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茶香》 第1章 初次见面 雨丝如织,将整个江南古镇笼在一层朦胧的水雾中。沈墨站在"听雨轩"茶室的雕花木窗前,指尖轻轻抚过窗棂上凝结的水珠。这间祖传三代的茶室是他全部的世界,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每一处都浸着岁月的痕迹。 "小墨,把靠窗的那张桌子再擦一遍。"沈爷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知道了,爷爷。"沈墨应声,拿起抹布走向窗边那张红木茶桌。这张桌子是茶室里最受欢迎的位置,正对着河道,能看到乌篷船悠悠划过。沈墨擦拭桌面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门外的雨势忽然变大,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墨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跑向茶室门口,黑色西装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打扰了。"那人推门而入,带进一阵潮湿的风。他站在门口,有些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水珠,抬头时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嘴角带着一丝歉意的笑。 沈墨怔了怔,连忙递上一条干毛巾:"先生请用。" "谢谢。"那人接过毛巾,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沈墨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沈墨下意识缩了缩手。 "您请坐。"沈墨引他到窗边那张刚擦过的茶桌,"要喝点什么?" 那人环顾四周,目光在茶室古朴的陈设上流连:"我第一次来,有什么推荐吗?" "碧螺春吧,清明前的,最适合雨天品。"沈墨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就听你的。"那人微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了许多,"我叫宋临川,从上海来的。" "沈墨。"沈墨轻声报上自己的名字,转身去准备茶具。他能感觉到宋临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背影,这让他耳根微微发热。 茶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沈爷爷已经回后院休息了,雨天的午后,客人总是稀少。沈墨熟练地温杯、投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江南人特有的柔美韵律。 "你泡茶的样子真好看。"宋临川突然说。 沈墨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打翻茶壶。他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只是将泡好的茶轻轻推到宋临川面前:"请慢用。" 宋临川端起茶杯,先嗅了嗅茶香,然后小啜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好茶。" "您懂茶?"沈墨有些意外。宋临川看起来像是那种整天出入高档写字楼的商业精英,没想到对传统茶艺也有研究。 "略懂一二。"宋临川放下茶杯,"我在上海经营一家进出口公司,经常需要招待外国客户,学了些茶道知识。" 沈墨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习惯了安静地泡茶,很少与客人闲聊,尤其是像宋临川这样气质出众的陌生人。 "这茶室开了多少年了?"宋临川似乎看出了他的拘谨,主动找话题。 "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快六十年了。"提到茶室,沈墨的话多了起来,"原本是祖宅的一部分,后来改成了茶室。" "难怪这么有韵味。"宋临川环顾四周,"现在这样的老建筑越来越少了。" "是啊。"沈墨叹了口气,"镇上很多老房子都被改成了民宿或者商铺,味道都变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宋临川谈吐优雅,见多识广,却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沈墨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甚至主动问起了上海的风貌。 "你去过上海吗?"宋临川问。 沈墨摇头:"最远只到过苏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从小在镇上长大,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逛逛。"宋临川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又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沈墨感到心跳突然加快,他低头整理茶具掩饰自己的慌乱:"谢谢您的好意。" 雨渐渐小了,阳光从云层间透出,在水汽中形成一道淡淡的彩虹。宋临川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晚上还有个会议。" 沈墨起身相送,心里莫名涌起一丝失落。宋临川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他一眼:"茶很好喝,谢谢你的招待。" "欢迎您下次再来。"沈墨轻声说。 宋临川忽然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沈墨:"外面还在飘雨,你穿得太单薄了,这个借你挡一挡。" 沈墨愣住了:"这怎么行..." "拿着吧。"宋临川不由分说地将外套塞进他手里,"我车就在附近,用不着。下次来还给我就好。" 沈墨抱着还带着宋临川体温的外套,闻到了淡淡的木质香气,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他叫不上名字的香水味。等他回过神来,宋临川已经撑开伞走进了雨幕中,背影挺拔如松。 "等等!"沈墨突然追出去,"您...您什么时候再来?" 宋临川转身,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他笑了:"下周三,可以吗?" 沈墨点头,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像只淋湿的小动物。宋临川的眼神柔和下来:"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回到茶室,沈墨抱着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站在窗前,看着宋临川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他低头嗅了嗅外套上的气息,心跳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小墨,那位客人走了?"沈爷爷从里间出来,看见孙子魂不守舍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嗯。"沈墨轻声应道,小心地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像是珍藏一件珍宝。 窗外,雨停了。阳光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沈墨忽然觉得,这个平淡的雨天,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第2章 雨巷相逢 周三清晨,沈墨比往常醒得都早。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站在"听雨轩"的茶柜前,指尖在一排排青瓷茶罐间游移。 "碧螺春他上次喝过了...龙井?不,太平猴魁或许更好..."沈墨小声嘀咕着,眉头微蹙。茶室还没开张,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洒进来,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这么早就起来折腾茶叶?"沈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了然的笑意。 沈墨的手一抖,差点碰倒一个茶罐。他耳根发热,没有回头:"今天...今天想提前准备一下。" "是为了那位借你外套的宋先生吧?"爷爷踱步到他身边,布满皱纹的手拿起一个紫砂壶细细擦拭,"那件外套还挂在里间,熨好了吗?" "嗯。"沈墨声音更小了,像只被抓住偷食的猫。 沈爷爷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这个从小安静内向的孩子,何时这样为一个外人费心过? 上午十点,沈墨已经将茶室打扫得一尘不染。窗边的红木茶桌上摆着一只新插的白玉兰,香气清幽。他第三次调整茶具的位置后,终于听到门口风铃清脆的响声。 宋临川推门而入,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搭藏青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休闲许多,却依然风度翩翩。他手里拿着一把合起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淡雅的水墨山水。 "准时吗?"宋临川微笑着问,目光在沈墨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要把他今天的样子刻进记忆里。 沈墨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亚麻衬衫,外罩靛青色的对襟薄衫,衬得他肤色如玉,黑发如墨。看到宋临川,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 "非常准时。"沈墨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纸袋,"您的外套,已经洗干净了。" 宋临川接过纸袋,却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沈墨:"送你的。昨天路过一家老字号伞店,觉得适合你。" 沈墨愣住了,他接过伞,手指抚过伞面上细腻的笔触:"这太贵重了..." "比起你的茶,这不算什么。"宋临川的目光扫过窗边那支白玉兰,嘴角微微上扬,"今天也请给我泡上次那种茶吧。" 沈墨将伞小心地放在一旁,引宋临川入座。今天的他比上次放松了许多,泡茶的动作更加行云流水。热水冲入茶壶,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柔和。 "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宋临川突然问,"除了经营茶室。" 沈墨想了想:"看书,练字,偶尔去河边写生。"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很平淡的生活。" "不,很美好。"宋临川的声音低沉而真诚,"在上海,我每天面对的都是数据、合同和没完没了的会议。能在这样的地方喝一杯你泡的茶,对我来说是奢侈。" 沈墨抬眼看他,发现宋临川的眼神专注而温柔,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倒茶,掩饰自己泛红的脸颊:"那您为什么选择经商呢?" "家族企业。"宋临川轻啜一口茶,"我父亲是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从小我就被培养成接班人。不过..."他望向窗外细雨中的小桥流水,"我大学时其实学的是古典文学。" 沈墨惊讶地抬头:"真的?" "嗯,最喜欢李商隐的诗。"宋临川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每次下雨,我都会想起这句。"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沈墨不自觉地接了下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补充,"我...我也喜欢这首诗。" 宋临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窗外的雨声渐大,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衬得茶室内更加静谧温馨。 "雨大了。"沈墨望向窗外,"您今天还要赶回上海吗?" "不,我在镇上订了民宿,打算住两天。"宋临川放下茶杯,"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考察一下这里的投资环境。公司计划开发一条文化旅游线路。" 沈墨的手停在半空:"投资?您是说...要把古镇开发成旅游景点?" "是有这个想法。"宋临川敏锐地察觉到沈墨语气中的变化,"怎么了?" 沈墨放下茶壶,眉头微蹙:"没什么...只是担心过度商业化会破坏这里的原貌。您看对面那条街,去年被开发后,现在已经全是千篇一律的纪念品店了。" 宋临川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实际上,我想做的正是避免这种情况——不是粗暴开发,而是有选择性地修复和保护,同时保留原住民的生活状态。" 沈墨的表情缓和了些:"真的可以做到吗?" "如果你愿意,可以带我在镇上转转,给我一些建议。"宋临川的眼中带着期待,"作为本地人,你最了解这里。" 沈墨眨了眨眼,心跳忽然加快:"现在?外面在下雨..." "不是有伞吗?"宋临川指了指那把新油纸伞,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是说,沈老板不愿意当我的导游?" "当然愿意。"沈墨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急切感到些许羞赧。他起身取下墙上的另一把竹骨伞,"我去跟爷爷说一声。" 十分钟后,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沈墨撑开宋临川送的油纸伞,淡雅的水墨山水在雨中显得更加意境悠远。宋临川则打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步伐稳健地走在沈墨身侧,时不时为他挡开路边垂下的湿漉漉的柳枝。 "我们先去文昌阁吧,那里是全镇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整个古镇的布局。"沈墨建议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润。 宋临川点头同意,两人沿着蜿蜒的小巷向上走。沈墨不时停下脚步,指着一栋老宅或一座小桥讲解它的历史和故事。他的声音轻柔却充满热情,眼中闪烁着宋临川从未在上海那些精致面孔上见过的纯粹光彩。 "这座石桥叫''明月桥'',我小时候经常和伙伴在这里跳水。"沈墨站在桥中央,指着下方的河水,"夏天的时候,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鱼儿游来游去。" 宋临川靠在斑驳的桥栏上,看着沈墨生动的表情,不自觉地微笑:"你跳水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沈墨的脸红了,他低头看着河面:"现在不行了,游客太多,而且..."他顿了顿,"长大了,不好意思再做这种事。" "可惜。"宋临川轻声道,"纯真的东西总是消失得太快。" 雨丝落在河面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雨声和远处乌篷船上传来的摇橹声在空气中回荡。 "去我家老宅看看吧。"沈墨突然说,"就在前面不远处,是典型的江南民居,或许对你的考察有帮助。" 宋临川眼前一亮:"荣幸之至。" 沈家老宅是一栋白墙黑瓦的两进院落,隐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沈墨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旧的铜钥匙,打开了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岁月的故事。 "平时没人住吗?"宋临川问,跟着沈墨走进略显昏暗的庭院。 "爷爷和我住在茶室后面的新屋,这里主要存放一些祖传的物件和书籍。"沈墨收起伞,放在檐下的石凳上,"小心台阶,有些滑。" 庭院中央是一方小小的水池,几尾红鲤在水中悠闲地游动。四周的回廊上挂着几盏褪了色的灯笼,在雨中显得格外寂寥。沈墨带着宋临川穿过前厅,来到一间书房,推开门时,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我曾祖父的书房,他生前是镇上的私塾先生。"沈墨轻声解释,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这些书大部分是他收集的。" 宋临川惊叹地看着满墙的古籍,小心翼翼地触摸一个雕花书架的边缘:"太珍贵了...这些都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 "我们沈家世代都是读书人,直到我父亲..."沈墨突然停住,眼神黯淡下来。 宋临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父亲?" "他...不喜欢这种封闭的生活,年轻时就去大城市闯荡了。"沈墨勉强笑了笑,"后来在工地上出了意外。那时我才五岁。" 宋临川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沈墨低垂的睫毛,突然有种想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但他只是轻轻握了握沈墨的肩膀:"抱歉,我不该问这些。" "没关系。"沈墨摇摇头,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来,我带你看看后院,那里有棵两百年的桂花树。" 两人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肩膀不时碰在一起,又迅速分开。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沈墨推开门时,一阵夹杂着雨丝的凉风迎面扑来。后院比前院宽敞许多,中央果然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枝叶繁茂,在雨中沙沙作响。 "秋天开花时,整个院子都是香的。"沈墨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 宋临川皱眉:"你冷吗?" "有点。"沈墨揉了揉鼻子,"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 宋临川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沈墨肩上:"穿上,别着凉。" 沈墨想要推辞,却被宋临川不容拒绝的眼神制止了。大衣上残留着宋临川的体温和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气,让沈墨的心跳加速。他低头拢了拢衣领,轻声道谢。 两人站在檐下看雨,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宋临川突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沈墨脸颊上的一滴雨水。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雨...雨滴。"宋临川解释道,声音有些哑。 沈墨感觉被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烫。他不敢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谢谢。"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仿佛要淹没这尴尬而甜蜜的沉默。宋临川清了清嗓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你爷爷会担心的。" "嗯。"沈墨点点头,却迟迟没有挪步。 回程的路上,雨小了许多。两人共撑一把伞,肩膀紧贴着肩膀,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路过一家小吃摊时,宋临川买了两份热腾腾的桂花糖粥。 "尝尝,暖暖身子。"他将其中一份递给沈墨,两人的手指在碗边短暂相触。 沈墨小口啜饮着甜粥,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宋临川看着他,突然说道:"下周我要回上海处理一些事务,之后...你有兴趣来上海看看吗?" 沈墨的勺子停在半空:"我?去上海?" "嗯,我可以带你参观外滩、博物馆,还有最好的茶馆。"宋临川的声音带着期待,"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墨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上海,那个遥远而繁华的大都市,父亲曾经向往的地方...现在宋临川邀请他去那里。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当然。"宋临川微笑,"不急。" 当他们回到"听雨轩"时,天已经放晴了。夕阳穿透云层,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染成金色。沈墨脱下宋临川的大衣还给他,两人的手再次在衣物交接时短暂相触。 "谢谢今天的导游。"宋临川接过衣服,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沈墨的手背,"我学到了很多。" 沈墨抿了抿唇:"我也...很开心。" "那么,明天见?"宋临川问,"我还有些关于古镇的问题想请教你。" 沈墨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明天见。" 看着宋临川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沈墨站在茶室门口,手中紧握着那把水墨油纸伞。他的心像被春雨浸润的土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生根发芽。 第3章 细雨呢喃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沈墨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盯着木质房梁上细微的纹路,听着窗外早起的鸟儿偶尔发出一两声啼鸣。今天是宋临川说好要再次来茶室的日子。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那是前天宋临川的大衣留下的味道。沈墨猛地坐起身,耳根发烫。太荒唐了,他居然像个怀春少女一样为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辗转反侧。 洗漱时,沈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黑发有些凌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他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普通朋友。"他对着镜子小声说,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茶室里还弥漫着昨夜的凉意。沈墨推开雕花木窗,晨风带着河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茶具。今天他选了一套青白瓷茶具,釉色温润如玉,是爷爷珍藏的宝贝,平时很少拿出来用。 "这套茶具..."沈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眉头微挑。 沈墨的手顿了一下:"宋先生懂茶,我想...好的茶具才能..." "才能什么?"爷爷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才能展现我们茶室的水准。"沈墨低头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茶杯,避开爷爷的视线。 沈爷爷笑而不语,只是摇摇头走向后院,留下一句:"年轻真好啊。" 沈墨选了一罐明前龙井,又觉得不够特别,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小包珍藏的君山银针。这种茶产量极少,是去年一位湖南茶农特意送给爷爷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茶叶放了回去——太刻意了,宋临川会怎么想? 正当他纠结时,门口风铃清脆地响起。沈墨的心跳骤然加快,手中的茶罐差点滑落。 "早上好。"宋临川推门而入,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沈墨的喉咙突然发紧:"早...早上好。您来得真早。" "想看看古镇的清晨。"宋临川走近茶桌,目光扫过那套精美的青白瓷茶具,嘴角微微上扬,"这套茶具很美。" "爷爷的收藏。"沈墨轻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壶边缘,"您...要喝什么茶?" 宋临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注视着沈墨忙碌的双手:"在决定之前,有个冒昧的请求——能带我看看清晨的古镇吗?昨天雨中匆匆一瞥,总觉得意犹未尽。" 沈墨抬起头,对上宋临川期待的眼神。晨光中,那双眼眸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温暖而深邃。他点点头:"好,我去跟爷爷说一声。" 五分钟后,两人漫步在还未完全苏醒的古镇街道上。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青石板路,远处的屋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画中的景致。偶尔有早起的居民推窗泼水,或是挑着担子的小贩匆匆走过,木屐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和上海完全不同。"宋临川深吸一口带着河水气息的空气,"那里的清晨是汽车喇叭和咖啡机的噪音。" 沈墨想象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繁华都市:"您...喜欢那里吗?" 宋临川沉默了一会儿:"习惯了吧。家族企业在那里扎根三十年,我生来就被培养成接班人。"他转头看向沈墨,"但每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我都会怀疑自己的选择。" 沈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指向远处一座石拱桥:"那座''如意桥''是明朝建的,桥栏上的石狮子每个表情都不一样。" 宋临川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能和你合个影吗?就在那座桥上。" 沈墨愣住了,他很少拍照,更别说与别人合影。但宋临川期待的眼神让他无法拒绝。他点点头,耳尖微微发红。 两人站在桥中央,背后是缓缓流动的河水和两岸的白墙黛瓦。宋临川举起手机,手臂自然地搭在沈墨肩上。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沈墨浑身一僵,他能闻到宋临川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清晨的气息。 "放松点。"宋临川在他耳边轻声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笑一笑。" 沈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快门声响起,定格了这个瞬间。 "看,多美。"宋临川将手机屏幕转向沈墨。照片中,晨雾朦胧,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个挺拔如松,一个清秀如竹,背后是水墨画般的江南景致。 沈墨看着照片中的自己——他从未见过自己这样的表情,嘴角含着羞涩的笑,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彩。而宋临川...他偷瞄了一眼身旁真实的宋临川,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连忙移开视线。 "我...我带您去看看早市吧。"沈墨匆忙转移话题,"这个时间刚好有新鲜的莲藕和菱角。" 早市上人声渐沸,摊贩们吆喝着招揽顾客。沈墨带着宋临川穿梭其间,介绍各种当地特产。宋临川对一切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时提出问题,甚至学着摊贩的方言口音讨价还价,逗得沈墨忍不住轻笑。 "您学得真快。"沈墨接过宋临川买下的一包糖炒栗子,指尖不小心相触,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叫我临川吧。"宋临川突然说,"''您''来''您''去的,太生分了。" 沈墨捏紧了手中的纸袋,栗子的热度透过纸张传到掌心:"好...临川。"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丝隐秘的甜蜜。 回茶室的路上,宋临川谈起他对古镇开发的构想:"不是要把它变成另一个商业化的景点,而是想找到保护与发展的平衡点。比如你家的老宅,如果能适当修缮,既可以保留原貌,又能让更多人欣赏到这种建筑之美。" 沈墨认真听着,内心挣扎着。一方面,他害怕改变会破坏古镇的宁静;另一方面,宋临川眼中的热忱和那些听起来很专业的规划又让他心生向往。 "你觉得呢?"宋临川问。 "我...我不懂这些。"沈墨低头看着自己的布鞋尖,"但如果是临川你的话...应该会考虑得很周全。" 宋临川似乎被这个回答取悦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谢你的信任。其实..."他顿了顿,"我这次来,除了考察,也是想暂时逃离上海的那些纷争。公司最近遇到一些...麻烦。" 沈墨抬头看他,捕捉到宋临川眉间转瞬即逝的阴霾:"很严重吗?" "股东们对发展方向有分歧。"宋临川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些人想放弃传统文化线路,转向更赚钱的房地产。" 沈墨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碰了碰宋临川的手腕:"如果需要...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多老建筑。镇上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角落。" 宋临川的眼神柔和下来:"那再好不过了。" 回到茶室,沈墨终于泡上了那壶拖延已久的茶。他选了君山银针,金黄的茶芽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如同舞动的精灵。宋临川惊叹于茶叶的美丽,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奇妙的过程。 "这种茶..."沈墨小心地斟茶,"象征着坚贞不渝的爱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这个?宋临川会怎么想?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涟漪。 宋临川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只是专注地欣赏着茶汤的颜色:"很美。就像..."他抬头看向沈墨,后半句话消失在唇边。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沈墨慌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茶具。他感觉到宋临川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脸上,像阳光一样灼热。 "下午...想去看看我家祖宅的书房吗?"沈墨打破沉默,"那里有些古籍,可能对你的文化线路规划有帮助。" 宋临川的眼睛亮了起来:"荣幸之至。" 午后阳光正好,沈家老宅的书房弥漫着纸张和墨香的气息。沈墨小心地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诗集,递给宋临川:"这是我曾祖父的手抄本,收录了不少江南文人的作品。" 宋临川接过书,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页:"太珍贵了..."他忽然停在一页上,"看,这里还有批注。" 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去看,头几乎碰在一起。沈墨能闻到宋临川呼吸中淡淡的茶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木质调气息。书页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他们不得不靠得更近... "这里写着..."宋临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的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 沈墨发现自己正盯着宋临川的嘴唇出神,连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一本薄册子从高处掉落,宋临川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人的手在书册上下相触。 时间仿佛静止了。沈墨能感觉到宋临川手掌的温度,干燥而温暖,与他因紧张而微湿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他应该抽回手的,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雨巷》。"宋临川轻声读出书名,却没有放开手,"戴望舒的诗。" 沈墨的心跳如鼓:"我...我喜欢这首诗。"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宋临川低声吟诵,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墨的手背,"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沈墨的脸烧了起来。他不是姑娘,但此刻在这幽静的书房里,两人共执一书的画面,却与诗中意境奇妙地重合。 "我更喜欢后半段。"沈墨鼓起勇气接下去,"''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宋临川接着吟诵,眼神深邃,"太伤感了。" 两人的声音在书房里轻轻回荡,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墨终于轻轻抽回手,那本《雨巷》被留在了宋临川手中。 "送给你吧。"沈墨说,"就当是...谢谢你送我的伞。" 宋临川珍重地接过诗集:"我会好好珍藏的。"他顿了顿,"墨墨,我明天要回上海了。" 沈墨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尽管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嗯。" "上次的邀请依然有效。"宋临川的声音柔和下来,"你愿意来上海看看吗?我可以派人来接你。" 沈墨绞着手指,内心挣扎。上海,那个父亲曾经向往却最终葬送了他的地方...但眼前是宋临川期待的眼神,让他无法断然拒绝。 "我...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他最终说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宋临川没有强求,只是点点头:"当然。不急。"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沈墨,"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任何时候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沈墨接过名片,指尖擦过宋临川的手掌,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名片很简洁,白底黑字,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谢谢。"他将名片小心地放进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离开老宅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两人加快脚步,却在半路被倾盆大雨截住。 "糟糕!"沈墨望着如注的雨水,懊恼地说,"伞放在茶室了。" 宋临川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跑吧!" 他们在雨中奔跑,肩膀紧贴着肩膀,宋临川的外套勉强遮挡着大部分雨水。沈墨能感觉到宋临川身体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让他的心跳失去了正常的节奏。 转过一个巷角,沈墨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宋临川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扶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两人都愣住了。雨水顺着宋临川的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落在微微张开的唇上。 "小心。"宋临川低声说,却没有立即松开手。 沈墨仰头看他,雨水模糊了视线,却让宋临川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这一刻,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去上海的邀请。但恐惧最终战胜了冲动,他轻轻挣脱宋临川的手:"快到了。"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茶室门口时,已经浑身湿透。沈爷爷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见状连忙拿来干毛巾。 "快去换衣服,别着凉了。"爷爷催促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宋临川婉拒了留下更衣的邀请:"我得回民宿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的车。"他转向沈墨,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谢谢这两天的向导。" 沈墨攥紧了手中的毛巾:"一路顺风。" 两人站在茶室门口,雨幕在中间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宋临川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入雨中。 沈墨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雨雾中。他摸出那张已经有些潮湿的名片,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上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此刻仿佛成了他心中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回到房间,沈墨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父亲年轻时在东方明珠前的留影,笑容灿烂而充满希望。他将名片轻轻放在照片旁边,两个世界在此刻奇妙地交汇。 窗外,雨声渐歇,只余屋檐滴水的声音,像是时光缓慢流逝的脚步声。 第4章 心之所向 宋临川离开后的第三天,沈墨站在"听雨轩"的柜台后,机械地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茶杯。窗外的雨时断时续,像他这几天起伏不定的心绪。 "小墨,那个杯子要被你擦掉一层釉了。"沈爷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调侃的笑意。 沈墨这才回过神,连忙放下手中的青瓷杯。杯壁上倒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失焦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架上,转而整理起茶叶罐来。 茶室里弥漫着龙井的清香,却少了些什么。沈墨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边那张红木茶桌——宋临川每次来都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眼中含着笑意听他讲解茶道。现在那张桌子空荡荡的,只有一束半凋的白玉兰寂寞地插在青瓷瓶里。 "想他就打电话啊。"沈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捧着一壶刚泡好的菊花茶,"魂不守舍的,哪像我孙子。" 沈墨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爷爷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这三天你擦了多少遍茶具?看了多少次手机?那本《雨巷》都被你翻烂了吧?" 沈墨低头盯着茶杯中浮沉的菊花瓣,无言以对。爷爷说得没错,宋临川留下的名片就放在他枕头下,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每次路过如意桥,他都会想起那天清晨两人的合影——那张照片他偷偷设为了手机壁纸,却又不敢多看,生怕被人发现。 "他邀请你去上海?"爷爷啜了口茶,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 沈墨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老头子耳朵还没聋呢。"爷爷轻笑,"那天你们在院子里说话,我恰好在窗边修剪桂花枝。" 沈墨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我...我不确定该不该去。" "怕什么?" "怕..."沈墨的喉咙发紧,"怕像爸爸一样。"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沈爷爷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房间里只剩下茶水沸腾的咕嘟声和窗外渐密的雨声。 "你爸爸,"爷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离开不是因为上海,是因为他自己。"老人叹了口气,"那孩子从小就不安分,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比家里好。最后..."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沈墨从未听爷爷这样评价父亲。在他模糊的记忆里,父亲总是笑着的,会把他扛在肩头看庙会,会偷偷给他买糖葫芦。后来父亲去了上海,再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和阿诚不一样。"爷爷突然说,用父亲的小名称呼他,"你像你妈妈,安静、细腻,懂得欣赏生活中的美好。"老人粗糙的手覆上沈墨的手背,"但有一点你们父子相同——都容易为一个人倾心。" 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爷爷!我不是..." "那宋先生看你的眼神,就像当年阿诚看你妈妈一样。"爷爷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而你看他的样子,也跟你妈妈当年一模一样。" 沈墨张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想起宋临川在雨中为他撑起的衣角,想起书房里两人共执一书时手背的温度,想起那句低吟的"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甜蜜。 "上海不会吃人。"爷爷站起身,拍了拍沈墨的肩,"想去就去吧,茶室有我在。" 爷爷离开后,沈墨从枕头下取出那张名片,指尖轻轻描摹着上面的烫金字体。窗外雨势渐大,打在瓦片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像是催促他做决定。 正当他犹豫时,茶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助手。男人环顾四周,目光在茶室古朴的陈设上扫过,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请问需要什么茶?"沈墨收起名片,换上职业性的微笑。 "你就是沈墨?''听雨轩''的少东家?"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发问,声音洪亮得不合时宜。 沈墨点点头,心中警铃大作。 "我姓周,''江南文旅开发集团''的总经理。"男人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随手丢在柜台上,"听说宋临川前几天来找过你?" 沈墨的心一沉:"宋先生确实来过,只是普通客人。" "普通客人?"周总冷笑一声,"他带着你逛遍全镇,还去了你家老宅,这叫普通?"他逼近一步,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道让沈墨不适地后退,"听着,小子,宋临川的''文化保护''计划根本行不通。这个古镇迟早要被开发成高端度假区,你们这些老房子..." "我们的房子怎么了?"沈墨打断他,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要么卖给我,要么等着被征收。"周总咧嘴一笑,露出烟渍斑斑的牙齿,"我出价可比政府高多了。" 沈墨攥紧了拳头:"我们不会卖的。这茶室传了三代,祖宅更是..." "情怀值几个钱?"周总不耐烦地挥手,"宋临川给你灌了什么**汤?他那套''保护性开发''根本赚不到钱!股东们迟早会把他踢出局。" 沈墨脑中闪过宋临川提到公司困境时眉间的阴霾。现在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宋临川的对手。 "请离开。"沈墨挺直腰背,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不做你的生意。" 周总的脸色阴沉下来:"不识抬举。等着瞧吧,等你的破茶室被夹在五星酒店和商业街中间,看还有谁来喝你的破茶!"他转身大步离开,狠狠摔上门,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沈墨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想起宋临川说过的话:"不是粗暴开发,而是有选择性地修复和保护..."现在他明白了宋临川的愿景与周总之流的区别。一个是珍视,一个是掠夺。 雨声渐歇,沈墨的心却越发不平静。他机械地完成下午的营业,心思却飘到了千里之外的上海。宋临川现在在做什么?他是否正为保护古镇的理念而孤军奋战?那个周总说的"踢出局"是什么意思? 傍晚打烊后,沈墨坐在后院的小凳上,望着被雨水洗过的星空。手中紧握着那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名片。爷爷的话、周总的威胁、父亲的影子...种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腾。 "决定了?"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桂花酿。 沈墨接过杯子,香甜的酒气钻入鼻腔:"周总今天来了。" "听到了。"爷爷在他身边坐下,"恶犬吠日罢了。" "他说宋临川可能会被踢出公司..." 爷爷啜了一口酒:"那就更需要有人站在他那边了,不是吗?" 沈墨转头看向爷爷,老人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他突然明白了爷爷的用意——这不是逃避,而是奔赴;不是重蹈父亲的覆辙,而是开辟自己的道路。 手指微微发抖,沈墨掏出手机,输入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等待这个来电。 "墨墨?"宋临川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这一声呼唤击中了沈墨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我...我想去上海看看。如果你还愿意..." "当然!"宋临川的声音瞬间明亮起来,"什么时候?我可以派车去接你。" "不用麻烦,我自己坐高铁去就好。"沈墨咬着下唇,"明天...明天下午的车。" "我去车站接你。"宋临川的语气不容拒绝,"把车次发给我,好吗?" 通话结束后,沈墨握着发烫的手机,心跳如擂鼓。爷爷在一旁笑眯眯地品着桂花酿,假装没看见孙子红透的耳根。 "决定了?"老人明知故问。 沈墨点点头,胸口涌动着一种奇妙的情绪——恐惧与期待交织,像即将破茧的蝴蝶。 "那就去吧。"爷爷仰头饮尽杯中酒,"去看看你爸爸没看够的世界,也看看...那个让你茶饭不思的人。" 夜深了,沈墨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明天此时,他将在上海——那个曾经夺走父亲却又吸引着宋临川的繁华都市。枕下的名片已经被取出,小心地放进了明天要带的钱包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老旧的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东方明珠前,笑容灿烂。 "爸爸,"沈墨轻声对着空气说,"我要去看看你眼中的上海了。" 窗外,一只夜莺在桂花树上轻声啼叫,仿佛在为他送行。沈墨闭上眼睛,梦中是宋临川在车站等待他的身影,在茫茫人海中,只为与他重逢。 第5章 灯火阑珊 高铁进站时的呼啸声让沈墨攥紧了背包带。透过车窗,上海的高楼大厦如钢铁森林般矗立在天际线上,冷冰冰地反射着午后阳光。车厢里的人们早已起身排队,唯有他还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壁纸是那张在如意桥上与宋临川的合影。 "终点站上海虹桥站到了,请乘客们..." 广播响起,沈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随着人流走出车厢,空调的凉风瞬间被湿热的人潮气息取代。站台上人头攒动,行色匆匆的旅客像潮水一般从他身边涌过,推着行李箱的轮子声、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广播里机械的女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震得他耳膜发疼。 沈墨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这么多人,这么嘈杂的环境,宋临川在哪里?他摸出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墨墨?你到了吗?"宋临川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在嘈杂的背景中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嗯,我在...在7号车厢附近。"沈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不到两分钟,沈墨就看到宋临川从人群中快步走来。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头发似乎比在古镇时短了些,显得更加干练。在茫茫人海中,他像一座灯塔,让沈墨瞬间找到了方向。 "墨墨!"宋临川走到近前,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想接过沈墨的背包,却在碰到他的一瞬间皱起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有点...不习惯这么多人。" 宋临川的眼神立刻软了下来。他没有接过背包,而是直接握住了沈墨的手,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跟我来,我们走VIP通道。" 被宋临川牵着手穿过人潮,沈墨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只手干燥而温暖,有力地引领着他,不时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像是在无声地安抚。他们穿过一道不起眼的门,突然进入了一条安静许多的走廊,人声鼎沸瞬间远去。 "好些了吗?"宋临川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手。 沈墨点点头,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宋临川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雪松与琥珀的混合,沉稳而温暖。他连忙抽回手,耳根发热:"谢谢...我没事了。" 宋临川微微一笑,没有戳破他的害羞:"车在地库,走吧。我先带你去酒店放行李,然后...你想去哪里?外滩?东方明珠?" "都...都可以。"沈墨小声回答,跟着宋临川走进电梯。镜面墙壁映出两人的身影——宋临川比他高出半个头,肩膀宽阔,站姿挺拔;而他自己则像只误入钢铁丛林的小鹿,眼神中带着掩不住的忐忑。 电梯下行时,宋临川突然说:"其实不用勉强。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先去喝杯茶。" 沈墨抬头,对上宋临川关切的目光。他忽然明白,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感受。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柔软。 "我想去看看...你平时生活的地方。"沈墨鼓起勇气说。 宋临川的眼睛亮了起来:"好。" 黑色的奔驰轿车平稳地驶出地库,融入上海繁忙的车流中。沈墨贴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巨大的广告屏上明星的面孔不断变换,人行道上的人们步履匆匆,每个人都仿佛有明确的目的地。 "和古镇很不一样,对吧?"宋临川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沈墨轻轻点头:"每个人...都走得好快。" "这就是上海的速度。"宋临川笑了笑,"刚回来时我也不适应,过马路都得小跑。" 车子停在一栋造型现代的高楼前,穿制服的门童立刻上前开门。大堂里冷气十足,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沈墨略显局促的身影。他紧跟着宋临川,生怕在这迷宫般的空间里走丢。 "我帮你订了我常住的酒店,就在公司附近。"宋临川在电梯里解释,"顶层有个茶室,视野很好,晴天时能看到黄浦江。" 沈墨的房间宽敞得超乎想象,整面落地窗外是上海壮观的天际线。他站在窗前,一时忘记了呼吸——从这个高度望去,城市像一幅巨大的立体画卷,车流如同发光的河流在楼宇间穿行。 "喜欢吗?"宋临川站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期待。 "太...震撼了。"沈墨诚实地说,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古镇低矮的屋檐和蜿蜒的小河。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就像他和宋临川,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 放下行李后,宋临川带他去了一家隐蔽在巷弄深处的茶馆。与酒店的奢华不同,这里古朴雅致,竹帘低垂,茶香氤氲,竟有几分江南韵味。 "这是我工作之余常来的地方。"宋临川为沈墨斟上一杯碧螺春,"老板是苏州人,茶叶都是从原产地直接采购的。" 熟悉的茶香让沈墨放松下来,他捧起茶杯轻嗅,动作自然而优雅:"火候掌握得很好,水温刚好85度。" 宋临川微笑注视着他:"看你泡茶是一种享受。在古镇时,我就常想,如果能天天喝到你泡的茶该多好。" 这句近乎告白的话语让沈墨的手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洒出来。他低头抿了一口,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海...平时工作很忙吗?" "嗯,会议、应酬、出差,周而复始。"宋临川轻叹,"所以每次去古镇,对我而言都像是一场逃离。" 沈墨想起周总那张傲慢的脸:"那个...江南文旅集团的周总,是你的竞争对手吗?" 宋临川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去找你了?" 沈墨点点头,简单讲述了周总的威胁。随着他的讲述,宋临川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节奏越来越快。 "抱歉把你卷进来。"宋临川最终说道,声音低沉,"周志强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想要的不是保护古镇,而是把它变成又一个商业地产项目。" "你会...输给他吗?"沈墨小心翼翼地问。 宋临川的眼神坚定起来:"不会。这也是我邀请你来上海的原因之一——我想让你亲眼看看,真正的文化保护与商业开发是可以共存的。" 离开茶馆时,夕阳已经西沉。宋临川带沈墨去了外滩,华灯初上的黄浦江两岸美得令人窒息。万国建筑博览群在灯光中熠熠生辉,对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霓虹闪烁,江面上游船如流动的星河。 沈墨趴在栏杆上,夜风拂过他的发梢。这一刻的上海如此迷人,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与不安。 "冷吗?"宋临川突然问。没等沈墨回答,他已经解下自己的围巾,轻轻绕在沈墨脖子上。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沈墨的下巴,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围巾上带着宋临川的体温和气息,沈墨不自觉地攥紧了柔软的羊绒面料。两人并肩而立,影子在灯光下交融。 "我爸爸...曾经站在这里拍过照。"沈墨突然说,声音几乎被江风带走,"那是他刚来上海时拍的,笑得那么开心..." 宋临川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他在建筑工地出事,连...连完整的遗体都没有。"沈墨盯着江面上摇曳的灯光,"妈妈从此一病不起,没过两年也走了。是爷爷把我带大的。"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沈墨抬头,看到宋临川眼中闪烁的复杂情绪:"所以你来上海,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我想看看...他眼中的上海。"沈墨轻声说,"也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愿意离开这样的繁华,一次次去到我们那个小镇。" 宋临川沉默良久,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因为我父亲。" "你父亲?"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也是个**的家长。"宋临川的声音带着沈墨从未听过的苦涩,"我的人生轨迹——大学专业、职业方向、甚至社交圈子,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去古镇考察最初只是为了反抗他的一个地产项目..." 沈墨惊讶地睁大眼睛。 "但当我看到那些古建筑,读到那些地方志,我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宋临川转向沈墨,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而你...墨墨,你是这一切中最美好的意外发现。"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汇,沈墨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就在这时,宋临川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宋临川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抱歉,我必须接这个。" 沈墨点点头,假装欣赏江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宋临川的只言片语。 "什么时候的事?...董事会为什么突然...好,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宋临川的表情凝重如铁:"墨墨,抱歉,公司出了点状况。我得立刻赶回去处理。" "很严重吗?"沈墨担忧地问。 宋临川勉强笑了笑:"商场如战场,习惯了。"他看了看手表,"我先送你回酒店。明天...原定的行程可能要调整了。" 回程的车上,宋临川一直沉默不语,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膝盖。沈墨偷偷看他紧绷的侧脸,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在商场上的另一面。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酒店门口,沈墨鼓起勇气说。 宋临川的表情柔和下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他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轻轻抚过沈墨的脸颊,"好好休息,明天见。"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沈墨呆立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回过神。他摸着被宋临川碰过的地方,皮肤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度。 回到房间,沈墨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仅仅一天,上海就以它最真实的面貌震撼了他——它的繁华与冷漠,它的美丽与残酷。而宋临川,就像这座城市一样复杂多变,温柔体贴的外表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坚韧与锋芒。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临川发来的消息:「抱歉今晚的仓促离开。明天早餐后我来接你,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晚安,墨墨。」 沈墨捧着手机,胸口涌动着一种奇妙的情绪。他想起父亲那张在上海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时的父亲眼中是否也闪烁着这样的期待与不安? 窗外,上海的灯火依旧明亮如星海。沈墨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此刻,他只想记住宋临川为他系围巾时,眼中那抹温柔的光芒。 第6章 暗涌 清晨七点,沈墨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望着渐渐苏醒的上海。晨光中的城市少了些夜晚的锋芒,多了几分朦胧的温柔。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宋临川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早安,我在酒店咖啡厅等你。」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沈墨不自觉地整理了好几次衣领。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亚麻衬衫——是临行前爷爷特意为他买的,说这个颜色衬他的肤色。镜子般的电梯门映出他略显紧张的面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昨夜并未睡好。 咖啡厅里,宋临川正低头查看平板电脑,眉头紧锁。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浑身散发着与古镇时截然不同的冷峻气息。沈墨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突然不确定是否该打扰。 仿佛心有灵犀,宋临川就在这时抬起头。看到沈墨的瞬间,他眼中的锐利立刻融化成了温柔的笑意:"墨墨,早上好。" "早...早上好。"沈墨走近,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 宋临川的笑容淡了些:"暂时稳住了局面。"他示意服务生上早餐,"抱歉,今天上午我得先去公司处理些事情。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去,下午我们再按原计划去博物馆。" 沈墨点点头,小口啜饮着刚上的橙汁。他偷偷观察宋临川——男人眼中有明显的疲惫,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平板边缘,显然心思还在公司事务上。这与古镇那个悠闲品茶的宋临川判若两人。 "别担心,"宋临川突然说,仿佛看穿了沈墨的想法,"公司的事我能处理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可能会让你看到我不太优雅的一面。" 沈墨放下杯子:"我想了解...全部的你。" 这句话让宋临川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他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宋临川的办公室位于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宽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窗俯瞰着黄浦江。沈墨站在窗前,被这高度震撼得微微眩晕。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行人如蚁,车流如线,整个上海匍匐在脚下——这就是宋临川日常所见的世界吗? "宋总,董事会成员已经在会议室了。"一位干练的女秘书敲门进来,目光在沈墨身上短暂停留。 宋临川点点头:"我马上过去。"转向沈墨时,他的语气柔和了些,"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书架上有书,冰箱里有饮料。我尽快回来。"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沈墨鼓起勇气问,"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工作的。" 宋临川略显惊讶,随即微笑:"当然,如果你不觉得无聊的话。"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十几位西装革履的董事围坐在长桌旁,看到宋临川带着沈墨进来,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沈墨自觉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临川,这位是..."一位年长的董事开口问道。 "沈墨,古镇文化顾问,也是我们江南文化线路项目的关键合作方。"宋临川流畅地介绍,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沈墨惊讶地眨了眨眼——他什么时候成了"顾问"? 会议很快进入正题。沈墨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从众人的表情和语气中能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原来,以周志强为首的一派股东正在推动公司转型,要求放弃利润较低的文化保护项目,转向纯粹的商业地产开发。 "临川,数据摆在眼前,文化线路的回报率连商业地产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一个秃顶男人拍着报表说,"股东们不是慈善家。" 宋临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得像在打拍子:"张董,三年前我们收购老城区那批濒危建筑时,你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那些物业的价值翻了多少?" "那是运气好碰上政策扶持!" "不是运气,是远见。"宋临川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文化价值终将转化为商业价值,只是需要时间培育。周志强那种杀鸡取卵的做法,只会毁了公司的长远发展。" 沈墨入迷地看着宋临川在会议桌上的表现——他时而冷静分析数据,时而犀利反驳对手,完全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商场老手。这与古镇那个听他讲解茶道、陪他雨中漫步的宋临川判若两人。 争论最激烈时,周志强突然将矛头转向了沈墨:"说起来,这位''文化顾问''的古镇,不正是我们下一个目标吗?听说那里的老房子破旧不堪,居民巴不得拆迁拿补偿款呢。" 沈墨猛地抬头,手指攥紧了椅子扶手。他想起周总在茶室里的威胁,想起那些世代居住在古镇的街坊邻居... "沈先生家乡的建筑群是江南水乡文化的活化石,"宋临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已经与当地政府达成初步协议,将其纳入文化保护名录。任何开发都将以修缮和保护为前提。" "又是你那套''保护性开发''!"周志强冷笑,"董事会不可能一直为你的情怀买单。" 会议最终以妥协告终。宋临川保住了文化项目部门,但不得不削减预算,并承诺三个月内实现盈利增长。散会后,董事们陆续离开,只剩下宋临川和沈墨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宋临川松了松领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沈墨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你...很厉害。" 宋临川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不觉得我太咄咄逼人吗?" "你是在保护对你重要的东西。"沈墨轻声说,"我明白那种感觉。" 宋临川的眼神柔和下来,他伸手覆上沈墨的手背:"谢谢。" 这个简单的触碰让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注意到宋临川的手掌比在古镇时粗糙了些,指腹有薄薄的茧——是常年握笔和敲键盘留下的痕迹。 回到办公室后,宋临川立刻被一堆文件淹没。沈墨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阅着一本关于江南建筑的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专注工作的宋临川。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不知过了多久,沈墨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熟悉的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宋临川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无论如何要保住那片区域...对,特别是沈家老宅...周志强这是在故意挑衅..." 沈墨轻轻坐起身,外套从肩头滑落。宋临川听到动静,立刻结束了通话:"吵醒你了?" "没有...我睡了很久吗?" "一小时左右。"宋临川走近,捡起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在沈墨肩上,"你昨晚没睡好?" 沈墨摇摇头,耳根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而发热:"公司的事...很麻烦吗?" 宋临川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周志强在背后搞小动作。他联系了古镇当地的一些人,想强行推动拆迁计划。" "什么?"沈墨猛地坐直,"可是那些老宅...那些都是活历史啊!" "我知道。"宋临川的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沈墨突然意识到,宋临川不仅在为公司的未来而战,也在为他——为他的家乡而战。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饿了吗?"宋临川转移了话题,"我叫人送午餐上来。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午餐后,宋临川带着沈墨来到公司大楼下层的一个隐蔽空间——文化项目档案室。推开厚重的木门,沈墨惊讶地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整面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古籍、地方志和老建筑图纸,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修复一些破损的文献。 "这是我们公司的''秘密花园''。"宋临川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轻松,"所有文化项目的核心都在这里。" 沈墨被深深吸引,手指轻抚过一排排古籍的书脊:"这些...都是你收集的?" "大部分是。有些是家族传下来的。"宋临川引他来到一个特别的展柜前,"看,这是你们古镇的清代地方志,上次考察时发现的。" 沈墨俯身查看那本泛黄的古籍,上面记载着古镇几百年的历史。当他看到"听雨轩"的前身——"沈家茶铺"的字样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这是我曾祖父的店!" 宋临川微笑着看他兴奋的样子:"文化保护不只是为了过去,更是为了未来。周志强那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 他们在档案室待了整个下午。宋临川亲自为沈墨展示各种珍贵藏品,两人因为共同的兴趣而忘记了公司的不愉快。在一间专门修复古籍的工作室里,宋临川甚至让沈墨尝试了简单的修复技巧。 "你的手很稳。"宋临川站在他身后指导,呼吸轻轻拂过沈墨的耳际,"天生适合这种精细工作。" 沈墨的手微微发抖——不仅因为修复古籍的压力,更因为宋临川近在咫尺的气息。他能感觉到男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他的背上,温暖而坚实。 "我...我太紧张了。"沈墨小声说,生怕自己弄坏了珍贵的文献。 宋临川轻笑,伸手稳住了他的手腕:"放松,就像你泡茶时一样。" 这个简单的触碰却像电流般传遍沈墨全身。他屏住呼吸,按照指导小心地操作着。两人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因为共同的热爱而忘记了时间流逝。 傍晚时分,当他们准备离开档案室时,宋临川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马上处理。" 挂断电话,宋临川的表情凝重如铁:"墨墨,周志强的人已经到古镇了。他们...他们打算明天强行拆除几栋老宅,包括你家祖宅。" 沈墨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祖宅里有曾祖父的书房,有那些珍贵的古籍,有他全部的童年记忆..."为什么?凭什么?" "借口是''危房改造''。"宋临川已经开始快速收拾东西,"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 "我们?"沈墨愣住了,"可你的公司...董事会..." "没有什么比你——比那些历史更重要。"宋临川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坚定如铁,"我已经让人准备车了,我们今晚就回古镇。" 沈墨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他的家乡而毅然放下商业帝国的男人,胸口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感。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宋临川灵魂最深处的光芒——不是商场上的锋芒毕露,而是对文化、对历史、对...对他那份真挚的守护。 "谢谢你,临川。"沈墨轻声说,眼中闪烁着水光。 宋临川停下匆忙的脚步,转身凝视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沈墨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或者...或者做出什么举动。但最终,男人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走吧,回家。" "回家"——这个词在沈墨心中激起一阵温暖的涟漪。夜色中,他们匆匆离开大楼,奔向等待的车辆。上海璀璨的灯火在车窗外飞速后退,而前方,是即将面临危机的古镇,也是两颗心逐渐靠近的未知旅程。 第7章 守护之心 夜色如墨,高速公路上的车辆稀少。沈墨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看着路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流光。车内很安静,只有导航系统偶尔发出的提示音。宋临川已经连续驾驶了三个小时,轮廓分明的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疲惫。 "要不要换我开一会儿?"沈墨小声提议,"你休息一下。" 宋临川摇摇头,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我没事。你再睡会儿吧,到古镇还要四个小时。" 沈墨其实毫无睡意。一想到周总的人可能正在破坏那些承载了几代人记忆的老宅,他的胃就绞成一团。特别是祖宅里那些古籍,那些曾祖父留下的手稿...如果有什么闪失,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在想什么?"宋临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爷爷现在怎么样了。"沈墨攥紧了安全带,"他一个人在家,如果那些人已经..." "别往坏处想。"宋临川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沈墨的手背上,"我已经联系了古镇文化局的朋友,他们会先派人去看看情况。" 那只手温暖而有力,让沈墨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注意到宋临川的袖口已经有些皱了,腕表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这个细节莫名让他心头一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宋临川,此刻却为了他的事顾不上这些。 "谢谢你...为了古镇做这么多。"沈墨轻声说。 宋临川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不只是为了古镇。" 这句话让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头看向窗外,怕宋临川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夜色中,远处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疾驰而过。 凌晨三点,宋临川终于将车停在一个服务区。他揉了揉太阳穴,眼中布满血丝:"休息二十分钟,我去洗把脸。" 沈墨点点头,看着宋临川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向洗手间。等他回来时,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衬衫领口。沈墨鬼使神差地递过一张纸巾:"你...这里有水。" 宋临川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接过纸巾,在沈墨指过的地方轻轻擦拭。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沈墨能闻到宋临川身上淡淡的须后水香气,混合着夜风的凉意。 "我去买点咖啡。"沈墨仓促起身,几乎是逃向服务区的便利店。 当他捧着两杯热咖啡回来时,发现宋临川靠在车边睡着了。男人的头微微低垂,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沈墨轻手轻脚地走近,不忍心叫醒他。在睡梦中,宋临川看起来年轻了许多,那些商场上的锋芒和防备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疲惫。 沈墨小心地将咖啡放在车顶,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宋临川肩上。就在这时,宋临川突然惊醒,条件反射般抓住了沈墨的手腕。 "是我..."沈墨小声说。 宋临川的眼神从警觉迅速转为柔和:"抱歉,我睡迷糊了。"他松开手,却因为动作太大,碰到了沈墨放在车顶的咖啡。滚烫的液体洒出来,溅在沈墨手背上。 "嘶——"沈墨倒抽一口冷气。 "烫到了?"宋临川一把抓过他的手,借着路灯检查伤势。沈墨的手背已经红了一小片。宋临川二话不说,拉着他走向洗手间,打开冷水冲洗伤处。 "没事的,只是小伤..."沈墨试图抽回手。 "别动。"宋临川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手指稳稳地扣住他的手腕,"至少要冲十分钟。" 深夜的服务区洗手间空无一人,只有水龙头哗哗的声响。沈墨看着宋临川专注的侧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男人的睫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长,鼻梁投下的阴影让他的轮廓更加立体。 "好了。"十分钟后,宋临川终于关掉水龙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按在沈墨手背上,"还疼吗?" 沈墨摇摇头,耳根发热。那方深蓝色的手帕上绣着宋临川名字的缩写,质地柔软如云,此刻正包裹着他的手,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回到车上,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小插曲。宋临川重新发动车子,驶入茫茫夜色。沈墨偷偷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发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古镇熟悉的轮廓。青瓦白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正在苏醒的水墨画。沈墨坐直身体,急切地扫视着远处的建筑群,寻找自家茶室的位置。 "直接去祖宅。"宋临川说,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我刚收到消息,周志强的人七点就会到。" 沈墨的心一沉:"现在几点了?" "六点四十。" 车子驶过镇口的石牌坊,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清晨的古镇还很安静,只有零星几家早餐铺子升起了炊烟。当他们接近沈家祖宅时,一阵刺耳的引擎声打破了宁静。 "不好!"宋临川猛地踩下刹车。 前方,一辆黄色推土机已经停在沈家祖宅门前,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围着建筑指指点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最前面——周总,他今天穿着一件醒目的红色POLO衫,正大声指挥着工人们。 沈墨没等车停稳就推门冲了出去:"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周总转身,看到沈墨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讥讽的笑容:"哟,这不是''听雨轩''的小老板吗?怎么,上海玩够了?" "这是历史建筑,你们没有权利拆除!"沈墨挡在祖宅大门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权利?"周总掏出一张纸抖了抖,"危房改造批准书,白纸黑字。这破房子随时可能倒塌,危及公共安全。" 沈墨认出那张纸上确实有镇政府的公章,但签名处却明显是匆忙填写的:"这不合程序!需要文化局和业主共同签字!" "小子,别跟我讲程序。"周总逼近一步,身上的古龙水气味熏得沈墨后退了半步,"识相的就让开,否则..." "否则怎样?" 宋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而威严。他走到沈墨身边,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周总的脸色变了变:"宋临川?你不是在上海开董事会吗?" "显然有人错误地传达了信息。"宋临川的声音像冰一样冷,"周志强,我警告过你不要碰这片区域。" "晚了。"周总狞笑着挥了挥手,"推土机,上!" 巨大的机器轰鸣着启动,缓缓向祖宅大门逼近。沈墨站在原地没动,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抖。他能感觉到宋临川站在他身侧,呼吸平稳而坚定。 "再往前一步,就是刑事犯罪。"宋临川举起手机,"文化局的保护令已经在路上,十分钟后就到。强行拆除列入保护名录的建筑,至少三年有期徒刑——周总想尝尝牢饭的滋味吗?" 推土机的轰鸣声小了些,操作员犹豫地看向周总。 "别听他虚张声势!"周总咆哮道,"动手!" 推土机再次前进,距离沈墨只有几步之遥。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两辆标着"文化执法"的车子疾驰而来,横在推土机前。 "都住手!"一位中年官员下车喝道,"周志强,你胆子不小啊!伪造文书,强拆保护建筑!" 周总的脸色瞬间惨白:"李局长,这...这是个误会..." "带走!"李局长一挥手,几名执法人员立刻上前控制住周总和他的手下。 沈墨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他踉跄了一下,被宋临川稳稳扶住:"没事了,墨墨,没事了。" 李局长走过来,与宋临川握了握手:"幸亏你提前通知,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多亏您行动迅速。"宋临川转向沈墨,"这是古镇文化局的李局长。李局,这是沈墨,沈家祖宅的现任主人。" 李局长和蔼地对沈墨点点头:"小伙子,放心,你们这片已经正式列入保护名录了。周志强伪造文书的事,我们会严肃处理。" 沈墨机械地道谢,眼睛却一直盯着祖宅的大门——那上面已经有一道浅浅的刮痕,是推土机留下的。只差一点,几百年的历史就会毁于一旦。 执法人员带着周总一行人离开后,现场突然安静下来。晨光中,祖宅安静地矗立着,飞檐翘角上的露珠折射着朝阳的光芒。沈墨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门上的刮痕,喉咙发紧。 "进去看看吧。"宋临川轻声说,将钥匙递给他——是那天沈墨给他参观时用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熟悉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沈墨快步走向书房,检查那些珍贵的古籍。还好,一切都完好无损。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喝点水。"宋临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中。 沈墨接过杯子,两人的手指在杯壁上下相触。他抬头看向宋临川,发现男人的眼中盛满了他读不懂的情绪——关切、愤怒、疲惫,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 "谢谢。"沈墨轻声说,"如果没有你..." "嘘。"宋临川摇摇头,"先去休息一下吧,你脸色很差。" 沈墨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疲惫——连夜赶路、高度紧张、情绪大起大落,所有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他勉强走到书房的躺椅边坐下,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睡一会儿吧。"宋临川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守着。" 沈墨想说自己不困,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人轻轻为他盖上毯子,手指温柔地拂过他的额发,然后...然后他就坠入了无梦的睡眠。 当沈墨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西斜。他发现自己靠在宋临川肩上,身上盖着那条熟悉的毯子。宋临川也睡着了,头微微偏向沈墨这边,呼吸均匀而绵长。沈墨小心翼翼地坐直身体,不想吵醒他,却还是惊动了浅眠的男人。 "醒了?"宋临川的声音带着睡意,比平时更加低沉,"感觉好些了吗?" 沈墨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宋临川的衬衫肩头有一小块水渍——天啊,他居然流口水在人家衣服上!沈墨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对不起,你的衣服..." 宋临川低头看了看,轻笑出声:"没关系,证明你睡得很香。"他伸了个懒腰,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饿了吗?你睡了快八个小时。" "八小时?"沈墨惊呼,"你就一直...在这里?" "嗯。"宋临川站起身活动筋骨,"中间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处理了些事情。你爷爷来过了,看你在睡,就去准备晚饭了。" 沈墨这才注意到书房角落里放着茶壶和点心,显然是爷爷来过的痕迹。窗外的夕阳将房间染成金色,给宋临川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男人站在窗前,衬衫有些皱,头发也不再一丝不苟,却莫名让沈墨心头一热。 "我们...回茶室吧。"沈墨站起身,突然很想让宋临川尝尝爷爷的手艺,"爷爷一定做了很多菜。" 回茶室的路上,古镇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宁静。街坊邻居们看到沈墨和宋临川,纷纷打招呼,有人甚至对宋临川竖起大拇指——消息显然已经传开了,是这位上海来的商人救了老宅。 沈爷爷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有沈墨最爱吃的松鼠桂鱼和宋临川上次称赞过的莼菜羹。饭桌上,爷爷详细讲述了早上惊险的一幕——是他在发现拆迁队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李局长。 "多亏临川提前打好了招呼。"爷爷给宋临川夹了一筷子菜,"不然李局长也不会行动这么快。" 宋临川谦虚地摇摇头:"是您老反应迅速。" 沈墨安静地扒着饭,听着两人交谈,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宋临川与爷爷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个家的一部分。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连忙低头喝汤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晚饭后,爷爷借口去邻居家下棋,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沈墨和宋临川坐在茶室后院的石凳上,头顶是古镇璀璨的星空。夜风轻柔,带着桂花初绽的香气。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沈墨打破沉默,"如果不是你..." "墨墨,"宋临川转向他,眼中映着星光,"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听感谢。" "那是为什么?"问题脱口而出,沈墨立刻后悔了自己的莽撞。 宋临川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向星空:"我父亲是个成功的商人,但也是个冷酷的人。在他眼里,一切都可以用金钱衡量,包括历史,包括...感情。" 沈墨安静地听着,不敢打断。 "我从小被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学习如何利益最大化,如何操纵人心。"宋临川的声音带着沈墨从未听过的苦涩,"直到大学时,我偶然选修了一门古典文学课。那些诗词歌赋中的人文情怀,那种对美的纯粹追求...让我第一次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夏末的凉意。沈墨不自觉地往宋临川那边靠了靠。 "后来我开始偷偷收集古籍,资助文化保护项目。"宋临川继续道,"父亲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我们为此争吵过无数次。直到他去世前,我们的关系都没能和解。" 沈墨轻轻碰了碰宋临川的手背:"所以他不知道你一直在做这些..." "不知道。"宋临川苦笑,"讽刺的是,现在我用他教我的商业手段,来保护他眼中''不值钱''的东西。" 沈墨突然明白了宋临川身上的矛盾感——商场上的锐利与文化情怀的温柔,原来都源自与父亲的复杂关系。他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覆在宋临川的手背上:"他...会为你骄傲的。" 宋临川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沈墨读不懂的光芒:"墨墨,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几乎要妥协了。周志强们的势力越来越大,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但看到你对茶艺的热爱,对古镇的守护,让我想起了最初的那个自己。" 星光下,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沈墨的心跳如鼓,却不再是因为紧张或恐惧,而是一种全新的、温暖而澎湃的情感。 "所以,谢谢你,墨墨。"宋临川轻声说,"谢谢你让我找回坚持的理由。" 沈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他只能轻轻握紧宋临川的手,希望对方能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感受到他心中汹涌的情感。 夜风渐凉,两颗心却在星光下悄然靠近。远处,古镇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唯有茶室后院的星光,见证着这个平凡却珍贵的夜晚。 第8章 往昔阴影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祖宅书房,沈墨跪在一堆旧书箱前,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昨天差点失去的珍贵古籍。危机过去两天了,古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沈墨心里总有种说不清的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压抑。 "墨墨,把这些放到阁楼上去。"爷爷递给他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都是你父亲当年的东西,放在这里占地方。" 沈墨的手顿了一下。父亲的东西?这么多年,爷爷很少主动提起父亲,更别说让他接触父亲的遗物了。他接过箱子,意外的轻。 阁楼昏暗闷热,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沈墨放下木箱,忍不住好奇地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书信、几本笔记本和一个小相册。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拂过这些承载着父亲记忆的物品。 最上面的是一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本。沈墨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上写着"沈诚,1998年",是父亲工整的字迹。1998年——父亲去世前一年。 随手翻到中间一页,沈墨的目光被一段文字吸引: 「今天宋老板又骂人了。工地进度跟不上,他说要扣我们半个月工资。可是连雨天怎么能浇筑混凝土?为了养家糊口,我们只好冒险干活...」 宋老板?沈墨的心跳突然加速。他快速翻了几页,又找到一段: 「小墨今天满四岁了,给他买了小汽车玩具。要是宋氏集团能按时发工资,本来可以买那个他更喜欢的变形金刚...」 纸页在沈墨手中微微颤抖。宋氏集团?父亲为宋家工作过?他急切地翻找更多线索,一张照片从日记本中滑落——是两个年轻男人站在建筑工地前的合影。左边的男人穿着工装,笑容腼腆,是年轻的父亲;右边的人西装笔挺,面容严肃,眉眼间却依稀可辨...是宋临川的父亲! 沈墨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照片背面写着:"与宋总合影,1999年3月"。所以父亲不仅为宋家工作,还认识宋临川的父亲?那宋临川知道吗?他接近自己,是巧合还是... 阁楼的木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墨慌忙将照片塞回日记本,合上箱子。宋临川的头从楼梯口探出来:"墨墨?你爷爷说你在这里。" 沈墨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木箱发出闷响。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仿佛宋临川是什么洪水猛兽。 "怎么了?"宋临川疑惑地走近,目光落在沈墨手中的箱子上,"找到什么宝贝了?" "没什么!"沈墨的声音比预想的尖锐,"只是...一些旧书。" 宋临川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他体贴地没有追问:"好吧。李局长来了,说要讨论古镇后续保护的事,爷爷让我叫你下去。" 沈墨点点头,等宋临川转身下楼后,他迅速将日记本和照片藏进衣服里,把箱子推到角落。他的心砰砰直跳,手心全是冷汗。父亲和宋家的关系,宋临川知道吗?如果知道,他为什么从不提起? 楼下,李局长和爷爷正在讨论为古镇申请更多保护资金的事。宋临川坐在一旁,时不时提出专业建议。看到沈墨下来,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沈墨却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坐到爷爷身边。 整个会议过程中,沈墨都心不在焉。他偷偷观察宋临川——男人谈吐优雅,对古镇保护的热情看起来那么真挚。如果这一切都是伪装呢?如果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为了什么?赎罪?掩盖家族丑闻?沈墨的思绪乱成一团。 "沈墨?"李局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啊?哦,很好..."沈墨含糊地应道。 会议结束后,爷爷留李局长吃午饭,宋临川主动提出帮忙。沈墨看着他熟练地摆碗筷、端菜,与爷爷谈笑风生,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是那个在危机中守护古镇的宋临川,还是宋氏集团冷酷继承者? 午饭后,沈墨借口头痛躲回自己房间。他锁上门,拿出藏在床下的日记本和照片,继续翻阅。越读心越沉——父亲在日记中详细记录了在宋氏建筑工地的艰辛:工资被拖欠、安全措施不足、超时工作...最后一篇日记写于意外前一天: 「宋总命令我们必须在下雨前完成浇筑,否则全部开除。明明知道危险...但小墨生病需要医药费,我别无选择。」 沈墨的视线模糊了。第二天的新闻他记得很清楚——工地塌方,三人死亡,父亲是其中之一。而命令父亲冒险的人,是宋临川的父亲。 傍晚时分,有人轻轻敲门。沈墨赶紧擦干眼泪,把日记藏好。 "墨墨?"是宋临川的声音,"你还好吗?一整天没见到你了。" 沈墨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却不敢直视宋临川的眼睛:"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宋临川皱眉:"你看起来像哭过。"他伸手想碰沈墨的脸颊,却被躲开。 这个明显的回避让宋临川的手僵在半空:"发生什么事了?从早上在阁楼你就怪怪的。" 阁楼。沈墨的心一紧,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个问题:"真的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他只是点点头:"好吧。如果需要我...我就在茶室。" 看着宋临川离去的背影,沈墨的胸口疼得像被撕裂。他多希望自己能冲上去问个明白,但又害怕听到的答案会摧毁这几个月来建立的一切美好。 夜幕降临,沈墨悄悄溜出茶室,来到镇上的网吧。他在搜索栏输入"宋氏集团工地事故 2000年",立刻弹出一堆新闻链接。最上面的一条本地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宋氏建筑工地塌方致三死五伤,家属索赔无门》。 报道详细描述了事故经过——雨天违规浇筑混凝土导致脚手架坍塌,而当时工地负责人正是宋父。更让沈墨震惊的是,文章提到宋氏集团事后推卸责任,声称工人擅自违规操作,最终只支付了极少的赔偿金。 沈墨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父亲用命换来的,只是这样冷漠的对待?而宋临川...他知道这一切吗? 回到茶室时已是深夜。沈墨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看到宋临川独自坐在后院石凳上,月光洒在他疲惫的肩头。听到动静,男人立刻转过头:"墨墨?" 沈墨转身想走,却被宋临川拦住:"等等,我们需要谈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问题脱口而出,沈墨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临川明显怔住了:"你...父亲?" "他在宋氏集团的工地出事,因为雨天被强迫浇筑混凝土!"沈墨的声音颤抖着,"而你父亲就是下令的那个人!" 月光下,宋临川的脸色变得惨白:"墨墨,我..." "你知道,对不对?"沈墨步步紧逼,"你一直都知道!" 宋临川深吸一口气:"一开始我不知道。直到...直到看到你家祖宅的地址,我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这个承认像一把刀插进沈墨心脏。他踉跄后退:"所以这几个月...都是什么?赎罪?还是怕我找你算账?" "不!墨墨,听我解释..."宋临川伸手想拉住他。 "别碰我!"沈墨猛地甩开,"你和你父亲一样,把人都当工具!" 宋临川如遭雷击,手悬在半空:"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古镇的保护,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感情?"沈墨冷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建立在谎言上的感情算什么?" "我没有说谎,只是..."宋临川痛苦地闭上眼,"我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这件事。我想过告诉你,但怕你..." "怕我知道真相就会远离你?"沈墨擦掉眼泪,"你猜对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冲进茶室,将宋临川和那满院的月光关在门外。上楼时,他听到爷爷房间传来咳嗽声,但此刻他无力解释什么,只能躲进自己房间,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沈墨以为是宋临川,却听到爷爷的声音:"小墨,让我进来。" 爷爷进门后,什么也没问,只是坐在床边轻抚他的背,就像小时候他做噩梦时那样。终于,沈墨哽咽着说出了一切——父亲的日记、工地事故、宋家的关系... "我知道。"爷爷平静地说。 沈墨猛地抬头:"您...知道?" "知道阿诚为宋家工作,知道事故的事。"爷爷叹了口气,"但我不知道宋临川是那个宋家的孩子。这么多年了,谁能想到..." "他骗了我!"沈墨咬着嘴唇,"他明明知道却不说!"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小墨,人生很复杂。宋家对不起我们,但宋临川...这些天他为古镇、为你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那也不能改变事实!" "是不能。"爷爷轻声道,"但你可以选择如何看待这个事实。是让过去的仇恨毁掉现在的可能,还是...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墨没有回答。他蜷缩在床上,脑海中闪过与宋临川相处的点点滴滴——雨中撑伞的背影,为他挡开人潮的手臂,彻夜守护祖宅的疲惫面容...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茶室后院空无一人。远处客栈的某个窗口,宋临川站在窗前,手中握着父亲的老照片,同样彻夜未眠。 第9章 雨幕之间 连续三天,沈墨都刻意避开宋临川。清晨,他会趁宋临川还没起床就溜去祖宅整理古籍;中午,他借口送茶点去邻居家;晚上,他早早锁上房门,任凭宋临川在门外轻声呼唤也不回应。 茶室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沈爷爷看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憔悴,却只是叹气,不多干涉。他知道,有些心结必须当事人自己解开。 第四天早晨,沈墨正在祖宅书房整理父亲的遗物,忽然从一本旧书里滑落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宋总",是父亲的笔迹,却从未寄出。沈墨的手指微微发抖,小心地取出里面的信纸。信写于事故前两天: 「尊敬的宋总: 冒昧写信,是想反映工地安全问题。连雨天浇筑混凝土风险太大,工友们都很担心。您上次视察时承诺会提供防滑设备和加固支架,但至今未见落实。我们理解工期紧张,但生命只有一次...」 信的后半截被水渍模糊了,但末尾几行仍可辨认: 「...知道您与大股东有分歧,但求您再为我们争取一次。大家都有家要养,都想平安回家...」 沈墨的呼吸凝滞了。这封信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父亲似乎并不怨恨宋总,反而...理解他的处境?信中提到"大股东"又是谁? 与此同时,古镇客栈里,宋临川正翻箱倒柜地查找父亲留下的文件。自从沈墨揭穿那层关系后,他一直在寻找能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终于,在一本旧账本中,他找到了一份被折叠得很小的会议纪要: 「2000年5月15日董事会记录: 宋总提议延期浇筑,遭周董(志强之父)反对。周称延误将导致巨额违约金,坚持按原计划施工。投票结果3:1,宋总异议被否决...」 宋临川的手紧紧攥着这张发黄的纸片。周志强的父亲!原来当年真正该为事故负责的是周家,而父亲只是替罪羊。难怪周志强对沈墨和古镇如此执着,这是两代人的恩怨! 他立刻拨通了李局长的电话:"李局,能否帮我查一下2000年宋氏工地事故的完整档案?特别是责任认定部分..." 中午时分,沈墨回到茶室,发现宋临川正与爷爷低声交谈。看到他进门,两人立刻停下话头。宋临川站起身,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墨墨,我..." "茶室要营业了,闲杂人等请离开。"沈墨冷冷地说,故意用"闲杂人等"这个词刺他。 宋临川的脸色瞬间苍白,但他只是点点头,默默拿起外套向外走。沈爷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去准备茶具。 就在这时,茶室门被猛地推开,周总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了些,但眼中的恶意丝毫未减。 "哟,这不是宋总和...沈家小子吗?"周总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们闹翻了?真可惜啊。" 沈墨握紧了茶盘:"这里不欢迎你。" "别急,我是来送消息的。"周总掏出一叠照片撒在茶桌上,"看看你的''宋总''背着你做了什么。" 照片上赫然是宋临川与几位政府官员握手的场景,背景是古镇的地图。沈墨强装镇定:"这算什么?" "宋氏集团正在秘密收购古镇房产,准备大规模开发。"周总咧嘴一笑,"你以为他真在乎什么文化保护?不过是想低价骗你们卖房罢了!" 沈墨看向宋临川,后者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这是栽赃!那些照片是文化保护项目签约仪式,根本不是..." "是吗?"周总打断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小沈,你早就知道他是沈诚的儿子?你们宋家欠沈家一条命,现在装什么好人?" 茶室里鸦雀无声,连爷爷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沈墨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他盯着宋临川,声音颤抖:"你...你真的在收购古镇房产?" "没有!墨墨,他在挑拨离间!"宋临川急切地解释,"那些照片是..." "你只需要回答,"沈墨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的事?" 宋临川沉默了,这比任何回答都更有说服力。沈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宋临川拉住手腕:"墨墨,听我解释!我确实后来知道了,但我接近你不是为了..." "放开!"沈墨猛地甩开他的手,"你和你父亲一样,满嘴谎言!"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宋临川心里。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闪烁着沈墨从未见过的痛苦:"你真的这么想我?" 沈墨想说"是",却在对上那双眼睛时哽住了。那里面有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受伤、委屈、还有...还有某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温柔。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李局长匆匆推门而入:"都在啊,正好!"他挥舞着一个档案袋,"我找到了当年事故的完整调查报告!" 周总的脸色瞬间变了:"李局,这事已经结案二十年了,你..." "正因为结案了才更该弄清真相!"李局长严厉地看了周总一眼,转向沈墨,"小沈,你父亲的事故,责任认定有误。这是当时的内部调查报告,显示宋总曾多次反对雨天施工,但被董事会否决。" 沈墨接过档案袋,手指微微发抖。里面是一份泛黄的调查报告,确实记载着宋父的反对意见和董事会投票结果。最后一页还有几名工人的证词——其中就有父亲的名字,证实宋总曾私下提醒工人注意安全。 "这...这不可能!"周总一把抢过文件,"我父亲明明说..." "说什么?"宋临川冷冷地逼问,"说你父亲一手遮天,把责任全推给了我父亲?周志强,两代人的恩怨该结束了。" 周总脸色铁青,突然将文件撕得粉碎:"没有证据的事,谁信?"他转向沈墨,"小子,别被他们骗了!宋家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他带着手下摔门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沉默。 沈墨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两个声音激烈交锋——一个说宋临川欺骗了他,另一个却说那些照片和文件或许真有隐情。他看向地上被撕碎的报告,又看向宋临川。男人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期待? "墨墨..."宋临川轻声唤道。 沈墨却转身跑出了茶室。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理清这团乱麻。 天空阴沉下来,闷雷在远处滚动。沈墨漫无目的地走在古镇小巷里,不知不觉来到了如意桥——他和宋临川第一次合影的地方。桥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柳枝的沙沙声。 雨,突然倾盆而下。 沈墨站在桥中央,任由雨水打湿衣衫。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和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他想起父亲信中那句"大家都有家要养,都想平安回家",想起宋临川为他挡雨的外套,为他守护的祖宅...如果当年的事故真有隐情,如果他冤枉了宋临川... "墨墨!" 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沈墨转身,看到宋临川站在桥的另一端,同样浑身湿透。男人的白衬衫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依然挺拔如松。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雨声填补了沉默,洗刷着两人之间的隔阂。 终于,宋临川向前迈了一步:"我没有收购古镇房产的计划,从来没有。" 沈墨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我确实后来知道了你父亲的事,"宋临川继续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怕看到你现在这样的眼神。" 一滴雨水从沈墨的睫毛上滑落,像是无声的泪。 "你可以不原谅我,不原谅宋家,"宋临川又向前几步,现在他们只有一臂之遥,"但请不要怀疑我对古镇、对你...的感情。" 沈墨抬头看他,雨水模糊了视线,却让宋临川的轮廓更加清晰。他想起了那个为他熬夜守候的宋临川,那个为他挡开人潮的宋临川,那个在祖宅前挺身而出的宋临川...这些难道都是演戏吗? "我需要时间。"沈墨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宋临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好。"他脱下早已湿透的外套,轻轻披在沈墨肩上,"至少别着凉。" 这个熟悉的动作击中了沈墨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抓住即将抽离的手:"等等...那份报告,是真的吗?" "李局长用他的职位担保。"宋临川的手在沈墨掌心微微颤抖,"我父亲...他有很多缺点,但他不会拿工人的生命冒险。" 雨势渐小,阳光开始穿透云层。沈墨没有松开宋临川的手,两人就这样站在渐渐停歇的雨中,谁都不愿先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远处,沈爷爷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口,看着桥上两个年轻人的剪影,轻轻叹了口气,又悄悄转身离去。有些路,终究要他们自己走完。 第10章 灯火相映 雨过天晴后的第三天,古镇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兰夜灯会"。这是当地的传统节日,据说在这一天放飞的灯笼能直达天听,实现人们心底最深的愿望。 沈墨站在茶室门口,看着街坊邻居们忙碌地挂灯笼、扎彩带。往年这个时候,他总是兴致勃勃地帮爷爷准备茶室特供的灯会茶点,今年却提不起精神。 "小墨,把这些桂花糕给临川送去。"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他住在客栈,没人给他准备这些。" 沈墨的手指绞在一起:"爷爷,我..." "怎么?"爷爷挑眉,"还在闹别扭?那天在桥上,你们不是..." "我们什么都没说清楚!"沈墨打断爷爷,耳根却悄悄红了。那天雨中的相遇后,他和宋临川虽然不再刻意回避对方,但之间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爷爷叹了口气,将食盒塞进他手里:"今晚灯会,古镇所有人都会放飞心愿。你确定要把今年的心愿浪费在赌气上?" 沈墨低头看着食盒上精致的雕花,想起宋临川最爱吃爷爷做的桂花糕。那天在雨中,男人颤抖的手指和眼中的真诚...或许,是时候迈出那一步了? "好,我去。"沈墨接过食盒,声音轻却坚定。 客栈里,宋临川正在整理一叠文件。听到敲门声,他抬头看见沈墨站在门口,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墨墨?"他站起身,动作太急撞到了椅子。 沈墨将食盒放在桌上:"爷爷让我送来的...灯会茶点。" 食盒打开的瞬间,桂花的甜香弥漫开来。宋临川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爷爷的桂花糕...我最喜欢了。"他拿起一块,却先递向沈墨,"一起?"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沈墨心头一暖。他接过糕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安静地吃着糕点,谁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争执,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这些是..."沈墨看向桌上那叠文件。 宋临川擦了擦手,郑重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我父亲当年的工作日志。李局长帮忙从旧档案中找到的。"他翻开一页指给沈墨看,"这里记录了他多次向董事会提出安全整改建议,但都被否决了。" 沈墨凑近查看,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五月十二日的记录写道:「再次警告周董雨天浇筑风险,遭拒。命工头加强防护,私下拨款购置防滑设备。」 "你父亲...确实尽力了。"沈墨轻声说。 "不够。"宋临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如果他再坚持一些,如果能直接告诉工人停工..." 沈墨看着宋临川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背负的自责有多重。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宋临川的手背上:"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你的。" 宋临川抬头,眼中闪烁着沈墨读不懂的光芒。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沈墨能闻到宋临川身上淡淡的龙井茶香,混合着桂花的甜味。 "今晚...要一起去看灯会吗?"沈墨突然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宋临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 傍晚时分,古镇焕然一新。每户门前都挂起了红灯笼,河面上漂浮着莲花灯,年轻的姑娘们穿着传统服饰在街边卖手工艺品,孩子们举着糖葫芦跑来跑去。沈墨和宋临川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被挤得肩膀相碰。 "小心!"一辆载满灯笼的三轮车从后面冲来,宋临川眼疾手快地揽住沈墨的肩,将他护在里侧。这个自然而然的保护动作让沈墨心头一暖,他没有躲开,而是任由宋临川的手停留在自己肩上。 "要放河灯吗?"路过一个小摊时,宋临川问道。 沈墨点点头。宋临川买了两盏小巧的莲花灯,递给沈墨一盏:"听说把心愿写在灯上,放入河中,就能实现。" "那是小姑娘才信的。"沈墨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接过笔,背过身认真地写下几个字。 两人蹲在河边,将点燃的河灯轻轻放入水中。沈墨偷偷瞥了一眼宋临川的灯,上面写着"愿墨墨得偿所愿"。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连忙转开视线,却看到宋临川也在偷看他的灯——上面写着"真相与勇气"。 "你的愿望...很特别。"宋临川轻声说。 沈墨抿了抿唇:"我已经得到了一半...真相。"他抬头直视宋临川的眼睛,"现在需要的是勇气。"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柔的理解。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碰了碰沈墨的手背,像是一个无言的承诺。 河灯顺着水流缓缓漂远,混入千百盏同样载着心愿的灯火中。远处传来悠扬的古筝声,灯会的重头戏——放飞孔明灯即将开始。 "去文昌阁那边看吧,视野最好。"沈墨提议。 文昌阁是古镇最高处,平时人迹罕至,今晚却挤满了等待看灯的游客。沈墨和宋临川找了个稍微僻静的角落,靠着栏杆等待。夜风微凉,宋临川不动声色地往沈墨那边靠了靠,为他挡风。 "冷吗?"宋临川问。 沈墨摇摇头,却还是因为一阵风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披在他肩上。熟悉的木质香气包围了他,让他的心漏跳一拍。 "临川,我..." 沈墨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欢呼声打断。第一波孔明灯升空了,成百上千盏橘红色的灯笼缓缓升上夜空,如同倒流的星河。灯光映在沈墨仰起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宋临川没有看灯,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沈墨脸上,仿佛这才是世间最值得欣赏的风景。 "真美啊。"沈墨感叹道,转头对上宋临川专注的目光,瞬间红了脸,"你...你怎么不看灯?" "在看了。"宋临川的声音低沉温柔。 沈墨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在漫天灯火的映照下,宋临川的眉眼格外深邃,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商场上的冷峻精英,而只是一个...为他心动的普通人。 "墨墨,"宋临川突然正色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沈墨屏住呼吸,等待着。 "我接近你,最初确实带着愧疚。"宋临川直视他的眼睛,"但后来...一切都变了。我喜欢看你泡茶时专注的样子,喜欢听你讲解古镇历史时发亮的眼睛,喜欢..."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喜欢到不敢告诉你真相,怕失去你。" 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夏末的凉意和灯火的温度。沈墨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温暖而坚定。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迟了,但今晚的灯会..."宋临川苦笑了一下,"我不想再错过许愿的机会。" 沈墨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宋临川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他突然想起那个雨夜,这双手曾为他挡雨;想起祖宅危机时,这双手曾为他守护记忆;想起无数次,这双手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克制... "我的愿望,"沈墨轻声说,手指慢慢回握住宋临川的,"是找到勇气...面对自己的心。" 宋临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收紧手指,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意思是...?" "意思是..."沈墨鼓起勇气抬头,在漫天灯火的映照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我也...喜欢你。尽管这一切很复杂,很可怕,但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宋临川突然将他拉入怀中。男人的心跳如雷,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与沈墨的共鸣。这个拥抱克制而温柔,带着试探和珍视,让沈墨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谢谢你。"宋临川在他耳边轻声说,声音微微发颤,"给我这个机会。" 沈墨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在宋临川肩头,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在这一刻,所有的疑虑、恐惧、过往的阴影,都被温暖的怀抱和漫天的灯火暂时驱散了。 回茶室的路上,两人十指相扣,走过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沈墨不再在意路人可能的目光,他只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偶尔宋临川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的小动作。 "所以...我们现在是..."宋临川突然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地问。 沈墨抿嘴笑了:"你觉得呢,宋总?" "我觉得..."宋临川突然凑近,在沈墨耳边轻声道,"我是全古镇最幸运的人。"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沈墨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他轻轻推了宋临川一下,却被拉得更近。在巷角的阴影处,宋临川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眼神询问。沈墨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轻如蝶翼,短暂得如同幻觉,却让沈墨浑身发烫。当他睁开眼时,看到宋临川的眼中盛满了星光和柔情。 "回家?"宋临川轻声问。 沈墨点点头,重新牵起他的手。家——这个词此刻有了全新的含义。 茶室后院,沈爷爷早已准备好一壶上好的龙井和两盏小灯笼。看到两人牵着手回来,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茶和灯笼放在石桌上,便借口休息回屋了。 "你爷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宋临川小声问。 沈墨红着脸点点头:"他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两人坐在石凳上,分享着同一壶茶。夜风轻拂,带来远处灯会的欢声笑语和隐约的音乐声。宋临川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摊在桌上。 "这是什么?"沈墨好奇地问。 "古镇文化保护项目的初步规划。"宋临川翻开文件,里面是详细的图纸和方案,"我想把它做成一个示范项目,既能保护原貌,又能改善居民生活。" 沈墨仔细翻阅着,越看越惊讶。规划中不仅保留了所有老建筑,还设计了完善的污水系统和消防设施;茶室被标注为"传统茶艺体验中心",祖宅则是"民间文献保护馆"... "这...这太完美了。"沈墨由衷赞叹,"但投资这么大,你的董事会..." "我会说服他们。"宋临川坚定地说,"而且...我希望你能参与进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古镇的价值。" 沈墨的心被这个提议填得满满的。他不仅被爱着,还被理解、被尊重,甚至被视为平等的伙伴。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感动。 "我愿意。"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描摹着图纸上茶室的位置,"我们一起。" 宋临川微笑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他伸手摘下落在他肩头的一片桂花,却舍不得丢开,而是珍重地放进衬衫口袋:"留作纪念...我们的第一个约定。" 夜渐深,灯会的喧嚣渐渐远去。两人肩并肩坐在石凳上,偶尔交谈,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享受彼此的陪伴。头顶的星空璀璨,仿佛也在为这对新人祝福。 沈墨悄悄靠近宋临川,将头靠在他肩上。男人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搂住他的肩。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在古镇的怀抱中,他们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回家的路。 第11章 风波渐起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茶室后院,沈墨正在准备早餐。他今天格外用心地摆盘——桂花糕切成精致的小块,白粥熬得浓稠适中,还特意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手指轻快地忙碌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什么事这么开心?"爷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沈墨差点打翻酱油瓶。 "没...没什么。"沈墨连忙低头整理碗筷,耳根却悄悄红了。 爷爷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桌上明显两人份的早餐:"临川昨晚又工作到很晚?" "嗯,他在整理文化项目的申报材料。"沈墨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昨晚宋临川确实在茶室工作到深夜,然后...然后他们在那张石凳上交换了一个比前晚更久的吻。 爷爷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注意身体。" 沈墨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时,茶室前门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宋临川来了。 "早上好。"宋临川出现在后院门口,今天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比平时商务装扮年轻许多。看到爷爷也在,他礼貌地点头致意,"沈爷爷早。" "早。"爷爷笑眯眯地应道,"正好,我约了老李下棋,你们慢慢吃。"说完,他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慢悠悠地踱出了后院。 宋临川等爷爷走远,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墨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昨晚睡得好吗?" 沈墨点点头,眼睛却不敢抬起来。即使已经确定了关系,每次面对宋临川直白的关心,他还是会心跳加速、手足无措。这种陌生的感觉既甜蜜又令人惶恐。 "我做了早餐..."沈墨小声说,试图转移话题。 宋临川微笑着坐下,却没有松开他的手:"看起来很棒。"他拿起筷子,却先夹了一块桂花糕送到沈墨嘴边,"你先尝。"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沈墨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嘴唇不经意间擦过宋临川的指尖,两人同时像触电般轻颤了一下。 "今天有什么安排?"宋临川清了清嗓子问道,耳根却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要去趟市场买新茶。"沈墨低头喝粥,"然后...如果你有空,可以一起去看看祖宅的修缮进度。" "当然有空。"宋临川的眼睛亮了起来,"下午文化局的专家会来考察,正好可以听听他们的建议。" 两人就这样边吃早餐边规划着一天的工作,偶尔手指相碰,相视一笑。阳光洒在石桌上,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庞,仿佛连时光都不忍打扰这静谧的美好。 早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沈墨挎着竹篮,在熟悉的摊位间穿梭。宋临川原本要陪他一起来,但临时接到公司电话不得不处理。想到男人皱着眉头道歉的样子,沈墨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墨啊,今天要什么茶?"卖茶叶的王婶热情招呼道,"新到的碧螺春,保证和宋总上次买的一样好!" 沈墨的脸一热:"就...就平常那种就好。" "哟,还害羞呢?"王婶一边称茶叶一边压低声音,"全镇都知道宋总对你可上心了,天天往茶室跑..." 沈墨的手一抖,几片茶叶撒了出来:"王婶,您别乱说。宋总是为了文化项目..." "哎哟,我懂我懂。"王婶挤挤眼睛,将包好的茶叶塞进他篮子里,"年轻人嘛,脸皮薄。放心,婶子嘴严着呢!" 沈墨匆匆付了钱,逃也似地离开摊位。转过一个拐角,他听到几个大妈聚在菜摊旁闲聊: "...听说了吗?''听雨轩''的小沈和那个上海来的宋总..." "早知道了!那天灯会,有人看见他们在文昌阁搂搂抱抱..."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要我说,那宋总不就是图个新鲜?有钱人玩腻了就甩..." "小沈也是,好好的孩子怎么走这条路?他爷爷知道还不得气死..." 沈墨僵在原地,竹篮里的茶叶突然变得千斤重。那些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让他呼吸困难。他知道古镇民风保守,却没想到闲言碎语已经传得这么难听。 "沈老板!"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沈墨抬头,看到周总的手下大刘站在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买菜呢?怎么,宋总不陪你啊?" 沈墨绕过他想走,却被拦住:"别急着走啊。听说你和宋总...关系不一般?"大刘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难怪他那么护着你家祖宅,原来是...嘿嘿..."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沈墨的手指紧紧攥住竹篮,指节发白。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怎么,不好意思说?"大刘得寸进尺,"不就是卖——" "沈墨。"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宋临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市场入口,大步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大刘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宋、宋总..." 宋临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沈墨身边:"材料我处理好了。买完茶了吗?"他的声音温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沈墨点点头,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宋临川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动作——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沈墨的手。 市场里瞬间鸦雀无声。沈墨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箭一样射向他们交握的手。他想抽回手,却被宋临川坚定地握得更紧。 "走吧。"宋临川轻声说,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牵着沈墨走出了市场。 一路上,沈墨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能听到身后爆发的议论声,能想象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但宋临川的手温暖而坚定,给了他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对不起。"走出一段距离后,宋临川松开手,眼中带着歉意,"我太冲动了。但听到他那样说你..." "没关系。"沈墨摇摇头,声音却有些发抖,"只是...爷爷很快就会知道了。" 宋临川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砸进沈墨心里。公开?意味着要面对更多像今天这样的闲言碎语,意味着爷爷可能会失望,意味着...他深吸一口气:"我...我需要时间。" 宋临川理解地点点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尊重。" 两人沉默地走向祖宅,早上的甜蜜气氛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大半。沈墨偷瞄了一眼宋临川的侧脸,男人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这段感情,在古镇的传统观念面前,能走多远? 祖宅的修缮工作进展顺利。文化局派来的专家对建筑结构给予了高度评价,只建议做一些防潮和加固处理。整个下午,沈墨和宋临川都在与专家们讨论方案,专业的话题暂时冲淡了早上的尴尬。 傍晚回到茶室时,沈爷爷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擦茶杯。看到两人进门,他放下手中的活,眼神在沈墨和宋临川之间来回扫视:"听说...今天市场很热闹?" 沈墨的心一沉,手中的文件差点滑落。果然,消息已经传开了。 "爷爷,我..." "临川啊,"爷爷打断他,直接看向宋临川,"老头子想跟你单独聊聊。" 宋临川站直身体,点点头:"好的,沈爷爷。" 沈墨焦急地看着两人走向后院,却不敢跟上去。他坐在茶室角落,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后院的门依然紧闭。偶尔能听到爷爷提高的声音,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一个小时后,后院的门终于开了。宋临川走出来,脸色平静却略显疲惫。他走到沈墨身边,轻声道:"爷爷让你进去。" "他...生气了?"沈墨小声问。 宋临川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去吧。" 后院,爷爷坐在石凳上,面前的茶已经凉了。看到沈墨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沈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乖坐下,手心全是汗。 "临川都跟我说了。"爷爷开门见山,"你们...是认真的?" 沈墨没想到爷爷会这么直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与宋临川相处的点点滴滴——雨中的相遇,灯会的告白,每一个温柔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触碰... "是。"他终于抬起头,声音轻却坚定,"我很认真。" 爷爷长久地注视着他,目光复杂。就在沈墨快要承受不住这沉默时,老人突然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 "知道。"沈墨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但...我不想放弃。" "你父亲要是知道..." "爸爸他会理解我的!"沈墨突然激动起来,"他曾经说过,人生短暂,要为自己活一次..." 爷爷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为深思。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那棵老桂花树下:"你长大了,小墨。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他转身,眼中竟有一丝沈墨读不懂的湿润,"只是别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沈墨愣住了。他本以为会面对暴怒或失望,却没想到...爷爷就这样接受了?他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茶桌:"爷爷...您不反对?" "反对有用吗?"爷爷苦笑,"你跟你爸一样倔...况且,"他顿了顿,"临川那孩子,确实不错。" 沈墨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冲上前抱住爷爷,像小时候那样把脸埋在老人肩头:"谢谢您..." 爷爷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有些哽咽:"傻孩子...只要你开心就好。" 正当爷孙相拥时,茶室前门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宋临川提高的嗓音:"沈墨!" 沈墨和爷爷赶紧走到前厅,只见宋临川站在门口,脸色凝重。他身后是几位镇上有头有脸的长辈——赵家老爷、钱家太公,还有居委会的孙主任。三人面色严肃,一看就来者不善。 "沈老哥,"赵老爷率先开口,声音洪亮,"我们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特地来问问清楚。" 沈爷爷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什么传言需要劳烦三位亲自上门?" "关于您家小沈和这位宋总的..."孙主任瞥了一眼宋临川,意有所指,"不正当关系。" 这个词像一记耳光甩在沈墨脸上。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却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是宋临川,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给了他无声的支持。 "什么叫不正当关系?"沈爷爷的声音突然提高,"我孙子清清白白,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沈老哥别激动。"钱太公拄着拐杖上前,"我们也是为古镇风气着想。要是真有其事,传出去多难听?外人还以为我们镇上的小伙子都..." "都什么?"宋临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都敢追求真爱,不畏人言?"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外地人,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挑明。 "三位长辈,"宋临川上前一步,将沈墨半挡在身后,"我和沈墨确实在交往,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如果这在古镇算''不正当'',那我只能说...时代变了。" 沈墨瞪大眼睛看着宋临川的侧脸。男人下颌线条紧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处处周到的商人,而是一个为爱勇敢的普通人。 "听听!这像什么话!"赵老爷气得胡子直翘,"沈老哥,你就任由他们...这样?"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沈墨和宋临川身边,一只手搭在孙子肩上:"我家小墨的事,他自己做主。至于外人怎么看..."他扫视三位来客,"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早就看开了。" 沈墨的眼眶再次湿润。爷爷的立场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定,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站到宋临川身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赵爷爷、钱爷爷、孙主任,我和临川是认真的。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室内一片寂静。三位长辈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面对如此局面。最终,孙主任叹了口气:"年轻人啊...好自为之吧。"说完,三人悻悻地离开了茶室。 门关上后,沈墨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宋临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眼中满是心疼:"没事了...都过去了。" "才刚开始呢。"爷爷摇摇头,却带着一丝笑意,"明天全镇都会知道这事。你们准备好了吗?" 沈墨看向宋临川,在对方眼中找到了同样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一起面对。" 窗外,古镇的夜色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历经风雨的老茶室。无论明天将迎来怎样的风暴,至少今夜,他们拥有彼此的温暖与坚定。 第12章 真相微光 清晨的阳光依旧准时洒在"听雨轩"的招牌上,但茶室里的气氛却与往日大不相同。沈墨站在柜台后,看着空荡荡的茶室——平日里这个时间早已座无虚席,而现在,连最忠实的老顾客王大爷都没来。 门口的风铃响了,沈墨抬头,是隔壁杂货铺的张婶。他刚想打招呼,张婶却像见了瘟神似的,放下两包茶叶钱就匆匆离开,连句寒暄都没有。沈墨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第三天了。"爷爷从里屋走出来,看着空荡的茶室叹了口气,"这帮老顽固..." 沈墨勉强笑了笑:"没事,省得我忙不过来。"他拿起抹布开始擦拭一尘不染的茶桌,动作机械而重复。 自从三位长辈上门质问那天起,古镇的风向就变了。茶室的熟客们纷纷避而远之,市场上大妈们的闲言碎语越来越难听,甚至连从小看他长大的赵奶奶都绕道走。唯一还常来的是李局长,但他公务繁忙,不能天天来捧场。 后门轻轻打开,宋临川走了进来。他这几天都住在客栈,尽量不在公共场合与沈墨同行,以免加剧闲话。但沈墨知道,他每天早晚都会绕到后门来看看自己。 "还是没人?"宋临川皱眉看着空荡荡的茶室。 沈墨摇摇头,强打精神:"正好,我们可以专心准备文化项目的材料。" 宋临川走到他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这个小小的接触让沈墨心头一暖。自从公开关系后,他们在人前反而更加克制,连这样简单的触碰都成了奢侈品。 "墨墨,"宋临川突然严肃起来,"我在想...也许我该暂时回上海一段时间。" 沈墨猛地抬头:"什么?" "我不在,那些闲话可能会慢慢平息。"宋临川的声音低沉,"你的生活能恢复正常..." "然后呢?"沈墨打断他,声音有些发抖,"你永远不回来?我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临川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不想看你受苦。" "我不怕!"沈墨抓住宋临川的手,不顾爷爷就在里屋可能看见,"我们说好一起面对的,不是吗?"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温柔的笑意:"好。那我们一起扛。" 爷爷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两人赶紧分开。沈爷爷慢悠悠地踱出来,假装没看见他们交握的手:"临川啊,祖宅那边修缮得怎么样了?" "进展顺利。"宋临川接过话题,"不过阁楼还需要整理,有些老物件需要分类。" "小墨,下午你去看看吧。"爷爷突然说,"那些都是你父亲留下的,该由你决定怎么处理。" 沈墨点点头。自从发现父亲的日记后,他一直不敢再翻看其他遗物,怕触及更多伤痛。但现在,或许正是面对过去的时候。 午后,沈墨独自来到祖宅。工人们午休去了,整栋房子安静得出奇。阁楼的门半掩着,阳光从狭小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漂浮的尘埃。 父亲的木箱还在角落里,旁边堆着几个纸箱,都是工人们从各个角落整理出来的旧物。沈墨深吸一口气,在木箱旁跪下,轻轻掀开盖子。 这次,他的目光被箱底的一个牛皮账本吸引。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数字和名字,是父亲的笔迹。仔细辨认,竟是当年工地上的工资记录。 「五月二十日:收到宋总私人借款3000元,发放工友欠薪。周会计克扣部分已补上。」 沈墨的手指顿住了。这...和父亲日记里的抱怨完全相反。他急切地翻到下一页: 「五月二十五日:宋总暗中送来安全设备,命我们夜间偷偷安装,别让周家人看见。」 一页页翻过去,沈墨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宋父多次私下帮助工人,甚至自掏腰包补发被周家克扣的工资;他冒险送来安全设备,叮嘱工人注意防护;事故发生前一天,他还派人传话,说会再想办法拖延工期... 最后一页写着: 「六月一日:若有不测,请将箱底信封交予吾妻。宋总承诺照顾小墨成长,我安心矣。」 沈墨的视线模糊了。他颤抖着摸向箱底,果然找到一个泛黄的信封,上面写着"爱妻亲启"。信封没有拆过的痕迹——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一病不起,可能从未看到这封信。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打开时,手机响了。是宋临川。 "墨墨,"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激动,"我找到了!我父亲当年的私人信件,证明周家才是——" "我知道。"沈墨轻声打断他,"我也找到了证据...在我父亲账本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我马上过来。" 不到十分钟,宋临川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阁楼门口。他的衬衫被汗水浸湿了一片,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文件袋。看到沈墨红肿的眼睛,他立刻跪下来将他拥入怀中。 "看看这个。"宋临川松开他,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叠信件,"我父亲写给母亲的信,里面详细记录了当年的事。" 信件揭示了更加完整的真相:周家作为大股东控制着公司财务,宋父虽有管理权却处处受制;周父故意克扣工人工资、削减安全开支,将责任推给宋父;事故当天,宋父其实已经下令停工,但周父背着他强令继续施工... "我父亲一直活在愧疚中。"宋临川的声音低沉,"他以为如果自己再强硬一些,或许能阻止悲剧..." 沈墨将父亲的账本递给他:"看看这个。你父亲...一直在暗中帮助工人们。" 两人肩并肩坐在阁楼的地板上,拼凑着二十年前的真相。阳光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当最后一片拼图合上时,沈墨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父亲没有被背叛,宋父不是凶手,而他和宋临川之间,也不再横亘着仇恨的阴影。 "所以周志强这么针对古镇,是因为..."沈墨突然明白过来。 "他父亲造的孽,他怕被揭穿。"宋临川冷笑,"这些年周家一直把事故责任推给我父亲,如果真相大白..." "李局长知道了吗?" "我正要告诉你,"宋临川眼睛亮了起来,"李局长刚来电话,周志强因商业欺诈被立案调查了!有人在查他公司账目时,发现了当年事故的掩盖证据。" 沈墨倒吸一口气:"那古镇项目..." "会按原计划进行。"宋临川握住他的手,"而且...我想追加投资,在古镇建一个小型纪念馆,纪念事故中的遇难者,包括...你父亲。" 沈墨的心猛地一颤。他看向手中父亲的信,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父亲...他并不恨你父亲。相反,他很感激。" 宋临川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水光:"而我们...不必再为上一代的恩怨痛苦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小窗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沈墨第一次感到,过去的重担终于卸下。他小心翼翼地依偎进宋临川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回家吧。"良久,宋临川轻声说。 "嗯,回家。" 茶室里,沈爷爷正在招待一位意外的客人——赵老爷。看到两人手牵手进门,老爷子明显僵了一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甩袖而去。 "小沈啊,"赵老爷咳嗽一声,"你爷爷刚跟我说了些...往事。关于你父亲和宋家..." 沈墨紧张地看向爷爷,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老赵是来讲和的。"爷爷解释道,"他听了真相,觉得自己之前太武断了。" 赵老爷不自在地捋着胡子:"我们这些老骨头,有时候确实...固执了些。"他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既然你们是认真的,又没什么真正的阻碍...唉,随你们年轻人去吧。" 这几乎是沈墨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赵老爷在古镇德高望重,他的态度转变会影响一大批人。 送走赵老爷后,爷爷神秘地笑了笑:"别高兴太早,还有更多人需要说服呢。不过..."他拍了拍沈墨的肩,"真相总会大白的。" 当晚,沈墨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梦中,父亲和宋父站在一起,微笑着看向他和宋临川。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茶室门口传来久违的喧闹声——王大爷带着几个老茶友回来了,正和爷爷大声说笑。 "小沈!"看到沈墨下楼,王大爷中气十足地喊道,"老样子,一壶龙井!" 沈墨的眼眶瞬间湿润。他点点头,熟练地开始准备茶具。后门轻轻打开,宋临川探头进来,看到茶室里的客人,眼中闪过惊喜。 "进来吧。"沈墨对他笑了笑,不再躲闪,"给大家泡壶好茶。" 宋临川会意地走进来,自然地站到沈墨身边帮他准备茶具。王大爷等人交换了个眼神,却没人说什么难听的话。相反,当宋临川娴熟地帮沈墨分茶时,李叔还夸了句:"配合挺默契嘛!" 这只是开始,沈墨知道。古镇的偏见不会一夜消失,他和宋临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此刻,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茶桌上,茶香氤氲中,他看到了希望的微光。 父亲的信还放在他口袋里,未曾拆阅。那是给母亲的私语,他决定永远保留那份**。但信中最后一句话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答案——「宋总承诺照顾小墨成长,我安心矣。」 命运兜转二十年,最终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这个承诺。 第13章 为爱远行 清晨的茶室刚刚开始营业,沈墨正在为几位熟客泡茶。自从赵老爷态度转变后,茶室的生意渐渐回暖,虽然仍有些街坊避而远之,但至少不再门可罗雀。 后门轻轻打开,宋临川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正式的衬衫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明显是要出席重要场合的样子。沈墨朝他笑了笑,却注意到男人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 "要出门?"沈墨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龙井。 宋临川接过茶杯,手指在沈墨掌心轻轻一蹭:"嗯,去市里开个视频会议。"他的语气轻松,但眼神闪烁,明显有所保留。 沈墨刚想追问,茶室门口的风铃响了——是李局长带着几位文化局的同事来考察。他只好暂时放下疑问,去招待客人。 整个上午,沈墨都心不在焉。宋临川的反常举动让他隐隐担忧。午饭后,他借口去祖宅查看修缮进度,实际上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祖宅的书房已经焕然一新,工人们正在修复最后几处木雕。沈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出神。自从发现父亲的信件后,他对这座老宅有了新的感情——这里不仅承载着悲伤的回忆,也保存着父亲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临川发来的消息:「会议延长,可能很晚回来,别等我吃晚饭。」 沈墨回复了一个"好"字,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他决定提前回茶室,也许爷爷知道些什么。 茶室后院,爷爷正坐在石桌旁听收音机。看到沈墨回来,老人关掉了收音机,拍了拍身边的石凳:"来,坐。" "爷爷,临川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沈墨直接问道。 爷爷叹了口气:"那孩子不想让你担心。他公司出问题了,好像是什么股东要撤他的职。" 沈墨的心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他接到的电话,我正好听见。"爷爷摇摇头,"他说能处理好,不让我告诉你。" 难怪宋临川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电话不断。沈墨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怎么能一个人扛着这么大的压力? 傍晚时分,沈墨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突然听到后院传来宋临川的声音。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听到宋临川正在打电话: "...再给我三天时间...不,我不会放弃文化项目!...如果董事会非要这样,那就投票吧!..." 声音里压抑的怒意让沈墨心头一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临川看到沈墨,匆忙挂断电话,脸上的怒容瞬间换成了微笑:"墨墨,我回来了。" "我听到了。"沈墨直视他的眼睛,"公司出什么事了?" 宋临川的笑容僵住了。他走到沈墨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些商业分歧..." "临川,"沈墨打断他,声音微微发抖,"我们不是说好,有什么事一起面对吗?" 院中的桂花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催促真相。宋临川深吸一口气,拉着沈墨在石凳上坐下:"周志强被调查后,他那一派的股东开始反扑。他们联合了几个大投资人,威胁要撤掉我的CEO职位,除非我放弃所有文化保护项目,包括古镇这个。" 沈墨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宋临川苦笑,"我一直在想办法周旋,但...董事会明天要召开紧急会议,我必须回去一趟。" "那就回去啊!"沈墨脱口而出,"为什么瞒着我?" 宋临川的眼神黯淡下来:"因为我不想让你为难。回上海意味着...可能需要待很久。而你的生活在这里,茶室、爷爷、古镇..." "所以你打算一个人走?"沈墨的声音突然提高,"又一次替我做决定?" "不,我只是..."宋临川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你放弃一切跟我去上海太自私了,但要我放弃你...我做不到。" 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初秋的凉意。沈墨望着宋临川紧锁的眉头,突然明白了男人的挣扎——他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在事业和爱情间做选择,更不想让沈墨为难。 "我跟你一起去。"沈墨突然说。 宋临川猛地抬头:"什么?" "我说,我跟你去上海。"沈墨的声音坚定起来,"茶室有爷爷在,古镇项目可以远程沟通。而且..."他抿了抿唇,"我想看看你生活的城市,你工作的地方。"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惊喜、担忧和难以置信:"你确定吗?上海和古镇完全不同,你会..." "不适应?当然会。"沈墨笑了笑,"但你会帮我,不是吗?" 宋临川一把将沈墨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谢谢你...墨墨。"他的声音闷在沈墨肩头,带着微微的颤抖。 沈墨轻轻回抱住他,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心跳。这个决定看似突然,实则在他心中酝酿已久——从灯会那晚的告白,到共同面对古镇的流言蜚语,再到发现两家的真相...每一步都让他更加确定,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他都想和这个人一起面对。 "得告诉爷爷。"沈墨轻声说。 爷爷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老人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等等",然后回屋取出一个老旧的相册。翻开其中一页,是一张沈墨从未见过的照片——父亲站在外滩,身边是一个与宋临川有七分相似的男子,两人举杯相视而笑。 "这是..."沈墨惊讶地看着照片。 "你父亲和临川的父亲。"爷爷轻声道,"他们曾经是好朋友,在你出生前。后来因为公司的事渐行渐远...但最初的情谊是真的。" 沈墨和宋临川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照片背面的日期显示拍摄于1995年,远早于那场事故。 "阿诚当年也像你一样,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去了上海。"爷爷抚摸着照片,"我只是没想到...二十年后,历史会以这种方式重演。" "爷爷..."沈墨的声音哽咽了,"我不是要离开,只是..." "我知道。"爷爷拍拍他的手,"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茶室有我呢,垮不了。" 夜深了,沈墨和宋临川漫步在古镇的石板路上。明天就要启程去上海,沈墨想把每一处熟悉的景致都刻进记忆里——清晨雾气笼罩的小桥,午后阳光斑驳的巷弄,傍晚炊烟袅袅的人家... "紧张吗?"宋临川轻声问,手指轻轻勾住沈墨的。 沈墨点点头:"有点。我从来没在古镇以外的地方生活过。" "我会一直陪着你。"宋临川停下脚步,站在一座小石桥上,月光洒在两人肩头,"如果实在不适应,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沈墨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突然想起父亲信中那句"宋总承诺照顾小墨成长"。命运兜转二十年,最终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这个承诺。 "临川,"沈墨转向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试试。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父亲当年走出去看世界,现在...轮到我了。" 宋临川深深看进他的眼睛,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住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比灯会那晚更加坚定,仿佛一个无声的承诺。 第二天清晨,高铁站人头攒动。沈墨背着简单的行囊,频频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爷爷坚持不来送行,说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场面,但沈墨知道老人是不想让他有负担。 "准备好了吗?"宋临川轻声问,接过沈墨手中的行李。 沈墨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站台广播响起,催促乘客上车。两人找到座位安顿好,沈墨紧贴着窗子,贪婪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 列车缓缓启动,古镇的轮廓渐渐远去。沈墨的眼眶有些发热,但他没有哭。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的,十指相扣。 "看,"宋临川指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墨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坚毅而温柔的轮廓。前方的路或许充满未知与挑战,但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期待。 "嗯,新的开始。"沈墨轻声回应,手指在宋临川掌心轻轻收紧。 高铁飞驰,载着两人驶向繁华的上海,也驶向他们共同的未来。窗外,江南的田园风光渐渐被城市轮廓取代;窗内,两颗心紧紧相依,勇敢地迎向人生的下一个篇章。 第14章 都市迷途 上海虹桥站的人潮比沈墨想象的还要汹涌。他紧跟着宋临川,生怕在这片人海中走散。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仿佛也在表达不安。 "车在地库。"宋临川回头说,声音在嘈杂的大厅中几乎被淹没。他自然地伸手想牵沈墨,却在注意到周围目光后改为接过行李箱,"跟着我。" 这个细微的动作变化让沈墨心头一刺。在古镇,他们已经可以坦然牵手;而在这里,宋临川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需要在意他人眼光的商业精英。 地下车库的空气闷热浑浊,混合着汽油和橡胶的气味。黑色奔驰轿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司机见到他们立刻上前接过行李。沈墨钻进后座,皮革座椅冰凉光滑,与古镇茶室那张磨出包浆的老木椅截然不同。 "回家大概四十分钟,堵车的话可能要更久。"宋临川系好安全带,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而非他们人生的重要转折。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变化,高楼大厦如同钢铁森林般压迫而来。沈墨贴着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座陌生而庞大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以倍速播放,让他头晕目眩。 "还好吗?"宋临川轻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沈墨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不一样。" 岂止是有点。当车子驶入一处高档住宅区,经过层层安保,停在一栋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前时,沈墨的胃部拧成了一团。这里的一切都光洁如新,冷冰冰地反射着阳光,没有一丝古镇青石板上的岁月痕迹。 电梯直达顶层,宋临川的公寓宽敞得令人窒息。整面落地窗外是上海壮观的天际线,黄浦江如一条银带蜿蜒其间。沈墨站在窗前,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太高了,离地面太远了。 "喜欢吗?"宋临川从背后环抱住他,"这里视野很好,晴天时能看到整个外滩。" 沈墨点点头,却说不出"喜欢"二字。这个豪华公寓精致得像杂志上的样板间,没有茶室里那股淡淡的茶香和木头气息,没有爷爷收音机里传来的咿呀戏曲,没有...家的感觉。 "我明天就得去公司。"宋临川松开他,走向开放式厨房,"董事会给了最后通牒。你可以在家休息,或者我让司机带你逛逛上海。" 家。这个字眼在沈墨耳中显得如此陌生。他望着宋临川熟练地操作着复杂的咖啡机,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他完全是个外人。 "不用麻烦司机。"沈墨轻声说,"我自己能行。" 宋临川回头看他,眉头微蹙:"上海很大,容易迷路。" "我又不是小孩子。"沈墨勉强笑了笑,却感到一阵鼻酸。他不想成为负担,不想让宋临川在应对公司危机的同时还要分心照顾自己。 当晚,宋临川接了几个紧急电话后,开始整理明天董事会需要的材料。沈墨想帮忙,却发现那些财务报表和商业术语如同天书。他只能默默泡了杯安神茶放在书桌上,然后退到卧室。 主卧大得离谱,床品是高级的灰白色系,冷冰冰的不带一丝褶皱。沈墨蜷缩在床角,抱着从古镇带来的一个小枕头——那是爷爷偷偷塞进他行李的,上面还带着茶室的气息。 窗外,上海的灯火彻夜不眠,车流声隐约可闻。沈墨盯着天花板,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没有茶室,没有爷爷,连宋临川都变成了一个忙碌的陌生人。 第二天一早,宋临川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他吻了吻还在床上的沈墨的额头:"我尽量早点回来。冰箱里有食物,家政阿姨下午会来打扫..." 沈墨抓住他的手腕:"我能去你公司看看吗?" 宋临川明显愣了一下:"今天董事会可能会...很激烈。你不必..." "我想了解你的世界。"沈墨坚持道,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坚定。 一小时后,沈墨坐在宋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休息区,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这里的一切都光可鉴人,员工们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紧张的气息。 "沈先生,宋总让我带您去会议室旁听。"一位年轻女助理礼貌地说。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沈墨就被里面的气氛震住了。长桌两旁坐了十几位面色严肃的董事,而宋临川站在投影屏前,西装笔挺,神情冷峻,与昨晚那个温柔恋人判若两人。 "...文化项目的长远价值毋庸置疑。"宋临川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周志强的所谓''高效开发''只会毁了公司的声誉和未来。" 一位秃顶董事拍桌而起:"财报不会说谎!你那套文化保护主义已经让我们损失了..." "短期损失换来的是长期品牌价值。"宋临川分毫不让,"如果董事会坚持要撤资,我个人会买下这些项目的股份。" 会议室一片哗然。沈墨站在角落,看着宋临川舌战群儒,既骄傲又心疼。男人眼下的青黑显示他许久未曾安睡,但站姿依然挺拔如松。 争论持续了三小时,最终以宋临川的暂时胜利告终——文化项目得以保留,但他必须在季度内实现盈利增长。散会后,董事们鱼贯而出,不少人向沈墨投来好奇或轻蔑的目光。 "那是谁?"秃顶董事大声问助理,眼睛却盯着沈墨。 "宋总的...朋友,从古镇来的。" "哦~"拖长的语调里满是意味深长,"难怪这么执着于那个破镇子。" 沈墨的手紧握成拳,却见宋临川大步走来,直接揽住他的肩:"各位,这是沈墨,我的伴侣,也是古镇文化项目的顾问。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直白的宣告让会议室瞬间安静。秃顶董事讪笑两声走开了,其他人也纷纷移开视线。沈墨的心跳如鼓,既为宋临川的公开承认感动,又为成为焦点而惶恐。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回到办公室,宋临川松了松领带,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商场如战场。" 沈墨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按摩他的太阳穴:"你很棒。"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宋临川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沈墨尝试适应上海的生活。白天宋临川忙于工作,他则独自探索这座城市。地铁的拥挤让他窒息,商场的喧嚣令他头痛,就连简单的点餐都因听不懂服务生的普通话而变得困难。 一次,宋临川带他参加商业酒会。沈墨穿着特意购置的西装,浑身不自在。当一位客户递来红酒时,他不小心拿错了杯子位置,引来几声轻笑。 "古镇来的小朋友?"客户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临川一眼,"很...纯朴。" 宋临川立刻冷了脸:"沈墨是专业茶艺师,他的品鉴能力比在座任何人都强。" 回程的车上,沈墨一直沉默。他知道宋临川在维护自己,但那些眼神和轻笑已经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在这里,他不是"听雨轩"的少东家,不是受人尊敬的茶艺师,只是"宋总的小情人",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凌晨两点,宋临川加班归来,发现客厅灯还亮着。沈墨蜷缩在沙发一角,怀里抱着那个从古镇带来的小枕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墨墨?怎么还没睡?"宋临川急忙上前。 "这里太安静了。"沈墨的声音有些哑,"没有风声,没有河水声...我睡不着。" 宋临川在他身边跪下,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摆着已经凉了的晚餐和一张字条:「等你回来吃」。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伸手想抱沈墨,却被轻轻推开。 "你不需要这样的。"沈墨突然说,"不需要为了我分心。公司的事已经够你忙了..." "什么?" "我可以回古镇。"沈墨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我们这样...太勉强了。你在你的世界如鱼得水,而我在那里..."他指了指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什么都不是。" 宋临川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要回去?" "不是分手,只是..."沈墨绞着手指,"给你空间处理工作。等一切稳定了..." "然后呢?"宋临川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每隔几周飞回古镇看你?我们永远活在两个世界?"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争吵。疲惫和压力让宋临川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克制,而沈墨的委屈也终于爆发。 "那你想怎样?"沈墨站起来,声音发抖,"我试过了,宋临川!我试过适应这里,但我做不到!每次出门都像在迷宫,每个人看我都像看怪物!我..." 他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宋临川紧紧抱着他,身体微微发抖:"对不起...我不该吼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沈墨的眼泪终于决堤。他们相拥而泣,像两个迷路的孩子,在偌大的城市里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那晚之后,某种微妙的平衡建立了。宋临川尽量早归,沈墨则继续探索上海,但不再强迫自己融入那些高档场所。他发现了小区附近的菜市场,那里的人情味让他想起古镇;他找到了几家安静的茶馆,虽然比不上"听雨轩",但至少能喝到像样的龙井。 一个雨天的午后,沈墨迷路时偶然拐进一条老巷弄。在摩天大楼的夹缝中,竟藏着一家传统茶室,木质门楣上写着"清心居"。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让他瞬间红了眼眶——几乎与"听雨轩"一模一样的老式茶柜,斑驳的方桌,甚至角落里同样摆着一台老式收音机。 "小伙子,喝茶吗?"一位白发老人从里间走出,慈祥地问道。 沈墨点点头,喉头发紧:"有...碧螺春吗?" "当然,明前的,我自己从苏州带来的。"老人熟练地准备茶具,"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嗯,我从江南古镇来。" 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听雨轩''的沈家?" 沈墨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这双手,"老人指了指沈墨端茶的手势,"一看就是沈家茶艺的传人。二十年前我去过古镇,喝过你爷爷泡的茶,终生难忘啊。" 一种久违的归属感涌上心头。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角落,沈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是作为宋临川的附属品,而是"听雨轩"的传人,一个值得尊敬的茶艺师。 那天晚上,当宋临川疲惫地回到家时,迎接他的是一杯完美泡制的碧螺春和沈墨平静的微笑。 "今天过得怎么样?"宋临川接过茶杯,惊讶于沈墨突然的转变。 "我找到了一家茶室。"沈墨轻声说,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老板认识爷爷...临川,我想通了。我不必变成上海人,我只需要做自己——一个懂茶的古镇人。" 宋临川望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放下茶杯,将沈墨拉入怀中:"我爱的正是这样的你。" 窗外,上海的灯火依旧璀璨,但此刻,两颗心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在这座城市中生存的方式——不是改变自己迎合世界,而是带着自己的根,勇敢地生长。 第15章 十字路口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沈墨轻手轻脚地起床,尽量不惊动熟睡中的宋临川。男人昨晚工作到凌晨三点,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着。 沈墨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走向厨房。他今天约了"清心居"的老板陈老喝茶,顺便见一位据说对传统茶艺很感兴趣的文化策展人。 水壶咕噜作响时,手机震动起来。是爷爷发来的消息:「茶室漏雨,东墙书架湿了,不严重,别担心。」随信附了一张照片——暴雨后的"听雨轩"一角,几个茶罐被打湿,地上积着一小滩水。 沈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胸口一阵发紧。江南正值梅雨季节,老房子漏雨是常事,但这次他不在爷爷身边...正当他犹豫是否该回去看看时,另一条消息跳出来:「临川公司的事要紧,你安心在上海。老房子嘛,修修就好。」 沈墨咬了咬下唇,回复道:「需要钱修葺就告诉我。您注意身体。」 回完消息,他泡好一壶菊花茶放在床头,又写了张字条:「去清心居见朋友,中午回来。茶记得喝。」临走前,他再次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宋临川,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如此疲惫脆弱。 清心居藏在一条闹中取静的老巷弄里,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却也因此格外珍贵。推门进去,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沈墨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些。 "小沈来了!"陈老从里间迎出来,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穿着简约的亚麻套装,举手投足间透着艺术工作者的气质。 "这位是林芮,美术馆策展人。"陈老介绍道,"林小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沈墨,''听雨轩''的传人。" 林芮微笑着伸出手:"久仰。陈老说你的茶艺得了沈家真传,我一直想见识正宗的江南茶道。" 沈墨礼貌地握了握手,耳根微热。在上海的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被当作"宋总的小男友",突然被人以茶艺师的身份郑重介绍,竟有些不适应。 陈老已经摆好茶具,示意沈墨主泡。熟悉的青瓷茶具在手中流转,沈墨不自觉地进入了状态——温杯、投茶、注水,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带着古镇茶人特有的韵律。茶香渐渐弥漫开来,林芮的眼睛越睁越大。 "太美了..."她轻声感叹,"这不仅仅是泡茶,而是一种表演艺术。" 沈墨将泡好的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请用。" 林芮小啜一口,闭上眼睛品味,良久才开口:"沈先生,下个月我们美术馆有个国际文化交流展,原本的茶艺表演者临时取消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沈墨的手停在半空:"我?" "正是。我们需要正宗的江南茶道展示,而不是那些花哨的商业表演。"林芮热切地说,"报酬从优,而且这是个很好的平台,很多国际文化机构都会参加。" 沈墨的心跳加速了。这个机会来得如此突然,让他看到了一条可能的路——不是作为宋临川的附属品,而是以自己引以为豪的身份在这座城市立足。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最终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离开清心居时,沈墨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林芮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定三天后听回复。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宋临川这个好消息,却又担心打扰他工作。犹豫间,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听说宋总要放弃古镇项目了?周总已经准备好接手开发,你们沈家祖宅怕是保不住咯。」 沈墨的手指瞬间冰凉。这是谁发的?谣言还是...他立刻拨通宋临川的电话,却转入了语音信箱。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街道,沈墨却感到一阵寒意。他加快脚步往家走,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宋临川确实提过董事会压力很大,但他承诺过不会放弃古镇项目...不是吗? 公寓里空无一人,床头那壶菊花茶原封未动,字条上多了一行潦草的字迹:「紧急会议,晚归。爱你。」 沈墨坐在床边,盯着那条陌生短信看了许久,最终决定先不妄下结论。他拨通爷爷的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古镇的情况。 "周家的人确实在镇上散布谣言,说什么临川要撤资。"爷爷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依然中气十足,"我才不信呢!那孩子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修缮祖宅的意见。" 沈墨松了口气:"那就好。茶室漏雨的地方..." "早修好啦!李叔带着他儿子来帮忙的。"爷爷顿了顿,"小墨,你在上海还好吗?声音听着没精神。" "我很好,真的。"沈墨强迫自己振作,"今天还有人请我去参加国际展览呢。" "瞧瞧!我孙子多厉害!"爷爷的笑声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对了,临川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沈墨握紧了手机:"他...没细说。" "男人嘛,报喜不报忧。"爷爷了然地说,"你多体谅他。商场如战场,不容易啊。" 挂断电话,沈墨走进厨房,决定做些宋临川爱吃的菜。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让男人回家时能吃上一顿热饭。 夜幕降临,宋临川仍未回来。沈墨热了第三次菜,坐在餐桌前盯着手机。晚上九点,一条消息终于跳出来:「可能要通宵,别等了。爱你。」 沈墨失望地叹了口气,将菜小心地放进冰箱。他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新闻,直到眼皮沉重地垂下... 刺耳的门铃声将他惊醒。时钟指向凌晨两点,窗外大雨倾盆。沈墨匆忙跑去开门,只见宋临川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领带松散,眼神涣散,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临川!"沈墨赶紧扶他进来,"你怎么..." "投票结束了。"宋临川哑着嗓子说,任由沈墨帮他脱下湿外套,"我输了。" 沈墨的心一沉:"什么投票?" "文化项目...大股东们要转向商业地产。"宋临川跌坐在沙发上,手捂着脸,"我尽力了,墨墨...真的尽力了..." 沈墨跪在他面前,轻轻拉开他的手。宋临川的眼睛布满血丝,不知是疲惫还是哭过。这个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如此破碎,让沈墨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给我最后通牒——要么妥协,要么离开。"宋临川苦笑着摇头,"十年心血...就这么..." "古镇项目呢?"沈墨轻声问,心跳如鼓。 宋临川猛地抬头:"什么?不,那个不一样!那是独立于公司的个人投资,他们动不了。"他紧紧抓住沈墨的手,"我答应过保护古镇,绝不会食言。" 沈墨长舒一口气,随即为自己刚才的怀疑感到羞愧。他早该知道宋临川不会背弃承诺。 "今天有人发短信...说你要放弃古镇了。"沈墨小声解释,"周家的人已经在镇上散布谣言..." "那群混蛋!"宋临川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随即又泄了气,"对不起...我太累了。" 沈墨起身去浴室拿来干毛巾,轻轻为宋临川擦头发。男人闭上眼睛,像只疲惫的大型犬般任他摆布。 "我今天遇到个机会。"沈墨一边擦一边说,试图转移话题,"美术馆的国际展览邀请我去表演茶艺。" 宋临川立刻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真的?太棒了!"他抓住沈墨的手,"我就知道你能在上海闯出一片天。" 这个由衷的反应让沈墨心头一暖。即使在最低谷的时刻,宋临川依然为他的成就高兴。 "我还没答应...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胜任。" "你当然能!"宋临川的声音因酒精而略显激动,"你是最好的茶艺师,他们能请到你是福气!" 沈墨忍不住笑了:"喝多了还这么会说话。" 宋临川突然严肃起来,双手捧住沈墨的脸:"我不是因为喝酒才这么说。墨墨,你知道吗?这些天看你在这座城市里挣扎,我比失去公司还难受..." "我没事的。"沈墨轻声说,"今天找到那家茶室后,感觉好多了。" "不,你不明白。"宋临川摇头,眼神痛苦,"我想给你最好的,却把你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你受委屈...我算什么男人?" 沈墨震惊地看着他。原来宋临川一直在自责这个?他俯身抱住男人,感受着他微微发抖的身体:"傻瓜...是我自己选择跟你来的。而且,"他退后一点,直视宋临川的眼睛,"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就好。"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深深的感动。他低头吻住沈墨,这个吻带着酒气、雨水和说不尽的情感。 "我爱你。"分开时,宋临川轻声说,声音沙哑而坚定,"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这一点。" 第二天清晨,沈墨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身旁的宋临川因宿醉仍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地拿起手机走到客厅。 "喂?" "小墨!"爷爷的声音异常焦急,"茶室出事了!昨晚的暴雨把东墙泡塌了一角,现在整个架子都歪了...李局长说这房子得大修,暂时不能住人了!" 沈墨的心跳骤停:"您没事吧?" "我没事,暂时住李叔家。但是小墨..."爷爷的声音低了下去,"周家的人趁机作乱,说临川撤资导致修缮款不到位...镇上人心惶惶。" 沈墨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雨后初晴的上海天际线。一边是刚刚萌芽的事业机会,一边是家乡和爷爷的呼唤;一边是宋临川正面临的商业危机,一边是古镇急需的保护...他该何去何从? "墨墨?"宋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而疲惫,"出什么事了?" 沈墨转身,看到男人站在卧室门口,头发凌乱,眼睛因宿醉而浮肿,却满是关切。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茶室塌了一角,爷爷暂时搬去李叔家。"沈墨平静地说,"我要回古镇一趟。" 宋临川立刻清醒过来:"我跟你一起..." "不。"沈墨坚定地摇头,"你刚经历董事会挫败,现在离开太危险。而且..."他深吸一口气,"这次我想自己解决。" 宋临川想反驳,但看到沈墨眼中的决心,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但有任何需要,立刻打电话给我。" 沈墨走回卧室,从行李箱深处取出一个绸布包裹,小心地打开——那是一套精致的古法茶具,沈家祖传的宝贝,他特意带来上海却一直没舍得用。 "这个给你。"他将茶具递给宋临川,"我不在的时候...想我了就泡壶茶。" 宋临川接过茶具,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会等你回来。"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沈墨的眼眶湿润了。他踮起脚尖吻了吻宋临川的唇角:"不会太久。" 一小时后,沈墨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高铁站台。宋临川执意要来送他,两人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里旁若无人地十指相扣。 "记得吃饭,别总喝咖啡。"沈墨叮嘱道,"还有,那套茶具要用山泉水泡..." 宋临川突然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早点回来。" 广播响起,催促乘客上车。沈墨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拎起行李走向检票口。最后一次回头时,他看到宋临川仍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手中紧握着那个茶具包裹,像握着一份珍贵的承诺。 列车启动,上海的轮廓渐渐远去。沈墨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回到古镇将面对怎样的局面,不知道能否独自处理好茶室危机,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挑战,总有一个人在上海等他回家。 第16章 守护之责 高铁到站时,古镇正下着蒙蒙细雨。沈墨撑开宋临川送他的那把水墨油纸伞,拖着行李走进熟悉的青石板小巷。雨水在石板上汇成细流,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转过最后一个巷角,"听雨轩"的招牌映入眼帘——那曾经古朴典雅的门脸如今被一层防水布遮住大半,东墙外搭着简易脚手架,看起来比爷爷描述的还要严重。沈墨的心一紧,加快脚步。 推开门,茶室内昏暗潮湿,几处接水的盆桶散布在地上,滴水声此起彼伏。爷爷不在,只有李叔坐在角落修理一张瘸腿的茶桌。 "小墨!"李叔看到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你爷爷去居委会开会了,周家那帮人又在闹事..." "李叔,到底怎么回事?"沈墨放下行李,环顾四周,"损坏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叔叹了口气,领着沈墨查看受损最严重的东墙:"前晚那场暴雨太急,老墙吃不住水,一下子塌了半边。你爷爷怕影响你和临川,不让多说。"他压低声音,"周志强趁机散布谣言,说临川撤资了,修缮款到不了位,鼓动大家把老房子卖给他..." 沈墨的手指抚过潮湿的墙面,摸到了一处新近修补的痕迹:"这是?" "今早几个街坊自发来帮忙的。"李叔摇摇头,"但杯水车薪啊。周家放出风声,说这里很快会被划为危房强制拆迁..." 沈墨深吸一口气,茶室熟悉的香气中混着一丝霉味。这间承载了三代人心血的茶室,这个他与宋临川相遇的地方,如今正摇摇欲坠。而那个总是挡在他前面的男人,此刻远在上海自顾不暇。 "李叔,麻烦您带我去找爷爷。"沈墨直起身,声音出奇地平静,"是时候会会周总了。" 居委会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争论声透过门板传出老远。沈墨推门进去,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转向他。爷爷坐在角落,看到孙子时明显一怔,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 "哟,这不是''听雨轩''的小老板吗?"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沈墨转头,看到周志强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身边是几个面生的彪形大汉,"怎么,宋总舍得放你回来了?" 会议室内一阵窃笑。沈墨注意到,连几位从小看他长大的街坊都避开了他的目光。谣言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可怕——短短几天,宋临川在这里建立的信任已经土崩瓦解。 "小墨啊,"居委会孙主任尴尬地打圆场,"我们正在讨论古镇保护的事...你来得正好。" 沈墨径直走到爷爷身边坐下,握了握老人粗糙的手:"孙主任,我听说有人在散布不实消息。宋临川从未放弃古镇项目,相反,他正在上海争取更多资金支持。" 周志强冷笑一声:"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这儿可有内部消息——"他掏出一份文件晃了晃,"宋氏集团已经终止了所有文化保护项目的注资!" 沈墨认出了那份文件——正是他在宋临川书房见过的董事会决议。但周志强故意忽略了关键部分:古镇项目是宋临川个人投资,不受公司决策影响。 "周总,"沈墨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您手上的文件不完整吧?要不要我联系宋临川,让他把全文发过来?"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周志强的脸色变了变:"你...小孩子懂什么商业文件!" "我是不懂。"沈墨平静地承认,"但我懂诚信。宋临川承诺过保护古镇,他从未食言。"他转向在座的街坊邻居,"各位叔叔阿姨,你们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宋总可曾说过一句空话?" 李局长从后排站起来:"小沈说得对。文化局的保护资金下周就到账,我亲眼看过批文。" 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变。几位街坊交头接耳,有人对沈墨点头示意。周志强见状,猛地拍桌而起:"好得很!那茶室的修缮费谁出?等你们扯皮完,房子早塌了!" "我自己出。"沈墨直视周志强的眼睛,"''听雨轩''是沈家祖业,不劳周总费心。" 会议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结束。周志强甩袖而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居民。沈墨扶着爷爷慢慢走在最后,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肩头。 "长大了,小墨。"爷爷突然说,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像个当家的样子了。" 沈墨鼻子一酸。从小到大,爷爷从没这样夸过他。以往遇到困难,他总是躲在爷爷或宋临川身后,而现在...他必须成为那个挡在前面的人。 回到茶室,沈墨立刻开始制定修缮计划。他翻出祖宅的老图纸,联系了几位懂古建筑修缮的师傅,甚至亲自爬上脚手架检查损坏程度。爷爷惊讶地看着孙子忙碌的身影,眼中既有担忧也有骄傲。 傍晚时分,沈墨的手机响了。是宋临川。 "墨墨,情况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担忧。 沈墨走到后院,不让爷爷听到自己的哽咽:"不太好...但能应付。"他简单描述了现状,故意轻描淡写茶室的损坏程度,"你那边呢?" "有转机了。"宋临川的声音振奋了些,"我发现周志强在账目上做手脚的证据,已经交给监管部门。如果顺利,他很快会自顾不暇..." 两人隔着电话线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象着对方的样子。最后是宋临川先开口:"对不起,墨墨...我应该在那里的。" "不,你做得对。"沈墨望着雨后天边的一抹晚霞,"我们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这才是真正的并肩作战,不是吗?" 挂断电话,沈墨发现爷爷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两杯热茶:"临川怎么样?" "他找到反击周总的办法了。"沈墨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爷爷...茶室修好后,我想做些改变。" "哦?" "保留传统风格,但加入现代安全设施。还有...我想把后面的小院改造成茶艺工作室,邀请镇上的孩子来学习。"沈墨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临川说得对,保护不只是维持原状,更要让老东西有新生命。" 爷爷久久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父亲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很骄傲。" 第二天一早,沈墨正在整理茶室残局,门铃突然响起。推开门,他惊讶地看到林芮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位外国人。 "沈先生!冒昧打扰。"林芮微笑着解释,"这两位是国际文化保护组织的专家,看了您的茶艺表演视频后,非常想实地考察古镇。" 沈墨一时语塞,只能邀请他们进屋。简陋的茶室里,他用仅存的好茶叶泡了一壶龙井。两位专家对茶室的建筑风格和沈墨的茶艺赞不绝口,拍了许多照片,还详细询问了古镇的历史。 "太完美了!"其中一位专家激动地说,"这正是我们要找的''活态文化遗产''!如果能列入保护名录,将获得国际资金和技术支持。" 沈墨的心跳加速:"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周志强那样的开发商再也动不了这里。"林芮轻声解释,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早听说他在打古镇的主意,所以特意带专家过来...没想到正好赶上你回来。" 沈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认识周志强?" "他是我表哥。"林芮撇撇嘴,"但我们从小就不对付。他一直嘲笑我搞文化保护是''赔钱买卖''..." 命运的安排如此奇妙。沈墨想起宋临川说过的话——"文化价值终将转化为商业价值"。现在,这句话正在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应验。 送走林芮一行人后,沈墨立刻给宋临川发了消息,分享这个意外转机。回复很快到来:「我就知道你能行。为你骄傲。」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沈墨站在残破的茶室中央,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沈墨白天监督茶室修缮,晚上设计新的茶艺工作室方案。国际组织的考察报告很快出炉,古镇被列入预备保护名录,周志强的开发计划被迫搁置。镇上居民对沈墨的态度也逐渐回暖,甚至有人主动来帮忙搬运建材。 一周后的傍晚,沈墨独自站在几乎完工的茶室里。新修的东墙保留了原有的青砖风格,内部却加固了钢结构;老茶柜被精心修复,旁边新增了现代化的恒温储茶设备。这是传统与现代的完美融合,正如他与宋临川——一个来自静谧古镇,一个来自繁华都市,却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平衡。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视频通话请求,宋临川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上海办公室的落地窗。 "墨墨,茶室看起来很棒!"宋临川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温暖而真实。 沈墨将手机放在茶桌上,调整角度让宋临川能看到整个空间:"还差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你那边怎么样?" "周志强被调查了,董事会乱成一团。"宋临川的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他们想请我回去主持大局...但这次,我要按自己的方式来了。" 两人隔着屏幕相视而笑,无需多言便明白对方的心思。这短短的分离让他们各自成长,也让彼此的关系更加坚实。 "对了,林小姐的国际展览...你还参加吗?"宋临川突然问。 沈墨点点头:"当然。茶室完工后我就回上海。"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补充,"如果...你还想我回去的话。" 屏幕那头的宋临川突然凑近,仿佛想穿过屏幕触碰他:"傻瓜,我每天都在数日子...对了,我用你留下的茶具泡了茶,但总泡不出你的味道。" "因为你水温太高了。"沈墨忍不住笑起来,"龙井要用85度的水..." 他们就这样聊到深夜,分享着分开这些天的点滴。当沈墨最终挂断电话时,茶室外的月光正好洒在新修的地板上,银白一片,如同指引他前行的路标。 无论在上海还是古镇,无论面临怎样的挑战,他知道总有一个人,在电话那头等他回家。 第17章 星光璀璨 上海国际会展中心人头攒动,各国语言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沈墨站在后台休息室,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茶具边缘。透过帘缝,他能看到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有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有穿着民族服饰的外国代表,还有举着相机的媒体记者。 "紧张?"林芮悄声走到他身边,递上一杯温水。 沈墨接过水杯,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湿透了:"有点。我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 "把他们当成萝卜白菜就行。"林芮俏皮地眨眨眼,"再说了,你的茶艺是我见过最棒的,绝对惊艳全场。" 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传来:"接下来有请来自江南古镇的茶艺师沈墨先生,为我们展示正宗的''听雨轩''茶道艺术!" 掌声响起,沈墨深吸一口气,捧着茶具走上舞台。刺眼的聚光灯让他一时看不清台下观众,只感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的喉咙发紧,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第一排正中央的宋临川。男人穿着深蓝色西装,坐姿挺拔如松,眼中满是鼓励和骄傲。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宋临川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只有沈墨能看懂的笑意。 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沈墨的呼吸平稳下来。他向观众鞠躬致意,然后在矮桌前跪坐下来,开始准备茶具。 "中国茶道讲究''和敬清寂''..."沈墨轻声解释,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展厅,"今天我要冲泡的是家传秘制的''雨前龙井'',配以古镇特有的山泉水。" 他的手指在茶具间流转,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温杯、投茶、注水...这些重复过千百次的动作在此刻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热气蒸腾而起,在聚光灯下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 观众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静谧的仪式感吸引。沈墨完全沉浸在茶道中,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台下的人群,甚至忘记了时间流逝。当他将泡好的茶汤倒入品茗杯时,金黄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如同流动的琥珀。 "请用茶。"沈墨将第一杯茶递给前排的评委。 一位白发苍苍的日本茶道大师接过茶杯,先观色,再闻香,最后小啜一口。他的眼睛瞬间睁大,用带着口音的中文惊叹:"绝妙!这种层次分明的甘醇...多年未尝到了!" 其他评委也纷纷赞叹。沈墨悄悄松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宋临川。男人正与身旁的外国嘉宾低声交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神情。 表演结束后,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沈墨鞠躬致谢,却见宋临川站起身,向他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太精彩了,墨墨。" 这个在商业场合略显亲密的举动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但此刻沈墨已经不在乎了。他回握住宋临川的手,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度:"谢谢你来。" "我怎么可能错过?"宋临川低声说,随即转向围拢过来的嘉宾们,"各位,这位就是我一直向你们提起的茶艺大师沈墨,''听雨轩''的传人。我们公司的文化项目能有他参与,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沈墨惊讶地看了宋临川一眼。男人正以专业而热情的态度向潜在合作伙伴介绍他,语气中没有一丝私人感情的痕迹,却巧妙地将两人的关系定位为"商业伙伴"。这种公开场合的克制与尊重,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沈墨心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沈墨被各路嘉宾团团围住。有人请教茶艺技巧,有人询问古镇历史,甚至还有外国代表邀请他去海外表演。宋临川则在一旁适时补充,将话题引向公司文化项目的合作可能。两人配合默契,如同演练过无数次。 "沈先生,您的茶道风格让我想起一位故人。"那位日本茶道大师递来一张老照片,"这是二十年前我在杭州国际茶会上拍的,这位茶艺师的技法与您如出一辙..." 沈墨接过照片,心脏猛地一跳——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传统服饰,正在表演茶艺,那侧脸轮廓与自己有七分相似。而站在旁边微笑观看的,赫然是年轻时的宋父! "这是...我父亲?"沈墨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从未见过父亲表演茶艺的照片。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致最好的茶艺师与朋友,宋文远,1995年夏」 宋临川也愣住了,他接过照片仔细端详:"这是我父亲的字迹...他们竟然一起参加过茶会?" 这个意外发现让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原来他们的父辈不仅是雇主与员工,还有着共同的茶道爱好,甚至可能是朋友...命运的织网比他们想象的更为精妙。 展会结束后,林芮为沈墨举办了一个小型庆功宴。在一家隐蔽的高档日料店里,宋临川举杯向所有人致谢:"今天文化项目签约了三个新合作伙伴,都是冲着沈墨的茶艺来的。这杯敬我们的茶艺大师!" 众人举杯相庆,沈墨却注意到宋临川的眼圈微微发红。这些天男人为了公司重组忙得脚不沾地,却依然抽空全程参与了他的展会。这份坚持,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显深情。 酒过三巡,宾客陆续告辞。宋临川悄悄拉住沈墨的手:"跟我来。" 他们乘电梯来到餐厅顶层的天台。夜风微凉,上海的灯火在脚下延展至天际,如同坠落的星河。宋临川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沈墨肩上,然后从背后环抱住他。 "看那边。"宋临川指着东南方向,"如果天气好,应该能看到古镇的轮廓。" 沈墨靠在他怀里笑了:"怎么可能...离那么远。" "心能看到。"宋临川的下巴抵在他肩头,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清酒香气,"墨墨,我今天一直在想...我们能不能创造一种两全其美的生活?" "什么意思?" 宋临川转过他的身体,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兴奋:"我在考虑把公司总部搬到杭州,那里离古镇只有一小时车程。我们可以工作日住杭州,周末回古镇;或者你在古镇经营茶室,我在杭州办公...总之,"他捧起沈墨的脸,"不再让你做选择题。" 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计划听起来如此完美,却又如此大胆——意味着宋临川要彻底改变公司多年的布局,只为兼顾两人的生活。 "那...上海呢?" "保留分公司,重要会议时过来。"宋临川轻声说,"我不再想被束缚在一个地方...无论是地理上还是心理上。" 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与活力。沈墨仰头望着宋临川被霓虹映照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这个提议背后的深意——男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我们的未来不需要牺牲任何一方的根基,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可能。 "听起来...很棒。"沈墨轻声说,手指与宋临川十指相扣,"但公司其他人会同意吗?" 宋临川笑了:"经过这次危机,董事会终于明白我的文化战略是对的。况且..."他眨眨眼,"杭州的办公成本比上海低多了,这是个无可挑剔的商业决策。" 沈墨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精明的商人,连迁总部都能包装成双赢方案。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宋临川的魅力所在吗?永远能在理想与现实间找到最佳平衡点。 "对了,爷爷今天发消息说茶室已经修好了。"沈墨靠在宋临川肩头,"他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去看看。" 宋临川的手臂紧了紧:"周末如何?我刚好要和杭州那边的园区负责人见面,顺路去古镇住两天。"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想念那里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沈墨心头一热。这座曾经只存在于商业版图上的古镇,如今在宋临川心中也有了家的分量。 "我也想念...和你一起在古镇的日子。"沈墨轻声回应。 夜空中的星星被城市灯光掩盖了大半,唯有几颗特别明亮的倔强地闪烁着。沈墨仰头望着它们,突然想起灯会那晚,他和宋临川在如意桥上的初吻。那时的他们,还不敢想象能如此坦然地规划共同的未来。 "临川,"沈墨转向男人,神情认真起来,"无论最后我们选择在哪里生活...只要在一起就好。"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低头吻住沈墨,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承诺的分量。当他们分开时,远处的东方明珠塔正好变换灯光,将夜空染成梦幻的紫色。 "回家?"宋临川轻声问。 沈墨点点头:"回家。" 这个"家"不再单指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有彼此存在的任何角落。从古镇的青石板路到上海的摩天大楼,从茶室的袅袅清香到办公室的咖啡气息,他们终将在差异中找到平衡,在变迁中守住永恒。 天台的夜风渐强,两人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依偎在一起,望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和远方看不见却心之所向的古镇轮廓。未来的路或许还有不确定,但有一样东西已经确定无疑——无论走向何方,他们都将携手同行。 第18章 往昔如谜 清晨的古镇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青石板路湿漉漉地反射着天光。沈墨站在"听雨轩"新修的门廊下,手指轻轻抚过重新上漆的雕花木柱。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缮,茶室不仅恢复了原貌,还在保留传统风格的基础上增加了现代化的防水防火设施。 "小墨,灯笼挂这边可以吗?"李叔的声音从梯子上传来,打断了沈墨的思绪。 "再往左一点...对,就这样。"沈墨后退几步,审视着门楣上红彤彤的灯笼。今天是茶室重新开张的日子,也是古镇罕见的盛大庆典——不仅是为了庆祝老店新生,更是为了欢迎国际文化保护组织的考察团。 街角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沈墨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不远处,宋临川迈出车门,一身休闲装扮却依然掩不住精英气质。看到沈墨,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墨墨!"宋临川大步走来,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路上堵了一会儿。都准备好了吗?" 沈墨点点头,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是一套古法烧制的青瓷茶具,釉色温润如玉:"太贵重了..." "配得上今天的日子。"宋临川自然地揽住他的腰,在额头上轻轻一吻。这个亲昵的动作引来几位路过大妈惊讶的目光,但沈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躲闪了。 爷爷从茶室出来,看到两人也不惊讶,只是笑眯眯地说:"临川来啦!正好,帮我看看这横幅挂得正不正?" 宋临川松开沈墨,去帮爷爷调整门口的红绸横幅。沈墨望着他们互动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曾几何时,爷爷对宋临川还充满戒备,而现在...老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像看自家孩子一样亲切。 "听说周志强被放出来了?"李叔从梯子上下来,压低声音问道。 沈墨的笑容僵了一下:"嗯,取保候审。但他应该不敢再来古镇闹事了。" "难说。"李叔摇摇头,"那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宋临川走回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怎么了?" "没事。"沈墨勉强笑了笑,"李叔担心周志强会来捣乱。" 宋临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敢来,我就让他重温一下拘留所的滋味。"随即又缓和语气,捏了捏沈墨的手,"别担心,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不值得为那种人费神。" 庆典定在上午十点开始,但刚过九点,茶室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国际组织的考察团由林芮带领,准时到达时引起了不小轰动。沈墨穿着爷爷特意为他准备的深蓝色长衫,站在门口迎接客人,宋临川则在一旁用流利的英语为外国专家做介绍。 "沈先生!"林芮热情地握住沈墨的手,"茶室修得太棒了!完全看不出曾经受损的痕迹。" "多亏大家帮忙。"沈墨谦虚地说,目光扫过围观的邻居们。有些人仍然面带犹疑,但更多人已经对他和宋临川的关系报以善意的微笑——尤其是那些在茶室修缮期间得到过宋临川帮助的家庭。 庆典正式开始,沈墨表演了一场简短的茶道,用的正是宋临川送的那套新茶具。外国专家们惊叹不已,拍照声此起彼伏。随后是剪彩仪式,当沈墨、爷爷和宋临川三人共同剪断红绸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真是想不到啊,"王婶在茶桌旁小声对李叔说,"当初还以为那上海老板只是图个新鲜..." "嘘!"李叔瞪了她一眼,"人家是真心实意的。你看小墨现在多精神,比从前开朗多了。" 沈墨假装没听见这些议论,但耳尖还是悄悄红了。他偷瞄了一眼正在与李局长交谈的宋临川,男人仿佛有感应般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这个默契的小动作让沈墨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一般柔软。 中午的宴席过后,宾客们三三两两散去。沈墨抽空溜到祖宅,想取一些珍藏的老茶叶招待几位留下来的贵客。阁楼上,阳光透过小窗洒在那些熟悉的旧箱笼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茶叶罐,却在转身时踢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的小木箱。箱子没上锁,一碰就开了,露出里面一叠泛黄的纸张。出于好奇,沈墨蹲下来查看,发现是父亲的手稿——有些是茶谱笔记,有些是随笔杂记,最下面则是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宋文远兄亲启"。 沈墨的手指微微发抖。宋文远是宋临川父亲的名字。他小心地取出信件,纸页已经发脆,父亲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文远兄: 久未晤面,甚念。前日工地一事,弟已查明确系周家从中作梗。周会计克扣安全设备款项一事证据确凿,我已暗中收集账目副本藏于茶室东墙暗格(兄所知之处)。若有不测,望兄照顾小墨成长,并将真相公之于众...」 信的后半部分被水渍模糊了大半,只能辨认出零散的字句:「...茶道如人生...」、「...兄所赠紫砂壶日日使用...」、「...小墨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沈墨的视线模糊了。这封信彻底颠覆了他对父亲与宋父关系的认知——他们不仅是雇主与员工,更是以"兄弟"相称的挚友!而那个"东墙暗格"...正是茶室在这次暴雨中坍塌的部分! 他匆忙将信收好,飞奔回茶室。庆典的喧嚣已经散去,只有宋临川和爷爷在收拾残局。看到沈墨急匆匆的样子,宋临川立刻迎上来:"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沈墨将信递给他:"我在祖宅找到的...你父亲和我父亲,他们..." 宋临川快速浏览信件,眼睛越睁越大:"这...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么亲密。"他指向信中提到的暗格,"茶室东墙?不就是塌掉的那部分?" 爷爷凑过来看了看信件,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茶室东墙确实有个老暗格,是你曾祖父设计的,用来藏贵重茶叶。后来你父亲常在那里放些私人物品..." "暗格里的东西呢?"沈墨急切地问,"修缮时发现了吗?" 爷爷摇摇头:"墙塌得太厉害,就算有也早就..." 三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这封信的重要性——它不仅证明了两家父辈的深厚友谊,更暗示当年工地事故背后有周家刻意陷害的证据! "周志强针对古镇,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宋临川突然说,"他父亲当年做的事如果曝光..." "所以他千方百计想拆掉茶室和祖宅!"沈墨恍然大悟,"不是为了开发,而是为了销毁证据!"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夕阳西下,茶室内渐渐暗了下来,唯有那套新茶具在余晖中泛着微光。 "我去泡茶。"爷爷突然说,拿起茶具走向里间,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宋临川拉着沈墨在茶桌旁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封泛黄的信:"所以我们的相遇...某种程度上是父辈安排的。" "命运兜了一个大圈子。"沈墨轻声说,想起那张国际茶会上两位父亲并肩而立的照片,"他们当年没能守护的东西...现在我们有机会弥补。" 宋临川深深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墨墨,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父亲再坚决一些,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害怕重蹈他的覆辙。" 这是宋临川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恐惧。沈墨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份微颤:"你不是你父亲,我也不是我父亲。我们写的是自己的故事。" 夜幕完全降临,茶室后院亮起了温暖的灯笼。爷爷体贴地早早回房休息,留下两人独处。他们并肩坐在石凳上,仰望古镇清澈的星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明天我让人仔细检查茶室废墟,"宋临川说,"如果那些账目副本还在..." "嗯。"沈墨靠在他肩头,"不过就算找不到,这封信也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宋临川轻轻搂住他:"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会一起面对。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古镇。" 沈墨抬头看他,在月光下,宋临川的轮廓显得格外坚毅。他想起男人在商业战场上的运筹帷幄,在面对周总威胁时的毫不退让,还有...只为给他一个拥抱而穿越半个上海的执着。 "我知道。"沈墨轻声回应,手指与宋临川十指相扣。 正当两人沉浸在静谧的氛围中,前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宋临川皱眉起身,沈墨紧随其后。推开门,站在月光下的竟是周志强,西装革履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嘴角挂着令人不适的微笑。 "听说今天茶室重张,特来道贺。"周的声音滑腻如蛇,"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宋临川挡在沈墨前面:"这里不欢迎你。" "别急嘛,宋总。"周志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晃了晃,"我刚从老宅找到些有趣的东西...关于二十年前那场事故的完整真相。我想你们一定很有兴趣,毕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墨一眼,"关系到两位父亲的清白。" 沈墨的血液瞬间凝固:"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周志强将U盘收回口袋,"你们放弃追究我的商业违规,我保证这里面的内容永远不会公开。否则..."他冷笑一声,"两位敬爱的父亲形象恐怕要崩塌了。" 宋临川上前一步,气场全开:"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报警,让你重温拘留所的滋味。" 周志强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沈墨:"小沈老板,你确定要冒这个险?有些真相...最好永远埋藏。" "我们不怕真相。"沈墨站到宋临川身边,声音出奇地平静,"无论里面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今天的事实。" 周志强眯起眼睛,最终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明天中午前给我答复。否则...别怪我没给机会。"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沈墨的手不自觉地发抖。宋临川立刻将他搂入怀中:"别怕,他在虚张声势。就算真有什么''真相'',也改变不了我们知道的实事——他父亲当年确实做了手脚。" 沈墨点点头,却无法驱散心头的不安。父亲的信中提到的"证据"与周志强所谓的"真相"究竟哪个更接近事实?而这一切,又将如何影响他和宋临川好不容易建立的未来? 茶室门口,那对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如同命运纠缠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第19章 真相的重量 清晨的阳光穿透茶室的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墨跪在东墙修缮处,手指轻轻抚过新砌的砖块。昨夜周志强的突然造访让他辗转难眠,父亲信中提到的"东墙暗格"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应该就在这一带。"爷爷用拐杖点了点墙面下方,"老暗格在离地三尺的位置,宽约一尺,外面用活动的砖块掩饰。" 宋临川卷起袖子,小心地检查每一块砖:"如果修缮时没被发现,可能还保留着。" 沈墨取来小锤和凿子,三人开始仔细探查。墙砖敲击声在安静的茶室里格外清脆,引得几位早起的茶客好奇张望。 "沈老哥,这一大早折腾什么呢?"李叔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篮新鲜荷叶。 "找点老东西。"爷爷含糊地回答,"李啊,记得我父亲当年设计的那个暗格不?" 李叔眼睛一亮:"当然记得!小时候我还帮你父亲往里面藏过茶叶呢。"他放下篮子凑过来,"暗格应该在...这里!"粗糙的手指准确地按在一块看似普通的砖块上。 沈墨和宋临川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李叔用力一推,砖块竟然向内滑动,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方形空间。 "真的还在!"沈墨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伸手进去,指尖碰到了什么纸质的东西,小心地抽出来——是一个油纸包裹的笔记本,边缘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 宋临川立刻接过本子,在茶桌上轻轻展开。油纸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本和一个小信封,信封上写着「如有不测,请交吾儿小墨」。 沈墨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封。那是父亲的笔迹,与昨天在祖宅发现的那封信如出一辙。宋临川的手稳稳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无声地给予力量。 "我们...去后院看吧。"沈墨低声说,不想在公开场合拆阅这么私人的遗物。 后院石桌旁,三人屏息看着沈墨小心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 「小墨: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为父已不在人世。不要悲伤,我的离去或许能换来更多人的平安。 工地事故非偶然,周家父子为赶工期、贪墨款项,明知危险仍强令施工。宋总多次劝阻无效,甚至冒险自购安全设备。我身为工长,有责任保护工友安全,故决定带头冒险作业,非宋总之过。 宋总为人正直,曾与我约定:若有不测,将由他照顾你成长。望你敬他如父,学习他的品格与担当。 人生如茶,浮沉有时。无论遭遇何种困境,记得保持本心之清澈。 父沈诚绝笔」 信纸在沈墨手中微微颤动,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在上面,晕开了墨迹。二十年来,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意外身亡,从未想过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牺牲。 宋临川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我父亲...从未提过这封信。" "看看账本。"爷爷提醒道,眼中闪着泪光。 账本详细记录了周家父子克扣安全经费的证据,以及宋父多次私下拨款购置安全设备的收据。最后一页贴着几张照片——年轻的宋父和沈父站在工地前,手里举着"停工整改"的牌子,而一个酷似周志强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旁愤怒地撕扯牌子。 "这就是周志强想销毁的证据。"宋临川翻看着账本,声音冷峻,"他父亲当年故意制造事故,现在他又想用U盘里的所谓''真相''威胁我们。" 沈墨擦干眼泪,重新读了一遍父亲的绝笔信。那些字句间透露出的担当与坦然,让他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父亲选择冒险是为了保护工友...他并不后悔。" "阿诚从小就是这样。"爷爷叹息道,"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受苦。" 宋临川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周志强...他发消息说中午12点前不给答复,就会公开U盘内容。" "什么内容能比这些证据更有杀伤力?"沈墨困惑地问。 三人陷入沉思。突然,李叔一拍大腿:"会不会...是关于小墨身世的事?" "什么身世?"沈墨和宋临川异口同声地问。 爷爷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李啊,别瞎猜..." "沈老哥,事到如今还瞒什么?"李叔摇摇头,"阿诚当年从上海回来时,怀里抱着个婴儿,说是捡的。镇上谁不知道小墨不是亲生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如同晴天霹雳,沈墨呆立在原地,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他不是...父亲亲生的? 爷爷长叹一声,弯腰捡起信纸:"本想带进棺材的...阿诚在上海打工时,确实从一个弃婴岛抱回了你。但你对他而言,比亲生的还亲。" 沈墨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在重组——父亲偶尔流露的复杂眼神,镇上小孩偶尔的窃窃私语,爷爷过分的保护...一切都有了解释。 宋临川紧紧握住他的手:"墨墨..." "我没事。"沈墨深吸一口气,声音出奇地平静,"父亲是谁不重要,他给我的爱是真实的。"他看向爷爷,"您也是。" 爷爷老泪纵横,一把抱住孙子:"好孩子..." "所以周志强的U盘里可能是关于我身世的信息?"沈墨冷静地分析,"他想用这个威胁我们?" 宋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仅如此。如果公开你是弃婴,再暗示我父亲与你生父有某种关联...就能制造舆论混乱,掩盖他们周家当年的罪行。"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石板路上。沈墨和宋临川并肩站在茶室门口,等待周志强的到来。沈墨手中紧握着父亲的遗物,宋临川则准备好了录音设备。 周志强准时出现,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考虑得如何?" "我们拒绝交易。"宋临川直截了当地说,"无论你U盘里有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父亲当年犯下的罪行。"他举起账本,"这才是真正的证据。" 周志强的笑容僵住了,但很快又恢复:"哦?那如果我说,这位''沈诚''根本不是小沈老板的生父呢?如果U盘里的DNA报告证明,宋总父亲与小沈老板有血缘关系呢?" 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表面依然平静:"就算如此,又怎样?宋叔叔抚养我了吗?没有。是我父亲——沈诚,把我养大。血缘关系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说得好听。"周志强冷笑,"等媒体知道宋文远可能有个私生子流落在外,看宋氏集团的股价..." "你错了。"宋临川打断他,"首先,DNA报告可以造假;其次,就算真有血缘关系,现代人谁还在乎这些?最后..."他上前一步,气场全开,"你父亲当年的谋杀证据确凿,而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敲诈勒索。" 周志强脸色铁青,后退了一步:"你们...会后悔的!" "请便。"沈墨平静地说,"公开你的所谓证据吧。我和临川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真相。" 看着周志强愤然离去的背影,沈墨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倒。宋临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没事了...都结束了。" "不,才刚开始。"沈墨摇摇头,"他一定会公开那些信息的...你公司的股东..." "让他们闹去吧。"宋临川轻声说,"没有什么比你的感受更重要。" 回到茶室后院,沈墨重新阅读父亲的绝笔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解开他多年的心结。父亲明知危险仍选择冒险,是为了保护工友;宋父多年来默默资助事故家属,是为了履行承诺;而周家父子处心积虑要掩盖的,不仅是经济犯罪,更是一条人命。 傍晚时分,李局长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周志强在返回上海途中被警方带走,涉嫌商业欺诈和销毁证据。 "他那个U盘呢?"宋临川问。 "在他办公室搜到了,已经作为证据扣押。"李局长看了看沈墨,欲言又止,"里面确实有些关于...沈墨身世的资料,但都是伪造的。警方会处理好的。" 夜幕降临,茶室恢复了平静。沈墨和宋临川坐在后院石凳上,仰望满天繁星。一天的惊涛骇浪后,两人都疲惫不堪却又异常清醒。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宋临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自从知道父亲与事故有关联后,我就开始匿名资助当年遇难者的家属...包括你爷爷。" 沈墨转头看他,月光下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一开始是出于愧疚...后来则是因为爱你。"宋临川轻声说,"我想弥补父亲未能履行的承诺。" 沈墨的心像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他想起爷爷突然好转的经济状况,想起镇上那些"神秘"的捐款...原来宋临川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守护着他和古镇。 "傻瓜。"沈墨靠在他肩头,声音哽咽,"你早该告诉我的。" "我怕你拒绝...怕你觉得这是施舍。" "现在我知道了,"沈墨抬起头,直视宋临川的眼睛,"而且我很感激。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这份心意。" 宋临川深深看进他的眼睛,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其实我准备了很久...本来想找个更合适的时机。"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简约的铂金戒指,内圈刻着两人的名字和相遇日期。 "沈墨,无论血缘如何,无论过去有多少阴影...我想与你共度余生。"宋临川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愿意吗?" 沈墨的视线模糊了。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太大——从发现父亲遗书,到得知自己身世,再到此刻的求婚...但他内心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答案。 "愿意。"他伸出左手,看着宋临川将戒指缓缓推入无名指,"无论过去如何,我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如同一个完美的圆,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沈墨想,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它让两个背负家族阴影的年轻人相遇,在揭开历史伤疤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治愈彼此的力量。 远处,古镇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映照着青石板路和蜿蜒的小河。茶室里,爷爷的收音机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混合着茶香飘向后院。沈墨靠在宋临川肩头,感受着男人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 明天,他们还要面对周志强可能引发的舆论风暴;还要处理公司股东们的质疑;还要决定是否公开那些尘封的证据...但此刻,在这静谧的星空下,唯有指间相扣的承诺最为真实。 第20章 归处 金秋十月的古镇,天空湛蓝如洗。沈墨站在"听雨轩"门前,看着工人们悬挂最后一条庆典彩带。今天是古镇正式被列入国际文化保护名录的日子,也是他和宋临川决定公开关系后的首次正式亮相。 一个月前那场风波已经渐渐平息。周志强因商业欺诈和敲诈勒索被判刑,他散布的谣言随着真相大白而不攻自破。宋临川公司的股东们在看到完整证据后,终于理解了他执着于文化保护项目的原因。而沈墨...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世之谜。 "左边再高一点...对,就这样!"沈墨指挥着工人调整横幅位置,声音比往日更加自信。经过这一连串的考验,那个曾经躲在爷爷或宋临川身后的羞涩少年已经脱胎换骨。 "沈老板,国际组织的车已经到了镇口!"李叔匆匆跑来报信。 沈墨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崭新的深蓝色长衫。这是爷爷特意为他定做的,面料是上等的真丝,绣着暗纹的竹叶——既传统又不失现代感,恰如他现在的状态。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几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古镇主街。林芮率先下车,身后跟着几位国际文化组织的代表和一群媒体记者。沈墨深吸一口气,迎上前去。 "沈墨!"林芮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恭喜!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受国际保护的''活态文化遗产''了!" 掌声和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沈墨微笑着引导贵宾们参观茶室,介绍每一处修复细节和背后的历史故事。当他讲到东墙暗格的发现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悄然停在不远处。 宋临川迈出车门,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在古镇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没有立即上前,只是站在人群外围,眼中满是骄傲地看着沈墨侃侃而谈。 "...所以这座茶室不仅是建筑遗产,更是传统生活方式的载体。"沈墨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感谢国际组织的认可,也感谢宋氏集团的文化项目支持..."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与宋临川相遇。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便心意相通。 剪彩仪式后是记者提问环节。一位年轻女记者举起手:"沈先生,有传言说您与宋临川先生不仅是商业伙伴,还是恋人关系?对此您有什么回应?"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沈墨感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耳根微微发热。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宋临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边。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宋临川坦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是的,我和沈墨正在交往,并且已经订婚。"他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展示那对铂金戒指。 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沈墨起初有些僵硬,但感受到宋临川手心的温度后,他挺直了腰背:"我们本打算在稍后的私人环节宣布这个消息...但既然被问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请问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另一位记者追问。 "就在这间茶室。"宋临川微笑着看向沈墨,"一个雨天,我躲雨进来,喝到了这辈子最好喝的茶...看到了最美的人。" 这个直白的回答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沈墨的脸红得像门口的灯笼,但眼中满是幸福的光彩。 记者会结束后,宾客们移步镇广场参加庆祝宴席。沈墨和宋临川落在最后,趁着没人的间隙,宋临川迅速在沈墨唇上偷了一个吻。 "紧张吗?"宋临川低声问,拇指轻轻摩挲着沈墨的手背。 "有一点。"沈墨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释然。终于不用躲躲藏藏了。" 宋临川深深看进他的眼睛:"后悔跟我来这趟浑水吗?" "从未。"沈墨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调皮地眨眨眼,"不过你得补偿我...接下来一周的碗都归你洗。" "成交。"宋临川大笑,搂住他的肩向广场走去。 宴席上,沈爷爷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红光满面地讲述着"听雨轩"的历史。看到沈墨和宋临川走来,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湿润,但很快被骄傲取代。 "来,给两位新人让座!"李叔高声招呼,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沈墨注意到,镇上居民对他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怀疑、排斥,到现在的接纳甚至祝福。就连最保守的赵老爷也对他们点头致意,虽然表情仍有些僵硬。 "下周茶艺班就要开课了,准备得怎么样?"宋临川在喧闹中凑近沈墨耳边问道。 这是沈墨的另一个新尝试——在茶室开设传统茶艺课程,首批学员已经报满,其中不乏从上海专程赶来的人。 "都准备好了。"沈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还设计了一套结合现代审美的简化流程,更适合年轻人学习。" 宋临川捏了捏他的手:"为你骄傲。"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沈墨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从古镇到上海,再回到古镇,这一路走来,正是这份无条件的支持让他有勇气不断突破自我。 庆典持续到日暮时分。送走宾客后,沈墨和宋临川漫步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古镇小巷中。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青石板路上。 "公司搬迁的事都安排好了?"沈墨问道。 "嗯,杭州总部下周正式运营。"宋临川回答,"上海保留一个小办公室,重要会议时过去就行。"他顿了顿,"这样我们平时住古镇,周末或忙时住杭州,两边都不耽误。" 沈墨点点头,心中满是期待。这个"双城生活"计划是他们反复讨论后的最佳方案——既能延续茶室的传统,又不让宋临川的事业受阻。更重要的是,两地之间只需一小时车程,爷爷随时可以去看他们。 转过一个弯,两人来到了那座熟悉的石拱桥——如意桥,他们第一次合影的地方。桥栏上的石狮子依然表情各异,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拍照吗?"宋临川靠在桥栏上,目光温柔。 沈墨微笑点头:"你当时说''笑一笑'',我却紧张得像个木头人。" "现在呢?"宋临川掏出手机,调出相机模式。 沈墨自然地靠进他怀里,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快门声响起,定格了这个完美的瞬间——背景是古镇的黄昏美景,前景是两人幸福的笑脸,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余晖中闪闪发光。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沈墨突然说,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细长的包裹,"本来想等正式婚礼时送的...但今天这么特别..." 宋临川好奇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油纸伞。伞面绘着水墨山水,与他当初送给沈墨的那把极为相似,但更显古朴大气。 "我跟着镇上老师傅学的,做了三个月。"沈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太完美,但..." "很美。"宋临川轻声打断他,小心地撑开伞,"就像你一样。" 伞面在夕阳下透出柔和的光,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私密的空间里。沈墨仰头看着伞面上自己一笔一画描绘的山峦与流水,轻声解释:"伞在江南文化里象征''风雨同舟''...我想告诉你,无论未来有什么挑战,我们都..."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宋临川已经低头吻住了他。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承诺的分量。当他们分开时,远处的古镇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明珠。 "回家?"宋临川轻声问,手依然撑着那把伞。 "嗯,回家。"沈墨点点头,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慢慢走过石桥,影子在伞下融为一体。前方,"听雨轩"的灯笼已经亮起,温暖的光芒透过雕花木窗洒在石板路上,如同在为他们指引归途。 【五年后】 初夏的傍晚,微风拂过古镇的河面,带起阵阵涟漪。沈墨站在焕然一新的"听雨轩"二楼窗前,看着下面院子里一群孩子认真地练习茶道基础动作。这些年来,茶艺班已经发展成一个小有名气的文化传承中心,连外国游客都慕名而来。 "沈老师!"一个小女孩举起手,"这个动作对吗?" 沈墨微笑着下楼指导。现在的他举手投足间既有茶艺大师的优雅,又有师者的耐心与亲和。当他俯身调整孩子的手势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指导完最后一组动作,沈墨看了看手表——宋临川的航班应该快到了。这周男人去巴黎领一个文化保护方面的国际奖项,分开虽只有几天,却让沈墨格外想念。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多练习。"他对孩子们说,然后转向一旁的助教,"小芳,剩下的交给你了。" 换了一身休闲装,沈墨驱车前往杭州机场。高速公路两旁,江南的田园风光飞速后退。这辆车是宋临川坚持买的,为了方便他在两地之间往返。起初沈墨还担心自己适应不了都市驾驶,现在却已经能熟练地在古镇小巷和高速公路上切换。 机场到达大厅,宋临川一眼就看到了等待的沈墨。五年时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成熟的痕迹,却让那双眼睛更显深邃。他快步走向沈墨,不顾周围目光,给了爱人一个结实的拥抱。 "想我了?"宋临川在沈墨耳边低声问,呼吸间带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嗯。"沈墨简短地回答,耳根却悄悄红了。即使在一起这么久,宋临川依然能轻易让他心跳加速。 回程路上,宋临川兴奋地分享着领奖见闻和新的合作计划。沈墨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男人神采飞扬的样子比任何奖项都更让他骄傲。 "对了,爷爷来电话说,老宅又发现了一批我父亲留下的手稿。"沈墨转了个话题,"好像是一些茶谱和创新技法,李局长建议申请非遗。" "太棒了!"宋临川眼睛一亮,"我们可以做个专题展览,结合你的教学..." 两人就这样一路讨论着各种计划,时而争论,时而大笑,默契得像共用一个大脑。夕阳西下时,他们回到了古镇,将车停在茶室后院。 "先去桥上看看日落?"宋临川提议,眼中带着期待。 沈墨点点头。这是他们的一个小传统——无论谁出远门回来,都要先去如意桥上站一会儿,看看古镇的黄昏。 石桥上,两人并肩而立,望着河水倒映的晚霞。五年来,古镇变化不小——破旧的老宅修葺一新,但保留了原始风貌;河边建起了文创小店,卖的却是传统手工艺品;游客多了,但古镇的魂还在。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拍照吗?"宋临川突然问,与五年前同样的问题。 沈墨微笑:"记得。当时我还是个连镜头都不敢看的胆小鬼。" "现在呢?"宋临川掏出手机,同样重复着当年的动作。 沈墨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身面对宋临川,轻轻抚上男人被岁月雕刻得更加成熟的脸庞,然后主动吻了上去。快门声恰在此时响起,记录下这个 spontaneous 的甜蜜瞬间。 "现在,"吻毕,沈墨看着爱人惊讶又欣喜的眼睛,轻声说,"我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归处。" 宋临川将他拉入怀中,两人静静依偎,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古镇的屋檐后。茶室的灯笼亮了起来,爷爷的收音机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混着茶香飘过河面,萦绕在如意桥上这对爱人的周围。 无论走过多少地方,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归处永远在这里——在有彼此的地方,在爱与被爱的承诺里,在这座见证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古镇中。 第21章 晨昏[番外] 杭州的雨季来得悄无声息。 沈墨在淅沥的雨声中醒来,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将晨光滤成柔和的色调。他下意识往身旁摸去,被窝还残留着温度,但宋临川已经不在床上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早安,墨墨。公司临时视频会议,在书房。茶记得趁热喝。——临川」 沈墨捧着茶杯坐起身,红茶的香气在雨天的潮湿空气里格外浓郁。他抿了一口,恰到好处的甜度让他嘴角不自觉上扬——五年了,宋临川依然记得他喜欢在红茶里加半勺蜂蜜。 主卧连通着一个半开放式的小阳台,沈墨赤脚走过去,推开玻璃门。湿润的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楼下小区的绿化带在雨中显得格外青翠。他们买下这套顶楼复式就是看中这个阳台——宋临川说这里能看到西湖的轮廓,而沈墨则喜欢在这里摆弄他的盆栽。 现在,那几盆从古镇带来的茉莉花在雨水中摇曳,洁白的花朵散发着熟悉的清香。沈墨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指尖微凉。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墨回头,宋临川正靠在门框上,已经换下了睡衣,穿着休闲的棉麻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锁骨处那个沈墨再熟悉不过的小痣。男人的头发还有些湿,显然刚洗过澡。 "嗯。"沈墨走回屋内,顺手将茶杯放在桌上,"会议结束了?" "只是例行汇报。"宋临川走近,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睡得好吗?" 沈墨点点头,顺势靠在他肩上。宋临川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若有若无的咖啡味,是这五年来沈墨最安心的气息。 "今天有什么安排?"宋临川问,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沈墨的一缕头发。 "本来想去新开的茶叶市场..."沈墨看向窗外连绵的雨幕,"看来要改期了。" "雨天有雨天的乐趣。"宋临川轻笑,"我记得某人说过,最适合喝茶的天气就是雨天。" 沈墨挑眉:"某人?" "沈大师,赏脸给我泡壶茶如何?"宋临川立刻改口,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我刚得了一罐不错的正山小种。" 厨房里,宋临川煮水的间隙,沈墨从柜子里取出那套他们常用的青瓷茶具——是当年宋临川送他的那套,如今已经养出了温润的光泽。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沈墨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五年如一日的优雅与精准。 "说起来,"宋临川看着沈墨娴熟地温杯烫壶,"下周爷爷生日,你准备礼物了吗?" "早准备好了。"沈墨嘴角微扬,"我托李叔找了张老唱片,是他年轻时最喜欢的越剧选段。" "还是你想得周到。"宋临川摇头轻笑,"我上次送的那个按摩椅,被他念叨了半个月,说太现代化,破坏茶室风格。" 沈墨忍俊不禁:"谁让你不先问问我。"他将泡好的茶倒入品茗杯,金红色的茶汤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尝尝。" 宋临川接过杯子,先嗅了嗅香气,然后小啜一口:"好茶。不过..." "不过什么?" "比不上你泡的。"宋临川眨眨眼,露出那种只有沈墨能看到的、外人面前从不展现的调皮神情。 沈墨耳根一热,低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油嘴滑舌。" 雨持续下着,两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的茶壶续了两次水。宋临川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偶尔回复几封工作邮件;沈墨则翻着一本新到的茶艺杂志,时不时把感兴趣的段落读给宋临川听。 中午,宋临川简单做了两碗葱油拌面——这是他唯一拿手的料理,源于大学时代在上海的独居生活。沈墨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比在高级餐厅时胃口更好。 "下午想做什么?"收拾碗筷时,宋临川问道,"看电影?还是..." 沈墨望向阳台,雨似乎小了些:"去西湖边走走吧,带上伞。"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西湖边的林荫道上,两个男人共撑一把油纸伞漫步。高个的那个举着伞,不时将伞面往身旁人那边倾斜;稍矮一些的则挽着爱人的手臂,时不时指着一处雨景轻声解说。 伞是沈墨亲手做的那把,五年过去,伞面上的水墨有些褪色,但更添韵味。曾有收藏家出高价想买,被宋临川一口回绝——"无价之宝",他当时这么说。 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风情,薄雾笼罩着远山,湖面上涟漪点点。两人走到一处凉亭暂歇,沈墨靠在栏杆上,望着烟雨朦胧的湖面;宋临川站在他身后,一手撑着伞,一手环着他的腰。 "冷吗?"宋临川问,下巴轻轻蹭着沈墨的发顶。 沈墨摇摇头,向后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西湖吗?" "怎么不记得。"宋临川低笑,"你紧张得差点掉进湖里。" "那是因为你突然搂我的腰!"沈墨转身瞪他,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现在呢?"宋临川收紧手臂,两人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 沈墨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吻了上去。雨声渐大,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像一首古老的歌谣,将这一刻的甜蜜封存在时光里。 回程时,两人顺路去了超市。宋临川推着购物车,沈墨则在货架间穿梭,时不时往车里丢些食材。 "晚上吃火锅怎么样?"沈墨拿起一包菌菇,"雨天最适合了。" "听你的。"宋临川接过菌菇,又往车里加了两瓶啤酒,"不过这次我来准备,你休息。" 沈墨挑眉:"你确定?上次某人差点把厨房点着。" "那是意外!"宋临川抗议,"这次保证不会。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位大师在旁边指导吗?" 晚餐果然如沈墨预料的那般充满"惊险"。宋临川切肉时差点伤到手,调蘸料时又错把糖当成了盐。但最终,当两人坐在餐桌前,看着咕嘟冒泡的火锅时,这些插曲都成了笑谈。 "干杯。"宋临川举起啤酒瓶,"为了雨天,为了火锅,为了..." "为了我们。"沈墨轻声接上,玻璃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饭后,宋临川主动收拾碗筷,沈墨则泡了一壶消食的普洱茶。当宋临川从厨房出来时,发现客厅的灯被调暗了,沈墨正跪坐在茶几前,面前摆着那套他们初次见面时用的茶具。 "这是..."宋临川在对面坐下。 "突然想用这套。"沈墨轻声解释,手指轻抚过茶壶上的纹路,"记得吗?在''听雨轩''的第一天..." "记得。"宋临川的目光柔和下来,"那天我浑身湿透,你给了我一杯热茶,还有一条干毛巾。" 沈墨开始泡茶,动作比当年更加从容优雅。水汽蒸腾而起,在暖黄的灯光下如同薄纱。宋临川静静看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改变两人命运的雨天。 "临川,"茶泡好了,沈墨却没有立即倒出,而是突然问道,"如果时光倒流,你会改变什么吗?" 宋临川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越过茶几,握住沈墨的手:"不会。每一个选择,每一次相遇,每一场雨...都是必经之路。"他拇指轻轻摩挲着沈墨无名指上的戒指,"包括那杯茶,那条毛巾,和后来的所有。" 沈墨微笑,将泡好的茶倒入杯中:"我也是。" 夜深了,雨依然下着,但已经变成了温柔的沙沙声。主卧的床头灯亮着,宋临川靠在床头看书,沈墨枕在他腿上,昏昏欲睡。 "墨墨,"宋临川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下周去古镇给爷爷过完生日,我们去趟上海吧。" "嗯?"沈墨勉强睁开眼。 "那家我们常去的茶馆要关门了,老板说想最后给你泡一次茶。" 沈墨彻底清醒了:"老张的茶馆?怎么会..." "年纪大了,儿子要接他去国外。"宋临川合上书,"我想着,临走前再去喝一次。" 沈墨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那是他们初遇的城市,是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地方。即使现在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了杭州和古镇,上海依然有着特殊的意义。 "睡吧。"宋临川关掉灯,滑进被窝,将沈墨搂入怀中。 黑暗中,雨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沈墨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渐渐沉入梦乡。朦胧间,他感觉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发间,和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 "晚安,我的茶艺师。" 窗外,杭州的雨夜静谧而温柔,如同这对爱人平凡却珍贵的一天,在时光长河中留下淡淡的水痕,然后流向更多这样的晨昏。 第23章 茶香日常[番外]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听雨轩"后院的小厨房已经亮起了灯。 沈墨系着深蓝色的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熬着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谷物的清香。他左手拿着木勺轻轻搅动,右手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两个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蛋液滑入碗中,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表演茶艺。 "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沈墨手一抖,差点把蛋壳掉进碗里。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宋临川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么一出。 "别闹,鸡蛋要凉了。"沈墨用手肘轻轻往后顶了一下,"去把咸菜切了。" 宋临川低笑着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才松手,转身去拿案板上的腌萝卜。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乱,显然是刚起床。即使这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然好看得过分。 "昨晚睡得怎么样?"宋临川一边切萝卜丝一边问,刀工意外地不错。 沈墨的耳尖悄悄红了。昨晚宋临川从上海出差回来,两人小别胜新婚,折腾到半夜才睡。他假装没听见这个问题,把打好的鸡蛋倒进另一个小锅里炒。 "啧,害羞了?"宋临川把切好的萝卜丝装盘,凑过来看他炒鸡蛋,"沈老板昨晚可不是这样的,明明很热情..." "宋临川!"沈墨转身就要用木勺敲他,被宋临川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顺势在他唇上偷了个吻。 "早安吻补上了。"宋临川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我去叫爷爷起床。" 沈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样的早晨,平凡又温暖,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七点整,三人围坐在后院的小桌前吃早餐。沈爷爷精神不错,喝了两碗小米粥,还夸宋临川切的萝卜丝爽口。 "今天周末,你们有什么安排?"沈爷爷放下碗问道。 宋临川给沈墨夹了一筷子鸡蛋:"上午我要去趟茶厂,新到的龙井需要验收。下午..."他看向沈墨,"要不要去看电影?新上映的那部文艺片,你说想看的。" "好啊。"沈墨点头,"不过我得先把茶室收拾一下,昨天有几个客人把二楼靠窗的位置弄得很乱。" "我帮你。"宋临川自然地接话。 沈爷爷看着两人互动,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年轻真好啊。我约了老张头下棋,你们忙你们的。" 吃完早饭,沈墨收拾碗筷,宋临川主动去洗碗。水声哗哗中,沈墨站在他身后,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腰:"你这次去上海,事情还顺利吗?" "嗯,谈成了两个新客户。"宋临川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把沈墨圈在洗碗池和自己之间,"怎么,想我了?" 沈墨被他困在怀里,鼻尖全是宋临川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清晨的阳光气息,好闻得让人头晕。他轻轻推了推宋临川的胸口:"谁想你了...就是问问。" "口是心非。"宋临川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晚上给你带礼物。" "什么礼物?" "秘密。"宋临川神秘地眨眨眼,"现在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沈墨撇撇嘴,心里却忍不住期待起来。宋临川每次出差回来带的礼物都很用心,上次是一套绝版的茶具图谱,上上次是从拍卖会拍下的清代茶壶... "我去茶室了。"沈墨转身要走,被宋临川拉住手腕。 "等等,领子歪了。"宋临川伸手替他整理好衣领,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中午想吃什么?我从茶厂回来给你带。" "随便...你看着买吧。"沈墨被他弄得耳朵发烫,赶紧逃也似的出了厨房。 宋临川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温柔。 上午十点,"听雨轩"已经开门营业。因为是周末,客人比平时多些。沈墨正在给一桌客人泡碧螺春,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几位客人连连称赞。 "沈老板的茶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一位常来的老先生赞叹道。 沈墨谦虚地笑笑:"您过奖了。这茶是今年新到的,您尝尝。" 正说着,门口风铃轻响,宋临川带着一身茶香走了进来。他冲沈墨点点头,示意茶厂的事情已经办完,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柜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总今天也来帮忙啊?"有熟客打趣道。 宋临川喝了口水,笑道:"是啊,来给沈老板打工。" 沈墨瞪了他一眼,继续专心泡茶。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中午时分,客人渐渐少了。宋临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食盒,打开来是还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清蒸鲈鱼、蒜蓉空心菜、红烧排骨和冬瓜蛤蜊汤,都是沈墨爱吃的。 "快来吃饭。"宋临川把饭菜摆在茶室角落的小桌上,"趁热吃。" 沈墨洗了手过来坐下,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宋临川听见了,笑着给他盛了碗饭:"饿了吧?早上就吃那么点。"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沈墨夹了块排骨,肉质酥烂,入口即化。 宋临川也坐下吃饭:"上次去你家吃饭,看你夹这些菜夹得最多。" 沈墨愣了一下,没想到宋临川连这种小细节都记得。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低头扒饭,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吃完饭,宋临川主动收拾碗筷。沈墨想去帮忙,被他按回椅子上:"你坐着休息会儿,下午还要去看电影呢。" 沈墨靠在椅背上,看着宋临川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这样的场景,平凡得像是每天都在发生,却又珍贵得让人想要永远铭记。 下午两点,两人来到镇上的电影院。因为是文艺片,观众不多,他们选了后排的座位。 灯光暗下来,电影开始。沈墨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注意到宋临川一直在看他。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他才回过神来。 "专心看电影。"沈墨小声说,却没有抽回手。 宋临川轻笑,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你比电影好看。" 沈墨瞪了他一眼,在黑暗中脸却红了。他任由宋临川把玩自己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 电影放到一半,沈墨感觉肩膀一沉——宋临川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痒痒的。沈墨微微侧头,借着银幕的光看着宋临川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平日里总是带着锐利眼神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 沈墨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宋临川靠得更舒服些。他知道宋临川这几天为了赶回来见他,肯定熬夜工作了。想到这里,心里又软了几分。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宋临川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结束了?" "嗯。"沈墨点点头,"睡得香吗?" 宋临川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本来想陪你看完的。" "没关系,"沈墨站起身,"反正我也没太看懂剧情。" 宋临川挑眉:"为什么?" "因为某人一直拉着我的手,分散我注意力。"沈墨故意说道,转身往外走。 宋临川笑着追上去,揽住他的肩膀:"那为了补偿沈老板,我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两人来到电影院旁边的冰淇淋店,宋临川买了一个双球甜筒,香草和巧克力味的。 "给。"他递给沈墨,"你最喜欢的两种口味。" 沈墨接过甜筒,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宋临川得意地挑眉:"上次路过这家店,你多看了两眼香草巧克力的海报。" 沈墨咬了一口冰淇淋,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也甜得发胀。宋临川对他的了解,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别动。"宋临川突然凑近,拇指轻轻擦过沈墨的嘴角,"沾到冰淇淋了。" 沈墨僵在原地,宋临川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数量。这个距离...太危险了。 "好了。"宋临川退开一点,却还是保持着暧昧的距离,"甜吗?" 沈墨点点头,心跳如雷。 "我尝尝。"宋临川说完,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带着香草和巧克力的甜味,温柔又缠绵。沈墨闭上眼睛,手中的甜筒差点掉在地上。直到旁边传来小孩的嬉笑声,他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推开宋临川。 "大庭广众的...你..."沈墨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宋临川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嗯,确实很甜。" 沈墨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冰淇淋,拉着宋临川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宋临川突然说:"我们去河边走走吧,听说今晚有萤火虫。" 沈墨看了看时间,还早,便点头答应。 夏末的河边,微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凉。两人沿着石板小路慢慢走,偶尔有散步的老人或玩耍的孩子经过,都会友好地打招呼。自从他们公开关系后,古镇居民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有不少人真心祝福这对璧人。 "累了吗?"宋临川看沈墨揉了揉肩膀,关切地问道。 沈墨摇摇头:"还好,就是站了一天有点酸。" "回去我给你按按。"宋临川说着,手已经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揉捏起来。 沈墨舒服得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学的按摩?" "上次你泡茶扭到脖子,我就去学了一下。"宋临川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墨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宋临川总是这样,默默记下他的每一个需要,然后不动声色地满足。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动。 天色渐暗,河边的草丛中果然开始出现点点荧光,先是零星几点,然后越来越多,像散落的星辰,美得不可思议。 "真漂亮。"沈墨轻声感叹。 宋临川站在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嗯,很漂亮。" 沈墨知道他不是在说萤火虫,耳根又红了。他靠在宋临川怀里,两人静静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谁都不想打破这美好的时刻。 直到沈墨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爷爷?"沈墨接起电话,"啊,好的,我们马上回去...不,不用等我们吃饭...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墨无奈地看向宋临川:"爷爷说做了红烧肉,让我们回去吃晚饭。" 宋临川笑着捏捏他的脸:"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回家的路上,宋临川突然在一家花店前停下:"等我一下。" 沈墨站在门口,看着他进去买了一束花——不是玫瑰,而是几枝清新的白色小雏菊,配着几根翠绿的文竹,简单又雅致。 "给。"宋临川把花递给沈墨,"早上说的礼物。" 沈墨接过花束,有些疑惑:"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宋临川神秘地笑笑:"不止这个。回家再给你看真正的礼物。" 沈墨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一路上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礼物,连爷爷做的香喷喷的红烧肉都没能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 吃完饭,沈墨主动去洗碗。等他收拾完厨房回到房间,发现宋临川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过来。"宋临川招手。 沈墨走过去,宋临川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把木盒递给他:"打开看看。" 沈墨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古朴的银质袖扣,造型是两片精巧的茶叶,做工精细,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沈墨惊讶地抬头。 "清代的老物件,"宋临川解释道,"我在上海一个古董店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老板说是以前茶商用的,有百年历史了。" 沈墨轻轻抚摸着袖扣上的纹路,爱不释手:"这太贵重了..." "你喜欢就好。"宋临川吻了吻他的发顶,"下次穿正装的时候可以戴。" 沈墨突然想起什么:"那束小雏菊是..." "配这个的。"宋临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样材质的小别针,上面刻着细小的"墨"字,"可以别在领口或者围裙上。" 沈墨的眼眶有些发热。宋临川的礼物总是这样,既考虑他的喜好,又实用贴心。他小心地合上木盒,转身搂住宋临川的脖子:"谢谢,我很喜欢。" 宋临川顺势把他压倒在床上,鼻尖蹭着他的:"就只有口头感谢?" 沈墨红着脸,主动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样呢?" "不够。"宋临川的声音低哑下来。 沈墨却还惦记着件事:"等等...爷爷就在隔壁..." "嘘,小声点。"宋临川/咬/住他的耳垂,"或者...你忍着别出声?" 沈墨还想说什么,却被宋临川的吻堵住了嘴。这个吻比下午的更加/热/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很快就把他的理智烧得所剩无几。 …… 清理完毕,宋临川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然后回到床上,把沈墨搂进怀里。沈墨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昏昏欲睡。 "累了?"宋临川轻轻抚摸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