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走的旧巷夕阳》 第1章 旧巷与斜光 夏末的风卷着老槐树的碎屑,往巷口那排斑驳的砖墙上撞。林钰泽背着书包拐进巷口时,眼角余光先瞥见了墙根下的身影——是苏奕哲。 他总在这时候等。 苏奕哲靠在褪色的红色邮筒旁,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领口被风掀得轻轻动。领口第一颗纽扣松了线,垂着半截白色的线头等风来,像只落在他肩头的小蝴蝶。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指尖夹着的半块橘子硬糖晃了晃,糖纸在夕阳下泛着浅金:“今天比昨天晚两分钟。” 林钰泽走到他身边,目光在那颗松了线的纽扣上停了半秒,才移开视线扫过糖纸——是橘子味的,自己昨天在教室剥糖时随口提过一句“这个味最不腻”。“值日,擦黑板时粉笔灰迷了眼,耽误了会儿。”他应着,脚步却不自觉慢下来,自然地和苏奕哲并肩往巷深处走。 这条叫“槐安里”的老巷,是两人从初一走到高二的路。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砖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尘土,偶尔还能看见几株小野花从缝里钻出来,顶着嫩黄的花盘。墙头上垂下来的爬墙虎缠了半面墙,叶片被夕阳晒得发暖,风一吹就沙沙响,像藏了无数只小虫子在叫。两人的影子被斜斜的霞光拉得老长,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叠在一起,鞋尖碾过落在地上的槐树叶,发出细碎的脆响。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苏奕哲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巷子里居民炒菜飘来的油烟味,还有远处传来的自行车铃,“你辅助线画错了,不该往AB边引,得从C点往外延。” 林钰泽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时,刚好撞见夕阳落在他睫毛上。苏奕哲的睫毛不算长,却很密,阳光落在上面,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连带着他浅褐色的瞳孔都暖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林钰泽问,指尖悄悄攥了攥书包带——那道题他卡了半节课,最后还是胡乱画了条辅助线,没想到被苏奕哲看了去。 “收作业时扫到一眼。”苏奕哲侧过头,目光掠过他泛红的耳尖,没戳破他的小窘迫,只是抬手往他书包侧袋指了指,“放学前找课代表借了张草稿纸,把步骤写下来塞进去了,你回去对着图再看一遍,应该能懂。” 林钰泽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指尖碰到纸页时,指腹传来铅笔划过的粗糙触感,他忽然想起上周那场暴雨。也是在这巷口,苏奕哲撑着一把蓝白格子伞等他,看见他没带伞就往雨里冲,快步上前把伞塞给他,自己往雨里退了两步,笑着说“我家近,跑两步就到了”。结果第二天早读,他就听见前桌传来重重的鼻音,转头时看见苏奕哲正低头擦鼻涕,鼻尖红得像颗小草莓。 巷口的路灯忽然亮了,暖黄的光从头顶落下来,把两人的影子又往石板路上压了压。苏奕哲把手里的橘子糖递过来,指尖捏着糖纸的边缘,避免碰到他的手:“昨天你说喜欢这个味,早上路过小卖部,就多买了两块。” 林钰泽接过来时,指尖还是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指腹。苏奕哲的手总比常人凉些,唯独指腹带着点温度,像碰了下刚晒过太阳的石板,温温的,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剥开糖纸,橘子的甜香瞬间漫开,甜意从舌尖往心里钻时,听见苏奕哲的声音在风里飘过来。 “以后值日不用急,”苏奕哲的目光落在巷尾那棵老槐树上,树影婆娑,把他的声音揉得软了些,“我每天都在这儿等你,咱们一起走。” 话音刚落,巷深处传来自行车铃响,是住在巷尾的张爷爷收摊回来了。两人下意识往墙边靠了靠,看着自行车从身边经过,车后座的竹筐里还放着没卖完的老冰棍,包装袋在风里晃悠。等自行车走远了,林钰泽才咬着橘子糖开口:“那……你要是等久了怎么办?” 苏奕哲转头看他,眼里盛着半巷的夕阳,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等多久都没关系。” 风又吹过老槐树,槐树叶落在两人脚边。林钰泽嚼着橘子糖,甜意裹着暖意从喉咙往下滑,他偷偷往苏奕哲身边靠了靠,让两人的肩膀挨得更近了些。并肩的脚步慢下来,比巷口的霞光还慢,比老槐树上的风还轻,慢慢悠悠地,往巷深处走。 走到巷中间那户爬满牵牛花的院子外时,苏奕哲忽然停住脚,伸手拽了拽林钰泽的书包带:“对了,下周三的数学测验,你复习得怎么样?” 林钰泽咬着糖纸边缘顿了顿,含糊道:“还行吧,函数那块还是有点绕。”他数学不算拔尖,每次碰到复杂的函数题都头疼,偏偏苏奕哲是班里的数学尖子,上次月考还拿了年级第一。 苏奕哲“嗯”了声,目光扫过院墙上垂下来的牵牛花,粉紫色的花瓣被风吹得轻轻颤:“那周末要不要来我家?我妈上周买了本奥数题集,里面有几道函数题的解题思路挺巧的,咱们一起看看。”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林钰泽心里,溅起一圈细碎的涟漪。他抬头看苏奕哲,对方刚好也在看他,路灯的光落在苏奕哲的发顶,染出一层暖黄的绒边。“会不会打扰叔叔阿姨?”林钰泽小声问,指尖不自觉抠了抠书包带——他去过苏奕哲家几次,都是初一刚认识时,后来课业忙了,便很少再去。 “不会,”苏奕哲立刻摇头,语气带着点轻快,“我妈昨天还问起你呢,说好久没见你过来吃她做的糖醋排骨了。” 提起苏妈妈做的糖醋排骨,林钰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苏妈妈的手艺极好,尤其是糖醋排骨,酸甜适中,肉质软烂,每次去他家,他都能多吃半碗饭。“那……好吧。”林钰泽点了点头,心里的甜意比橘子糖更甚。 两人接着往前走,巷子里的烟火气更浓了。隔壁李奶奶家的窗户开着,传来电视里戏曲的唱腔,混着炒菜的滋啦声;斜对门的王叔叔正蹲在门口修自行车,扳手碰到链条发出叮叮当当的响;还有谁家的小孩在哭,哭了两声又被大人的哄劝声盖过。这些细碎的声响裹着晚风,把槐安里的傍晚衬得格外热闹。 走到林钰泽家楼下时,他停下脚步,把嘴里的糖纸吐出来攥在手里。“那周末我早上九点过来?”他抬头问苏奕哲。 “嗯,”苏奕哲点头,往他身后的楼道看了眼,“我在楼下等你。” 林钰泽“哦”了一声,转身要往楼道里走,又被苏奕哲叫住。“这个拿着。”苏奕哲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糖,和刚才的橘子糖不一样,糖纸是粉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草莓图案。“草莓味的,你上次好像也说过好吃。”苏奕哲挠了挠头,声音比刚才低了点。 林钰泽愣了愣,接过糖时指尖又碰到了苏奕哲的手。这次苏奕哲没立刻收回,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下,像羽毛拂过似的,痒得林钰泽心里发麻。“谢谢。”林钰泽飞快地说了句,转身跑进楼道,直到爬上二楼,才靠在楼梯扶手上喘气。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草莓糖,糖纸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书包最里层的口袋,像藏了件宝贝。 周末很快就到了。林钰泽早上八点半就起了床,翻来覆去换了三件衣服,最后还是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糖——昨天晚上没舍得吃,现在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口袋里。 下楼时,苏奕哲已经在楼下等了。他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看见林钰泽,眼睛亮了亮:“来了?” “嗯,”林钰泽点头,快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这么早?” “反正也睡不着,就早点下来了。”苏奕哲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我带了题集,还有我妈烤的饼干,路上可以吃。” 两人并肩往苏奕哲家走,周末的槐安里比平时安静些。大多数人家还没起,只有几家早点铺开了门,飘来油条和豆浆的香气。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来,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两人的影子在光斑里慢慢挪,偶尔有早起的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苏奕哲家住在巷尾,是栋两层小楼,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盛。两人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打开了,苏妈妈探出头来,看见林钰泽,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小泽来啦?快进来,外面热。” “阿姨好。”林钰泽笑着打招呼,跟着苏奕哲走进院子。 苏妈妈拉着林钰泽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问:“最近学习累不累?看你好像瘦了点,今天可得多吃点阿姨做的菜。” “还好阿姨,不累。”林钰泽被苏妈妈拉着,心里暖暖的。 苏奕哲把帆布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苏妈妈无奈道:“妈,你别总拉着小泽,让他先歇会儿。” “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小泽了嘛。”苏妈妈嗔了苏奕哲一眼,又转头对林钰泽说,“你们先去奕哲房间做题,中午阿姨给你们做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还有你爱吃的番茄炒蛋。” “谢谢阿姨。”林钰泽连忙道谢。 苏奕哲的房间在二楼,不大却很整洁。书桌上摆着一摞书,大多是数学和物理方面的,窗台上放着一盆多肉,叶片胖乎乎的,很是可爱。墙上贴着一张世界地图,还有几张苏奕哲参加数学竞赛获得的奖状。 “坐吧。”苏奕哲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自己则拉了把小凳子坐在旁边。他从帆布包里拿出奥数题集,翻到函数那一页,指着其中一道题说:“你看这道题,表面上是求函数的最值,其实可以用换元法,把复杂的式子简化……” 苏奕哲讲题时很认真,语速不快,每一步都讲得清清楚楚。他的指尖在书页上划过,留下淡淡的痕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上,把他的指尖衬得格外好看。林钰泽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有不懂的地方,苏奕哲会耐心地再讲一遍,直到他听懂为止。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苏妈妈在楼下喊他们吃饭。两人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菜,糖醋排骨的香气扑面而来,勾得林钰泽肚子咕咕叫。 吃饭时,苏妈妈不停地给林钰泽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阿姨,够了够了,我自己来。”林钰泽连忙说。 苏奕哲也帮着解围:“妈,你别总给小泽夹菜,让他自己吃。” 苏妈妈笑着说:“我这不是疼小泽嘛,你看你,每次吃饭都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知道给小泽夹菜。” 苏奕哲没反驳,只是默默地给林钰泽夹了块可乐鸡翅,低声说:“多吃点。” 林钰泽抬头看他,刚好对上苏奕哲的目光,两人都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 下午,两人又在房间里做了会儿题。快到傍晚时,林钰泽起身准备回家,苏奕哲送他下楼。走到巷口时,林钰泽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草莓糖,递给苏奕哲:“这个给你吃。” 苏奕哲愣了愣,接过糖,指尖碰到林钰泽的手,两人都顿了顿。“你怎么没吃?”苏奕哲问。 “想留给你吃。”林钰泽小声说,说完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身,“我回家了,下周见。” “嗯,下周见。”苏奕哲看着林钰泽的背影,直到他拐进楼道,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莓糖。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草莓的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比他吃过的任何糖都甜。 第2章 以后的路都一起走吧 九月的风刚染黄槐安里老槐树的叶尖,日子就踩着细碎的节奏往前挪了。林钰泽的书包侧袋里总装着两块橘子糖,是苏奕哲上周从家里带的,说酸中带甜,像秋天的味道。两人还是雷打不动地一起上下学,清晨踩着巷口早点铺飘出的油条香气出门,傍晚伴着石板路上滚动的落叶声回家,连脚步频率都渐渐凑成了一样的节拍。 周末的午后常泡在苏奕哲家的书房里做题。阳光透过木窗棂,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奕哲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林钰泽偶尔咬着笔杆发呆,目光会不自觉落在对方手背上——那里有颗小小的痣,写字时随着手腕转动,像只安静的小虫子。“又走神?”苏奕哲忽然抬头,指尖敲了敲他的练习册,“这道解析几何的辅助线,你画错方向了。” 林钰泽猛地回神,耳尖悄悄发烫,赶紧低头看题。苏奕哲却没收回手,反而弯腰凑近,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看这里,过焦点作准线的垂线,是不是就清晰多了?”他的指尖点在练习册上,和林钰泽的笔尖轻轻碰了一下,像电流窜过,林钰泽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只觉得那道辅助线在眼前晃成了模糊的光斑。 秋意是在一场雨后浓起来的。老槐树的叶子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风一吹就簌簌落下,铺得整条槐安里像撒了层碎金。这天放学,两人踩着湿润的落叶走,脚下的沙沙声混着远处人家的炒菜声,格外踏实。林钰泽踢着一片卷边的槐树叶,看着它在石板路上打了个旋,忽然听见身边的苏奕哲开了口。 “下周六学校有运动会,你报了什么项目?”苏奕哲的声音被风裹着,比平时低了些,目光落在前方巷口那盏刚亮起的路灯上,暖黄的光正一点点漫过来。 林钰泽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抠着书包带:“报了1000米。”他体育向来不算好,跑步时总觉得腿沉得像灌了铅,可班主任说每个同学至少报一项集体项目,他只好硬着头皮在报名表上填了1000米,填完就开始后悔,连晚上睡觉都梦见自己落在跑道最后面,连风声都在嘲笑他。 苏奕哲“哦”了一声,脚步慢下来,转头看他时,夕阳刚好落在他的侧脸,把睫毛染成了浅金色。“那我报个400米吧。”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刚好能在你比赛前结束,到赛道边给你加油。” 林钰泽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感觉从胸口往四肢蔓延。他转头看苏奕哲,对方正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鞋尖把叶片挑起来又落下,侧脸的线条在夕阳里柔和得不像话。“不用特意……”他想说你不用为了我改项目,话刚出口,就被苏奕哲打断了。 “不是特意。”苏奕哲抬头看他,眼里盛着细碎的笑意,像把夕阳揉碎了装进去,“我本来就想报400米,短跑比长跑有意思。”他说着,又踢了踢落叶,像是在掩饰什么,可耳尖悄悄红了的弧度,还是被林钰泽捕捉到了。 林钰泽没再说话,只是往苏奕哲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胳膊偶尔会轻轻碰一下,像碰着一团柔软的云。巷子里的路灯渐渐亮透了,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叠在铺满落叶的石板路上,像两条缠在一起的线。 运动会那天的天气好得过分,阳光明媚得晃眼,微风里带着操场边桂花树的香气。操场上早就挤满了人,各班的加油牌举得高高的,红色的跑道被晒得发烫,加油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混着广播里的音乐,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慌。 林钰泽站在1000米赛道的起点,手心早就冒出了汗,连校服外套的衣角都被他攥得发皱。他偷偷往旁边看,其他选手个个摩拳擦掌,有的在压腿,有的在原地小跑,只有他站在原地,腿肚子都在轻轻打颤。他想起昨晚练跑时,才跑了半圈就喘得不行,苏奕哲跟在他身边,一边陪他慢慢走,一边说“别急,尽力就好”,可真站在赛道上,他还是忍不住慌——万一跑最后一名,会不会给班级丢脸?会不会让苏奕哲失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钰泽猛地回头,撞进苏奕哲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对方手里拿着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凉意,递到他面前时,苏奕哲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温度:“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就算跑最后,我也给你喊加油。” 林钰泽接过矿泉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让他乱跳的心脏渐渐稳了些。他低头抿了一口水,清甜的凉意滑过喉咙,抬头时看见苏奕哲还站在身边,手里拿着一条叠得整齐的白色毛巾,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嗯,我知道了。”他小声应着,忽然觉得那些紧张好像都被这瓶水和身边的人悄悄带走了。 苏奕哲的400米比赛在1000米前半小时开始。林钰泽站在赛道边,看着苏奕哲站在起跑线上,一身红色运动服格外显眼。枪声一响,苏奕哲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侧脸绷得紧实,却透着股利落的劲儿。林钰泽攥着拳头,跟着人群一起喊“苏奕哲加油”,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直到看见苏奕哲冲过终点线,拿下第二名,他才松了口气,笑着往休息区跑,刚跑两步就想起自己待会儿还要比赛,又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朝苏奕哲挥手。 苏奕哲很快就跑了过来,额角带着汗,却笑得开心:“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剥了糖纸递到林钰泽嘴边,“给你吃,补充点能量,待会儿好好跑。” 林钰泽愣了愣,张嘴含住橘子糖,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上次苏奕哲给的一模一样。他点点头,看着苏奕哲用毛巾擦汗,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不像话——好像只要苏奕哲在,就算跑最后一名也没什么可怕的。 很快就到了1000米比赛的时间。林钰泽站在赛道上,做好起跑姿势,余光里能看见苏奕哲站在不远处的赛道边,手里举着一块写着“林钰泽加油”的小牌子,是用硬纸板匆匆画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显眼。枪声一响,林钰泽跟着大部队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跑道带着阳光的温度,刚开始他还能跟上节奏,可跑了半圈后,就觉得胸口发闷,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身边的人一个个超过他,耳边的加油声好像也远了。 他咬着牙想再快一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看就要被落在最后,他心里一急,差点绊倒。就在他快要放弃,想停下来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苏奕哲的声音——比刚才喊加油时还要急,带着点沙哑,却格外清晰。 “林钰泽!加油!我在这儿!” 林钰泽猛地抬头,看见苏奕哲站在赛道边的栏杆旁,正使劲挥舞着手里的小牌子,脸上满是焦急,连额角的汗都顾不上擦。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笔直,像一道坚定的光。听见那声喊,林钰泽忽然觉得心里涌起一股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往前,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脚步一点点加快,身边的风声又响了起来,加油声也重新清晰,他看着前方的终点线,看着赛道边苏奕哲的身影,一步步往前冲。 身边的人被他一个个超过,他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咚咚”跳的声音。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熟悉的气息裹住他,是苏奕哲。 “慢点,别着急,站稳了。”苏奕哲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后怕,他扶着林钰泽的胳膊,慢慢往休息区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碰疼了他。到了长椅边,苏奕哲让他坐下,立刻递过来一瓶温水——这次不是冰的,是早就晾好的,又拿出毛巾,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汗,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 林钰泽喘着气,脸上全是汗水,却忍不住笑了。他抬头看苏奕哲,对方正低头帮他擦汗,睫毛垂着,认真的样子让他心里发烫。“谢谢你。”他声音还有点喘,却带着真切的笑意。 苏奕哲抬头,也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毛巾的温度:“谢什么,你跑得很好,比平时练的时候快多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像刚才那样剥了糖纸递过去,“奖励你的,甜不甜?” 林钰泽含着糖,点点头,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混着心里的暖意,比任何时候都甜。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操场上热闹的景象——有人在跳远,沙坑里扬起细碎的沙粒;有人在接力跑,接力棒在手里传递,带着呐喊声往前;远处的树荫下,几个同学在分享零食,笑声传得很远。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把苏奕哲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也把林钰泽的指尖晒得发烫。 林钰泽转头看苏奕哲,刚好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没有说话,却好像什么都懂了。林钰泽忽然觉得,槐安里的风好像吹到了操场上,把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都吹得清晰起来——是清晨一起走巷口时,苏奕哲悄悄帮他挡开的自行车;是周末做题时,对方耐心讲题的侧脸;是刚才赛道边,那声急促又坚定的加油;还有藏在橘子糖里、槐米中、并肩走过的夕阳里的所有细碎瞬间。 那些心意,早就像槐安里的老槐树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扎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挡住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 运动会结束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槐安里的老槐树静静立着,叶子还在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头发上,像撒了层碎金。林钰泽走得慢,苏奕哲也跟着放慢脚步,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叠在铺满落叶的石板路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走着走着,林钰泽忽然想起上周六,两人在槐安里捡槐米时,苏奕哲说的话。那天风很大,槐米落在他们的手心里,小小的,带着清香,他说自己总担心跑得太慢,跟不上别人,苏奕哲却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 想到这儿,林钰泽停下脚步,转头看苏奕哲。对方也跟着停下,眼里映着夕阳的光,像盛着一整个秋天的温柔。林钰泽笑了,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坚定:“苏奕哲,以后的路,咱们也一起走,好不好?” 苏奕哲愣了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即笑了起来,眼里的光更亮了,像把夕阳都装了进去。他点点头,声音清晰而温柔,落在风里,落在槐安里的落叶上,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目光里:“好。” 风又吹过老槐树,几片金黄的落叶飘下来,落在两人脚边。他们重新迈开脚步,走得很慢,很轻,像是要把槐安里的每一寸时光都细细走完。巷口的路灯又亮了,暖黄的光裹着他们的身影,脚步声、落叶声,还有偶尔传来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槐安里最温柔的旋律。 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心意,那些橘子糖的甜、槐米的香、夕阳下的并肩,也会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直延续下去,穿过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春天的花,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第3章 他是gay 自从那场运动会结束后,林钰泽觉得自己对苏奕哲的感情好像变了。他不再想和苏奕哲做朋友了,他想和苏奕哲谈恋爱。当这个念头从心底冒出来的时候,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好朋友产生这样的心思。他之前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人,他第一次暗恋的人,居然是他的好朋友。 他想让他的另外一个好基友陆知予给他出一出主意,于是他把陆知予约到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他到了奶茶店后,便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刚坐下没一会,陆知予就来了。陆知予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到了他对面,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问到:“我们阿泽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出来呀?”林钰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也不多说别的,我直接和你说我的主要目的,我……想和苏奕哲谈恋爱。”“什么?”陆知予收敛了笑容,“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想和苏奕哲谈恋爱?”正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奶茶店的老板娘楚灵汐朝他们走了过来,按着陆知予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椅子上,笑着问林钰泽:“不是我说钰泽,你这是和他说什么了啊,他这么激动。”今天她的店里没什么人,还算清闲,要是平时,她肯定没有时间来找林钰泽他们聊天。楚灵汐是个20多岁的姑娘,大学刚毕业就出来创业,开了一家自己的奶茶店。林钰泽和陆知予总是光顾她的奶茶店,和她的关系还不错,算的上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平时林钰泽他们有什么事也会来和她倾诉。她知道陆知予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这次反应这么大,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林钰泽挠了挠头,声音极低的和楚灵汐说:“我和他说我想谈恋爱,他就成这样了。”楚灵汐听了,也有些震惊,她对林钰泽说:“钰泽啊,谈恋爱可不是一件小事,像你这种从来都没说过有暗恋的人的小男孩突然说你想谈恋爱,我也很震惊啊。”听完楚灵汐的话,陆知予气愤的说到:“是啊,不光是因为他和我说他想谈恋爱,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暗恋对象,灵汐姐,你猜猜他的暗恋对象是谁。”楚灵汐想了想,看着林钰泽和陆知予说:“能让我们钰泽看上的啊,肯定是个很优秀的人,但具体是谁我可猜不出来。”陆知予严肃的看着林钰泽,朝他说到:“阿泽,你自己告诉灵汐姐吧。”林钰泽向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凑到楚灵汐耳边轻轻的和她说:“就是我同桌,苏奕哲,你应该知道他。我这次叫知予出来就是想听一听他有没有什么建议,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楚灵汐听了他的话,更加震惊了,但她没有不想出来,她拍了拍林钰泽的肩,跟他说:“你别担心,姐姐给你劝劝他,毕竟自己的好朋友突然说想和一个同性谈恋爱,一般人都会比较难接受。”林钰泽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在楚灵汐和林钰泽说话的过程中,陆知予自己坐在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楚灵汐刚凑到他身边,还没说什么,他就先开口了:“阿泽,我刚刚想了一下,我想通了,你如果真的喜欢他的话,你就去追他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而且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做出决定。”说罢,他就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奶茶店。林钰泽还想和他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哽在了喉咙,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问楚灵汐:“灵汐姐,知予他是不是和我生气了?”楚灵汐微笑着告诉他:“钰泽,小予可能只是情绪太激动了,他不是也说了吗,他支持你,所以不要担心了,去追苏奕哲吧,我也支持你。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即使我支持你去追求你喜欢的人,但我也不希望你应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学习,你们都才17岁,正处于最应该努力学习的阶段,所以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听她说完,林钰泽重新扬起了笑脸,说到:“好,灵汐姐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学习的,谢谢你今天帮我。”楚灵汐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减,对他说到:“不客气,都是好朋友,帮个忙没什么的。”“不打扰你工作了灵汐姐,我打算回家想一想我该怎么和苏奕哲说我想最求他,就先走了。”林钰泽站了起来,朝店门口走去。“行,路上慢点,祝你好运。”楚灵汐一边说一边向收营台走去。 从奶茶店走了出来,林钰泽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发现苏奕哲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是一小时前发给他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他打开了聊天框,先是给苏奕哲道了个歉,说明自己刚刚有事,没。看到他的消息。消息刚发过去,苏奕哲秒回。林钰泽愣了愣,心里想着:“苏奕哲回消息的速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一路上,他和苏奕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他走进了院子里,看见他妈正在院子里浇花,并没有发现他回来,于是他想去吓一吓他妈。他悄咪咪的走到他妈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妈的背。他妈果真被他吓了一跳,扭过头对他说:“林钰泽,你这个小兔崽子,想谋害你亲妈是不是?”看见自己的目的达成,林钰泽朝他妈笑了笑,便跑进了家。 林钰泽的妈妈也放下了手中的浇水壶,向家里走去。她进来时,林钰泽已经回了房间,她走进厨房里,给林钰泽倒了一杯刚榨好的果汁,打算给自家儿子送去。她敲响了林钰泽的房门,对里面的人说到:“儿子,果汁喝不喝?”林钰泽打开了房门,接过了果汁,“谢谢妈”他说完打算关上门,却被他妈拦住,他妈站在门口问他:“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出去这么长时间,不回消息就算了,一回家就往房间里躲,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不敢让我知道啊?”他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一样对他妈说:“绝对没有,我是绝对不可能背着您干坏事的。”“你最好是这样。”他妈说完后,又出了门,去院子里继续浇她的花去了。林钰泽在他妈走后,立刻关上了房门,他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他说谎了,可他也是迫不得已,他不能让他妈知道他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