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过分美貌》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祸世白蛟 寺庙祭坛上火焰吞吐,尘土和焚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立于明黄伞盖下的帝王着了素服,蒸腾的热气令人难窥天颜,但那份沉重的威压犹在。 御座之下,群臣静列。 如赵翊白先前所言,早在斋戒的第一天,圣上就下了避殿减膳、求贤纳谏、大赦天下、重审冤狱、减轻赋役等一系列的旨意。 只是浩瀚天际依旧不见丝毫云彩。 第二天的祭祀典礼更显煎熬。 文武百官按品阶列队,艳阳天下,深浅不一的官袍就像一片被晒蔫了的彩色树林。 先前只在寺庙中抄经祈祷的命妇贵女也随行观礼,只是素服沉重,日头毒辣,期间频频有体弱者晕厥送医。 汗水也从姜灼额角滑落。 整个场面宏大、肃穆,却死寂得令人窒息,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司礼官拖长了音调的唱诵声在大相国寺回荡。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奠帛、献酒、诵读祷文……冗长而枯燥。 就在众人精神最涣散时,司礼官高唱:“宣,清微真人,进前——” 人群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骚动。 姜灼也忍不住抬头。 大相国寺是百年古刹,信奉佛教之地,先前圣上也分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道士之谈,如今这次祈雨大典竟然佛道并用。 一个身着灰色道袍、披发跣足的老者,从百官队伍的末尾稳步走出,并不行跪拜之礼,接受着众人的注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出现突兀。 这位清微真人立于坛前,只是轻掐手指算了一卦,仰观天际片刻后,很快转身,向皇帝躬身一礼,声音沙哑如砾石: “荧惑守心,苍龙匿形。此非天不降雨,乃因朝有白蛟,吸尽云气,阻塞天听。” 一时之间,群臣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上前谏言。 真龙为五爪,是圣上服上所绣龙样。 而这位道士说的蛟龙却是四爪,话中之意直指朝中某位皇子亲王。 “白蛟所指何人?” 御座上传来问话,威严不改。 “此乃天机,小道断不敢泄露。” 清微真人却不再多言,躬身行礼之后,就此退下了。 虽并未明指,但在诸位皇子间,只有赵翊白一人名中带了“白”字,且赵翊白是在去年年底回京的,如今他一来,就起了春旱,这也是一个凑巧。 果然不出所料,清微真人一退,群臣就议论四起,不少人的目光也投向了站在前排的赵翊白身上。 “陛下,既是白蛟祸世,那不如找出此人,驱离出京?” 齐整队列中,有一文臣率先出列,谏言道。 “陛下!怪力乱神不可信啊!” 又有一人出列跪伏,试图阻止。 赵翊白没有说话,笔直身姿如松柏挺直,只是脸色却微白。 很不错的计策。 姜灼忍不住望向了与赵翊白身旁的景王,人心的怀疑是最没有由来的,即便此番圣上没有真的将赵翊白调离京城,恐怕也会就此起了疑心。 “此事容后再议。” 圣上没有速下决断,而是就此结束了今日的祭祀。 提出谏言的臣子闻令稍有不豫,但大多数垂首肃立的群臣与命妇则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依序散去。 姜灼也揉了揉站得酸痛的腿,缓缓挪着脚步向住处走去。 不远处的凉亭上,再次出现了那个给姜灼传话的书童,只是这次他神情紧张,环顾四周,是在放风。 姜灼继续向前走。 果然在入院前的一道拱门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姜灼,我打算暂回西北。” 赵翊白转过身,平静地说出结论。 自那次生辰策马后,赵翊白就没再主动找过姜灼。 如今再见,竟是别离。 世事浮沉,莫过于如此。 谶语一事可大可小,眼前政党对立,今日祭台发生的一切恐怕不日就会传至民间。 到时,民议如沸,朝臣参谏,即便是圣上不信,也会不得不让赵翊白暂避锋芒。 与其等事情闹大,赵翊白选择主动离京,保全民心和圣意,也算是个折中的法子。 只是,姜灼并不是这样想的。 “殿下,”姜灼缓缓开口,语气严肃,“您若是现在离京,等雨降下来,就更难反驳那个乡野道士的祸世白蛟之说了。” “那阿灼以为如何?” 赵翊白看着姜灼,神情间有淡淡的忧伤。 “等。”姜灼亦回望赵翊白,坚定道,“为今之计,只有等,雨水若在殿下在京城时落下来,这句谶语自然不攻自破。” “若是迟迟等不到这雨呢?” 赵翊白泛起些微苦笑。 “会等到的。”姜灼对此很是坚定,又怕赵翊白不信,旋即补充道,“月圆之前,京城一定会下雨的。” “阿灼如何知晓?” 许是被姜灼没来头的执拗触动,赵翊白忍不住发问。 姜灼自然知道。 因为她是重生者。 虽然记不清这雨具体是五月几日下的,但姜灼记得春旱过后,侯府召开了盛大的庆雨宴会,而那一夜,天边升起的正是一轮明亮又完整的圆月。 只是眼下的情形,姜灼即便知道状况也不能明说,否则,轻者被当疯病发作的胡言乱语,重者被当成祸国殃民的妖女。 姜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赵翊白。 夕阳斜落,天光渐暗,身着素服的赵翊白与姜灼就这样两两相望,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殿下——” 一直远在凉亭望风的书童却是趋步上前,压低了声线,小声提醒道。 是有人来了。 自知不便在此久留的赵翊白提步欲走,临了却又顿了顿,再次望向姜灼,开口承诺: “……我明白了,月圆之前我不会离开京城。” 即使没有任何的证据和缘由,即便是以功业前途作赌注,赵翊白也相信了姜灼的说辞。 姜灼自知这份信任的宝贵之处,不禁有所触动,缓声说道: “世事浮沉,殿下如今虽被谶语所困,但只要殿下坚守在京,转机或许很快就会出现。” 赵翊白点点头,就此离去。 而停留在原地的姜灼不禁仰头望向天边残缺的上弦月。 此时距离月圆之夜还有约莫十天,料想这夜之后,才是赵翊白在京中最难熬的时日。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干呕之症 就在赵翊白离开不久,一个宫女就进了姜灼暂居的院门。 是刘贵妃的人。 “贵妃娘娘心忧国事,请郡主今夜一同前往宝华殿抄经祈雨。” 既借了抄经祈福的名义,那姜灼也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稍稍整顿了下形容,就带了铜花前往。 进入宝华殿之后,姜灼才发现今夜贵妃不止是请了自己,其他随同在列的贵女命妇约莫有二三十人之数,但均是与旧政党人关系亲密的。 与铜花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姜灼悄悄递了东西过去。 铜花会意,很快离开。 此番夜会抄经,但刘贵妃却没有指定所要的经卷和数量,因而众女也只当夜来闲话,氛围很是轻松。 倒是姜灼埋首经卷,专心致志。 “为着求雨一事,姜妹妹很是诚心呢?” 沈观芷笑着夸赞,话里却是藏了深意。 白日间已有谶语出世,暗指襄王是吸尽云气的白蛟,才带来了民不聊生的京城春旱。 如今,最希望下雨来洗清罪嫌的自然也是支持襄王的新政一党。 沈观芷此言,大有党同伐异之意。 姜灼却放下笔,笑了笑。 “若说诚心,在座姐妹自然都是诚心的,但我却是自知笔力不济,字丑难堪过目,一是想乘机练练握笔,改改字迹,二是想堆堆数量,追赶姐姐们的心意一二。” “还真是!”沈观薇闻言,也探头过来查看,不禁嗤笑道:“都说字如其人,妹妹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这写出来的字怎么跟鬼画符一样?” 话音刚完,沈观薇就不由分说,扬起姜灼方才所抄书卷,毫不顾忌地向众人展示。 殿中说笑的贵女们也一一探头过来查看。 只见,姜灼方才凝神抄录的书卷满是歪七扭八的墨团。 别说诚心了,简直就像百无聊赖间作的鬼画符一般。 于是,众命妇闺秀也各自笑作一团。 连着刘贵妃也无奈微笑,发话道:“虽为女子,不指望你们个个满腹经纶才学,但昭宁你这字啊,确实得多多练。” 这不是就在练吗? 身处笑语中心的姜灼摸摸后脑勺,正要接过沈观薇递还的书卷,继续抄写佛经时,站在刘贵妃身边的一名宫女突然开始干呕。 “贱婢!斋戒期间,岂容你坏了规矩?” 方才和颜悦色的刘贵妃突然脸色铁青,厉声呵斥道。 干呕的宫女应声跪倒,忙慌解释: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 宝华殿侍奉的两个嬷嬷闻声立马上前,要将这个犯错的宫女拖下去。 殿宇角落处却传来了更多的干呕声。 清雅的檀香很快被秽物的酸臭腥气掩盖,贵女们也纷纷皱眉,拿出丝绢来掩鼻。 其中亦有不少身体羸弱者也跟着吐了。 “怎会如此?” 姜灼环顾四周,颇为担忧地发问。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沈观芷大胆猜测道。 “若是吃坏东西还好,这要是什么疫——” 沈观薇本能地想反驳沈观芷两句,正嘲讽着开了口,话说到半途却突然停了。 沈观薇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沈观薇未说尽的话是什么。 自来久旱或者久涝,都会伴随出现大规模的疫病。 一时之间,殿中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 “来人!封锁宝华殿,没我允许,谁也不准外出!”刘贵妃速做决断,转而吩咐身边的嬷嬷,“叫守在殿外的禁卫军去请御医,之后再让他们把这里的情况禀明陛下。” 嬷嬷简短行了个礼,随后便趋步走出殿们传话。 不多时,宝华殿的大门也缓缓闭合。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想死啊——” “真晦气!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说起来,今天白日间也有不少人晕厥过去呢,不知道……” “好恶心,我也好难受,是不是我也被传染了!” …… 殿门既关,室内的空气更加混杂。 众贵女们也乱了阵脚,呕吐声,抱怨声与哀哭声四起,徘徊在殿内,久久回音,实在惹人心烦。 姜灼也有些走神,刚沾好墨的毛笔一抖,硕大的墨珠就浸湿了层层叠叠的经卷,姜灼慌忙放下笔,想要自己收拾桌上纸墨,随行动而起的宽袖又带翻了旁边的砚台,不得不更加手忙脚乱起来。 “别怕。” 沈观芷温声安慰着,拿出袖中丝绢帮忙给姜灼擦干袖上沾染的墨迹,擦着擦着,沈观芷忽的一愣。 姜灼也一怔,缓缓开口: “沈姐姐……” 习惯就是这样可怕的东西,利益和立场或许转瞬即变,但情感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最初的地方。 沈观芷动作稍有停滞,似乎想要把手收回去,但绣着素雅白芷花草的丝绢已染上了墨迹,若再收回袖中,怕只会脏了沈观芷自己的衣服。 聪明如沈观芷,也有左右为难的时刻。 姜灼握住沈观芷将要撤回的手,诚恳道:“丝绢我会带回去洗干净,再还给沈姐姐。” 沈观芷点了点头,似乎又有几分后悔,正欲开口说话,刘贵妃的训诫声就此响起—— “慌什么慌!本宫还在这里呢!即便这宝华殿顶塌了,都还有本宫在这高台主座上给你们顶着呢!” 殿中哭泣渐有停止之象,不少闺秀都眸含泪光地看向端坐主座的刘贵妃。 相较方才谈笑时的轻松,刘贵妃现在的脸色也略有苍白之意,只是她周身威严气度如旧,令人不得不臣服。 确实,此时的刘贵妃是唯一能主事之人。 若殿中真出了时疫,那或许众人的生死也只能仰仗于这位刘贵妃的恩宠盛衰了。 刘贵妃顿了顿,又适当安抚承诺道:“今日既然是本宫将你们召集来这里抄经书的,本宫定然会护你们周全,” 行事果决,临危不惧,敢于担当,恩威并用。 刘贵妃今夜的行径远超乎了姜灼的意料。 人心真是一本乱账。 姜灼垂下眼帘,暗暗感叹着。 因为没有人可以完全预料不同的人在遇到不同的事时会如何反应的。 正如今夜殿中,傲慢者,或能稳定人心,稳重者,亦可能方寸大乱。 或许,世上算无遗策者,皆借了几分天运。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腹中蛟子 不多时,禁卫军传令的御医们已疾步赶至宝华殿,开始为那些出现呕吐症状的宫女们一一诊脉。 待查看过所有不适的宫女与闺秀后,几位御医聚在一处低声商议了片刻。 最终由院判上前回禀: “回娘娘,依臣等诊断,此症并无大碍,应是宫人疏忽,误食了不洁之物所致。” “若只是误食不洁之物,怎么会多人相继出现相似症状?”姜灼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捂住了心口,“方才呕吐的不仅有宫女,亦有数位世家小姐。说起来,臣女现在也觉得胸口发闷,气息不畅。” “是啊是啊,”沈观薇也出来帮腔道,“不会误诊吧?” “既然如此,便为殿中诸位都请个脉吧。” 刘贵妃凤眸微凝,似乎也心存疑虑,广袖轻挥之下,御医们便一一上前为殿中各位命妇闺秀把脉探诊。 姜灼也伸手出来,须发花白的老御搭指细诊片刻,缓声道: “郡主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方才所说的胸闷之症,想来是近日忧思过度,神思倦怠所致。日后还需少些操劳,静心调养为宜。” 本就不觉得自己有恙的姜灼微微颔首。 老御医却已自顾自地执笔开始书写药方。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姜灼脸色略黑。 正在此时,圣上带着一众朝臣亲贵匆匆赶至宝华殿外。 听闻殿中女眷突发不适,这些朝臣无不面露忧色——毕竟被困殿中的皆是他们的妻女至亲。 值守殿门的御医连忙上前禀明情况,排除了时疫的可能后,宝华殿的大门才被缓缓打开,众人也得以鱼贯而入。 “是身体不适吗?” 紧缩眉头的苏砚清快步走到了姜灼的面前。 “……没事。” 姜灼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 苏砚清的目光却停留在御医笔下长长的药方。 老御医却还在继续写。 足足写了三页纸后,才停笔。 姜灼看了看,基本都是些温养气血的补药。 “郡主幼时身体就孱弱,如今忧思过度,虽然听起来事小,但时间长了,难免影响寿元。”老御医转身又向苏砚清嘱咐道,“苏学士作为郡主的未婚夫婿,平日里也该劝着点。” 苏砚清却很当回事,面色严肃地点点头,静静听着。 圣上已与刘贵妃执手相问,见御医仍在殿中,便令令道:“既然都在诊脉,不如请太医为贵妃也请个平安脉。” 于是刘贵妃移步帷幕之后,只伸出一截皓腕。 姜灼凝神静气,知道破解白蛟之局的转机或发生在此时。 为刘贵妃诊脉的御医指下微顿,随即伏身跪地,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 “恭喜陛下,恭喜贵妃!娘娘这是喜脉啊!” “果真吗?” 刚刚安心落座的圣上又从御座站起,惊喜道: “微臣专精妇科数十载,绝无错漏,陛下若担忧,可派其他御医一同复查。” 谨慎起见,今日到宝华殿的几位太医,也依次上前为贵妃探脉,所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 殿中众人也一改方才听见宝华殿出现时疫消息时的紧张和惶恐,此起彼伏地行礼,说着恭贺之词。 “都怪臣妾疏忽,竟连自己什么时候怀了龙裔都不知晓。” 刘贵妃轻抚小腹,柔声细语地自责着,与方才雷厉风行的做派大为不同。 当今陛下和刘贵妃都已年逾四十,膝下子嗣不丰,如今中年得子更是喜不自胜。 最先诊出喜脉的太医笑着奉承:“这也怪不得娘娘,这喜脉方才足月,一时不察也是常有的事。” 此话一出,宝华殿气氛却是静了一瞬。 圣上嘴角的笑意也略有停滞。 一个月。 刚好是春旱持续的时间。 谶语之事玄之又玄,旧政党要真若论起襄王是那所谓的白蛟,漏洞颇多,且不说赵翊白年幼时也在京城,为何年底赵翊白初至京城也没有立刻发生冬旱,反而恰恰发生在了半年后的春季呢? 但如今,却是出现了一个更为契合的蛟龙人选。 “……陛下?” 察觉到君王心思波动的刘贵妃也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不会有事的。”帝王轻声安慰着,脸色却阴沉不定。 “今日诸事繁杂,众卿想必也都累了,不如各自散去,好生歇息,以备明日祭典祈祝神明,为民求雨。” “微臣告退。” “臣女告退。” 殿中人一一俯首行礼。 放心不下的苏砚清亲自护送姜灼返回住处。 今日变故颇多,姜灼不由得有些出神。 看方才的情形,刘贵妃先前也不知道自己已有了身孕。 而姜灼之所以能推测出来,并对此大胆利用,是因为在姜灼前世的记忆里,一年后的五月,刘贵妃就因诞下皇子,才被圣上晋封成了皇后。 只是,在前世,被针对的赵翊白顾惜自身的名誉,在谶语出现后不久,就离开了京城,刘贵妃的身孕也在两三月之后才被发现,那时的旱情早已结束,因而没人将贵妃腹中皇子与春旱联想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的干预会对命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别想太多。” 察觉到身旁人的恍惚,苏砚清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姜灼的肩膀。 姜灼有些木然地点点头。 次日,也是祈雨大典的最后一日。 圣上再登巍峨祭坛,于烈烈香火前,亲下罪己诏: 「朕承天命,御极天下,本应德配天地,泽被苍生。然今春旱绵延,禾稼焦枯,此皆朕之失德,上干天和,悔思己过,概有三罪: 一曰政令有失,未能恤民;二曰用人不明,贤路壅塞;三曰斋祭不诚,怠慢神明。致令阴阳失序,黎庶忧惶。 今避正殿,减常膳,虔心祈雨。望尔百官直言极谏,天下臣民共图消弭。愿以朕之赤诚,回天之意,早降甘霖,以慰兆民。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所有人都明白,圣上这是宁可将春旱不雨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也要保全刘贵妃腹中之子。 经此一事,白蛟祸世的谶语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慷慨赠粮 白蛟祸世的谶语困局虽解,但赵翊白的困境似乎未能被完全破解。 自祈雨大典,众人回到京城后,民间针对赵翊白的流言纷起。 “襄王殿下是在西北杀了太多人,触怒了上天,才会换得京城迟迟不雨。” “往年襄王不在京中,就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襄王这样的杀神,就应该发配去西北,让那些辽人也跟着一起受罪!” “还有新政,几百年的规章制度好端端的,硬是说改就改了。” “就为着这事,当今圣上还亲自下了罪己诏呢!这可真是……” 只是随意从街头走过,姜灼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 “小姐,要让府里的人去制止这些流言吗?” 那夜,宝华殿抄经之夜,是铜花听吩咐将苦丁香这类的催吐药掺进了宝华殿宫女下人的茶水中。 这些天来,对于姜灼正在筹划之事,铜花也隐约有了察觉。 “不必。”姜灼放下车帘,“传言是禁不了的,越禁他们就越信以为真。” 铜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姜灼却望向了铜花,正色发问:“铜花,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 “自然不会!”铜花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惊奇,“我虽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做那些事,但我也知道老爷是被人害死的,又有人在衢州劫杀小姐,如今苏大人也跟着一起逼婚,小姐若不反击,难道任他们为所欲为吗?” 铜花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有假。 姜灼却忽然想起了沈观芷,或许在沈观芷眼里,自己也曾是这样简单热诚的朋友吧。 那方沾染墨迹的丝绢还在姜灼袖中,姜灼回府后尝试洗过,但始终没能洗干净,于是又找人一模一样绣了一块。 姜灼这样想着,便戴着幕离下了车,将步伐停在了一个街边商贩,开口道: “老人家,你这锄头和镰刀怎么卖?” “小姐?” 对于姜灼突兀的行径,铜花也有点糊涂。 这些锄头和镰刀已有些年头,刃口不少处已破开,更兼锈迹斑斑,实在值不了几个钱。 “姑娘,看你这打扮也不像农家出身的,买这锄头干什么?” 贩卖农具的老者只抬头看了姜灼一眼,只觉得姜灼是来打趣自己的富家小姐,很快又耷拉下了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是啊,老人家您说得对,这些农具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但对您来说却是糊口的工具,为什么要卖呢?” 神色认真的姜灼继续询问。 “哼!为什么?”老者愤愤不平,“你们这些贵人自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杀神襄王不走,天上的这雨就下不来!到时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连命都活不下,又还要这些农具做什么?” 姜灼回头一个颔首示意,墨箫就从随行的马车中取出一小袋粟米,递给了老者。 “大伯,把这些农具带回去吧。” “这……?” 羞愧和感激并上心头,方才还对着姜灼发泄怨气的老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更没有贸然去接。 “襄王所杀之人皆是侵扰我国边疆的野蛮辽人,若非襄王殿下和众将士相护,恐怕我与各位都活不到今日的春旱,辽军的铁蹄就已南下。”姜灼正色道,转而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叹了口气,继续安慰道:“当今圣上贤明宽和,若苍天有眼,想必也有护佑之意,这雨迟早会下的。” 老者却已经不在意姜灼说什么,连连点头道谢,接过粮食后,又怕姜灼反悔,立马收拾了地上的农具回家去了。 姜灼却是如法炮制,依次去了几个卖儿鬻女,出手二手农具的摊位,照例送了粮食。 只是不再提襄王的事,一味说着圣上贤能,天必降甘霖的夸赞之语。 等到车上的粮食都发尽,姜灼这才上车回府。 “会有用吗?” 跟随在姜灼身侧,目睹全过程的铜花不禁有些怀疑。 “……他们明日还会再出来卖的。”驾马的墨箫也平静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郡主若有心广施恩德,应该去姜府门口施粥的,这样往来也方便些。” 墨箫说得没错,施粥确实是京中不少王公贵族施善的选择。 姜灼却有意避开了施粥,主要是觉得以如今的京中形势,百姓只是为错过农时感到恐慌而已,还没到真正闹饥荒的时候,而且姜灼自重生后有意保持低调,开粥场布施未免太出风头。 但眼前的流离失所的灾民数量和规模却还是超出了姜灼的想象。 “或许吧。” 姜灼忍不住苦笑,“我总觉得一个人如果到了贩卖血肉挚亲和谋生工具的地步,那可能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毕竟前世的姜灼也曾靠琵琶谋生,将心比心,姜灼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要绝望潦倒到何种地步,才会起卖掉琵琶的念头。 姜灼既如此说,铜花和墨箫也不再劝阻。 施完粮后,姜灼没有回府,而是顺路去了景王府,打算将这新旧两方丝绢还给沈观芷。 姜灼没有打算进入王府的意思,只简单嘱咐了门口的小厮几句,转交了东西,便要离开。 一身戎甲的谢观澜却从景王府中走了出来。 仇人再见,自己依旧没有实力扳倒他。 姜灼冷冷瞥了谢观澜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上车之际,苏砚清却带着小箬笑着出现。 “郡主怎么来这儿了?” 于是,姜灼将宝华殿沈观芷借丝绢一事,简单说明。 苏砚清笑意不减:“听闻你二人在闺中时,就亲如姐妹,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姜灼附和着笑笑,对此结论不予置评。 苏砚清却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玉瓶,继续道:“先前御医说你神思劳累,开了药方,我想着汤药苦涩,你定然是不会吃的,所以找人按药方制成了丸剂,应该会方便些。” “我——”姜灼开口就想拒绝,但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谢道:“那就多谢苏大人费心了。”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 苏砚清依旧笑语吟吟,例行提出护送姜灼回府。 姜灼点头应下。 再回头时,谢观澜已在不知何时离开。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陶氏行踪 “郡主方才是去施粮了吗?” 看着姜灼马车来的方向和空置的粮车,苏砚清很快猜出了姜灼今日所为之事。 “是。” 姜灼硬着头皮承认,又将方才所见所遇说与了苏砚清听。 “这是必然的,”苏砚清依旧笑看着姜灼,目光中有一缕不可捉摸的幽深,“民怨沸腾,朝中对襄王殿下的诽议也愈演愈烈,自大相国寺的祈雨大典结束之后,襄王殿下就再也没有上过朝堂,似乎是被陛下劝了在府中静养。” 难怪近来都没有赵翊白的音信。 得知消息的姜灼眼眸一颤,旋即垂下眼帘,附和道:“这倒不足以怪,但我总觉得春旱,不至于立刻引发饥荒。” “郡主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抬升粮价?” 看着姜灼探究的目光,苏砚清轻轻地笑了。 “郡主不必担心,此事我会派人去彻查清楚。” 与其说是应下此事,倒不如说苏砚清是一种立场的澄清——此事与旧政党人无关。 姜灼点点头。 明白旧党可能会趁机散布消息以打压赵翊白,但确实不至于抬升粮价,让天下大乱。 毕竟旧政官员之所以厌恶新政,还是因为目前局势有利于他们背后的家族利益,不愿意门阀势力遭到新政洗牌。 若景王得到的天下是一个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的天下,那料想对苏砚清一众旧政官员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如今来看,施粥确实一个不错的选择,” 苏砚清却转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灾情才起,当众施粥不会显得沽名钓誉吗?” 姜灼不解。 “若善行真能换来名誉,那京中富者料想也会群起效仿,届时若真能结如此大的善果,料想郡主这沽名钓誉之举也会得到奖赏。” “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 像是作为交换,姜灼也应下施粥一事。 但在苏砚清的车马走远后,姜灼却兀自紧锁了眉头。 如果自己方才是想试探民间粮价高升是否是旧政党人所为,苏砚清想要自己率先施粥放粮的目的是什么呢? 姜灼想不明白,也不敢轻信苏砚清所说之事,于是又派了墨箫出去打探消息。 而墨箫带回来的消息确实跟苏砚清所说的一致——在祈雨大典结束的三天后,圣上单独召了赵翊白入宫,经历整夜的长谈后,襄王殿下就再没有上过朝堂,对外也只声称在府中静休。 姜灼不禁叹了口气。 今天是五月初九。 按前世的记忆,这五六天里随时都可能下雨,但偏偏是这最后几天,对于身处谣言中心的襄王殿下却最是难熬。 希望赵翊白能熬过此劫。 姜灼这样想着。 晚间时,身着深黑色常服的赵翊白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书房门口。 “殿下没事吧?” 姜灼不由得有些担忧地询问起近况。 皇子的静休有很多种,有些是失势式的剥夺权力,有些却是保护式的暂避风头。 姜灼并不确定赵翊白现今是处于何种境遇。 “没事,父皇信任我,一切朝政事宜也都由王相传达,我目前的行动也都还是自由的。” 赵翊白轻快笑笑,不像有假。 姜灼微微放下心来。 大概是因为白蛟谶语与这民间流言都是针对着赵翊白下手,幕后主使之人的目的实在太过明确,圣上也察觉到了端倪。 先前二人在大相国寺,消息传递很是不易,现下回京安稳下来,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开了。 对于自己先前坚称很快就会落雨的缘由,姜灼推脱称是父亲生前教过自己可以根据云势感知天气。 “这个风向这样,就会导致这个云势那样……” 心虚的姜灼手舞足蹈一通对天乱指,再次向赵翊白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现在却还没有成群的雨云出现,但根据风向,基本可以笃定十五月圆之前,确实有很大可能下雨。” 赵翊白也点头微笑,随姜灼所指,仰头望向浩瀚星空,静静听着姜灼胡说八道。 真的……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忘记前世到底是五月几日下的雨。 对此,姜灼自己也很是懊悔。 “若我能推测出落雨的具体时辰就好了,届时,殿下就可以举办一场仪式,当众挥剑问天,然后一场甘霖落下,保准民心归顺,所向披靡。” 姜灼望天感叹,优哉游哉地沉浸在了自己美好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 对于姜灼偶发性的天马行空,赵翊白也很是无奈。 不,不够多的。 姜灼垂下了眼眸。 前世登基的是景王,沈观芷亦是有凤命在身。 选择赵翊白就相当于是逆天而行,这样险难的事,即使自己能完完全全地通晓未来也是不够的。 只是天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如果是天命真是眷顾沈观芷的,又为何让自己重生? 若是天命不公,莫非身在此局中的人还要如提线木偶般接受失败和噩运吗? 姜灼输过,认命过,但如今却更想赌一把,试试不服输,不认命的活法。 二人气氛一时沉静。 赵翊白亦收起了笑意,正色道:“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什么?” 察觉到赵翊白语气非比寻常的姜灼微微一怔,从深思中醒神,询问。 夜灯烛火照亮赵翊白的双眸,他缓缓开口: “陶氏父女的下落,找到了。” ——陶正岳与陶桃的下落是在宋州找到的。 陶正岳一路从衢州北上,陶桃则于汴京南下逃亡。 许是父女俩心有灵犀,一同前往至陶氏在宋州的故旧家中,这才得以重逢。 陶正岳自知躲躲藏藏不是长久之策,如今朝中新旧党争势力交错复杂,因而求助了目前唯一能与旧政势力抗衡的襄王殿下。 “我在宋州的亲信方已将陶氏父女送上水路,只是一至汴京码头,陶氏父女的行踪就难成秘密,为确保万无一失,到时我会亲自接应。”赵翊白认真承诺。 赵翊白的能力姜灼自然信得过,只是此事非比寻常,更要慎重。 姜灼起身,从书柜中取出汴京城舆图来,与赵翊白商议起具体的路线来。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疑车九驾 五月十二日,艳阳高照。 午时刚过,姜府就忙得进进出出,有的采购食材,有的在搭棚子。 日落黄昏时,姜府门口支起一个粥摊,头戴幕离的昭宁郡主亲自下场施粥。 幕离轻盈,时而有微风吹起一角,依稀可见帘中女子玉容白皙,水杏眸灵动可爱,柳眉轻扫黛色一颦一蹙间可见倾城之貌。 “郡主真是人美心善呐!” “不愧是姜相的女儿!” “谢谢郡主!谢谢郡主” …… 因着这场旱灾影响的是春季耕种的时节,而非秋季粮食真正的歉收,真正穷困潦倒到挨饿的百姓还不算多,府邸领粥的百姓也还算有秩序,在接过白粥后一一向姜灼道谢。 姜灼和善笑着点头得体应下,只是偶尔还需要去院内休息一二,再出来继续施粥。 “我们郡主体弱,还望各位乡亲见谅。” 在旁帮着盛粥,递粥的墨箫和铜花,一人笑着跟取粥的众人解释,一人小心搀着姜灼进府。 夜色渐浓,姜府的施粥还在熙熙攘攘地进行。 而在距离姜府百公里的汴京码头,一艘未点烛火的客船悄无声息地靠了岸。 没有太多犹豫和纠结,船上人行色匆匆,摸黑上了辆马车。 随后九辆制式相同不带任何纹样的马车,各自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车轮滚滚,马蹄笃笃。 今夜月朗星稀,高悬夜空的上弦月也隐隐有接近月满之势,更能将暗中潜行的人影显露。 谢观澜没有躲,也没有藏。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束袖黑裳劲装,骑了那匹圣上御赐的纯黑凤头骢,在静寂无人的小道上等候着来人。 不远处的车辙和马蹄声渐渐靠近,谢观澜耳力灵敏,听得出此行人有十余人之数,是九辆目标马车中藏匿人数最多者,其中亦不乏诸多高手。 果然,不消半刻,十二骑侍卫护送着一辆没有任何家徽纹样装饰的普通马车出现。 “谢将军这是何意?” 见谢观澜拦道路中,护送马车的赵翊白轻勒缰绳止步。 高大的西域黑马轻扬马蹄,只喷着鼻息,来回踱步,似是不满。 “车里人,留下,其他人,离开” 面无表情的谢观澜平静说出来意。 暮春夜风沉醉,吹来杀机阵阵。 “本王的人,岂是你想留,就能留下的?” 赵翊白面色冷峻,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凤翅鎏金戟,正欲出招。 却有凌烈剑光一闪,谢观澜率先凌空跃起,锋利剑刃直刺车厢。 赵翊白立马运戟去挡。 “铛!” 兵戈交接,火星迸溅,照亮对峙二人冷峻的眉眼。 赵翊白再次握战戟使力上前,连连逼退谢观澜数步,使之拉远了与车厢的距离。 随行马车护卫的襄王府侍卫立马乘机上前,将车厢团团围住,不容他人靠近。 谢观澜今夜用的是普通的剑刃,在方才与赵翊白的一番交锋之后,剑身已被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谢将军今夜使的这把剑可不行啊。” 赵翊白笑着开口嘲讽,腕势一转,再作挥劈之势。 “铿——!” 谢观澜那柄没有任何纹样标记的白刃佩剑应声而碎。 碎片四溅,其中一片擦过谢观澜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谢观澜冷哼一声,后退数步,瞬间抽换剑刃,从腰间剑鞘中取出了惯常所用的重剑。 两道人影再次碰撞—— 今夜,赵翊白穿的也是一袭黑裳,只是袖缘和衣袂处照例以云纹绣金作饰,又持凤翅鎏金戟,在夜色中划出道道流转金光。 而谢观澜身上的黑衣却是纯粹的黑,恰如他手中的玄黑铁重剑,沉默又安静,与黑暗融为一体。 赵翊白运戟成风,招招攻的是势不可挡,而谢观澜挥剑悄无声息,剑剑攻的是出其不意。 剑尖与鎏金戟身摩擦出刺耳的锐响,双方主将的赵翊白和谢观澜战得难解难分。 跟着谢观澜随行的禁军就此时机上前,也与护卫马车的侍卫打成一片。 一时间,冲锋喊杀声和刀剑交鸣声四起。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 另一边的马车却依旧在羊肠小道上颠簸行驶。 只是驾驶马车的人似乎并不专业,几经颠簸后,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于是在一处芦苇荡边被拦下了下来。 “姜灼,我说过的,你骗不了我。” 苏砚清手执缰绳,策马道前,带人拦下了这辆马车,平静声音清朗如旧,只是眼里没有了往常那般的盈盈笑意。 “苏大人何出此言呢?” 纤细手指掀开车帘,今夜的姜灼披了黑斗篷,但在抬手时还能清楚看到斗篷下面的雪白孝衣。 见行踪被发现,姜灼索性跳下了马车,就着月色扬起笑脸,解释: “我这不是也听从大人建议施粥赈灾了吗?” 苏砚清没有应声,只是再度勒马,仔细审视着这辆车马。 这辆马车没有随从相送。 车上也只有三个人。 这样一模一样配置的诱饵马车约有三辆,景王府死侍众多,苏砚清一介文臣,原本不必亲自上阵,而他之所以策马至此,是因为在乌黑人群中看见了姜灼上车时那抹熟悉的白衣。 苏砚清没有带太多人,甚至没有带上自己常用的弓箭。 此行就只有姜灼和其余两人。 若陶氏父女在,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若是陶氏父女不在,那也没必要动手。 赵翊白对姜灼的心思,苏砚清不是不知道。 堂堂战场杀神襄王殿下怎么可能让姜灼独自护送足以扳动政敌的证人呢? 但眼前的情况远超出了苏砚清的预料。 苏砚清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谢观澜麾下的禁军砍裂马车木板。 藏身车厢的两个黑衣刺客却飞身跃起,割断马车周边所有的禁军的喉咙后,又提剑向与赵翊白酣战的谢观澜刺去。 “我只是没有想到苏大人对我如此执着罢了。” 姜灼轻声笑着,清丽眉目在月色下宛若妖魅。 “……我也没有想到襄王会如此信任你。” 看清藏在马夫和侍女伪装下之人的面容后,苏砚清平静开口。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下杀机 陶氏父女在姜灼的车上。 那又如何呢? 赵翊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看着伪装成马夫和侍女的陶氏父女躲在马车阴影处,颤如寒蝉,苏砚清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嘲讽。 任由武力不济,车马不熟的仕族小姐和中年文官成行,简直如同送羊入虎口。 “姜灼,仇恨是没有尽头的,现在跟我回去,你还是我苏砚清的未婚妻,我可保你一世平安。” 苏砚清上前,再次试图劝退姜灼。 雪白衣影却如蝴蝶掠过,绯红剑刃在瞬间出鞘。 姜灼悄无声息地出剑,离苏砚清最近的一名禁军就此倒地,面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什么变化。 不讲求任何防御技巧的刺杀之剑,或许才是最适合姜灼的剑道。 因为很少人会对姜灼这样看似柔软无害的贵族少女设防。 在苏砚清方才审视自己时,姜灼也看清了苏砚清一行的状况。 ——今夜与苏砚清随行前来拦截自己的,只有四名禁军侍卫。 可以杀。 姜灼不由得嘴角上扬,或许早在决定习剑时,自己就已经开始向往如今夜这般持剑护卫想保护之人。 苏砚清平静眼波掠过一抹讶异,随即退后半步。 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余下的三名禁军瞬间起了戒备,纷纷拔剑相向。 剑刃寒光却倒映出他们惊疑不定的面容。 姜灼身形倏动,率先出击,宽大斗篷如凌空扬起,在三名禁军眼前划出一道暗影。 三人本能地挥剑刺向翻飞的斗篷—— 不知何时挣脱斗篷系带的姜灼却一个俯身疾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绯红双剑齐出,精准地刺入两名禁军后心。 剑刃穿透甲胄的闷响伴随着温热鲜血的涌出。 最后一名禁军惊觉转身,却只见一道寒光掠过喉间。 他瞪大双眼,手中长剑哐当落地,身躯亦缓缓倒下,与其他三具禁军尸体,一同乱七八糟地横陈于野。 今夜月色清冽,微风吹拂过芦苇荡,却卷不走浓郁的血腥气。 姜灼面无表情地抬眸,望向静立观战的苏砚清。 血珠顺着剑锋滴落在地。 姜灼没有收剑的意思,只是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苏砚清。 苏砚清此行踏马而来,身上没有佩剑亦没有弓箭。 在衢州时,姜灼与苏砚清也曾遇到这样的险境,只是那时的姜灼不会剑术,不会骑马,什么都不会,哪怕发现苏砚清意图不善,也只能用匕首抵住自己的脖颈,以命相挟。 一旦清晰认识到自己身处的逆境,人能爆发出来的可塑性和韧性往往都会超乎自己的想象。 苏砚清会用剑吗? 姜灼突然有点好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姜灼都没见过苏砚清用剑。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恰好没有剑呢。 “姜灼,你不能杀我。” 苏砚清平静开口,认真地看向双手持剑的姜灼。 “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是无法消弭的,为了你父亲,你可以追查至此,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你又缘何能确定我的族人不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呢?” 姜灼笑了。 苏砚清与亲族的关系并不亲密。 毕竟,前世的苏砚清即便在京中位极人臣,拜相握权,都没有想过要把苏家的人接来京城。 “……苏府虽然世代簪缨,但人人恪守君子之道,与人交往更是讲求淡泊如水,料想不会如我姜家这般的爱恨分明,性情偏执。” 夜风将姜灼脱落的斗篷吹至脚边。 姜灼笑了笑,先将手中一剑收回腰间,又用另一剑挑起斗篷,握住。 “苏大人可是我在汴京城公认的未婚夫婿,我怎么可能做出弑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苏砚清沉默着,紧紧盯着姜灼。 “只是今夜确实要委屈苏大人一二了,”姜灼迅步上前,绕到了苏砚清背后,不及他反应就握住了苏砚清笼在袖中的手,解下了苏砚清捆在手臂的袖弩,“毕竟,我可不想当苏大人没过门的未亡人。” 在旁观战的陶桃和陶正岳也这才上前,帮着姜灼将破损的斗篷一条条撕裂,然后用布条束缚住了苏砚清的手脚,一同送上了车。 以苏砚清为人质,姜灼一行再上马车,路途却是顺遂了很多。 “地方官员私自进京可是大罪,即便陶大人此番顺利觐见,恐怕仕途上也再无前程了。” 上了车的苏砚清依旧不忘记反水陶正岳。 “老夫为官二十载,难道这还不清楚吗?”驾驶马车的陶正岳回头,看了苏砚清一眼,“只是前程这种东西,不是如苏大人这样以为的每个人都有,老夫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和女儿安稳过日子罢了。” “……姜灼,我待你不薄。” 苏砚清转而望向姜灼,叹了口气,企图唤起姜灼一点愧疚和良心。 “我对苏大人也很情深义重啊。”姜灼再次扬起明媚笑脸,在苏砚清被布条重重捆绑的双手上,又添了个精巧的蝴蝶结,“您看,我不仅应下了这子虚乌有的婚约,刚才还手下留情没有杀您。” “是啊,”陶桃也在这时凑了过来,笑着打趣道,“这么看来,郡主和苏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砚清:“……” 姜灼却不怒反笑。 不知道是不是近段时间跟苏砚清待久了,姜灼渐渐开始跟苏砚清一样,习惯用假笑掩饰情绪。 夜晚,还在继续。 滚滚车辙驶过,碾碎京城寂静。 陶正岳赶马的技术渐渐娴熟,行程也平稳了下来。 因怕父亲驾车无聊,也因再进京城感到些紧张,陶桃自请出了马车,与陶正岳小声说着夜话。 车内便只剩下了姜灼和苏砚清二人。 整夜未睡,姜灼不免有些困倦。 只是苏砚清眼神幽幽,虽未开口,但被他这么盯着,实在难眠。 更要命的是这些文臣尤其讲究什么君子风骨,就这么把苏砚清绑起来,姜灼其实挺怕他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然后去圣上那边告自己一状的。 “苏大人且放心歇着吧,今夜我会将您平安送回京城的。” 强忍着睡意,姜灼如此承诺道。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章 金殿觐见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破晓时,姜灼一行的马车也赶至了皇宫南面的宣德门。 赵翊白一行已在此处等候,几人见过,简单交流过昨夜所遇状况之后,赵翊白就将陶正岳一行带到了一处由青石砌起的高台之上。 一面肃穆的朱红色牛皮鼓,伫立于此。 这是登闻鼓。 也是普通民众乃至下层官员,少数可以略过重重官僚体系,直达天听的方式之一。 先前赵翊白就与王相等人商议过,认为陶正岳所诉之事涉及旧党,若由赵翊白呈禀,难免会沾染上党争之嫌,不如由陶正岳直诉,赵翊白协助会好些。 陶正岳向赵翊白、姜灼一众轻轻颔首示意,随后独自走上高台,击响了这面沉寂多时的大鼓。 “咚——” “咚——” “咚——” 沉重鼓声回荡在清早空旷的皇城上方。 不多时,一队禁军疾步而出,为首将领厉声喝问: “何人在此击鼓?” “罪臣提点刑狱公事陶正岳,因查获淮南东路转运使庞破山受贿证据遭追杀,特冒死进京,求见圣颜!“ 禁军将领与同僚交换过眼神,当即押着陶正岳步入宫门。 天光乍明,白昼已至。 姜灼遥望着陶正岳的背影,才发现他已不是比去岁南下官船初见时的那个威严提刑官,陶正岳的背佝偻了许多,须发也渐渐有苍白之色。 对于陶正岳经历的事,姜灼其实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余下的事,就由我来安排吧。” 似乎感知到姜灼心中的触动,赵翊白靠近了姜灼,轻声说道。 姜灼点点头,明白昨晚的自己应该在姜府施粥至夜深,不该出现在宫门口,但还是开口犹豫道: “苏砚清……” “苏砚清的事我会解决的。”赵翊白再次笃定承诺,将姜灼推进了马车,“你也忙了一夜,且好好去休息吧。” 不—— 姜灼想说的是还绑在马车上的苏砚清该如何处理。 但赵翊白已经笑着跟姜灼招手告别,不远处王文逸王世衡父子也渐渐赶来处理此事。 绑架朝廷命官的姜灼很识相闭嘴了。 算了,本朝重文轻武,向来没有杀文官的先例,方才自己既与赵翊白提过捆了苏砚清的事,料想这也是他的默认。 姜灼叹了口气,再度进帘。 车内的苏砚清却已经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来郡主和襄王殿下的关系也没那么无话不说。” “我与他的关系,不必计较这些。” 姜灼冷冷打断,随后吩咐车夫前先送苏砚清回府。 临近苏府时,姜灼主动解了苏砚清手脚上的束缚,重获自由的苏砚清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手脚后,毫不犹豫地走下马车。 “姜灼,你我二人婚约未除,日后还会再见的。” 虽整夜被困,衣冠凌乱,眼下也泛起了轻微倦色,但苏砚清还是恢复了往日那般似笑非笑的作态。 婚约吗? 姜灼不以为意地笑笑,道: “卯时已至,苏大人还是快些更衣吧,免得耽误了上朝。” 说罢,姜灼也驱车离去。 再回到姜府,替自己伪装遮掩的姜焰,铜花,墨箫一行人也围了上来,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昨晚的施粥经历。 “如何?你哥装的,厉害吧?” 多日以来,姜焰的中原话渐渐娴熟,如今已完全能听懂姜灼与府中一众人说话,只是说起中原话来还是有点语序颠倒,但已不影响沟通。 此时的姜焰更是颇为傲娇地抬头,等待被夸。 “是,是,是,简直太厉害了!” 姜灼依旧笑着,很捧场。 姜焰的容貌本就与姜灼有七分相似,加上铜花的妆点便能在夜色下的幕离中以假乱真,只是姜焰毕竟是男儿身,骨架太大,因而需要时时弯曲腿形,缩着身形点,才不至于露馅,故而需要常常舒展休息片刻。 “小姐既现在才回来,那想必也是一夜没睡,不如先去休息一二吧。” 铜花也笑着上前,只是比起昨夜发生的那些事,铜花更关心的是姜灼的身体。 是很累了。 但姜灼却不敢睡。 今日说不准还会有大事发生。 姜灼这样想着,便只在更衣洗漱后,靠在卧榻上小憩片刻,以此方便铜花随时叫醒自己。 和煦春风拂进室内,明艳日光却扰人安眠,光影明暗间,姜灼迷蒙地皱着眉,断断续续地做着不连贯的梦。 忽有一片阴影落下,随之而起的熟悉暖香令人松缓,姜灼这才有几分安宁睡意。 正当姜灼酣睡之际,耳畔却落下一声轻笑。 紧接着,急切的脚步声和骤然的推门声,将姜灼惊醒。 “小姐!圣上命您入宫觐见。” 是梦吗? 姜灼揉揉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总觉得方才有人来过,但又不敢确信。 不容姜灼细思,铜花已风风火火地替姜灼整理起仪容来。 “小姐,不用恼,待会去宫里的路上还能再睡会呢。” 铜花只当姜灼被突然惊醒,没缓过来,于是好言安慰道。 “……嗯。” 姜灼淡淡应下。 睡意却在逐渐消散。 圣上会召自己入宫是必然的, 如今春旱发生,前脚圣上才召开了祈雨大典要彻查冤案,后脚就有这么一桩贪赃枉法甚至还要追杀灭口朝廷命官的大案子发生,自然是要趁机严查的。 “带上仵作郭老一起吧,”临上马车前的姜灼顿了顿,颇有些不放心地再度嘱咐道,“把府邸里里外外都看好了,别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 为陶正岳的指控佐证,辨认父亲的字迹,或者当面废除与苏砚清的婚约。 姜灼自忖自己进宫只有这三个可能。 纵然早有预料,但姜灼踏入金銮殿时,依旧察觉到了气氛的非比寻常。 陶正岳和陶桃跪在殿中居左,一副陈情剖怀的模样,谢观澜则沉默地低头跪在殿中居右,似乎已领罪认罚。 而在金殿的另一侧,赵明景、赵翊白、王相、司马大人等重臣并列而立。 见姜灼出现,众人神情都有些微妙。 反倒是独立于殿中的苏砚清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私情公禀 高坐御台的圣上微微颔首。 一名崇文殿文官送上手中书信,向姜灼拱手道: “微臣奉旨整理令先尊遗稿,承蒙圣恩有幸得了苏大人这封信件,只是在下学疏识浅,其中有不解之处,还请郡主代为确认。” 低着头的内侍很快将案上书信转呈给了姜灼。 果然是苏砚清那封宣称姜相有意结亲的手信。 姜灼展开信纸,略一浏览后,很快断言: “先父笔法,起锋锐利,刚直不阿,此信虽然有意模仿,但在行文没有先父的疏朗之韵,这绝非先父的真迹,还望陛下明察。” 在旁的崇文殿文官也点头,向御座恭敬行礼道: “看来郡主的想法,与微臣一致。” “朕明白了。” 圣上正欲再问,苏砚清却主动出列,声音清越: “姜相手信确是臣伪造,只是此事实在是情由所原,众人皆知苏姜两氏世代交好,早在微臣入仕前,家父就托我护送昭宁郡主一路南下回乡,其中又遇衢州凶险,情急之际,我与昭宁郡主携手奔袭,已暗生情愫,当日金明池宴,陛下好意为我赐婚,只是微臣心有所属,这才出此下策。” “昭宁,你怎么说?” 圣上再度看向殿中俯首的姜灼,语气不轻不缓。 “若是你二人情有所至,朕也不会强人所难,倒也乐意做个见证。” “陛下——” 姜灼端庄行礼,沉声:“自父亲辞世以来,臣女一直安守孝道,先前与苏大人在衢州遇险,情况紧急之下,我也只将苏大人视作族兄,若父亲生前真将臣女许给苏家,臣女自当遵命,但如今……” 姜灼话音微顿,神色凄楚:“臣女实在不明白苏大人为什么要伪造父亲书信,又何故声称臣女与他暗生情愫?” “哦?”对这场婚约乱账,圣上似乎很是感兴趣,转而又向苏砚清道:“苏卿对此当作何解释?” “微臣也不知道郡主何故如此绝情?”苏砚清似乎,略有迟疑,转而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恭敬呈上,“儿女私情照理不应说与外人听,更不应如现在这般对簿公堂,只是早在衢州时,微臣就与昭宁郡主私定终身,这是昭宁郡主当时赠我的信物,还请陛下查验。” 殿前的礼官接过苏砚清呈上的信物,转呈圣上。 “昭宁?你莫非是要悔约?” 圣上却没有要仔细查看的意思,反倒带了一丝戏谑。 苏砚清与姜灼,无论是按年岁,出身,还是样貌都是京城拔尖,先前苏砚清当众公布与姜灼的婚约,众人皆觉也算是相得益彰的一对,如今姜相手信被崇文苑整理姜惇遗稿的文官道明是假,二人竟对峙御前,将场面闹得如此难看。 饶是金殿肃穆,众人间也渐渐起了些微非议。 “陛下!此事要说悔,也该是真有此事在前,”姜灼皱眉,再度稽首道,“女儿家私物,无论是宴会遗失还是下人保管不力,都有可能不慎落于他手,我自认不曾与苏大人私定终身过,更没有以贴身之物相赠,还请陛下让我这个当事人看看这所谓的信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圣上微微颔首。 内侍便将那方丝绢呈给了姜灼。 姜灼起身,稍稍查看了后,便直接问向苏砚清:“苏大人可确定这就是您所说的我拿与你定情之物?” 苏砚清身姿挺拔,隔着金殿众人望向姜灼,眉眼间笑意浅浅: “然也,那夜在衢州,郡主被薛魏二人追杀,我以身相救后,郡主曾赠我以此帕——” “此物绝不是臣女的东西,”不欲听苏砚清再多作补充,姜灼再度面圣直接,“陛下可派人去姜府查臣女私物,便可知道臣女物品上皆绣纹样绝不是如苏大人提供的这方绣帕这样的。” 说罢,姜灼便将这方丝绢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众人看。 只见这方丝帕质地上乘,轻薄如云,右下角以一枚银线暗绣的折枝桃为缀。 在旁的陶桃却有些讶异地捂住了嘴。 早在苏砚清送生辰贺礼时,姜灼就留意到他特制的那身衣服带了熟悉的桃纹式样。 而这折枝桃正出自于陶正岳交给自己的手帕,大概是因为那次姜灼与苏砚清携手奔逃去农家休养的时候,姜灼还带着那方绣桃手帕,以致于苏砚清认为这是姜灼随身物品上特有的纹样。 苏砚清既然能有心思做那一身折枝桃纹的衣裳,料想也能顺手仿个随身丝绢。 只是,姜灼有心提防,自苏砚清送了那件生辰衣裳后,府中所有带折枝桃纹样的东西都被清理了。 说着,姜灼又将丝绢放回案中,又缓缓取出自己随身的香囊,向众人展示上面五叶桃花的绣样,紧接着又兀自忧伤道: “先父在时,常与姜灼说起,做人不必在乎结果,只需轰轰烈烈行心中之道便可,因而爱桃花更胜桃果,府中更多以桃花作饰,如今苏大人竟以此绣样编排我与他私定终身,可见是既不知晓父亲生前之志,又不熟悉我的一应日常习惯。” 姜灼双眼通红,俯身再拜。 “请陛下彻查姜府上下,还臣女清白。” 恢弘金殿,众人寂静。 苏砚清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 事已至此,真假对错已见分晓。 “父皇!”赵翊白站了出来,“当日金明池宴,明明是父皇赐婚在先,但苏学士却能立即取出事先伪造的姜相手信,若非能提前预知圣意,便是此事早有预谋。” “如果真是发自真心的儿女私情,又何须如此多的心机筹谋呢?” “要是随意伪造一封书信,随便取一方手绢就能定下郡主的婚事,那恐怕京中贵女要人人自危了。” …… 紧接着王世衡等新政党人也一一站出来,为姜灼陈情。 姜灼依旧跪在殿中,不肯抬头。 “去查。” 圣上再度看了眼面色灰白的苏砚清,挥袖指派宫人出去查证,随即叹了口气,缓缓承诺道: “若此事为假,朕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圣上既已发话,随行的宫人也识眼色地上前,扶着姜灼起身,前往偏殿等候。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降甘霖 姜灼虽退至侧殿,但金殿上的争执还在继续。 是陶正岳在指证庞破山勾结地方官员,贪赃受贿。 庞破山毕竟不在京中,无人可与陶正岳当众对峙,于是陶正岳又取了衢州为官时请百姓绘下的鬼新郎画像和一应与鬼新郎相关的证词,陶桃则直诉被谢观澜追杀的经历,言中之意,直指谢观澜就是两年前在衢州行凶的鬼新郎。 还是证据不够。 姜灼凝神静听一二,忍不住叹气。 若是绑架自己的芸娘还在,或许也能成为指证陶破山行贿的证人。 也是时至今日,姜灼才明白芸娘一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料想也是谢观澜干的。 “郡主大人不必忧心,我们殿下说,很多事只须先撕开一个口子,就会显露出越来越多的真相。” 有小厮奉上清茶一盏,劝慰道。 姜灼回头,原来是在大相国寺中给赵翊白传话的书童。 “先前情况紧急,未能及时禀明身份,还望郡主见谅,奴是随襄王殿下一同长大的书童,知剑。” 姜灼点点头。 知剑既然在这里,那行事总归会方便些。 姜灼将仵作老郭的来历仔细告知,随后又让知剑将人带给了赵翊白。 父亲在京郊的身死之地如今已被焚毁,仵作老郭算是最后探勘过此地的证人,同时也是姜灼意外发现能佐证京中少女失踪案与庞破山有关之人——早在姜灼孤身去请仵作时,姜灼就发现老郭对自己态度微妙,总担心自己是为富不仁者请他去毁尸灭迹的说客,相熟后问起,才知道老郭还真受过庞府的威逼利诱。 庞破山虽不可能亲自下场去请一个仵作,但能随庞破山进京的下人也大多是他的亲信。 这也是一个突破口。 日暮西沉,天光渐暗。 但金殿中的争论不仅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其中,当属王相与司马御史的辩驳最为激烈,如刀剑相击,连身处偏殿的姜灼都能听得真切: “自来疑罪从无,岂能凭这些捕风追影之事,让臣子获罪?” “老臣等从未提过要直接将庞公下罪落狱,只是想彻查此案,若是庞大人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 “淮南东路转运使一职本就需与多方势力交涉,若有人栽赃构陷,也是情理之中。” “各地少女失踪,地方官员行贿,姜副相遇害,这一年来发生的桩桩件件,司马大人敢说这都是政敌陷害吗?” “陛下若真为了这些空穴来风的猜测,疑心国舅,才会寒了臣子的心!” “且不说……”王相顿了顿,并没有明指贵妃是妾,而非国母的事,转而继续说道:“贵妃与庞公本就同母异父而生,何来国舅一说?” “贵妃如今身怀龙裔,若贸然处理庞破山,即便不会殃及贵妃,但若是惊扰凤体,实在不利于国祚绵延啊。” “淮南转运使手握重权,若真勾结地方、残害忠良,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彻查!” …… 许是知道庞破山私下所为之事,司马御史只一味抓住了贵妃有孕这一点,极力阻止事态扩大。 姜灼不由得想起赵翊白先前对政党一事的描述,只觉可笑。 或许当新政党人干出的阴私事败露时,襄王和王相也会如此不可救药地相护吗? 姜灼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如赵翊白所说,政治只有利弊,没有对错。 “够了!” 这场辩驳从午时持续到了戌时,圣上不得不感到头疼,随后望向候在殿侧的内侍,才发觉去姜府清查绣纹的内侍已经回宫,于是转移话题道: “昭宁郡主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郡主所言不虚,府中丝绢刺绣确实均是五叶桃花,并没有见到折枝桃的绣样。”内侍恭敬回礼道。 “那就好。” 陛下微微扶额后,很快作出抉择: “云麾将军谢观澜挟持司乐女官,触犯天威,着黜降为禁军郎将,戴罪视事。” “翰林学士苏砚清伪造婚书,欺君罔上,贬往杭州司马,即日赴任。” “昭宁郡主受辱,朕心恻然。特赐宫缎百匹、赤金千两、东珠十斛,以示抚慰。” “衢州提刑陶正岳,秉性刚直,虽擅离职守,私入京畿,但念其心在社稷,功过相抵,着平调开封府推官。” 顷刻间,四道圣旨连发。 被提及诸人一一下跪谢旨。 姜灼亦及时出来谢恩。 正当众人以为乾坤已定,庞破山之案就此被轻轻带过时,陛下却忽又抬腕,再次施令: “庞破山一案,交由王相主理。。” “臣,领旨!”本已心灰意冷的王文逸忽逢转机,顿时意气风发,当即伏拜于地,声振殿宇,“必不负圣恩!” 恢弘金殿之上,群臣跪列接旨。 俯身行礼的诸人神色却有大不同,有人欢喜有忧虑,松气和抽气声亦是交织成一片。 高坐御台之人沉静且威严的目光却在此时一一地扫过殿中诸人,伴随着一声轻叹,圣上下达了今夜最后一个命令: “……此事,朕只有一个要求,今夜发生之事,以及日后查案风声,都不得有半字,惊动贵妃。” 话已说尽,圣上正欲起身回宫。 一道惊雷骤然劈开云层,隆隆滚过殿宇之上。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由远及近,很快便连成一片。 雨水顺着飞翘的琉璃檐角倾泻而下,如珠帘倒挂,在汉白玉阶前溅起细碎的水花。 “雨?是雨!”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太好了!” 殿外传来宫人压抑不住的低呼。 很快,汴京百姓庆贺下雨的欢腾声浪,伴随着渐密的雨势,从远处宫墙外响起。 五月十三日,戌时三刻,汴京城持续一月的旱情至此结束。 一改方才的心思各异,殿内群臣纷纷整衣跪下,齐声贺道: “陛下圣明,感天动地,方降甘霖!” “天佑我朝,不忍绝之!” “圣上贤明,是臣等福分!” …… 称颂扬德的叩拜与殿外渐密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恍若天地同应。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桃林兑诺 圣上的处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苏砚清和谢观澜虽然都从三品的要职贬为了从五品的官员,但谢观澜还在京中握有实权,而苏砚清所贬之地正是苏家所在的杭州——先前姜灼令人在京中造势称颂苏砚清高中状元后提出婚约的痴心壮举,如今婚约之事已被证实是假,本该声誉俱毁的苏砚清却在此风尖浪口之际回了江南。 陛下是存了回护之心。 且不论此举是出于爱才,还是对陶正岳所诉之事心存疑虑。 但当日落下的那一场雨,时机却恰好利好了新政一党。 久旱逢甘霖,这雨只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 但也足够了。 次日清晨,雨霁天晴。 姜灼早早备了车马,赶赴白马山寺。 一月焦热枯旱,一夜淅沥雨声。 山寺桃花尽数落尽,只是也未见新果累累。 只是姜惇墓碑前的那一株百年桃树依旧枝叶繁茂,为此地遮蔽下一片荫凉。 姜灼拾阶而上。 却发现早有人在此等候。 “苏大人,知道这棵桃树的来历吗?” 苏砚清蓦然回头。 少时在京中的一切,对于苏砚清来说都是过于模糊的记忆。 “一百多年前,西夏使者在与我朝缔结和平条约时亲手所植的,可以说有这桃才有这寺,可惜后世君主更替,我朝与西夏已不复当时般和平。” 苏砚清沉默着。 姜灼却自管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生下来就有体弱之症,父亲请遍京中良医,但都说我活不过三岁,后来病急乱投医,索性听了巫医的建议,说可以寄名在百年古树下,或许有一线生机。” “很可笑是吧?一朝副相情急下竟然也会信这种话,但择吉,备礼,通禀等诸多寄名仪式走过后,我病情渐好,如今也活到了及笄礼成。” “人之生命,何其短暂,我的名字,姜灼,既是指与我姜家其他的族亲兄弟姊妹一般如烈火熊熊燃烧,也是指我的存在于这百年桃树而言不过是瞬间绽放的桃花而已。” 自说自话的姜灼上前,走向苏砚清,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人。 啪! 没有任何预兆。 一记清脆巴掌响彻静谧桃林。 姜灼突然发作。 苏砚清反应不及。 “这一巴掌是替我父亲打的,怪你伪造手信,试图借先父之名,与我行婚嫁之事。” 啪! 雪白衣袖再度挥起。 这次的苏砚清却依然没有躲挡,硬生生再挨下这一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怨你伪造丝绢,当众谎称定情之事,辱我清白。” 苏砚清沉默着,没有说话。 清风拂过桃叶,过了一会,苏砚清竟然淡淡地笑了。 不明其意的姜灼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苏砚清却还在笑,甚至旁若无人地放肆笑出了声,根本不像平时温润君子的模样。 可能是疯病发作了吧。 严苛的家教,板正的礼仪,谨慎的算计,炙热的权力。 越是压抑拘束的环境,越有可能培养出惊世卓绝的天才。 但也越容易崩溃。 姜灼只定定看着,不予置评。 苏砚清笑了很久,笑到眼角现出泪意,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随行的铜花和小箬都不禁探头查看,这才渐渐停止。 “……我以为你会想杀了我,姜灼。” 似乎是笑累了,苏砚清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意,平静了下来。 “你知道吗?你那夜在芦苇荡的眼神真的带了杀意。” “如你先前所说,仇恨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姜灼直视着苏砚清的眼睛,淡淡回复。 “……会恨我吗?” 苏砚清再度开口,眼里却再没有了笑意。 “我以为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苏大人。” 姜灼却释怀地笑了笑。 时至今日,再称苏砚清一句苏大人,即便无心,也隐隐带了嘲讽之意。 从春闱三月一举夺魁的风光状元郎,到金明池宴与郡主订婚的翰林学士,再到如今被贬的杭州司马,苏砚清的仕途可谓是大起大落,如今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在汴京城经历短短几个月之后,再次回到家乡,料想所受到的压力也不会比在京城小。 “姜灼,如今朝中党争激烈,你先前为查姜相遗案将自己涉入得太深,我当众宣布与你的婚约,虽于你名声不利,但也只不过是想借此来保住你的性命。” 许是知晓这次分别后,二人或再难见面,苏砚清索性把话说得很直接。 “我知道。” 姜灼垂下眼帘,轻声回应。 “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新政危险,旧政难道就不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吗?明明你,谢观澜,沈观芷,都以身入局,凭什么我不可以?” 姜灼目光炯亮,毫不畏惧地抬头,与苏砚清对视。 “你不一样,姜灼,”苏砚清也毫不避讳地看着姜灼,眼里却是无奈,“你本可以不参与这趟浑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为什么不参与呢?”姜灼眼神倔强,言语亦有愤愤不平之意,“我的父亲力推新政,被你们所害,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有权利亲自下场追求真相和正义。” “你生为女子,出身名门,相貌姣好,明明有更适合你,也更安全的活法。” 苏砚清苦笑道。 “苏大人所说更安全的活法,就是趁年少美貌时,择一良婿而嫁,从此相夫教子,不理世事吗?”姜灼微微挑眉,想起前世的经历,言语中既有嘲讽,又有心酸,“然后等年华不再,夫君变心,自怨自艾?” “……并非世间男子都如此薄情。” 苏砚清皱眉,轻声反驳。 “真心千变万化,婚嫁事宜,以一生作注,来赌对方一颗不可捉摸的真心,难道不是更胜党争凶险呢?”姜灼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人之一生各有所求,我想要的,并不是浑浑噩噩地活在谎言中,因而我也并不需要苏大人名为保护,实为束缚的婚约。” 苏砚清不再言语,二人只是默默伫立桃荫下,相顾无言。 “苏砚清,今日一别,你我恩怨两清,以后各走各路,两不相干。” 姜灼微微致意,算是最终告别,随后递过了手上的一个食盒,不等苏砚清回应,便转身离开。 欢脱山雀穿梭过桃林,掠起茂密桃叶些微,点点日光就此洒落。 愣神良久的苏砚清慢慢打开食盒。 荔枝膏,酥蜜食,琥珀饧,滴酥鲍螺,乳糖真雪。 都是京中常见的甜食糕点。 苏砚清恍然想起,进衢前夜,姜灼玩笑着与自己立下的约定。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朝中暗流 苏砚清就此离京。 偌大的京城一切如常,连着姜灼心中都带了一丝平静。 姜灼谈不上多憎恶苏砚清,正如苏砚清前世将自己送给庞破山,今生得知真相也不过是徒觉失望,而先前婚约之事,姜灼更多的是生气。 自来情海恨天,想来爱憎总是相生相灭的,爱得浓烈,才容易恨得入骨。 姜灼对苏砚清谈不上爱,更没有恨。 婚约既已解除,苏砚清谢观澜等一众旧政羽翼也被暂时贬谪,再添上那一场适时落下的甘霖,朝中的新政势力一时盛极。 姜灼依旧如先前那般常去太后宫中请安侍奉,只是经此婚约一事,姜灼也隐隐意识到太后与自己的关系已不如昔日亲密。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 太后自旱情以来,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姜灼日复一日地侍疾,即便太后不悦,也依旧带了几分真情。 夏去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 庞破山一案却迟迟没有再提起,姜灼曾向王世衡旁敲侧击地问过,对方也只是摇摇头,说陶正岳殿前参奏一事也惊动了旧党,如今大约是得了风声,收了动静,也难一时调查得清楚。 “王兄的意思,难道是司马大人有意通报消息?” 姜灼皱眉追问。 那日金殿中人确实也有如司马大人,谢观澜,苏砚清等诸多旧党官员。 “不止。” 青黑眼圈的王世衡却摇摇头,继续看向手中案卷。 “年节时,庞破山曾借着探望贵妃的名头进京,本该是出年结束之后立刻离京,但恰巧户部尚书钱大人在元宵夜失踪,庞破山见户部尚书之职空虚,想在此运作关系,趁机顶上,便又多留了段时间,想是也在京城培养了自己的人手。” “那……?” 再次提及户部尚书钱屹川,姜灼略感迟疑。 王世衡却突然合上书卷,猛然抬头,恍然大悟。 “对了!那庞破山既然有意户部尚书的职位,那这钱屹川之死估计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不,不是这样的。 姜灼满脸黑线。 户部尚书钱屹川是死于谢观澜之手。 当时的谢观澜既奉命押送了陶桃就不大可能再接一个刺杀的任务。 姜灼正斟酌如何自然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王世衡时,突然顿悟的王世衡的却招招手告辞: “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让他顺着户部尚书钱屹川之死往下查,说不定还能查出些什么!” 姜灼无力地看着王世衡兴高采烈地远去。 不过剩下来的事也不难打听。 姜灼问了弦川,才知道今年三月,朝中确实为着户部尚书的人选起过不少争论,但圣上终究也没再立新的尚书人选,只让户部侍郎暂理其职,说是先历练一二。 此位空悬,还真是个隐患。 姜灼垂下眼帘。 新旧党争愈演愈烈,朝中能用的官员却是越来越少了。 难怪,陛下会对谢观澜和苏砚清的处置如此宽容。 不过,这也都过去了。 春旱既发,秋灾基本已可以预料到了。 到了八月底,圣上亲发明旨,令襄王赵翊白与景王赵明景各自前往京西路和京东路赈灾。 前世有发生这样的事吗? 姜灼暗暗自问。 当然没有。 前世的赵翊白早在祸世白蛟的谶语出现时就远走西北,再回京时则是受诏平叛。 平叛? 是了,除了赵翊白之外,京中另有一个皇子也在与景王争位,甚至不惜发动叛乱。 会是谁呢? 前世发生叛乱时,姜灼已经毁去容貌,在苏府深入简出了。 姜灼皱眉沉思,当今圣上子嗣不丰,除了景王,襄王,还有先前因与公孙善扯上关系被贬离京城的六皇子,似乎也没什么成年皇子了。 如今刘贵妃腹中的倒也是个小皇子,只是年岁对不上。 是六皇子吗? 想起六皇子在秋猎宴会时的轻浮谈吐,姜灼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可能是人不可貌相吧。 不过,这也说明随今生事件走向的改变,前世能用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少了。 是好事。 这证明命运确实是可以被改变的。 “……阿灼?” 姜灼想得太过入神,没有注意身旁人说话。 “什么?” 赵翊白叹了口气,再次重复叮嘱道: “我不在京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多去与皇祖母走动走动,但若真遇到事,还是需要求助王相,还有真遇到什么事,可以让黑鸦传信给我。” 姜灼却不以为意地轻松笑笑,道: “我好端端在京中,能出什么事?倒是殿下您得先顾好自己,京西路远,务必得小心行事,别再遇到什么定盘星行刺了。” 听见姜灼再提自己战败的糗事,赵翊白忍不住涨红了脸,争辩: “……那次只是个意外,当时我没带战戟,而且身上也有伤。” 姜灼笑笑,不语,兀自下车入宫。 赵翊白神色却更急了。 “那你上次是没看到我跟谢观澜大战三百回合的事,我当时一戟就将他的剑打碎了,后来他再取出那把重剑来,也没落着好,那小子看起来闷声不响的,实际那天被我打得脸都黑了。” 提起谢观澜伤势的赵翊白小心地观察着姜灼,见她依旧神色淡淡,反而心情更好。 “殿下。” 姜灼忽然止步,微微抬头看向赵翊白。 “什么?” 猛的与姜灼认真神色对上的赵翊白不禁有些错愕。 “太后近来凤体不适,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姜灼今天也是入宫为太后侍疾的,赵翊白似乎摸清了姜灼入宫的规律,十之八九能等到姜灼随行。 但回回都不曾进过庆寿宫中。 “不——” 看着姜灼期待的眼神,赵翊白还是强行地移开了视线,似是有些情绪低落,“太后并不喜我,我若进去,恐怕也只会惹她烦忧。” 姜灼垂下眼帘,轻声安慰道: “人与人之间,总归是血浓于水的,无论朝政如何,您都是太后的亲皇孙。” 赵翊白却依旧无言地摇摇头。 姜灼便也不再多劝。 赵翊白此趟离京,再回来起码也是半年之后的事了。 而如今的太后虽看着只是身体微恙,但姜灼知道,太后的病情很快就会严重起来。 今世的太后或将也殁于金秋十月。 喜欢女配她过分美貌请大家收藏:()女配她过分美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