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第1章 月季心事 繁花厌了,她看着泥泞的沥青路,一个又一个步履匆匆的陌路人。空气中晕染着泥土气息,鱼骨头的酸气,湿灰尘的粘腻,还有汗味,令人眩晕。 她拉上带着红色斑点的窗帘,握起一本母亲从东方带来的诗词本。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侯海棠”。 母亲惯爱抄写这些婉转缠绵的诗,繁花想,真想去东方看看,巴黎的事物美则美,就是太美了,繁华地令人心慌。 母亲是中国人,为人含蓄冷清,不爱出门,总教繁花些诗词,教她练字,教她古琴。父亲很为这样的母亲着迷,总是热烈地拥抱,亲吻母亲。 繁花至今未见过外公外婆,她听母亲说,她当时与父亲在一起时,家里与她断了关系,说家族里不能有与洋人走得近的败类。 母亲说这话时低着眉,想来也是极伤心的吧。外公外婆管母亲管得严,从小就按大家闺秀的模子养,后来,本来是要与门当户对的公子订婚的,却是时局紧急,没有订成功。 母亲来到法国后,生活安逸,但她总摩挲着外婆给她做得莲花手绢,她总是想着,想着,总是哀伤地想着。 繁花陪了母亲一会儿,便出门了,阴雨绵绵的天气她不喜欢,却是执意要到茉莉巷里的花店去,她房间里的紫色满天星是要换的,不然又该不新鲜了。 她和花店里的小姑娘打招呼:“嘿!凯莉!你今天好吗?我想要一束满天星,账记到我父亲那去。” 花店的姑娘一边挑花一边笑着:“戈琳达你又来了!我很好,谢谢问候。” 繁花还是对自己的本名熟悉些,通常只有母亲叫她繁花,说是小名,寄望她繁花似锦。 她一想到母亲,面上就显露出无限的温柔来。 这幅画面在旁人看来就极美了。十六七岁的法国姑娘站在花前,人比花艳,偏偏气质又是温柔的,含蓄的,带着古典画的味道。 她继承了母亲棕色的眼瞳,看谁都有一股温顺的,真诚的感情。女孩也不好浮华夸张,穿着素色的裙子,母亲将她的头发盘起来,还插上了木钗。 她立体张扬的法国人面孔也没被遮掩,有着巴黎的浪漫水土养出来的娇憨和天真。 当真是——含蓄的月季花。 是谁的心沦陷了,比格赫尔暗暗地想,是我,我爱上了巴黎明媚的月季花。 比格赫尔已经在这周第五次看到这美丽的姑娘了——上个月,他来茉莉巷办事,路过一家花店时,看花开得娇艳便不由自主地进门去,进去的一刹那,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抱着一束满天星,急匆匆地朝他奔来,又急匆匆地过他而去——他只来得及闻闻女孩头发遗留下来的艾叶味,寡淡清香。 那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一个人的邂逅。 比格又多来了几次,他总能在每天下午看到女孩来到花店,买一束最鲜活的满天星。 女孩的眼神总是专注着——从未看到同在花店的他。他总是悄悄地,不露痕迹地看,看女孩纤瘦的手腕,女孩亮晶晶的眼眸和俏生生的耳垂。 这太冒昧了,比格心想。 数次的暗地相遇令他心痒难耐,比格忍不住走上前去,高大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来到繁花身前,微微低头,看进繁花的眼睛里:“小姐,你好。”她的眼睛真漂亮。 繁花的视线离开花,她看向这个陌生的英俊男人:“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比格被看得有些慌乱,移开了视线。 他回答:“我看小姐好像是花店的熟客,便想请教请教怎样买花,我第一次来。”绅士才不会直白地唐突佳人,比格想,他应该慢慢来,至少,先与戈琳达做朋友。 繁花听到这话有些不解,花店里不是有店员吗,为什么来问她。但她没有问出来,男人看着彬彬有礼,应当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她接着问道:“先生想买什么样的花?” 比格想了一会儿,说:“我想买月季,要红色的月季花。” 繁花拿起一朵月季,问比格:“是这样的吗?” 比格的目光从繁花的手依依不舍地移到月季,他点点头。 繁花正要让凯莉包一束月季过来,比格却叫住了她,他说:“我只想要小姐你手里那一朵。” 凯莉早就看出来了,比格总在店里等戈琳达,常常是戈琳达走后他就随便买几束花,匆匆地走了。 如今看到两人并肩来付钱,起了揶揄的心思。她故意说道:“戈琳达,一束满天星2.4法郎。”繁花疑惑到:“凯莉,我刚刚同你说了呀,记到我父亲的账上去。”凯莉回:“哎呀,我忘了。给你吧。” 果不其然,比格对着凯莉说:“这位小姐刚刚帮助了我,作为答谢,我应替她付钱的,请问,算上这一朵月季,一共多少?” “2.5法郎,先生。” 繁花忙与比格推脱,争不过他,又觉得在花店吵嘴有些不雅,她便默认了。 出了花店门,繁花说:“先生,我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你是位好心人,但钱是万万不能白给我的,我得还给你。” 比格看着繁花有些着急的样子,想了想说:“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那好吧。请问,我可以冒昧地问问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我叫戈琳达。” “你好,戈琳达,我叫比格赫尔。这是我的电话。” 比格递给繁花一张小卡纸,上面有一串数字和一块蓝闪蝶图案。 两人在花店门前分手。 回了家,繁花将白鞋脱掉,看见衣托上挂着大衣,是父亲回来了。客厅无人,准是父亲拉着母亲到房间里温存了。 低头看到那一束紫色的满天星,繁花莫名有些触动,她走进书房,将信纸拿出,写道:“亲爱的戈琳达, 摇醉摇醉 坠落的花香同我嬉闹 恪守尺度的暮木啊 鬓边的红果珠取笑你的古板 同我倒在泥泞里吧 寡淡的草为我的红裙 唱起远古的歌谣 索取情花的粘腻 剔透纯白的灵魂之花 同你舞蹈在深林 -------不知名的一天” 繁花将它读了又读,直到眼眶里出现欢愉的泪水,她汹涌的情思只在指缝透出一点来,会有吧,会有充满希望,带着月光般温吞的人出现吧。爱我吧,像是俏皮的鸟儿亲吻露水一样的爱。我迫切地,迫切地想——拥抱美好,拥抱青涩的雏菊花。 信稿被繁花收好,她吃饭后,带着浮在她脑海里的粉色云朵,沉沉地睡去。 一夜无梦。 大家好呀[好运莲莲] 希望大家喜欢我写的故事[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月季心事 第2章 无意郎顾 次日一早,阳光好得出奇,白色窗帷飘动下,繁花迈着轻快的步子下楼来。 餐桌上母亲为父亲的吐司抹上蓝莓酱,细眉低低。身后的菲佣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母亲吃不惯巴黎的吃食,佣人特地学了许多中国菜的做法。 说实话,繁花“口濡舌染”下也习惯吃母亲家乡的饭菜,口感丰富鲜香。这也是她对这个拥有悠久历史的神秘国度憧憬异常的原因之一。 父亲拿着《巴黎日报》,一边喝水一边感叹着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他作为法国高级的陆上军官,在这几年的世界大战中为国家冲锋陷阵,几次负伤归来。 母亲和她一直提心吊胆着。 繁花听到父亲的话,不由松了一口气,心念上帝保佑,愿世界和平。 父亲放下报纸,双手握住母亲的手,轻柔地吻在她的手背上。“抱歉,这段时间让你为我担心了。”他说,“我可以好好陪你一段时间了。” 父亲的瞳孔是蓝色的,当他威严起来,你会感受到海啸的震颤;当他柔情起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不过如此了。 母亲按下他的手,父亲和顺地放开。“戈琳达还在餐桌上。”母亲转过眼,她总是不适应在人前温情,也总含蓄地不轻易说爱。 可法国就是个浪漫自由的国度,父亲不厌其烦地表达爱、索求爱。繁花也不停歇地憧憬爱,回馈爱。爱就是人类至高的情感,诱动着人不顾理智,奋不顾身。 繁花很快吃好饭,说了一声就出门去。 梧桐大道上,新鲜的空气和阳光眷顾行人。繁花与密友嘉丽约在梅瑟公园,她们在公园长椅上分享日常趣事。 “戈琳达,你知道吗,为了庆祝战争结束,蒙娜夫人决定在她的城堡举办晚宴,届时她会邀请许多贵族富豪和青年男女。那一定很有意思!”嘉丽兴致勃勃地分享听到的消息。 “战争胜利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他们时常举办这些奢靡的宴会。”繁花低着头说,“或许我们应该捐一些钱给那些伤残士兵,父亲说许多人都伤得严重,政府补贴也少得可怜。” 嘉丽听了,眼角都拉拢了下来,面容闪过一丝忧伤,“我都忘了,战争是那样残酷。” 气氛静默了一会,嘉丽主动打破伤感的氛围,对繁花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热闹的场合,但我还是希望你去。我们两个都十七岁了,不说联姻,但好歹认识些人。” “就当你陪陪我吧,你难道不期待遇到真命天子吗?” 繁花向后倚靠在长椅上,思考嘉丽的话,顺人心意的事哪有那么轻易发生。 禁不住好友的痴缠,繁花无奈应下。 正午,两人带上遮阳的白色蕾丝帽,一起到中央大道的餐厅吃饭。稀疏的汽车穿行,行人很难不注意到两位佳人轻盈的步调,帽子下隐约的笑颜。 青春风貌常是少女最显眼的个人资本。 一次愉悦的约会很快结束。两人约定好下一次的见面时间,遂而分道。 当落日的余晖洒金在墨色的城市,秋也只暗暗地蛰伏,凉得温和。好似那场惊天动地的人类战争,也没疾缓自然永恒的时钟的走停。 进入茉莉巷的花店,繁花不同往常,选了一束白百合。她走到售台,拿给凯莉包起来。 凯莉麻利地拆折包花纸,说:“戈琳达,你还记得昨天那位先生吗?他今天下午在这逗留了一会,或者说,他之前每天下午都在这等一会。我想,他是在等你光临。” 繁花莫名,“怎么会呢?” “怎么不是?我没告诉你,每次你来买完花,他就随便挑一束后匆匆地走。”凯莉确信地说,“许多男女都来这光顾,这样的心思我可看得太多了。” 繁花不解,难道说这个男人每天都在花店等自己吗?她不觉得感动,只觉得莫名其妙和一些恐怖,这是在蓄意蹲守她吗? 回到家后,繁花将两三枝百合献给看书的母亲,剩余地则插进自己房间的花瓶里。 她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想着卡纸上的一串数字,自己还欠男人钱的事以及今天听到的话。 如果是刻意接近,那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第3章 怜怜花苞 思及此,繁花拿出那张卡纸,对着家里的旋转拨号电话输入纸上的数字,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稍显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好,请问是比格先生吗?”繁花的声音微紧。 听到略显熟悉的声音,对面先停顿了一下,呼吸重了一拍,接着正常说话。 “我是,请问是戈琳达小姐吗?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联系我了。” 不知是不是繁花的错觉,对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柔和。 “先生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约定在茉莉巷的花店,我会将钱还给您。”繁花一口气说完,静待对面的反应。 比格犹豫了一会,说:“好的,就在下午吧。到时候说不定又要麻烦小姐替我选几束花。” “荣幸之至。”繁花客套地说,“很晚了,先生。我想我该挂了,祝您愉快。” “好的,你也记得早些睡。” “戈琳达,祝你做个好梦。”比格温和的嗓音在静夜里显得缱绻。 挂完电话,繁花坐在沙发上发呆,手臂搭在靠手上,几根手指时不时跳起,弹下。 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繁花回神,面色平静地接起,“你好,请问找谁?” 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是戈琳达吗?我是嘉丽。我来告诉你,蒙娜夫人的晚宴时间定下来了,三日后的晚上七点开始。我们明天去时装屋定制礼服吧!” 繁花听着她噼里啪啦一顿话,不禁笑了起来,“嘉丽,你说话不用这么着急。” 接着拒绝她的邀请。 “明天我有事。况且我们连邀请函都没收到呢。” “你在开什么玩笑,不邀请我们这样最低级的礼仪错误,夫人怎么会犯。”嘉丽嚷嚷。 她接着说,“好吧好吧,那明天我请裁缝到家里来。你也快点做好准备吧,那群参加宴会的淑女在打扮上向来得心应手,我们可不能甘拜下风。” 繁花觉得嘉丽可爱极了,笑着说,“一定听从嘉丽小姐的命令。” 然后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你提醒我这些,我会好好准备的。” “哼哼。你知道就好,我挂啦。”嘉丽的语调好像有情绪似的。 “好。”繁花应下。 夜已深了,繁花将灯关掉,撑起被子,实实在在地裹住了自己,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那么多繁杂的事,也不影响她庄周晓梦。 第二天下午,繁花如约到达花店,她一眼就看到比格赫尔高大的身影。他站在紫蓝色的满天星前,细细观赏。 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沉醉。 繁花犹豫着是否直接上前,说巧不巧,比格正好抬头看见了她。 两个人哑然对视。 她才发现,比格拥有和父亲一样的蓝色眸子,只是或许更浅些,水汪汪的。 如若比格拥有杏仁般圆润的眼眶,那一定显得人稚气,敦和。 可他的眼眶偏偏很有型、很锐利,内眼角向内勾,眉毛浓密。 同时,成熟的高大骨架也昭示他是个气势很威严的成年男性 比格身体先动,他向繁花走来。 他一步一步走近,时间也像是拉长了一般。 “戈琳达小姐,你来了。”比格站定后说道。他离她不近不远,是极礼貌的社交距离。 繁花的手指弯曲了一下,努力保持着热情而疏离的正常态度,回道:“日安,比格先生。” 第4章 花香袭人 分明是下午,阳光也不热烈,比格却觉得热了起来。 花店只有可怜的一扇小门对外通风,花香的熏味弥漫,能够呼吸的空气太少了,他暗暗地想。 此时一位客人准备离开,两人自然而然地让开,往旁边走去。 待到了一个合适的空位,两人站定。 “先生,这是欠你的钱。”繁花拿出准备好的法郎,递了过去。 比格伸手接过,小心着不碰到她的手指。 随即接话。 “谢谢你,戈琳达小姐。” “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些花开的正艳,不欣赏到显得我不解风情。” “你可以帮我挑挑花吗?我不太懂这些。”比格低头,真诚而谦逊地请求。 繁花没什么理由,也莫名狠不下心拒绝。 她带着比格慢慢地逛,三言两语地介绍,时不时问问他对花的喜好。 各色的花也似乎格外偏爱戈琳达,它们的香气慢慢浸润进她柔顺的棕发,纤细的脖颈。 淡色得体的裙子连着内里的皮肉也好似香得五光十色。 这是一种极丰富的,被幻想注入奇特力量的感官体验,比格的脑子好像也被熏得不大清醒。 最终繁花帮比格挑了几束花。 作为感谢,比格邀请繁花喝下午茶。 他是这么说的: “小姐帮了我天大的忙,如果您拒绝我的感谢,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或许愧疚能逼得我夜不能寐。” 繁花无奈同意。 当繁花真切地坐在餐厅靠窗的座位,当落日的余晖亲临在对面比格的身上,他低垂的落在菜单上的眼、金光粼粼的脸上纹理和发丝都无比虚幻而真实。 她端起陶瓷做的杯,呡了一口茶,淡淡的苦和香,却能遗留在舌尖许久。 在交谈中,繁花得知比格是一位商人,他的家族几代从商,已经积累起颇丰的家产。他个人在巴黎有五座工厂。 比格的经营理念先进,他积极投身于工业革命的新成果,同时不抛弃轻工业的发展。 其中两个厂主要以棉纺织业为主,一个厂主攻采矿业。 其余两个厂在内燃机汽车、轮船等的零件制造上颇有成果。 事实上,比格很推崇机器自动化的高效率,可惜时代的技术跟不上,大部分工作还是需要人力。 比格担心繁花觉得无聊,只简单地介绍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繁花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然后感叹。 比格从她的发问中体会到:戈琳达对法国的工业体系、发展完全不了解,对能够极大影响社会生产的工业革命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他很耐心地解答,这些对比格来说如数家珍的知识却是让繁花耳目一新。 工业发展的历史不长,但其中伟大而丰富的历程很吸引繁花——她从未接触过这些。 时间很快过去,两人即将结束谈话时,面对比格下一次的邀约,繁花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不仅是因为比格讲解的那些事物对她很有吸引力,还因为他是个极有分寸的绅士,餐桌礼仪和交谈都非常得体。 比格还很细心地照顾她,也不主动问她的情况和**。这一顿餐,繁花的体验很愉悦。 天色微晚,比格将繁花送到茉莉巷,看她远去,直至身影消失,他才叫了一辆马车匆匆赶回家。 即使他勤奋工作,庞大的产业体量依旧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能够空出一个下午的时间与戈琳达约会,是他目前能够给出的最大的真诚。 或许该多招几个秘书,他想。 繁花走到半路,些许累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她想到了晚宴的事宜,随即变道往一家裁缝店走去。 店里的一位年纪稍长的裁缝迎了上来,她看出这位淑女身上的布料价值不菲,于是更热情地招呼。 “小姐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她的声音敦厚温柔,散发着可靠温暖的气息。 第5章 贵族晚宴 这个迎上来的女人叫格蕾莎,剪裁手艺出众,设计衣服的风格独树一帜。 然而由于纺纱机器进步和推广,工厂生产效率不断提高,出错概率不断减少,产品变得更加便宜。所以现在来店里买纯人工缝制衣服的人越来越少,店里裁缝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普通工作。 听见格蕾莎的发问,繁花向她说明了自己的需求和应对场合,并提出“不要太华丽出挑,正常款式即可”的补充。 因为是比较急的订单,所以价格会更高。 格蕾莎帮繁花量好尺寸,两人约定好明天交定金。 格蕾莎很高兴接了个大单,但她稍微有点遗憾:不能放开拳脚去干,于是将心思花在布料和一些小设计上。 两天后,嘉丽先坐车到繁花家里,她们约定好一起去晚宴。 门铃响了,一位女仆为嘉丽开门,并领着她经过外厅,内厅,进到繁花的房间。 房间里,繁花的母亲——这个叫沈奕玄的中国女人,在帮繁花整理头饰。 对着镜子,繁花看见嘉丽进门,她没办法转头,于是镜子里的她对嘉丽莞尔一笑。 她不清楚自己的魅力摄人,所以常常不吝啬地展露笑颜。 嘉丽征了一下,她上次见繁花隆重打扮已是许久以前了,青春期的少女长得又快,这副扮相让她熟悉又陌生。 回过神来,她先向好友的母亲问好,接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兴奋地说,“戈琳达,你现在美丽极了。我真要为宴会上的宾客担心了,他们会被你迷晕的!” 这样夸张的表述逗笑了繁花和她母亲,繁花笑了一会说,“那怎么办,你今天也美得让人难以呼吸,我们两个走到哪里,哪里就倒一片,宴会会被我们搞砸的。” “……”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坐车去到了蒙娜夫人的城堡。 到达后,繁花为这富丽堂皇,恢宏威武的城堡震惊。 她的家风朴素,不好铺张奢华,对于花这么多钱建一个个人享有的城堡的行为,繁花表示不解。 进入到开放的一层,两人随着侍从先向城堡主人——蒙娜夫人问好。 蒙娜夫人,她的丈夫是公爵,前些年不幸离世。她的儿子还没到拥有继承遗产资格和爵位的年龄,所以她既拥有尊贵的身份,还拥有一大笔可支配的合法财产——这让她受尽瞩目和讨好。 接受了问好礼仪,蒙娜夫人也礼貌地关心两人,交谈几句便离开招待其他客人。 早在两人进入宴客厅时,就有许多人关注她们了。 嘉丽·莱德,内政大臣罗什·莱德的女儿,时常出席贵族宴会。 至于她旁边的女孩,有些陌生。 有人稍微一打听,得知她叫戈琳达·勒泰,元帅亲自任命的中将—莫尔·勒泰的女儿。 戈琳达今天穿着低调,但衣服的布料质地好,版型和设计很衬人。 她面容清丽,气质典雅,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 不久就有人上前攀谈,繁花表现得大方有礼,嘉丽又巧丽活泼,两人很受欢迎。 宴会预热得差不多了,蒙娜夫人开始主持。趁她在台上发言,繁花和嘉丽推脱开人群,走到一旁。 “怎么样,还挺有意思的吧?”嘉丽拿过桌上的两杯饮料,递给繁花。 “需要认识的人太多了。”繁花接过,呡了一口,“希望待会能轻松点。” 嘉丽打趣,“我往常参加宴会,找我说话的人可没这么多,今天还是蹭了你的光嘞。” “你惯会贫嘴。”繁花笑, “待会有什么安排吗?” “夫人发言完,中间的空地会腾出来给大家跳舞。”嘉丽说,“如果有人邀约,我会去跳。” 繁花听完就决定要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吃点蛋糕点心,直到宴会结束。 她把打算告诉嘉丽,看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也不改变主意。 不久,蒙娜夫人最后一句话传来,“祝各位贵宾玩得高兴。”接着一阵轻缓的圆舞曲响起。 不一会儿,一位俊俏的青年人向角落的二人走来,他绅士地行礼,邀请嘉丽共舞。 嘉丽眼神看向繁花,怕她一个人在宴会上不适应。 繁花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伸出大拇指鼓励她答应。 嘉丽转头,答应了邀请。 青年吻过她的手背,笑着说:“荣幸之至。” 看着两人进入舞池,繁花走到沙发旁坐下,一下与那么多人打交道着实让她有些累。 拿了一些蛋糕点心,听着音乐,时不时看一下嘉丽跳舞的身影,这样还挺惬意的。 如果能这样惬意到宴会结束就好了。 然而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希望大家喜欢繁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贵族晚宴 第6章 月色情思 人群喧嚣,繁花却独享着一片安静的阴影。 有一对姐弟看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加上心里也想和她交朋友,便也弃离人群,向她那处阴影走去。 察觉到人走近,繁花转过头看他们。 两人离她一个身位坐下,向繁花打招呼。 “你好,我叫梅伊·万卡,他是我弟弟,叫霖·万卡。我们能交个朋友吗。”姐姐先开口,眉眼弯弯,语气很和善。 繁花报以微笑,“你们好,我叫戈琳达·泰勒。”接着向梅伊眨了个眼,友善地说:“当然可以,我很乐意交一些新朋友。” 他们开始闲聊,气氛很好。 梅伊觉得戈琳达谈吐大方,性格温和有趣,加上她的家世好,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于是她热情地发出邀请,“下个月是我的订婚宴,你愿意赏光吗?” 繁花惊讶,梅伊不过十八十九的年岁,怎么早早定下终生。 但她没多嘴,只是欣然答应。 梅伊说到订婚,也有些兴奋起来,她往远处看了看,招了下手。只见远处的一个男人停下与周围人的交流,向这边走来。 梅伊笑着对繁花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 待那个男人来到她身边,她顺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对繁花说,“这是我的未婚夫,弗莱尔。” 接着仰头对弗莱尔说,“这是我的新朋友,她叫戈琳达·泰勒。下个月她也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两人礼貌地互打招呼,也算是认识了。 弗莱尔邀请梅伊去跳舞,留下的霖主动与繁花交谈。 他好似对她充满了好奇,问她爱做什么、平常爱去哪、家住哪等等一些问题。 繁花礼貌地回答,涉及到一些**的地方就含糊过去。 霖越到后面问得越细致,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偏偏他年纪轻,瞳色和眼白都很干净,身量未足,栗色的头发显得人很柔软。 所以他的直视没有什么侵略性,也没什么下流的**,并不让人不适。 不一会儿,他好像终于发现繁花的不愿多谈,低下头说到,“抱歉,刚刚好像有些失礼。”他愈发放轻声音,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您太漂亮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抱歉。” 他一连两个抱歉,繁花再有什么不舒服也消失了。 但是,他的理由太奇怪了,夸得也太直白了。 她真的被这莫名奇怪的氛围搞得尴尬,只能干巴巴地说,“没事。” 其实这样直白的夸赞是正常的,只是繁花好像更含蓄些。 她现在的不自然与刚刚的大方形成反差。 霖抬起头,眼睛在华灯的反射下亮亮的。他顺着“戈琳达的谅解”这根杆子往上爬,以通知订婚宴时间地点为由向繁花要了联系方式。 繁花没法拒绝,她给了。 见好就收,霖站起身来向繁花告辞。 他背光站着,略俯视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难怪人们总说美丽遭人觊觎——有的人只是静静坐着,也能招蜂引蝶。 繁花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在他走后松了一口气。他分明态度礼貌,礼仪也得体,可繁花却有一种被步步紧逼的无措感。 好像卧在水里,看似慵懒温顺的鳄鱼。 不,不该那样没有礼貌地揣度别人,该尊重别人的社交风格,他也只是太年轻了,有些莽撞。 即使这样,她还是决定冷淡地对待霖,既然与他相处不舒服,也无须用心经营关系。 敬而远之就好。 也许是老天怜惜她的疲累,接下来的宴会没什么事发生。 梅伊过来交谈几句便与她道别了。 嘉丽跳得累了,走过来陪繁花,她们吃吃喝喝,聊聊笑笑,直至宴会结束,各自回家。 在路上,繁花回想今天的经历,兴奋有,但更多的是疲惫。 与人打交道很费她的心力——要保持大方得体的状态,对自己说的话三思而后言,还要顾及大家的心思——实在不如老老实实看一下午书自在。 幸好,今夜的月色好,弯弯的形状边缘晕着柔光,一两缕云淡得飘渺。 每个人共同享有这一片亘古不变的夜空。 繁花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她听母亲说过,她的家乡以月寄托思念、哲思和浪漫的幻想。 她没什么想法,只觉得月亮好看。 一夜无梦。 当日光亲吻繁花的面颊,祂赋予她蓬勃的活力,朝气和希望。 繁花睁开眼,意识慢慢清晰,同时享受这静谧而富有生机的晨起时光。 吃过早饭,她进入自己的书房——里面有她自己收集、母亲送她的书籍,有练书法、写字的书台,有古琴和钢琴…… 她总是长时间地呆在这——这可以汲取广袤而丰富的知识和技能的小小书房。 在成长过程中,繁花学习了标准的淑女礼仪。自己爱好看书,也学了一门西乐器。 但她自小好奇母亲口中的家乡,时常听母亲讲解那些神秘瑰丽的文化和恢宏的历史。 受母亲的影响,她也学习了古老的乐器——古琴——它的声音清脆婉转,更有一种宁静的韵味。 受两种文化的熏陶,她既有勇敢的精神和艺术性的浪漫情怀,也有含蓄平和的娴静和仁爱宽厚的包容。 她平淡度日,却又心有丘壑。 又因为年轻的活力和纯真,她蕴藏着一种矛盾而无法形容的气质。 繁花像往常一样,兴致盎然地与书房里的事物打交道,声音时静时闹。 她的动静就好像静山养出了吵闹的鸟,深潭跃出了活泼的鱼。 …… 繁花平凡有趣的一天就这样随着太阳徐徐落下而渐渐过去。 她前十七年的人生大多一如今日:练习与探索,建立与打破交织。 看似寻常最奇崛。 傍晚时分,繁花接到了比格的电话。 “戈琳达小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繁花想起了两人上一次分别后约定了第二次见面,回:“比格,我没忘记。” 对面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明天一天都有空闲吗?” 繁花想了想,说:“大约是的。” “戈琳达,我可以预约你明天一天的时间吗?”男声略带犹豫地发问。 “我们…两个人…出去一天吗?”繁花难掩惊讶,吞吐地问。 “……”比格沉默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说:“是。” 他补充,“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谁都不肯再往前一步,谁也不肯往后退一步。 最终,比格耐不住压力,他觉得这也许太直白,太冒昧了。 他的汗都要出来了。 于是他先出声,“抱歉,这或许太……” “好。”繁花轻声说。 比格一下子哑声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繁花有些恍惚。她想起刚刚脑袋发蒙的时刻,竟从中品出一种名为害羞的情绪。 她并不为那些沉默怪异的气氛而尴尬,只是她烦恼于直到现在都难以平复的,重重跳撞的心跳。 那难以名状的情绪席卷了她。 繁花今日在家获得的宁静祥和被打破,她游出神外,想:为什么非要今晚来邀约呢,他非要她也睡不着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繁花进入半梦半醒的迷蒙状态,她想,比格是不是没有与她约定好明天的时间和地点啊。 她最终睡了过去,昏沉的梦也细碎朦胧。 今夜的月色同样好。 第7章 靠近的心 他们约在茉莉巷的花店见面。 比格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他买了一束紫蓝色的满天星。 张爱玲说,人总是在接近幸福的时候倍感幸福。 比格约莫也是这样的状态,他站在花店门口,希望戈琳达能早一眼看到他。 等待也是他情愿的。 或许是巧合吧,不过几息,那道倩丽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不必猜疑,比格认定那是戈琳达。 他看着她走向自己,心怦怦地跳,眼前的景象好像相机控制他大脑般——虚化,聚焦,放大…… 比格无法克制地迈开腿,向前迎了上去。 他的速度像音乐曲谱中的渐变符号,先是快,临到繁花的身边,又慢了下来。 繁花看着他奔走而来,又保持距离,手持着一束她所爱之花,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她向前走了一步,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眼睛对白了千万句话。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奇怪,它不降临在推拒的好意上,不降临在夕阳的阴影下,不降临在蔓延的沉默中。 它偏偏降临在喧闹的对视里。 繁花别开眼,她开口,“比格。” “嗯。” 有意无意般,两人都放任这缱绻的,沉默的氛围氤氲。 最终比格也移开了眼,双手将花递过去,解释道:“我想你会喜欢这个。” 繁花接过花,她低头嗅了一下,笑着说:“是,我很喜欢。” 刚刚奇怪的氛围终于被冲散。 比格开了车,今天是他安排了一切。 可当两人坐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那股怪异的氛围又回来了。 繁花甚至能感受到旁边人的体温,她瞄着比格启动车子的动作,又时不时看向前方,时不时微侧头看窗外。 她的手指相互攥着,替主人缓解慌乱的情绪。 比格不动声色侧倾,离她更近一些。他的鼻子微微翕动,接着停下。 满天星随着车子的前行抖动着,晶莹的水珠被抖落下,顺着花枝流进根茎。 汽车驶向大剧院,比格买了两张票——他特意挑了部爱情剧。 是伟大的剧作家莎士比亚的代表作《罗密欧与朱丽叶》。 比格朝看过的朋友打听过:主角之间情比金坚,演绎的水准高,剧情令人感动。 他考虑良久,最终定下这部戏剧。 红幕拉开,跌宕起伏的情节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罗密欧翻进了凯普莱特家的果园,与朱丽叶互相表明心意,场内所有人都在祝愿。 罗密欧被驱逐的前一夜,他与朱丽叶缠绵悱恻,痛苦不舍。痛和爱纠缠,感染了许多人。 结局时两人阴差阳错地为对方相继赴死,爱超越了生死。 当利剑刺进朱丽叶的身体,鲜血像玫瑰盛放,惊人的美和恶讽刺着压迫他们的世俗。 …… 演员开始谢幕时,所有的观众站起身来鼓掌。 繁花泣不成声,偏偏她的双手用力地拍着,无暇顾及自己泪水。 或者说,将泪水奉献给这部戏剧和这些演员是对他们真切的鼓励和认可。 比格借着舞台的光看清繁花的可怜又可爱的情态,他觉得好笑,又生出怜惜。 他抽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递给繁花。然而她过于投入,观众席又暗,没注意到旁边递来的东西。 比格微微叹息,戈琳达的眼泪像是流不尽的溪水。 他轻轻为她拭去下巴上欲滴未滴的泪,看着她转过头来露出朦胧的眼,把帕子递给她。 帕子上还有她那一滴泪水的痕迹——烙印在那,或许永远不会消失。 繁花接过,慢慢平复了情绪。 比格面对整场表演始终显得淡定。他是有触动,可心里到底清楚是演员在演绎一部戏剧——代入感不深。结束后,他还在心底认真地评价演员的演技和舞台的场景。 他实在没想到这部剧会给戈琳达带来这么大的触动,但也为她动情至深的泪水动容。 比格怜惜她的真情和脆弱。 等走出剧院,看着阳光洒落街道,繁花胸腔里汹涌的悲伤逐渐平息——希望和朝气依旧照拂着人间。 接着两人去了附近的餐厅。餐桌上,他们讨论刚刚的剧情和感悟,讨论爱好和事业,讨论新闻和天气…… 太多的话题能够留给这对迫切想了解对方更多一点的璧人。 结束了午饭,他们去了博物馆。 在这里,繁花看到了来自中国的精美瓷器,她有些兴奋,和比格分享她家里也有相似的器物——是她母亲带来的。 比格好奇地发问,一时间,对比上次,角色倒转。 繁花向他分享那些令她着迷的中国文化和历史,只不过偶尔透出一丝悲伤和茫然。他没有多问,认真地听着这些知识。 除此之外,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雕塑也令她感叹。 看着戈琳达专注而满足的神情,比格认为自己的决策太英明了。 在下午茶厅休息过后,比格带繁花来到塞纳河畔。 熙攘的人群逆流或顺流,他们像普通的游客一样漫步着。 夜幕慢慢降临,河水银光粼粼,波起潮落,呼吸一般。 湖边有船人招呼着,比格找到一艘船,付了钱。 他一个跨步跳上了船,对着繁花伸出手。夜色里,他的眸子变得暗蓝,却好似泛着光。 繁花也朝他伸手,触碰到他温暖干燥的手掌。 随即两手交握,繁花借力也跨进船去。待她站稳,比格的手放松,繁花抓了一下,松开了手。 他们面对着坐下,船顺着河水起落,水声明显。 夜色遮掩了表情和心跳,带来了静默。 塞纳河周围的经济发达,热闹的人群和沿河亮起的灯光构成了漂亮的街景。 湖上也有许多船只,热情的法国人甚至隔着河水相互应和着歌唱。 悠扬的民间小调旋绕着,像人们迷醉而快乐的心跳声连绵不断。 这欢乐的气氛里,大家渐渐放松,放声,放开。 “人间的儿女啊,到底要多少情爱才能填满你的内心” “来饮一杯塞纳河水,浇灌那火热的依恋” “痴情的灵魂,为我的虔诚证明” …… 喧嚣里,比格难耐地攥了一下手。 我好喜欢这种克制的情感,露出的那一点端倪是压制不住的汹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靠近的心 第8章 火星燎起 自这天起,繁花在心里把比格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并不从属于她之前划定的任何区域。 或许只有那晚塞纳河的水才能倒映清她的情思和杂乱。 此后,他们常常通过电话联系,也互相寄信。 情感渐渐在意识交缠中浓烈。 …… 这段日子里,其实还有一件小事困扰着繁花——霖会给她打电话。 虽然交谈往往在她礼貌却冷淡的态度下中道崩殂,可霖似乎乐此不疲。 这天,他建议梅伊邀请繁花和嘉丽一同出游,交流感情。 繁花本想推脱,可盛情难却,只好答应前往。 他们约在一个咖啡厅,店里的装潢端雅大气,也很干净。 四人选在一个靠窗的位置,霖有意无意地坐在繁花对面,朝她纯良地笑。 他们先是寒暄了几句,接着梅伊引出了一个事,“戈琳达,梅伊。你们听说了吗?卡特家的工厂因为煤矿事故死了几百个工人。” “虽然这种事总是层出不穷,可这次一下子死了太多人:死去工人的家属们和其余的工人都闹起来了,整得沸反盈天。”梅伊撇着嘴。 “啊?几百个人。这肯定是用了不正规的方法才导致了这样惨烈的结果。”嘉丽略震惊地说。 繁花问:“那些死去的工人怎么样了?” 梅伊想了想说:“不清楚,不过估计是不管了,留给家属自己挖掘寻找。” “听说这个矿洞已经开采了七七八八,况且现在已经塌方,再重新挖成本太大了。” “这老板也太心狠了,只在乎利益。”嘉丽愤愤不平道。 繁花皱着眉,她心里赞同嘉丽的话,她又问:“那些工人家属能收到赔偿吗?” 霖懒洋洋地开口,“老板好心的话或许会给,冷漠一点的一分都不会出。说不定还要咬定是工人的失误操作让他损失巨大,反过来讹诈嘞。” “还有没有王法了,那群商人凭什么这样不讲理!”嘉丽无法忍受这种不**理的处理。 “是啊,凭什么工厂老板可以这样罔顾人命,他们怎么如此冷酷无情。”繁花的语调上扬,她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骂出来,可她实在不平,那是一条条实实在在的人命——却被这样轻慢,被这样不屑,被这样践踏。 梅伊似乎没料到她们会有这种反应,略安抚地说:“你们不要那么激动。自工厂建立以来,厂主和工人都默认组成这种无赔偿责任的雇佣关系。一方出钱,一方出力。一直都是如此。” 霖补充,“这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哪个工厂没有死过人呢。除了意外,许多工人会得肺结核,自己也会慢慢死去。” “他们天生就是短命鬼。” 他高高在上,刻薄至极的态度令人生厌。 “你!”嘉丽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梅伊打圆场,“我弟弟他说话比较无礼,你们见谅。”接着瞪了霖一眼,霖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繁花较嘉丽稍显冷静,她再问:“好端端地怎么会得肺结核呢?” 梅伊为了防止霖再口不择言,她立马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挤在一块住,弄得房间里又脏又乱,加上不通风,就感染上了。” “那工厂的环境怎么样呢?”繁花继续问。 “额……大约也不怎么样。”梅伊摸了摸鼻子。 所以工人住的不好,工作环境也恶劣,他们每日干活干得劳累,可能吃的也不好——再健康的身体也会败坏。 就算这样被压迫,还要被扣上“短命鬼”的称号——繁花没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愤慨和悲怆程度。 梅伊觉得气氛不对,正要转移话题,窗外一阵喧闹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一群灰扑扑的人,有男有女,规模很大。 他们手牵着手,高举着标语牌向前走——那是工人在举行罢工和示威游行。 他们要求增加工资,减少工作时间,改善生活环境。 他们叫喊着,“我们工人,一个个穷得赤身露体。做大官的人,坐着汽车,富得流油。我们为他们工作,可是,饿死了也没有一块布装殓。”(1) 街上行人纷纷避之不及。 霖烦躁地关上窗户,口中嚷着,“贪得无厌的无套裤汉(2)。” 繁花转头看霖,看他白净的脸和优雅的礼仪,看他因瞳白分明而显得清澈的眼睛——一种惊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 咖啡厅里璀璨华贵的灯,洁净的大理石地板,优雅得体的客人与一墙之隔游行的工人形成鲜明的对比——繁花无比悲哀地意识到,人的命和命是不同的。 她更悲哀的是,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这样认为着。 咖啡厅的服务员匆匆地把所以门窗户关上,经理出来和客人们道歉,说对不起打扰了各位贵宾的兴致。 接下来的时间,繁花都兴致不高。 她不仅有作为一个幸运的人对那些不幸的人的愧怍(3),更对现实人间中云泥之别的阶级差异感到震惊和惶恐。 四人吃完饭,由于繁花和嘉丽的请辞,这次约会草草结束。 繁花思索着,今天交谈的话语、工人拉着手抗议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冲击着她原来的认知。 她到家后,和母亲分享她今天经历的事,并且坦诚地表露出自己的震惊和愤怒。 “母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的命有高低贵贱,为什么工人的命可以那样被践踏,为什么老板对工人没有一丝仁慈。” “为什么有压迫和不公。” 繁花依偎在母亲腿上,目露迷茫。 沈奕玄抚摸着繁花柔软的头发,思考了一下说,“繁花,妈妈也生在一个阶级等级严苛的地方,见证了许多悲惨的,被压迫的人。” “我怜悯他们,所以对他们很宽容,不吝啬提供帮助。” “可这对他们糟糕可怜的人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社会制度下,层层压迫,最苦的还是底层人。” “我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抱歉,孩子。” “妈妈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如果可以,你可以自己去寻求解答。” (1)改编自19世纪20年代的法国里昂工人起义事件 (2)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贵族和平民之间存在显著的服饰差异。贵族男子常穿紧身短套裤,膝盖以下穿长筒袜,而平民则穿长裤,因此平民被称为“无套裤汉”。这个称呼最初是贵族对平民的讥称,后来逐渐演变为革命者的代名词。 (3)化用杨绛女士的一篇散文《老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火星燎起 第9章 农庄秋游 繁花半懵半懂,如果她对阶级关系和意识形态有研究,亦或是她读过马克思主义,那么她就会懂得这种想法被称为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理念。 当然,这条漫长的觉醒道路,她还要走很久。 …… 父亲的假期终于批了下来。 商量了许久,他们一家决定去乡下的农庄体验一段温情休闲的时光。 临走前,繁花拨电话给比格,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家庭行程,大约几周后才回来。 比格请求她十五分钟后到花店,他想和她见面。 临别之际,繁花没有拒绝。 见到比格时,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表情严肃。 风呼呼地刮,秋的萧瑟衬着离别愁绪渐浓。 繁花出门的时候没加衣服,只一件单衣傍身,吹着风,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比格赶紧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披在她身上,靠近时,能闻到她头发的馨香。 他捧着繁花的双手,为她取暖。 眼睛看着相握的手,他开口说:“戈琳达,你去的时间太长了,别忘了我。” 天知道他有多不是滋味,他才刚刚得到心上人的一丝垂怜,就立马要和她分离。 两个人甚至没有确定关系,只有互通的信件能证明一点不同于旁人的情谊。 繁花逐渐发现,和比格关系越亲近,他对她的依赖感就越强——和他锐利的外形真不相符。 她不禁叹息,将一只手抽出来,捧住他的右脸,凑近说:“我会常和你打电话的,把那里的景色、人情和趣事一一分享给你。” 比格用一只手覆盖住她的手,眷恋地蹭了蹭,说:“祝你玩得开心。” …… 繁花一家三口带着大包小包,驾车前往郊外农庄。 莫尔开着车,他交代女儿见到农庄的女主人要叫姑妈。 即便两姐弟因为距离的缘故鲜少见面,他们的关系仍然亲密。 说到底,这一次秋游还有探亲的意味。 繁花乖乖应是。 到了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慈祥的中年女人在门口等着。 他们下车,莫尔首先给阔别以久的姐姐一个拥抱,接着拉着妻子、带着女儿来到她面前。 繁花嘴甜叫道:“卡米尔姑妈好。” 卡米尔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戈琳达都长这么大了。这么水灵乖巧呀,来,姑妈给你准备了糖果。”接着从口袋抓起一小把糖果塞给她。 繁花笑着收下。 沈奕玄也笑着说:“姐姐,我们一家来烦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卡米尔撇嘴,“一家人说什么话。快进去说。” 接着拉过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上一次见你还是在你和莫尔的婚礼上,这些年总找不到机会与你相处。这次来,多住两天。” 接着仰头朝屋里喊:“臭小子!出来帮你叔叔搬行李!” “知道了!”屋里回道。 下一秒,走出来一个少年,约莫十**岁,皮肤是麦色的,隐约显出紧实的肌肉。 他穿着适合农作的短衫短裤,头发硬茬茬得竖立着,有一身倔强的气质。 他走过众人,微微瞟了一眼繁花,继续面不改色地往前走,从车里拉下一大包行礼扛在肩上。 摆手拒绝莫尔的帮忙,快步往里搬。 卡米尔怒声喊:“没礼貌的小子,不知道叫一声吗。” 沈奕玄拉了一下她,“孩子挺乖的,还帮我们拿行李,别说他了。” 卡米尔对他们说:“这是我家的小子,叫康奈尔。脾气硬得像石头,但也会经常帮我做事。” 接着叹了一口气,“他爸走后,性子越来越独,我有时也不知道怎么管教他。” 沈奕玄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等大家都进了屋,繁花主动倒茶。 康奈尔搬完行李后,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莫尔拍了拍他的肩,夸他:“好小子!” 繁花看着他,觉得有些愧疚——她这次来带了不少的书,想必他背了那包沉甸甸的袋子。 思及此,她主动递上茶,笑道,“康奈尔弟弟辛苦了。” 康奈尔有些惊愕,他接过茶杯牛饮下去,也没说话。 卡米尔恨铁不成钢,说:“喝了茶要谢谢戈琳达姐姐。”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谢谢姐姐。” 他的声音很青涩,微哑,低低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说罢就自闭了似的,一句话也不愿再说了。 康奈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很羞耻,还有莫名的自尊心冒出来。 他早就知道许久不见的莫尔叔叔今天要带家人拜访,对不熟的叔母和表姐也提不起什么感兴趣。 可他今天出门,一下子就看到那个女孩,她穿着淡绿色的裙子,带着白色的蕾丝遮风帽和手套,看起来就是娇贵的城里小姐。 和笨拙粗鄙的他一点儿也不一样。 康奈尔从小生活在乡下,没见过有哪个女生有这种特殊的气质。 好吧,他没什么文化,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气质。 戈琳达笑着向他递茶时,他有一瞬间感觉晕头转向。 他想引起戈琳达的注意,却总是觉得羞耻自卑,这样矛盾的想法造了他别扭的行为。 大人谈笑的时候,他偷偷瞟她,看她吃糖吃得开心,把糖纸放在桌上。 等母亲去做饭,叔叔一家去整理要住的房间时,他开始整理桌面。 看似他在正常做事,母亲出来一趟看他还觉得有些欣慰。 其实他内心纠结。 再三思索下,把那些糖纸偷偷放进口袋。 他羞耻得耳朵都红了。 第10章 乡下风光 繁花打量自己木头制的小房间,有一扇小窗,能看清外面的草甸和一大片麦田。床板硬硬的,一把椅子坐起来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屋内的配色单调,乏善可陈。 不过这里的空气清新,恨不得把它全都吸肺里,天空嫩蓝嫩蓝的。 椋鸟的嘈杂的叫声、时不时的蛙鸣不绝于耳。 还挺新奇的。 繁花不熟练地整理好床铺,出房间开始观察姑妈的房子。 她发现唯一的电话在客厅,这让她有一点苦恼。 门外传来卡米尔姑妈的声音,她在厨房做饭,父亲在帮她打下手。 她出了门,向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便走出庄子。 乡下的房子低矮,且田住分离。繁花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这些麦子被饱满的麦穗压弯了腰,风一吹,一浪又一浪卷过。 她背面是许多户人家,围起一块块地,做房搭园。 这里没铺上沥青,路上这边泥泞那边坚硬,没什么规律。泥腥味和草香混着,这是土地原始的味道。 繁花就站在姑妈的农庄前,她的鞋底已经沾有一些泥浆了,可她不在乎,兴致勃勃地感受着。 乡下嘛,哪家有什么事一下子就会传遍整个村庄。 已经有人来拜访卡米尔,来瞧瞧她家城里来的亲戚。 他们看见门外的繁花,打量了一下她,小声地说起话。 繁花只礼貌地笑着,让开路。也有人朝她点头示意、微笑,接着大部分都进去了。 留下的两个小姑娘,她们看着和繁花差不多,好奇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开口,“你好呀,你是卡米尔阿姨从城里来的亲戚吗?” 繁花说:“你们好。是的,卡米尔是我的姑妈。” “原来是这样。哎呀我介绍一下,我是丽莎。”随后她指了指旁边的女生,说:“她是我的好朋友,艾薇。” 繁花礼貌地说:“我叫戈琳达。” 艾薇突然开口,“你这身打扮真漂亮。” 丽莎也附和,说:“对呀,你长得也好白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 繁花从小受到的赞美数不胜数,但她还是为她们直白纯朴的赞美感到高兴。 她笑着说:“谢谢你们的夸奖,你们也很美丽可爱。” 这时候,康奈尔走出屋里来,他来叫繁花进房间。 看见三人在说话,他抿了抿嘴,离她们远远地喊:“戈琳达,进来吧,她们找你。” 他没礼貌地直喊繁花名字,不肯叫姐姐。 繁花应了一声,带着新认识的两个人进了屋子。 繁花在姑妈的帮助下,认人喊人,她性情好,有礼貌,长得好气质好,不一会儿大家就对她有了好感。 有几个阿姨看她没什么架子,还拉她到身边唠家常。 繁花的父亲母亲就坐在一旁笑着看她和大家相处。 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 你看她,家庭幸福,家世殷切,美丽大方还讨人喜欢。 多让人羡慕呀。 丽莎跟艾薇咬耳朵,她好羡慕戈琳达,或许她的人生一点烦恼也没有。 艾薇看着她,心里冒酸气,为什么有人天生这么好命,让人一看见她就自惭形秽。 送走这些左邻右舍,他们一家围着桌子吃晚饭。 康奈尔瞄了几眼繁花,她吃相斯文,小口小口地吃着菜。 他也不禁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想看起来没那么粗鲁。 繁花觉得有人看她,扫了一眼看见康奈尔瞄她,她没觉得有什么冒犯,冲他笑了笑。 康奈尔立马低下了头。 姑妈为几人找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絮絮叨地说:“你们那些衣服在这穿不方便,还容易弄脏,明天穿这些。” 洗过澡后,大家都准备睡觉了。 乡下睡得早,才将将八点就上床了。 戈琳达等了一会,穿起拖鞋,轻轻地走向客厅。 繁花借着月光拨号,她想了想,谨慎地取消,选择先打给嘉丽。 她和嘉丽分享今天的感受,两个人聊得很愉快。挂断电话后,繁花确定自己的动静不会吵醒大家,于是拨给比格。 电话那头立马就接了,但没说话。 繁花低声叫他,“比格,是你吗?” 那边也不知是配合她还是怎么,低低的一声“嗯。” 接着还是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说:“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 似乎还有一点不满,一点委屈。 繁花和他解释缘由。 或许夜晚和距离会催发情愫,面对比格直白的想念和索求,繁花犹豫了一下,顺着心意哄他, “我也想你了,比格。” …… 屋里似乎有其他影子晃动。 今天和明天有事呀,8.12号请个假,13号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乡下风光 第11章 偶遇风波 农庄里的人睡得早,起得早。 不到七点,繁花就被敲门的姑妈叫醒,她起来穿好昨天姑妈给她找的衣服。 一身棉麻短袖长裤,宽松舒服。 她将长发随意扎起,出门洗漱。 姑妈带繁花走到庭院一棵大树下,这有个水龙头和一条小水沟,她教她在这洗脸漱口。 等姑妈进屋,繁花将毛巾沾湿,仔仔细细地擦脸。 鸟鸣,树响,甘凉的水和悠然祥和的清晨,难免让人有一个好心情。 当她将湿润的毛巾从脸上掀开,她看见表弟康奈在对面,也是来洗漱的。 她友善地笑了下,向旁边挪了挪。 康奈不知做何反应,他低头打开水龙头,润湿毛巾。 他暗自想:戈琳达即使穿着这里的衣服,也不像这里的人。 她的脸洗过之后也白白嫩嫩的,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吃过早餐后,姑妈准备带着弟弟莫尔和儿子康奈去田里收割麦子。 繁花还没见过秋收的景象,自告奋勇要去帮忙。 田里,姑妈教繁花怎么用刀割麦子,注意留茬。最后留了一小块地方让她自己发挥。 姑妈,莫尔,康奈三个人分布在三个地方,一直往前割。莫尔割得快一些,他割完之后将大家割完的麦子绑在一起准备运回去。 繁花把自己割的搬到父亲身边,她擦了擦脸边的汗,笑着说:“父亲,这真是累人的活。” 莫尔摸了摸女儿的头,说:“等会太阳更晒了,去把姑妈给你的帽子带上。” “太累了就休息会儿,我回来帮你割。” 女儿从小没干过什么活,但她看似柔弱实则要强,他担心她累着了也不肯说。 繁花摆了摆手,“我只有一点儿了,不用您帮我。”说着戴上遮阳帽又进了田里。 其实她可累了,割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腰酸手抖,她自暴自弃地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再干。 她还没喘过来气,看见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抬头,太阳晒得她眯着眼,俨然是她表弟康奈。 康奈给她接了一瓶水,说:“我来吧,我已经割完了。” 她接过水,还没说话康奈已经割了起来,他割得利落,比她快太多了。 繁花喝了口水,她用水湿润过的嗓子说:“谢谢你,康奈。” 康奈觉得一阵疲累褪去,他还没细究是什么感受,就听见蕴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真厉害啊。” 康奈的背一下子酥麻了。 …… 今天大家都很累,沈奕玄不会做饭,但她用井水冰了西瓜,给大家切好。 一阵一阵的风吹过庭院,繁花吃着西瓜,舒爽得眯了下眼,发丝被汗黏在侧脸上,劳作后脸颊上产生的红润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鲜活的生命力。 休整过后,姑妈让两个小辈去集上买晚饭。 集上的东西繁多,繁花好奇地左瞧右看,康奈拿着饭跟在后面。 她逛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艾薇。 繁花主动往那边走,靠近时她想打招呼,没料到艾薇突然转向往这边走,集市人又多,她被艾薇拌了下,不受控制地摔倒。 手臂先着地缓冲,脚下的土地沙粒混杂,手臂一下子擦出一片伤。 她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太疼了。 耳边传来艾薇着急的声音,“没事吧,对不起,戈琳达我没看见你。” 还没等艾薇拉起她,她先被身后的一个人扶起,是康奈。 “怎么摔倒了,受伤……” 康奈看见繁花手臂上的惨况就知道她受伤了。 他扶着她,问艾薇,“发生什么了?” 艾薇没想到繁花身后还有人,她说:“刚刚我向往这边走,没看清楚…不小心把她绊倒了。” 康奈看了她一眼,转身扶着繁花回家去了。 繁花弯着腰半靠在他身上,手悬空着,她刚刚疼出的眼泪流到鼻尖,滴落下。 一滴泪滴在康奈手上,他心里跳了一下,安抚她:“快到家了,再忍忍。” 姑妈看见繁花手臂的伤吓了一跳,急忙拿过药包。 沈奕玄心疼地帮繁花清理伤口上的沙子石头。 姑妈边拿起酒精和药膏边责备康奈,“我不是叫你小子跟在戈琳达旁边吗?怎么伤成这样,你这混头。” 康奈没回嘴,低着头也有些自责。 繁花忍着疼说:“姑妈,你别骂他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她“嘶”了一声,继续说:“我一摔倒他就扶我起来了,一路上他也照顾着我。” 康奈看过来,繁花朝他笑了笑,安抚意味很浓。 …… 吃完饭,繁花拿着一本书在院里坐了下来,她小心着不碰到手臂上的伤,借着屋里的灯光,专注得看了起来。 月色皎洁,她捧着书看着,棕黑色的头发散着,竟是一幅超逸绝尘的画面。 不知看了多久,她伸了伸腰。 她注意到窗边的康奈,伸手示意他过来。 康奈以为她发现他在看她,生气了,于是有些紧张地走出屋子,来到她身边。 繁花说:“你坐下来。” 康奈不安地坐下。 第12章 觉醒萌芽 繁花真诚地对他说:“今天还没谢谢你呢。” 她轻轻地笑了下。 “不过我好像总在对你说谢谢。一直以来真是麻烦你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报表弟的照顾,只是心里对他更亲近了一点。 康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 相较于繁花的从容,康奈随着安静时间的延长而愈加局促不安。 他难耐相顾无言的静默,主动发起话题,问:“你在看什么?” 冷光照着封面的烫金书名,繁花摸了摸书,她介绍道:“一本小说,名字叫《傲慢与偏见》。” 康奈一下子不知道问什么了,他没听过这本书,加上大字也不识几个,他怕露怯。 小时候母亲也送他去上过课,偏偏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呆坐在教室里听那些无聊的知识,早早就放弃读书帮家里干活了。 康奈第一次后悔没多听几节,好歹和戈琳达说上一两句话,而不是像个呆瓜无动于衷,看起来就无知粗笨。 繁花好似没察觉他的一些自惭,顺着话头往下说:“讲了一个贵族少爷和平民小姐的爱情故事。” 她简单而笼统地概括,没说太多更深的东西。 康奈好奇地抬头,他问:“这是真的吗?” 繁花神色放松,口中却吐出残酷现实的真相,“不,是假的,是写书的人编的故事。” 康奈掩盖心中的失望,用“果真如此”的语气说:“就是嘛,贵族怎么瞧得上平民呢?” 繁花眉头皱了皱,她转头和他说:“不是这样的道理。贵族也是人,平民也是人,他们没什么不同。” “而且喜欢从不分富有和贫穷,恋爱也不看出身和见地。” 他看戈琳达严肃的态度,半懂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康奈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什么让她正经起来,他也不辩解,只低着头想认错。 心里默默地想:可本来就是如此,向来就是如此——贵族和平民的差距就好像云朵和泥巴一样,又怎么会在一起呢? 繁花看他低头不说话,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吓到他了。 她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说: “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只是,康奈,不要妄自……不要天然觉得自己比别人卑微,每个人的灵魂都可以是高贵的。” 她一边说着,内心一边生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启发。 繁花换了一种想法,她问低着头看自己手指的康奈,“这本书的最后是两个主角在一起了,结局是美好的。你想不想看看这本书。” 康奈攥了攥手指,他低着声音说:“我……不大识字。” 繁花没露出什么其他表情,她用正常的口吻说:“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我教你识字——这世上还有许多有趣有用的书值得你亲自去读。” “我,愿意的。” “好,那我教你,我们慢慢来。” 自这晚起,繁花在白天的空闲以自己带来的一些比较简单的书,诸如童话、小人书,为基础,教康奈认字习文。 在傍晚,她和康奈坐在庭院外,她慢慢地念着那本《傲慢与偏见》,像是要念进他心里。 “柯林斯傲慢地说:’你那样聪明活泼,一定能成为我的女人而使其显得稳重…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 康奈攥紧手,为柯林斯的高傲愤怒。 “伊丽莎白不平静地回应:‘请你不要把我当作一个故意作弄的高贵女子…哪怕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我也万万不能嫁给你!” 康奈的手舒展开,他听得更认真。 …… “凯瑟琳夫人冷酷地贬低羞辱伊丽莎白,要求她离开达西。伊丽莎白不服输地说:‘我决不会为了顺从你的意愿而答应你这种荒谬的要求。’ ‘他是不是看得起我,以及他家里人是不是看得起我,那要由他们自己决定,可是跟你有什么相干?’ ‘我自有主张,怎么样做会幸福,我就决定怎么样做,你管不了,任何像你这样的局外人也都管不了!’” 康奈为伊丽莎白对凯瑟琳夫人的反击震惊,这种坚韧,自尊和勇敢令他倍感新奇和向往。 …… “…伊丽莎白不动摇地说:‘要是他没有触犯我的骄傲,我也很容易原谅他的骄傲。’ …” 没人知道伊丽莎白的思想、抗争和自主对康奈的精神世界有多大的冲击。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伊丽莎白和达西是平等的,即使她是个普通的,贫穷人家的姑娘。 但她的内心无比强大,灵魂无比耀眼,即使是贵族达西,也为这样不屈骄傲的她痴迷。 他更意识到,爱不是共同富丽堂皇的房子,而是灵魂间的理解尊重,思想间的共鸣交融…… 康奈打心底里崇敬带给他这一切启发思考的戈琳达:她纤细的肩膀好像有无穷的力量——温和却潜移默化的力量。 …… 他竟渐渐对读书痴迷起来,也不怪卡米尔对她儿子的状况啧啧称奇。 繁花充实地在农庄度过每一天,身和心得到了极大的舒展,也见识到无数乡下人忙碌辛苦的日常。 但这一天,她听闻隔壁奇诺家的当家人被打伤了,整个村子似乎都愤愤不平。 姑妈回到家时的脸色显得凝重愤懑。 第13章 爱恋痴缠 “不要脸的死奸商,收购一吨麦子才只愿意出400法郎。” “这年头种一顿麦子是多不容易的事,这根本就是不让农民过活啊。” 卡米尔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这样痛骂。 “隔壁的奇诺就因为去讨要说法,被那贪婪的黑心商打了出来。” 压抑的情绪在屋里暗滋生长。 …… 莫尔决定出面,他摆明自己的中将身份,被侍者谄媚地迎进屋。 事情最终顺利解决,麦子价格回归公道的800法郎每吨。 络绎不绝的村里人登门道谢。 你瞧瞧,高权者讨得公道是那么轻易的一件事,无名辈苦苦哀求也只是蚍蜉撼树,自伤筋骨。 繁花将这件事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滋味尽不在言中。 这段时间,康奈一直对繁花很照顾。 他沉默寡言,观察力却实在入微:繁花渴了他递水,饿了他盛饭夹菜,时不时买一些零食给她吃。 一切家务事,或者繁花要干的事,即使是拿张纸巾,都以“报答姐姐教书识字”为由被康奈代劳。 一开始繁花还会特别不好意思,在康奈温和却不容质询的行动下不停地道谢,满满受之有愧的心情。 时间一长,她逐渐习惯这样细致入微的照料。 康奈也暗地喜悦,他觉得戈琳达合该被这样娇惯,也喜欢为她做这些事。 伤好得差不多了,繁花觉得自己要发霉了,她和长辈们申请出去逛逛,于是康奈就被指派保护她。 沈奕玄特地多给了她一点钱,暗示她可以买点东西给姑妈和表弟,毕竟他们对待繁花真的很亲厚照顾。 上午的阳光照得人心情大好,繁花好久不出门,皮肤更白了,气色也好。 将兴未盛的金色光芒下,繁花呈现出一种让人恍惚迷炫的美感。 即使她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裳,也有许多人不动声色地瞥她,瞧她,望她。 可当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这,多数人直接避开眼,甚至挡住脸,心里止不住发颤。 康奈尽心尽力地跟在后头,拿着装东西的包,不动声色地挡住接二连三的目光。 天气渐冷,繁花给姑妈买了一件做工细致,样式精美的围巾。 至于表弟嘛,她想了许久,为他买了一个刻着“壮志凌云”字样的木制书签。 满载而归,心满意足。 姑妈收到礼物时特别感动,对围巾爱不释手,热情地拥抱自己贴心的侄女。 相较于姑妈的激动,康奈收到书签时,有一瞬惊讶,他握住书签,内心掀起波涛,表现出来也只不过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有人随手拨动,就能够蝴蝶效应般掀起狂风暴雨。 无心插柳柳成荫,落花无情水有意。 可是,繁花一家要走了,他们已经呆在这太长时间了,久得树叶从浓青变焦黄,久得有情人思念欲穿…… 这天夜里,繁花照旧给康奈念书,她的声音像静谧的潺潺流水。 康奈心里却有些焦躁,他第一次没有心思听这些令他痴迷的文字。 一会儿,繁花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于是她停了下来,问他的状况。 康奈转过身面向她,第一次长久地,不怯地直视她。 他太多浓重的情绪密而不发,全蕴在秋水流转的眼睛里。 厚重黏腻。 他的不舍,痛苦和爱恋倾销而出,狠狠地震颤着。 难以克制。 繁花震惊了,身体向后靠。 再蠢笨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这沉重的情意,更何况是聪慧敏感的她。 她从容应对过许多爱慕痴恋的追求,却第一次想逃避——她震惊,怀疑和不忍。 繁花避开他的眼睛,半晌没说话。最终她合上书本,转身离开。 她委婉而狠心地拒绝进一步的陈情和交流,留康奈一个人静默地坐在月光下。 …… 夜晚,平静下来的繁花悄悄来到客厅,她给比格打电话,高兴地说着明天要回去的计划。 交谈中,她纵容情人的思念,不吝啬地表达羞涩与喜爱。 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挂断电话,刚呼出一口气,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电话对面是你的情人吗?” 繁花心里一紧,一口气没吸上来,她看向声源处,声音严厉有力地问:“谁在那里?” 有人从阴影处走出,半边脸被月色照清,是康奈。 繁花没说话,她静等康奈的解释。 不一会,他果然开口:“抱歉,我…只是睡不着…没有故意要……” 骗子。 他是骗子。 他一直在偷听,从第一晚开始,就卑鄙无耻地窥听。 康奈声音悲痛凝涩地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 但…我忍不住。 你永远温和从容,淡然不乱,对谁也没有什么特殊。 可你接通陌生的电话时,你纵容,害羞,思念,直白,甚至怜爱。 你如此陌生,让我不甘,痴迷,嫉妒。 我的心被你绞成血泥,忍痛滋养你对我播下的思想种子。 你的聪明通透令我崇敬,你对我照顾下藏着的疏离令我焦神,你对电话对面的爱恋令我不堪。 偏偏你是你。 …… 沉默下不言而散,如同陌路。 第14章 小别情深 这样沉默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繁花一家临走前,行李已经搬上车,几人在车旁道别。 康奈唇口微张,最终也只憋出来一句“一路顺风”。 繁花平淡应声。 直到车在坑坑洼洼的泥路逐渐远去,变成渺小的一个点,卡米尔才和儿子一起走回房间。 康奈难掩失落,戈琳达像昙花一样出现在他身边。 不过短短十几天,她又翩然回她的世界里去了。 就好像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回到房子里,他看见桌子上有一本书,是戈琳达还没给他念完的《傲慢与偏见》。 思绪顿时喷涌如潮。 …… 父母因舟车劳顿而早早睡下,繁花趁机出门。 思念太久,明知近在咫尺,怎能坐以待毙。 怀着兴奋的心情,繁花轻快地走,远远地看见比格站在寂静的街角,她变成小步地跑。 那道身影反应过来,也快步地迎上来。 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繁花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最终扑进他敞开的怀抱,身体相贴。 周身是他温暖沉实的气息。 比格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往上托了托繁花的身体,鼻尖触碰到她柔软的脸,凑近去闻。 繁花觉得怪又羞,脸向后仰,比格下意识往前凑。 “比格!”她小声地叫,试图制止他对自己的亲呢。 他像是机器延迟,鼻尖蹭了蹭她的脸才假装自己刚听清楚,头往后退。 比格一直低着头看她,不愿意移开目光,却又好似没看见繁花脸上的羞恼一般,率先开口,“戈琳达,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 他的眼睛那么真诚,他的语气那么深情。 比格又情不自禁地托了她一下,渴求的脸离她的脸很近,又像绅士似的不碰到,任由着彼此的气息在不断缠绕。 繁花被他诚恳痴迷的话砸得有些头晕目眩,比格呼出的炽热和难耐纠缠着她。 他若即若离的亲密让她头脑像面包一样发酵,身和心快要融化成一滩温水。 “别…别这样。”繁花开始用双手推拒,纤细的手根本撼动不了宽阔结实的肩膀。 比格强忍着想要亲吻的冲动,把脸埋进情人的颈窝,闷闷地说:“对不起,戈琳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实在…实在是混蛋。” “对不起,我…” 我有太多见不得人的想法,不如你所想,是个光明坦荡的人。 繁花这时却安抚地拍了拍比格的肩,她轻轻地揉摸他的后脑勺,硬硬的头发会扎人。 虽然他的爱欲迸发得有些吓人,但刚刚情迷意乱的又不止是他。 她同样陷入情爱的泥沼,无法自拔。 银辉撒落在有情人的身上,模糊了边缘和距离。 纵容爱恋的人情不自禁写下, “亲爱的树懒先生, 迷蒙的恋 我要让给你 心燃烧出贪婪痴欲 我同你一起灰烬 除却道 亲吻弱怜的胸中花蕊 也爱惜倔强的硬茬 月蕴你 ——好的一夜 …… 梅伊的订婚宴快要举办了,嘉丽又约繁花出来置办礼服。 这次繁花没拒绝,她同上次一样要求:不要太华丽,正常款式即可。 细究内心,自从上一次和万卡两姐弟吃过饭,繁花就隐隐觉得两边的的观念不契合。中国素来讲究“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深以为然。 所以这次订婚宴,她只打算简单地出席一下,避开他们,尽量找理由早些回来。 订婚宴当日,嘉丽去了厕所后迟迟未归,繁花准备去找她时,却在走廊撞上了霖。 第15章 未知危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繁花微微蹙起眉。 她刚准备换道,却被霖叫住。 “戈琳达,真是好久没见了。”霖笑着走近她。 繁花回以礼貌性的笑,语气平淡地说:“好久不见,霖。” 霖的笑收敛了一点,他的眼睛微眯,对她冷淡的态度有些不爽。 他的同伴打量着繁花,越看越觉得她美丽出尘,忙推霖叫他介绍。 繁花特别烦那些自以为隐晦的打量,但她当下只能忍住不耐,体面地社交。 她回答简短,态度疏离,这些人的态度却愈加热情,难以摆脱。 旁边路过的客人也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繁花忍不住告辞:“真的抱歉,诸位先生,请容许我先离开,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她颔首,说:“下次见。” 接着越过他们,想去找嘉丽。 走了没一会儿,她迎面就看见嘉丽,两人很快走到一块。 繁花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这么久都没出来。” 嘉丽略尴尬地回:“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两人往主厅走,繁花和她吐槽刚刚的事,嘉丽也讨厌霖,跟着附和。 …… 霖刚刚虽然没拦着戈琳达走,但他分明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 他的朋友和她交谈时,戈琳达的眼里甚至闪过厌恶。 不识抬举。 霖家世好,年纪轻,是比较乖的长相,所以总显得他富贵而少不更事,这使其在社交场上无往不利。 情场上也是如此。 只是他得到的容易,所以厌烦得也快——许多人被他的浪荡伤害。 他的朋友和他也是一丘之貉。 富贵乡里红颜多,折花易弃总零落。 偏偏戈琳达油盐不进。 而且她又是备受瞩目的莫尔中将的女儿,不能随意打压侵占。 戈琳达的告辞让几人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霖又和他们分享她对他从始至终的冷淡的态度。 他们一个比一个小心眼,觉得没有面子。 出于报仇心理和恶趣味,几个臭味相投的人对视两眼,商量几句,坏心思便起来了。 “你真是坏的没边了。”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吐槽制定计划的霖。 霖嗤笑,回:“你装什么装,难道你不参加吗?” 那个人笑嘻嘻地说:“为什么不参加,反正又没损失,还能……” 几个人商量的声音小了下去。 …… 主厅,繁花和嘉丽闲聊着。 繁花本来就想早些离开,刚刚与霖和他的同伴聊天聊得浑身不舒服。 于是,等台上的梅伊与福莱尔举办完订婚仪式,繁花就想找个借口离开了。 嘉丽想和她一起走,可是突然有个她认识的人找到她想聊会天。无奈只能让繁花一个人先走。 繁花离开礼堂,侍者领着她走在庭院的小路上。 月亮已经出来了,好在云不多,勉强能看清路况。 出院她就能坐上家里的车了,司机是专门聘的:开车稳,身手也不错。 可是半路一个侍者突然找到她的侍者,说厅里人手很紧张,赶紧和他一起回去。 繁花没为难他,让他们回去了。 她自己走,但不知怎的,内心生出一股不安。她脚步加速,想快点走出门然后找到自己家的车。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 等她快出门时,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手巾。 那只手捂住她的鼻嘴,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身体。 一瞬间,她就被人挟持住了,手巾里好像有东西,味道很奇怪。 繁花反应很快,她一只手想扒拉手巾,另一只手往后肘击,同时一只脚往后用力地踩。 但很快她的脑袋觉得迷蒙,耳边传来“嘶”的一声。 繁花意识到,她被下药了。 她昏了过去。 …… 可能吸入的药不多,她慢慢得脑袋清醒了。 繁花没出声,她一边在脑中使劲让自己完全清醒,另一边感受着周遭——她好像在车上。 眼睛好像被蒙着,手也被绑着。 她有点惊慌,也很害怕。但这无济于事,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她会遭到绑架?她或者她的家人朋友得罪什么人了吗?或者绑架犯只为赎金? 等等,为什么安保严密的酒店会出现绑架犯,这些绑架犯能够进入酒店,说明是侍者或者客人。 还有呢?还有什么线索?她思索。 对了,为什么领她走的侍者会半路离开? 繁花意识到,有人在故意让她孤身一人。 所以突然有人来找嘉丽,以致于嘉丽不能和她一起回家也是这个原因吗? 除非整个酒店的服务人员都在配合,否则,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繁花是不信前者的,所以是被邀请的客人。 这类人是不会因为钱财绑架别人的,所以,可能是她或者家人朋友得罪的人。 可她向来与人为善,父母也没树什么敌。 到底是谁?还有,她该怎么逃脱? 她想着,车停了。 繁花心里很害怕,她只能尽量假装自己还没醒——她如果现在醒,难保不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侧面的车门开了,一个人把她抱了出去,那个人还凑近闻她的脖子。 繁花差点忍不住挣扎,太恶心了。 “你急什么,跟狗一样。” 有一个人说话,声音陌生。 看来是团伙作案。 抱她的人回答:“我提前闻闻怎么了?” 可能是靠得近的缘故,她竟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说罢他竟然又凑过来嗅闻。 “好香啊,她真的好香。” 繁花鸡皮疙瘩起来了,她几乎想要呕吐。 被抱着走了一段路,几个人时不时说几句话,听声音可能有三四个人。 繁花认真听,她越听越觉得耳熟,但是可能真的与这些人不熟悉,她想不起来。 这些人好像走进了一个房间。 “久等了。” 一个人朝屋里说。 屋子里竟然还有人! 但没人应。 那个人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隔了一会又说:“不用这么谨慎,她还没醒。” 屋里的人怕她听到,所以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正当她仔细回想时,她突然被人放到床上。 等等。 突然,有人把她鞋子脱了,还有人开始摸她的小腿。 繁花的心一下子剧烈地跳动。 第16章 虎口逃生 原来这些人不为别的,竟是来劫色的。 被陌生的手摸着,繁花心里一阵恶寒。她索性用脚踢了一下,摆脱这群人的狎弄,坐起身来。 眼下的情况可不太妙。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今天的宴会上,她只和霖与其伙伴有交集。现在想来,绑架她的这几人就是他们。 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完全有能力指使宴厅的侍者。 难怪这些人声音也似熟非熟,难怪有一个人始终不愿意出声。 虽说她不明白怎么得罪了他们,但小人长戚戚,难免小肚鸡肠,表里不一。 而且还都是下流的色胚子。 繁花坐着,也不说话,担心露怯。 那群人也是胆子大,竟然还试探地来扒拉她。 “别碰我。”紧接着她冷静的声音响起,“如果你们现在把我送回去,我可以不追究你们把我绑来的事情。” 没人说话,都怕她认出来。 一群怂蛋。 繁花整理了下思绪,她笃定地开口:“霖·万卡,这一切是你密谋的,对吗?” 接着,她一个一个把几人的名字念出来。 气势万钧。 虽然眼睛被蒙上,可她语气中透出的锐利和笃信令人无所遁形。 还是没人说话,但也没人有动作。 气氛凝滞。 但这不恰恰说明她说中了吗? 一个二个,既心虚又胆小,繁花的内心愈加鄙夷。 这种在内心里对他们产生的唾弃和不屑减缓了她的害怕和紧张。 她继续上压力,“把我送回去,不然,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你们知道的,我父亲被元帅亲封,他统领着7个兵团。” 她步步紧逼,“我的母亲来自东方的望族,你们伤害我,可能会造成中法的外交事故。” 这是她瞎说的——即使她死了也影响不了什么国际之间的关系。 接着她又放缓语气:“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邀请”我来,但如果你们现在送我回去,我以泰勒的名义起誓,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其实她想怎么样也没办法,这种没头没尾没线索的事,很难有什么结果——但这并不妨碍她以此为筹码说服他们。 这几个人倒也谨慎,不说话暴露自己。但是,他们很明显听进去了。 几个人退出房间,不一会儿,一个女仆进来帮她解绳脱罩,她终于能看清了。 周围的房间很陌生,但不像酒店,应该是几人其中之一的私宅。 看着女仆低着头帮她穿鞋,她冷哼一声,但多问无益,而且也不必为难这些无辜的人。 出了门,她除了仆从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他们都逃之夭夭了。 等坐上了车,回到宴会门口,然后终于坐上自己家的车时,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背都被汗浸湿了。 繁花闭着眼靠在车背,她咽不下这口气,从没有人这么欺辱她。 繁花暗暗立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没和任何人说——即便说了,又有什么证据呢?更何况她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警察不会重视的。 繁花也不想麻烦父亲,可能会徇私不说,那几个人也很有背景,到最后演变成军权与政权,财权的斗争就很麻烦了。 回到家后,她回到房间,思索了许久。 眉目阴沉。 直到,比格的电话打过来,她才恢复为往常的样子。 “戈琳达,你最近几天有没有空啊。” 繁花想了想,她说:“明天有。” 比格高兴地问她:“那明天,你能出来吗?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好。” 繁花今天的经历跌宕起伏,她怀着被绑架后的后怕、无法报复的憋屈和对明天的期待,沉沉睡去。 第17章 正式告白 比格在繁花家门口心心念念地等着,他的心脏从昨晚开始就七上八下地跳。 紧张,渴望和胆怯一起催化着他萌芽不久的爱恋。 复杂的感官和想象让他在脑中近似模拟出了一种抵死缠绵的爱。 门开了。 “吱呀。” 心中鼓点渐密。 繁花出来了,她看到他第一眼就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这明媚的笑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迎了上去,一只手臂悬空让她搭扶着,像电影里标准的绅士。 她平常并不穿这种有些高的鞋跟,他多怕她摔倒,于是时时注意,放慢脚步。 比格为她打开车门,繁花没直接弯腰坐进去,而是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她浅红的唇张合,说:“比格,你今天有点紧张呀。” 比格看她灵秀的眼,惊讶于恋热究极是寻常:相处的这一段日子里,他到此时此刻还不能从容应对她的俏皮和羞涩。 他缴械投降,温和地说:“戈琳达,你快些上车,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上了车,比格从后座拿出一束特别新鲜的玫瑰——为了让它更香,还在中间插了几支月季。 他罕见地说了一句俏皮话:“鲜花配美人,送给你。” 繁花接过,手指抚去花瓣上的露水,她嗅了嗅,语调上扬,“谢谢比格先生。” 她又补充,“美人谢绅士。” 比格又从车前拿出一个小盒子,蓝色绸缎系着,他递给繁花。 繁花有点惊讶,“怎么还有礼物呀。”她难掩开心地接过。 比格说:“花不是礼物。” 繁花闻言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分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她拉开蓝色绸缎,让比格拿着,还命令他,“你帮我拿着,这是我的,你不许丢。” 恃宠而骄。 偏偏比格一点被冒犯的感觉也没有,他细心地折起来,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 繁花打开盒子,是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流光溢彩。 链子挂着一个镶嵌好的蓝宝石。 繁花第一时间被它的华丽吸引,但是,她认得出这条项链的价值。 正因她认得出,所以惊诧,也觉得自己断不能接受。 她看向比格,对他说:“这也太珍贵了,比格,我珍惜,也明白你的情义,但恕我无法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比格握住她递回礼物的手,他料到她不会收。 他笑着说:“戈琳达,我第一眼看到这颗宝石就觉得它很衬你。请你别拒绝,这是我挑了好久的礼物。” “如果你不收下,它只能呆在我暗无天日的抽屉里,而且我以后也不会把它送给任何人。” 他竟然用带点可怜的语气说:“就当是宽容大量的戈琳达小姐满足比格先生小小的心愿好了。” 繁花不忍心听他这弱势的语气,哪怕他是装的。 她只好退一步,说:“那你以后也不准拒绝我的任何礼物。” “而且,就当是我替你保存了,以后的每一天,你想收回,没有任何问题。” 我怎么会收回呢,如果它能戴在你的脖颈,那就是它存在的最高意义,也是我无上的荣耀。比格想。 他没应,只笑着说:“我帮你戴上吧,你看看喜不喜欢。” 繁花把项链取出来,拿近瞧了瞧,宝石内部很清澈,切割面也很平滑,她觉得更喜欢了。 她递给比格,然后转过身。 比格解开链扣,然后轻柔地给她戴上。怕勒到她,所以动作很慢。 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鼻息喷在繁花的后脖,温热湿润,痒痒的。 繁花忍住这种怪异的感觉,乖乖地一动不动。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后颈的热息终于消失,繁花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繁花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脖子上的项链,海蓝色的宝石衬的她的肌肤更白,真的很美。 她对着比格问:“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比格看着,只觉得戈琳达在宝石的衬托下更加出尘迷人,他的心又重重地跳了几下。 “好看,特别美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呆板的。 …… 他们今天约会的地点是一家酒店,装潢富丽堂皇。 比格包下了一个不小的包间,里面特地装扮过。 当繁花踏进包间,她看见许多花,彩灯还有白色、粉色的纱带。 整个房间看起来温馨又浪漫——这一定花费了许多心思。 她立即意识到今天的不同寻常,无数猜测闪过,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比格将她带到桌椅旁,拿过她的包,为她拉开凳子,说:“我们先吃饭。” 繁花坐下,她等比格坐下后迫不及待地问:“比格,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弄得这样隆重。” 比格也是第一次准备告白仪式,心里很不好意思,他脸开始红,说:“戈琳达你别问这些,我们…先吃饭吧。” 他转移话题,“今天我点了许多你喜欢的菜。” “嗯?你不打算告诉我吗?”繁花故意撇着嘴问他。 比格本来就不善与她周旋,每次都败下阵来。 这次也是,他只能无措地解释:“没有这种事,我任何事情都会与你商量的。除了今天。” 繁花还要问,比格红着脸,装作凶狠地说:“你不许问了。”接着他又害怕吓到她,放缓语气说:“我们先吃饭,好吗。” 即使被她逼到无处可退,他也有商有量。 繁花促狭地笑了笑,说:“好吧。” “比格先生别凶我了,我听你的。” 她总是这样,促狭又有点恶劣地对待老实诚恳的情人。 吃过的差不多了,期间繁花总看比格,她的眼睛亮亮的,里面的期盼和喜欢总忍不住溢出来——她也没想过收敛。 比格的脸一直红着,吃的食不知味。他对上繁花的眼睛,也止不住自己粘稠的爱意,心里直冒泡泡。 繁花吃的差不多了,她喝了口水,然后期待地看着比格。 比格桌下的手忍不住抓了下做工细致的裤子,抓得起皱。 他吞咽了一下,开口: “戈琳达,我认为我们…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了。” 繁花笑了,她看着他陈情。 “我是第一次追求一个人,所以总显得笨拙。好在你不嫌弃我的莽撞和无理,让我也能拥有你的一丝垂青。” 比格起身,拉起她。 “我无比感激几个月前的自己,勇敢地走向你。也无比感激你对我的包容和回应。” 他单膝跪地,从口袋拿出一枚戒指。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让我们有更多机会互相了解。” 不伦不类的告白仪式,让人又感动又好笑。 繁花的眼睛竟有点泛泪,这个人的细心爱护和真诚爱恋让她感到无以回报。 上帝如此慷慨,让他来到她身边。 她伸出手搭在他手上,说: “我愿意。” “我同样爱着你,并且深深地感激你的陪伴和关心。” 比格为她戴上戒指。 繁花拉他起来,泛着泪光的眼神就这样铺满爱意和甜蜜,看着他。 像美丽动人的公主。 比格忍不住,拥抱了她。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万幸你在我左右。” 繁花紧紧地回抱。 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万幸你在我左右。。 第18章 来信表情 自比格表白过后,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膜好似被戳破了。 他约繁花出游约得更加理直气壮,寄的信也愈发直白缠绵…… 他会写: “我最近总是忍不住想你。想抱你,想亲你,想在清晨为你挡住窗口透下的阳光,想在夜晚和你共读喜欢的书。 …… 如果你愿意亲吻我的额头,愿意采撷我的**,愿意爱我的幼稚和不安。 我想你愿意。 …… 戈琳达,即使是清晨的露水,也没有你清甜…抱歉,我的语言天赋太平庸了,没办法取悦你。你是那样迷人,说的话是那样俏皮活泼,我却枯燥乏味。 ……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论贫穷,疾病,衰老和死亡。 ……” 比格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他含蓄矜持的涵养在繁花面前早就丢开。可繁花喜欢他这样——情非由己,难自抑之。 他们的感情逐渐升温,这期间,姑妈寄来了信件。 信中说:这信是她口述,让康奈写的。姑妈还在信中夸繁花,说她教导得好,康奈现在自己会主动读书认字了,还常常去县城里买书看。 姑妈卡米尔絮絮叨叨地关心弟弟一家,字里行间不难察觉她关切下的想念。读着信,繁花就想到慈祥热情的姑妈对她照顾万分,她心里更加感动,就也打算回封信。 至于表弟康奈,她心情复杂。繁花感念他妥帖的照顾,但无法容忍他窃听的行为,同时难以回应他纠结而厚重的喜欢。 包裹里还有一条姑妈织的帽子,送给繁花,帽子下面还有一封信,是康奈写的。 信封上写“赠戈琳达·勒泰”。 莫尔和沈奕玄向来保护女儿的**,也很注重边界感。他们把康奈的信递给繁花,让她私下看。 回到房间,繁花先是戴上帽子,帽子很保暖,她照了照镜子,很衬她。 接着她打开信。 康奈的语言很简洁,他感谢了繁花对他的教导和启发,交代了自己最近读了哪些书,有什么感悟。 似乎都很正常。 她翻开下一页,比格分享了一些村庄的趣事,他还说到:曾经绊繁花摔倒的艾薇想和她道歉,其实她当时看到繁花走向她了,她是故意绊她的,这都是由于自己内心的嫉妒,不平。 艾薇没想到繁花会摔的这么严重,她忍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和不安,真诚地向繁花道歉。 但是繁花一家早离开了,于是她托康奈代为转达。 繁花看到这,她叹了口气,她接受了道歉,并且原谅艾薇因自卑别扭而产生的恶意——至少艾薇能够反思,且尚存善良。 她接着往下看,看到末尾,康奈才对当时偷听电话的事道歉,并表达了以后能和繁花正常相处的愿景。 他还画了一个小人俯首跪地,旁边有三朵小花。 繁花看到这噗嗤一笑,紧接着收回笑意。她能看出这短短一段下的克制与想缓解紧张气氛的刻意:康奈如她所愿的表达了想回归正常关系的示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同时也是他成长成熟的表现。 繁花心底并不希望看到这种压制内心感受,反而顾及大家的成长,她感到遗憾,感到抱歉。 但这也是最好的局面了。 于是她提笔,打算也给他回一封信。 “展信如吾, 亲爱的康奈,我已收到你的来信。 我欣慰于你的好学不倦,惊讶于你的成长克制,并由衷地认为你是个有天赋,会思考的学生。我相信你能够在未来取得好的成就。 看到你诚恳的歉意,我没办法不谅解你。 我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一种雏鸟情节的偏离,或者是对暂时比你多几分见知的我的崇拜。但当你主动走向更广阔的世界,见识过更丰富复杂的事情,你就会分清情感的边界和种类。 很抱歉引发了你成长的阵痛,但我并不后悔带你感知书里深邃多样的内容和思想,这是你认识世界的钥匙。 希望你能孜孜不倦,厚积薄发,寻找到你在这个世界想要成就的事业,并为此付出不绝的努力。 人存在于世间的崇高价值不过如此了。 最后送你一句我很喜欢的诗,它来自一位伟大的诗人。 祝你“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忠诚的朋友:戈琳达 11.25” …… 下个月就要过圣诞节了,蒙娜夫人打算举办一个盛大的圣诞晚会。 她邀请了好几位重量级的政府官员和金融巨鳄,消息一出,整个巴黎上流社会都沸腾了。 不知道多少人使劲浑身解数想拿到一张邀请函。 莫尔收到了两封,他和沈奕玄对这个晚会没什么兴趣,于是将其中一张给了繁花,另一张则送给了他军队里的好友。 当繁花得知好友嘉丽,以及比格都要参加这场晚会时,她无可避免地对此有了期待。 当然,为了不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决定多带一些保镖。 还有还有,等我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来信表情 第19章 导火索燃 繁花的生活又回归平静。 她在给康奈回信里说的:“寻找到你在这个世界想要成就的事业,并为此付出不绝的努力”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她由衷的希望。因为她也在寻找自己终身的事业。 繁花原来的想法很简单,她爱好写作,所以希望成为一个作家,书写自己的表达,输出自己的思想。 她会投稿一些比较小的时报,以“克里斯”为笔名刊登了许多文章和诗歌。 由于十八世纪的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的新思潮在法国盛行。 繁花很认同这股思想,研究了很多这类事件和著作,她在脑中构想了一个特别理想的人权世界,并积极地希望世界朝这个方向发展。 因此,除了投稿一些书籍读后感和风格浪漫婉约的诗歌,她还发表了几篇关于启蒙运动、大革命和《人权宣言》的文章。 不过她都是浅尝辄止得进行一些议论,更多还是在表达认同和呼吁大家一起行动。 本来她关于政治的文章可以一直不温不火下去,可她偏偏碰了禁忌…… 自上次在咖啡店看到街上的工人罢工运动后,繁花就对“卡特煤矿工厂大型工人死亡事故”的相关事宜很关注。 诡异的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报纸却没有一个细致报道,最多也就是一笔带过,类似于“煤矿事故”造成人员伤亡等等不痛不痒,轻拿轻放的几句话。 她聪明的脑袋很快想明白,这些纸煤不愿意得罪家大业大的卡特家族,所以或知情不报,或含含糊糊。 当然,也没有有分量的社会力量愿意帮助这群没什么地位的工人——除了他们自己。 这群无产阶级是整个城市中最庞大的群体,为整个巴黎的运转、发展奉献青春与生命,但他们却只获得了最微末的财富,人权和政治地位。 朱门酒肉臭,路有人嫌骨。 然而,生命中的某些艰难的事业是注定的。 就在这天下午,繁花照旧准备去家附近的裁缝店,她准备再找格蕾莎订做一件礼服来为圣诞晚宴做准备。 可她到店里时却没发现格蕾莎的身影,于是叫来旁边的一位裁缝问情况。 那裁缝说:“哦,小姐你找格蕾莎吗,她好多天前就辞职不干了。” 繁花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辞职啊?” 那裁缝摆出一副“真是太令人唏嘘了”的表情,用怜悯的语气说:“她丈夫是工人,和几百个人一起死在了矿场,格蕾莎一个人养不活自己和孩子,就搬回了老家。” “怎么会这样?”繁花没办法接受这个突然的噩耗,她震惊了一会儿又问:“那人死在了矿场,老板就没有给一些赔偿吗,好歹也给这孤儿寡母些钱,让他们有一点生活的保障。” 那裁缝冷笑,“呵,赔偿,一分都没有。更可恶的是,格蕾莎想去矿场找丈夫的尸体时被看守的保安赶了出来。” “那些大老板哪里管我们这种人的死活,他们只想着赚钱。谁要是管他们要一分钱,他们就跳脚,变成守财奴,变成恶鬼。” 裁缝情不自禁骂出心声,说完便看见那位小姐表情难看,他一下噤里声。 繁花不在意那裁缝怎么骂,她只觉得震惊,愤怒。 她摆了摆手,让裁缝离开。 那位裁缝走前还安慰她,说了一句“人各有命”。 繁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人各有命,有什么命?天生遭践踏的命吗? 她不敢想热情温柔的格蕾莎面对丈夫死亡时是如何悲伤,在无法收敛丈夫遗体,被赶出来时是如何无助,面对自己生活的贫穷困苦是如何窘迫。 繁花早就知道,人世间很少有公平正义,可当真正看到眼前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罢工的工人,勤劳智慧的格蕾莎…这些努力生活的人遭受着世间压迫在他们身上的苦难时,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惨烈。 人权的躯壳竟然是纸糊的。 大家奋力摆脱了吃人的封建王朝,但更大而复杂的压迫却延续着,血浸透了自诩为文明世界的铭文。 她觉得不公平,不正义,不正常。 一种由悲愤引发的力量充盈了她的内心。 这种力量其实一直存在着,像幽灵一样似有若无,愈加深刻地影响着她。 然而此刻,繁花才终于明白了这股力量是什么。 她认为,自己找到了一项悲壮艰难,险如天堑的终身事业。 然而,一片雪花就能洁白一寸土地。 纵使蚍蜉撼树,但她甘之如饴。 第20章 初露锋芒 繁花回了家。 她一步一步地进入房间,将门关上。这预示着在往后的时间里,她有了自己专属而封闭的秘密。 繁花博览群书,聪慧机敏。纵使她现在不知道如何去做,但她脑中无数自己熟读的历史,小说,经典给了她提示。 想要冒天下之大晦,必先有力量。而要积蓄力量,就要韬光养晦,不能打草惊蛇。同时,寻找志同道合之盟友,获得正义之名头和各种组织的帮助。 她来到书桌前,拿起钢笔,思虑良久,打算写一个故事。 故事就叫《我是守财奴》 “我是波薛特(Bull** )最有名的守财奴。妈妈的棺材我不想买,妻子的肺病我不去看。闹得人亡家散,也不赖。 我是谢利加(Sheliga),脸上苦瓜瓜,有钱都不怕。 为了感谢大老板给我一份工作,我每天自愿工作十六个小时,只要0.5法郎每小时——慷慨的大老板。 我让老板用我的衬衫抹鞋印,用我的脸盆吐痰,感恩大老板。 工友总挑剔不满,于是我的同事天天换。 我把钱藏在床下;我从泔水桶找饭;我咳出来的血也留着,说不准能卖掉。 谁也不准动我的钱,它比命重要。 有人惹事生非,骂我的大好人老板,真是不识好歹。 我真没用,竟然每天工作14个小时就累了。 渐渐的,身体不好了。 大老板善良地赠送我一张席子,送我出了城。 我和妈妈、妻子团聚了。她们又哭又笑。 可惜我的钱,还在床底。 听出城的工友说,老板翻出了我的钱。 我存的钱全还给大老板了,我替他守了财。 还好没有浪费。 我是Sheliga 。” 繁花写完这篇文章耗费了她剩余不多的所有精力。 这篇文章通篇反语,满言荒唐,写得她心里的厌恶和愤怒更甚,可是她好累,手抬一下都不稳。 这时,比格打来电话。 “戈琳达,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和我约会呀,我们已经四天没见面了,或者我们多聊……” 她用掩盖不了疲惫的语气打断恋人,“比格,我今天有点累,这些事我们下次聊吧,好吗?” 她的声音低缓,有些惑人。 此刻她的状态实在不适合与比格攀谈,也不愿意敷衍他。 四周安静一片,比格听出了繁花的力不从心——这是她少有的状态。他有些心疼,于是贴心地说:“没事的,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们下次说。” 他停了一下,说:“晚安。” 繁花被恋人的包容弄得鼻子酸酸,她生起愧疚,心也软了几分。 “谢谢你。”她也说,“晚安,比格。” 隔天一早,繁花就将昨晚写的文章寄去报社,她最先选择的是一家很有名的时报,不出所料,被打回来了。 她没有气馁,按照影响力递减顺序一家一家得投,万幸一家性质偏娱乐的报纸给她过了稿。 几天后她收到稿费,并从编辑寄来的信中得知《我是守财奴》被放进了“悬疑”专栏。 繁花并不沮丧,反而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安排,既能收获关注度,又不会引起那些她想讽刺和对抗的势力的注意。 她并不知道,这篇文章在她投递的报社中引起了多大的讨论。 艾拉斯作为《巴黎新闻》十多个审稿员之一,他每天过目的稿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起初他收到这份《我是守财奴》的超短篇时并不在意,本想快速过目,可第一段就冲击了他的道德观。 他冷静下来,一字一句的看。 越看越奇怪,甚至有点恐惧,一下激起了他无限的联想。 隐隐发觉这个作者“克里斯”想讽刺什么的他,脸色一变。 同事正好来找他,看他复杂而迷惑的难看表情,好奇地拿过他手里多稿件。 第一眼,嚯,好漂亮利落的字。 接着看,同事没联想到最近的事,他只觉得有点新奇烧脑,还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他问:“这个谢利加怎么对老板这么谄媚,还对家人这么冷血。这个结局怎么回事,我怎么有点看不懂。” 眼前的艾拉斯指着结尾说:“他死了。” “什么!” “和死了的母亲,妻子团聚,以及带着草席,都暗示谢利加可能死了,被老板裹了草席随便扔了。” “这,怎么听着这么吓人。” 艾拉斯没理他,扯过稿件直奔主编办公室。 留下同事一个人越想越不对劲。 这样的画面在很多家报社上演。 直到,刊登《我是守财奴》的那期报纸开始售卖。 一开始,只有那家报纸的读者注意到这篇不同寻常的文章。 因为在“悬疑”专栏,他们就开始不断以“寻找疑点”的态度来分析文章。 …… “谢利加肯定死了,出城的工友也死了。‘出城’就意味着死亡。” “这么一说就通了,难怪说和去世的母亲团聚了。” …… “谢利加的老板真的是好人吗,这么侮辱他?” “可是谢利加是自愿的啊。”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文章中全是反话。” …… “为什么谢利加这么爱钱,最后他存的钱全被老板拿走了他也不生气?” “对呀,还有什么‘他替老板守住了财’,到底想表达什么?” …… 数不清的讨论在进行,大家找寻真相的热情高涨,他们不断地分享给身边的人,接着不停地讨论辩驳。 但始终没有一个圆融完整的解释。 甚至有读者寄信给编辑报纸的报社寻求解答。 这篇文章在爱好悬疑、爱读报纸的读者圈里慢慢传播。 一个读者看着文章想了许久,他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种可能,但都没办法合理地圆过去。 工人、死亡、骂老板… 他突然想到了最近发生的“卡特煤矿工厂大型工人死亡事故”。 这个读者越想越多,甚至把文章中的很多细节都联系起来。 他有点不敢想了,但又忍不住。 他在稿纸上涂涂画画,最终想出来一个自认为特别完美的解释。 他狂笑,把这些猜测都写出来。本来想和其他人分享,但又觉得不过瘾,决定写一篇《分析<我是守财奴>》在同一报纸上发表, 为了显耀一把,他甚至用了真名。 他的分析像一颗炸弹投入海里,惊沸了众人。 以下,忽略洋洋得意的口吻,是他的分析正文。 “ 《分析<我是守财奴>》 作者:哈尔 鉴于大家始终没办法搞清楚这篇文章究竟在讲什么,我怜于众生愚苦,决定出来给大家解惑。 首先,这篇文章谎话连篇,所以看起来怪异又没逻辑。基本都是反话,我猜测,这篇文章要么不是真正的谢利加写的,因为他是个工人,通常没什么机会识字,所以可能是别人以他的口吻写的。 要么,是谢利加被逼着写的,被强迫‘感恩’老板,‘自愿’劳作。 不论是哪种,再加上全篇反语,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老板是恶人。他不仅给出极低的工资,强迫工人长时间劳动。还时常踢踩工人(身上有鞋印),吐痰在工人的脸盆,最后还把谢利加辛苦攒的钱全搜刮走。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整篇文章是老板写的,就是为了抹黑真相,粉饰太平。 其次,很多人都猜到了,谢利加最后死了,我想应该是在过度劳作,以及长期吃不饱中死的。而‘出城’很可能意味着死亡,这从‘和妈妈,妻子团聚’也可以看出。 我补充一些细节,就是文章中说‘有人骂老板’,这件事可能是真的,或许有工人受不了这种痛苦的生活,所以反抗了。文章中还说谢利加的同事天天换,我猜测是因为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所以老板总换员工,而谢利加之后也成为了死亡的一员。 而文章中说老板送了他一个席子,送他出城,应该是暗指在他死后,老板给他裹了个草席,然后随便扔了他的尸体。 最后,我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其实谢利加根本不是什么守财奴,他应该是没钱买母亲的棺材,治妻子的病。不然为什么团聚后他的母亲和妻子一点都不埋怨他,还又哭又笑,笑是因为团聚,哭可能就是因为心疼。 而他吃泔水也可能是因为没钱吃饱,咳血也是因为生病了,最后慢慢因为过劳、饥饿死了。 最后说‘我替老板守了财’应该是讽刺老板的贪婪无耻和对他的压榨,在他死后还把他存的工资都搜刮走。 以上,就是我的大概分析,如果有人有其他想法,欢迎来和我讨论。” 这篇分析有理有据,能把大家的疑惑解释个七七八八。 许多人看完分析后,虽然疑惑得到了解答,但还是有无数的话想讨论。 有人看完分析,失魂落魄。 “谢利加怎么那么可怜,生前那么辛苦,死后还要被污名,我当初看的时候,真的以为他是个谄媚冷血的人。” 还有人咒骂,“可恶的大老板,没心肝的东西,掉钱眼里了吗?” 有人不理解,“谢利加为什么不反抗呢?他也太懦弱了被糟蹋至死?” 还有人感叹,“这小小的一篇文章有这么多门道,想的时候觉得烧脑,看到分析了又觉得恍然大悟。” 不论怎样的评论,都说明了这篇文章的影响力,引起了大家很多的兴趣和思考。 于是,“克里斯”受到了许多关注,也有一些读者寄信给她。 那名写分析的读者也因此出名了。 Bull** 胡说 谐音是“剥削” Sheliga 谢利加 谐音是“血泪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初露锋芒 第21章 圣诞准备 繁花不满足这小小的水花,大多数人只浮于表面地关注“解疑”,而没有真正理解她目的旨在揭露“大老板”对工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奴役。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离工人生活太远,“隔岸观火”,以至于过于浅薄而无法引导大家进行现实的思考。 于是,稍一思虑,繁花便决定找一个机会近距离接触工人的生活。 也许这样,她才能写出更有共鸣的“请命书”。 说干就干,她当即下楼,在书房前敲门。 “进来。”屋内传出低沉的声音。 看见女儿推门而入,还端了杯水,莫尔把文件关上。 “怎么了。”他问。 繁花把水端给莫尔,接着主动搬了个椅子坐到他对面,手撑在办公桌上,笑着说:“父亲,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莫尔有点好奇,女儿很少找自己帮忙做什么,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挺殷切。 他忍住笑意,蛮享受女儿的依赖,说:“什么事。” “父亲,你有没有什么朋友开工厂啊?”她先试探一下。 莫尔想了下,还真有三两个,不过关系也不是很亲密。 他没正面回答,问女儿,“你先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繁花微撇了下嘴,她说:“也没什么呀,我就是好奇工厂是怎么运作管理的,特别是工人多的厂,想去体验一下。” “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莫尔问。 “看了几本书嘛,父亲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就说能不能帮我吧。”繁花撑着脸看莫尔。 莫尔无奈地笑,“行,我帮你联系,我们说好,去体验几天尝尝鲜就行了。”他摆手赶人,“出去吧,真是奇奇怪怪的。” 轻松达到目的,繁花笑意不减地说:“谢谢父亲。”接着摆回凳子,轻轻掩门而去。 …… 圣诞日近,街边的树很快挂上了一排排彩灯,三两间屋子门口早早摆好了南瓜鬼头。 商贩,货运,裁剪等等都不约而同地忙了起来,人人都忙碌而期待地为圣诞做着准备。 当一片雪花落在卢浮宫塔尖,耶稣的教徒即将为他庆生,寄予和平与思念的希望。 …… 得知繁花还没来得及定制时装,嘉丽顿觉灵光一现,决定和好友一起搭一套“姊妹妆造”。 她迫不及待地约繁花到家里来,还一齐喊上专属的设计师,裁缝和化妆师。 繁花也觉得有意思,欣然同意。 两人商量衣服的搭配设计、细节,妆容和发型特点。期间有不同的看法也能很快解决。 裁缝明白两人要什么样的礼服后,拿上图纸,和设计师一起走了。 当她们试妆时,繁花突然想到比格也要参加宴会,从而发现她还没和嘉丽说自己有男朋友的事。 两人都对着镜子,微仰着脸让化妆师操作。 踌躇了一会儿,繁花决定现在说出来。 她先是用手指碰了嘉丽一下。 “干嘛。”嘉丽不动,嘴微张合地问。 “我告诉你一件事。”繁花佯装平静。 “什么事?”嘉丽语气轻快地问。 “我有男朋友了。”繁花淡淡地说,企图蒙混过关。 …… “什么!”嘉丽立马转头,画眉的笔突然受力,黑色的线从她的眉尾延伸到太阳穴。 抱歉呀贝贝们,这两天真的很忙,收拾行李文件,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坐车也要坐一天 之后还要军训 我会尽量多多存稿的 等稳定下来(差不多在25号)我就可以每天更新 而且字数比较稳定了 可以点个收藏,存存稿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圣诞准备 第22章 9号-25号 不定时更新 贝贝们我真的没想到军训那么忙,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我现在在断断续续,见缝插针地写,特别受影响。 所以军训(9-25号)期间,更新不定时,军训后就会稳定下来了 拜托给我一点时间(苦笑) 我不会放弃这篇文的,也不会为了更新放任质量下降 希望明年三月底前能完结,加油 [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9号-25号 不定时更新 第23章 温馨圣诞 嘉丽看向繁花故作淡定的神色,恨不得扒开她的嘴,好让她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 么!” 繁花好似听不见她恐怖震惊的语气,慢悠悠地说:“我有男朋友了。”她又补充,“就在,前几天吧,他表白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嘉丽的眼睛好似要喷火,她侧身示意化妆师先走,然后站起来,走到繁花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测测地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告诉我。” 不是嘉丽反应大,而是这太令人惊奇了。戈琳达的周围一贯冷清,她向来不轻易与外人交往,朋友都很少,更别提突然冒出来个男朋友。 而且,戈琳达对待感情不是随随便便、浅尝辄止的人。她既然选择和那人交往,说明这段感情至少有个把月的酝酿。 而她,嘉丽·莱德,自诩为戈琳达最好的朋友,竟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这太过分了。 嘉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背叛感,她的神色变得愈发恐怖——至少在繁花看来,好友快要气得爆炸了。 繁花语塞,苍白地解释:“其实,我也才…反应过来。” 不说还好,一说嘉丽更生气了。她阴阳怪气地说:“哇塞,才反应过来,看来我们戈琳达真的好迟钝。” 不等繁花接话,她紧接着逼问:“我等会再找你算账,先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什么人?多少岁?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我现在要知道你们从认识到在一起的全部过程!” 繁花举手投降,说:“好的好的,我跟你说” 她伸手拉着嘉丽坐下,轻轻蹭了蹭她,试图安抚火冒三丈的好友。 繁花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她和比格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嘉丽逐渐听得入迷。 这就是一个普通、俗套而带点梦幻的恋爱故事,但因为女主角是戈琳达,所以嘉丽觉得浪漫又美丽。 她撑着脸,露出兴奋而满足的笑。 “简直像童话一样。”嘉丽感叹。 繁花在讲述过程中,脑中也渐渐浮现出两人相处的场景,温故而另一番滋味,望新而更一番期待。 嘉丽看她逐渐呆迷的眼神,偷笑了一下,用手晃她,说:“我要见见他。” “我太好奇了,到底怎么样的人能把你迷倒。” 繁花听她这么说也有点害羞,她将双手盖在两侧脸颊,声音被挤得闷闷的,“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在圣诞晚宴上,我会把他介绍给你。” 嘉丽调侃她:“你这个样子真没出息。” …… 圣诞节这天,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飘转、地里沉眠。巴黎换了一副清冷的样子,但人们脸上的笑容却透着祥和幸福,因为任何悲凄、疲惫、怨恨、不甘都消解在了这场雪里,逐渐绵延,逐渐稀薄。 繁花带着厚手套,她捂住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沈奕玄看她冷,帮她挡了挡风。繁花转头眯着眼朝她笑,说:“谢谢妈妈。”沈奕玄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母女俩等着莫尔忙上忙下搭了个棚子,搬过来烤炉和食材。 繁花搞不懂父亲干嘛要弄什么室外烧烤,外面冷得她发抖。 门口传来小孩的玩闹声,错杂的笑好像驱散了一些冷寂。 莫尔拍了拍手上的雪,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在冷白的雪边显得沉静广阔。他笑着说:“终于弄好了,快来,我们一起烧烤吃。” 火光印在父母的脸上,他们的距离并不很近,眼神的交流却彰显恩爱和亲密。父亲先递给母亲一串肉,再递给自己——他无比关爱妻女。繁花一边咬着热烫的串,一边想“以后的每个圣诞我都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过”。 外边的风雪缠得人冷,棚里烤炉的火却罩得人暖。 屋里突然传来电话铃声,繁花自告奋勇说:“我去接。” 沈奕玄叮嘱:“走得慢一些,地滑。” “知道啦。” 接起电话,传来嘉丽的声音:“您好,请问戈琳达在家吗?” “嘉丽,是你啊。我是戈琳达。” 热情真诚的声音从电话口倾出,“戈琳达,圣诞节快乐啊,新的一年要每天开心,健康,美丽。还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繁花高兴地回:“谢谢你,嘉丽,我也祝你圣诞节快乐,祝你今年,明年,后年,每一年都快乐如初,心想事成。”顿了一下,继续说:“好,我和你永远在一起。” …… 挂了电话,另一个电话紧接着传过来。 繁花接起,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戈琳达,是我。” 是比格的声音。 “你在同谁打电话啊,我打过来一直占线。”略埋怨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有点烫。 她的声音一下缓了下来,“和我的朋友。” 她揶揄地笑,“抱歉呀,比格先生,没及时接到你的电话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打得太晚了。”比格的声音沉静,像雪一样。 他接着说:“戈琳达,圣诞节快乐。” 繁花听着,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她回道:“比格,圣诞节快乐。” “嗯。” 她有些不满这淡然的反应,故意问他,“比格先生,你想我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 “嗯?” “意思是,我想你了。” 繁花有一点得意,她接着问:“有多想?” 比格袒露心中所想,“我不知道,只是好像做任何事都没办法不想到你。” 笨蛋。 繁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哄他,“没关系。”她说:“今晚我们就能见面了。” 第24章 圣诞晚宴1 夜幕降临,圣诞的氛围到达这一天的**。 蒙娜的古堡张灯结彩,好不华丽。来来往往的仆从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时有管事刻薄的斥责声响起。 装饰华贵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入庄园。用蕾丝扇遮掩下半张脸的佳人、衣冠楚楚的绅士、春风得意的商鳄、故作矜持的政客,衣香酒醇氤氲在空气中,足见巴黎奢靡的冰山一角。 通往庄园的必经之路上,一辆淡粉色的马车蓦然被拉开帘子,嘉丽趴在玻璃前,兴致勃勃地看往来的行人。她穿了一件粉色绸缎蕾丝裙,一段缝上珍珠的蕾丝摆围住胸前后背,裙身用丝绸制成,光泽流动。裸露的肩颈被深红的珠宝衬得雪白,珍珠串成链子,挂在头上固定粉羽头花。 而繁花着蓝色蕾丝双袖羊毛绸缎裙,和嘉丽就如秋水映花月般,绝世荣光。 她们相对而坐,交谈的声音被玻璃挡住,只透出一点颜色,多少人侧目,直到这辆马车远去…… 庄园铺满了玫瑰,是连夜运来的。小雪还在下,薄薄一层不可避免地披在花上,有另一种冷艳的美感。 侍者撑着伞将贵客带至厅堂,接过客人的披风就缓缓退下。 繁花一进门,便觉得被暖意拥抱了。原来厅里放置了好些个火炉,火旺旺地烧着,被金笼隔着,烟顺着囱道向外吹。 她和嘉丽一起与认识的朋友叙旧交谈。过新年,大家都很开心,气氛一直很热络。 不少人主动上前洽谈,繁花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个叫索菲·希尔(Sophie·Hill)的女孩。可能因为她的姓氏是山丘,所以身上透出一种舒适的自然感,和她交谈的感觉就像山涧湍急的溪水到平地后慢慢流过身体,其中的颠簸隐藏在平静之下。 其实像繁花这样对索菲有好感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听到她的姓氏时难掩鄙夷:只有祖辈是乡间田地的平民才会取这种姓。索菲家是靠生意起来的,然而没有高贵血统或者贵族背景的商人在现场可以说是金字塔底的阶级了。 正因如此,索菲作为年轻一代最优秀聪明的女儿,她的家族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搭上有显赫名声的贵族。 纵使万般推拒,她还是被逼着过来了。 可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她自我介绍完还能再交谈几句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大部分人不过敷衍客套地笑笑,然后用态度暗示不愿多谈。 直到她遇到繁花——那被簇拥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就接纳了她,用平和友善的态度倾听和交谈——恬淡的蓝衣玛丽亚。旁边的粉衣女子也不排斥她加入聊天。 幸好我来了,索菲暗暗地想。 秒钟慢悠悠地走,晚宴终于要开始了。这次致辞的不是蒙娜夫人,而是一位政界新星。嘉丽在台下悄悄和繁花咬耳朵,说:“他最近的一项提案通过了,风头正盛呢,不过资历不够,升职或许还要再等等。” 繁花点头,她并不意外好友了解这些。嘉丽的父兄交流政事时一般不会避着她,只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了解得并不详细而已。 应付完交际场上的事后,嘉丽迫不及待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找那个什么笔戈,我真的很想见见他长什么样。说不定人家也等不及想见你呢。” 繁花怕见到比格后就得一直呆在一起,那时所有的朋友可能都会顺带问一嘴,然后知道她的恋情。 老天,她真的只想谈一个安静的恋爱。 所以她和比格约定,等她与朋友们都打过招呼了再来找他。 她是这样说的,“比格,我保证,很快的。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的相处不被打扰吗?” 比格没有意外地投降了,他内心再热火朝天,再思念难耐也要等。 嘉丽一直用眼神调侃繁花,非要让繁花受不了才作罢。 “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带你去找他。”繁花用手扶住额头。 穿梭在各色华服中,她们终于在另一个厅看到比格。繁花远远地看见他正与别人交谈,没有贸然向前。嘉丽拉了拉她,她就悄悄指给嘉丽看。 嘉丽定睛一看,个子还挺高大的,不笑的时候挺严肃,长得还行吧。不过,看到真人时,她对好友有伴侣这件事有了实感,醋溜溜地说:“感觉一般般吧,配不上你。” 繁花一下就笑了,她明白嘉丽有些不开心,于是双手握住她的手说:“我觉得,嘉丽小姐和我最相配了。” 嘉丽哼的一声,说:“当然,今天谁见了我们两个不知道是一块的。” 安抚好嘉丽,繁花拉着她走上前。 比格侧了下脸就看见爱人朝自己这边走来,他连忙止住话头,与合作伙伴告辞,走近才发现,她还拉着一个女生,想必就是电话里说的好友嘉丽·莱德。 双方一打照面,繁花朝比格眨了下眼,很俏皮可爱。 比格看着她们相握的手,一下子觉得独处无望了,抿了下嘴。 即便这样,伴侣还心虚地撩拨他。真是,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她。比格又爱又恨地想。 繁花不再看他眼睛,正经地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对方……” 嘉丽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伸出手说:“你好,比格先生,久闻大名。“ 比格没什么表情,伸手说:“您好,嘉丽小姐,问候令尊令堂。”伸手碰到时,两只手一触即分。 看来两个人都不喜欢对方,也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 繁花憋笑,她想,真是尴尬的局面啊。 嘉丽更讨厌这个人了,不过她可以为了好友愿意忍耐三分,她扬起假笑说:“谢谢先生,不过,您认识家父家母吗?”认识吗就敢瞎问候。 比格说:“令尊生日时,我曾拜访过。” …… 话题不好不坏地聊下去,当然,多数时候是繁花活跃气氛,嘉丽和比格不想让她难做,也愿意多说几句。 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奈何有人不跌跟头就不甘心,阴魂不散。 第25章 圣诞晚宴2 梅伊挽着弗莱尔走到他们面前,后边跟着霖。看来梅伊还不知道弟弟和繁花的龃龉,竟然还带着他上前打招呼。 “你们好啊,许久不见了。”梅伊一无所知地打招呼。 繁花没说话,她对梅伊没什么看法,对霖却非常讨厌和抵触。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两姐弟相处了。 嘉丽很体面地微笑回应:“你们好。” 弗莱尔看到比格,冲他点了个头。比格也点头致意,算作打招呼。梅伊注意到了,惊讶地问:“你们两个认识吗?弗莱,还不快介绍介绍?” 弗莱尔似乎很想在佳人面前表现,他用一种故作绅士的语调说:“是的,我与比格有一些商业上的合作。”眉目间有着刻意掩盖骄傲的谦虚,似乎能与比格合作是一件多么普通寻常的事。 实则不然,比格的家族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更何况比格还是其中的核心子弟。他们的合作全仰赖于弗莱尔父亲的搭线,就算如此,弗莱尔也不过是得到了从比格的棉纺织厂进货的资格而已。 这实在谈不上什么合作伙伴的关系。 梅伊对比格也略有耳闻。其实也不难想象,比格年轻、高大、英俊,经营着庞大的企业,家族在巴黎的势力强大。即使他低调内敛,不常参加宴会,还是有许多女孩在父辈的“耳提面命”下主动递出好感。 只不过纷纷铩羽而归。 巴黎媒人圈流传着他的外号:黄金呆身汉。 真是如木头一般,只知道工作,不懂似水女儿的好。 不过今天倒是奇怪,他身边站着两个漂亮得出尘的女孩。 梅伊悄悄猜测,或许戈琳达和嘉丽也想来搭讪试试。看来比格真是炙手可热。 霖不知什么时候也上前搭话,那双清透无辜的眼睛试图降低别人的戒备心,他对比格说:“比格先生,久仰大名。我叫霖·万……。”他还没说完,就被繁花打断了。她第一次这么没礼貌:她看都没看霖一眼,转头向比格笑,说:“开场舞快开始了,陪我去主厅跳吧。” 现场的气氛凝滞了一瞬,霖的笑收了回去。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来,向来大方有涵养的戈琳达就是故意打断的。这不体面的做法赫然昭示着她的不高兴,或者说,对当事人的厌恶。 比格也有点惊讶,不过他看得出伴侣不是真的在笑。察觉到戈琳达不愉快的心情,他没什么犹豫,扶着她的手说:“这是我的无上荣幸。” 繁花转身就走。 比格微微点了个头对他们说:“告辞。”然后牵着繁花扬长而去。 嘉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戈琳达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不过就算没有理由,她也坚定站好友。 她略带探究意味地看了一眼霖,然后浅笑着说:“我也告辞了,下次有空再聊。” 自始至终,没人搭理被贸然打断话语的霖——在他们的社交礼仪中,这是非常不尊重人的行为——这通常是社交地位不高或令人讨厌的人的待遇。 在这么多人面前,霖感受到了侮辱。他咬着后槽牙想,似乎他社交上的所有挫败都是戈琳达带来的。这险些让自诩不凡的霖恼羞成怒。 想到刚才戈琳达美丽冷淡的脸,即使是厌恶的表情也如此吸引他。霖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自我唾弃心理。他明明丢脸又狼狈,可心里又有隐秘的兴奋。 同时,看见戈琳达拉走那个权势金钱都高于他的男性,霖不由自主生出难以描述的,糟糕的感觉。 复杂的情感让他脑子乱糟糟的。 这太奇怪了,他想。 没有理会姐姐询问的眼神,他也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梅伊只以为他是受不了这种尴尬丢脸的场面。 …… 繁花牵着比格的手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到了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兀自沉默着。 比格倒是泰然自若,他拿了蛋糕和吃食递到繁花跟前,说:“你想吃点东西吗?”繁花挑了一个拿在手上,没有吃。 她看眼前的男人,比格蓝色的眼睛包容平静,只有和她对视时才泛起一阵阵涟漪。 繁花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打断他说话。” 比格笑了下说:“你想说自然会说。万一你不想说,我又问你,你岂不是很为难。”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愿意让你为难。” 繁花仰着头看他,就这样看着他。 她在那一刻,突然忍不住想倾诉的情绪。繁花低下头,说:“其实……。” 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传来。 第26章 圣诞晚宴3 嘉丽追了上来,她提着裙摆说:“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繁花止住了话头,她的理智回笼。如若她真全盘托出,先不说比格会做什么,嘉丽一定会为她出头,到时候越闹越大便背离自己的初衷了。 看到嘉丽担心的神色,繁花有些愧疚,她并非有意隐瞒,而是不想让他们卷入其中。 嘉丽的发丝有些乱,繁花走近,为她细致地整理,说:“怎么这么匆忙。”退后一步又说:“我讨厌霖·万卡,不想听他的贫嘴恶舌。” 嘉丽惊讶,让戈琳达厌恶至此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她应答:“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们,以后不同他们来往就是了。” 繁花露出一个笑,她心里有些愧疚,轻轻地说:“你不必为我这样。” 你天生会爱人,好到人群中去嬉闹,朋友如蝶斑斑。你就不该为我收拢芳香,我也不愿你的兴致让步。 “这有什么。”嘉丽无所谓地摆摆手,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比格说:“你和刚刚那个,额,弗莱尔,有合作?” 比格回答:“算是,他来我厂里进过几批货。”接着问:“怎么了?” 嘉丽没立刻回答,只是表情有点古怪,想了下说:“额,你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走过来的男人打断。 来人穿着棕亮色的西装,衬衫的纽扣解开了几颗,带着几分不羁。他持着开朗的笑容,高兴地说:“比格,原来你在这啊,我找了半圈都没见着你,还以为你提前走了嘞。” 看到还有其他人,还是两位漂亮的女士,他绅士地行了个礼,“女士们,晚上好。”嘉丽见此暗暗白了个眼,心想,装货。 实在不怪她讨厌他,来人是前几个月臭名昭著的“卡特煤矿工人死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安苏·卡特,卡特家主纽·卡特的大儿子,板上钉钉的家族继承人。近些年来也不断地接替父亲的产业,可以说,他算是半个当家人了。 瞧瞧,那场风波压根没影响到我们尊贵的继承人先生。 比格的态度和刚刚见弗莱尔完全不一样,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安苏站在他身旁,先是问候嘉丽:“嘉丽小姐,祝您晚上好。”嘉丽语气平平地回:“晚上好。” 当安苏的视线和没什么表情的繁花对视时,他卡顿了一下,接着冲她一笑。他用肩膀撞了撞比格说:“还不快介绍介绍这位美丽的女士。” 比格眉头皱了下,他莫名不喜欢好友的语调。本来想说话,却被繁花打断了。 繁花说:“你何不必直接问我。我叫戈琳达·勒泰。” 安苏笑了下,觉得很有意思。他说:“您好,美丽的戈琳达女士,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鄙人叫安苏·卡特。” 繁花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卡特,哪个卡特,巴黎还有哪个卡特吗?不必往下说了,光是一个姓,繁花就已经对对面的人喜欢不起来了。 她没有忘记礼仪,压下内心的惊讶,矜持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此时嘉丽开口了,她问对面两个男人,“你们,认识?” 安苏抬手揽上比格的肩,他说:“我们从大学就开始一起玩了。” 比格点点头,补充道:“安苏还是我的合作伙伴。” 繁花微皱了下眉,没说什么。嘉丽一把挽过繁花,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好好叙旧,我和戈琳达聊聊天。” 繁花顺从地和她走了,等走到另一个有沙发的地方,嘉丽拉着繁花坐下,她一脸正经地说:“你知道安苏·卡特是谁吗?” 繁花心里有许多猜测,她摇了摇头。嘉丽把她知道所有关于安苏的事全都说了。每说一点,繁花的唇就抿得更紧一点。 她接着说:“弗莱尔的母亲原姓卡特,他的父亲因此受到卡特家的许多恩惠。所以我知道比格和他有接触时,才觉得不对劲。” 嘉丽扶住繁花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说:“不管怎样,安苏对那场事故一定负有责任。而我听说,那些死去工人的家属被镇压了,而工人罢工最后也不了了之。” 繁花低下头说:“我知道,这件事在报纸上一点消息都看不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的声音很轻,细听好像带着点颤抖。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嘉丽突然不忍心往下说了,她揉了揉好友的肩,说:“也许,我们想得太多了呢?” 繁花摇了摇头,心中觉得突然和烦乱。 不管比格有没有间接或直接地和这件事故有关,他和安苏是多年好友兼合作伙伴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 繁花抬起头,她说:“我不愿意怀疑和猜测他,这对我们的感情不公平。我会去考证,如果……如果比格真的是和安苏一样的人,我不会背叛自己。” 我不会粉饰太平,刻意忽视。 我不会背叛自己的三观,不会背离自己的信念,更不会漠视千千万万的“格蕾莎”。 即使你是你。 …… 上帝保佑,愿都是莫须有。 第27章 扬鞭启碇 嘉丽看不得繁花眉愁絮絮,密友好不容易谈个恋爱,结果遇到这种纠结。 这叫什么事啊。 她给繁花递了杯果汁,对她说:“今晚你们俩还没有好好地说说话呢,去找他吧。” 繁花拿过杯子,低下头掩饰情绪,用低闷的声音说:“谢谢你,嘉丽。” 随即她转身——看似轻盈的步子,内心却愈发沉重。 如果比格真是那样的人,她该如何与他相处,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不是,她的怀疑岂不是一把刀,划伤了信任,又时时高悬头顶提醒自己的惺惺作态。 爱情的天平,越是估量,就越容易倾颓。 繁花停下脚步,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种直觉似乎被命运赋予了权利,将要使她的脑和神有和被电击相似的感觉时,比格的目光转了过来。 那种福至心灵的感觉消失了。 比格单手推开安苏,嘴里似乎说了什么打发他走的话,安苏摇了摇头,看了眼繁花,转身走了。 比格走了过来,他停在繁花身前,难掩笑意地说:“你终于愿意单独陪陪我了。” “我……” 繁花似乎没办法用她习惯的方式对待比格。 她太年轻了,无法应对由于不对爱慕的人袒露内心情绪而产生的陌生感与愧疚感。 比格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旁,拉着她的手,低头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繁花抬头与他对视,内心无法言说的复杂和脆弱凝成了眼泪。 任谁都能看出她苦闷难抒。 比格一下就不淡定了,他宽大的手轻轻捧住繁花的脸,用不能再轻柔的声音问她:“怎么哭了?” 我可怜的阿佛洛狄忒,你哭得那样令人怜惜。是理想还是虚幻,是爱恋还是憎恶,使你鬓边的红晕染出悲愁… 我情愿是你的树洞。 繁花摇摇头。 “好,你不愿意讲,那就不讲。”比格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想抚平她年轻的忧愁,“那我做些什么能让你开心点呢?” “我会讲,我会同你讲。”繁花的眼睛里突然有一种誓愿似的坚定,她哀伤也想安抚比格压抑的失落。 繁花闭眼,压下绵绵而啸啸的情绪。睁开眼时,她对他展露笑颜,说:“那你陪我跳一曲舞吧,兴许就高兴了。” “荣幸之至。” …… 莫尔百忙之中不忘答应女儿的事,他为此特意电话了退伍战友温特·伯纳德——他家的生意一直做的不错。 老伯纳德一听是莫尔的请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伯纳德家有个棉纺织厂,里头大多都是妇女和儿童,比较适合带女孩家的去体验。 于是老伯纳德给繁花配了间办公室,安排她当记账员——当然,是个无足轻重的职位。 他慈祥地对繁花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出门找旁边的布朗特就行。当然,也别老出门,万一那些粗鄙的工人吓到你怎么办。还有,出去要带口罩知道吗,外边都是棉絮呀,粉尘呀,脏得很。” 嘱咐完,他使唤布朗特带繁花参观一遍工厂,提醒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说罢,他带上口罩走了。 繁花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男孩——她不知道这么描述合不合适——他看起来瘦小,气质却很成熟,眉宇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繁花问他,“你是叫布朗特是吗,你几岁了?” 布朗特低下头,用别扭的口音回答:“是的,女士,我今年14了。” 繁花惊讶了,她以为这小男孩一定不超过十岁。 第28章 小布朗特 她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什么生长异常,而可能是饥饿导致的结果。 这太让人心疼了。繁花蹲下身来,温和地对他说:“拜托你带我逛逛这,好吗?” 布朗特点点头,繁花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伯纳德给繁花准备了一只口罩,繁花带上。然而布朗特却“无动于衷”,好像已经做好了“向导”的准备工作。 闷闷的声音从口罩里穿出来,繁花问他:“你不带吗?” 布朗特摇摇头,说:“我们从来不带这个。” 接着,他带着繁花走出那间办公室。 走了几步路,眼前的景象震惊繁花。 一排排织机产生的噪音震耳欲聋,时不时夹杂人们之间大声的喊话,命令——这简直是对耳朵的折磨。 而空气中弥漫的粉尘和棉絮甚至把空气搅浑,遮掩了机器前无数个动作重复统一的女工。而且,似乎能通过飘扬的尘絮间,看见好多个瘦小的身影在机器间灵活穿梭。 甚至繁花的眼睛都似有若无得,像进了东西一般不适——在这种环境下,连睁眼都是不舒服的。 真是好奇怪,这里那么多女工和小孩,竟然没什么交谈嬉笑声——或许他们都体验过,一旦张开嘴,一嘴棉尘絮。 真是糟糕透了,周遭一切都是如此。 前面的布朗特像是习惯了似的,他用一只手浅浅地捂住口鼻,面色正常地带着繁花走。 繁花挥了挥手,想驱散眼前的尘絮,然并无什么作用,她只好作罢。 工厂并不小,但密密麻麻的机器和人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拥挤、脏乱。因吸入尘絮而打喷嚏的声音此起彼伏。 甚至于,隔着口罩,繁花都能闻到一股混着铁锈,棉线和汗味的奇怪味道。 逛完一圈后,繁花回到小办公室,她摘下口罩,深深地呼吸了几个来回。 她拉着布朗特坐了下来,问道:“工厂里一直是刚刚那样吗?” 布朗特点点头。 “你们平常都工作多久?” 他想了想,说:“从清晨到黑夜,中间会休息一会让我们吃饭。” 布朗特说得模糊,或许他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繁花又问:“你们平常的薪水怎么样?” “大人一天大概是1.2法郎,我们小孩只有0.8法郎。” 这…这也太低了,繁花惊讶。 要知道,在巴黎,两法郎也不过是一束略丰满的花的价格罢了。 她不禁问:“这够吗?” 布朗特说:“这能买好多法棍呢。” 繁花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同他说:“谢谢你为我解答这些,明天给你带糖吃。” 他摇摇头,对她说:“我不吃糖,如果可以,请带一些面包给我吧。” 听了他的话,繁花险些红了眼眶。她开始问布朗特的情况,得知他已经在这打工两年了,算是厂里的“老人”。布朗特家里的收入没办法维持生计,没办法只能让他来做一些工,以应对基本的生活开销。 许多在这工作的小孩家里的情况都很相似,布朗特说他们这最小的孩子才六岁。 孩子们甚至会刻意保持矮小的身材,就为了能灵活穿梭在机器之间,做些清理和搬运的工作。 …… 巴黎的物价太贵了,贵得人没有力气和尊严。 布朗特已经14岁了,他不适合再去做那些工作。好在他表现优秀,人又老实,破例被留下来给新的孩子们培训。 繁花问:“新的孩子们是什么意思?” 第29章 情人疑云 布朗特歪了下头,用平淡而懵懂的语气说:“孩子总是不够,他们太容易死了。”看着繁花惊讶的神色,他继续说:“所以厂里总要招新的孩子们来工作。” 好似有一道惊雷在繁花耳边轰隆作响,她甚至在脑中将这段简单的因果句拆了又拆,唯恐自己理解错如此骇人的话语。她捂住嘴,好一会才定神。 她扶住布朗特瘦弱的肩膀,棕色的眼睛看着布朗特,问他,“你是说,工厂里的孩子总是死亡吗?” 感受着肩膀传来陌生而柔软温暖的触感,布朗特的脸有些红,他低下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回答:“是,很多孩子进来没多久就死了。有的是被织机绞进去死的;有的生病了,咳死的;有的就是突然就死了。”说到这,他抬头,嘴边勾起一丝微笑说:“伯纳德先生说我是幸运的孩子,因为我活了下来。” 布朗特眼神里只有纯粹的,被夸奖的高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可怜悲惨的命运竟被幸运一词蔽之,繁花悲哀地想。 她笑不出来,内心无边的愤怒和悲伤搅得她难受异常。繁花捧起这个不知经受过多少磨难的男孩的脸,看着他天真高兴的笑,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布朗特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惶恐地想:怎么办,他让伯纳德先生的客人哭了,他会不会被辞退。 他内心竟也萌生出一种哀伤,一种异样奇怪的感觉与惶恐迷茫交织,迫使他荒废已久的泪腺发酸。 她在为谁而哭?为我吗?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我也想哭? 繁花闭上眼睛,最后一滴泪直直流下,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透明的水痕。 再睁开眼,她泪水洗涤过的瞳孔变得更加剔透。繁花说:“布朗特,你是幸运的孩子,但你知道吗,你更是一个坚强厉害的孩子,你很棒很棒。” 布朗特闻言就笑了。 …… 后来繁花主动找到老伯纳德,她讲出自己发现那些不利于工人健康的地方,诚恳地请求这位对自己和蔼可亲的老人改善工厂状况,减少一些工作时间等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善,工人们都会好过很多。 老伯纳德还是那副和蔼关切的样子,他是这么说的:“可爱的戈琳达,你的仁慈心肠让我惊讶、欣慰。但你可不要太可怜他们,他们会因为你的善良得寸进尺的,只有现在这样,他们才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给我工作。我做生意几十年了,你可别质疑我的决定。” 接着,他话锋一转:“至于你说的,童工死亡的事,我很为他们感到遗憾。不过,我接纳可怜的他们,愿意支付薪水去补贴其摇摇欲坠的家庭,已经是极大的宽厚了。我是商人,也是要赚钱的呀。” 他巧言令色地说:“这些小孩就是调皮,总不小心受伤生病,我也没办法呀。你到巴黎哪个厂去看,都是这种状况的啊。” 说罢,老伯纳德缓和语气,摆出一副真心关切她的样子,说“戈琳达小姐,你不必太过关心那些底层人,他们会利用你柔软天真的心肠,故作可怜好吸你的血肉。” 说来说去,他什么也不愿意做,好像失去一点钱或改善一点工人的境况能要了他的命。 在他说的过程中,繁花的嘴越抿越紧——她彻底看清眼前这个看似和蔼的长辈,实则内里是一位冷血残酷的商人的本质,只是他用以装饰的假面太过逼真了,让她以为有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了,谢谢您。“ …… 繁花专门去找了制作口罩的作坊,她利用职务之便统计了工厂的人数,定制了相应的口罩数量。 在她体验结束的那天,口罩刚好制作完成。在征得老伯纳德的同意后,她喊人派发了下去。 即使她改变不了什么,至少让这些工人好过一些。 最后,她俯下身来拥抱了布朗特,同时在内心祈愿: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 繁花本来想写几篇文章,但有个事情一直像针轻扎她的内心。 “老伯纳德说巴黎几乎所有的工厂都这样冷酷地对待工人,这其中包括比格的吗?” 她越想越不安,即使刻意不去想,但当她提起笔时,她发现自己怎么也写不出来。 逃避是最没用、最懦弱的行径,繁花想。于是她放下笔,给比格打了个电话。 她内心竟然有些紧张。 电话通了。 “比格,你明天有空吗?” 其实我不太明白有没有人看我写的东西,可能有一两个吧,但点击率又好像更多。所以我时常混乱又模糊,是不是不够好,不够成熟,以至于达到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境界,曝光和收藏又是那么少,读者也没有给我什么建议——就好像我一个人在独白——或许我是独角戏的天才。 不过任何伟大的事业,或者说即使是普通的事业,都是孤独的。高中的经验告诉我,只有忍耐得住孤独,才会有苦尽甘来的结果——我相信。 写作好像是我的宿命,而无病呻吟又不算我的热衷,我能找寻到其中的平衡就是写小说。现实的反馈无法让我“满血状态、每天爆更”,但这种无人问津也让我以一种更舒服的,弹性的状态更新,但或许会比较慢吧。(追更的贝贝们,抱歉啦无法给你们很好的阅读体验,你们可以先收藏,养一养再看) 如果我的文字能让你在消遣的时光里更高兴,那真是我无上的荣幸了。 人生还蛮累的,大家多放过自己。 (/ω\) [红心][粉心][蓝心][青心][绿心][黄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情人疑云 第30章 镜花水月 明亮的镜子里,比格顺了顺头发,略紧张地调整了一下领带。 有些时日没见到戈琳达,他几乎要思念成疾了。一想到待会的约会,体内想要亲近情人的渴望逐渐焦灼,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才压下身体不自觉的战栗。 克制,克制,比格赫尔,你这样会吓到戈琳达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天公作美,冬天极不易遇上的晴天出现了。 即使繁花带了棉帽,穿了大衣,寒风还是像钻空子似的试图吹进她温软的身体。凛冽雪白了她的脸颊。 比格见到她时心疼坏了,为了挡风,半抱着将她迎进车里。 他忍不住带点责备的语气对她说:“怎么不穿多一点,穿的少也不知道找个室内等着我。你的脸都冻白了。” 一边说,一边将准备好的暖水袋放进繁花手里。接着,比格双手捧住她的脸,替她回温。 比格的手掌很大,温暖干燥的触感让繁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缓了一下后,她回答:“我看今天出太阳了,以为不会那么冷。”繁花的脸被手覆着,口齿不太清晰,她那双明秀的眼睛就这样盈着笑意看比格。 比格一下子就愣住了,被刺激得身体好像要烧起来了。天气越寒冷,他的内心好像越火热。 这并不怪他,他是个心理生理都正常的成年男性,成熟强健的身体面对可爱的情人时总忍不住情动——即便他已经相当克制。 况且戈琳达太年轻了,她的喜爱纯粹又单纯,比格并不愿意在进入婚姻前做出出格的事——这对她的伤害太大了。 然而有些事情你越想压制,它越是想迸发。 比格的脸有些红了,他内里的炽热外显了出来。 繁花发现了,她偷笑了一下,然后大胆地往前凑,亲吻了一下比格的鼻尖。 比格的瞳孔瞬间扩大,情人的戏弄让他反应不过来。当他也想往前回吻时,却被繁花的一只手捂住了鼻唇。 她狡黠地笑,说:“你不准亲我。”比格无奈又着急地用鼻子顶她的手,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放下为繁花暖脸的手。“ 感觉舒服多了后,繁花挣开比格的手,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说:“我好多了,我们走吧。“ 比格觉得情人实在太恶劣了点——总逗弄他。他挫败又不服气地握住繁花的手,欲求不满地亲了一口她的手背,假装凶狠地说:“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总欺负我,我会讨回来的。“ 接着他就启动了车子,稳稳地行走在雪层微融的大道。 他们打算先吃顿饭——一定要吃顿热乎暖胃的。 于是繁花计划去一家新开的中餐馆——自那次世界大战过后,大量的华国劳工留在法国,陆陆续续建立了华人社区。 沈奕玄曾给繁花提过许多家乡的美食,包括他们今天要尝试的红烧牛肉面。繁花实在太好奇了——那个她向往的神秘国度的美食,她也打算和比格一起分享。 到了目的地后,她发现在这吃饭的面孔大多是华国人,气氛很热闹。她只会一两句华语,但她听母亲说过,所以这里的语言让她感到很亲切。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老板操着朴实的笑容为他们上了面,繁花尝了尝,味道和她往常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是一种复杂鲜香的口味。 她抬头,比格也是一副惊艳的表情,他冲她点头,示意很好吃。 牛肉汤喝下去,全身上下好像都暖了起来。 他们多给了老板些小费,准备离开了。 比格问繁花:“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呢?”——今天的约会内容是繁花策划的,她并没有把内容告诉比格。 繁花本来轻松高兴的心一下子沉了点,她嘴唇勾起的弧度都小了一些。迟疑了一会儿,她说:“我想去参观参观你的工厂。” 下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镜花水月 第31章 完镜裂缝 “怎么想到要去那?”比格好奇地问。 “感兴趣嘛。而且你不想带我参观一下你的产业吗?”繁花避开他的目光。她对自己的欺瞒感到愧疚,甚至觉得自己对比格很残忍。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直接和比格坦白不好吗? 坦白什么呢,坦白自己想窥测比格的工厂工人的待遇?坦白自己在考验比格是否是一个良心的资本家? 她凭什么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是如此自私,为了自己所谓的同情和正义,就把这段感情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们的感情本来是纯粹,然而因为她的怀疑和试探,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在欺骗他那一刻,她就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 “抱歉,亲爱的比格,我没办法平息自己内心胡思乱想的火苗。如果你真是一个光明善良的人,我会向你诚恳地道歉,接受你所有的怒火和责备。如果那时我们还能在一起,我愿意满足你一切的要求,以平息你的不满。 我是如此希望。“繁花想。 比格解释:“没有,只是那里环境不太好,我担心你不舒服。” 繁花心里一动,面色却没什么变化。 她回以笑脸,说:“你忘了我上周和你说去工厂体验的事啦,放心,我已经见识过了。” “好。”比格侧撑在方向盘,看着繁花,眼里碎着笑意,“就当作未来老板娘视察鄙人的产业了。” “你别乱说话!“ 比格只是笑。 …… 比格决定带繁花去相对干净的纺织厂。因为去的突然,负责人没准备什么招待的东西。最终他在比格的示意下,留下两副护目镜,两只口罩和两件防尘衣就退下了。 穿戴好这些,比格握着繁花的手,带她进去。 即使这家厂的面积很大——至少比老伯纳德那家大,但室内仍是密密麻麻的机器紧挨着,每一个小格里都有一个妇女站着工作。无数台运转的机器嘎吱作响,永不停息地生产一匹又一批比手工便宜不少的布料。 这座庞然大物仅一天产出的收益都多得吓人。 即使空气中的尘絮飞扬,细看也能发现机器下灵活走位的小孩,他们像小狗小猫一样钻来钻去,却又像牛一样任劳任怨,战战兢兢。 一眼扫过去,戴上口罩的人寥寥无几。 繁花的脸慢慢变白,她跟着比格走,脑袋却已经开始发昏。 走到半路,她一个踉跄,腿软想要倒地,比格眼疾手快地把她捞进怀里。他早知道不带她进来了,这么糟糕的环境,戈琳达怎么受得了。 他急忙扶繁花进休息室坐下,帮她摘口罩摘眼睛,给她倒热水,观察她的状态。 “脸怎么这么白,冷吗?还是吸进什么脏东西了。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 正当他要抱起她时,繁花拉住他的手。她抬头,脸已经没什么血色了。 繁花看眼前这个人焦急的情态 ,开口问他:“你也雇佣童工吗?” 比格呆愣了一瞬,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作什么? “那些工人一天工作多久呢?”她继续问。 太令人迷茫了,戈琳达关心这个作什么,她明明身体这么不舒服。比格想。 “告诉我。”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比格看不懂繁花脸上似急迫又似请求的可怜表情,但他不愿意看到她这样难过,于是下意识回答:“16个小时。” “他们的工资是多少?” “大人日薪1.2~1.5法郎,小孩0.8~1.0法郎。” 她闭了闭眼,最后问他:“那孩……” 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好像很急促。比格想问繁花的意见,繁花低着头没看他。 “进来。“比格看着繁花说。 进来的是刚刚那个负责人,他说:“比格先生,刚刚有个小孩卷进机器里了。” 繁花一下子抬起头,她站起身看向那个负责人。 “然后呢?”比格的语气很冷静,就像普通的公事。 “没气了,但机器被卡住了。” 比格忍着怒气对他说:“这点小事报告给我干什么?往常怎么处理这次就怎么处理。”他很生气自己和戈琳达的约会被这种小事打扰。 繁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负责人道歉之后就关上门走了。 比格怕繁花被吓到,想抱住她安慰一下,但是他刚伸手就被她推开了。 繁花的脸好像更白了,比格一下把前面所有的不对劲抛之脑后,想带她去医院。 但他又被推开了。 “怎么了?”他顺繁花的心意,不再靠近。 他真心担忧的神态是那样诚恳,可他面对童工的死亡又那么冷静,轻蔑。到底哪个是他,繁花不知道。 她捂着脸瘫坐在沙发。 “刚刚有个孩子死了。”她说。 比格担忧地和她说:“你吓到了吗?别害怕,这种事经常发生,他们会清理干净的。我以后也不会再带你来这了。” 繁花捂着脸摇摇头,比格不懂,他不懂她在说什么。而他的回答,更给了繁花沉重的一击。 “你原来也是同他们一样的人吗?”繁花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很轻,又很重,好像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第32章 覆水难收 比格一愣,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什么?”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似乎只能听见一丝低低的抽泣。 那双纤葱似的手终于放了下来,露出繁花微红的眼眶,然而她清楚有力的声音却带着哽咽:“我说,你也是同他们一样的人吗?霖·万卡、安苏·卡特或者老伯纳德……” 她的眼眶凝出泪珠,几近要流了下来。 这间休息室通了暖气管,暖气蒸得人迷晕,也看不真切。 比格竟然从眼前人神态中看出一点迷惘和绝望,而他一头雾水,一无所知。他半跪在地上,扶住沙发的把手,又急又焦地想靠近她。 “我不明白,戈琳达。他们犯了什么错也请你别牵怪在我身上。”他狼狈地挪过去,仰头看繁花,“我的心很难受,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而哭泣吗?” 繁花蜷起身子,然而,即使以这种脆弱的姿态,她也直直望进比格的眼睛里,说:“我没有牵怪,我是用眼睛看的。” 此刻,她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可以和他对峙的力量,以一个权贵阶级背叛者的身份。 “万卡嘲弄、蔑视起义的工人;卡特的工厂因为事故死了几百个人,而他作为负责人,没有道歉,没有赔偿,甚至赶跑讨公道的家属;老伯纳德的棉纺工厂里全是棉絮和灰尘,工人挤在小小的地方过劳工作,甚至还雇佣童工,童工的死亡率奇高。“她内心的愤怒逐渐代替了脆弱的情绪,“你呢,你觉得呢?” 这一通话下来没砸晕比格,反而让他更困惑,他不确定地开口:“戈琳达,你是……在为那些人……鸣不平吗?” “不可以吗?” 比格叹了口气,他温柔地看繁花,像看一个纯善的,天真的的孩子。他说:“戈琳达,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同情那些穷人。可你太年轻了,你不了解那些无知,贪婪的低等人。他们贫穷痛苦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为了他们和我闹别扭。” 繁花的身体颤抖起来,她深深地感受到他们观念上的巨大鸿沟。“所以他们就活该痛苦,贫穷吗?活该病死,累死,被机器绞死,被矿石砸死吗?” 她像是想把这句话吼出来,但喉咙却干涩得不行,所以出来的声音闷闷的,钝钝的。 比格扶住繁花颤抖的身体,对她的态度很温柔小心,说:“人各有命。” 怪只怪他们的命不好吧,如果不是戈琳达今天提出来,他压根不会关注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底层人。 听到这句话,繁花再也没什么力气推走眼前这个人了。比格天然的阶级自傲根深蒂固,他不会把人当人的——就像她知道的所有资本家一样。 她无比深刻地预见到他们分开的命定结局,即使此刻比格毫无察觉。 半晌,繁花抬起手,半途却无力地落在比格的肩上。她无力解释,只闭上眼,气息虚弱地说:“比格,送我回去吧。” 当繁花被抱起,脸窝在比格结实宽阔的肩头时,她的眼睛又湿润了,只是,一滴泪水都没落下来。 她就这样静静的,假装自己睡着了。好像这样,她的眷恋就能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