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 第1章 食神系统 梁思遇是被痛醒的。 五脏六腑都在被一股力量撕扯,喉咙干得像吞了一把火炭。 她猛地坐起,眼前一黑,身体差点向后栽倒过去。 视线在摇晃中恢复清明,入眼的却是一片刺目的红。 红烛,红帐,红桌布。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一套绣工繁复、沉得能压死人的大红嫁衣。 她不是死了吗?这是哪儿? “嘶——” 念头刚起,脑袋便传来一阵剧痛。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画面混乱,声音嘈杂,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冲垮。 过了半晌,梁思遇总算缓了过来。她捂着依旧抽痛的额角,整个人脱力般趴在铺着大红桌布的圆桌上,彻底傻了。 她居然穿越了!? 她,梁思遇,一个二十一世纪公认的天才主厨,前程似锦,却穿成了大邺朝吏部侍郎家一个同名同姓的庶女! 而且,还是刚拜完堂、被送进洞房等着圆房的那种! 这场与平津侯府的联姻,本该是嫡女梁玉瑶的。可偏偏那位侯府小世子谢晚庭,近年来风流成性、不学无术的混账名声响彻京城。 梁家舍不得嫡女去受那份罪,便把她这个生母早逝、无依无靠的庶女推了出来当了替死鬼。 原身也是个烈性的,心中本就另有所属,反抗无果,竟在被送入洞房、所有人都退下后,掏出了偷偷藏好的“断肠散”,一口吞了。 然后,她就穿来了。 梁思遇看着桌上那只被原身喝干了的合卺酒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为原身的刚烈不值,也为自己眼下的处境发愁。 好不容易白捡一条命,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这让她上哪儿说理去? 【叮!检测到适配灵魂强烈求生欲与极高厨艺天赋,“食神系统”激活,开始绑定……】 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绑定成功!宿主:梁思遇。315号为您服务。】 【检测到宿主身体处于“断肠散”毒素侵蚀状态,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启动紧急净化程序……净化完成,生命危险已解除。】 话音刚落,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喉咙和胃里那股要命的灼痛感奇迹般地消失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荡然无存。 系统? 梁思遇眼底闪过一丝沉着,在心里试探着问:“系统?315?我还能回去吗?” 【本系统以收集“美食声望”为核心目标。他人因品尝宿主制作或主导的美食而产生真心实意的赞叹、满足、幸福感等正面情绪,均可转化为声望值。】 【宿主在原世界身体已消亡。完成主线任务:积累10000点声望值,可兑换一次“重塑肉身,回归原世界”的机会。任务失败或宿主当前身体死亡,则灵魂彻底湮灭。】 能回去! 梁思遇的眼睛瞬间亮了。 别的她不敢打包票,但要说用美食俘获人心,那可是她的老本行!只要给她一个厨房,一个灶台…… “吱呀——” 新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年轻男子踉跄着走了进来。 他身形高挑挺拔,一身红衣衬得墨发愈黑,肤色愈白,容颜极盛。 一双桃花眼即便染着醉意,也依旧流转着慵懒的风情。只是那眉眼间挥之不去的漫不经心,和纨绔子弟特有的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让他平添了几分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 这应该就是她那位传说中的便宜夫君,谢晚庭。 谢晚庭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下人的视线。 他目光在房里懒懒一扫,最后落在梁思遇身上。见她盖头早已自己掀了,桌上那只属于她的合卺酒杯也空了,嘴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娘子倒是性急。”他嗓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慢悠悠地开口,“盖头自己掀了,合卺酒也自己喝了?怎么,是觉得本世子不配与你共饮,还是……迫不及待想坐实这名分?” 梁思遇心头一跳。 眼下不是考虑怎么回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鬼地方活下来。 而眼前这位,传闻中可不是什么善茬。 她立刻垂下眼帘,学着记忆里原身的规矩起身,怯生生地福了一礼,声音也刻意压得低柔,“夫君恕罪,妾身……只是口渴。” “嗤。”谢晚庭轻笑一声,显然懒得戳穿她这蹩脚的借口。 他踱步到桌边,看也没看那杯属于他的合卺酒,自顾自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梁思遇身上,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梁思遇,梁二小姐,是吧?”他语气淡了些,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却更重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婚事怎么来的,你知我知。你替你那好姐姐嫁过来,不过是梁家塞过来充数的玩意儿。” 梁思遇垂着头,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把被梁家算计的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谁知他话锋一转,桃花眼微眯,眼神有些冷,“本世子对你没兴趣,往后也不会碰你。侯府不缺你一口饭吃,你只需安安分分待在这听雪院里,当好你世子夫人的摆设,别给本世子惹麻烦,也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懂了?” 梁思遇心里那块大石头“咚”地一下就落了地。 不碰她?当个摆设? 这敢情好啊!这不就等于带薪休假,包吃包住还不用上班吗?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努力维持着柔弱可欺的姿态,细声细气地应道:“妾身定当谨守本分,不敢逾越。” 谢晚庭看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木头样子,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懒得再多费口舌,不耐烦地挥手,“明白就行,歇了吧。” 说完,他径直走向那张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拔步床,连外袍都没脱,就这么和衣躺了上去,扯过被子盖到胸口,背对着她闭上了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把梁思遇当成了空气。 梁思遇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道背影,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大口气。 这位纨绔夫君虽然看着不好惹,但目前来看,倒是比想象中好打发。 精神一松懈,胃里空落落的饥饿感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原身今天折腾了一天,滴水未进,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既来之,则安之。 梁思遇从不是会委屈自己胃的人。可这深更半夜,上哪儿找吃的去? 她心念一动,问系统:“315,你除了发布任务,还有什么功能?能直接变出吃的吗?新手大礼包什么的有没有?” 【本系统只提供菜谱、食材、调味品兑换,均需消耗声望值。系统空间可用于储存。请宿主积极获取声望,解锁更多功能。】 行吧,果然没有捷径。 梁思遇抬眼扫视房内,目光悄悄瞥向床上,见谢晚庭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熟了。 她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轻轻拉开一道缝,像只偷腥的猫一样闪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廊下寂静无人,只有红灯笼在夜风中轻晃。她凭着原身对古代宅院布局的模糊记忆,再加上自己那堪比警犬的鼻子,在院子一角,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厨房。 推门进去,点亮油灯。 厨房不大,但米面粮油、鸡蛋、几颗蔫巴巴的青菜,墙角还挂着一小块风干肉,倒也齐全。 “聊胜于无。” 梁思遇挽起碍事的袖子,洗了手。穿越带来的惶惑和不安,在熟悉的饥饿感面前,暂时被压了下去。厨师的本能,彻底占据了上风。 她动作麻利地生火烧水,将风干肉切成细小的肉末,下锅用少许油煸炒出焦香,再冲入清水。趁着烧水的功夫,她快速和了一小团面,三两下擀成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片,再飞快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 水一开,下面,烫入青菜,最后卧上一个圆润的荷包蛋。只用了最简单的盐和煸香的肉末调味,一股质朴却霸道的食物香气,瞬间在小厨房里弥漫开来。 “搞定!” 她心满意足地将热气腾腾的面条盛进一个大碗里,正准备端到角落里大快朵颐——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原来是躲在这儿偷吃?” 一个略带沙哑,又裹着几分嘲弄的男声,在门口冷不丁地响起。 梁思遇手一颤,碗里的汤水晃荡,险些泼出。她猛地回身,只见谢晚庭不知何时已倚在门框上,双臂环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身上那套惹眼的红衣未换,墨发微乱,眼神却是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梁思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迅速切换成惶恐不安的模样,“妾身……实在饥饿,这才……” 谢晚庭踱步上前,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和那碗香气扑鼻的面上来回扫过,眉头一挑,“又是渴了又是饿了的,梁家是没给你饭吃,还是说我侯府连口饭都舍不得?” 他语带嘲讽,梁思愈暗自蹙眉,心念电转间,索性将手里的碗往前一递,声音愈发怯弱,“女子出嫁,合卺礼前需禁食,所以我……夫君想必也饿了,若是不嫌弃,不如用一些?” 这番话让谢晚庭动作微顿。 他厌恶这门婚事,自然不会去留意这些繁文缛节。如今想来,入洞房前,那些下人端着托盘被他拒之门外,盘里装的,恐怕就是给新妇垫肚子的吃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梁思遇手中的碗上。 清汤,白面,一个卧得圆润的荷包蛋,几点翠绿的菜叶,再撒上些许焦黄的肉末。 简单得甚至有些寒酸。 可那股朴实无华的香气,混着热腾腾的水汽,直往人鼻子里钻。与他平日里吃惯的那些精致肴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烟火气的、踏实的暖意。 他晚上被灌了不少酒,胃里正烧得难受,被这香气一勾,腹中竟真的空落起来。 在梁思遇错愕的注视下,谢晚庭竟真的伸出手,不仅接过了碗,还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筷子。 他就这么站在灶台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找,径直吃了起来。 面条入口爽滑筋道,汤底清淡却鲜美异常,煸香的肉末提供了恰到好处的咸香。他戳破荷包蛋,金黄的蛋液缓缓流出,混入汤汁,那滋味更是意想不到的醇厚。 他吃得很快,却不见半分粗鲁,举手投足间依旧是世家子弟的风度。只是那专注的神情,无声地表达了对这碗面的认可。 不过片刻,一大碗面,连汤带水,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谢晚庭放下空碗,胃里暖烘烘的,那股因被迫成婚而积压在心头的烦躁,竟被这碗热汤面抚平了些许。 他抬眼,对上梁思遇那双直勾勾盯着空碗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味道……尚可。” 语气依旧谈不上多好,但那股尖锐的刻薄意味淡了不少。 说完,他把空碗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再次潇洒地消失在夜色里。 梁思遇捧着那个比她脸还干净的空碗,愣在原地。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心里简直在滴血:我的面!我辛辛苦苦做的面!我一口都还没吃到啊! 万恶的纨绔子弟! 【声望值 15。】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十五点? 梁思遇的目光瞬间凝住,她看看谢晚庭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空碗,满腔的愤愤不平被这意外之喜冲散了大半。 一碗面,十五点声望。 这么算下来,一万点好像也不是什么登天之难? 希望的火苗“噗”地一下,在她心底窜了起来。 她立刻转身,重新生火烧水,又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填饱肚子后,梁思遇收拾好厨房,悄无声息地回到新房。 谢晚庭仍占着大半张床,背对着外侧,呼吸平稳,像是睡熟了。 梁思遇没去自讨没趣,默默在窗边那张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躺下。望着窗外透过菱格窗棂洒下的朦胧月色,她带着一股食物带来的幸福感,渐渐入睡。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梁思遇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在陌生环境中,她本就睡得不沉,立刻睁开了眼。 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面容稚嫩的小丫鬟,正轻手轻脚地收拾房间。见她醒来,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福了一礼,“少夫人,您醒了?奴婢秋雯,是……是梁府陪嫁过来的。” 秋雯? 梁思遇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片刻,才想起是有这么个人。 一个在原身身边做些洒扫粗活的丫鬟,性子怯懦,不起眼。嫡母将她塞进陪嫁队伍里,恐怕只是为了凑数,走个过场。 看着秋雯紧张得快要绞烂衣角的手,梁思遇心下微叹。在这侯府深院,有个名义上的“自己人”,总比孤身一人要强。 “起来吧。”梁思遇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话音刚落,内间的门帘被掀开,已穿戴整齐的谢晚庭走了出来。他换了身墨竹暗纹的锦袍,更显身姿挺拔,只是眉眼间还残留着宿醉后的不耐。 他看都未看梁思遇一眼,只对外间候着的小厮道:“谢安,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卯时三刻了,该去给侯爷和夫人敬茶了。”那名唤谢安的小厮躬身回道,声音清亮,眼神透着机灵。 谢晚庭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这才把目光懒洋洋地投向榻上的梁思遇,像是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收拾利索点,别磨蹭。” 念在昨夜那十五点声望的份上,梁思遇没计较他的傲慢,垂眸应了声“是”。 在秋雯的伺候下快速梳洗,换了身素雅又不失礼数的衣裙。敬茶这一关,她心里有数,绝不会好过。 果不其然,一踏入平津侯夫妇所在的正院“松鹤堂”,那凝滞的空气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平津侯谢擎端坐上首,面容威严,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便再无关注。 侯夫人王氏坐在他下首,衣着雍容,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一丝得体的微笑,可那笑意半分未达眼底。她看向梁思遇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挑剔。 梁思遇依着规矩,在丫鬟铺好的软垫上跪下,从秋雯手中接过茶杯,高举过头,奉给谢擎:“儿媳梁氏,给父亲敬茶。” 谢擎接过,只用杯盖撇了撇浮沫,沾唇即放,声音沉肃,“既入我侯府,当谨守妇德,安分守己。” “是,儿媳谨记父亲教诲。” 接着,是给王氏敬茶。 梁思遇再次奉上茶杯,王氏却没有立刻去接。 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划过自己手边的茶盏,目光落在梁思遇低垂的眼睫上,声音温和,却字字带着压力: “思遇啊,你刚过门,许是不知。昨夜有下人来报,说你那听雪院的小厨房似乎动静不小,还少了些吃食。”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这侯府不比别处,下人手脚杂。你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异响?或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第2章 酒楼 梁思遇心头一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她端着茶盏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声音却还算平稳,“回母亲,并非进了贼。是儿媳昨夜腹中饥饿,难以入眠,便去了小厨房煮碗面。扰了母亲清净,是儿媳的不是。” 王氏这才像刚明白过来,慢悠悠地接过茶,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碰便放下。她嘴角的弧度未变,眼底的暖意却褪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听说,思遇在闺中时便不似别家小姐,常往那厨房里去。” 她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施舍般的怜悯:“不过,那些油烟灶火的事,终究是下人做的,粗鄙不堪。你如今既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就该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这等习性,还是早些改了为好,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 这话明着是教导,实则句句都在戳梁思遇庶女出身的痛处,暗讽她上不得台面。 梁思遇缓缓抬眼,目光清亮,直直对上王氏那双审视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堂中众人耳里。 “母亲教诲的是。不过,《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尚不避讳口腹之欲,可见吃喝乃人之根本。” “灶台之事,往大了说,可承祭祀、宴宾客,是为敬。往小了说,能安家宅、慰人心,是为和。调和五味,掌控火候,亦是一门学问。儿媳觉得,凭手艺安身,总好过徒有其表,内里空空。” 一番话不卑不亢,引经据典,竟噎得王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好一张利嘴!”王氏没料到这个看似温顺的丫头敢当众顶嘴,还说得头头是道,顿时脸上挂不住,正要发作—— “啧。” 一声极轻却满是不耐的嗤笑,打断了堂中紧绷的气氛。 一直懒散靠在柱子旁的谢晚庭动了,几步上前,一把攥住还跪在地上的梁思遇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力道不小,不容拒绝。 “王姨娘消息真是灵通,连别人在娘家做什么都一清二楚。”他桃花眼懒懒一瞥,话里是惯有的混不吝,“怎么,我侯府的世子夫人会做碗面,就辱没门楣了?依我看,懂吃会做是真本事,总比某些只懂在背后嚼舌根的强。” “王姨娘”三个字,像根针似的扎在王氏心上。她最忌讳别人提起她曾经的身份,此刻脸色瞬间由黑转青。 一旁的侯爷谢擎也沉下脸,呵斥道:“晚庭,放肆!” “行了,茶敬完了,人也见过了,该走的礼数都到了。”谢晚庭压根没看他爹的脸色,拽着梁思遇,吊儿郎当地转身就走,“站久了腿酸,回了。”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敬茶,就这么不欢而散。 梁思遇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松鹤堂,手腕上是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和不容置喙的力道。 她看着他挺拔却写满“别来烦我”的背影,脑中闪过原主记忆里关于他的零碎片段。 谢晚庭,曾是京城闻名的神童,可惜生母早逝,亲爹火速将宠妾扶正。自那以后,他这个嫡长子就跟野草似的,自己长歪了。 想到这里,梁思遇心里莫名冒出一点唏嘘。好好的天才苗子,硬是被逼成了二世祖,好像……是有点惨? 刚回到听雪院,谢晚庭就松开手,径直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一切。 府里安排的早膳,经此一闹,自然也没人送来。 秋雯站在院里,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早膳……要不奴婢去大厨房看看?” “不必了。”梁思遇摇摇头。就刚才那情形,大厨房送来的能有好东西? 她心里反而动了别的念头。 昨天那碗面得了十五点声望,要是能再接再厉…… 说干就干。她带着秋雯又去了小厨房。这次食材多了些,她熬了锅香甜软糯的红枣小米粥,烙了几张金黄的葱花蛋饼,又拌了个爽口的凉菜。 可当她提着食盒回到院里,守门的小厮却说,世子爷一早就出门了,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梁思遇看着手里的食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吃拉倒!”她转头,正对上秋雯渴望又不敢看的眼神,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 她把秋雯拉到偏厅,“来,坐下,我们吃!” 秋雯吓得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奴婢……” “这儿没外人,怕什么。”梁思遇不由分说地把碗筷塞到她手里,“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秋雯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粥和饼,又看看自家主子温和的眼神,眼圈一红,小口吃了起来。 粥糯枣甜,饼香菜脆,这是她进侯府以来,吃过最暖心的一顿饭。 【声望值 5。】 脑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梁思遇一愣,才五点? 【宿主,声望值的多少,取决于品尝者对食物的喜爱与需求程度。】系统解释道。 梁思遇看着那慢吞吞挪动了一小格的声望条,心里拔凉。靠身边这几个人,攒到一万点得猴年马月去! 不行,她得主动出击!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有领先这个时代的厨艺,为什么不自己开家酒楼?既能赚声望,又能攒下安身立命的本钱,将来脱离侯府也有底气! 主意一定,她立刻行动。找了顶帷帽戴上,换了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打发秋雯在院里守着,自己则凭着记忆,悄悄从侯府角门溜了出去。 京城大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梁思遇边走边看,将两旁的食肆酒楼逐一记在心里。 逛了一圈,她发现这个时代的烹饪手法确实单一,爆炒和炖煮是主流,调味也简单。 她心里有了底,正盘算着,却听路人谈论起一家名为“软红绡”的招牌点心——玉露凝香糕。 “玉露凝香糕?”梁思遇来了兴趣,这名字听着倒有几分意思。 她顺着路人指的方向找去,抬头一看牌匾——软红绡。 再往里一瞧,莺歌燕语,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青……青楼? 梁思遇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走。她一个侯府夫人,跑这地方来像什么话。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窗栏,手里晃着酒杯,对着身边的美人笑得风流倜傥。 不是她那刚出门去酒楼用早膳的夫君,谢晚庭,又是谁? 梁思遇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同情瞬间被狗吃了! 惨个屁!他快活得很! 她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哟,这位小娘子,戴着帽子做什么?给爷瞧瞧!” 一个浑身酒气的壮汉摇摇晃晃地挡在她面前,一手就朝她的帷帽掀来。 梁思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可那人的手已经扯下了她的帷帽。 壮汉看到她的脸,醉眼瞬间一亮,嘿嘿笑道:“长得还真不赖!怕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这‘软红绡’的姑娘,哪个爷不认识?你是新来的吧?” 说着,他那只油腻的手就抓了过来,却在这时,一个冰冷透着不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赵老三,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那醉汉伸出的咸猪手猛地一僵,回头看来人,脸上的酒色瞬间褪了大半,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谢……谢小世子?误会,天大的误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是您的人……” 谢晚庭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直落在梁思遇身上,像是冬日里结了霜的刀子。 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眉心一蹙。他不由分说地将她从那醉汉身边拽开,径直拖上了二楼,寻了个空着的雅阁,将她甩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被他一脚踹上。 手腕火辣辣地疼,梁思遇还没站稳,就对上了谢晚庭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桃花眼。 “梁思遇!”他压着嗓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本世子是不是警告过你,安分守己,别给我惹麻烦?嗯?” 他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上前一步逼近她。 “你穿成这样跑到这种地方来,想干什么?跟踪我?!” “本以为你是个识趣的,看来是我看走了眼!怎么,才一天就耐不住了,想插手我的事?还是觉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子似的砸下来,又冷又硬。 梁思遇本就因为莫名穿越,被当成货物一样嫁人,还被刁难被骚扰,心里憋着一团无名火。此刻被他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冤枉,那股火“噌”地一下就蹿上心头。 她猛地抬头,也顾不上什么柔弱人设了,声音里是再也压不住的怒气。 “谢晚庭!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谁跟踪你了?谁想引起你注意了?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你转吗?” 她气得口不择言,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梁思遇就是眼睛瞎了,也不会看上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话音落下,雅阁内一片死寂。 谢晚庭明显被她这番话给说懵了。他大概从未想过,这只看起来温顺胆小的小白兔,居然会炸毛,还敢当面咬人。 他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愕。 梁思遇吼完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人设崩了!怎么一时冲动把心里话全给秃噜出来了!这下死定了! 看着谢晚庭脸上那由惊转怒,又慢慢变得幽深难辨的神情,她心里警铃大作。 求生欲让她在一秒内完成了变脸。 她飞快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委屈得不行,“夫君,你误会妾身了……” “妾身只是听说这里的‘玉露凝香糕’是京城一绝,便想来学一学手艺。” “妾身身份卑微,无依无靠,除了这点厨艺,再无长物。想着……若能把手艺学精进些,或许日后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至于……被人随意弃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谢晚庭的反应。 只见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神情复杂地变幻着。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良久。 久到梁思遇脸上的委屈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终于,他嗤笑一声,所有外露的情绪都被敛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他懒洋洋地往门板上一靠,桃花眼微挑,用他那特有的、带点痞气的腔调开口: “想学手艺安身立命?” 他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行啊。” 他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求我。” “只要你开口求我,说不定……小爷我心情一好,就帮你一把。” 第3章 房契 求他? 梁思遇心里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劳夫君费心了。妾身……妾身还有些嫁妆,想来……应是够盘下一处小铺面的。” 让她求他?做梦!她梁思遇就是饿死,从这软红绡的楼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开这个口! 谢晚庭对她的回答似乎毫不意外,那双桃花眼懒洋洋地瞥着她,唇角噙着一丝玩味:“嫁妆?” 他特意拉长了语调,上下打量她一番,仿佛在评估一件不知天高地厚的货物。 “那便……祝你好运了。到时候可别哭着鼻子来求我。” 那语气,那神态,笃定了她会碰得头破血流。 梁思遇心里冷哼,嘴上却愈发细声细气:“多谢夫君提醒。”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房内小几,上面正摆着一碟精致糕点,正是她想尝而不得的“玉露凝香糕”。 好啊,他自己倒是在这里享受! 心里的火苗又窜高了一寸。 “夫君若无事,妾身便先告退了。”她福了福身,转身时,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弧线。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碟糕点已然消失在桌上,被她稳稳当当顺进了袖笼里。 哼,就当是你污蔑我的精神损失费! 她维持着温顺的表象,脚下生风,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憋闷的地方。 出了“软红绡”,梁思遇寻了个无人的墙角,迫不及待地从袖子里摸出那块顺来的战利品,咬了一大口。 清甜细腻,花香独特,确实有门道。她一边品,一边在心里飞速解构着食材与做法。 下午,她重整旗鼓,戴上帷帽,继续她的“市场考察”。这回她目标明确,专找那些挂出“转让”或“出租”牌子的店铺。 然而,现实很快就教会了她什么叫“天真”。 第一家,位置偏得能让狗都迷路,掌柜倒是客气,但梁思遇一看那门可罗雀的街道,直接扭头就走。开玩笑,酒香也怕巷子深! 第二家,位置大小都合适。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见她是个女子,那眼神立刻就变了味。 原本谈好的价钱,当场坐地起价,涨了三成不止! 他还搓着手,笑得意味深长:“小娘子,这做生意可不是过家家。您这孤身一人……嘿嘿,不多备点银钱傍身,往后遇上事儿了可怎么办?” 梁思遇气得差点当场掀了帷帽跟他理论,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咬着牙走了。 最让她憋屈的是第三处。那牙人听她询问店铺事宜,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才抬起眼皮打量她。 “这位……夫人?”他拖长了调子,“您可知晓,咱们京城有规矩,女子若要以自身名义立户经商,需得夫家或娘家的父兄,出具担保文书,衙门那边才给备案。不知您这边……手续可齐全了?” 担保文书? 谢晚庭?她那个便宜爹? 梁思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两人不给她使绊子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给她作保? 搞了半天,她连开店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把她心里的那点火星子彻底浇灭了。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听雪院,梁思遇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刚迈进院门,就见谢晚庭斜倚在廊下的美人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桃花眼懒洋洋地扫过来,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 “哟,我们雄心勃勃的梁大掌柜回来了?怎么,铺子可看好了?是东市的旺铺,还是西市的宝地?说出来也让本世子开开眼。” 梁思遇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他一点,当场就要炸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连伪装都懒得装,反正人设在青楼时也崩得差不多了。她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径直冲进房间,“砰”地甩上了门。 “315!”她在心里咆哮,“这什么破地方!规矩比裹脚布还长!女子怎么就不能经商了?女子吃他们家大米了?!” 【宿主请冷静。条条大路通罗马,此路不通,我们可以换条路走。比如,与酒楼合作供货。本系统已解锁新功能,可深度分析美食成分及工艺,是否立即分析“玉露凝香糕”?】 嗯?还有这功能? 梁思遇一愣,赶紧把袖子里那块用手帕包着、只剩一口的糕点拿出来。她刚才就尝出里面有种特殊的清香,但始终分辨不出是什么,有了系统倒是省事了。 “分析。” 【叮!分析中……】 【主要成分:糯米、槐花蜜、莲子粉、干茉莉花……】 【关键辅料:新鲜竹叶汁……】 【关键工艺:三蒸三晒,冷泉浸泡……】 一道道详细信息涌入脑海,连火候、搅拌手法的要点都清晰呈现。 梁思遇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立刻行动起来,指挥着秋雯和小丫鬟找来食材,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她做得极其认真,仿佛要把所有的憋屈和愤怒都揉进那团面里,再狠狠捶打。 傍晚时分,一碟碟改良版的“玉露凝香糕”新鲜出炉。糕体莹白,点缀着金桂,香气比软红绡的更胜一筹。 她特意做多了些,把院里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叫来,每人分了一块。 “来来来,都尝尝,忙了一天辛苦了。”梁思遇笑容满面,亲自分发。 下人们受宠若惊,尝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 【声望值 1…… 2…… 1……】 提示音再次响起,最后声望值停留在了50点。看着大家满足的笑脸,梁思遇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她分了一圈,唯独绕过了主屋,绕过了那个明显在等饭的谢晚庭。 谢晚庭坐在厅里,闻着外面飘来的阵阵清甜香气,听着下人们此起彼伏的赞叹,再看看自己面前厨房照例送来的、平平无奇的晚膳,脸色黑如锅底。 他握着筷子,手背青筋微凸,“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 次日,回门。 马车里的气氛比冰窖还冷。两人各占一边,谢晚庭闭目养神,梁思遇扭头看窗外,谁也不理谁。 到了梁府,按照规矩,男女分席。 梁思遇一到女眷所在的偏厅,立刻就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主母刘氏端坐上位,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思遇,听闻你昨日在市井抛头露面,甚至打听铺面?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女子经商,不仅败坏门风,更会让你夫家蒙羞。你若一意孤行,惹出祸事,梁家与侯府都丢不起这个人。” 一旁的梁玉瑶掩口轻笑,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姐姐何必如此辛苦?莫非是世子不肯予你银钱花用?若是缺钱,跟妹妹说一声就是了。” 梁思遇心里一沉,没想到她昨日那般遮掩还是被人认了出来,消息还传得这么快。 她正懊恼,刘氏却以为她在无声反抗,声音冷了下来:“你父亲说了,那担保文书,梁家绝不会出。你最好趁早歇了这心思,安分守己,才是正道!” 气氛陡然凝滞,所有目光都钉在梁思遇身上,带着冰冷的审视和看好戏的快意。 就在这时。 “梁夫人。”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着几分不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晚庭不知何时斜倚在门框上,一双桃花眼扫过刘氏惊愕的脸,最终落在梁思遇身上。 “本世子竟不知,我平津侯府世子夫人的花用,何时需要梁家来操心?” 他踱步上前,姿态闲散,气场却压得满屋子女眷喘不过气。 “她别说开个铺子,就是要将这京城买下来玩儿,那也是本世子的事。” 他走到桌前,随手将一卷文书轻飘飘地掷于席上。 “至于担保——” 他目光转向梁思遇,唇角一勾,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偏厅。 “我谢晚庭的名字,够不够分量?” 那卷轴摊开,露出的正是梁思遇梦寐以求的担保文书,末尾“谢晚庭”三个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刘氏和梁玉瑶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谢晚庭却已懒得再看她们一眼,长臂一伸,直接攥住梁思遇的手腕。 “此地无趣,回府。” “哎……” 梁思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回头看向那张桌子。 那份担保书,还扔在那儿呢! 她急忙挣开谢晚庭,返回席上拿起拉下的担保书。 “你!”谢晚庭看着被挣开的手,还没来得及发作,梁思遇又跑了回来。 谢晚庭不满道:“不过是个担保书,等回去再给你写一张就是了!” 说着,他牵起梁思遇的手往外走,留下梁府一众人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怔在原地。 出了梁府,上了马车,两人牵着的手才松开,但那点微妙的氛围似乎还在空气中悬浮。 梁思遇攥着那张担保书,想用道谢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但谢晚庭先一步动作。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甩给梁思遇:“拿着!” 梁思遇疑惑展开,随机一愣。 这竟是一张房契! 地址正是她昨日看过却无力盘下的、位置极佳的一处两层铺面!受让人处,清晰地写着“梁思遇”三个字。 但梁思遇犹豫了一会儿,看向谢晚庭:“谢谢,买铺子的钱我会尽快还你。” 谢晚庭一顿,道:“送你的,我不缺你这点儿钱。” “那我不能收。” 谢晚庭蹙眉看向她,但对上她坚定的眼神,败下阵来:“那算我们合作,我出钱,你经营,我要分三成红利。以后小爷我去吃饭,必须是最好的位置,不准收钱。” 既然是合作,梁思遇就不打算再扭捏,她收了手中的房契,抬头看着谢晚庭,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夫君,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