父亲可怜你,给你一处容身之地罢了,不是让你来逞威风的,别看祖母把飞鸿阁给了你,早晚我要将飞鸿阁拿回来!" 话语间竟是把老夫人并不放在眼里,可见平日里何氏与老夫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算好,只是面上过得去罢了。 "二妹若是真有本事把祖母做主给我的院子拿回去,那就尽管去闹吧,只是别尽嘴上耍威风,若是祖母开口让我住柴房都行。"程映鸯谆谆善诱道。 "你!"这下程澜燕是真的气到了,她虽然不喜欢老夫人,但是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老夫人跟前明目张胆的闹,程映鸯这是在讽刺她只会嘴上逞能。 在程家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还从没有被人这让瞧不起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直接上前就踢了程映鸯一脚。 "你凭什么打我们家娘子!"奉珠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看程澜燕无理取闹欺负程映鸯,上去就把程澜燕胳膊扭住了。 武威都督府的大丫鬟可不是吃素的,程澜燕吃痛,回头一看是个丫鬟敢对自己动手,立刻就嚷嚷着,"你们都瞎了!还不把她拿下!" 程芳莺等人方才的确有些傻眼,一是没有想到程澜燕真的会自己上前对程映鸯动手,二是更没有想到程映鸯的丫鬟敢对程澜燕动粗,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前帮忙,可是她们那点子力气在奉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直接就被三两脚踢倒。 "程映鸯,快叫你的丫鬟松手,看我不禀告母亲发卖了这小贱婢!"程澜燕不管不顾的大喊。 得到程映鸯的点头,奉珠才把手松了,程澜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怒不可遏,抬手就要给奉珠一巴掌,被程映鸯直接截胡了。 "住手!"门外一声男子的大喝声,众人惊讶之下望去,竟是程家大公子程纪知。 “大哥她们欺负人!呜呜呜!”程芳莺恶人先告状,抹着眼泪装可怜,方才她也被奉珠踢了一脚,疼到不是太疼,但是和程澜燕一样,面子丢大发了。 一看程纪知出现,立马就腰杆子硬了,这不仅是她的亲哥哥,也是整个程家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授了翰林院修撰,前程大好,地位超然,不是程映鸯一个离家多年的嫡长女能比的。 “放肆!你们在家祠就敢大动干戈,传出去我们程家名声何在!我定会如实禀告祖母和大伯父,重重的责罚你们!”程纪知发火,众人噤若寒蝉。 “堂兄,是程映鸯欺负我们!”程澜燕捂着胳膊控诉,对程映鸯怒目而视。 程纪知在家中比她厉害多了,对于这个不苟言笑的堂兄,她也是有些怕的,更别提她的弟弟还跟着程纪知读书,天天被罚抄书,但凡有一丁点抱怨,父亲定要狠狠责罚。 呵呵,两声轻哼让程澜燕程芳莺面面相觑,摸不准程纪知的底,照理说一个亲妹妹一个常年相处的表妹,两个加在一起还能比不过一个离家十年的堂妹? “多日未归家,我看二妹三妹颠倒黑白的本事更上一层楼啊。” 程纪知最近在翰林院修盛丰大典,废寝忘食,忙得脚不沾地,这是圣上将来要记入史册的功绩,亲自督办,底下的人更是不敢懈怠,唯有尽心尽力,希望将来史书上也能留有一笔。 他虽然是年轻的翰林学士,但是外祖父是礼部侍郎,父亲是地方大员,大伯父是左都御史,座师更是武英殿大学士,大家对他期望颇高,程纪知更是铆足了劲要做出点成绩来,不肯让人说他是仗着关系参与的大典修编工作。 程映鸯回来的那日他是特意请假的,都走到胡同口了,结果翰林院来人又追上了他,圣上临时问起前朝大文豪刘深的诗词,他是行家,只得又赶去宫中应召。 明日恰逢轮休,他才得闲回来给长辈请安,不曾想刚到门口就发现门户紧闭,说是府内在拿人,他心下诧异,连夜去给祖母请安后得知事情原委,老夫人让他去家祠把程映鸯接出来。 "你大伯父乱了阵脚,估计顾不得你大妹妹,你亲自去把她接出来送回飞鸿阁吧。" 飞鸿阁是二妹的住处,程纪知本以为二人住在一起,去家祠的路上才得知飞鸿阁如今腾了出来,还给程映鸯了。 程澜燕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此二人算是杠上了,只不过程纪知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趁乱来家祠里闹,顿时脸色铁青。 "程芳莺,你立刻回自己院子里去,明日我会让母亲好好罚你!"作为晚辈,大房事情他无法插手,但是对于自己小妹可以不假辞色,程芳莺吓得如同小鸡见了老鹰,老老实实的跑了。 "妹妹,祖母让我来接你。"程纪知放轻了声音说道,与方才判若两人。 妹妹这个词是专属于程映鸯的,儿时府中孩子并不多,在程纪知三岁之前,整个偌大的程府只有他一个孩子,三岁时,大伯母有身孕了,他知道自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妹妹出生那日,府中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母亲尤为高兴,程纪知听到母亲悄悄跟管事妈妈说希望大伯母晚点生儿子,这样整个府中就属自己最金贵。 三岁时他已经开蒙,知道男孩与女孩的区别,也知道母亲的用意,但是他总觉得是自己愧对了妹妹,因此时常去大伯母那里看她。 大伯母为人和善,对他极好,每次都笑着招呼他过来看妹妹,程纪知见证过程映鸯第一次吐泡泡,第一次发烧,第一次喊哥哥。 记忆犹深的一次是程映鸯刚过完百岁的中午,夏日炎热,他用完中饭后不想午睡,偷偷跑去长房,程映鸯正在摇篮中酣睡,奶母也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屋子里静悄悄的。 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程纪知伸出手指悄悄戳了一戳妹妹粉嫩的小脸蛋儿,看人没有醒,又好奇的戳了戳。 他个子小,攀着摇篮边,一个不稳,用力就大了,手指头重重的戳到了妹妹的脸,竟然都红了。 看妹妹被他弄疼哼唧着醒了,到底年纪小,程纪知吓得不轻,以为妹妹要大哭,连忙把食指比在嘴边做嘘声状,可是刚过百日的小婴儿哪里懂他的意思。 程纪知慌忙伸出手去拍拍妹妹,他知道大人们哄妹妹睡觉都是轻拍着她,一会儿妹妹就睡着了。 只是手刚刚伸过去,就被更小的一只小手握住了,妹妹手那么小,只能握住他一根手指,但是却攥得紧紧的,咧开嘴笑了。 那一刻程纪知觉得自己太高兴了,有这样一个妹妹真好,他都不想去上课了,就这样趴在摇篮边看着妹妹该多好啊。 “原来是大公子啊!”程映鸯的奶母醒了,有些不好意思,“瞧我怎么睡着了。” 看见程映鸯饶有乐趣的抓着程纪知的手指不放,惊奇道,“咱们大娘子是真喜欢大公子啊,一直抓着您,这是怕您走呢。” 是吗?程纪知小小的心中乐开了花,原来妹妹也是喜欢他的啊。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记忆中那个八岁的男孩已经即将弱冠,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若是这府中还有谁是值得程映鸯记挂的,大堂兄程纪知算一个。 “哥哥,多年不见啦。”她乖巧温婉的笑着,盈盈福身,一如当年那个跟在程纪知身后要糖吃的小女孩。 程纪知:傅承越,想娶我妹妹,先过我这关! 傅承越:这年头,堂哥都出来插一杠子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兄妹 第7章 情报 帝京丰都东城多住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勋贵朝臣多聚集于此,当年初代镇国公及护国公皆是随开国皇帝打天下,功劳最大的开国功臣,爵位世袭罔替,因此府邸的位置比许多皇族还好。 护国公府占了兰亭胡同大半,原本也是热热闹闹的,只是传到傅承越这一代,正经的主子只剩老国公夫人和他自己了。 老国公夫人出身太原李家,年纪轻轻的,不到四十就升级成了太夫人,别人还要孝顺公婆在世子夫人的位子上熬时,她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夫人。 平常出门参加宴会都是和自己奶奶辈婆婆辈的老人家坐在一起,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去了几次没有意思也就不爱出门了。 儿子的事情也不用她插手,除了年纪大没有娶妻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操心的事情,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侍弄自己的花草,羡煞旁人。 傅承越的院子在西侧,除了正房和书房,还有一个面积极大的演武堂,就连禁军不少精锐都出自护国公府,名声那是响当当的,更难能可贵的是皇帝信重。 天不亮,茂春就来报,程家绑了十几号人,连夜用马车送了过来,就在西角门上。 此时傅承越正准备去早朝,大盛三品以上官员着紫色的官服,而傅承越最衬紫色,有一次太皇太后娘娘远远看见他还夸了一句贵气天成,并让尚衣局替他裁了几件紫袍,故而人们私下里称其为"紫袍玉郎"。 这会儿傅承越正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了官服,闻言哼了一句程淮这老家伙也太慢腾了,来不及审问这些人,便让茂春看着办。 这下茂春高兴了,两眼放光,昨晚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舒展筋骨,今儿一早正好,跃跃欲试的应下了。 院子里一群人五花大绑跪在青石砖地上,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腰酸背痛,突然眼前出现一位年轻的小郎君,也不知道是哪位,笑嘻嘻的,看着面善,想必是个好说话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怂恿着二管家程方替大家问一句。 程方大着胆子自报家门后问,"这位小将军,不知道我等犯了何事,哪里冲撞过护国公?" 这次程淮是下定了决心,连二管家都被送来了,毕竟那几个家奴是经他的手进的府,谁知道有没有牵连,索性顾不上家生子的情面,一并都绑了。 只是程方不知道来龙去脉,睡得正香就被人拽了起来,他还嚷嚷着哪个小兔崽子敢打扰他好梦,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灯火通明,向来斯文的主君在院中暴躁的大喊一个也不能漏了,然后他连句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程府护卫架上马车,莫名其妙送到了护国公府。 他思来想去的自家主君一向与护国公没有来往,他们更不可能得罪护国公啊!不知道这是演得哪一出。 这位小将军笑得像朵花,程方跪着往前凑了凑,舔着脸笑道,"小将军若是能透露一二,鄙人感激不尽!" 茂春笑得更开心了,他还没有开口呢,这就要和他套近乎了,要是一会儿大刑伺候,那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眼前的郎君只是笑着并不言语,不知为何程方只觉得心里没底,难道是自己的筹码没有表达清楚,又狠了狠心道,"小将军,鄙人在南坊有个铺子,每年能收一二百两银子,若是您不嫌弃,我孝敬您一年的收益。" 话还没有说完,就瞧着那小郎君笑了笑,"您别急啊,一会儿有的是时候让您不吐不快呢。" 罪臣原武威都督贺正慎在刑部大牢遭到行刺,行刺者还是左都御史的家奴,行刺时护国公还在场,保护了贺正慎,事情闹得太大,不光是大臣连君上都难以置信。 天子脚下,刑部大牢就敢刺杀没有定罪的大臣,那是不是就敢进宫杀圣上了,实在是不把天威放在眼中。 一连牵扯数位朝廷大员,这事儿压都压不住。 五城兵马司、刑部也是人心惶惶,生怕板子打在自己身上。 指挥使和刑部尚书不由得往一侧看去,傅承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甚至还回以微笑,这一笑在二人眼中颇为惊讶,更弄得心里惴惴不安。 也有人提出质疑,无他,左都御史和原武威都督看着毫无关联,实际上二人关系可不简单啊。 "陛下,昭明县主先嫁左都御史,育有一女,和离后又嫁贺正慎,臣怀疑程大人说不定是为了报私仇啊!"有人参道。 程淮回头看,可不嘛,右都御史的心腹,这是往他头上扣帽子,不只是行刺的帽子,还有一顶绿帽子! 昭明县主是与他和离两年后才嫁给贺正慎的,他和贺正慎无冤无仇,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刺杀,这人阴毒,分明是把大家往前妻与贺正慎给他戴绿帽子方向引。 气得程淮立刻就反驳,说自己也是被陷害的,已经把所有有关的人都绑了,为了避嫌,交由护国公审理。 "陛下,昨日臣的长女苦求去探望其继父罪臣贺正慎,臣念罪臣对小女有养育之恩就允了,天色已晚臣不放心去接人,谁知道那些家奴竟是刺客,关键时候还是护国公出手相救,臣和护国公素无交集,臣已经将与此事有关的府中一应人等交由护国公审理,臣清白,请陛下明鉴!" 昨夜赵煜得知贺正慎在刑部大牢遇刺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怒,贺正慎的案子疑点太多,可见多少人想让他说不出话来! 后来傅承越与他说明白其中关系后,他又从震怒转为好奇。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昭明县主得太皇太后疼爱,自小出入宫廷,也算是他的长辈,当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一时之间好奇,“难道县主和贺正慎真的给程淮戴了绿帽子?” 如若真是这样,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吧,赵煜非但不气,反而还挺同情程淮的。 傅承越失笑,“陛下想到哪里去了,若真是这样,以程淮睚眦必报的性子还不早把贺正慎参个底朝天了。” 女儿去看贺正慎他都吹胡子瞪眼睛的,要真是被戴了绿帽子恐怕要提着大刀赶去武威府砍人了。 “火铳的确是丢了,其中贺正慎到底经没经手,现在不好说。” 傅承越参与了会审,贺正慎每次都义正言辞的说他收到的那批火铳制作工艺有问题,根本不能用,是要退回户部的,他亲自带人将火铳查封在武库,结果户部来人接的前一晚被人从武库劫走。 如果真是贺正慎想昧下这批火铳,那也应该在户部的人把火铳取走以后再动手啊,这样还能免除责任,结果砸在自己手里,反而被户部的人参了一本通敌叛国,把火铳卖给北狄人了。 “这就是说户部的人肯定是牵扯其中了。”赵煜忧心忡忡,户部是钱袋子,这其中有人生了异心,对他们太不利了。 倒也不必急着这么快下结论,傅承越笑道,“至少何尚书这会儿也挺急的,不如先让他们自己查查。” 户部尚书何静之是程淮的岳父,如果是他坑贺正慎,总不至于还把自己女婿也坑了吧,以后亲戚还做不做了。 赵煜捋清楚这几个人的关系了,抚掌笑道,“还真是有趣,帝京这些世家姻亲关系错综复杂,拐着弯儿的都沾亲带故。” 朝堂上斗成乌鸡眼,回了家说不定谁是谁二舅家的表妹的嫂子的三弟呢。 “傅卿,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顺便把贺正慎的案子查清楚!”朝堂上赵煜不欲再听他们打嘴仗,直接按照昨晚商议的把事情交给傅承越,其他人他信不过。 瀚辉院的中庭,几只豹子漫不经心的走来走去,看见主人回来,纷纷低吼着跑过来,亲昵的蹭蹭来人。 傅承越洗了手接过星雀递过来的食盒,夹起几块肉喂着自己的“宠物”,听着对方发出满意的低吼声,眉眼含笑。 不过有个笑得比他还要灿烂的郎君正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主上,您下朝啦!”茂春屁颠屁颠的,一看就是这次审问收获颇丰。 “都招了什么?”傅承越好奇,能让茂春高兴成这样,那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情报,连他都有些好奇了。 茂春没想到主君会问的如此直白,诚实的摇摇头,“这倒没有。” 没有你高兴什么,星雀无语的看天,有时候真佩服自己主君,能年复一年的忍受这个笨蛋。 “但是我打听出来其他有价值的情报,主上不想知道吗?”茂春害怕被罚军棍连忙讨好的说道。 “那说来听听。”傅承越挑眉,他倒要听听是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别是程淮真的被戴了绿帽子吧。 果真,程大人去年新纳的小妾和二管家程方有一腿,二人早在半年前就暗中款曲了。 “那程方还交代了,程大人小妾现在肚子里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大概率是他的。” 茂春兴奋的搓搓手,他还没有这么用刑呢,那个程方就吱哇乱叫的说什么都招,他还以为要招刺客的线索呢,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大瓜。 “还有呢?”傅承越礼貌的微笑着,谆谆善诱。 “还有好多呢,主上想先听谁的?”虽然没有吃早饭,但是这一肚子瓜也管饱了。 “比如昨天那位程娘子的。”星雀实在是受不了他那个蠢样了,好心解答。 傅承越(欲言又止):鸯鸯... 程映鸯:有事? 傅承越:他不是你弟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情报 第8章 往事 "主上,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要说的就是她的事情!"茂春就等这句话了,今儿早晨的瓜,程娘子可贡献了不少呢! 于是滔滔不绝的从争抢院子得罪继母妹妹,再到昨晚一回来罚跪家祠,讲得事无巨细,听着这位程娘子越不如意,自己反而越开心了呢。 "听闻搬院子那天,程大人悄悄补贴了程二娘子好多珍宝呢,但是却只给了程娘子一对官窑红梅瓷瓶。" 下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主子不喜欢,自然无人去捧着程娘子,说不定还故意苛待呢。 天之骄女到不受宠的嫡女,果真日子不好过多了,傅承越伸手摸了摸"爱宠"们的脑袋,凶恶的野兽顿时就乖巧了,茂春这才敢上前两步。 "主上您说这个程娘子是不是有些傻,回来就闹一场,本来就不受宠,这下更不受待见了。" 傅承越没有赞同,反问道,"她拿回属于自己的院子有错吗?" 没错是没错,但是这种情形下更应该明哲保身啊,不光茂春,这次连星雀都这样认为,此举不是上策。 "看咱们国公府就没有这种烦恼。"茂春叹息,主子实在是太少了,没有争抢院子的烦恼,但是过于冷清,也挺没意思的,要是主上早些成亲的话孩子都满地跑,那多热闹啊。 "去盯着她。"傅承越吩咐道。 "为什么啊?"茂春不敢问傅承越,等他走远才拿胳膊肘捅捅星雀悄悄问道。 "可能是找线索吧。"星雀也拿不准傅承越的想法,照理说刚领了贺正慎的差事,应该把暗哨们都放在最有用的地方,没想到还要分人出来去盯一个被软禁的贵女。 他在傅承越身边时间久,几乎是陪着他长大的,唯一能解释的也许就是程娘子和那个人境遇略有些相像,主上生了怜惜之情? 但是看着也不像啊,至少人家程娘子还有一处容身之地呢。 院中有一颗桂花树,一到金秋满院飘香,听是主上为那个人亲手所植,但是小树已经粗壮,佳人早已无了踪迹。 "主上念旧人,但是也要考虑国公府的未来啊。"茂春有些愁,原本这话他不该说,但是星雀却没有反驳,甚至觉得茂春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 飞鸿阁中虽然伺候的下人不多,但是倒也听话,只除了何氏送来的两个丫鬟,说白了是给程映鸯使唤的,实际上是监视整个飞鸿阁,程映鸯的一举一动都要报备。 "堂兄,该你了。"程映鸯笑着提醒,也不知道程纪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下个棋总是走神。 昨日动静太大,程纪知一晚没睡,早起精神一般,方才又被程淮叫去书房谈了许久。 "妹妹不觉得昨晚一切都太巧了?"程纪知丢了棋子,他也无心继续下了。 是巧,程映鸯也有疑惑,为何程淮就只带了装成刺客的家奴来,为何傅承越又偏偏在呢?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太想要杀贺正慎了。 "护国公的手段一向狠辣,那些人在他手里说不定要屈打成招,恐对我们程家不利。"程纪知担忧,严刑拷打之下少不了屈打成招,要是傅承越有心与他们程家作对,那就麻烦了。 这种猜测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从昨晚傅承越的表现来看,好像又不是,要是真想针对程家,留几个活口不就行了,程映鸯解释,让他稍安勿躁。 "妹妹不在帝京,不知道此人行事有多么荒谬。"程纪知不屑的轻哼,他们翰林院虽然少不了勾心斗角,但是有一点特别相同,那就是都看不上傅承越。 当年傅家和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张颂家交好,张颂其人刚正不阿,学富五车,人人都敬佩,嫡长女张雅风端庄毓秀、才华横溢,老国公就想着将其嫡长女聘为傅承越的妻子。 事情基本说定,六礼过了一半,但是有一次张颂在跟先帝讲课时提到前朝武帝,斥责其晚年大兴土木任用奸臣导致民不聊生。 当年先帝正在计划建造登雀楼,因为造价万金遭到群臣反对,一听这话就认定张颂是借机发挥、指桑骂槐,立马就把人下狱罢官抄家,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教坊司,其中就包括傅承越未过门的妻子﹣帝京第一才女张雅风。 其实老国公是先帝登基时的辅政大臣,虽然年事已高赋闲在家,但是依旧极得先帝尊敬。 当时整个翰林院乃至文官集团都在为张颂求情,但是马上要成为姻亲的傅家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论多少人前去说情,老国公就是不动如山,还曾放话谁再来就乱棍打出去,当年曾有人在护国公门前放话,从今以后整个翰林院都与傅家为敌。 谁也不知道还是世子的傅承越在自己祖父面前扮演的什么角色,自始至终他甚至没有出现。 虽然十来年过去了,但是整个文官集团依旧视傅家为敌,由于不顾姻亲的名声,这些年也没有人肯与傅家结亲,不过傅承越自己也不当一回事儿,他整颗心都扑在争权上呢,他当家以后傅家的权势可谓更上一层楼,已经有了压过镇国公的态势。 当时程纪知已经快十岁了,当然知晓轰轰烈烈的张颂案,他的亲人恩师同门无一不在谴责傅家冷血无情,加上傅承越本人的一些荒诞行事,虽然有功,但是他们依旧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为伍。 "妹妹,他虽然救你一次,但也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对此人心存善念。"程纪知负手而立,望着天空感叹,前几日他用自己国公仪仗送戏子,路上还让自家车马让路,若不是妹妹坚持,以后程家女眷还怎么在帝京抬得起头来。 他总觉得以傅承越的个性,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要是昨晚他早点回家,绝不会让大伯父把人绑了送去护国公府。 送走了程纪知后程映鸯终于能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些事情,程纪知对傅承越评价不高,但是她却觉得傅承越未必就会对程家发难。 她能笃定程淮肯定是被人算计了,若是傅承越最后真的审出来此事是程家所谓,那么他自己当时恰巧出现在刑部大牢就非常可疑,好像是故意等在那里一样。 不过听说今日圣上已经严令彻查武威府火铳丢失案,那么爹爹就有机会洗漱冤屈了,她不能坐在家里,也要想想办法做些有用的事情才行。 “奉珠,你去悄悄打听这位张姐姐的事情,越详细越好。”计上心来,程映鸯吩咐。 “娘子,该去老夫人那里用饭了。”双绯提醒道,这是老夫人派来的丫鬟,负责管飞鸿阁下人的,有她在才能镇的住场子。 程映鸯等几位姑娘都是在老夫人处用午饭,昨天闹了一夜,今日就免了早安,到了中午大家才聚到正院来。 到底年纪大了,没有休息好就精神不济,老夫人面色疲惫,但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心情不好。 “老太太想必昨晚也是累着了,不如我带姑娘们去东院用饭。”何氏笑道,一副贤惠的儿媳姿态。 只是老夫人却不搭理,也不命人摆饭,一双犀利的眼睛扫过众人,一看就是有事要说。 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昨夜大房二房的姑娘们大闹家祠一事,程纪知都一五一十汇报了。 “二丫头三丫头,你们昨夜真是好放肆啊!”老夫人一掌拍在小几上,厉声斥责。 程芳莺吓得直接跪下认错,她就是程澜燕的小跟班,昨晚明明都歇下了又被程澜燕拉了起来,毕竟程澜燕是程家说一不二的嫡女,她哪敢反驳呢。 齐氏虽然对程芳莺不错,但是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会真心疼爱,况且自己和何氏不对付,庶女却上杆子去捧程澜燕的臭脚,她说了几次不听,也就不管了,等出阁的时候打发一副嫁妆也就完事。 只是昨晚程芳莺也是过分了,她今早已经罚过,于是笑道,“老太太,莺儿哪有这样的胆子,平日里又是个没有主意的,还不燕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今早我已经狠狠打过骂过了,她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一席话倒是把二房摘干净了,脏水全泼到了大房身上,何氏冷笑,这个齐氏说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看女儿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赶紧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子,程澜燕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下认错,说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燕儿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猛一从飞鸿阁搬出去不习惯,和鸯儿闹别扭罢了,到底是亲姐妹,过几日也就好了,想必鸯儿是不会记恨的。” 这话不仅是说过老夫人听的,也是说给程映鸯听的,让她开口替程澜燕说两句好话,就当昨晚是小姐妹吵嘴,一笔带过。 只是吵架动手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地点,那是家祠,整个家族最应该尊敬的地方! “鸯儿,你说该不该重罚?”老夫人甚至都懒得搭理两个巧舌如簧的儿媳,直接把问题抛给了程映鸯。 程映鸯立刻站了出来,提着衣摆跪下,“该罚,为了咱们家的清誉名声,应重罚以正风气,但此事孙女也有错,请老太太一并重罚才是!” 程映鸯:傅承越,你从一开始就找人盯着我呀。 傅承越:是为了保护夫人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往事 第9章 管家 寿安堂内,檀香袅袅,紫檀木雕花座屏前的金丝楠木太师椅上,程老夫人端坐着,手中缓缓拨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堂内寂静无声,只有那佛珠相碰的细微声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地上冰凉的金砖映出程映鸯跪得笔直的身影,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更显得脸色苍白,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沉静气度。 “祖母,”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打破了满室沉寂,“孙女怕二妹三妹冲撞祖先,起了争执,更连累家族声誉。无论缘由为何,孙女作为长姐难辞其咎,请祖母责罚。” 她深深叩首下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站在一旁的何氏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如常。 程澜燕和程芳莺则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老夫人拨动佛珠的手停了,她垂眼看着伏在地上的长孙女,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这孩子,回府不过数日,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审慎,她一直看在眼里。 没有自小养在身边的骄纵,反而因那段波折,格外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家,言行举止,不敢有半分差池。 此刻主动请罚,是将家族的颜面和规矩,看得比自身重。 良久,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好孩子,起来吧。” 她微微倾身,亲自伸手虚扶了一下:“此事原委,祖母心中有数,错不在你,你受委屈了,这般懂事,倒叫祖母心疼。” 这话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扇在了何氏母女脸上,何氏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程澜燕忍不住开口:“祖母,她……” “住口!”老夫人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小几,几上的青花瓷盏震得一声脆响。 她目光如电,扫过程澜燕和程芳莺,那眼神冰寒刺骨,带着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言行无状,竟敢在祠堂喧哗!家中出此大事,你们非但无丝毫警醒,反而任性妄为,程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老夫人的胸膛微微起伏,显是动了真怒。 寿安堂内的气压骤然降低,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她沉声道:“澜燕芳莺,罚跪祠堂十日,每日只送白粥,静思己过!抄写《女戒》百遍!若有一字潦草,一遍不敬,加倍重罚!” 她转向身边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老嬷嬷,“李嬷嬷,你亲自去看着,防着有人偷梁换柱!” “是,老夫人。”李嬷嬷躬身应下,那姿态便代表了绝无转圜的余地。 程澜燕和程芳莺吓得瘫软在地,还想求饶,却被李嬷嬷一个眼神制止,由粗使婆子半扶半拖地带了出去。 一直沉默旁观的程淮,此刻心中亦是波涛翻涌,他的目光落在缓缓起身、垂首恭立的程映鸯身上。 这个女儿,他曾经觉得陌生又疏远,甚至因她自幼不在身边而有些隔阂。 上次争抢飞鸿阁,女儿拿嫡庶有别,言官更应约束自身来劝解他,他还动了怒。 可反观女儿自从接回府中,谨言慎行,处处以家族为重,虽去偷偷看望武威都督,但是那也是老太太安排的,趁此机会也扯出了府中的奸细,不然这些奸细以后还不知道闯出什么祸。 长女经历了武威都督府的惊吓,她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更加约束自己。 方才她主动请罪,以及之前她于细微处察觉端倪的敏锐,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中串联起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长女心思缜密行事规矩,简直像是另一个右都御史! 那位以刚正不阿明察秋毫闻名的言官,在朝堂与自己针锋相对,长女就像一面镜子,时刻映照着府中的一言一行。 有她在,似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无所遁形,这家里才能真正做到规矩森严,不出大错。 想到这里,程淮心中因奸细一事而起的阴霾,竟散去了些许,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宽慰。 程家终究还是有个明白人,有个能撑得起规矩和脸面的女儿。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母亲,”程淮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家中经此一事,儿子觉得,映鸯这孩子,沉稳懂事,明理知义,规矩更是丝毫不差,至于何氏……” 他目光转向脸色已然煞白的妻子,眼神骤然变冷,“她管家多年,竟让府中混入此等包藏祸心之人而毫无察觉,实在失职!连两个孩子也管教无方,竟纵得她们敢大闹祠堂,不成体统!儿子对她,甚是失望。” “老爷!”何氏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她掌管中馈多年,何曾受过如此当众的指责,还是来自自己的丈夫! 那些奸细可都是外院的,她的手又伸不到外院去,程淮这是往她头上泼脏水,万一审出来什么事,她就是推出来的替罪羊。 程淮却不看她,继续对老夫人,也是对着满屋子的人宣布:“从今日起,让映鸯协助何氏理家,家中大小事务,映鸯皆可过问,也该让孩子历练历练,学学如何持家,如何立规矩了。”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寿安堂,协助理家,这分明是分权! 程映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迅速垂下,恭顺地应道:“女儿谨遵父亲之命,定当尽心竭力,不负父亲祖母厚望。”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缓缓靠回椅背,重新拨动起佛珠。 她对程淮的决定,显然是赞同的,何氏这些年,心思确实有些浮了,管家也难免有疏漏之处,甚至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如今更是酿出大祸,让更加谨慎更重规矩的映鸯来帮着约束整顿,正合她意,顺便也敲打敲打何氏,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这个长孙女的归来,或许真是程家之福。 她浑浊却锐利的眼中,流露出对程映鸯的认可与期许。 “既如此,便按淮儿说的办吧。”老夫人一锤定音。 何氏僵在原地,看着面容冷峻的丈夫,看着神色淡然却仿佛已赢得一切的程映鸯,看着满堂仆妇那各异的神色,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体面和权力,在这一刻,被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刚刚归来的“嫡长女”,联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寿安堂那威严压抑的气氛,此刻尽数化作无形的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程家的规矩,第一次让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和恐惧,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怪不得昭明县主不要呢。 护国公府邸,坐落于皇城以西,与周遭雕梁画栋的府宅相比,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冷硬气息。朱漆大门高阔,门钉如星,两侧矗立的石狮子并非寻常的憨厚模样,而是龇牙怒目,带着沙场征战磨砺出的霸气。 府内不见寻常公侯之家常见的曲径通幽、亭台水榭,视野极为开阔,青石板铺就的演武场占了前院大半,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凛冽,一角还立着几个磨损严重的箭靶。 院内树木多是苍劲古松,四季常青,却添不了几分柔色,反在风中发出沉肃的涛声。 后院专辟的兽栏旁,护国公傅承越正斜倚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宽大太师椅上。 他身姿挺拔,即便是在这放松的时刻,脊梁也不曾完全松懈下来。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目光沉静地落在栏中那只正在撕扯着猎物的金豹身上。 那豹子通体毛发金黄,在秋日稀薄的阳光下流溢着炫目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琥珀色的竖瞳偶尔抬起,与傅承越对视时,竟奇异地收敛了几分野性,带上一丝驯顺。 这是来自西境雪山的异兽,凶猛无比,却被傅承越驯得服服帖帖,如同他麾下那支令行禁止的铁军。 茂春快步穿过演武场,来到近前,低声禀报了程府寿安堂内刚刚发生的一切。 程映鸯如何主动请罚,老夫人如何宽慰并重罚了程澜燕姐妹,程淮如何当众斥责何氏并让程映鸯协理家务,事无巨细,清晰明了。 傅承越听着,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他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依旧是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淡定,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流光。 “哦?”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因祸得福了。” 这程家大小姐竟敢在风波未定之时,偷偷前往武威都督府探望,那份胆量已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如今看来,不仅有胆,更有谋。 她精准地把握住了时机,利用自身的“委屈”和对手的“错处”,全身而退,更一举在程家那潭深水里,撬开了一道属于自己的天地,拿到了实实在在的权柄。 “国公爷,这程家大小姐,心机未免太深沉了些!”茂春忍不住皱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偷偷去看望武威都督是险招,主动请罚是作态,引得程大人和老夫人怜惜,顺势扳倒嫡母,夺了管家权,这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简直可怕!还好咱们府里清净,没有这些年轻女眷,不然天天处理这一脑门子官司,钩心斗角,岂不累煞人?”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一直安静侍立在另一侧的星雀,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想法与茂春截然不同,他看向傅承越,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话不能这么说,属下倒觉得,程家这位大小姐,是敢作敢当聪明机智,程家内宅若不是那何氏管家不力,何至于混入奸细?程家两位小姐被罚,更是当家主母纵容的下场,程大小姐此举,看似争夺,实则是拨乱反正,重整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空旷冷硬的国公府,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清晰:“咱们国公府,难道就真不需要一位这样的女主人吗?” 外头大事有国公爷运筹帷幄,可府内偌大产业,人情往来,仆役管理,若有一位聪慧能干行事有度的主母打理得井井有条,规矩分明,不知能替国公爷省下多少心力,让国公爷能更专注于朝堂。 “星雀!你这是什么歪理!”茂春立刻瞪圆了眼睛,“娶妻求淑女,自当温良娴静,打理内务固然要紧,但似程映鸯这般工于心计手段凌厉的女子,若迎进门,只怕这府里再无宁日!她今日能算计嫡母姐妹,他日未必不会...” “未必不会什么?”星雀反驳,“茂春你这是偏见!程大小姐那是自保,是立威,是整顿家风!难道要像那等所谓‘温良’女子,遇事只会哭泣退缩,任由小人作祟,家宅不宁,那才叫好?” 国公爷需要的是能并肩而立的伴侣,可不是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 “你懂什么!内宅安宁才是福气!” “是无能才只求表面安宁!真正的福气是内外皆稳!” “星雀!你休要胡搅蛮缠!” “茂春!是你固执己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当着傅承越的面争执起来,声音也越来越高。 空旷的院落里,回荡着两人激烈的辩论声,反倒给这过于沉静的府邸添了几分“热闹”。 傅承越始终没有出声制止,他神色依旧淡定,甚至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兽栏中的金豹,看着它优雅而危险地舔舐着爪牙,茂春和星雀的争吵,似乎并未入他的耳,又似乎字句都听在了心里。 有趣。 这个词悄然跃上傅承越的心头。 他见过的贵女太多了,或娇柔,或端庄,或矜持,或活泼,但像程映鸯这样,带着一身从边缘挣扎回来的韧劲,在绝对的劣势中找到破局之点,并且敢于付诸行动的,实属独一份。 她不像那些养在精致笼中的金丝雀,倒更像猛兽。 他目光再次落回那头金豹身上。 “好了。” 就在茂春和星雀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挽袖子动手时,傅承越终于淡淡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两人噤声,垂首而立。 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金豹满足的呼噜声和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傅承越缓缓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投下的阴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那两个兀自不服气的亲随,目光越过院墙,仿佛看向了程府的方向,又仿佛只是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此事,本座心中有数。”他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迈步朝书房走去,衣袂在风中拂动,带起一丝冷冽的气息。 茂春和星雀对视一眼,那位程家大小姐程映鸯,是真的入了他们主君的眼了? 星雀暗暗握了握拳,觉得自己争取的方向没错,茂春则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他们这清净了多年的国公府,恐怕就要不太平了。 星雀:oh,yeah !oh,yeah!~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