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风云》 第2章 第 2 章 ??赛二德打不过赛伊德,这实在再正常不过。 ??外来者从未对败给赛伊德这件事感到自卑,因为他的精力放在了别的地方上。自从被赛伊德揍过后,他就开始相信自己真的永远留在这里了,那他还能做什么呢,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也看不见阿萨拉的未来,他开始痛恨,偏偏把自己降落在了这么个地方,而不是哪个和平的国家,让他连做决定都要犹犹豫豫备受煎熬。 ??他垂头丧气地藏在集装箱区的航空箱旁蔫吧了几天,将发现自己仍然能使用外挂的兴奋劲儿全部消磨掉了,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找了一条合理活着的理由,才像只冬眠后的耗子一样回到了阳光下。 ??零号大坝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改变什么,外来者自闭的这几天,大坝依然处于戒严状态。他迟钝的脑瓜尚且理解不了为什么雷斯能到处跑,而赛伊德就像个地缚灵一样蹲在行政辖区。这件事带来的好处是他找赛伊德很方便,而坏处是由于他频繁地来寻找赛伊德,赛伊德肉眼可见地开始厌烦他在行政楼神出鬼没了。 ??他喜欢到处瞬移,赛伊德还偏偏没什么有效手段制裁他,他们对对方的了解都只是冰山一角,于是在这方面默契地达成了诡异的平衡:赛伊德不会对他出手,他也不会过度骚扰赛伊德和他的卫队。 ??外来者相信,如果哪天赛伊德找到了克制自己的方法,他短暂的异世界冒险故事绝对就到此为止了。 ??“你不是说频繁瞬移会被限制吗?” ??又一个被骚扰的上午,赛伊德盯着在东楼经理室走来走去的外来者忍无可忍地说, ??“为什么现在又开始闪现?” ??“因为我已经确认监视我的东西不存在了啊。”外来者焦虑地从保险柜走到门口,说道,“现在我大概彻底属于这里了。” ??“那可真是一件坏事。”赛伊德锐利的视线随着面前的人移动,“我每一天都盼望着你能早点滚蛋。” ??“我就这么惹人厌?”外来者摊开手反问,“我不吃你们东西不住你们地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敌人来了还能上去当填线宝宝,你应该喜欢我才对啊。” ??赛伊德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这种水平上了战场唯一能干明白的就是当逃兵吧。” ??外来者挠了挠下巴,晃了晃脑袋,说道:“我可以把桥堵住让敌人无法撤离。” ??……还挺有策略。 ??“赛伊德,你为什么每天都蹲在行政辖区啊?”外来者靠在门口不经意地问,“我记得你有空的时候还给游客当导游来着。” ??房间里的气氛蓦然凝滞下来,只剩下赛伊德手指拨弄爪刀时尖端擦过衣料的声音。外来者一时有些怀疑赛伊德没听清他说的话,但赛伊德的目光又切切实实落在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怀疑和审视的眼神,令外来者无端地脊背发凉。 ??这个问题很难以回答吗? ??外来者回望着赛伊德,忐忑地想。 ??难道牢赛的小秘密被自己发现了,他感觉很丢人?! ??“你可以当作没听见。”外来者补救道,“没事的,每个人都会在非工作时间发展一些自己的小爱好,你,卫队长官·最优秀的猎人·赛伊德·齐亚滕也一样。” ??刀锋擦过衣料的声音消失了,赛伊德依然没有说话,但那道视线还在。 ??外来者开始设想赛伊德在吃早饭时被人下了哑药,此刻药效发作了,这绝对就是真相,而不是赛伊德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嫌弃情绪,不愿意搭理他。 ??“那个,赛伊德……”纵使弱智如他,也感受到了尴尬,他顶着赛伊德的目光,默默朝门后退了一点,“我知道我长得十分帅气,但即使这样你也不能一直盯着我看啊。” ??“我记不住你的脸。” ??赛伊德终于说话了,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一尊不近人情的石像,他说, ??“这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无论我见到你多少次,我依然记不住你长什么样子,甚至你一转头我就忘了你的五官。” ??外来者反问:“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合常理的事情还不少吗?” ??“你是人类吗?” ??“我……呃……我是不是人类……?” ??这个简单的问题再次把外来者难住了,就像他不久前刚陷入是否把赛伊德当做游戏里的人物一样的疑惑之中那样,他小小的脑容量经不起大问题的摧残,在此刻不负众望地停转了。 ??“我应该……应该不是吧。” ??外来者再次试图换个话题,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话说回来……赛伊德,为什么你的话这么少啊,印象里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我没什么和你说的。”赛伊德笑了一声,“我也没有兴趣回答你的蠢问题。” ??“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啊?!”外来者刚要发怒,便想起自己已经习惯了被攻击,便一瞬间平静下来,“不过你说的好像还挺对。” ??他又开始在赛伊德面前焦虑地走来走去了。 ??赛伊德扶着脑袋驱赶道:“要走你去别的地方走。” ??“你看不出来我有事情求你吗?”外来者扭捏地说,“我已经在你面前晃荡了一个半25分钟了。” ??“求我?你能上天入地下海摸鱼,有什么好求别人的。”赛伊德手指扣着桌面说道,“你该不会想说要当我的副官这件事吧。” ??“就是这个!”外来者顿时喜笑颜开,急急两步蹭到赛伊德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赛伊德长官,请给我下达指令吧。” ??他又开始说疯话了。 ??赛伊德拼尽全力也想不出他背后更深层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真的被这个神经病磨得没招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人给我下达目标,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外来者闭上了眼睛,恭敬道,“这些头目里只有你和我最熟啊,牢赛!!!” ??我到底什么时候和他熟了?! ??“长官,我可以为你上阵杀敌,枪枪爆头一枪一个,您要相信我绝对有这样的本事。”外来者双膝一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满眼都是真情实意,“你一定有一个完善的复仇计划吧,为了你的计划,我愿意赴汤蹈火,直到死——” ??“你应该先去治治脑子。”赛伊德说,“我搞不懂你的目的,不会把你放在身边。” ??这简直是赛伊德对他说过最真挚的话了,赛伊德真的不愿意这么个神经病掺和进来,把一切搞得一团糟,再莫名其妙的死掉,最后还要他给兜底,没准葬礼钱都要他出,如果这人真的死了,赛伊德一定会把他马革裹尸丢进林子里风干,水葬都怕他污染阿萨拉的水源。 ??“我没病。”外来者抱紧了赛伊德的腿,锲而不舍道,“我只是个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有志青年。” ??“你这个蠢货。”赛伊德甩了几下腿硬是没把他甩掉,不禁被气笑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谎话连篇的家伙?” ??“我——”外来者闭着眼睛抓的更紧了,“我把我的底子托付给你就是了!!!” ??在外来者来到零号大坝的一个月零七天,他终于能够和赛伊德正常交流了。 ??外来者关上了东楼经理室的门,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座钟。 ??他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开场白: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这个座钟说起。” ?? 外来者进入零号大坝后,他翻遍了身上每一个地方,最终发现自己的座钟丢了。 ??在长弓溪谷流浪时,他想过在这个座钟上下功夫,既然是钟声带他来的,那么钟声能不能带他回去呢?但是他亲自上手后才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摆弄这玩意,原因很简单也很荒诞:座钟没有检视。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束缚,像一条无形的锁,他看起来是自由的,却又没那么自由,游戏规则依然以一种不可见的方式紧紧环绕在他身上,在他每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将他重新拽回条条框框里。 ??也正因此,他才会诞生去零号大坝蹲守新玩家的想法。 ??可是他离长弓溪谷越远,越能感觉到身上的束缚在变轻,那种些微的规则在消散,最后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而等他到了零号大坝,那只带他来的座钟也无征兆的消失了。 ??他确实因为这件事惊慌过一段时间,只是他的惊慌很快被蹲人的兴奋替代,再之后他发现自己还能开挂,座钟的事更是和那把G18一样被他抛诸脑后。 ??直到他认清现实自闭的那天,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之后,睁开眼睛便看见座钟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外来者已经不再相信这口鬼一样的座钟能带他回去,但它来都来了,总得发挥一点作用。 ??如今,它是十分完美的对赛伊德教学工具,前提是外来者不会对赛伊德提起自己是偷东西来的。 ??反正没人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是什么,关于这一切,外来者有绝对解释权,即使他模糊一下当时的情况,把一切推给这口座钟,也不会有人蹦出来推翻他。 ?? ?? ??“我知道这一切很荒谬。但是,我身上发生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不少吗?”外来者摩挲着面前的座钟,说道,“我可以把我的过去和盘托出给你听,但我知道你对我的经历不感兴趣,你只想知道我的能力和目的。我来到零号大坝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曾经是玩家最多的地方,我想找到我的同类,来证明我不是个例,我知道这是一片充满战争与苦难的大地,我不想真的留在这里。” ??“但是一切都在朝着我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作为游戏里的首领单位,你的一切行为都应该是制定好的,但你不仅会拿我的武器,还会答应我的挑战,甚至还知道不下死手,放过了我两次。不止是你,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有他的家庭、他的故事、他的苦楚,这是最令我出乎意料的结果:你们居然都是拥有独立意识的人。” ??“你们是人,我是什么?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进食,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剩一口气,用止血带随便包一包就能愈合,赛伊德,你知道我和幽灵的区别是什么吗?是我能被你看见。”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是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不生不死的幽灵,我携带着颠覆游戏规则、颠覆你们认知的外挂,我能够瞬移,锁头,控制子弹,锁定血量,凡是方便杀人的技巧,我都擅长,而得到这些的代价是失去做人的资格,失去回到我原本世界的资格。”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吗,你以为我想低声下气地求你吗,要不是我找不到回去的门了,我怎么会愿意在这里卖命?我找你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胆量,是我只会杀人,我只会这个。与其藏进一座小镇躲藏一生,我宁愿把我的挂用到极致。” ??“只要你给我一把枪,我就能帮你把复仇的火焰推向整个世界。赛伊德,他们的债我能替你讨回来,我只希望——我只恳求你,给我一个活着的理由——只因为,只因为我不想再做一个流浪的不被任何人在意的幽灵了。” ?? ??为什么开挂? ??直接原因是,挂勾打fps游戏太菜了。换言之,他打所有游戏都菜,他完全没有任何游戏天赋。不过在刚入坑三角洲的时候,他没想过开挂,他是个老老实实的绿玩,当然这是过去式了。 ??虽然打的菜,但他享受从容器里摸东西的快感,尽管他经常被人当作路边一条一脚踹死。在新鲜感被消耗掉之前,挂勾愿意做一只本分的鼠鼠,看着资产一点点增加,直到在普坝摸金的短暂快乐满足不了他了,他一个人走进了机坝,开局三十秒跑进行政楼被赛伊德一枪打死,他第一次赔了钱,一怒之下,他买了个挂,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根本原因是,挂勾渴望被关注。屏幕后的他,在现实生活并不受欢迎,成绩普通,长相普通,家境普通,工作普通,在他的世界里,每个人见面了都会说些寒暄的客套话,然后转身,把他的名字和样貌彻底忘掉,回到他们自己的工位上,他的世界随着人们的离去渐渐黯淡,最后归于寂静。 ??他怀揣着每个普通人都会有的不切实际的愿望,希望走上一条繁花锦簇的康庄大道,但他早已在现实的磨砺中削去了棱角,日复一日的繁忙又无趣的生活中,他唯一的乐趣就是下班打开电脑摸金,到了现在,摸金给不了他快乐,他只能寻找另一条路,那就是从别人身上汲取快乐。 ??开挂就像烟酒,一旦习惯了就会慢慢浸透一个人的生活,他开始追求更贵更稳定的挂,银行卡的余额慢慢减少,哈夫币的余额迅速上升—— ??一脚踹死别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给队友投喂盒子被队友膜拜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备受关注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再也回不去当老鼠的日子了。 ??和现在一样。 ??哪怕他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世界,哪怕他一无所有,他也不想回到曾经幽灵一样的日子了。 ??被唾弃也好,被利用也好,被辱骂也好,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的外挂不再是需要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他可以拿到阳光下了。 ?? ??赛伊德静静凝视着眼前趋近崩溃与癫狂的人,现在,他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 ??没有别的想法,赛伊德只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结论:这个人已经疯了。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应该就已经疯了。 那之后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找到回去的方法,而他发现回不去后,迷茫和痛苦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他或许没有意识到他担负不起向赛伊德许诺的代价,也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是自欺欺人地龟缩在【脑机】给他的安全壳里,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个疯子,一个半疯不疯的疯子,一个拥有强大能力的疯子。 ??他的疯话中有一句是对的,在赛伊德手里,他的确能发挥全部价值。 ??赛伊德闭上眼,在短暂的黑暗中做出了决定。 ??“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其所的。” ?? ?? ?? ??一个多月前,哈夫克的雇佣兵借水泥厂的运输通道潜入了零号大坝,他们声称零号大坝藏着宝藏,事与愿违的是,没等他们在这里找到什么,就被赛伊德的卫队击毙。 ??赛伊德本以为又是一场硬仗,但自那之后他没再见到哈夫克的踪迹,只有外来者一个人钻了进来。 ??他不相信哈夫克宁愿就此罢休,在一切彻底尘埃落定之前,他不会放松零号大坝的戒备。 ??更何况他得到了一条特殊情报—— ??“哎牢赛,天上有直升机耶。”外来者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正他蹲在窗户上双眼放光地盯着天空,兴致勃勃地举枪瞄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对吧?牢赛你看好了,我这就把直升机击落……” ??赛伊德抬起枪扫垃圾一样把他从窗台上扫下来,说道:“手收回来。那是GTI的直升机。” ??“GTI?” ??“嗯。” ??“没关系,GTI我也一样的锁呀!” ??“——这是来劝架的,蠢货!” ??一根筋的外来者只知道赛伊德用的上他杀人,于是他智能地开启了无差别攻击状态,好在赛伊德出手快,不然他的子弹已经打在GTI直升机驾驶员的脑袋上了。 ??“不能打啊。”外来者的语气十分遗憾,“不杀人你怎么信任我呢。” ??说着,他闷闷不乐地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 ??赛伊德依然理解不了他大脑的构造,但赛伊德相信,只要外来者设身处地地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就能明白为什么赛伊德不愿意理他了。 ??不过对于外来者来说,光是换位思考这件事就已经超出大脑运转范畴了吧…… ?? ?? ??“零号大坝危机四伏,请多加小心。在这里,你可以选择合适的战场,发挥自己的优势。” ??“战场?我怎么没看到哈夫克的兵呢?我记得我们是来防止哈夫克闹事的对吧?” ??“……” ??“……对吧?” ?? ?? ?? 第3章 第 3 章 外来者需要重新矫正对赛伊德的认知。换言之,他需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而赛伊德是一个很好的破除初始印象的端口。 ??外来者仔细一想,发现他对赛伊德没什么刻板印象,肘飞玩家的二创倒是看了一大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赛伊德应该超雄一点。 ??但一个多月接触下来,赛伊德不仅和超雄搭不上边,还和官方文本里的“热情的导游”搭不上边。 ??他对自己简直就是上句接不上下句,有95%的时间都是爱答不理的,完全想不出他热情地引导游客的样子! ??外来者只能将一切归咎于——赛伊德觉得他太蠢了。 ??原来如此,赛伊德居然有厌蠢症! ??好吧,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外来者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要是聪明的话还至于开挂吗? ??短短一个月来,外来者已经能够和赛伊德的所有士兵打成一片了,唯独赛伊德依然对他爱答不理,心情好就回几句,大部分时候对他的骚扰完全免疫……也不能这么说,骚扰过头了会被他从二楼踹下去。 ? 在他持之以恒的观察下,他发现赛伊德始终处于一种异常的冷静状态,如同一汪波澜不惊的深潭,无悲无喜地漠视身边的一切,哪怕外来者和他说了一大堆掏心窝子话,也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反响,外来者激烈的绝望情绪并没有将他感染,外来者拉帮结派的行为也没让他执行任何防范措施,赛伊德像是剧场里的观众,平静的旁观着外来者给零号大坝带来的一切变化。 ??外来者不是不能够觉察出这些,他只可惜自己没有一个检测状态的外挂,如果有的话他就能知道赛伊德到底在想什么了。他做不到在赛伊德身上找到任何突破口,除了外挂一无是处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赛伊德脑抽一下和他说说心里话。 ??这段时间里,除了赛伊德,他还在关注另一件事:GTI的直升机投放完干员和部队后就没了动静。 ??他相信赛伊德和GTI有联系,只是以他的身份没资格知道他们达成了怎样的合作关系。他只清楚零号大坝现在聚集了三方势力:按兵不动的赛伊德,驻扎外围的GTI,和不知所踪的哈夫克。 ??在零号大坝到处遛弯的时候,外来者一旦发现哈夫克雇佣兵,就会顺手清理掉,赛伊德默许了他的行为,还会额外给他透露一些哈夫克士兵的信息,看起来是把他当扫地机器人用了。但是在清掉一批之后,外来者没有等到下一批,反而等来了GTI,既然哈夫克的人已经没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来大坝【劝架】呢? ??外来者的脑子又过载了,他向士兵朋友们打听了一下,好在士兵们和他一样一无所知,这让他洋洋得意,认为自己蠢的不是很明显。 ??不过他和士兵还是不一样的,他有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瞬移到行政楼假装和赛伊德偶遇,顺便问问零号大坝的近况。 ??赛伊德不是不想治他,但是这招太赖了,赛伊德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我对一切一无所知。”外来者诚实地说,“我知道你嫌我傻,但是我很有用不是吗?” ??“你说得对,不过一无所知对你来说是好事。”赛伊德拖着武器行走在东楼与西楼之间连接的走廊,缓缓道,“万一你想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就不好了。” ??“赛伊德,我再蠢也听得出来你在讽刺我……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确实不应该干涉你的决定……”外来者干笑了几声,忽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现在赛伊德才是拿他没办法的那个,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脚步猛地顿住了,话锋一转说道,“不,你说的不对!!” ??赛伊德习惯了他左右脑互搏的行为,对此毫无反应,自顾自地往前走,连头都懒得回,说道:“嗯。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告诉你。” ??不对,虽然赛伊德拿他没办法,但赛伊德现在可是他的外置大脑啊! ??外来者一瞬间就泄气了,巴巴地跟上去缀在赛伊德身后认错:“是我的错,对不起长官……” ??“对,你的错。玩去吧。”赛伊德一指楼梯,“别误伤GTI的人。” ??“你要赶我走了?”外来者悲伤道,“我今天还没达成被你回复十句话的成就呢。” ??赛伊德深吸了一口气,彻底不想和他交流了。 ??“好吧,我越想得到你的回应你越不想理我。”外来者抹了抹眼睛,“我听你的,去和GTI玩了。” ??“你听不明白……”话吗? ??“不必多说,我知道你又想骂我。”外来者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凄哀道,“与其被你踹下去,还是我自己走吧,更体面些。” ??不是,他到底在说什么?到底谁说让他和GTI玩了?! ??又气又怒的赛伊德追下了一楼,而那外来者却大步流星,一步十米,哪怕两个赛伊德绑在一起四肢朝地,一个控制前后一个控制左右都追不上他。 ??转眼间,他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消失在了视野里。 ??“长官……”旁观全程的盾兵尴尬地出声,“别看我,我……我也追不上啊。” ??赛伊德当即恼怒道:“就这样的蠢货,谁愿意和他说话?!” ??赛伊德从来没有如此频繁地在同一个人身上反复用“蠢货”这个词来形容,但是外来者真的蠢的他无能为力了。 ??一个拥有非人能力的蠢货,让他知道点什么、再即兴发挥一点小巧思,所有人都别想过好日子。 ??“不能让他去找GTI,得把他逮回来。” ??“谁都逮不住他,长官。” ??“那就把他打残了逮回来!” ??“长官……” ??“你要是敢说没人打得着他,就都打包了一起滚蛋!” ??“遵命,长官!” ??要不是被外来者烦的实在受不了,赛伊德也不想对他出手,如果能一直保持和平状态,谁会愿意与合作伙伴翻脸? ??但是外来者太傻了,傻得他头疼,此刻的赛伊德无比清楚,若是纵容外来者继续当傻子,倒霉的还是他这个被骚扰最久的冤大头。 ??所以,是时候向外来者建立自己的威信了。 ??此时的外来者还不知道自己被心爱的长官下了通缉令,他早已跑出了十里地,一口气从行政楼跑到了游客中心,成为了零号大坝新的都市传说。 ??戒严时期的大坝十分安静,游客中心的游客只有他一个,他四下环顾,开始寻找适合他窝着的安谧环境。 ??他的目光落在了路边空无一人的车上,干脆利落地打碎窗户钻了进去。 ??狭小,安静,很适合他躲藏……哦不,思考。 ??赛伊德怎么能做到被他骚扰——套近乎这么久还无动于衷的? ??外来者想不明白。 ??但是他有一股预感,赛伊德好像很快就要被他惹怒了。 ??外来者搓了搓胳膊。 ??哪来的后背发冷的寒凉感?现在不是夏天吗? ??他向外望了望,没看见天色有明显变化。他刚把赛伊德气得不轻,还不想出去触赛伊德的眉头,便在这台小车里窝到了晚上。 ??黑色的幕布轻柔地落下,呼啸的寒风中,在游客中心巡逻的士兵打开了手电筒,强光如利刃般撕开黑夜,外来者趴在车窗边,将手臂搭在下巴上,一身黑色的斗篷让他与黑夜融为一体,远方被黑夜稀释的光柱从他身边擦过,随即转向了另一边。 ??那股凉意更明显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头上的摩托车头盔帽,手指碰到布料的触感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穿着的是喷火兵资助给他的新衣服。于是他将兜帽裹紧,盯着远方泛出柔光的建筑回味收到礼物时的欣喜。 ??他和士兵们凑近乎不过是想借此在赛伊德那边留下好印象,结果赛伊德对他没反应,反倒是士兵们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久违地,当惯了出生的他产生了一丝愧疚。 ??不过那愧疚很快随着寒风消散,他被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睛静静看向车外。 ??没有手电筒,这个人不是同伙。 ??脚步声越来越近,外来者歪着头,在对方走过这辆车时张开手扯住了他的裤子。 ??“你是小偷吗……?”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同索命的恶鬼,话没说完,就先扯着对方的裤子从车里爬了出来。 ??“小偷别来游客中心,去水泥厂捡点油漆和水泥带回去卖吧。” ??“!!!” ??出于良好的专业素养,被抓裤子的可怜虫硬生生将惊叫憋了回去。 ??“你——!” ??“我是卫队副官赛二德。”外来者抓住对方的脖颈,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压在他颈下,阴恻恻地说,“敢反抗我就剥了你的皮。” ??外来者虽然蠢笨,但学习能力上佳,这一套动作简直演绎出了赛伊德的十分之一,不去细究完全就是个寨板赛伊德。 ??“不反抗,不反抗……”对方似乎是成功被他威慑到了,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我不是小偷,只是路过。” ??“真的?” ??“我发誓。” ??外来者摸了摸他的胸挂,确实没摸到什么东西,便松开了钳制对方的手。 ??对方松了口气,慢慢转过头,外来者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脸,微微一怔,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指着他失声道:“蜂!蜂医?!!!!!” ??“嘘——”蜂医环顾四周,伸出手指示意他噤声,“那边的士兵要被你叫过来了!” ??显然,蜂医没信他是卫队副官赛二德。 ??“蜂医?!怎么会是你?!” ??“你认识我?” 蜂医依然处于警戒状态,见远处的士兵若有所查地将手电向这边挪动,立刻蹲下来借这台报废的车挡住自己的身形。 ??“愣什么呢,快蹲下!” ??大脑宕机的外来者傻呆呆地遵循指令蹲下了。 ??等到士兵走远,外来者才问:“你该不会是GTI的吧?” ??没等蜂医说话,外来者又问:“你是GTI的还有什么好藏的?你偷拿东西了?” ??“我说了我真没拿。” ??“我不信。”外来者直视着蜂医的脸,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迅速别过了头看向其他地方说,“你要偷东西的话别去行政楼,会被赛伊德打死的。” ??“我不是偷东西的,也没兴趣和赛伊德单挑。”蜂医无奈道,“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认识我?你是谁?” ??“我就是认识。”外来者道,“我刚才说了我是卫队副官,掌握全部情报。” ??蜂医反问:“你看我信吗?” ??“别让我看你。”外来者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蜂医道,“你不小偷小摸你还躲着士兵干嘛?直接说你是GTI的,他们就放你过去了,你们现在不是合作关系吗?” ??“是不是合作关系,你这位卫队副官比我更清楚吧。”蜂医抬手搭在外来者肩上,“你都不肯看着我说话,那就是在说谎喽。” ??“……你就当我不是吧,怎么想随便你。而且我确实把赛伊德惹生气了,他估计不会承认我是副官。”外来者闷闷道,“你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危害赛伊德的事,我都能帮你。” ??“稀奇。”蜂医忍不住感慨,“像你这种说谎一套一套的现在也不多见了。” ??“我说我没说谎你耳朵聋吗!” ??蜂医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嘘!被他们发现我们两个都玩儿完!” ??手电筒的强光再次扫过掩体,片刻后,蜂医才慢慢松开外来者的嘴。 ??“我只是来这边调查一些东西的。”蜂医小声说,“放心,我不去行政楼。” ??“你不去行政楼啊?”外来者的声音居然带着一股隐隐的失望,“那你自己玩去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能帮我吗??” ??“那是刚才,我现在改主意了。” ??外来者站起身准备从车窗钻回去,说道, ??“今天我放你一马,下次再让我碰到你小偷小摸就请你吃子弹。” ??在他上半身探进去的瞬间,蜂医眼尖地瞥见了他斗篷上阿萨拉卫队的标志,眉毛一挑,抓住了外来者的衣服。 ??“敢抓坏我的衣服我现在就请你吃子弹。” ??外来者威胁, ??“倒计时三秒。” ??“不不不,先别倒计时,副官先生,我相信你说的话了。” ??蜂医笑眯眯道, ??“如果你愿意帮我潜入主变电站,我会十分感激你的。”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 ??外来者趴在车窗上一动不动道, ??“你只是想把我当活靶子。” ??“你怎么能这么想……” ??“嘿,我还就乐意当活靶子!” ??外来者猛地向后一退蹦了出来,冷笑道, ??“居然敢不信我的说辞,我这就向你证明我嘴里没有谎话!”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蜂医愣了一下,说道,“我们走吧,副官先生。” ??——好诡异的一个人。 ??他们从游客中心去变电站时抄了小路,刚离开游客中心没多久,那边就出现了一束束手电筒的光。 ??蜂医朝游客中心的方向望了望,说道:“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能在找我吧。”外来者老神在在地说,“待会进变电站从侧门进去,被上面的火箭筒兵看见又会闹出很大动静。” ??“作为副官,你不能让他们停火吗?”蜂医调侃道,“还是说你是自封的?” ??“赛伊德现在看我不爽。”外来者撇了撇嘴,“他一定会给我穿小鞋。” ??“买点东西讨好讨好他呗,何必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提心吊胆的。”蜂医压低声音,拨开草丛,说道,“像你这种擅长嘴皮子功夫的人,拉近关系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外来者从山坡一跃而下,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从变电站墙上的窟窿走进去,略略扫视了一圈,朝蜂医招手示意附近没人,蜂医这才悄然跟上。 ??“真奇怪,原本主变电站的士兵没这么少的。”外来者低声嘟囔,“我觉得你说得对,蜂医,和别人见面总得拎点东西过去。” ??他拍拍蜂医的肩膀表示赞同,蜂医把头转过去时,外来者再次将脑袋侧开不去看他的脸,随即收回手晃悠到楼上去了。 ??二楼窗外的火箭筒兵还在,外来者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敲了敲窗户,火箭筒兵应声回头,武器都举起来了,看见他的脸又悻悻放了下去。 ??外来者拉开窗户钻到另一头,和他在铁板上并肩站着。 ??“你把长官惹生气啦?”火箭筒兵低声问他,“长官说让我们把你打成残废抓回去呢,哥们早就和你说过没事不要往长官身上凑,你还傻了吧唧的去套近乎,这不是找死吗?” ??火箭筒兵脸上戴着一个崭新的护目镜,旧的护目镜在前些日子被外来者要走戴上了,偏偏外来者还不喜欢遮挡视野,火箭兵侧目看了他好几遍,还是觉得他把护目镜戴头上的行为暴殄天物。 ??外来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把护目镜拉下来戴在眼前,背在身后的手指蹭了蹭斗篷,说道:“耳麦借我用用,我和他说说话。” ??“还和长官说话?”火箭筒兵犹豫道,“长官那个态度……而且耳麦的事会让我有点难办……” ??“好。我不为难你。”外来者垂下眼,眸中闪过一缕寒意,抬头间,看见对方脸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护目镜,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他转过身钻回室内,顺手拉上了窗户。 ?? ??蜂医按开探测仪,淡蓝色的光微微亮起,耳边只有外来者在头上走来走去的声音,除此之外,主变电站一片静谧。 ??收集完信息,屏幕迅速暗淡下来,他将巴掌大的探测仪收好,环视一周,瞥见了放在桌上的火药。 ??刚才进来的时候桌子上有这东西吗? ??他走到桌前,捡起火药借着灯光端详,肉眼看不出它有什么问题,但蜂医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出现得突如其来,一定不简单。 ??“你在做什么?” ??外来者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把蜂医吓了一跳。 ??“没什么,地上捡的,我带回去看看。”蜂医自然地将火药揣进胸挂,“为什么你每次出现都没动静?” ??“带走可以,你得拿别的和我换。”外来者从背后揽住他的肩膀,朝他伸出一只手,“还有我送你过来的报酬。” ??“报酬?有,海鲜鱼罐头,要不要?” ??“我不爱吃鱼。”外来者弯起眸说道,“把你身上最值钱的给我,不然我就搜身了。” ??“我出来做调查任务可没在身上带值钱玩意。”蜂医向旁边窜了窜,一边周旋一边与他拉开了安全距离,“也没带钱。” ??“好说。”外来者放下僵在空中的手,依然笑眯眯的,“把胸挂脱下来。” ??“这不是抢劫吗。”蜂医讪讪道,“副官先生,没您这么强买强卖的。” ??“去游客中心找我的士兵马上就要回来了,你想继续话痨我们可以一起完蛋。”外来者叹息道,“只是,作为赛伊德的副官,我不过是遭点罪,而你嘛……你可以现在把遗言说给我听,我还能带给你的妻女,让她们知道你临死惦记着她们。” ??蜂医额上青筋一跳,咬牙道:“我胸挂里只有备弹,你自己选。” ??“子弹?我可不缺这个。”外来者嫌弃地在他胸挂搜索,下一刻就被红色的子弹晃瞎了眼,“——AWM?果真吗?” ??“给你,全都给你。”蜂医掏出弹夹丢给他,“收了报酬我就走了,你的事我不会透露出去,同理,我的事你也别往外说。我们达成共识了好吧?” ??“当然,当然。”外来者喜笑颜开地收下子弹,高高兴兴朝蜂医摆手,“下次再来~” ??被趁火打劫的蜂医没心思和他拖时间,趁着夜色迅速离开了主变电站,而外来者则坐在桌子上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将子弹一颗一颗扣下来美美把玩。 ??晃悠弹夹的间隙,外来者想起自己还要向赛伊德赔礼,喜悦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他身上最值钱的,好像就是这刚扣来的子弹了。 ?? ??赛伊德预料到外来者会来找他,但没预料到当晚就会被找上门。 ??“我以为你和自己说的一样在乎脸面。”赛伊德冷声道,“明知自己被追杀还往我脸上跳。” ??“什么追杀,我们不是闹着玩嘛。”外来者丝毫没被赛伊德打击到,嬉皮笑脸地说,“你怎么舍得杀死最得力的副官呢?” ??“我知道你不会死。”赛伊德朝他伸出手,在手指落下之前,刀锋率先抵住了他的眉心,赛伊德说,“我的刀功很好,你可以亲身体验一下。” ??认真的啊?! ??“等,等下!赛伊德,我真的知道错了。”刀尖逼人的寒气让外来者连太阳穴都在发痛,他贫嘴的毛病立刻被治好了,连声道,“我不多嘴就是了,而且我这次也不是来骚扰你的!有礼物为证!” ??说着,外来者将自己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最值钱最珍贵还热乎着的子弹递了上去。 ??赛伊德定睛一看,轻蔑地笑了。 ??“就这个?” ??“赛伊德,这是我经济范围内能给你的最好的礼物——十颗AWM子弹——作为我惹你生气的赔礼。”外来者的声音起初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说着说着,又给自己说自信了,他脑袋上还抵着赛伊德的刀,却沉稳地开口,“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考虑给我开工资了。如果我有工资,一定会一边攒钱一边搬水泥给你买非洲之心。” ??攒钱……搬水泥……非洲之心…… ??“……好,好,好。” ??赛伊德再次笑出了声,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憋了一整天的郁气吐了出来,随即道, ??“如果只有这个,我今晚会让你光着身子走出行政楼——连皮都不给你留。” ??“还有,还有一份情报长官!”外来者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赛伊德的腿,“有个GTI的干员今晚钻进主变电站搜了东西,不是我不想打,是我实在不知道咱和GTI算什么关系,怕一出手给您带来麻烦。长官,我对您可是最忠心耿耿的呀!!!” ?? ??夜深人静,回到驻地的蜂医打了个喷嚏。 ??“感觉凉飕飕的……”他揉了揉脖颈,嘟囔道,“对了红狼,我今晚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个奇怪的人。” ??“什么人?” ??“他说他是卫队副官,正在被赛伊德追杀,最后还把我的子弹要走了。” ??“你怕不是遇到诈骗了吧……” 第4章 第 4 章 ??刀刃划开皮肤的一瞬间,外来者耳边响起了布帛撕裂的声音。用刀砍下人类的头颅并不如撕开棉布那般轻易,他耐心地一下一下挥起匕首,划开血肉,斩断骨头,将这颗脑袋砍了下来。温热的鲜血四处飞溅,混着地面上的泥浆向远处蜿蜒。 ??“我技术不好,你忍耐一下。” ??外来者絮絮叨叨地抓住他湿漉漉的头发,刀尖插入后脑,将连接着大脑的金属物翘了出来, ??“真不知道赛伊德要这玩意有什么用。” ??赛伊德说,既然想要工资,那他就必须得做点实事,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外来者不知道什么是实事,没穿越过来的他也是一样,向来听不太懂老板的弦外之音,他只知道既然赛伊德这么说了,那么应该就是在考察他的情商和单兵作战能力。 ??经过外来者长久的偷听和观察,他发现赛伊德似乎对哈夫克士兵的脑机感兴趣。说干就干,他立马出门寻觅能掉落脑机的士兵,一寻就寻到了长弓溪谷。 ??没时间思考为什么大坝里没有哈夫克士兵而长弓溪谷有了,也没时间思考GTI到底对此知不知情了,总之外来者手里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夜晚的长弓溪谷下起了瓢泼大雨,皮鞋碾压泥浆的声音混着震天的雨声,十分方便他混进队伍将落单的士兵拖向黑夜。 ??他动手时,被打晕的士兵已经醒了,外来者便再度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扇晕。脑机这个东西本来就在外来者的认知之外,他怕把人杀了再剖尸会让脑机不新鲜,便只能手动麻醉,先把他的脑袋卸了再说。 ??他不熟练的刀法令死者十分痛苦,到后来他的手动麻醉不起效了,无奈的外来者割去了对方的舌头,堵住了不断发出痛呼的嘴,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小小的金属块正在外来者手心发光,他将脑机接口举起,像检视非洲之心一样观察着这颗充满生命力的白色石头。 ??它并没有闪烁很久,很快就在雨水的冲刷下黯淡无光。 ??不新鲜了。 ??外来者遗憾地想。 ??赛伊德不会要吧? ??尽管如此,他依然把战利品揣进衣兜,如果赛伊德不要他就拿去做收藏,收藏品嘛,总是不嫌多的。 ??外来者低下头凝视着哈夫克士兵凄惨的死状,忍不住在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上轻轻踢了一脚。 ??“你好可怜。”外来者说道,“不用太伤心,你只是运气不好遇到我了而已,以这个游戏的动态爆率来看,下辈子你会很幸运的。希望世间没有黑屋。” ??发表完杀人感言,外来者转过身,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中。 ?? ??“你什么时候能明白,我说的脑机,和你手里的脑机不是一个东西?” ??赛伊德低头看着从头到脚都在滴答血水的外来者,他现在已经能做到面对外来者心平气和甚至认真解释了,见外来者依然眼巴巴地盯着他等待下文,赛伊德噎了一下,说道, ??“我说的脑机是你,你的外挂,不是relink脑机。” ??“但是我听不懂啊。” ??外来者左摇右晃地说,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想杀谁,这样我们之间就不会产生误会了。” ??“可我根本没打算让你杀谁。” ??赛伊德提醒, ??“这是你偷听来的。” ??外来者停止了摇晃,他回想片刻,迟疑回答:“好像是这样。那这个脑机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收藏了。” ??“……拿来吧。” ??外来者把脑机接口递给赛伊德,然后伸出手挠了挠脑袋。 ??他的斗篷依然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在地面积起了一滩水洼,他没说脑机接口是怎么拿到的,赛伊德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问,他们僵持了片刻,最终由外来者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该怎么让你觉得我没那么傻呢?” ??赛伊德当即回答:“从你问出这句话开始,你就注定不会聪明到哪去。” ??“太犀利了。”外来者说,“你刚才说此脑机非彼脑机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研究你。”赛伊德手指转动着被拿在手里捂的温热的金属块,说道,“我需要一些时间判断你的威胁性。” ??“我明白。中国有句古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外来者缓缓道,“但是我依然不能理解,我已经这么忠诚了,你为什么还在防备我。” ??“你不是也一样在防备我吗?”赛伊德反问,“你对我第一次见面差点杀了你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是吗?” ??“如我所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外来者甩了甩脑袋上的水,说道,“你确确实实对我产生过威胁,我防备你是正常的。” ??“你是君子吗?” ??“我觉得我是。” ??赛伊德明显和他的见解有很大分歧,透过面具上那两条缝隙,两束不认同的目光锐利地刺了过来,刺得外来者浑身痒痒。 ??“那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外来者向后一蹭坐在窗台上,问道,“你为什么像个地缚灵似的在行政楼里走来走去,不肯离开这里半步?” ??赛伊德说:“如果你非要问这个,我们今天的闲聊就到此结束了。” ??“你看,又瞒着我。”外来者叹息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让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别人我也不会说,你们都一样。”赛伊德解释,“这么想你就会好一点了。” ??“你总是自己心里盘算,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你的下属,不是我说,牢赛,这样你会发展成自闭症的。”外来者诚恳道,“你希望我聪明一点,又不希望我什么都知道,中国还有句古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比起改变我,你不如先去治治你的自闭症。我来给你治也行。”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我们之中显然你才是最有病的那个。”赛伊德也叹了口气,“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我们之间的隔阂,好了,我要去忙自己的事了,你该出去了。” ??他拉开窗户将外来者推了下去,在外来者的嚎叫中啪地关上了窗户。 ?? ??外来者坐在路边,身边坐着被他抓过来陪他说话的盾兵。 ??“我又被撵出来了。”外来者说,“他一直这样吗,把所有愿意和他说话的人撵走?” ??“呃,你要听实话呢,还是……” ??“……我知道了,他只讨厌我。”外来者挫败地将脸埋进手心,“你还是说点好话哄哄我吧,艾利克斯。” ??“我不叫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是那个站在行政楼集装箱上的火箭筒兵。”盾兵无奈地更正,说道,“不过,你要是说长官讨厌你也不全对,平时也不见得他对我们有多信任,更别提你这个半道杀出来的了。” ??“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对我来说这比杀人都难。”外来者垂头丧气地说,“我在这个世界缺少朋友(靠山),很没有安全感,而且我对他毫无非分之想,他怎么能怀疑我呢,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我们聊点轻松的。”盾兵放下盾牌说道,“我还没听你说关于家人的事。” ??“家人?”外来者满不在乎道,“我的浮木似了。” ??“这、这样吗。”盾兵语塞,“真是,真是太抱歉了……” ??“小事,你已经很心善了,以前我跟别人说这句话时他们都说似的好。”外来者抬起头,指着远方的直升机问,“诶,艾利克斯,天上那个是什么?” ??“飞机。”盾兵站起身眯起眼,“太远了看不太清,还有,我不叫艾利克斯。” ??“那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知道那是飞机。”外来者眨了眨眼,说道,“两个三角一个方块的白色图标是啥?” ??“那是哈夫克的飞机!” ?? ??——GTI往那一站就是个马其诺防线。 ??外来者已经无力吐槽现在的局面了。 ??哈夫克的第二批雇佣兵,无视了驻扎在外围的GTI,坐着直升机就降临到了大坝内部,一落地就如同蝗虫过境般四处横扫,很快就和阿萨拉卫队打了起来。 ??哪怕大坝里面是哈夫克的士兵,大坝外面的长弓溪谷也是哈夫克的士兵,GTI依然不动如山。 ??外来者想,如果GTI是来劝架的,那就合理了——他们不打起来GTI怎么劝架? ??外来者这几天没怎么在零号大坝巡逻,他并不知道GTI的干员有没有再次潜进来拿东西,如果有的话,那赛伊德也是个人物,居然能做到对GTI视若无睹,不愧是合作伙伴,真是一致的镇定自若。 ??他趴到坝顶,用狙击镜观察着目前的情况。 ??在上一次赛伊德发怒后,外来者就很自觉地申请了一个耳麦,防止他没听明白赛伊德的话而赛伊德又找不到他,此刻他的耳麦终于起作用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赛伊德说,“我们和长弓溪谷的雷斯达成了合作,他的护卫会趁乱将曼德尔砖送进大坝地下。”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束手旁观呢,长官?”外来者打开了遮光罩,“给我点任务吧。” ??“如果你非要做的话。”赛伊德顿了顿,说道,“让外面的GTI也动起来,别让他们抽出心思探查我们在做什么。” ??“明白了。”外来者将枪口转向夹在混乱之中的GTI营地,“我可以趁乱打死几个吗?” ??“最好不。”外来者似乎听见赛伊德叹了口气,“他们可以死在哈夫克手里,但不能死在我们手里。” ??那真是太遗憾了。 ??GTI表面看起来安静沉稳,实则早已处于风雨欲来的戒备状态,只需外来者击伤换班巡逻的外勤干员,GTI便安稳不下来了。 ??外来者很乐意看见三方乱战的场面,趁GTI没有循着蛛丝马迹找上来,立刻功成身退,在坝顶留下了狙击枪和哈夫克士兵那颗后脑捅了个窟窿的脑袋。 ??无论谁来都会相信他这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侠肝义胆外来者在做完这些之后就踏上了寻找护卫队的路。 ??“长官,我的任务完成了。” ??外来者像模像样地按开耳麦禀告道, ??“接下来我要去执行更艰巨的任务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达新的任务了?” ??赛伊德反问, ??“你能不能沉稳一点,赶紧回来,别节外生枝。” ??“放心,长官,我不会添麻烦的。”外来者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雷斯护卫队的护卫队。” ??不待赛伊德说话,外来者便关掉耳麦挂断了通讯。 ??如他所说,运送曼德尔砖这么重要的事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一旦哪个GTI干员或是哈夫克士兵使用了探测器,以曼德尔砖的强大气场,护送队绝对露馅。外来者不允许令赛伊德难过的事情发生,于是凭着一腔热血直奔地下运输通道的曼德尔砖护卫队。 ??这几个闷头赶路的小火柴人在一众或是打打杀杀或是找掩体躲避的火柴人中十分明显,外来者很快追进地下通道,默默潜入了他们的队伍里。 ??他原本打算安安静静跟着护卫队,一旦出了意外他好迅速出手补救,但他是个话痨,以前打游戏匹队友就爱说话,还会热情的询问队友想杀几队,如今他一闲下来就去找士兵或是赛伊德说话,他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嘴,包括现在。 ??“你们怎么看上去不太认路啊。”外来者忍不住问,“是一直待在长弓溪谷没来过零号大坝吗?” ??他这么一出声吓得旁边的人差点走火,下一刻,护卫队里所有人的枪都对准了他。 ??“别打架,我们是一伙的。”外来者举手投降,“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地底走来走去可不安全,于是,我,卫队副官,来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了。” ??闻言,护卫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卫队副官?” ??“没听说过。” ??“你认识吗?” ??“我也没听说过啊……” ??外来者笑道:“新来的,不用怀疑我,我有赛伊德信物为证。” ??护卫队面面相觑,将外来者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其中一个人说:“不用给我们看信物了,刚好我们对这里也不熟,麻烦你带路吧。” ??外来者都打算掏出“【仿制】赛伊德的□□”糊弄一下他们了,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信了自己的话,他失望地点点头,主动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也站在前方,手里握着一个黑匣子,见他过来便往一旁退了退,问道:“你身上怎么有水?” ??“昨晚去了趟长弓溪谷,穿的太多水没干。”外来者专注地看路,“你问没用的干嘛?还不赶紧熟图,以后再来我可不给你们带路了。” ??对方顿时不说话了,甬道里只剩交叠的脚步声。 ??过了两个拐弯的功夫,外来者开口问:“怎么没人说话了?” ??那人莫名其妙道:“是你不让我们问没用的啊。” ??“我是这么说的。”外来者道,“但我没不准你们发言。没人说话很无聊的,你们哪怕聊聊昨晚吃的什么呢。” ??护卫队似乎被他强大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无人敢应。外来者感到了无趣,这些人完全没有零号大坝的士兵热情,连他也失去了沟通**。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静谧走到了通道尽头。 ??“前面就是破译站了。”外来者朝身边的护卫伸出手,说道,“砖给我吧。” ??护卫犹豫了一下,将黑匣子递给他,他转过身走向破译站,缓缓打开黑匣子—— ??死寂的地下通道骤然响起枪声,外来者的大脑一阵耳鸣,黑匣应声坠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身体像一只装满水后被扎爆的气球,血液沿着每一个孔洞争先恐后地涌出,他伸出手试图扶住破译台,而下一枪却打断了他的手骨,尖锐的痛意让他从模糊中清醒过来,然而清醒的意识无法挽救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盯着眼前的黑匣,笑出了声。 ??“他怎么没有死?” ??身后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 ??“这、这不应该,我们打了他多少枪?十枪?二十枪?” ??“天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先前拿着黑匣子的人走了过来,抬脚抵着外来者的胳膊一脚将他踹翻过来,目光向下一瞟,径直对上了外来者的眼睛,他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骂道,“操,赛伊德他妈的从哪找来的鬼东西!” ??“你们……你们想要那块砖吗?”地上被乱枪打得血肉模糊的外来者说话了,“那你们就要失望咯……” ??“还能说话?!” ??“今早在河滩发现的无头尸体一定就是他干的,必须杀了他,不然我们的人迟早全被他弄死!” ??“但是他吃了这么多枪也没死啊!” ??外来者平静地看着激烈讨论怎么处死他的护卫队——被哈夫克士兵掉包了的护卫队,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喉间却涌上一股血。 ??他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剧烈的疼痛,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他最痛的一次也不过是骨折。在这里被赛伊德打中的第一枪又很快被止血带包住了,没等他开始痛伤口就自动愈合,而现在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疼痛如同蔓延进骨髓的剧毒,让他想要尖叫、蜷起身体,让他迫切地想要死亡。 ??但现在还不能死。 ??外来者闭上眼,又睁开眼,他们已经商讨好了最终的决定,为了防止他跑出去找赛伊德报信,他们用枪打断了他的手脚,确认他无法行走之后,便开始着手检查黑匣子。 ??外来者又笑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捡起匣子的士兵,士兵晃了晃匣子,判断里面没少东西,才打开匣子,匣中露出金色的一角,他猛地拉开盒子——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一拥而上的士兵全部呆若木鸡地楞在原地。 ?? ??黑色的匣子里,赫然躺着一口座钟。 ?? ?? ?? ?? ?? 第5章 第 5 章 ??外来者失踪第三天的凌晨,赛伊德在行政楼一楼的台阶上看见了血肉模糊的他。 ??他身后拖行出一条长长的血路,从门口延伸到楼梯,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这条血痕延伸得更远,几乎看不见尽头。 ??他是从运输通道爬回来的。 ??而完成这项壮举的外来者本人,除了那张脸以外几乎看不出人形,他的双手软趴趴地搭在地上,手腕折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身体被打成了烂泥,衣服碎片嵌入子弹造成的伤口里,双腿也一样异常地弯折,只有手肘能够支撑他行动,于是他也只靠着手肘爬回了行政楼。 ??哪怕此刻,外来者依旧在向上爬,一节,两节,在麻木的刺痛中,爬到了赛伊德面前。 ??他模糊的视线落在眼前赛伊德的靴子上,缓慢地将手指放在他鞋尖,随即,这只手甩了甩,棍子似的敲了敲赛伊德的鞋面。 ??赛伊德蹲了下来,而外来者支起身体仰头望向他。 ??外来者眯着眼,通过红色面具仅有的缝隙辨别着赛伊德的神态,然后他便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困惑、不解,还有他理解不了的更丰富的情绪。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看见我回来,你很意外吗?” ??在看见赛伊德的瞬间,外来者心底汹涌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终于对赛伊德流露出明晃晃的愤怒,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死死盯着赛伊德的眼睛说, ??“我没死真是太遗憾了,对不对?我还有更让你失望的消息要告诉你呢,即使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哪怕我只剩脑袋和躯干,我也要咬着木棍爬回来找你,你永远别想甩掉我,永远别想——” ??外来者的宣泄在赛伊德将手放到他头顶时戛然而止。 ??他的呼吸依然很急促,眸中被欺骗的恨意却在此刻松动,最后慢慢软化,他垂下了脑袋,将头颅埋在手臂之间,全身上下早已麻木的伤口此刻再次灼烧般疼痛起来。 ??“你现在需要手术包,对吗?”赛伊德问,“只需要这样你就能好起来了?” ??“我要最好的手术包。”外来者再次抬起头,他被血水和泥浆冲刷过的,方才还满载着恶意的脸颊恢复了平和的神情,“那个橙的。” ??“我们这里没有橙色的手术包。”赛伊德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扛了起来,说道,“全世界都找不到橙色的手术包。” ??“我说的不是颜色。”外来者像一条搁浅的鱼,死尸一样搭在赛伊德肩头,“算了,什么都行,你给我绑上我就能痊愈了。” ??“行。” ??赛伊德将他放在沙发上,找到医疗包按照他的指示绑上他的胸口、胳膊和双腿,然后掏出一根注射器扎上他的手臂。 ??外来者望着天花板,轻轻眨了下眼睛,几乎失灵的触感随着冰凉液体的注入正在缓缓回归他的体内,他意识到眼皮上的泥浆已经凝成了薄薄的一块,便开口问:“现在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你现在已经没有人样了。”赛伊德客观地说,“不用在意这个,你每次都长得不一样,就算脸上糊满了泥巴我也能认出你。” ??“我要因此感动吗?”外来者说,“你又不希望我回来。” ??“我早就阻止过你了。”赛伊德坐在他旁边道,“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去凑热闹?”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程度的警告对我来说就和没有一样……”外来者语气一顿,看向赛伊德说,“你要是早告诉我那个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糊弄哈夫克的障眼法,我就不去了。” ??“你埋怨我?这件事你本来就不应该知道。”赛伊德转头直视着他,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有些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说,“总之,我提醒过你了,是你不听。” ??“我去找他们还不是为了你!”外来者从他停顿开始就酝酿着的怒火倾泻而出,大怒道,“曼德尔砖的存在感那么强,我怕那块砖出意外运不过来才去的地下通道,不然我不可能去凑热闹,为什么不待在坝顶打暗枪?我在想什么你比我清楚!” ??他情不自禁地再次用手肘撑着身体拄了起来,赛伊德见状立刻抬手按着他的头将他摁回沙发上。 ??外来者顺着赛伊德的力道躺了回去,一边躺下一边不满道:“我真心实意为你办事,你连床都不给我睡!” ??“不行,床脏了不好收拾。”赛伊德说,“你先在沙发上对付几宿。” ??居然还嫌我埋汰?? ??外来者被赛伊德气得够呛,感觉身上疼的更厉害了,疼痛使他又清醒了几分,望着赛伊德的目光再次变得平静下来。 ??“好吧,床的事不重要,我有问题要问你。”外来者说,“其实我也不想变得太聪明,但是你对我说了多少谎话?” ??赛伊德对他的质问没有反应,只是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那块砖早就运到了大坝,所谓雷斯护卫队根本就没来,你早就清楚哈夫克会掉包运送黑匣子的那批人,甚至这是你刻意为之,目的是让哈夫克知道大坝藏着砖,并且把消息传回去,好让GTI和哈夫克双方为了抢砖打起来——”外来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那么,我在这里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一无所知的好奇心旺盛的奇兵?国际象棋里的马?你忌惮我不可控,还不告诉我这些,就是希望我能去自投罗网,最好是再也不回来,要么被哈夫克带走,要么是死,死了更好,还能避免被哈夫克二次利用。我一个半路冒出来的意外因素,是死是活根本不妨碍你推进计划,我说的对吗?” ??赛伊德终于重新看向了他,笑道:“死了一遍让你的思维都变活络了,如果你的脑子能随着我的心意,该灵活的时候灵活,该傻的时候傻就更好了。” ??“可以啊,当然可以,我们定个暗号,你大喊一声‘暗号!’我就立刻变成傻子。”外来者凉凉道,“我说你啊,赛伊德,你真是比我这个傻子想的还不切实际。” ??“我这么不切实际的人,也没想过你会爬回来找我。”赛伊德说,“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就像你的【脑机】一样,再不可接受,也客观存在。” ??“我已经说不清我到底是不是客观存在的了。”外来者抬起胳膊给赛伊德看自己那和衣服融为一体的暗红色的手肘,“他们怕我回来找你,打断了我的四肢,在发现黑匣子里什么都没有之后就走了,我一个人躺在地底,不知道我是一具尸体,还是尚且活着的人,因为我连自己的温度都感受不到了。你给我的耳麦我一直戴着,但是你始终没有找过我。我猜你没有连通我的通讯时一定在想,不要给我任何回头找你的期望,你也知道被一个神经病缠上就很难摆脱了。可你越这么做,我越想爬回来找你,如果这就是你答应我的死得其所的结局,我不接受。” ??他的手垂了下来,说道:“如果这就是你说的,你自己的解决隔阂的方法,那么我现在已经向你展示了我的决心,我的决心就是像水草一样缠着你,直到我们二人之中有一个意外死亡。” ??赛伊德拄着沙发垫,侧过身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害我开挂的罪魁祸首。” ??“别瞎说,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 ??外来者信誓旦旦地用软趴趴的手指着他说:“只有零号大坝才能让我安心,对我来说这里最安全,而你很倒霉的是零号大坝最聪明的人,于是被我这个出生盯上了。我说过把生命交给你,就会接受你给我制定的一切死法,但是如果我不满意我就会爬回来找你,你不想被鬼敲门就好好思考我的人生大事。” ??“我收回夸赞你智商变高的那句话。”赛伊德说,“不过摒弃这一切背后的勾心斗角,不可否认的是,你一路爬回来还要给我卖命的毅力确实获得了我的信任。” ??赛伊德抬手握住了外来者的手,说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赛伊德·齐亚滕,阿萨拉现任卫队长官,而在此之前,我是一名猎人。” ?? ??赛伊德很少向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那些往事总会引起他更深层的情绪,愤怒、不甘、恨意,被怒火占据大脑的感觉并不好受,像一头遵循本能行动的野兽,他脑海里理智的那部分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弊病,而身体却止不住地因愤怒而发抖。 ??赛伊德并不是个冷漠的人,相反,正是因为他的情绪太容易变得暴躁,他才强迫自己在大部分时候保持冷静,愤怒固然能够使人变得勇猛,但他总得承担一时情绪上头后留给他的代价。 ??外来者希望他能像讲故事那样把他的曾经娓娓道来,但赛伊德不会任由情绪支配自己,也不擅长讲故事,他只是用简单一句话概括了对哈夫克的仇恨,那就是“哈夫克摧毁了我的家乡,害死了我的亲人”。 ??显然,这一句话并没有令外来者满足,他期待的神情定格在了脸上,问道:“就这样吗?” ??赛伊德反问:“不然你还想听什么?” ??“想听你是怎么变成红色面具杀人魔的。” ??“我刚才说过了,这就是原因。” ??“过程呢?” ??“还想听过程?给你养伤还给你讲故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外来者宽容大度地说,“以后别骗我就行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说。” ??“能帮我把身体里的子弹抠出来吗,再愈合下去子弹也会长到我肉里,这种感觉有点难受。” ??赛伊德犹疑地看了一眼他被打成筛子的身体,说道:“我没给人做过手术,这种事你应该去找军医。” ??“我和医生不熟,让他干这个多不好意思。”外来者含混地说,“而且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 ??“你确定一定是我吗?”赛伊德迟疑地再次询问,“我的刀功确实很好,不过这里没有麻醉药,会很痛,如果我挖一半你反悔了蹦起来打我怎么办?” ??“只有你看见我这副鬼样子,那么帮我做这件事的就必须是你。”外来者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悲怆地说,“如果我反悔了,你就当听不见好了,不用同情我,下手快一点!” ??“好吧。”赛伊德掏出了刀,笑眯眯地说,“那我不客气了。” ??赛伊德的一次开朗换来了外来者一上午的鬼哭狼嚎。 ??好在昨夜在GTI的努力下三方就已短暂停战,阿萨拉卫队的士兵大多都回到营地休整了,没人见到外来者一路爬回来的惨样,也没人听到外来者凄厉的惨叫。 ??外来者合理怀疑赛伊德是奔着把他活活痛死去的,一切都只为了报复他不合时宜的聪明脑筋。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饿啊!我不干了!赛伊德!我不干了!!” ??“我没听见。” ??“我要死了!!!” ??“这不是我答应你的死得其所的结局,你要这么死了我可不接受。”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这么说……嗷嗷嗷!救命!救命啊!!!” ??赛伊德做一行爱一行,此刻他担任起了医生的职责,便十分负责地把他身体里每一颗子弹都抠了出来,怕抠的不干净,还划拉了一下他乱七八糟的内脏,好在这名见习医生的病患是个挂狗,不然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外来者从搁浅的鱼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赛伊德很良心地允许他尖叫逃跑,可惜外来者腿断了跑不了,只能不断尖叫。 ??短短三天,外来者经历了堪比晚清十大酷刑的折磨,他一边痛恨自己这副躯体为什么拥有不老不死的功效,一边不甘心就这样草草死去。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样的死算死得其所,所以他才把这个问题丢给赛伊德,让他帮自己想。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草率地将人生托付给了别人,即使意识到了,也不会太当回事。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挂的存在和反复出现的座钟又让他感到虚幻,他与这世界的一切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低下的道德感让他做不到对别人负责,甚至也做不到对自己负责,他习惯了将问题抛给别人,在这片梦境一样的世界里更甚。 ??无论他这一瞬有多痛,下一瞬他依然能说出“错不在我,我不在乎”,无论上一秒他多想死,下一秒士兵们走了他又会因为不甘心死在地道里而坚决要爬回行政楼。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像是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手持外挂享受虐杀他人的快感,从而渴望战争,渴望能打出一片天地,而另一个是生活在正常世界里普通的他,时刻想着退缩,懦弱地猜测是不是死在这里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两个相同又相斥的灵魂不断在他脑袋里打架、闪回,逼迫他做出选择,但迷茫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此时他便想,如果有一个引领者就好了。 ??无助和绝望迫使他死死抓住了赛伊德这块木板,盼望着哪天能被赛伊德带回海岸。 ??至于赛伊德本人怎么想,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我的人。 ??赛伊德捏着刀凝视着千疮百孔的外来者,礼节性地问:“你觉得还有子弹么?” ??“我已经疼麻了。”外来者虚弱地说,“就算有,我也要说没有。” ?? “那就这样。”赛伊德把他身上剩下那点破布条子扯下来,用手术包将他包成了木乃伊,“手术很顺利,结果很成功。” ??“你说得对。”外来者闭上眼,“如果我能回溯时间,一定不会提出抠子弹的请求。” ??后悔,很后悔。 ??“如果我能睡觉的话就好了,现在睡过去还没这么痛苦。” ??“好说。”赛伊德站起身说,“我给你打晕不就是了。” ??紧接着,没等外来者说不,一阵撞大运一般的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陷入了安稳的长眠。 ??他又开始后悔,如果不跟赛伊德提出睡觉的愿望就好了。 ??如果没在桥上抢别人的座钟就好了。 ??如果没开挂就好了。 ??如果那天没有打开机密大坝走进行政楼就好了。 ??可惜他没有后悔药可吃,可惜他不知道此刻的赛伊德也在后悔—— ??如果那天在行政楼撞见他时把他打晕丢回长弓溪谷就好了。 ?? ?? 第6章 第 6 章 这次外来者恢复的时间格外长,他躺在经理室的皮革沙发上,像只僵尸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赛伊德出现时,才会活跃地注视着赛伊德走来走去。 塞伊德能做到转悠一圈就离开,但外来者的嘴可兜不住,沉默了没一会儿,在赛伊德离开之前,他就开始说话了。 “外面好安静,我们不打了吗?” “暂时不打了。” 赛伊德停住脚步,微微侧身看向他, “所以请你也安静一些。” “我现在这样闹腾不起来。” 外来者试图翘起腿,然而才挪动了一下大腿就龇牙咧嘴地吸气, “不过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会很乐意趴到窗户上凑热闹的。” 赛伊德抱臂扫视了他一遍,说道:“那我还是希望你先穿上衣服,不然有损我们的名声。” “我们有这东西吗?”外来者反问,“即使一个木乃伊趴在窗户上,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的,毕竟我们这里是人杰地灵的阿萨拉。” “这样的话全世界都要知道阿萨拉有一个法老王特种兵了。”赛伊德说,“你在这里躺着,我去给你弄几件衣服来。” “我现在穿不了衣服。”外来者无力地说,“我连挪挪腿都痛。” “你连被打成肉泥都熬过来了,穿个衣服又能疼到哪去?”赛伊德怒斥,“你应该在包扎好伤口后迅速独立起来,而不是躺在这里足足两天,心安理得地让我帮你做这做那,你还有羞耻心吗?” “没有。”外来者回答得很硬气,“至少我会对你说谢谢。” 赛伊德啪地在他脑门上打了一巴掌,打得外 来者脑袋嗡嗡作响:“在我教训你时你给我认真听着!” “是,长官!”外来者捂住脑袋叫道,“长官,我需要衣服!” 赛伊德拿来了一套阿萨拉士兵的制服,板板正正地放在他面前,示意他穿上。 外来者看了一眼锅盖般的铁头盔、红裤衩般的面罩,当即拒绝:“太傻了,我不穿。” 他的拒绝超出了赛伊德的预料,赛伊德诧异道:“你刚来大坝时穿的比这个还破,这个怎么就穿不了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是你的副官啊,怎么能给副官穿普通士兵的衣服!”外来者抬起胳膊嫌弃地扒拉了一下面前这堆衣物,这时候他又不嫌疼了,说道,“给我整点不一样的。” “那你别穿了。”赛伊德说,“你就当个木乃伊得了。” “这不行。”外来者又表示不满了,“我还想穿我之前那身拼好衣。” “没有了。”赛伊德耸肩,“你去垃圾桶里找找,运气好的话还能拼出来。” 赛伊德真觉得他以前那身衣服还不如士兵制服,简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协调感,审美是主观的,赛伊德主观地认为他那身衣服丑的要死。 火箭筒兵借的护目镜,喷火兵借的外套,东一件西一件的,这家伙还真自我感觉良好地跟每个人嘚瑟自己的诡异审美。 现在外来者又在管他要衣服了。 “你赔我。”外来者理直气壮地说,“把你的衣服给我穿。” “你少蹬鼻子上脸。”赛伊德早有预料地一口回拒,并且将士兵制服放在了他身上,“我给你什么你就穿什么。” 赛伊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人在穿什么衣服这个话题上争辩这么久,转念一想,能和神经病认真讨论这个话题的他也离神不远了。 他们就穿搭问题上谁也不肯让步,赛伊德无比相信,如果腿没断,外来者一定会蹦起来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用肢体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并以此威胁经理室的主人——可惜外来者现在是个半死不活的残废,只要赛伊德表明自己的立场,他除了耍耍嘴皮子什么也干不了。 于是直到最后赛伊德也没给他拿另一套衣服,秉持着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外来者不得不屈服了。 他的审美再烂,也做不到真的以木乃伊形态出击。 “但是我现在还是不能穿。”外来者执拗道,“你把我抠的全身上下都是窟窿,我现在还在痛。” “你知道幻痛是什么意思吗?”赛伊德说,“其实你的绷带下面没有伤口,都是你每天想着之前的事儿产生的幻觉。” 他不打算跟外来者继续在这么幼稚的问题上纠缠下去了,无视对方殷切的目光,转身走到门外补充道:“我希望再次见面你已经站起来了。” 外来者在想不起来自己有反骨时,还是很听赛伊德的话的,此刻赛伊德走了,房间安静下来,他在冷静思考下便认为赛伊德说得很对。 理论成立实践开始,外来者在房间里摔了几跤就重新掌握了四肢的使用方法,换上衣服,抱着铁锅头盔,一瘸一拐地推开门寻找赛伊德的踪迹。 他从东楼瘸到西楼,盯着红色火柴人精准锁定了西楼调控房,推了几下才发觉自己没有钥匙,便用头盔撞击房门来引起赛伊德的注意。 “……我听见了。”赛伊德打开门无奈道,“你不是能瞬移吗?” “我忘记了。”外来者把头盔递给赛伊德,兴奋道,“你说得对,我真的只是幻痛而已!看来以后我受到的一切伤害在包完绷带之后都可以默认痊愈了!” “也不能这样一概而论……” 话没说完,赛伊德就眼睁睁看着外来者抓住了手指上那条绷带头,绕了两圈向外一扯,绷带并没有断掉,反而越扯越长、越扯越长,他立刻后退了一步,旁观外来者在自己面前扯了足足两分钟绷带,最后将绷带拉了一地,又抬起头瞅着他。 “……你在做什么?” 赛伊德发现自己又不能理解外来者的举动了。 “扯绷带啊。”外来者有股从内而外透出的脑子缺根弦的松弛感,他说,“怎么回事,这身短袖有点凉飕飕的。” 外来者总是会在赛伊德认为他已经变聪明之后开始疯狂发散自己的非人特质,令赛伊德一次次被他的无下限所震撼。一个月前的赛伊德还会因此憋一肚子怒火,而现在的赛伊德只剩下淡淡的释然。 果然如此,他还是没有变。 “行了,我知道你已经没有伤口了。”赛伊德握住外来者的肩膀,将头盔给他戴上,说道,“玩儿去吧。” 外来者久违地被赛伊德再度踢了出去,这次他的罪名是随地乱扔垃圾。 赛伊德将他赶出行政楼之前把营地的位置指给他看,告诉他可以去那里休息。尽管外来者已经偷偷窥视过营地很多次,但他依然装作不知道,笑嘻嘻地朝赛伊德摆手。 “老赛,你一个人待在行政楼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外来者一步三回头地嘱咐,“记得吃饭睡觉!” 没等他第二次回头,赛伊德就不见踪影了。 看来赛伊德这个独立自主的强大男人不需要他的关怀,外来者只能遗憾离场,告别行政楼,前往营地。 虽然外来者和士兵们混的不错,但这不妨碍他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也记不住他们的脸,他平常记人都靠对方在大坝值班的位置,此刻一进营地,有的换下了制服摘了头盔,有的全副武装轮值,让他更分不清谁是谁了,告示牌似的站在门口杵了半天。 相反,大多数士兵都记得他,短短几分钟,已经有好几个人路过和他打了招呼,而外来者拼尽全力也无法将他们的脸和名字对到一起。 他们在哪巡逻来着?怎么一个个都跟我很熟的样子? 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被一个人熟络地勾肩搭背到了一边,外来者侧过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方脸上那道从眼角横到下巴的疤。 “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神秘刀疤男说道,“我是那个在变电站二楼值班的火箭筒兵。” “是你啊。”外来者眨了眨眼睛,自然地露出笑意,“在我上次去过之后,你还看见过溜进来的人吗?” “没有,当然没有!”火箭筒兵自信地长臂一挥,“我值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来了都得被我崩飞!” “是吗……”外来者对此持质疑态度,毕竟当初他把蜂医带进来的时候这家伙可一点都没有察觉,于是他委婉地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侧门那边在你的视野盲区吧,你记得多盯着点。” 赛伊德看起来也挺相信他的能力,不然也不能让他在那值到天荒地老。身兼重职令火箭筒兵拥有了超乎常人的信心,面对外来者委婉的质疑他毫不在意,虚心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好的,我会在值班的时候往侧门多放几炮。” 真是绝顶智慧,绝顶智慧啊! 火箭筒兵将他拉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距离人群不远不近,晌午的风吹得很暖,外来者坐在温热的地面上,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他望着营地里或是笑闹或是休憩的士兵们,心想,怪不得赛伊德以前不肯告诉他这里,说到底他们还是一群二十来岁的孩子嘛,这么容易信任别人,他但凡生出一点坏心,他们没一个能活着的。 外来者在地上抠出了一个坑,耳边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一旁的火箭筒兵也坐在了他旁边。 外来者一边挖坑一边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几天去哪了?”火箭筒兵犹犹豫豫地问,“没别的意思,值班的时候看不见你还不太习惯……其他人也这么说。” “关心我啊?”外来者笑眯眯道,“我去执行赛伊德交给我的任务了,他说任务成功就让我当副官。” “真的?”火箭筒兵被他感染似的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停下了,沉默了好半晌才问,“那你有在任务里受伤吗?我是说,那种很严重的伤口。” “当然没有。”外来者伸出胳膊,给他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连瞬移左脚踩右脚上天都会,谁能让我受伤?” “对哦。”火箭筒兵挠了挠脑袋,“艾利克斯说在外面看见了一条拖行出来的血痕,朝着行政楼那边去的,我就想着是不是你……” “如果真受了那么重的伤,宁可死我也不想千辛万苦地爬回去,这和下地狱有什么区别?”外来者手指碾着泥土说道,“况且我还真没有拖出那么长一条血路还能活着的本事,那已经超脱人类的范畴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多想了。”火箭筒兵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乡野传说的怪物真的存在呢。话说回来,你怎么当了副官还穿这身士兵制服?” “没办法嘛,时间紧急只能穿你们的。”外来者一本正经地糊弄人,而双眼澄澈的火箭筒兵显然是信了,“你看,赛伊德连营地的位置都告诉我了,我这不立马来就找你们借衣服穿了?副官有没有新衣服不重要,我还是喜欢以前那身。” “这还说啥了!”火箭筒兵一拍大腿,“大伙把你之前那身衣服安排回来就完了呗!” “太性情了兄弟!” 事实证明,即使赛伊德不给外来者找来他喜欢的衣服,外来者照样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将那身怪异搭配的丑东西穿回身上,他还是有点脑子的,不多,但够用。 尤其是现在,得到了赛伊德的承认后,外来者立刻被容纳进了阿萨拉卫队,真正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战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常事,火箭筒兵一呼百应,营地里很快掀起了复原外来者的风潮,喷火兵的外套,火箭筒兵的护目镜,盾兵包裹里舍不得穿的衬衫,机枪兵还掏出了一条领带。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外来者的审美,比如营地里负责后勤的老军医,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贡献了一双擦的锃亮的长靴,说穿上这双靴子才勉强有个人样。 外来者抱着士兵们水滴筹筹齐的新衣服一件件换上,往人群中间一站,众人欢呼! 外来者,堂堂归来! 营地燃起了篝火,白天睡着的士兵在夜晚开始轮值,外来者有一顶属于自己的帐篷,没人和他挤在一起,位置也很偏远,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他猜测赛伊德这么安排一定是有用意的,比如充当哨兵。 不就是cos摄像头嘛,大伙都给他凑衣服了,他两只眼睛轮流值班也得给营地看住,连一只老鼠都别想溜进来,苍蝇进来了都得从一只打成半只。 外来者坐在帐篷里,拨弄着怀里的提灯,帐篷外只有隐隐约约的狼嚎和轮值士兵的脚步声。他尽职尽责地盯了半宿,附近依然连人影都没有,而外面的士兵已经换了三轮班了。 有点无聊,想找人说话。 他侧躺在睡袋上,胳膊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低头一看,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睡袋居然旁边放了个通讯仪。 外来者捧着通讯仪调频,通讯仪传出一阵无意义的滋啦声,然后“滴”的一声熄灭了,他不信邪地反反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信号,迫不得已只能作罢。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他就跑回了行政楼。 赛伊德正坐在经理室收拾桌面上那堆枪械零件,外来者从地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不你给我一张东楼经理室钥匙卡吧,移来移去挺不方便的。” “你怎么不管我要个导弹发射权限?” “这个也行。” “你真以为我有啊?”赛伊德没好气地把桌上的枪托丢了过去,“做梦都没你想得美。” “好吧,不给就不给呗,发脾气干嘛,昨晚没睡好吗?”外来者接住枪托放回他手边,一屁股坐在保险箱上问道,“对了,我帐篷里那个通讯仪好像坏了,能不能送去修修?” “没坏。”赛伊德冷冷道,“我想不通你大半夜为什么给我打了一个小时的通讯,干脆把你屏蔽了。” 破案了,昨晚真的没睡好。 “副官给你打通讯一定是有要紧事啊!”外来者指责,“你怎么能这么做!” 赛伊德问:“什么要紧事?” “值夜班有点无聊,我想和你唠嗑。” 就不能相信他嘴里有正经话。 “如果你过来一趟就是想和我说这个,那么你可以滚蛋了。”赛伊德怒极之下冷静了下来,说道,“不过我猜不是。” “你猜的对。”外来者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新衣服?” 赛伊德没有理他。 “我昨天向他们要衣服的时候,有一个士兵说他看见了那条血痕,他怀疑那是我留下的痕迹。”外来者不在乎赛伊德的无视,只当他是默许自己继续说下去,“赛伊德,我本以为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对自己的认知应该是清晰的,但是现在我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我可以瞬移,可以上天,可以透视,但我却不希望他们知道我不会死去。” “那要看你对人的定义是什么了。”赛伊德说,“你只是接受不了自己是个异类的事实而已。” 外来者问:“说话能别这么直白吗?我的心脏很脆弱的。” “我不是你的心灵导师,你想要温柔安抚可以去找军医,他担任过二十年的心理医生。”赛伊德进行了一个仙人指路,说道,“在我这儿寻求认同不太可能。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能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依然把自己当个人,像你这样爱显摆的,应该将从地下爬回来的传奇经历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恨不得广为流传才对。” “……可能另一个世界的我会这样吧。”连外来者也被赛伊德的形容雷得无话可说了,“这段经历真说不上光彩……我在你那的印象是不是太不像人类了?”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解决办法。”赛伊德把枪拼好,从抽屉柜里掏出了几本书放在他手里,严肃道,“读书是最好的良药,它能有效解决你智力低下的问题。” “这简直就是侮辱!”外来者怒了一下,并迅速萎了,“不过看在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的份上,我会看看的。” 他目光一瞟,瞥向赛伊德手里的枪,鉴枪雷达瞬间响了:“这不是我那把G18吗?!作为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你居然给它拆了!” “这明明是我缴来的。”赛伊德在外来者心碎的目光里把枪插回腰间,说道,“缴来的就归我了。” “这是什么强盗作风!” “我没说我不是强盗。”赛伊德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另外,你这身衣服真的不太好看。” “这可是我士兵兄弟们送的。”提到衣服,外来者气也不生了,枪也不管了,骄傲地挺起胸膛道,“穿上这身衣服,我感觉我能杀八百个德穆兰。” “你和他们混的不错。”赛伊德拄着头说,“他们对同胞的警惕心不强,我希望你……” “你怕我背刺他们?”外来者疑惑道,“我有什么理由背刺他们?他们对我又没有威胁。” “很好,你比我想的更通人性。” 赛伊德对外来者的印象刻板到外来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以前做什么行当了,不禁有些汗流浃背。 好在赛伊德只是单纯地认为他不是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很快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既然昨晚你在营地待了一夜没出现意外,营地那边就没什么问题了,停战这几天,你去看着点主变电站。” 外来者得到指令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从保险箱上蹦了下来:“保证完成任务!” 外来者的出现,最大程度地解决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一个赛伊德不能掰成两个用的问题。 第7章 第 7 章 尽管已经过去一周之久,但蜂医潜入游客中心这件事依然是外来者的心结。他不相信GTI只会来一次,因为他以前作为玩家做任务的时候总跑主变电站,要么就是行政辖区,现在三方停战收兵,要调查什么或是做手脚是最好的契机。 赛伊德从早到晚驻守在行政辖区早就不是个秘密,GTI还不能和赛伊德撕破脸,只能在主变电站寻找机会。 尽管外来者打游戏时只做任务不看剧情,导致他对目前正在发生什么一无所知,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的魔法子弹可以扫清一切障碍,就算赛伊德不让他杀人又能如何,大不了他用拳头就好了。 他目前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不能复刻出在出租车里扒蜂医裤子的光辉历史,这个出场方式还是太吃地形和运气,不是每次都能做到的。 于是经过漫长的观察,他找到了一个新的藏匿地点,那就是变电站一楼收纳盒旁边的架子上。 挂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看中的地方就没有不能去的,哪怕是万米高空也一样。 “老赛我和你说,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藏匿位置……” 说着,他蜷缩起来将自己塞进了架子,伸出手把收纳盒揽过来打开盖子顺手搜东西,手指摸到一个硬邦邦的方形物体后话锋一转, “你爱吃香喷喷炒面吗?” 赛伊德停顿好一会儿才问:“你又去翻东西了?” “把我安插在主变电站就相当于让狗去守包子铺后厨,我和狗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比它更有自制力。”外来者将黑卡塞进胸挂,说道,“但不多。你总得体谅我嘛,我又没有工资。” “你最好能把这点自制力保持下去。”赛伊德说,“否则……” “嘘。”外来者抱着收纳盒小声说,“来人了,你不要说话。” “他们本来也听不见我在你耳麦里说话。” “嘘!!!” “……” 赛伊德眼皮一跳,干脆挂了通讯。 外来者毫无所察,抱着收纳盒盯着墙外的火柴人屏息凝神,而脚步声却在临近门口时顿住了。紧接着,一颗脑袋探出了半截,尽管只有短暂的两秒,外来者依旧条件反射地将怀里的收纳盒盖子丢出去砸在了那地方头上。 可惜玩的不是无名,不然这一下高低得让他倒欠两条命。 随着一声闷哼,外来者听见那人低声叫道:“卧槽,还真有人!” 好熟悉的声音。 外来者从架子上滑了下去,抱着收纳盒就地滚了一圈抓住了那只绿裤腿:“蜂医?” 没人预料到他会以这样的形式震撼登场,以至于除了受害者蜂医本人,其他两人全部下意识举起了枪,而外来者还抓着蜂医的裤腿。场面过于混乱,蜂医先叫停了最有威胁的队友:“别开枪!”然后叫住了地上的外来者:“先把我的腿松开!” 外来者站起身打量蜂医身后的两个人,说道:“露娜红狼和蜂医,正好组一队,你们仨一起来偷东西?” “……我说过我不是来偷东西的。”蜂医一听他说话就头痛,“你拿着收纳盒是在要饭吗?” “没有,我的香槟好像落里面了,我在这找找。”说话的功夫,红狼的枪已经恨不得越过蜂医戳到外来者脑门上了,外来者往后仰了仰脑袋,指责道,“那个谁,是你们来我们的地盘上拿东西,你用枪指着我是不是倒反天罡了?” “蜂医,”露娜蹙起眉问,“他是谁?” “他说他是卫队副官。”蜂医小声说,“以前我不信,现在……” 外来者把收纳盒放了回去,双脚抵着门洞左侧,身体朝反方向一歪靠在了门洞右边,整个人呈一条斜线横亘在了三人小队面前。 蜂医未出口的话一时卡在了嗓子眼。 红狼拍了拍蜂医的肩,蜂医配合地转过身,便见红狼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脑袋,问道:“他是不是这里不太好?” “……可能是。”蜂医面露难色,“但他好像真的是副官。” “当着我的面交头接耳什么呢。”外来者抱臂道,“我浑身上下哪都挺好,谢谢你们关心。你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任务失败怎么办,而不是讨论我脑子有没有问题。” 不是真傻子啊。 露娜遗憾地想。 “副官先生,你听我说,我们真的不是来偷东西的。”蜂医解释,“几天前阿萨拉和哈夫克产生了一点小摩擦,这里受创比较严重,我们来探查一下情况。” 外来者挑眉:“灾后重建?” “嗯……” 外来者朝蜂医伸出手。 “什么意思?” “钱。”外来者说,“钱留下,你们仨可以走了。” 蜂医扶额:“我们不进去看看内部损坏程度怎么批资金?” “有道理。”外来者岿然不动,“那就不用你们帮忙了,我们有钱。” 见外来者态度强硬,蜂医也无法继续游说下去了,眼看着外来者越来越不耐,他只能转身离开。 红狼和露娜被他推着走远,蜂医低声蛐蛐道:“他完全不肯让步啊。” 露娜问:“我们不能打他吗?” “蜂医说他是副官,整个主变电站只有他一个人,应该是专门被安排过来驻守的。”红狼说,“我们打他被他上级知道就不好了,现在我们是和平中立单位。” “那就不让他上级知道。”露娜也放低了声音,“杀了他。” “不行不行。”蜂医连声拒绝,“本来那个赛伊德就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我们杀了他副官他发疯怎么办?” “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撤了吧?”红狼远远瞥了一眼拦在门口的外来者,“任务报告里写连门都没进去?得被威龙笑掉大牙。” “这……这当然也不行。”蜂医沉思半晌后道,“我们可以声东击西,露娜射支电箭,红狼搞点动静,把他弄走,先进去再说。” 外来者看着三人走远的背影,掏出兜里的炒面,打开袋子掰了一块塞进嘴里。 哪里香了?简直是虚假宣传。 “赛伊德,你听到了吧,我多么恪尽职守,你说守住变电站我就不会让他们进来一步。” 外来者对着格外安静的耳麦洋洋得意,还没嘚瑟多久,小腿就忽然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痛意,一根电箭赫然插在他面前,发出警告的噼啪响声,电流从小腿蔓延到全身,外来者打了个激灵,又听另一边门响起了□□炸开的轰鸣。 真难缠。 外来者瞥了一眼爆炸的方向,抬手握住电箭丢了出去,调整了一下姿势,掏出绷带缠上被电得焦黑的手。 他敲了敲耳麦,赛伊德没有回应,于是他按下通讯键,没过一会儿,赛伊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解决了?” “我真的不能打GTI的人吗?”外来者脸黑得像锅底,“他们打我,我想打回去。” “你打回去他们还能有活路吗。”赛伊德淡淡道,“他们伤你很重?” “不重,但是很疼。”外来者语气愤慨,“她居然敢电我!!” “敌人之中有鳗鱼?”赛伊德说,“你开枪威胁一下他们,把他们赶走就好了。” “还有一条剑鱼和墨鱼。”外来者吸了口气,“不过,赛伊德,我现在威胁不了他们,他们觉得我是傻子。” “……” 外来者依稀听见了拍脑袋的声音,伴随着赛伊德沉重的叹息。 “挪都不肯挪一下啊。”蜂医趴在山坡上的草丛里,小心翼翼拨开一条缝,说道,“手被电黑了还站在那儿,赛伊德会催眠术?还是说赛伊德手里有他的把柄?” “他想和我们耗下去。”红狼垂下眼,看向外来者的手,随即移开目光透过缝隙观察室内,“如果他不肯让步,除了杀了他我们没别的办法。” “难搞……” “对了,还有一件事,蜂医。”蹲在一旁警戒的露娜忽然开口问,“他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红狼解释:“蜂医上次出外勤时遇到过他,还被他骗走了十颗子弹。” “严格来说也不算骗,毕竟他真的是卫队副官,”蜂医道,“但叫不叫赛二德就不一定了。” 露娜吐槽:“……这么奇怪的名字你也信,你的脑子去哪里了?” “我又不是因为名字才信他的。”蜂医扶额,“他护送我到主变电站管我要报酬,时间紧急,眼看着敌人就要进来了,他趁火打劫抢走了我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认识我们,我和他初次见面他就一脸震惊地叫我蜂医,后来还拿我老婆女儿威胁我,像是跟我很熟似的。” “你仔细回想一下,一定能想起来在哪见过他。”露娜鼓励道,“大学同学?高中同学?” 蜂医说:“我没上过学。” 露娜顿了顿,缓缓补充:“……我是说你老婆的。” 蜂医长叹一口气:“明明只是再收集一遍数据拿回去做对比的简单任务,怎么比我想的还要难办啊。” “指挥官派三个人来是有原因的。”红狼眯起眼,拍了拍两名队友,“你们看他的手。” 蜂医掏出装了倍镜的枪,露娜则倾身往前蹭了蹭,只见外来者那只焦黑的手已经恢复如初,而他本人正拿着没吃完的炒面大快朵颐。 “不是吧……”蜂医的神情渐渐严肃,低声说,“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还是黑的,难道阿萨拉拥有不为人知的医疗科技?” “没看见他使用特殊仪器。”红狼道,“他似乎不知道我们的存在,露娜,再射一箭看看?” “没问题。” “他们又电我!!”外来者气得上蹿下跳,怒道,“该死的电鳗!!该死的电鳗!!” 赛伊德听见他的大呼小叫,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在笑?!我被电你很开心?!”外来者故技重施拔出电箭丢了出去,他把炒面放在一边,掏出绷带把手缠好,“他们简直就是一群耀武扬威的关系户!” “冷静点,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哈夫克在外面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和GTI打起来,可就方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了。”赛伊德把笑憋了回去,安抚道,“他们也不想杀你,你忍一忍,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 “热带雨林里的毒蚊子杀伤力都没有这个大!”外来者愤怒地在门口踱步,“我要受不了了!” “只是电几下,不会怎么样的。” 外来者已经怒到极点,甚至无法再溺爱赛伊德,闻言更是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说得轻松,反正也不是你挨电,有种你来挨几下试试,把你电成烧火棍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赛伊德说:“快到月末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和我谈。” “但是话又说回来……”外来者语气瞬间放软,“得加钱。” 赛伊德问:“你很需要钱?” “我有想买的东西。”外来者说,“你总不能因为我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就觉得我不需要工资、没有需求了吧?小时候家里养着还会给我零花钱,到你这儿你不仅不养我还要我给你打白工。” 说着,外来者又愤慨起来:“比我还畜生啊!” “当初是你扬言说要攒工资搬水泥给我买非洲之心的。”赛伊德说,“我不要非洲之心,你不需要攒工资也不需要搬水泥,自然就没有发工资的必要。” “你说的有道理。”外来者想了想,“但是我想买东西。” “所以出于人道主义我会给你发工资。”赛伊德道,“说谢谢。” “谢……谢谢?” “他在那嘀咕啥呢。”蜂医蹙眉,“刚才他只用了绷带,但是他的手依然恢复如初了。” “他是人类吗?”红狼疑惑,“还是说这是哪个组织研究出的生物科技?” “这有点超出认知了。”露娜感叹,“但这不是很重要,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任务能不能做完吧。” 三人沉默。 最终由红狼打破了静谧,他说:“老方法,声东击西,分头行动,找机会把他撂倒。” “下次应该乔装成阿萨拉士兵的。”露娜起身将弓背回身后,说道,“我去正门。” 外来者正因被电了两下而焦躁,他们就主动撞上来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摸到前门的露娜没等有所动作头上就挨了一下,后门的蜂医刚露头脑袋又是一痛,准备乘虚而入的红狼正要拉着蜂医撤走就同样遭受了迎头痛击,在不间断的嗡鸣声中,他看清了外来者手里举着的是什么东西—— 放在门口架子上的收纳盒。 外来者勃然大怒,背上背着的枪不用,收纳盒倒是使得顺手,他叫道:“你们三个有完没完?我说这里不是游客中心你们耳朵聋吗?!” 外来者手持收纳盒将他们一通痛揍,四个人怀揣着同样“不能真的伤到对方不然结下梁子就难办了”的心思,如同春游的小学生打架一般抄起木板和收纳盒盖子双方互殴。最终开了挂的外来者取得了胜利,将三人赶出了主变电站,掏出机枪朝他们的方向狠狠扫射,精准地杀死了他们身边的空气,杀气腾腾道:“这次是警告,如果有下次,就让GTI来认领你们的遗体吧!” 三人遗憾落败,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没时间再和外来者耗下去了,只能顶着满头包离开战场,留下了满地木头残渣。 外来者把脸上的木头渣子拽出来,对耳麦那头的人问道:“你挂了吗?” 沉默良久的赛伊德开口了:“我听见了,你与他们英勇搏斗的声音。” 外来者洋洋得意:“不要小看我们的羁绊啊。” “太荒谬了……”塞伊德一言难尽道,“他们……他们不会被你传染了精神病吧……” “你在说什么呢长官。”外来者理所当然地说,“想要取得胜利是必须不择手段的,包括合理地使用工具。” “……你说的没问题。”赛伊德再次叹息,“是啊,你守住了主变电站,也没有得罪GTI。” “就是这样,你应该夸奖我。” “你真是个奇葩。” “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不是夸奖,逗傻子很好玩吗赛伊德。” 对于被收纳盒揍得任务失败这件事,红狼是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 好在他还戴着帽子,脑袋上的包不会为人所知,否则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他和两名队员复盘了刚才的战斗,外来者到底是怎么刚在前门打了露娜就出现在后门揍了蜂医这件事仍然没有答案,以蜂医的话说,要么他会瞬移,要么他是鬼,要么今天下午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红狼真希望是第三种可能,显然蜂医和露娜也很希望,露娜还好,有头发遮蔽视野,除非上手去摸否则没人知道她的脑袋受没受伤,而蜂医既没有长发又没有帽子,他的头皮肉眼可见地鼓了一块儿,连藏都藏不住。 对于今天的经历,他们必须含糊其辞,最好是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是一时失误才结束了任务。 只可惜到了晚上,红狼不得不在任务报告里面对这一切。 “往好了想。” 因脑震荡躺在医务室的露娜发消息道, “我们拍了他一脸木屑呢。” 第8章 第 8 章 外来者在主变和水泥厂与GTI前来调查的干员们打了四天游击战后,赛伊德终于放士兵们各归其位,外来者也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生活,有事在外围巡视,没事找赛伊德闲聊,过得十分滋润。 “那群哈夫克士兵什么时候滚蛋?”外来者蹲在窗户上问赛伊德,“他们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或许一个月,也或许一年。”赛伊德回答,“面对光靠等待和时机就能得到的利益时,哈夫克就会像鬣狗一样轮番追咬上来,不得到那块砖,他们绝不会罢休。” 外来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从窗台上跳下来蹭到赛伊德身边,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将耳朵递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那块砖在哪儿?偷偷告诉我,我不和别人说。” 赛伊德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外来者眉间,微微一用力把他推翻了。 “站起来,别碰瓷。”赛伊德说,“这种事别指望我和你说。” “我的嘴已经很严实了啊。”外来者一边狡辩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大保险前摁密码,“你告诉过我的事我从来没透露给第三个人。” 赛伊德瞥了他一眼:“是的,我告诉你的事你都会去亲自实践验证真假,当然不用第三个人知道。” 至于外来者的举动,赛伊德并没当回事,在他的认知里——在所有正常人的认知里,走路都撞墙的人是破解不开保险密码的,除非这个人运气好。 他正这么想着,保险箱就不争气地咔哒一声开了。 还真让他蒙对了?? “谢谢,谢谢你请我吃大面包。” 外来者见赛伊德坐在那没有下一步行动,顿时向前一扑抱住了保险箱,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去,最终感恩戴德地掏出来一个发条八音盒双手献给赛伊德, “经理室主人,请吃。” “你怎么打开的?” 外来者自豪道:“代码是这么写的。” 原来是脑机啊。 赛伊德伸出手,拿走八音盒,随即越过他的脑袋,拎着他的后颈,打开窗户将他丢了出去。 那就不意外了。 “嗷!” 鉴于外来者这几天尽职尽责地与GTI斗智斗勇,赛伊德已经容忍他很久了。 但是他每次都能在赛伊德心情不错的时候将赛伊德惹怒,最后被赶出行政楼。 这已经成为了零号大坝的固定节目,被赶出行政楼的外来者才是他的士兵朋友们熟悉的外来者,当然,这种熟悉感是建立在外来者的痛苦之上的,赛伊德下手太重,他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都要被摔裂了。 行政楼里最喜欢听八卦的盾兵爱打听凑了上来,问道:“你怎么又惹长官生气啦?” 外来者朝他伸出一只手,龇牙咧嘴地回答:“我只是问他哈夫克什么时候滚蛋。” “你想去别的地方?”爱打听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扶着一瘸一拐的外来者走到草丛边坐下,“长官是怕你出去四处惹事吧?” “怎么可能,他对我可放心了。”外来者手拄着路肩趴下了,将疼痛不已的屁股晾了出来,“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零号大坝对我来说像家一样。” “你不想回长弓溪谷吗?我听说你是从长弓溪谷那边来的。” “长弓溪谷……?” 人来人往的交易桥在脑海中一闪而逝,隐约间,他好像又看见了躺在黑匣子里的金灿灿的座钟,他眉头一皱,打了个激灵,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道, “对了,我还要问他一件事……” 赛伊德对去而复返的外来者没什么好脸色,见对方急切地冲过来,他默默后退了一步,与这傻子保持安全距离。 外来者看他后退,便在原地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拆了我那把G18之后有没有翻到别的东西?” 赛伊德看向外来者的脸,他的神色满是焦躁不安和急切,自从那件事过去之后,外来者就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不自控的情绪了。 赛伊德本以为外来者早就忘了G18这一茬,谁知道这家伙的记忆力和他的智商一样忽上忽下,一想起来立马就找自己问罪,果然不能让他闲着。 “没有。” 赛伊德的语气毫无波澜, “你要看看吗?” “不对,你不应该这么说。”外来者向前逼近了一步,“你从来不肯把自己放在被动的这一方,为什么这次就忽然让我检查?你这是欲盖弥彰。”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赛伊德反问,“我如果想要隐瞒什么,你觉得你能发现端倪?” 外来者朝他伸出手,说道:“把枪给我。” “我拒绝。”赛伊德双手抱臂回答,“刚才给过你机会了,但是你非要质疑我,现在后悔晚了。” “你说什么?” 外来者难以相信这居然就是赛伊德给出的回答,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口窜到天灵盖,他抬起头,对上赛伊德那双沉静的眼睛,又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赛伊德不愿意的事,他无论怎么做也不会让赛伊德回心转意,这是事实。 “那把枪不一样。”外来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它是我从一个盒子里捡的。” 外来者很难让赛伊德理解人死了为什么会变成盒子,盒子和盒子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他只能用一句话总结“代码是这么写的”。 “比如你是首领单位,你的盒子就会精致一点。”外来者说,“普通的士兵单位,盒子就比较破。” “你死了也会变成盒子?” “对,不过我不会死。”外来者点点头,“变成盒子之后我就能捡走盒子里的装备,这把G18就是我从一个玩家盒子里捡来的。” 赛伊德没有应答,似乎在消化外来者传递的信息,外来者同样安安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片刻后,他说:“很遗憾,这把枪里什么都没有。你要失望了。” “没关系,你给我的答案我都接受。”外来者转过身说,“除了信任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即按开打火机的清脆“咔哒”声响起,他听见赛伊德问:“你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吗?” “没那么想了。”外来者没有回头,垂眼看着地面,轻轻叹了口气,“先不说能不能回去,以我的情况,一旦回去就要面对加班加点和人情往来,哪有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发疯惬意。” “你这转变真够大的。”赛伊德碾过地上的纸灰,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说道,“刚才情绪还那么激动,才过去几分钟就想开了。” 外来者和赛伊德一前一后地穿行在走廊里,阳光透过印着弹痕的玻璃在他们身侧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堆叠着响起,漫长的沉默过后,外来者回答:“质问你的时候我只是还不清楚想要什么。” “现在想清楚了?” “总得面对现实的,现实就是我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世界了。”外来者说,“相比之下,枪里装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有没有骗我,以后会不会骗我,这可是与我的生死息息相关的人生大事。” 赛伊德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你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忘记?我都做好你骗我我就立马拉着你上吊的准备了。”外来者一本正经地说,“说真的,赛伊德,我认为我们已经讲开了,现在我们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我简直就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你居然在思考这种问题?”赛伊德想了想,“在我眼里我们甚至都不是同一个物种,哪碰得着朋友这种关系。” “这不重要吧,就算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也不妨碍我们现在以平等的身份沟通啊。”外来者停了下来,转过身对赛伊德道,“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对你神往已久呢。” “你说出‘平等’这个词的时候不想笑吗?”赛伊德道,“我们都平等的不把对方当人看才对。” “赛伊德,你我之间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吗?”外来者笑眯眯道,“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拉近和你的距离了,你把自己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我也没办法,只要不谈这些,我们的友谊依然坚不可摧呀。” 赛伊德没有反驳,他能预计到一旦反驳外来者的观点,他就会掏出来一堆歪理和他诡辩,直到他口干舌燥——其实到现在他就有些口干舌燥了,外来者的比喻真是正确,他和他最忠诚的朋友,一个人和一条狗,在一人一狗的组合中,往往人是最容易被狗耗光精力的那个。 外来者就是一台最新款的动力机,比哈夫克研究的科技还要高级,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消耗,就可以哔哔叭叭地说个不停,如今他又试图让赛伊德思考更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 赛伊德不明白外来者为什么非要搞清楚这个,他们对对方来说都很好用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把乱成线球的关系网捋干净? 应该是没事闲的。 “你说得对。”赛伊德终于得出了解决方案,说道,“最近雷斯遇到了一些麻烦,你现在就去长弓溪谷帮他的忙。” “为什么帮他?”外来者顿时不高兴了,“不是说好了和他不熟吗?” 谁跟你说好了? 赛伊德依稀能感受到外来者的大脑正在从体内缓缓抽离,在外来者变成真的傻子之前,他提醒道:“你在雷斯面前不要演傻子了,他是真的会揍你。” “我不想去。”外来者一口回拒,“零号大坝是我家,我不想离开家。” “这是命令,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赛伊德无可奈何道,“我说你长点脑子。” “好吧,我听你的。”外来者勉勉强强打起精神,“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他自己没有手下吗?” “他也帮过我。”赛伊德捏住他的肩揽着他下楼,说道,“作为同事,能帮上忙的总得顺手帮一下,不然影响到我们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外来者叽咕,“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走啊……该不会要跑路吧……” “穿过GTI和哈夫克防线的事只有你能做到,行了,赶紧出发。” 赛伊德走到一楼将他推了出去, “不要太快帮雷斯解决麻烦,最好让他也没功夫往这边凑。” “那我制造点麻烦就行了。” 外来者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也不生气,问道, “你就没别的想说的吗?” “等你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赛伊德说, “动脑子好好想想,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 当天晚上,外来者悄无声息地穿过了GTI和哈夫克的营地,回到了长弓溪谷,他掏光了长弓溪谷的所有鸟窝和井盖,并重点关照了钻石皇后酒店,将酒店里的高级容器吃了个遍,直到次日早晨才离开被打劫得只剩医疗包的酒店前往雷达站。 他偷吃不是认为大半夜去找雷斯很突兀很没礼貌,而是纯粹地想偷吃。 反正阿萨拉乱成一锅粥,抢劫皇后酒店的帽子可以扣给任何人,他忍到现在才趁火打劫已经很愧对出生之名了。 外来者站在通向雷达站的小道上,抬起手对着太阳,指间璀璨夺目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算没有工资,他也有办法弄到非洲之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时间是最小的问题。 赛伊德早已和雷斯搭过线,外来者进入被雷斯全面占据的雷达站后并没有遭到怀疑,顺利地见到了正在二楼暴跳如雷的雷斯。 “这鸟东西居然还敢在天上飞?把它打下来!” 雷斯的护卫队们则站在旁边手持武器攻击天上扭来扭去的直升机,直升机的轰鸣声,接连不断的枪响,还有雷斯的怒骂,嘈杂的声音吵得外来者头疼,他选择站远一点旁观这场战斗。 可惜他还没看多久,背对着他的雷斯就说话了:“你怎么还在旁边看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这家伙是后背也长眼睛了吗,明明没看见他回头啊。 外来者立刻端正态度,高声喊道:“雷斯长官!枪声太大了!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雷斯气冲冲地转过身叫道:“你这个蠢货!还搁那摸鱼呢,赶紧把天上那玩意打下来!” “可是我没带枪!长官!!” “你他妈说什么——?!!!” 雷斯怒火中烧地冲过来踹了他一脚,然后把手里的枪丢给他,指着飞机道:“干掉它!” 外来者平静道:“我不会用。” 护卫队们的枪声止住了,众人齐齐回头看向满眼诚挚的外来者。 “你再说一遍?” “雷斯长官,我不会用这把枪啊。” 蓝鹰直升机晃晃悠悠地绕了半圈之后飞去了别处,吵闹的环境音终于消失了,而雷斯的怒火却比起刚才又往上窜了一截。 他指着身边的护卫说:“你们把手里的枪给他。” 外来者把雷斯的枪立在一边,谁递给他的枪他都接住了,全部抱在怀里,笑眯眯道:“不用再给我了。” 雷斯问:“你来的路上被哈夫克炸断了胳膊?举不起枪了?” 外来者摇头:“没有啊。” “是这些枪太重了?你们谁有轻一点的枪?” “雷斯长官,感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给我拿了。”外来者手里的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摆手道,“我全都不会用!” 雷斯肉眼可见地红温了。 熟知雷斯品性的护卫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雷斯一声令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丢进河里喂鱼。 “把他给我——” “我只会用狙击枪啦。”看见雷斯红温,外来者才心满意足地说,“喷子,冲锋枪,步枪,这些东西哪打得着天上的直升机嘛,只有狙击枪才能一击毙命啊。雷斯长官您放心,我真的是来给您救火的。” “行,行,行。”雷斯气得发笑,指着他说,“去给他拿一把狙。” “我不要破烂,我要AWM。”外来者道,“赛伊德长官从来不给我用破烂。” “去你妈的。”雷斯怒道,“你没有挑拣的资格,给你什么你就用什么!” “好吧,好吧。”外来者眨了眨眼睛,遗憾道,“用烂枪打得慢一点而已。不过,雷斯长官,这事儿您交给我,明晚之前绝对给您办好。” “还要一天?” “毕竟条件有限嘛。”外来者把地上的枪一把把塞进护卫队怀里,“如果来把好枪,别说一天了,它敢再来飞一圈,我就让它坠机。放眼整个三角……整个阿萨拉,像我这样的人才也不超过十个。” 雷斯再次踹了他一脚,他被踹了照样嬉皮笑脸不动如山,抬手指着远方道:“您看,它正在蓝港码头飞呢。” “我看不到。”雷斯道,“我问你这距离谁能看到?”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才不超过十个。”外来者坐在木箱上,笑得眉眼弯弯,“如果您能看到,也不至于求助赛伊德长官啊。” “你小子嘴真他妈欠啊。”雷斯冷笑,“要是明天我看不见那只死鸟掉下来,你就完了。” “我会让您看见想看的。” 外来者摆弄着手里的纯金打火机,接过护卫队递来的狙击枪,说道, “要是我做不到,就把脑袋砍下来挂雷达站上,自己砍自己挂,绝对不让您费心。” 随着一阵轰鸣,蓝鹰去而复返,在雷达站绕了一圈又一圈巡视,试图寻找一个完美的轰炸方位。 不用雷斯开口催,外来者就已经收起打火机,蹲在木箱上架枪,他的准星随着直升机移动,第一枪打在了机翼上,第二枪瞄准了驾驶位,打完两枪,外来者就放下了武器。 雷斯催促:“你怎么放下了?副驾驶都被打死了!” “是的,长官,我打爆了副驾驶的头。” 外来者恭恭敬敬道, “任务要一天一天做,今天的指标完成了。” “?” 第9章 第 9 章 外来者失眠了。 在零号大坝的时候,他总会强迫自己在晚上睡过去,尽管他这具身体实际上并不需要睡眠。 可能是作为玩家的载体,通常会不眠不休跑图的缘故,外来者总会感觉精力充沛,充沛到无处可使,让他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但白天愿意听他絮叨的赛伊德晚上就不愿意了,自从被赛伊德严令禁止半夜闯进行政楼之后,外来者便开始学习睡觉。 一旦闲下来,他的大脑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运作,稍一不留神,他便再次站在了岔路口,一边是放弃曾经的一切留下,一边是放弃现在的一切回去。 在严重的焦虑情绪的压迫下,为了逃避这样的现实,外来者终于学会了精力充沛地睡觉。 而现在,他的焦虑似乎超过了他的精力,让他既感到困倦,又睡不着觉。 不知道赛伊德跟雷斯说了什么,在雷斯这里,外来者也依旧没有混进大通铺,没人能陪外来者夜聊,外来者也没有兴趣跑出去弄醒雷斯聆听他的辱骂,于是他合理地失眠了。 他不应该再纠结那把枪,也不应该再想起赛伊德,按理来说,在他转过身默许赛伊德烧掉线索的时候,这件事就应该结束了,他已经决定将命运交托给了赛伊德,就不应该为赛伊德的决定而悲伤。 但他从不是讲道理的人,从大脑一热跑去质问赛伊德开始,他原本预料好的一切就像脱缰野马一样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他清楚,一旦质疑赛伊德,他将再次进入两难的局面——选择留下,还是回去。 好在他早就黏上了赛伊德,早就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赛伊德不会给他第二个选择,既然赛伊德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他逼赛伊德替他做了选择题,就只能认可赛伊德的答案。 只是外来者不明白,赛伊德早就拆开枪找到了线索,如果不想让他走,为什么把线索留到了现在才烧掉,如果想让他走,又为什么一直隐瞒着他。 这说不通。 在外来者的预计里,赛伊德绝对不会放他轻松回到曾经的世界,哪怕有线索也会立刻处理掉,没想到赛伊德手里真的留下了手枪里的东西,导致他冲上去问的那一刻让赛伊德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可外来者没想让他们之间搞得太难看,尤其是他们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一旦真的吵起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不喜欢赛伊德骗他,但赛伊德又无法信任他到毫无负担地对他说实话,或许对赛伊德来说,外来者的存在无关痛痒,死了没有影响,活着让人闹心,然而对于外来者来说,没有赛伊德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活。 于是外来者总是主动退步,包括这一次,他转过身暗示赛伊德把枪里的东西解决掉,这样他既知道里面确实有东西,证明他以前的选择没有错,又清楚了赛伊德的判断是什么,东西烧了,事情也解决了,自此之后外来者就当赛伊德从没骗过他。 可是赛伊德真烧了,外来者到了晚上又不高兴。他只是依然放不下心里的疑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下意识往耳朵上摸,才想起来离开行政楼之前赛伊德摘走了他的耳麦。 外来者更悲伤了,这样岂不是赛伊德真跑了他都不知道? 他扒着窗户看向窗外,隐约看见零号大坝那边燃起了火光。 能打起来就行,只要零号大坝成了战区,不到收兵那一天谁也跑不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外来者安心地躺下了。 雷斯很生气。 那个被赛伊德送过来支援的家伙,第一天摸了一整天鱼就算了,第二天居然直接迟到! 派去找人的士兵回来告诉他,房空着,人丢了,甚至房门保持着昨晚的反锁状态,只有里面的人像蒸发一样不见了。 雷斯想,赛伊德说的对,这个人是有点邪乎在身上的。 至于怎么处理他这都是后话,雷斯现在急切的想要来个人赶紧把天上的直升机打爆,于是他说道:“把那个人给我……” “长官。”外来者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长官我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一双手正扣在阳台边缘,外来者紧握阳台做了个引体向上,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出场方式爬了上来,朝雷斯敬了一礼:“雷斯长官!我来解决您的头等大事了!” 雷斯质问:“你昨晚去哪了?怎么出去的?” “我跳窗户爬出去的,在溪谷边缘睡了一宿,那边离大坝近。”外来者腼腆道,“我恋家。” 纵使是多见多闻如雷斯,也很少见到这么纯正的山炮。 以至于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胡子都快被吹飞了,只蹦出来一句: “你恋个鸡毛家。” “长官您说的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鸡窝。”外来者在箱子上找到自己的枪,自觉地蹲上去架着了,“还是您说话有条理、有文化。” 就是这种无法沟通、一脚踹在棉花上的感觉,让雷斯面对他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一股怒气憋在喉咙里卡在心口处,唯一散出去的办法就是被这家伙气笑。 “你说你今天就能把它打下来,最好别是骗我。”雷斯警告,“它来了,把它打掉。” “遵命长官。”外来者道,“您就等着拿到驾驶员的项上人头吧。” 护卫队全部凑过来期待地看着天上的直升机,只见外来者手一抖,枪一歪,一枪再次爆了副驾驶的头,眼看着直升机转过身去暂避锋芒,众人遗憾地叹了口气。 “哎呀,可惜可惜。”外来者唉声叹气道,“差一点。” “你装什么蒜呢。”雷斯凉凉道,“以为老子眼睛瞎看不出来吗?” 外来者后背一僵,默默瞥了一眼雷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再装下去估计他就真的要被雷斯肘飞了。 不是,这个雷斯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外来者咬咬牙,举起枪朝直升机再度开了一枪——只见他瞄着的是直升机屁股,但这架直升机就如同被打掉了发动机一样在空中晃了一下,随即直直地坠了下来。 护卫队下沉的遗憾声音立刻提了起来。 “啊?” “掉了?” “神枪手?” “这什么子弹?” 外来者偷偷瞄向雷斯,却发现雷斯也在盯着他。 “雷斯长官。”外来者讪笑,“我就说我这样的人才全世界都挑不出来十个吧。” “昨天还是阿萨拉,现在就变成全世界了?”雷斯冷笑,“也是,像你这样的神人在阿萨拉也只有你一个。” “谬赞,谬赞。”外来者谦虚道,“都是赛伊德长官教的好。”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雷斯转身下楼,高声道,“走,去看看那只死鸟怎么个事儿!” 外来者跟在队伍最后面,与雷斯保持着安全距离。 从降落到长弓溪谷开始,效忠雷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雷斯身边不缺他一个,对现在的他来说,他已经在雷斯这里把好感刷到了负数,就算不考虑这些现实原因,私心上他也不喜欢雷斯,不为别的,他怕雷斯生气了把他肘飞。 他当然知道雷斯真的会揍他,昨天踹他那几脚后劲大得他侧腰还在隐隐作痛,他又不是M,干嘛要来雷斯手底下找罪受。 相比之下赛伊德简直就是菩萨。 想到这,外来者看着眼前的直升机,不禁笑出了声。 “干得不错。”雷斯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表扬道,“除了说话招人烦、脑子缺根筋、爱耍小聪明、迟到早退以外,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用力一拍,外来者身子一栽歪,一个金色的东西“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布豪,我的劳力士!”外来者迅速伸手把表捡回来揣进怀里,假装无事发生,“哈哈,长官您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你这块表哪来的?” “赛伊德长官送我的。”外来者生怕他抢自己的表似的,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绝不是搜刮民脂民膏……雷斯长官,您想要我再给您捡一个。” “我不缺表。”雷斯嫌弃道,“三句话不离那个赛伊德。” 一听雷斯念出这个名字,外来者更兴奋了: “进可担任百万禁军教头,退可把敌人烧成太阳,赛伊德长官是我们的光啊!” “哪来的神经病!把他的嘴堵住!”雷斯心烦意乱地指挥,“拖回去!!” “我说赛伊德长官……唔唔唔!!” 在雷斯发怒前,他的的护卫急忙上前捂住了外来者的嘴将他拖走,外来者像只被抓进锅里的鸭子一样挣扎着蹬腿,最终被五花大绑地抬走了。 这下安静了。 外来者和雷斯同时想。 能不被肘飞就远离雷斯实在太棒了,不愧是他,这样睿智的头脑简直举世无双。 接下来他只需要和雷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避免他跑去零号大坝横插一脚,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吵。 很吵。 非常吵。 外来者呈蚕蛹形态躺在酒店大厅的地面上,耳边回荡着雷斯余音绕梁的歌声。 雷斯回到酒店时先是暴跳如雷了一会儿,因为他发现他的收音机坏掉了,导致他无法一边上班一边听歌,这在他的工作生涯里是难以挽回的损伤,不过很快护卫队就以“您还有副好嗓子”的理由说服了他。 护卫们说是这么说,等到雷斯真的开唱,一个接一个全跑到别的地方值班去了,只剩下外来者一个人在这里遭罪。 偏偏他的嘴被一块破布塞上了,导致他连以暴制暴和雷斯对唱都做不到。 不对,他不是功臣吗,怎么变成战俘了? 外来者一时没想明白身份的骤然转变,他艰难地仰起头望向雷斯,而雷斯也终于注意到了在地上蛄蛹的外来者。 歌声停下了,雷斯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蹲下身笑眯眯地问:“这下老实了?” 外来者连连点头。 雷斯手指捏住他嘴角的布,又问:“还耍不耍脑筋了?” 外来者狠狠摇头。 雷斯这才将他嘴里的布条抽出来。 “从哪找的破布……”外来者连声干呕着说,“一股泥巴味儿……” “行了,别吐了。”雷斯说,“我先问你个事儿。” 外来者咽下了口中酸苦的泥土味道,仰头望着雷斯。 雷斯问:“你那个从机屁股打到机头的枪法是谁教你的?” 外来者毫不犹豫地掏出挡箭牌:“当然是赛伊德长官。” “赛伊德要是有这技术还至于窝在零号大坝?”雷斯道,“他能把我们阿萨拉士兵训成超人,两天占领巴别塔。”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我穿越之前你们的士兵真的是超人。 雷斯在他胸口凿了一拳:“说实话!” 这一拳简直犹如开天辟地的盘古,将他的心脏凿成了心窝,凿得外来者狠狠吸了口气。 “嘶……嘶……我自学的。”外来者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战俘了,这雷斯也太不讲道理,明明他刚帮忙解决心头大患,飞机坠落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呢,现在就对他又打又骂。他忍着心口的阵痛闷闷道,“赛伊德长官是怎么说的?” 雷斯看起来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赛伊德遵循了他的意愿,没有把他的事情过多泄露给雷斯,这是件好事,至少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他只说你会来帮我。”雷斯怜悯地说,“还说你脑子不好。” “是的,是有点头脑上的疾病。”外来者慎重地说,“雷斯长官,您知道脑机吧?” 雷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个病,就是摘除脑机的后遗症。” 外来者一脸严肃地说, “如果您不信,可以问赛伊德长官,他手里还有我的脑机。” “我知道你是什么病了。”雷斯恍然大悟,“这不是妄想症吗!” “……我没这个病。” “在你的世界里,你幻想自己是一个脑机实验者。”雷斯摇摇头,更加怜悯了,“怪不得赛伊德和我说你有病呢,病的还不轻啊。” “——我真的没有这个病。” “我当然知道你没病。” 雷斯叹了口气,脸上的怜悯消失殆尽,终于厌倦了和他演戏,说道, “你该不会以为把自己说成神经病我就会放过你吧?” 他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外来者的头。 “没有身世,没有名字,对身上的异常闭口不谈,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的东西,赛伊德为什么留你到现在我不在乎,既然他下不了手,我就替他拔掉你这颗毒瘤,以免你祸害我的阿萨拉。” ——赛伊德只告诉他雷斯生气了打人,也没告诉他雷斯还会杀人啊! “作为你除掉直升机的嘉奖,我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手枪的枪口倒映在外来者漆黑的瞳孔,雷斯高大的身体将他的目光完全笼罩在阴影下,外来者紧盯着眼前即将吞噬他生命的黑洞,微微张了张嘴,问道:“能帮我把遗言转达给赛伊德吗?” 雷斯脸色一黑。 “又是赛伊德……好啊,老子现在就送你去梦里找赛伊德,亲口说给他听!” 枪声骤然响起,伴随着门外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酒店大门猛地被人撞开,来人仓皇道:“长官,大坝那边打起来了,我们……我们的桥也被炸了!” 先是眉间一凉,然后是眼前一黑,紧接着眼睫被额头流出的汩汩鲜血遮蔽,迟钝的排山倒海的痛楚在大脑里炸开,连同四肢百骸都痛得微微发抖。 这就是被枪毙的感觉啊。 整个皇后酒店陷入了一片寂静,外来者睁开眼,若有所查地转过头,看见了立在台上的座钟。 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见了表盘上的时针,外来者用力眨了下眼睛,唤回了模糊的意识。 他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正是回去的好时机。 外来者从脑浆和鲜血里坐起身,在雷斯离开后,他的护卫队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扒了个干净,为了方便搜东西,他们解开了绳索,毕竟没人相信一个脑袋中间留了个弹孔的人还能活下来,包括留下弹孔的雷斯本人。 外来者这样的小人一向遵循着财不外露的规则,但有些时候,适当地展露一些财力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当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拿到太多东西,毕竟他的9×9安全箱可不是吃素的,给他们吃点罐头和糖三角得了。 他眼前渐渐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黑斑,晃了晃脑袋,从几乎空荡荡的弹挂里掏出手术包在额头上缠了几圈,淋漓的鲜血这才勉强止住了。 这具刚被重创了大脑的身体感官还不太清晰,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脚有没有踩在地上,在勉强走了几步之后,他找回了熟悉的感觉,伸出手扒住酒店的门,看向了远处升腾起的黑烟。 先把弄丢的重要物件拿回来吧。 他想。 赛伊德曾问过他,是不是还记着第一次见面时差点杀了他的仇,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还恨着他。 对外来者来说,赛伊德怎么能和恨搭上边呢?偏偏赛伊德这句话还是设问,仿佛笃定了他的答案。 由此可见赛伊德真的很不信任他——也真的很了解他。 在他心里,赛伊德早就是他的朋友了,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也在谋划着在赛伊德肚子上开个窟窿,让赛伊德也体味一下生命流逝的感觉。 当然,他也不介意赛伊德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朋友嘛,有话就说,有仇就报,如果赛伊德愿意这样,他会很高兴的。 他不清楚赛伊德为什么将他判断为出生,还时时刻刻防备着。明明他自从到了零号大坝就没干过坏事,就差把心脏剖出来给赛伊德看来自证清白了,但赛伊德依然不肯对他好一点。 外来者只能将此归于猎人的直觉。 不可否认的是,赛伊德的直觉没错,他记住了每一个让他吃过瘪的人,等待时机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外来者盯着远处成群结队的红色轮廓,每向前踏出一步,与他们的距离便会迅速拉近,直到咫尺之遥。 和在哈夫克的列队里劫走那个戴着脑机的雇佣兵一样,他故技重施,精准锁定了缀在最后方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扼住对方的脖颈将他拖了出来。 面对护卫见鬼一般的惊恐目光,外来者的心底少见地生不出一丝情绪,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他抬起手中的刀,娴熟地捅进对方口腔,剜出了舌头。一只手在他口袋里摸索,一只手一刀一刀刺烂了他的胸口,最终,他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他极不专业的一通乱捅对受害者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哪怕他的胸口已经血肉模糊,呼吸却没有静止,最绝望的是,外来者没有了结他的打算。 外来者在护卫的裤子上擦干净手,才把怀表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细细地将表链缠在手上,按开表盖炫耀似的给对方看了一眼。 “这个,我拿走了。” 说完,外来者摇摇晃晃地调转方向,走向长弓溪谷的上游。 雷斯从一开始就想杀他。 赛伊德很清楚把他派过来只有死路一条。 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人,不过赛伊德有点良心,还知道炸桥转移雷斯的注意力救他。 尽管如此,外来者还是埋怨地想,赛伊德怎么能这样呢,自己不就是质疑了一下,怎么就要被撵到这里送死了。 赛伊德想让他和雷斯互咬,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下他在雷斯这儿凭一张嘴胡说八道和赛伊德绑在了一起,等雷斯回酒店发现他不见了,除了他们里应外合一起糊弄他想不出别的结果,管他是不是赛伊德,谁都别想跑。 都是搅混水罢了,两滩水和三滩水搅在一起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动脑,以后他真的要当一个傻子,把思考这件复杂的事丢给赛伊德办。 外来者敲了敲刺痛的脑袋,抬头望向枪炮声混杂的战火缭乱的零号大坝。 太阳落山了。 他也该回家了。 第10章 第 10 章 起初是不知哪一方势力,在夜间炸毁了大坝底层,暴露地下金库,点燃了导火索。 紧接着,哈夫克指控阿萨拉窃取了曼德尔砖,正藏在地下准备破译,并酝酿着炸毁天网的计划,他们有权追回属于哈夫克的技术,出于人道主义更是理应摧毁阿萨拉的阴谋。 天还没亮,盘踞在大坝外围的哈夫克雇佣兵就早有预谋地打响枪声,与阿萨拉卫队展开了交战。 次日中午,按兵不动的GTI忽然宣布哈夫克的指控皆是谣言,声称一切都是哈夫克妄图重新占据零号大坝的托词,所谓被窃取的曼德尔砖根本不存在,而哈夫克反咬一口,质疑GTI早已和阿萨拉暗中达成交易,沆瀣一气妄图入侵天网,制造全球恐慌。 GTI当然无法忍受哈夫克扣上来的帽子,终于加入了战斗,双方混战之时,赛伊德炸毁了长弓溪谷的中心桥,外来者抓住了机会,于夜暮时分回到大坝。 夜晚的大坝一片寂静,三方势力已经打了一天一夜,此时都在休养生息,伺机而动,外来者跨过沟壑,绕过行政辖区,走向卫队营地。 营地里面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一样安静,只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外来者将这些无关痛痒的声音抛之脑后,撩起帘布,踏进赛伊德的帐篷。 帐篷中央的火堆发出噼啪脆响,赛伊德坐在火堆前,垂眼专注地用银红色的刀刃划过手中的木块,木屑簌簌掉落,暖色的火光被一道影子挡了挡,没等他开口,对方便蹲下身,为他让出了光亮。 外来者没有说话,蹲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木雕,掏了掏衣兜,将手里的东西递到赛伊德眼前。 赛伊德被钻石的光芒晃了一下,抬起握着刀的手,曲起食指将外来者的手推走。 “太客气了老赛。”外来者说,“原来阿萨拉也有人情往来这一套。” 赛伊德目不斜视地回答:“你挡到光了。” 外来者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对非洲之心的渴望,但很遗憾,赛伊德甚至连看他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你怎么这样。”外来者嘟囔,“这可是我用命给你带回来的宝贝。” 赛伊德终于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挨揍了?” “嗯。”外来者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挤出一点泪花,“雷斯在我头顶开了个洞。” “让你装傻。”赛伊德毫不留情道,“活该。” 外来者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再次伸手把非洲之心递了过去。 赛伊德没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外来者不明所以:“你坑我的时候咋没这么客气呢?” 这个弱智。 赛伊德扶额叹气:“你为什么非要给我钻石?” “暗号,我们之间得有个暗号。”外来者笑眯眯地说,“如果下次发生了同样的情况,你不用闹太大动静,只要把非洲之心往地上一扔,我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这是什么原理?” “我能看见露天物资的价值,非洲之心的价值是最高的。” 赛伊德问:“要是地上还有一颗非洲之心怎么办?” “这种情况……”外来者挠头,“不会发生吧?” 赛伊德接过非洲之心,放在手里端详。 “是不是很好看?” 外来者满脸期待地说, “最大的钻石,大就是棒,贵就是好。” “最大……?”赛伊德恍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 外来者的询问戛然而止,他眼睁睁看着赛伊德把那颗非洲之心放在地上,握着刀把狠狠向下一砸,那颗耀眼的钻石就这样破了个缺口。 “你——”外来者两眼一黑,指控的话还没说出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诶你怎么晕了?”赛伊德正欲砸下第二刀,见状立马将外来者扶起来狠狠晃了晃,“别睡了,醒醒,睁开眼看看它现在值多少钱。” 外来者惊醒,瞪大眼睛盯着地上的非洲之心,又抬起头看向赛伊德,身体颤抖了起来。 “你这个畜生……”外来者掩面痛哭,“一文不值!它现在一文不值!!” “你哭什么?”赛伊德捡起残破的非洲之心——它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标签,变成大坝之心了——递到外来者眼前给他看,“不至于一文不值的,你再好好看看。” “我不看!你把它拿走!拿走!”外来者哭得差点再次厥过去,“你把我的非洲之心——我的非洲之心——呜呜呜呜非洲之心啊——” 他猛地从赛伊德怀里扑了出去,跪在火堆旁抖着手捡起非洲之心残片,泪水啪嗒啪嗒滴在手心,这次他是真的失去了他的灵魂、他的挚爱、他的□□,这里的一切都随着非洲之心的破碎暗淡了下来,连燃烧着的火堆都无法再给他温暖。 赛伊德蹲在他身边侧头看着他,问道:“我给你拼回去?” “拼回去之后就不一样了。”外来者抹了一把眼泪,“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颗非洲之心,你这个畜生居然给它砸了……” 赛伊德说:“收藏价值没有了,但是它拥有了战略价值,你要往乐观的方向想。” “我乐观不起来。”外来者悲痛欲绝,“赛伊德,我恨你,我永远恨你。” “缓一缓就乐观起来了,总得接受现实的。”赛伊德摸摸他的脑袋,“你给我的钻石我会好好留着。” 外来者闻言缓和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赛伊德不禁惊叹于他态度变化之迅速,简直如同身体里住了两个人格。 外来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哄好,结束了撒泼打滚,擦干眼泪坐在了火堆旁。 “赛伊德,如果我在你炸桥的时候没抓住机会怎么办?”外来者问,“你该不会把我丢在那吧?” “这说明你是个废物,回不来是好事。”仿佛刚才的闹剧没发生过一样,赛伊德捡回了刀,垂头刻着木雕,说道,“我给了你一天一夜的时间,你要是连打个飞机都做不到,就再也别回来了。” “我也不是只做了这一件事。”外来者嘟囔,“况且你也告诉我拖住雷斯不让他坏事了。” “我不会考虑你有没有做别的事情。”赛伊德说,“你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 外来者曲起腿将胳膊圈在膝盖上,问道:“你说我回来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真的吗?事情结束了?” “没有,但是一切已成定局了。” 赛伊德回答,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和GTI达成盟友关系才是我的打算。” “所以你促使GTI和哈夫克宣战?也就是说零号大坝从一开始就没有砖?”外来者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你一直待在行政楼不肯走出一步就是要把大坝有砖这个假消息传的满天飞。连我都信了。” “曼德尔砖只有一块,在雷斯手里。”赛伊德侧头看向他说,“这句话是真的。” 在外来者到来之前,雷斯攻陷了钻石皇后酒店,从召开发布会的哈夫克集团手里夺走了他们的最新科研成果曼德尔砖,霎时间名扬四海,成为了哈夫克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此之后,哈夫克的雇佣兵侵入了长弓溪谷,经过一段漫长的拉锯战,哈夫克暂时蛰伏,转而前往上游的零号大坝,自从在雷斯那里吃过苦头之后,他们不敢再贸然前进,只盘踞在零号大坝周边的各个角落,默默收集信息,积攒兵力,准备拿下零号大坝后一举南下夺回皇后酒店。 雷斯被骚扰的时候赛伊德倒是不太担心,还能偶尔出手帮忙,但哈夫克觊觎自己的领地,赛伊德可就睡不着觉了。 于是,赛伊德便围绕着这块砖展开了谋划。 雷斯与赛伊德商议好护送空匣子,泄出消息让人认为雷斯打算把砖运到大坝暂避锋芒,而埋伏在大坝附近的哈夫克士兵发现了运砖的护卫队,将其杀害,带着假砖顺水推舟潜入破译站打算从内部攻破大坝,结果却发现匣子里没有砖。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怀疑这是雷斯的障眼法,只是想骗他们分出兵力调查这件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赛伊德从早到晚草木皆兵地驻守在行政楼,能让赛伊德处于警戒状态的,除了砖还有什么? 就此,这群士兵判断为砖早就运到了大坝,而雷斯和赛伊德搞这一出的目的是趁他们在地下通道派人将他们解决掉,甚至还派出了一个死不掉的怪物——尽管外来者纯属误入现场,遭受无妄之灾,但他就这样晕头转向地起到了佐证的作用。 一个空匣子,反而让哈夫克士兵坚信大坝真的有砖,他们将这条消息带了回去,并意外泄露给了在大坝各个区域调查的GTI。 这也是外来者驻守主变期间红狼小队执着于进入主变调查数据的原因。 GTI得到了“大坝有砖”这条假情报,便派遣小队前往验证,偏偏偶遇了死守不退的外来者,外来者的不肯让步让他们更加确信了这条情报的真实性,于是在外来者离开大坝后,潜入主变的GTI小队查出的踪迹指向了大坝内部。 当夜,小队炸毁大坝大门,哈夫克就此机会立刻将矛头对准了阿萨拉,夜间的大坝遭遇敌袭,双方拉开了战线,混乱中GTI小队潜入行政楼和地下金库,每一队都找到了同样的黑匣子,每一个黑匣子都空空荡荡——GTI意识到他们掉进了赛伊德的陷阱,大坝根本没有砖,哈夫克的指控不成立,从维权变成了入侵,为了和平,也为了掩盖炸毁大坝大门的罪证,GTI必须和阿萨拉联手击退哈夫克。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拿到这块砖,哈夫克将隐匿在附近的雇佣兵全部集结起来进攻大坝。”赛伊德将木雕放在外来者手里,说道,“我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外来者握住木雕,捏住它映着火光问道:“那你从手枪里找到的纸条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是一段自述。”赛伊德说,“纸条上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是在长达一年的追寻中,他猜测,只要拿着座钟回到一开始降落的地方,就能穿越回现实,但是他出生在航天基地,没机会回去,也无法忍受流浪的生活,于是他选择了自杀。” “就这么点?” “后面是他辱骂座钟和《三角洲行动》制作组的内容。” “你居然还真的把回去的方法告诉我了……”外来者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你把桥炸了?” “嗯。” “赛伊德,我在雷斯手下挣扎求生的时候,你炸了我的出生点?”外来者震撼道,“然后还把这件事告诉我了,你怎么这么坏啊?” “既然你说要把我当做你的精神支柱,那你最好真的是这样。”赛伊德抬手按在他肩头,“只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我们之间就不会再生嫌隙了。” 理论上来讲好像真的是这样。 “你说的有道理哦。”外来者被说服了,“那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或许是吧。”赛伊德收回手说,“按理来说雷斯应该打上来帮助我一起解决哈夫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愤怒,说要让我和哈夫克一起被崩上天。” 外来者毫无心理负担地评论:“他就这样,情绪不稳定,像个炸药。” “是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吗?” “怎么会。”外来者道,“你看我像是有脑子挑拨离间的人吗?” 赛伊德认真扫视了他一遍。 “像。” 赛伊德说, “你简直就是那类人。” “我可是刚送了你一颗非洲之心,你这么说会让我心碎的!” “没事,你的心已经碎过一次了。” 话音未落,远方便隐隐传来了爆炸声。 外来者抬起头向外看,但是外面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随着一阵窸窣声响,他的肩膀被赛伊德敲了一下。 “走吧。”赛伊德站起身走向帐外,“有人踩进陷阱了。” 外来者揪住头上的绷带,将它扯下来丢进草丛,跟在赛伊德身后走出帐篷,随着枪械上膛声响起,错落分布在营地各处的精锐士兵拿起武器紧随其后。 赛伊德率领着黑红色的缄默部队,走向了林中的地雷区。 赛伊德是一个优秀的猎人。 他擅长布局、等待,当猎物踏入陷阱,再出手将它逼入绝境。 他在行政楼蛰伏两个月,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让所有人都陷了进去。 直到此时,尘埃落定,他才亲自站到了敌人面前。 “把你们骗出来真是废了我好大功夫。” 赛伊德眯起眼睛笑了一声, “倒是不用我一个个杀上门了。” 哈夫克的侦察兵被炸断了一条腿,此刻已是心如死灰,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赛伊德身后的外来者身上,脸色顿时一片苍白,抬手指向他惊恐道:“你是——” 在他说出下文之前,赛伊德骤然抽出腰间的手枪扣下扳机,了结了他的性命。 外来者手速没有赛伊德快,默默把手放了下来,歪过身看向被击毙的侦察兵。 他是脸盲,不记得在哪见过这个人,可能是当初在地下通道杀他的其中一员。 “长官。”去而复返的喷火兵走到赛伊德面前,低声禀告,“我们发现了一支侦察队,他们之中有被陷阱炸伤的伤员,正在朝东南方撤离。” 赛伊德抬起头看向远方,透过夜色隐约看见了被撞开的树丛,抬手向前一挥,朝侦察队的方向走去。 哈夫克的侦查队带着伤员本就走不快,尽管他们断了腿的队长选择独自留下试图瞒过赛伊德,但他们依然没能逃过精锐部队的搜查。 外来者能在黑夜大坝行走自如全靠透视,而赛伊德则是对零号大坝纯粹的了解,仿佛每一块石头每一块木头都在他的掌握范围内,在他的追杀中,逃亡的侦察队还是没能回到指挥部,在火焰和枪口下了结了生命。 外来者蹲在尸体前摸东西,被火焰灼烧过的身体有点烫手,让他感觉自己在品味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地瓜。 赛伊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将尸体一个个用脚扒拉出来算着数量,然后又用数完尸体的脚轻轻踢了一下外来者的小腿:“别捡破烂。” “我捡到一个优秀雇员奖杯呢。”外来者手持奖杯颁发给靠在一边的机枪兵,“给你了。” 机枪兵手持机枪,腾不出手拿奖杯,礼貌地拒绝了。 “哈夫克的士兵剩的不多了。” 赛伊德拿过奖杯丢进尸堆, “如果你能在明天的战场上让他们在撤退前一个不剩,我亲手给你颁个奖杯。” “还有这种好事?”外来者笑道,“看来我要全力以赴了啊。” “你去找GTI,让他们的指挥官给你部署在合适的位置。”赛伊德说,“我不擅长战略规划。” 外来者不是不信任赛伊德,而是他觉得GTI的指挥官确实可能比赛伊德更擅长指挥战斗一点。 因为那至少是个正经指挥官,并且没什么副业。 得到了赛伊德的许可,一大早外来者便堂而皇之地进入了GTI的临时指挥部,并十分熟稔地跟擦肩而过的每一个干员打了招呼。 “早啊蜂医,你今天气色不错。” “早上好露娜,看起来很精神啊。” “诶哟红……” “我们的巡查干员是睡着了吗?”红狼将外来者一把抓住,说道,“你从哪冒出来的?” “当然是地里。”外来者回答,“我想去哪就去哪。” “滚出去。” “我不能滚。”外来者严肃道,“我是来找你们指挥官的。” “你找指挥官干嘛,你又不是我们GTI的人。”红狼的脸黑成了锅底,“肆无忌惮地走来走去就算了,还跑到我们脸上挑衅……” “我们是盟友啊,赛伊德长官指挥不动我,干脆把我丢给你们指挥官了。”外来者缩了缩脖子,“你不信可以问问指挥官嘛,松手,松手,我要被勒断气了!” “指挥官说确有其事。”留下看热闹的蜂医说,“给他拿个耳麦吧。” 红狼面露难色:“他要和我们一起上战场?” 外来者趁红狼没注意迅速从他腋下溜了出去,自来熟地抓了个后勤干员拿过耳麦戴上,笑眯眯道:“现在我也是GTI的干员了!” 红狼不敢相信:“他真的要和我们一起上战场?” 蜂医耸了耸肩。 “放心,我不和你们一起。” 外来者安抚道, “指挥官给我找了个好地方。” “‘副官’,这是你的代号?” “也可以是。” “那么我暂时就这么称呼你。赛伊德说,你擅长狙击枪,有多擅长?” “你给我多少子弹,我就能杀多少个人,指挥官。” “好,我已经多多少少从红狼他们的任务报告中了解你了。【副官】,你是否拥有瞬间移动的手段?”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们在前线还有一架直升机,我想让你在直升机里执行任务,直升机始终是敌人持续关注的高威胁目标,如果它被击落了,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交给我吧,指挥官。我不会让它坠落的。” 外来者在坝顶打过狙,在监狱棚顶上打过狙,却从来没在直升机上打过狙。 不愧是指挥官,一瞬间就找到了他的优势区间。 在享受新世界的同时,外来者也终于摸到了他心心念念的AWM。 简直没有比如虎添翼更适合现在的他的词汇了。 “你随便开。”外来者对驾驶员说,“想怎么飞怎么飞,优先保住自己,不然没人给我开飞机了。” 驾驶员点头:“没问题。” 虽然在直升机上打枪很难令人理解,但是指挥官的决策总不会错的。 而外来者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艺术中了。 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蹲在机翼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飞机前摇后晃的情况下固定在上面并且连续瞄准开枪的。 准确来说,他几乎不需要瞄准,只是子弹上膛,打开瞄准镜,扣扳机,便会有哈夫克士兵应声倒下。 这种事太违反常识,也太降维打击,对哈夫克士兵来说,仿佛是什么看不见的未知生物贯穿了他们的头颅,他们甚至想象不到攻击物的来源是哪里,因为连枪声都被直升机的轰鸣声掩盖了。 GTI配备的驾驶员技术很好,在外来者告诉他优先保住自己之后,他就真的毫不客气地当做外来者不存在,接连避开了哈夫克防空车的攻击,甚至通过通讯询问外来者能不能把防空车的驾驶员打掉。 “你都给我开飞机了,这还说啥,驾驶员脑袋给你了。” 一颗子弹犹如无形之刃,无视了防空车的外皮,精准地爆了驾驶员的头。 眼看着防空车不动了,直升机驾驶员不禁惊叹道:“真能打死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外来者笑道,“神人。雷斯是这么称呼我的。” 哈夫克的兵力本就不充足,在GTI与阿萨拉的联手进攻下坚持了一天便开始节节败退,在他们撤离前,赛伊德率领的精锐部队在河谷中游截断了他们的后路,将哈夫克的临时指挥官斩首,除掉了埋伏在大坝的全部士兵,宣告胜利。 在正面战场结束战斗后,GTI的指挥官再次建立与外来者的通讯,却在通讯那头听见了驾驶员的声音。 “没等我落地,【副官】就不见了。”驾驶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耳麦放在了我旁边,还顺走了那把枪。” “……给就给了。”指挥官道,“我们GTI不缺一把枪。” 由于GTI后一步加入战场,他们并没有损耗多少兵力,出外勤执行任务的三名干员也没有受太重的伤,战斗结束后,指挥部便派来直升机将他们送回了总部。 外来者在奠定胜局后就回到了赛伊德身边,相比状态良好的GTI,阿萨拉卫队则是出现伤亡但没有伤及根基,只是需要与满目疮痍的零号大坝共同休养一段时间。 赛伊德可算出了口恶气,心情不错,跟外来者说话也没有之前那样肃穆了。 “你没有受伤?”赛伊德将外来者从头到脚环视了一遍,“听说GTI把你放在了直升机上,他们的指挥官也是想象力不减啊。” “虽然听上去很恐怖,但这确实是我的优势区间。”外来者摸了摸鼻子,“我的奖杯呢?” 赛伊德道:“我上哪给你变出来个奖杯,这得现做。” “你好像心情不错。” 外来者绕着赛伊德转了一圈, “哇,身上都有活人味儿了,难道战争真的是你的救赎之道?” “战争?战争当然不是。”赛伊德按住转来转去的外来者,说道,“战争本身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与其指望它能带给人救赎,不如自我了断。” “你也知道这是一片泥沼,又为什么要挑起战争?”外来者问,“因为恨吗?” “复仇需要战争。”赛伊德回答,“如果没有哈夫克,战争便不会存在。” 外来者笑问:“这对吗?” “这对吗?” 赛伊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紧接着,外来者看见他面具后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或许吧。” 【大坝风云第一节·完】 第11章 第 11 章 外来者最近老是能看见幻觉,不仅是幻觉,还伴随着一种淡淡的焦虑。 “我总觉得有人会卡在天花板里阴我。”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他对赛伊德说, “尤其是最近大伙都回家休假,我有一股浓浓的不安全感。” “是吗。” 赛伊德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这就是你卡进天花板的理由?” “只要我先卡进去,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外来者幽幽叹了口气, “但还是好焦虑。” 赛伊德凝视着外来者倒吊在他面前的半截身子,沉默半晌后说道:“下来。” “不要。我不安心。” “你这样我不安心。” 赛伊德抓住外来者的胳膊扯了扯,外来者便像株含羞草一样蜷了起来:“别扯我,别扯我,再扯我就要把你的天花板掀掉了。” 赛伊德松开手坐回椅子里问:“你都幻视到什么了?” “我觉得有人。” 外来者身体一晃,贴近了赛伊德的面具,小声说, “我有时候能看见有人来大坝偷东西。” “可能不是你的错觉。” 赛伊德往后靠了靠,回视他的眼睛说, “最近大坝在进行修缮,总有一些人趁乱钻进来浑水摸鱼,像老鼠一样把我们的物资顺走。” “是、是吗。” 外来者不知想到了什么,忐忑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GTI的……” “怎么可能?GTI又不是没钱,干嘛来偷我们东西?而且偷东西的人也没穿什么装备。那天GTI援助我们的时候你也看见了,至少他们穿的很齐整。” 赛伊德翻开书说, “不知廉耻的家伙,哪天被我抓到了我非要把那群老鼠的腿打断。” 理论上来说,GTI确实不缺那仨瓜俩枣,但干员本人就未必了。 不过这至少说明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外来者安心了不少,从天花板掉下来趴在赛伊德桌面上,笑嘻嘻地问:“说道援助,长官,说好给我的奖杯呢?” “奖杯?” 赛伊德这句反问给外来者吓得脸色一白,好在他下一个动作是指向桌上的手提箱,见状外来者的脸立马回春了。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打开箱子在里面掏来掏去:“转了这么多圈,一定是个好东西……四格大金!” 外来者双手高举奖杯,高兴了没一会就问道:“赛伊德,这四格大金为啥就值一万块钱啊?” 不好,忘记他能看见物品价值了。 赛伊德手指捻了捻书页,抬起头瞥见外来者满脸狐疑地握着奖杯转来转去,趁外来者没发现迅速低下头,镇定道:“都是心意,我相信你也没想把它卖了。” “哦……”外来者将奖杯转到正面,发现上面还刻了字,定睛一看上书“阿萨拉好副官,零号大坝的好帮手”顿时喜笑颜开,“赛伊德我就知道你把我当自己人了!” 话音未落便抱着奖杯扑向了坐在椅子上的赛伊德,赛伊德脸色大变,挪着椅子向一旁蹭去,而外来者已经猛地扑到了他腿上,那只奖杯也狠狠撞击在了他的膝盖。 “嘶——” “你对我真好,说做奖杯真的给我做了,这奖杯这么便宜,上面的字不会是你手写的吧呜呜……” 什么意思,我在上面写字就会变便宜吗?早知道在非洲之心上写个字了。 “站起来……!” 外来者将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完全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之中,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赛伊德怀里道:“我在长弓溪谷捡到了一个数码相机!来给我拍张照!” “……你起来,我给你拍。” 外来者终于站了起来,他环视四周,对经理室黑黢黢的环境不是很满意,贴着墙摸了一圈找到开关按开,才抱着奖杯笑眯眯站在赛伊德面前。 赛伊德放下书,拿起相机对准外来者的一刻顿时愣了愣。 虽然早有预料,但屏幕上的内容还是让赛伊德感到不可思议,背景、奖杯甚至衣服都是清晰的,只有那张脸被刻意地模糊掉了,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让镜头记录下完整的画面。 他调整的时间很长,外来者不说话,耐心地等着,直到赛伊德按下了快门,他才把奖杯塞进弹挂凑了上去,没等他看见拍的什么样,赛伊德就把相机揣进了怀里。 “你怎么又拿我东西?” 外来者扒拉赛伊德的胳膊,说道, “给我看看啊。” 赛伊德不为所动:“有空给你洗出来。” “好吧。” 外来者遗憾地坐下了。 赛伊德问:“那边有椅子你怎么不坐,非要坐在桌子上?” “离你近点我好找机会把相机偷走。”外来者认真道,“你知道吗,我可以搜别人身上的东西。” 赛伊德冷笑:“你可以试试。” 外来者默默退到了他对面,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了。 经理室里只剩下了翻页声,外来者百无聊赖地翘着腿左顾右盼,随即掏出一台留声机放在桌上拨弄。 “别碰它。”赛伊德头也不抬地说,“它太吵了。” “一点也没有音乐细胞……”外来者将留声机揣回怀里,“你又不陪我说话。” “我给你的书你看了吗?” “我看到了第七页。”外来者又掏出一本书,将它翻开说道,“但是我看不懂,赛伊德。” “里面那本时尚周刊是干什么的?” 外来者挠头:“这是书签。” 赛伊德无法评价他比书本体还大两圈的书签,只夸奖他百忙之下还有功夫看书,这种勤奋刻苦的精神应该保持下去。 外来者想,他要把看的是美女杂志这件事烂进肚子里。 紧接着,他便听见赛伊德叫他:“外来者。” “啊……?我从来不看书签。”外来者忐忑道,“也没在变电站偷过东西,更没有偷偷吃你经理室的大面包。” “既然如此,那就把偷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吧。” 赛伊德扶额, “我只是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赛二德啊。”外来者吐出了一个糖三角,两只牛角,和三个起舞的女郎,说道,“就这些,没有了。” “告诉我一个正常的名字。”赛伊德将糖三角牛角女郎悉数收下,“你这是编的。”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不重要吧。”外来者笑笑,“我知道你在叫我就行了啊。” “你对死法这么看重,对名字反而不在乎了?”赛伊德问,“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以前?”外来者的视线落在赛伊德脸上,目光渐渐下移,有些恍惚,片刻后回答,“记不太清了,以前的我不那么受人欢迎,存在感也很低……家人……好像也不太记得了……真奇怪。总感觉记忆有点模糊。” 他蹙起眉敲了敲脑袋,猛地站起身说:“怪了,我好像又听见座钟在响。” “这里没有座钟。”赛伊德沉声道,“那是你的幻觉。” “自打去了长弓,我就老是能听见座钟在响。”外来者焦虑地踱步,上前抓紧了赛伊德的手腕,问道,“你听见了没?当,当,当,座钟响了三声,它要带我走了。” 外来者的精神状态似乎变得很糟糕。 可以把似乎这个词去掉了,他就是很糟糕——当然没有说他以前精神状态就很好的意思——那天晚上外来者从长弓溪谷回来,顶着脑门上的弹孔坐在自己身边时,赛伊德就应该有所怀疑,并且跟雷斯问问在长弓溪谷除了打了他一枪还发生了什么,但雷斯在热暴力他,他和雷斯说什么都会挨骂,尤其是提到和外来者有关的话题,雷斯就会把他和外来者连着一起骂,赛伊德只能等雷斯冷静一些再去问。 没等雷斯冷静,外来者的行事就变得诡异起来,典型例子就是他不睡觉了,又开始像刚来时候那样在夜间的大坝走来走去,尽管大坝里没有任何敌人,并且把自己往稀奇古怪的地方塞,比如天花板。 难道出生点的消失还能影响到外来者的精神? 赛伊德沉默不语,外来者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问道:“那张照片里是不是没有我?” 赛伊德说:“有你。”就是你没有长脸。 “那你藏什么?”外来者悲伤地问,“赛伊德,如果有人进行政楼打你,他们往你脸上丢烟,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他们见面了要先往我脸上丢烟??” “当然是因为对枪对不过你。到那时候你得转头就跑。”外来者像一张吸满了水的抹布,死死粘着赛伊德不放,光是看着他的表情,赛伊德就觉得他快哭了,外来者说,“你太脆了,打不过他们。” “你是不是生病了,在胡言乱语?”赛伊德很想摸摸他的额头判断他有没有发烧,但他的两只手都被外来者抓着,到这时候这家伙倒是超常发挥出强大的力量,连赛伊德都很难挣开,赛伊德忍不住说,“你先松开我,我们有话坐下来说。” “赛伊德,要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从事实上来说,外来者是否存在对赛伊德来说没什么必要,至少现在来说是这样。 而另一个事实需要赛伊德口述提醒:“你走不了了,我已经把你的出生点炸的干干净净,就算修也不会修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外来者被如此强硬的事实哽住了。 “那……那你……”赛伊德能看出外来者在疯狂转动他的大脑,明显准备启动主观能动性,果然,外来者道,“那你走了我怎么办?” 赛伊德说:“我刚给你发完奖杯。” 希望这个奖杯能唤醒外来者的理智,让他不要老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老是听见钟声。”外来者俯下身说,“前几次我看见它的时候都不在你身边,你走了座钟就会出现,我就会死。赛伊德,你就一直待在东楼经理室哪也别去好不好?” 赛伊德沉默着看着他,并认真思考了一下他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是想跟他传递什么信息。 赛伊德问:“你想要限制我的自由?” “这怎么能说是限制自由,你前一个月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闻言酝酿了许久的赛伊德立马抽出手,照着外来者的脑袋狠狠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差点把他抽成陀螺,外来者晕头转向地晃了晃,扶着桌子先是捂住了脸,意识到赛伊德没打他的脸,脸上的疼痛来源于余震后才去摸太阳穴,再次看向赛伊德时,他的眼神瞬间清澈了。 赛伊德问:“还响不响了?” “钟不响了。”外来者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耳朵响。”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咚一声跪坐在赛伊德面前。 “赛伊德,我眼睛有点发昏。” 他捂着脑袋痛苦地控诉, “你打的我好疼。” “我说过我不是心理医生。” 赛伊德垂眼看着他说, “我是猎人,只会物理疗法。” “赛伊德……” 外来者的脑浆都要被赛伊德打匀了,他本就左脑与右脑互补,此刻更是开辟新航线,匀成了同一片大海,让他连语言功能都短暂丧失,只神神叨叨地念着赛伊德的名字,仿佛要记住这个名字好挑个良辰吉日把这巴掌打回来。 “你叫我也没用,下次在我面前发癫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赛伊德把混乱中掉到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回抽屉,起身道,“正常和我说话我还帮你想想办法,动手动脚还威胁我算怎么个事。” “你要去哪?” “我去找找你说的座钟。” 赛伊德将行政楼头到脚翻了一遍也没翻到座钟,最后他爬梯子上了楼顶,在东楼经理室上方看见了它,它是被人从天上扔下来的,将楼顶砸出了一道道裂痕。 回旋的钟声飘进赛伊德耳中,震得他大脑嗡鸣,此刻他也有些理解外来者了,如果每天都幻听到这种东西,精神再健康的人都要变成疯子。 赛伊德捡起座钟,将它夹在手臂间下楼,在楼底找了一块石头把它砸成了zip格式丢进垃圾桶,现在世界清净了。 赛伊德离开之后外来者没有乱跑,他仿佛被赛伊德一巴掌打出了脑血栓,走路走的不太利索,赛伊德推门回来时他正死尸一般趴在地上,朝赛伊德招了招手。 赛伊德蹲下身说:“我把那个座钟处理掉了。” “你也快把我处理掉了。”外来者小声说,“可我还是害怕,赛伊德,我怕痛。” “你选择了我就不可避免地会痛。” “和你没关系。”外来者说,“赛伊德,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是最纯洁的小白花。” 赛伊德疑惑:他认错人了? “我给你的脑袋打坏了?”赛伊德握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你去里面休息一会儿。” 外来者终于如愿躺在了赛伊德的床上,他对赛伊德说:“这是我来这个世界开始第一次睡床,床真好啊。” “如果造成你精神病恶化的根本原因是长弓溪谷,你应该抽空找个时间故地重游一下。”赛伊德坐在床边说道,“还有雷斯为什么一直在骂我?” “我不知道。我不想去。”外来者把脸埋进褥子里,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你炸了他的桥呗。” “他不应该怀疑到我身上,因为那不是我炸的,是我让GTI炸的。”赛伊德说,“他怎么那么肯定是我干的?” 外来者缩成了鹌鹑。 赛伊德怀疑的目光针扎一般落在他的后背,他慢吞吞地用被子将自己裹紧,裹到一半发觉剩下一半还在赛伊德屁股底下,便狠狠发力扯了出来,掩耳盗铃似的把自己变成了粽子。 “你给他吹耳旁风?”赛伊德颠了一下,顿时了然,“你这么干能得到什么?” “我知道,能得到你的下一个巴掌。”外来者弱弱道,“别打我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雷斯一口气吐出来这么多脏话。” 赛伊德说, “连我都要敬畏你了,外来者。” “所以我才不能去长弓溪谷啊,我哪也不想去,可不可以就让我留在零号大坝?” 外来者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不瞒着你了,在长弓的那两天,我把整个酒店洗劫一空,连鸟窝都掏了,打碎了他的收音机,杀了他一个护卫,打飞机的时候假装没打中,第二天上班还迟到。他看见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过了很久,外来者都没听见赛伊德说话,他掀开被子,看见了赛伊德弯腰沉思的背影。 “赛伊德,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在零号大坝偷了多少东西。”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在大坝只开收纳盒摸摸衣服兜的!” “最近我们的经费比较吃紧,不要偷东西了。” “你这是侮辱!!” 外来者憋闷地躺下了。 片刻后,他说:“长官,下命令吧。” “什么命令?” “让我去杀了雷斯。”外来者严肃道,“我渴望战斗。” “你让我下令让你去杀了我的同事?” 赛伊德反问, “而且你现在路都走不明白还想去打架?想这些不如让我给你安个脑机实在。” “原来你不排斥脑机吗?” “我是说,让你去杀雷斯,比让我给你安脑机更不切实际。” 外来者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台灯,摸索半天没找到开关,手一抖把它打掉了。 “你在这里搞破坏也不会让我回心转意的。” 赛伊德捡起台灯警告, “只会让我把你丢出去。” 外来者道:“我真的想搞破坏,就不会只是打掉一个台灯。” 好吧,他说的很有道理。 赛伊德按下开关关掉台灯,说道:“你现在就开始睡觉,睡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不希望有个精神不稳定的人在大坝走来走去。” 其实我也不觉得你的精神状态很好。 外来者暗忖。 不过赛伊德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只是外来者还有一个疑问—— “那你睡哪?” 赛伊德说:“这你别管。” 然后他潇洒地离开了。 外来者至今仍不知道赛伊德那天晚上去了哪里,他只知道,那是他睡得最舒服的一天。 第12章 第 12 章 事实证明,对于外来者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惯着。 自从在东楼经理室睡过一觉之后,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不想过流浪生活,天天惦记着睡赛伊德的床。 赛伊德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把外来者从床上踢下去,他感觉要是外来者继续这样坚持每晚偷摸上床三次,不消一个月,自己就会患上精神衰弱。 为了保护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赛伊德痛下狠手将外来者揍了一顿。 “嗷嗷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嗷嗷我的脸!!” 赛伊德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外来者依然叫得跟要死了一样,他在地上连连翻滚,最后钻进了床底。 “赛伊德……”外来者在床底发出憋闷的声音,“全行政楼就这么一张床,我还能怎么办嘛,而且你那张床上放了两个枕头给我睡一半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自私!” “你想睡自己弄张床去,抢我的要不要脸。” 赛伊德掏出一把枪探进床底戳里面的外来者, “大半夜还这么能折腾,给我出来。” “那你给我弄个房间。” “没有空房间给你。” “我就知道!我会一直骚扰你直到你给我找地方放床!” “真是给你脸给多了……” 赛伊德恼怒道, “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啊。” “你开枪打我?你居然要开枪打我?!” 外来者握住枪口道, “打!你打我我就把血涂抹在东楼经理室每一块砖上!” 赛伊德妥协了。 他握着枪向外拖,紧紧抓着枪的外来者鱼一样滑了出来。 他们平整地躺在床上,外来者决定和他说点什么。 “赛伊德,为什么你睡觉也不摘面具?” 赛伊德没有回答,他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你睡着了吗?” “别说话。” “你还没回答我呢。” 外来者说, “我听说你的脸烧伤了。你生下来脸就是烧伤的吗?” 他依然没有得到赛伊德的回应,转过头看见赛伊德正幽幽地注视着他。 外来者立马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 这么说话确实不太礼貌。 赛伊德发出一声叹息,转过身背对着他,又变成了一块沉默的礁石。 外来者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消耗你的精力,好让我睡个好觉。” 赛伊德闭着眼睛说, “我总感觉长弓溪谷那边会出问题。” “你怎么每天都想着长弓溪谷呢?” 外来者反问, “长弓溪谷那么重要吗?” “废话,下次问问题时能不能长点脑子?!” 赛伊德骤然提高的声音把外来者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惊恐地盯着背对着他的赛伊德,问道:“那我下去?” 外来者很清楚赛伊德再怎么发怒自己都长不出脑子,已经很识趣地准备滚出去了。 “……没事。” 赛伊德也愣了一下,旋即迅速平静了下来,说道, “睡觉吧。” 赛伊德最近有些暴躁。 外来者将自己卡进天花板,卡进地底,兢兢业业地观察着赛伊德的状态,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他的印象里,赛伊德虽然总是被他惹怒,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静的,而这几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在大坝里乱窜的老鼠,以及大坝四处响起的乒乒乓乓修建筑的声音,让赛伊德有些烦躁,导致他正在无目的地发怒。 外来者的精神状态也没好到哪去,他不知道怎么安抚赛伊德的情绪,只感觉大坝像是个精神病院,关着他和赛伊德两个精神病人。 “你想到把我派去哪儿了吗?” 外来者观察着赛伊德的眼睛,说道, “你不把我派走我也会自己找事情做的。” 赛伊德垂眼看着手机回答:“没有。” 外来者听懂了赛伊德的言下之意,当即闭了嘴,侧躺在窗台上隔着一扇窗户旁观他打字。 片刻后,赛伊德的手机震了起来,连带着他的手都抖了一下,他接起电话,外来者便把脑袋穿过玻璃伸了进去跟着听。 眼前的荒诞场景让赛伊德一时没说出话,于是电话那头的雷斯便先开口了。 “赛伊德,你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吧,什么时候来我这儿一趟?” 外来者大惊失色,匆忙摆手。 赛伊德说:“大坝最近在修复损坏的建筑……” “又没让你亲手修!”雷斯打断了赛伊德的话,“我说让你来你就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外来者的手已经要摆出残影了。 “好吧。你又有什么新日程,雷斯?” “我决定在阿萨拉开展巡回演出。” 这次连外来者都和赛伊德的神情达成了惊人的一致,异口同声道:“你?巡回演出?” “怎么,我就不能开演唱会了?”雷斯没好气道,“看不起谁呢?” “倒也不是看不起……”赛伊德迟疑道,“如果台下有人说实话,你该不会当场把人抓去枪毙吧。” “那是他们没有音乐细胞!”雷斯高声道,“哈夫克将一切都催化成了冰冷的电子产品,企图将人们沉浸在他们制造的虚幻梦境之中,而我要让他们知道,艺术是永远不可能被他们的人工智能所取代的,我的演出,会把阿萨拉人民从哈夫克的催眠中带领出来!” 外来者叹为观止:用歌声拯救人类的魔法少女吗……? “原来如此。” 外来者闻言惊恐地看向赛伊德:你到底在如此什么啊?! “这也是你对抗哈夫克的一环吗?好,我这就启程去找你,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外来者大受震撼:所以只要能对抗哈夫克你就加入是吗赛伊德?!!你们干脆一起去组个乐队好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赛伊德,我在长弓溪谷等着你!” 外来者双手抱头:这显然是雷斯要把赛伊德糊弄过去的手段吧,连他都看出来了啊!! 雷斯挂断了电话,赛伊德将手机揣进衣兜。 外来者试探问:“赛伊德,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赛伊德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他他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赛伊德盯着玻璃里的外来者,思考半晌后问, “你要跟着我去吗?” “当然去!” 外来者手臂撑着玻璃一用力将自己从窗户里扯了出来,蹲在窗台上说, “万一雷斯要暗算你怎么办?!” “他不会暗算我。”赛伊德抱臂道,“虽然他老是说要把我踢出阿萨拉,但到了这种时候我们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你们到底在对什么外啊,和虚空中的敌人交战吗?! “赛伊德……”外来者扶额,“对抗哈夫克是你的底层代码吗……?” 赛伊德重复道:“不然呢?” “好吧,我当然是全听你的。”外来者苦着脸道,“雷斯要把我打死的话你一定要保护我,我也是很怕疼的。” “会的。”赛伊德点头,“我会让雷斯轻点打你。” 外来者歪着脑袋看赛伊德的眼睛,赛伊德坦然地与他对视,外来者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惊恐道:“你在兴奋什么啊??” “雷斯既然邀请我,说明没有背着我们搞小动作。”赛伊德自言自语道,“如果他弄出大动静影响到我们就不好了。” 说完,他拍拍外来者的肩:“别发呆,走了。” 赛伊德真是疯了。 外来者想。 在答应了雷斯之后,他说到做到,立马拽着外来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酒店,上午去下午到,甚至还能蹭上雷斯的晚饭。 只是雷斯不太乐意。 “你把这个招灾的带过来干啥?” 雷斯把赛伊德扒拉到一边,将外来者往外推, “滚蛋滚蛋,往这一站就坏我心情!” “诶你怎么这么说。” 外来者弯腰一钻,从雷斯腋下钻过去了,站在赛伊德身后笑眯眯道, “我是赛伊德长官的副官啊,当然要紧紧跟随长官步伐的。” “赛伊德你能不能弄死他?” 雷斯指着外来者怒道, “他一直在这里挑衅我!” 赛伊德说:“他和我说话也是这样的。你生气就打他两巴掌好了。” “好残忍啊。”外来者掏了掏耳朵,说道,“一见面就要弄死我,说的跟我是酒店里的蟑螂一样。” “行了把嘴闭上。”赛伊德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流放到大厅角落,“你不是蟑螂就是搅屎棍。” “那我闭嘴。” 外来者找了个地方坐下,眼巴巴地望着赛伊德和雷斯走远。 雷斯真的很讨厌他,肉眼可见的讨厌。 甚至他在和赛伊德说话时还时不时瞥过来一眼,外来者毫不怀疑他随时都在计划着把自己大卸八块,但是又因为卸成八块也杀不死而恼怒。 至于赛伊德,赛伊德也坐下了,看来他们要谈很久。 外来者没法一直安静下去,便决定出去走走,他半眯着眼睛看向放在水池上的收音机,骤然想起了被雷斯的歌声支配的恐惧,脸色一沉,思索片刻后开启了扩大拾取范围,在离开前把收音机拿走了。 “归根结底,他也不是坏到哪去的人。” 赛伊德坐在回廊的椅子上,对此毫无察觉,说道, “至少他对我们没什么恶意,我叫他帮你,他不也是帮你了么。” “说是这么说,我看他只听你的话。” 雷斯冷笑, “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说着,他转过身,余光瞥过大厅中央的水池,感觉似乎少了什么,定睛一看,当即勃然大怒:“还说他是好人,好个狗屁!这出生把我的收音机给偷了!!!” 外来者用不明白雷斯的收音机,毕竟它不是藏品,也没有检视,他蹲在草丛里拧拧这里掰掰那里,本就经过一次维修破破烂烂的收音机终于不负众望的坏了。 “哎呀不好。” 外来者用力一拍,收音机滋啦一声窜出一阵电流,随即重回平静,他再一拍,试着调频,收音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播报声。 “这下就修好了嘛。” 他关掉收音机,试着将它揣进□□,但由于它本就不可拾取,导致怎么揣都揣不进去,最后他只能将雷斯的爱机绑到后腰,用披风盖上。 有点硌腰。 外来者努力倒腾后腰的收音机,确保它不会影响自己行动,毕竟他还要找雷斯的护卫算算账。 由于雷斯要和赛伊德谈话,酒店里的布防和雷斯的贴身卫队全遣散到了外围,很方便外来者下手。 不过他现在太空虚了,在杀人之前,他想和他们聊聊天。 “收音机这件事只是个意外。” 赛伊德说, “他是有点顺手牵羊的坏习惯,这收音机我可以赔你一个,但是他本人对你是没有敌意的。” “为什么杀你?原因有很多啊。” 外来者坐在皇后酒店侧门的石碑前,掰着盾卫的手指头说, “最首先的就是我看不惯雷斯。我讨厌他,太讨厌他了,恨屋及乌,就牵连到了你们身上,他居然敢杀我,他一个——他到底怎么敢的?” “他在大坝对我们自己人也不错。” 赛伊德想了想,说道, “我手下的士兵都很喜欢他,这至少说明他不会对同僚出手。” “当然,我没有说你们无辜的意思。” 外来者笑眯眯道, “你错就错在趁我死掉捡了我的东西,我最讨厌舔我包的人了。不过就算你不拿我东西我早晚也会把你们一个个拖出来杀掉,要恨就恨你们是雷斯的护卫,而不是赛伊德的。” “况且他这样的人落到任何一个组织手里,在未来都会成为我们的劲敌,雷斯,没人希望在对方的部队里看见一个不死的怪物。” 赛伊德道, “至少他现在很听我的话不是吗,比起让他成为敌人,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更好。” “哦对了,说到赛伊德,你也是他带出来的兵?” 外来者拨弄着手心的子弹,说道, “这或许是我们唯一一个共同点吧,对我来说,他也是我的老师,是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准确来说,是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怎么悄悄绕后杀人,比如怎么一巴掌把人抡飞,比如怎么合理地安排自己的仇恨。” “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赛伊德?” 雷斯抱着胳膊说, “你想让我像你一样接受他?我告诉你这永远不可能。现在的你简直就像是被他魅惑了一样,你到底明不明白,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行为逻辑,我们和他之间的差异大到根本就不像同一个物种?” “他给予我死亡,给予我折磨,但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恨他,于是这些仇恨就只能转移到你们身上喽,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承担我的仇恨,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外来者装好消音器,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盾卫,抬起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盯着那熟悉的名字笑了一下,低下头对满口鲜血的盾卫说, “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跟你说再多赛伊德也听不见,所以很遗憾,该说再见了,我的哑巴陪聊。” “我知道。” 赛伊德说, “我是在奉劝你不要对他展露出太多恶意,如果他盯上你,我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来保证你的安全,尤其是他最近精神状态极差,现在的他十分危险。” “真荒谬,居然还有你对我说注意安全的时候。” 雷斯笑道, “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像以前一样咻地一下飞出去,砰地一下把他杀掉,然后跟我们说‘解决了’才对。” “我以前也不这样。” 赛伊德扶额, “你以为我没试过杀死他吗,他被子弹打成漏勺了还能从地下爬出来找我,我根本甩不掉他。” “为什么他选择了你?” 为什么是我? 赛伊德盯着地面,思考半晌后说道:“命运吧。” “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算了,雷斯,你还是和我说说你的巡回演出吧。” 外来者已经盯着那个绿色的火柴人观察很久了。 当然,对方也在观察他。 他站得这么远,这么隐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疏漏,他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如果放在游戏里,这个人一定是天才少年级别的,甚至还有弑神之姿,可惜这里不是游戏,他不能打暗号求和;而相反对方真的是天才少年,也真的能一枪打爆他的头。 外来者缓缓从草丛里露出了脑袋,子弹应声而至,擦着他的兜帽飞了过去。 他迅速把脑袋缩回草丛,掏出胸挂里的手术包,拆掉绷带,掰掉收音机的天线,将绷带缠上,做成了一面白旗,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白旗随风飘荡,对方没再开枪。 外来者慢吞吞收回白旗探头,远处的威龙也探出半颗脑袋盯着他。 谈和成功! 外来者当即收起白旗跳出草丛,闪到威龙面前笑嘻嘻倚在了树上:“自己一个人啊,威龙同志?” “副官。” 威龙见面叫这么一句让外来者愣了一下:“嗯?” 随即,他看见威龙举着的枪放下了一半,威龙微微侧着头,应该在接收指令,片刻后,他的枪完全放了下来。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外来者道:“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为什么独自出现在了长弓溪谷?” 威龙没有回答,隔着护目镜外来者看不清威龙的神情,只能从他脑袋偏过去的幅度判断出他正在观察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别人。”外来者贴心地说,“你们指挥官知道,我能看见视野外的敌人,我看见你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很好奇就过来了。” “嗯,我也只听见你一个人在草丛里哗啦哗啦的响。”威龙握着枪转过身说,“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赛伊德也在。” “你怎么知道?”外来者绕到他旁边,“哦不,我是说,你怎么这么确定赛伊德在这儿?” “刚才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威龙道, “既然如此,我就撤退了。” “你刚来就撤退??”外来者不敢置信,“你的目的是什么,打坏我的兜帽吗?” “非紧急任务期间发现不必要的风险,就应该在出现损耗之前确保人身安全……”威龙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只是来凑热闹的。” “你出任务有点太严肃了吧。”外来者感慨,“连撤退都和我说,你是真不怕我回头就告密啊。” “指挥官说,既然你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我们有洽谈的余地。”威龙说,“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对吗?” “不会。”外来者说,“当然我当初也是这么答应蜂医的。” 威龙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说道:“我有个任务之外的私人问题想问你。” 外来者眨了眨眼睛:“你说。” “你是阿萨拉人吗?” “我?”外来者摇头,“我不是。” “嗯,我知道了。” 威龙了然, “雷斯对我们敌意很重,赛伊德的态度则相对柔和,既然你是赛伊德麾下的,或许我们可以相互搭把手。” “威龙同志,你还真是信任我。”外来者笑道,“看在老乡的份上,帮帮你也不是不行。” “我在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你的……事迹。” 威龙斟酌着词汇,说道, “我相信你对GTI没有恶意,对我也是。” “其实……” 外来者话未说完,不远处响起的爆炸声便打断了他的发言,他和威龙同时转头望向树林深处,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见了微微亮起的火光。 “有异常。” 威龙放松垂在身侧的手臂再次抬了起来,不知耳麦另一头的指挥官说了什么,原本准备撤退的他立即转了个方向朝着火光奔去。 “怎么这个时候不说什么风险什么自保了啊?!” 外来者见威龙跑远,一边吐槽一边追了过去, “等等我,我给你搭把手来了!” 第13章 第 13 章 爆炸发生得猝不及防,当威龙赶到时,火光正在林中迅速蔓延,而火场中心还在引发接二连三的爆炸,后赶来的外来者想伸手把威龙拽到安全距离,反倒被威龙一把抓住了。 “别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外来者见威龙没有继续往前冲,便不再担心了,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笑道, “我倒是希望这火烧的越旺越好,最好把整个长弓溪谷连着雷斯的老巢都烧光。” “没可能。” 威龙松开手说道, “就算有,我们也不会让它发生。” 外来者道:“你们是维和部队,又不是消防大队,山火这种事不归你们管啊。” 威龙没有接他的话,只对着耳麦那头道:“指挥官,请下指令。” 外来者靠着树干,目光透过火焰随着另一头的几个人影移动。 威龙问:“你看见什么了?” “没有哦,什么都没有。” 外来者说, “我们向后退一退吧,火要烧过来了。” 然而威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外来者试着伸手扯他,被他抬手隔开。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纵火事件。” 威龙正欲收回的手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轻轻按在外来者肩头, “我需要你的帮助,副官。” “别的可以,抓人不行。” 外来者道, “我对你再有好感也不会信任GTI,万一我今天帮你们做事,明天你们就捅给赛伊德,那我还不如现在跳里头自杀呢。” “我去抓。” 威龙当即道, “为了防止火势更大,我需要你帮忙把里面的火种清理掉,这对我们都没坏处。” “你可真会给我挑事做。” 外来者叹了口气, “止痛药。” 威龙从胸挂掏出一瓶止痛药丢给他,外来者脱了靴子和外套,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将收音机与它们一起放好,随即拧开药瓶倒出一粒送进嘴里。 “去吧,这里交给我。”他顺手把药瓶揣走,说道,“看我干嘛,烧坏了我回去怎么解释?我可就这么几套衣服,宝贝着呢。” 时间紧急,威龙没再接茬,丢下一句“正在赶往目标地点”就消失在了林中。 他走后外来者干脆把上衣也脱了,卷起裤腿,越过外围瞬移到火场中央。 火灾爆发中心是林中一座与世隔绝的水泥小屋,他赶到时,屋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模样,空气被高温烘烤到扭曲,浓烟呛得外来者蹙起眉。 灼热的火焰撩上他的小腿,他在屋里走着走着忽然产生了一股凝滞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吸附住了他的脚底,他用力一抬腿,终于看见了导致他抬不起脚的障碍物是什么——是他自己脚底的皮肤。 还好吃了止痛药。 外来者这样想着,无知无觉一般蹲下身在火焰中翻找。 早在遇到蜂医的时候,外来者就隐隐预料到他总有一天会碰见威龙和骇爪,经过多番变故和大喜大悲,对他来说曾经的生活已经遥远到有些虚幻,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会面不会再让他产生太多情绪,但当威龙问他是不是本地人的时候,他的心依然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一定是那个指挥官要问的,狡猾的GTI,为了拉人已经不择手段了。 外来者恨恨地想。 话虽如此,但人越是孤立无援的时候,越想寻求熟悉的事物来汲取安全感,他的确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像他这种人,原本不应该和心软这个词搭上边的。 外来者加快了搜查的速度,从威龙任务期间的状态来看,他既然请求自己犯险来找东西,那么就必然是始作俑者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他相信威龙不会做出无效的判断,也不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尽管吃了止痛药,但火焰掠过皮肤还是会带来阵阵刺痛,外来者越发暴躁,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角落的快递箱碎屑里找到了两管燃烧着的药剂,将它攥在手里迅速离开了火场。 外来者回到那堆衣服旁,翻出止痛药又吃了一片,一抬手的功夫他就看见自己的手臂在冒烟。 他不敢想自己烧成了什么样,好在裤子没被烧光,好歹给他挽留了一丝颜面。他是一个很注重形象的人,内里烂就算了,皮囊好歹得像个人样,于是他吃完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河边把身上的灰洗掉,然后才用手术包把自己严重烧伤的腿脚包上。 他出门时没预料到会赶上这种事,手术包带的不多,包完腿脚什么也不剩了,他看着自己布满水泡的被烧脱皮的手,忍不住又吃了一片止痛药。 事已至此,该找威龙再借点手术包了。 火柴人威龙的位置没有变,手里拿着一把枪不知道在架谁,外来者穿上衣服瞬移到他身后,低头看了看他的瞄准镜,小声问道:“你还有手术包吗?” 威龙被他吓了一跳,外来者见他打了个激灵,忍不住窃笑:“嘻嘻,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他到底在笑什么?? 威龙不理解,但威龙还是从胸挂里掏出手术包递给他。 外来者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应激的威龙一枪托肘飞,他笑嘻嘻地接过手术包,蹲在威龙旁边给自己包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威龙回答:“代号威龙。” “王……王……” 威龙顿了顿,说道:“代号威龙。” “王……王宇昊。” “……” 外来者不知道威龙这一刻在想什么,应该正在为自己的名字被人所知晓而高兴吧,他费劲在脑子里搜刮了很久才想起威龙的本名,威龙对此感到高兴是应该的。 “別架了,那边没人。” 外来者提醒, “马上阿萨拉人就要来灭火了,趁现在赶紧离开这地方吧。” 威龙站起身走向那片十米外的草丛,他手中的枪始终没放下过,外来者一边包着手指一边跟了上去,穿过草丛,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人杀了还架什么?敌人之中有无名?” 威龙说:“这人不是我杀的。” “噢,你来迟了,他被灭口了。”外来者蹲下身搜刮尸体上的东西,将一块阿萨拉标志的吊牌递给威龙,说道,“其实我们阿萨拉卫队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家都心怀鬼胎,只是外面的威胁更严重迫不得已一致对外罢了……这个给你,只要把它带回去你就能交差了对不对?” 见威龙接过吊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外来者惊恐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救火吧??” 威龙摇摇头:“你刚说了他们会来救火的。” “那你在这站着干什么?”外来者仰着头说,“赶紧离开这里,被发现这口锅就背在你们GTI身上了。” “谢谢你。”威龙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朝外来者伸出手将对方扶起,调侃道,“我在想,是不是在这多站一会,你就能随口漏出来更多信息。”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外来者说,“其实我是故意漏给你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威龙笑了一声,松开外来者的手臂,说道:“有机会再见,副官。” “往那边走,那边没人。”外来者信手一指,“我倒是希望别再见了,万一我们再见面就成为了敌人呢。” 威龙转过头问:“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能不能告诉你那个指挥官,别发现我对你有好感就蹬鼻子上脸让你套我的话。” 外来者皮笑肉不笑道,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威龙将枪背回身后说:“这是我自己想问的,我只是好奇,以你的能力来看,对你来说明明有比阿萨拉更好的选择。” “阿萨拉说他们是被侵略的受害者,哈夫克说他们要创造无隔阂的新未来,GTI说他们将维护公义与和平,而在今天之后,你结束任务上交证据,GTI会指控阿萨拉卫队为了利益不惜放火烧山,牵动起与雷斯的又一场争端——那么我也有同样的问题要问你,王宇昊,以你的能力,如果全身心帮助阿萨拉,一定同样会被阿萨拉人民铭记,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选择GTI呢?” 外来者掏出药瓶倒了一粒止痛药送进嘴里,眯起眼笑道,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在你担任队长的时候,收到过多少次错误的信息与指令,又出现过多少次意外,你是最清楚的。” 火焰燃烧的噼啪脆响渐渐小了,远方稀稀落落的人声清晰了起来,外来者背对着火光,凝视着站在他侧前方的威龙,火光掠过外来者为威龙的半边身体覆上一层暖色,外来者的目光穿过被照亮的护目镜,看向威龙从未动摇过的微微下垂的眼睛。 “不。”威龙抬眸与他对视,说道,“我们不一样。” “是啊,我们不一样。”外来者道,“你是战士,我是小人,我们的追求不同,但顾虑是一样的,而区别就在于,你可以为了追求减少顾虑,而我会因为这一丝一毫的顾虑放下追求。” 他掏出怀表咔哒一声按开,看了眼时间。 “时间不多了。”外来者遗憾道,“真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还能这样安静地谈话,前提是没有那个恼人的指挥官。” “还有一件事。”威龙沉静道,“火种。” “有哦。”外来者点点头,“想要给你也行,反正我留着没用。” 威龙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几秒后他摇了摇头:“这是你拿到的,我不会要,只是确认一下有没有这个东西。副官,无论我们的观念差池再大,我还是要感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外来者朝他摆手道, “我们来日见。” 威龙微微颔首,外来者便转过身,消失在了威龙面前。 外来者从来不会被相同的话术套两次话,除非对方是威龙,除非对方说“这是我自己想问的”——换麦晓雯来也一样,现在的他真的对老乡毫无抵抗力。 没办法,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再不找点熟悉的东西真的会疯掉。 不过他感觉自己距离疯掉不远了,比如说现在他正站在酒店门口顺着门缝偷窥,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做出这么猥琐的举动。 跟着威龙折腾了这么久,赛伊德和雷斯应该已经谈完了话,最好是他们都准备去睡觉,并且给了他留了一间房,还不打算询问他的行踪。 外来者透过门缝,发现酒店中间隐约有个人影。 他眯起眼仔细一看,惊恐地看见了赛伊德标志性的红面具,更恐怖的是红面具下的眼睛正在与他对视。 赛伊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静静地站在大堂盯着他。 但外来者不能像他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到了这种时候,他只能推门而入—— “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先发制人。 赛伊德无动于衷,双手抱臂,看起来想要打人。 外来者只坚持了半秒,就蔫蔫地走到了赛伊德面前,小声说:“其实我去救火了。” “我怀疑是你放的火。” 赛伊德一张嘴就让外来者一阵心痛。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外来者悲愤地展示被绷带缠起来的手,见赛伊德只是低头瞄了一眼就更加悲愤的解腰带准备脱裤子自证。 “你别脱。” 赛伊德说, “你放完火怕我揍你于是自己去救火,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你眼里我已经又蠢又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外来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我是又蠢又坏,但也不至于给自己找罪受啊!” “傍晚时酒店外围死了一个雷斯的护卫。” 赛伊德平静地说, “是你干的。” 外来者一瞬间卡壳了,赛伊德的语气十分肯定,肯定到就像是亲眼看见外来者杀人一样,在他这样确定的语气里,外来者无从辩驳,嚣张的气焰随着他慢慢缩起来的肩膀收了回去。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确定是你,只有你的刀法这么烂,扎半天扎不到要害,尸体上一大堆刀痕。” 赛伊德伸手抓住外来者的衣领,将他拖进了一间客房, “我们谈谈。” 外来者恨不得现在就瞬移跑路,但他也清楚一旦跑了就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逃避就是把自己缩成个球。 “雷斯知道了吗?” “亏你能想得起来雷斯。”赛伊德站在门口冷笑道,“当然不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长弓溪谷乱窜?” 他低头看着蹲在角落的外来者,发现外来者身后有一块异常的凸起,首先外来者没有患上腰间盘突出,其次没有人类能拥有这样方方正正的屁股,于是赛伊德上前掀起了外来者的披风,看见了一块板砖一样的收音机。 “……这是什么意思?”赛伊德已经对他无话可说了,“天线呢?” 外来者蠕动了一会儿,在头顶颤巍巍地竖起了一面白旗。 那面白旗的旗杆,就是赛伊德要找的天线。 赛伊德释然地笑了。 “站起来!” 外来者从地上蹦起来站好,耷拉着脑袋抠着衣角,弱弱道:“这……这你不能怪我,它本来就维修得要坏了,我还能让它物尽其用一下。” 至于为什么要送去维修,这你别管。 “给我一个杀人的理由。”赛伊德说,“想不出来你就可以下去陪那个护卫了。” “理由?理由有啊。”外来者理直气壮道,“雷斯打我就算了,他一个护卫还来摸我东西,这像话吗,我没死透呢他就敢摸!” “你很生气?” “当然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夺舍我呢,本来我就穷,他还抢!” “嗯,这理由还像个人样。”赛伊德勉强认可了,“继续说。” “我不喜欢雷斯,我想把他的护卫队全宰了。”外来者硬着头皮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没强迫你喜欢他。”赛伊德低头看向外来者包着绷带的手,说道,“你可以想,但你不能这么干,战争一触即发,我们每损耗一个兵力都是少一点胜算,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死在你手里。” 外来者郁闷道:“嗯。我听你的就是了。” “你杀了他之后去哪了?” “山里起火了我去救火。”外来者说,“真不是我放的火。” 赛伊德满眼质疑。 外来者绝望道:“赛伊德,我真的没有放火,到底说多少遍你才会信?” “我相信你。”赛伊德拍拍他的手臂,“你说的有道理,再蠢也不会把自己烧成这样。” 外来者终于洗清冤屈,松了口气。 “但是,”赛伊德放在他小臂上的手缓缓收紧,问道,“你遇见谁了?” 外来者这口气还没喘匀就提了起来。 这个赛伊德今天怎么跟鬼一样? “我谁都没遇见啊……” “外来者,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很好骗的错觉?” “我遇见了GTI的干员。”外来者万分痛苦,坦白道,“他说让我帮忙灭一下火,我就去干了,别的什么也没做,你要相信我。” “看来真的不是你放的火。” 赛伊德松开他的胳膊若有所思道, “但是除了你谁还能干出来这么缺德的事呢?” 我早就说了不是我干的,怎么试探个没完! 外来者气得身上的伤口都痛起来了:“这里除了我第二个缺德的人还能是谁,答案当然是雷斯啊!” “他今晚也是这么指控你的。”赛伊德说,“我该相信谁?” “我已经把所有消息都和你说了,你想想是我听你的话还是雷斯听你的话?”外来者怒道,“雷斯那个出生,居然跟你说我的坏话!” 赛伊德反问:“你少说了吗?” “所以别人说我出生我从来不反驳。”外来者说,“我还不跟你说谎。” “你会选择性隐瞒,跟说谎也差不多了。” “那不一样,你问我我不就告诉你了吗?”外来者顿了顿,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做服从性测试呢?” 赛伊德果断地转过身:“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就是服从性测试吧!!” “这个房间短时间内归你了,不要和我抢床睡。”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啊!!” 第14章 第 14 章 外来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威龙给的止痛药吃没了,身体上的刺痛便愈发明显起来,他仰头盯着天花板的亮灯,意识有些恍惚。 最近自愈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疼痛带给他的实感也越来越强了,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 起初游戏系统对他还有隐约的束缚感,随着长弓桥的坍塌,这股束缚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存在于此的实感,更容易被触动、更难被治愈,他的情绪变得丰富,也变得难以自控。 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恐惧,恐惧未来某一天连外挂的能力都将失去,没有外挂的他什么都不是—— 他会被抛弃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头又开始胀痛,仿佛里面装了一口座钟不断嗡鸣。他伸出手像赛伊德那样给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但头痛没有得到缓解,烧伤的手还跟着狠狠刺痛起来。 外来者起身下床,漫无目的地在酒店里游荡。 酒店大堂里潺潺的水声,击打着窗户的风声,轮班的士兵在外围巡视的脚步声,还有外来者脑子里的钟声。 他坐在水池的鸟窝旁,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这个世界,也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他自己。 如果他不得不面对被抛弃的未来,那么在失去能力之前让该死的人都死掉就好了。 雷斯要死,哈夫克要死,赛伊德也不能活着。 钟声越来越急迫,脚底的痛感压迫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在大堂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走到了一间客房的房门前,紧紧靠着房门慢慢坐了下去。 这么一想,他对这个世界好像全是恨意啊。 可明明他也那样厌恶着曾经的生活,为什么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依然要这样满腹恨意地活着呢? 他不明白。 外来者将脑袋靠在门上,周围渐渐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嘈杂的钟声在脑海里回荡,他第二次清晰地认识了他自己,一个懦弱的、矛盾的、自卑的自己。 他透过窗户望着一片漆黑乌云密布的天空,不久后,窗外下起了雨。 紧紧靠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怔怔地仰起头,看到了熟悉的赛伊德的眼睛。 “睡不着?” 赛伊德垂眼看着愣在地上的外来者,叹了口气,说道, “进来吧。” 终于,到了这一刻,连钟声也远去了。 “一年到头下不了几次,这时候倒是能耐得很。” 雷斯在大堂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看见外面还在下雨就更焦躁了, “我的行程可怎么办啊!” 他一转头,看见不动如山的赛伊德,一股无名火直窜天灵盖:“你带来的那个瘟神上哪去了?这雨是不是他下的?!” “他有这技术我们就不至于开巡演了。”赛伊德说,“让他召唤洪水把巴别塔淹了就是了。” “昨天的山火肯定也是他干的。”雷斯恼怒,“这出生玩意,肯定又跑去放火了!” 说到山火,赛伊德到现在还没找到山火事件的罪魁祸首,昨晚外来者回来后确确实实受了伤,而雷斯对山火的愤怒和想开演唱会的心一样真实,赛伊德看雷斯也不像演的,但以现在的局势,比起意外,他还是更相信人为,如果外来者和雷斯都不是肇事者,那么他就有必要排查卫队内部的可疑人选了。 “赛伊德你怎么不说话?那家伙去哪了?我要抓住他狠狠揍他一顿!” “他应该在睡觉吧。” “我刚去了他的房间,那里根本没人——”雷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愤怒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向赛伊德,“——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你的房间里??” “他说他睡不着觉,反正我也不睡,就让给他了。”赛伊德看了看雷斯,忽然感到莫名的心虚,“我让你给他留张房卡的时候也没想到他不睡自己那间房。” “你就这么干吧。”雷斯咬牙切齿道,“就这么继续惯着他,说不准他哪天给你整个大活。” “那就在他这么干之前让他完成使命死掉就好了。”赛伊德说,“我有把握控制他,相信我,雷斯。” 雷斯认为赛伊德简直无可救药;而赛伊德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并坚定地相信如果外来者一开始缠上的是雷斯,雷斯也会在昨晚放外来者进门的;至于外来者本人,他才睡醒,并洋洋得意地出现在了大堂,肆无忌惮地嘲笑雷斯开不了演唱会。 “你小子嘴真贱啊……”雷斯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终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一拳朝外来者挥去,“老子要把你打出长弓溪谷!!!” 此时,外来者从披风下掏出了收音机挡在身前,雷斯的拳头在距离收音机只有几厘米时硬生生止住了。 赛伊德扶额:原来收音机是这么用的吗…… “你的爱机。” 外来者说, “还给你,雷斯长官。” 雷斯看着他笑眯眯的脸,一瞬间泄气了,将收音机抢走嘟囔道:“还知道还回来,算你是个人。” 外来者趁他不再关注自己,急忙溜到了赛伊德身边,挨着赛伊德坐下了,赛伊德伸手把他往另一头推了推,他便留出些距离将自己缩起来。 远处的雷斯还在摆弄收音机,怎么摆弄都感觉不对,最后一扒拉天线,扯出来一张潦草的白旗。 这一刻,雷斯终于笑了出来,他将收音机往地上一丢,外来者闻声立马扑到了赛伊德身后,试图掀起赛伊德的衣服来伪装自己,只可惜赛伊德没穿他平常那件带伪装布的衣服,面对这身带着兜帽的西装,外来者无所适从。 他破不开赛伊德的绝对防御,但好歹用赛伊德的身体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你还躲?你还躲!”雷斯气势汹汹地越过赛伊德伸手去抓他,赛伊德配合地向后一仰把头顶也防住了。 “赛——伊——德——!!!” “我赔你的收音机马上就送到。” 赛伊德说, “别生气,你和弱智计较什么呢?他有精神病难道你也有吗?” 雷斯怒道:“你为什么把他挡在了身后?!!” “我没挡他,是他自己钻过来的。” 赛伊德有理有据道, “我正在帮你把他挤出去,你看,他都快被我压成馅饼了还不肯走,我也拿他没办法。” “对不起,雷斯长官,让赛伊德拿我的年终奖赔你一个新的吧。” 赛伊德身下的外来者发出细弱的声音, “那个啥,赛伊德,我真的要被你压成馅饼了……” 雷斯一怒之下给了赛伊德一拳,赛伊德并未明显感觉到疼痛,见雷斯气冲冲地离开,他才揉揉左肩坐直身体把外来者揪了出来。 “呼,我还活着。” 外来者栽栽歪歪地坐好,指责道, “我差点被你压散架,你也太重了吧?” “我故意的。” 赛伊德说, “就该让你长长记性,下次还拿不拿别人东西了?” “不拿了!”外来者举手投降,“我保证改过自新,当个好人。” 赛伊德侧目看着他,外来者的手慢慢放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回看赛伊德,可赛伊德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看得外来者浑身发毛,忍不住道:“我真的没放火。” “我知道你没放火。”赛伊德摇摇头,“昨晚为什么不睡觉坐在我房间门口?” 外来者没想到他到这时候旧事重提,明明昨晚赛伊德还什么都没说,就让给他半张床睡觉而已。 “你在给我守夜吗?” 随着赛伊德这句话说出口,外来者缓缓弯下腰用双手捂住了脸。 “……?” 赛伊德扒拉他的手指,他却纹丝不动,过了很久才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 “你这么问的话,即使是我也会觉得难为情的。” 外来者小声说, “人一到晚上就很容易冲动,做出匪夷所思的事,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我在晚上会很冷静。”赛伊德用力扒拉开他一只手,看见他涨红的脸,便冷静地把那只手放回去了,“……不过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异的,你的行为情有可原。” “我一到晚上就很容易胡思乱想,赛伊德。” 外来者断断续续地说, “其实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间,如果知道的话,昨晚你可能已经死了。我坐在那的时候在想怎么弄死你呢。” “那你还挺诚恳的,我一问就告诉我了。” 赛伊德起身拍拍他的脑袋, “起来,我们回去说。” “你为我制定了怎样的死法?” 外来者没想到赛伊德第一个问的居然是这个,蹙眉回忆了一下,回答:“我就想进去拿刀捅死你。” “以你的刀法,杀死我有点难,但考虑到你拿刀砍的位置比较随机,一刀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赛伊德靠在窗边望着淅淅沥沥的雨说,“很潦草,很有你的风格。” 外来者躺在床上闭着眼,沉默片刻后道:“自从你炸了桥之后,我这具身体越来越像人类了。” “是吗?”赛伊德看向他的伤口,问道,“你的烫伤还没愈合?” “嗯。一直在痛。痛着痛着我就想,都是你的错,你怎么能炸了我的出生点。”外来者说,“我恨你,但是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或许回到以前的世界也不会过得多好,我还要一直给这个外挂充钱。” “不客气。”赛伊德道,“这下你的钱省下来了,我也多了一个好帮手,我们都很好。” “你可真会安慰人。”外来者翻了个身说,“哪怕是我说要杀了你你也不会讨厌我吗?” “你身上可有太多缺点比要杀我这件事更值得讨厌了。”赛伊德走到床前,“我倒是想问你,既然你对我炸桥的决定耿耿于怀,你怎么还这么听话?” “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了。”外来者仰头望着他,忽然笑出了声,“我什么也没有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坐起身抓住了赛伊德的衣袖,紧紧攥着的手隔着一层绷带将烧伤的掌心抠出了血,他仰望着赛伊德,却被赛伊德平静的目光刺痛,身体发起了抖,泪水与笑声一同涌了出来。 “赛伊德……赛伊德。到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看着我呢?” 他另一只手也抓紧了赛伊德的手腕,缓缓地将额头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哪怕连一点点同情和怜悯都不肯给我吗?因为我不够高尚?因为我从未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你也不把我当人看?我是不爱这个世界,不爱他们,但我是爱着你的啊,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就不能……不能……” 赛伊德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为了得到我的信赖,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外来者的眼泪顺着手背向下流淌,濡湿了赛伊德的手指,他的声带几乎组不成完整的语句,像是诅咒,像是控诉,他说, “我已经不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如果你像我恨你一样恨我,就尽快给我一个了断吧,求你了,赛伊德,难道我还没赎完我的罪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想要活着?” “好痛啊,我好痛,好痛,你从来没和我说过烧伤这么痛,座钟一直在响,不来找你我的头也会痛,我好怕痛,好怕死,我怕你抛弃我,我怕我籍籍无名地死掉——” 外来者死死抓着赛伊德的手,声泪俱下地恳求道, “赛伊德,求你原谅我的自私,离开了你,我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没有人会记得我,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我不想这样,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求你……” “我不是万能的,我不会让所有人记住你,也不会赋予你死亡的意义,我说过的,在成为教官之前,我是个猎人。” 赛伊德抽出手在他的兜帽上擦干手指,反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手心渗出的血说, “我只是个普通的、泯然在群众之中的、被现在的你不当人看的猎人,我不是任何人的救世主,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拯救,而你却把我当做信仰,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我到底是神,还是碰巧被你缠上的倒霉蛋,我比谁都清楚。” “明明我们之中你才是更像神的那个,你却更脆弱,更扭曲,更歇斯底里,我怜悯你,不是因为你的绝望和痛苦,而是因为偏偏是你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如果它放在任何人身上,那个人都会比你活得更好,至少不会像你一样靠寄生另一个人活着。” 赛伊德拆开了外来者手心的绷带,在他说这些时,外来者没有辩驳,只是仰头看着他,连眼泪滴在伤口上都没有反应,于是赛伊德从他的胸挂里拿出了手术包,重新为他包扎,一边包扎一边道, “我不把你当人,是因为你没把你自己当人,你的懦弱和顺从让我无法尊重你,我看见你在煎熬在痛苦,我希望给你解脱,这样的机会我给了你两次,可你拒绝了,而你活下来之后,又要求我杀了你,你的期望是什么呢,你想要得到什么呢?我看着你,就像看见了一个幽灵,一个迷茫的虚无的幽灵,爱是假的,执念也是假的,没人能真正触碰到你,也没人能了解你,连你构筑的自己都是假的。” 赛伊德用拆下来的绷带擦去外来者脸上的泪水, “我现在三十五岁,距离走上这条路也要十年了,曾经有人向我寻死,也有人恳求我带他活着出去,但无一例外,活到这个年龄的只有我一个。” “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毁了我的家园,带走了我的父亲,那时候的我和你一样迷茫,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我想过一死了之,但后来我想,哪怕是死我也要带走一个,而当我真的杀了一名哈夫克士兵后,便发现一个还不够,我能杀死一个,便能杀死十个,百个,杀到那座高塔里去,杀死坐在里面的衣冠楚楚的每一个人,为父亲报仇,为同胞报仇,只要我还活着,哪怕是螳臂当车,我也会推翻属于哈夫克的一切。” “我对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证明我的痛苦在你之上,我只是想告诉你,比起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你更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的路,哪怕像我一样把仇恨当做引线在复仇的泥沼里挣扎,也比像食尸鬼一样躺在坟墓里腐烂更好。而我拯救不了你,也无法对任何人说出‘拯救你’这种话,我只能带着你走向更深的地狱,并且和你一起寄希望于某一天云开雾散,笼罩在天空的雨云彻底消失。” 他抬起手按在外来者头顶,说道, “你以前说想听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我现在告诉你,以上就是我全部乏善可陈的故事,以及我能开导你的全部的话,你听了这些依然愿意跟在我身边,我会像以前一样尽我所能对你负责,当然你要想走我也没有意见,不过你会成为我最忌惮的敌人。” “你不该对我说这些的。” 外来者仰着头说, “你应该借此机会pua我才对啊,比如就应该把你当做人生寄托什么的。” “我不善言辞,说不出来。” 赛伊德敲了下他的脑袋, “而且你没发现吗?我即使不说这些话你也会自己洗脑自己的。” “因为我只有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才会理智一些,离开你我又会精神崩溃。” 外来者闷闷地说, “两年前你在行政楼杀了我一次,自那之后,我就开始开挂了。” “这也能怪我头上?” 赛伊德反问, “我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开挂了,你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而且你待在我身边理智是因为你只能稳定地见到我,也只有我会听你发疯。” “这是好事吧,如果我不开挂我们永远也见不到面。” 外来者抓着赛伊德的手腕说, “即使见到面了,我也早就死了,没机会对你说这些。” 赛伊德抽了抽手,被外来者双手抓住了。 “能给我握一会儿吗,我还没从不安里缓过劲来。” 外来者低下头说, “原来你三十五岁啊,其实我比你还大几岁呢,但是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多了,你说痛苦没有高下之分,但我想你的痛苦远在我之上,意志也远在我之上,如果穿越过来的是你,你一定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吧。” 他的手慢慢松开了赛伊德的手腕, “不过对这样的世界我还是喜欢不起来,倘若我们走到了最后,像你说的一样,一切云开雾散,你不需要战斗了,也不再需要我了,我就可以放下一切死去了。到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 说着,外来者站起身,在赛伊德思考时身体前倾抱住了他。 “谢谢你,赛伊德。其实这个答案对我来说不太重要了,毕竟我连名字都没告诉你,自然也没有让你记住我的资格,我只是想抱抱你,想对你说谢谢。” 赛伊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在得到回应后,外来者就松开了他,退到了门口,说道:“但我还是会纠缠你的。” “……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几句啊?” “我听进去多少也不妨碍我缠着你。” 外来者笑道, “你就是个被我盯上的倒霉蛋,我倒是希望你别后悔跟我说这些呢。” “我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赛伊德诚恳道, “毕竟我不是心理医生,我只是个猎人。等我们回到零号大坝,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扭送到军医面前看病。” “好呀,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外来者看了一眼窗外,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瓶奥莉薇娅香槟, “为了庆祝雷斯的巡演计划大失败,我要开一瓶香槟。” 第15章 第 15 章 “你问我酒哪来的?当然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啊。” 外来者勾着雷斯的肩,指向餐厅的方向, “那里最容易长酒。” 雷斯眯起眼,数了数地上的瓶子。 “你是说,我的餐厅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长出来十三瓶香槟?” “对啊对啊。”外来者笑嘻嘻地说,“还是你有钱啊雷斯,在大坝八百年都看不见一瓶香槟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钱买了这么多香槟。”雷斯冷笑,“把你的爪子从我身上拿开,谁跟你勾肩搭背的。” “咱俩谁和谁啊。”外来者空着的手又变出来一瓶香槟,塞进雷斯怀里道,“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么凉薄干嘛,拿着,香槟送你了!” “赛伊德呢?”雷斯拎着香槟退避三舍,扬声道,“赛伊德,你能不能出来管管他!” “拿你手里的香槟砸在他头上。” 赛伊德的声音蓦然在雷斯身后响起, “他喝醉了,把他砸醒。” “真的?”雷斯顿时喜笑颜开,“那我真砸啦!” “谁喝醉了,我没喝醉!”外来者拎着半瓶香槟大吵大闹,“琳琅天上根本没给做进食系统,我不可能喝醉!你不准打我!” “你再说一遍你喝没喝醉?”赛伊德努力压抑着怒气,压得声音都在发抖,“没喝醉你拿着香槟往我脑袋上喷?” 雷斯一回头,只见赛伊德拎着一个被砸掉了底的空酒瓶,西装的兜帽上正不断淌着酒液,满腔怒火地盯着趴在墙上的外来者,发觉雷斯在看他,气势汹汹地瞪向雷斯:“你不去我就亲自来。” 雷斯笑得更高兴了:“你们两个今早还互相袒护呢,怎么现在相亲相爱不起来了?” “我给他的耐心都是喂了狗了!”赛伊德卷起袖子,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今天不把他脑袋砸开瓢,我就……” “不行!不行!不能发誓!”外来者叫道,“你今天注定不会把我砸开瓢的,被反噬了怎么办!” “还敢挑衅?”赛伊德幽幽笑了起来,骤然暴起将手里的半截酒瓶砸向外来者的面门,“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外来者大惊,避开这一击迅速爬上了二楼,酒瓶砸在墙上的碎片四下溅射,划伤了他的脸,他惊恐道:“赛伊德你来真的啊?” “打的好,打的好!”雷斯在一旁煽风点火,往赛伊德手里又递了个空酒瓶,“把他打下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想给你看这个香槟能喷多高而已啊!!”外来者上蹿下跳躲避着赛伊德的攻击,高声叫道,“谁知道我说你过来你就真的把头凑过来了!!!” 赛伊德被外来者揭穿,顿时恼羞成怒,捡起两个酒瓶一个砸在对方腿上一个砸在对方脑门,下手果断狠辣毫不留情,打得外来者嗷嗷痛叫一头扎进了天花板里。 他将脑袋留在外面,捂着流血的脑门安抚赛伊德:“你这件衣服脏了就换一件嘛,酒店没有我回大坝给你拿啊,生气干什么,对身体不好。” “现在正是打爆他的头的好时机。” 雷斯在赛伊德耳边怂恿, “快,把他脑袋打飞。” 赛伊德猛地回头盯向他,怒道:“我的事你少管。” “?”雷斯惊道,“我也要挨骂?” “滚下来。”赛伊德用酒瓶指着天花板里的外来者说,“我不打你。” “真的?”外来者试探着露出来半截身子,见赛伊德的手臂放下了,便立刻蹦了下来,“哎呀赛伊……” 话没说完,他便看见赛伊德的手再度抬起来了。 “布豪,我的脑袋!!!” 这下外来者彻底酒醒了,他头上缠着绷带,凄凉地坐在酒店门口,放空大脑思考片刻后,拆开绷带在脑袋上绑了个蝴蝶结。 这下好看多了。 他们反目成仇倒是便宜雷斯看了一场好戏,连窗外连绵不绝的雨都没有驱散雷斯的好心情,他叫来护卫收拾一片狼藉的大堂,自己则在酒店晃来晃去哼起了歌。 外来者看他高兴尤为不爽,阴暗地蹲在门口诅咒雷斯踩到酒瓶碎片摔倒,可惜不仅雷斯没有摔倒,窗外的雨还有了渐渐停下的趋势。 “雨要停了。”外来者抱着膝盖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巡演?” “明天吧。”赛伊德换了一身新衣服,坐得离外来者很远,明明只隔着一个大堂和走来走去的雷斯,外来者却觉得他们隔了一个星系,赛伊德看向雷斯问,“你有具体的计划吗?” “我恨不得今晚就开始巡演。”雷斯回答,“但是很可惜,今天早晨你们相亲相爱的时候,GTI指控我们为了利益不惜放火烧山,他们以救火的名义挤占了山头,正时时刻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唉这个GTI真是太坏了。”外来者愤慨道,“应该把整个酒店都围起来才对。” “我们说话你少插嘴!”雷斯捡了块玻璃丢到外来者头上,随即转头对赛伊德道,“我们干脆把那群GTI的搅屎棍杀了好了。” “哇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出来的万全计划吗?”外来者笑道,“还是你有头脑。” 眼看着雷斯要红了,赛伊德立刻对外来者道:“闭嘴。” 外来者看着赛伊德的眼神还弥散着一股怨气,但他没有继续说话,将下巴埋进胳膊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 “你想杀山上那群人我没意见。”赛伊德缓缓道,“但没有必要。我们的目的是借巡演的机会驻兵巴克什,如果再和GTI结下梁子,被前后夹击就麻烦了。” 雷斯透过墨镜审视着赛伊德,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们调查完自己会离开,反正山上也没东西,他们查不到什么。”赛伊德顿了顿,反问道,“雷斯,你为什么没想寻找释放山火的元凶?” “还能因为什么。”外来者语气凉飕飕的,“当然是因为演够了贼喊捉贼的戏码啊,雷斯,在这装模作样有意思么?” “怀疑我?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烧我自己的山?”雷斯冷笑,“我把你们叫来是想拿下巴别塔的,可不是请你们看烟花的。” “吵架的事先停一停吧。”赛伊德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你还真把他当自己人啊,赛伊德。”雷斯转头将锋芒对准了赛伊德,说道,“你把他当自己人那我是什么?” 赛伊德疑惑:“你们两个不能全是吗?” “你帮他炸了我的桥!”雷斯彻底怒了,“你为了这么个不知来历的家伙炸桥,和放山火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没标榜过自己是好人。”赛伊德坦然回答,“我为这片土地带来的战争还少吗?这次只是炸个桥而已,没伤害到任何人。” “你伤害到我了!” 赛伊德闻言起身将雷斯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问道:“你被炸出隐疾了吗?” 外来者发现赛伊德在装傻上也是深有建树,他简直就像真的听不懂雷斯的弦外之音一样,雷斯已经快把怀疑的种子种在他脑袋上了他依然能镇然自若地装木头。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你们也需要坦白局。”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拉着别人的袖子蹭眼泪吗?”雷斯一怒之下和外来者爆了,“为了让赛伊德相信你连那种话都说得出来,恶不恶心人啊你?!” “我让你坦白你真坦白啊?!”外来者一蹦三尺高窜到了雷斯脸上,怒道,“你他妈还装摄像头偷看赛伊德睡觉?!”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怀揣着龌龊心思吗??”雷斯不敢置信,“老子装监控是为了盯着赛伊德这家伙有没有偷偷和GTI联络!” 外来者闻言立刻变了脸,意料之内似的转过头笑嘻嘻对赛伊德道:“我就说他想把你骗过来杀吧。” “雷斯怎么可能杀我呢,你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赛伊德摊开手道,“他只是警惕了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雷斯被气得头晕:“你们两个合起伙……” “瞧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外来者一手一个勾住了赛伊德和雷斯的肩膀,说道,“我们三个可是最牢不可摧的联盟呀,只是联盟内部出现了一点小插曲需要解决而已。” “赛伊德……” “对,我们只是解决了一点点小问题。”赛伊德说,“归根结底我们的敌人还是哈夫克,我要把哈夫克杀光。” “你……” 赛伊德又触发底层代码了,而雷斯看起来真的要晕过去了。 外来者笑眯眯翘起手拍拍雷斯的肩膀,说道:“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现在解决。” “我没有想和你说的。”雷斯麻木道,“我的桥。” “是我炸的。”赛伊德把外来者挂在自己肩头的手拿开,站直了说道,“也确实是为了救他,我总不能真让他死这儿。” “他不是死不了吗?” “他死不了你会把他还给我吗?”赛伊德真挚地问,“你不会拿他做别的事情吧?” 外来者说:“我看难说。” “而且我炸桥不是针对你,雷斯。”赛伊德说,“我针对你们所有人。” 他是怎么说出来这种话的。 “至于GTI。” 赛伊德理了理袖口,在雷斯和外来者殷切的目光中说道, “我还是认为把他们放在山头不用管就好。” “谁问你了?”雷斯平静地问,“到底谁问你想把他们放哪了?” “哎呀雷斯你脾气怎么这么大?”外来者插嘴,“不就是想知道我们和GTI有没有关系嘛,赛伊德你告诉他得了。” “没有。”赛伊德伸手捂住外来者的嘴将他拽了过来,随即另一只胳膊环上他的脖颈,把他整个人勒成两截,彻底杜绝他添油加醋的可能,这才说道,“当时我叫你帮我你也不来,我只能和GTI联手,打完哈夫克他们就走了。如果我和GTI是盟友,他们怎么可能往我们头上扣帽子?”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往我头上扣帽子。”雷斯冷声道,“你知道我多厌恶这群外来的蝗虫,赛伊德,GTI和哈夫克没有任何分别,你优待他们就和豢养这个怪物一样,总有一天会将你自己反噬。” 赛伊德低头看了看近战菜的要命、毫无还手之力、和死人一样的外来者,严肃道:“我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 雷斯也看向伸手妄图向他求救的外来者,回答:“我确实不该把这个傻子的威胁程度和GTI并排放到一起,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再装傻我他妈真要肘你了。” “我知道。”赛伊德说,“你什么时候把摄像头拆了?我很需要私人空间。” 一提到这个,雷斯就有股被侮辱的愤怒感,声音也不自觉高了一个度:“还在这里避重就轻!酒店里每个房间都有摄像头,怎么就差你一个?!” 外来者想:那这个酒店很不地道了。 “那我去黑桃房住。”赛伊德平和地点点头,“黑桃房如果有摄像头我会自己处理掉,离你挺远的,你也不用闹心。” “赛伊德!!” 赛伊德状若未闻,卷起外来者好脾气地离开了。 “我想雷斯或许真的有一点唱歌天赋。” 外来者扁扁地躺在沙发上说, “他刚才骂你的时候像唱歌。” “他唱歌的时候像骂人。”赛伊德说,“你那天去救火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嫌疑对象?” “没有,只看见了一具尸体,还是我们的人。”外来者打了个哈欠,揉揉脖颈说,“反正今天下雨对方也没机会再做手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现在的长弓溪谷可是比我刚来时候的零号大坝还要乱啊。” 赛伊德抱臂站在楼梯上不知在思考什么,说道:“雷斯的计划是,借着巡演的由头在巴克什驻兵,利用他手里那块曼德尔砖炸毁天网,趁机侵占巴别塔。” “……炸毁天网?”外来者愣了愣,“你也认同吗?” “他出兵了我就跟,我认不认同不重要。”赛伊德说,“我们向来如此。” “他明显是要打压你希望你成为他的附庸啊。”外来者不满道,“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听他的?” “早就是了。”赛伊德回答,“零号大坝能够被我占领,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外来者仰着头望向他,和他对上目光后狐疑道:“你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些?把这些小消息爆出来是不是憋着大的呢?” “我们的卫队也要抵达溪谷了,外来者。” 赛伊德弯了弯眼睛,愉悦道,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昨天是我放的火。” 赛伊德轻飘飘的这么一句话让外来者呆若木鸡,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望着笑眯眯的赛伊德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即开始飞速运转,运转后便指着赛伊德释然地笑。 “好你个赛伊德,你真是装得有一手啊。” 外来者咬牙切齿笑道, “你知不知道昨晚你问我有没有去放火的时候我都快被吓成弱智了?” “你不害怕也是弱智。” 赛伊德说, “想想我为什么放火。” “因为你自己被火烧了你就想报复社会。” “如果是这个答案的话我会下去给你一巴掌。” “因为零号大坝的部分兵力回长弓休假了,你放了火他们就能以救火的名义重新武装对吧?”外来者指着他的手不禁抖了起来,“好你个赛伊德,好你个赛伊德,放火烧山就算了,还让我们两个互咬——甚至顺手把我烧了!!” “我又不知道你会去救火。”赛伊德耸肩,“我不演一演的话万一被第四个人发现端倪了呢?” “这里哪有第四个人啊!” “你今早也不知道雷斯在我的房间安了监控,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都要保持谨慎怀疑的态度。” 赛伊德说, “万一真的有第四个人在看呢?” “如果真的有四个人在看,到了这一刻也会称赞你是影帝的。”外来者冷笑,“你到底藏了多少?” “没有了。” “没有了?!你以为我很好骗吗?!” “你的脑袋在流血,外来者。” “那是被你气的伤口崩开了!” 外来者拆开绷带掏出手术包愤怒地重新缠好, “有一件事我要警告你,赛伊德。最好别让雷斯去炸天网。” 赛伊德问:“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外来者说,“但是绝对不能让雷斯打天网的主意,他不会成功的。” “你也看见今天的情况了,雷斯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我劝不了。”赛伊德摇摇头,“我只有听他指挥的份。” “你都把大坝的兵力调过来包抄长弓溪谷了,到底从哪里开始听他指挥了??” “他说要集齐全部兵力猛攻巴克什,我当然要听他的话集齐兵力啊。”赛伊德理所当然道,“我很尊重他的指挥。” 合着你也有主观能动性啊。 外来者面对耍赖的赛伊德毫无办法,赛伊德是下定决心要利益最大化,不仅要GTI和雷斯两手抓,还想要自己这边0损耗,从雷斯一无所知的状态来看,这也是赛伊德头一回这么干,那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呢? 外来者用9x9安全箱想都知道毫无疑问是自己。 “你什么时候让我去杀了雷斯?” “你不能杀他。”赛伊德说,“我不会让你去杀我的同事。” “那你放火这件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只有你知道。”赛伊德走下楼梯回答,“外来者,如果我说叫你去把威龙杀了,你会去做吗?” 外来者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你会去做吗?” “你都命令我了,”外来者犹豫半秒后说道,“我没理由不去做。” “……真是小看你了。”赛伊德叹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外来者的头,“好吧,我没法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别去杀他就好了。” 外来者从胸挂里掏出两个小药瓶,递给赛伊德说:“我把你的作案工具拿回来了,给你。” “作案工具?” 这回轮到赛伊德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药瓶,迷茫道, “这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 第16章 第 16 章 “还在藏还在藏。” 外来者恨铁不成钢道, “到这个时候还在演,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赛伊德没有回答,接过药瓶观摩片刻,反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研究这玩意的吗?” “你……你有点难说。”外来者挠了挠下巴,“所以你真的不知情?”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赛伊德将药瓶扔回给他,“你拿着吧。” 外来者手忙脚乱接住瓶子揣好,又听赛伊德道:“你去替我看看精英部队到没到齐。人名人脸记不住就问他们以前在哪轮值就行了。” “你要补觉?”外来者的目光随着赛伊德上楼,警惕道,“雷斯来偷窥怎么办。” 赛伊德脚步一顿,转过身问:“我们刚才不是在演戏吗,你该不会真的觉得他是这种人吧。” “啊我们刚才在演戏吗?” 赛伊德扶额:“别因为演傻子好玩就演个没完行不行。” “你之前说赔他一个收音机。” 外来者退到门口仰着头看向赛伊德问, “真买啦?” “不然呢?” 外来者冷笑:“我去化粪池买两千块钱的史给狗吃他妈的也不能给他啊。” 赛伊德随手抄起沙发上的输液工具丢到他头上,他缩起脖子接了这一下,把输液工具也揣走了,恭敬道:“我现在就去,你别生气。” 赛伊德确实给他出了个好主意,外来者记不住名对不上脸,于是挨个盘问精锐部队在哪里轮值,问完话名单也对完了。众人早已习惯他脸盲的特性,等他忙完便问起了长弓溪谷的近况。 山火,驻扎的GTI,还有要开巡演的雷斯,除了这些外来者没什么能讲给他们听的,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士兵们的家常小事上,他们聊天外来者就在一旁笑眯眯的听,没听多久便被军医抓走了。 外来者不明所以地跟着军医走进一间无人的房间,军医为他拉开椅子,他满头雾水地坐下,随即听对方道:“赛伊德叫我看见你的时候关照关照你的心理问题。” “我没有心理问题。”外来者说,“我真没病,医生。” 军医摸了摸胡子,说道:“有病的都这么说。” 在医生面前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向来是个困难的自证问题,外来者没打算自证,只说:“你应该把时间放在其他人身上,不要在我这浪费医疗资源。” “哦哟,还在我面前摆上副官的架子了。”军医道,“你小子跟着赛伊德什么也没学到,光学怎么舍己为人了是吧?” “……我哪跟他学这个了。” “都是自己人,哪有浪费资源这一说。”军医伸手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敲得外来者伤口又开始痛,见外来者哎哟哎哟直叫唤,军医顿时乐了,“敲一下也知道疼啊,你有再多本领不也是肉做的?连赛伊德那么迟钝的人都说你有病,你就是真的病的不轻。” “我看他挺聪明的,一点也不迟钝。”外来者捂着脑袋道,“他昨天才把我骗了,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偷偷算计我们所有人。” “所以你的心理疾病是因为他?” 闻言外来者登时拍案而起:“污蔑!” “没什么难为情的,想被他提拔但发现他完全没有提拔人的意思,于是道心破碎悲痛欲绝的又不止你一个。” 外来者坐下了:“我承认你是一名好医生。” “这些年我跟着卫队,从建立初期到推翻旧王,我治疗过每一位军官,去过每一个营地,这些人里,只有赛伊德是真的想为阿萨拉人做点什么的。” 军医握着水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说道, “他不向民众‘筹钱’,不□□,也不两头讨好,尤瑟夫给的资金有限,像前阵子这样在大坝打一架,钱就要用去维修了,他哪来的钱给人升职、雇佣护卫?提拔你这么个个例,还是因为你不请自来不要钱。” “好吧,我刚才说的是气话。”外来者端着杯子喝了口水说,“他确实迟钝,连雷斯都讨好不明白,一边跟着雷斯又一边顾着自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那你呢?” 军医看向他游移的眼睛,笑道, “在你来到阿萨拉这段时间,你在赛伊德面前一直表里如一吗?也不见得吧。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想法才是人,赛伊德要是真的完全听从雷斯,你又会是第一个不乐意的那个。” 外来者郁郁地垂下眼,隔着一层绷带摩挲着杯壁。 “你不是阿萨拉人,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加入了卫队?” 军医看向他包裹着绷带的手指, “赛伊德的确是卫队中较为仁慈的那个,但为他卖命可不是什么好事,到了真要让你死的时候他不会手软的。” “因为我无处可去,这里是我唯一一个栖身之所。” 外来者回答, “如果我未来某一天为阿萨拉死了,你们会记住我吗?” “前提是我们也得活着吧。” 军医笑道, “为了阿萨拉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不过若是赛伊德活下来了,他会记住你的,毕竟他的职业生涯里也就你这么一个副官。” 外来者遗憾:“只有他吗?” “是只有他更大概率活下来。”军医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块推给他说道,“若我也侥幸活下来的话,也一定会记住你的,你这么特殊,玄幻点说,根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赛伊德也是这么看我的吗?”外来者攥着糖块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问道,“所以他才不愿意接纳我?” “面对超出认知的生物,所有人都要评估掂量一阵子再做决定,赛伊德也一样。”军医温和道,“赛伊德不常和我讨论别人,但是他问过我你是不是人,当时的我很惊恐,因为既然他这么问了,你就离人很远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把你赶跑而是留下了你,我猜他是想拿你对付哈夫克,现在看来还真是。” 说着,军医叹了口气:“当你在对抗哈夫克上起到很大作用时,你就已经是他的心腹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他的心腹??” “他以前的心腹也不知道。” 军医说, “如你所见,他不太喜欢和人交流自己的想法。” “……看出来了。”外来者撕开糖纸把这枚廉价的水果糖含进嘴里,“赛伊德说的对,你以前没准真的是名心理医生。” “虽然我没有心理医生的执照,但我觉得我是。”军医把桌上的糖塞进他手里,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吧,我要休息了。” 外来者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不敢置信道:“你下午五点就睡觉??” “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岁数。”军医捋了捋稀薄的头发说,“连赛伊德这个长官都允许我提前下班,你这个副官能有什么话说?” 外来者确实没话说,他站在窗口纵览长弓溪谷看了眼现在有谁在外面活动能触发对话,惊喜地发现威龙正在河边徘徊,便立刻待不下去了,帮军医关上门,直奔落单的威龙而去。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毫不遮掩的大脚步,威龙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你有执行过潜行任务吗,副官?” “潜行任务?” 外来者挠挠头, “我只需要把枪口挪到任务目标头上就行了啊。” “……好吧。” 威龙叹了口气,转过身看见外来者脑袋上系着个蝴蝶结的绷带,问道, “昨天的火烧到你头上了?” “赛伊德拿酒瓶子打的,不碍事。” 外来者摆摆手道, “你在这调查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在这里等你。” 威龙抬眸扫了一眼他身后,说道, “我想告诉你——或者说赛伊德,这里不止我们三方势力。” “我知道。”外来者蹙起眉,“是哈夫克吗?” 威龙摇摇头:“我们还没有确切的情报。指挥官考虑到零号大坝不久前才刚刚受创,赛伊德的兵力目前比较虚弱,面对未知的长弓溪谷生死难料,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我能说服你们离开长弓溪谷,GTI在阿萨拉的盟友目前有且只有赛伊德,能保住他的下属对我们双方都好。” “那很遗憾,要让你们失望了。” 外来者笑了笑, “赛伊德那家伙现在就是一条满脑子复仇的疯狗。” “你不是他的副官吗?” 怎么忽然开始骂他了?? “是啊,但这并不妨碍我客观地评价他。” 外来者双手抱臂道, “他想要巴别塔。” 威龙愣了愣。 “雷斯那个疯子准备利用手里的曼德尔砖入侵天网造成恐慌,趁机重返巴克什拿回巴别塔。” 外来者冷笑道, “贪生怕死的畜生,自己惜命不愿意冲在前头,便把赛伊德叫过来怂恿他一起去,赛伊德一听能去打哈夫克,顿时什么都忘在脑后了,仅剩的理智一半用来安抚我,剩下一半想要暗算雷斯,现在让他退兵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把能调过来的全部兵力都调到了长弓溪谷!” 外来者越说越愤怒, “我让他制止雷斯,他悠哉悠哉地跟我说劝不动,而实际上他不是劝不动,是一样认同雷斯的计划,巴不得雷斯赶紧把演唱会开到巴克什,他好将巴别塔打下来!” “所以你在赛伊德面前也是这么骂他的,他一怒之下砸伤了你?” 威龙扶额道, “你们可别真的吵起来,我在赛伊德这边就认识你一个。” “我不敢当着他的面骂他。” 外来者咬着指节说, “要是真的这么骂他的话我会被他揍的出不了门的。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明明上午还在跟我讲道理,下午一提到雷斯的计划、攻占巴别塔,他就处于一种诡异的兴奋状态,甚至对我笑,这很可怕。” 威龙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赛伊德对他笑他也害怕,但考虑到外来者的脑回路一向异于常人,只能妥协下来继续听外来者碎碎念,试图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虽然我不知道天网是什么,但我登游戏时看的动画片——我是说,从我的直觉来看,雷斯绝对不能成功,甚至还会被反噬。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赛伊德的安全,如果他出了意外,我也和死人没区别了。别的事我都可以听他的,但这次不行。” 外来者说着,上前猛地抓住了威龙的肩膀, “所以,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 威龙向后一仰:“你说。” “为了确保雷斯炸天网的计划顺利进行,他们两个一定会抛出很多烟雾弹,比如什么山火、暴动,我会潜伏在他们身边给你们传递消息,你们的当务之急是把那块砖抢回来,绝对不能让雷斯得手。” 外来者严肃道, “至于他的巡演,我会出手把他的演唱会弄得一团糟,让他尽量晚点进入巴克什,为你们拖延时间。” 威龙问道:“你手里的信息比我们多,为什么不直接拿走曼德尔砖,还要绕这么大个弯子?” “恰恰相反,恰恰相反啊威龙同志,你真是太高估我了。”外来者松开威龙的肩膀叹了口气黯然神伤道,“如果当内鬼也有等级,我绝对是最烂的那批,我对雷斯的计划一无所知,告诉你的这些还是赛伊德一时兴奋上头跟我漏出来的,我刚来零号大坝就知道有块砖,但我被赛伊德耍得团团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块砖在哪,我的情报还不如你们呢。” “好,我明白了。”威龙摘下自己的耳麦递给他,“指挥官和我会通过这个和你联系,同样,如果其他干员接入你的通讯也不要感到意外,虽然他们不认识你,但你应该认识他们。” “红狼来了?” “深蓝会来。” “阿……阿……盾……” 这回是威龙反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打断了外来者的发言:“叫代号。” 不要再开盒别人了,很吓人。 “好的。” 外来者其实想叫出爱称,但威龙看起来好像误会了什么,于是他乖乖闭了嘴。 “线索交流结束,我先撤离了。” 威龙松开外来者的肩膀,说道, “谨慎行动,副官。” “放心,我不会让赛伊德发现端倪的。” “你去哪了,外来者?” 很恐怖。 “我只是叫你对个名单而已,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特别恐怖。 “你又去哪惹事了?” 外来者举起了双手。 他不记得赛伊德有起床气啊。 “和军医聊天了……” “他五点就睡觉了。” 赛伊德看了眼腕表,说道, “你真是让他破戒的第一人啊,连我都没法让他加班,你动动嘴皮子就让他多和你唠了一个小时,他那老嗓子架得住你这么嘴贫吗?” “你做噩梦啦?梦见有人要杀你了?心情不好?” 外来者小心翼翼地从门口往楼梯上挪,试图凑近一些好观察赛伊德的脸色来判断局势, “我就是多掏了几个鸟窝……” “你最好是。” 赛伊德伸手隔开凑过来的外来者说, “没去和GTI联络?” “怎么可能,GTI都在山头呢,那里又没有鸟窝。” 赛伊德的质疑十分合理,毕竟不久前外来者还奉劝他制止雷斯的计划,他毫不怀疑这家伙能干出来跟着GTI对付他和雷斯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但外来者此时正站在比他矮两截的楼梯上用愚蠢澄澈的眼神看着他——还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炫彩鸟蛋放进他手里。 赛伊德左想右想,叹了口气。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不要惹事。” “我不惹事,就爱掏掏鸟窝。” 外来者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我绝对乖巧听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有多忠诚你还不知道吗?” 赛伊德手里盘着鸟蛋,思忖片刻后再次低头看向外来者,只见外来者正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鸟蛋,看起来快要流口水了。 一个刷了油漆的鸟蛋有什么好馋的? 赛伊德疑惑不解,握着鸟蛋抬起手,外来者的目光紧随其后,他握着鸟蛋的手放到左边,外来者的脑袋也跟着转到左边,看他真的这么喜欢,赛伊德便心安理得地把鸟蛋揣进了自己兜里。 外来者见状遗憾地垂下头。 强盗啊,就给你看看,你还真揣兜里了。 “我不在的时候,雷斯没有偷窥你吧?” “他没这爱好。” 赛伊德指了指门外, “你去门口待一会就知道他在干嘛了。” 外来者闪到门口,没等开门就听见了雷斯那震耳欲聋的歌声。 刚进来的时候太紧张他还真没注意雷斯在唱歌,好在赛伊德现在告诉了他,成功让他的耳膜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赛伊德一直站在上面了。 “他为什么忽然又开始唱歌??” 从开服唱到现在还不够吗?? “为了巡演。” 赛伊德回答, “如你所见,他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这样的人一般热爱生活,严谨地做好每一件事,在演唱会前练上一整宿也不是不可能。”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赛伊德下午补觉了。 “赛伊德,你简直看起来完全习惯了。” 外来者也默默挪到了二楼,说道, “该不会你每次来都能听见这个吧。” “大部分时候是。” 赛伊德平静地说, “我也要会唱了。” “那……那你唱一曲儿呗,和他魔法对轰一下。” 赛伊德没有回答,默默转过头注视着外来者。 外来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行吗?” “我唱不上去。” 第17章 第 17 章 赛伊德的确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兴奋状态。 他的兴奋是沉默的,他不会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他就只是在阳台上站着。 外来者一个人睡在床上,晕晕乎乎半夜醒来睁开眼便看见赛伊德沉默地站在不远处隔着一扇玻璃门向外眺望,他问赛伊德:“你不睡觉吗?”没等赛伊德回答,他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大亮,他睁开眼看见赛伊德依然站在那里——这次他站在了阳台上,沉默地眺望着远方。 都是雷斯害的,他的计划把我们赛伊德给变成忧郁男子了。 “赛伊德。” 外来者瘫在床上问, “你没睡觉吗?” “我不困。” 赛伊德背对着他回答, “雷斯昨晚唱了半宿,你没受到他的影响,还不错。” 外来者打了个哈欠道:“你应该和他对唱,那我一定会精神起来给你打call的。” 赛伊德转过身打开门走了进来,回答:“和他对唱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后半宿开始骂我。” 外来者被他带进来的寒气冻精神了,掀开被子开始扯身上的绷带,没过多久就张牙舞爪地扯了一床,而赛伊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丢下一句“自己收拾”,就出门去找雷斯了。 外来者合理推测赛伊德在阳台站了一夜是在物理降温试图唤回理智,当然从赛伊德到了早上就去找雷斯的行为来看,他也合理推测降温效果不太显著。 他觉得刚才赛伊德应该骂他、把他从床上丢下去,而不是急匆匆地去找雷斯。 肯定又去商量怎么进攻巴别塔了。 以赛伊德的精神状态,雷斯找这么个人当先锋还真是找对了,赛伊德看起来巴不得立马冲进巴克什,将阿萨拉人解救于受哈夫克控制的水火之中。 但现在最受哈夫克控制的似乎并不是巴克什原住民,而是赛伊德自己。 还是得跟过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外来者心不在焉地穿上外套,把乱糟糟的绷带扔掉,在酒店餐厅找到了雷斯和赛伊德。 他无视了雷斯不满的目光,起身为自己搬了一个椅子放在赛伊德旁边坐下了,一副不听到什么就不会走的架势。 “你又怎么了?”雷斯没好气地问,“发病了?” “嗯,我现在有被害妄想症。” 外来者信口胡诌, “我觉得你们要害我。” 他指着赛伊德道:“你是不是在找合适的时机把我丢掉。” 雷斯一头雾水:“你在说什……” 赛伊德把桌上的面包片塞进了外来者手里:“吃饭。” 外来者安静了下来,开始啃手里的面包。 “他想吃东西了。”赛伊德司空见惯道,“我们今天开始筹备你的巡演吗,雷斯?” 雷斯还有些膈应外来者的存在,膈应到吃不下饭,但既然赛伊德没说什么,他也没法把外来者赶走。 “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雷斯说,“巡演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考虑在合适的时机进入巴克什。” “我明白。” 赛伊德侧头瞥了一眼外来者,说道, “你来保护雷斯的安全。” “?”外来者当即不乐意了,“我保护他?我能拒绝吗?” “他保护我?”雷斯冷笑,“这家伙可巴不得我赶紧死呢。” 赛伊德不赞同地凝视着外来者,外来者移开目光改口道:“还不是因为你那群护卫太废物了才需要我来替班?” “你睡醒了吗?”雷斯问赛伊德,“你确定把他放在我身边不是让我的危险翻个倍?” “虽然他傻了点、呆了点、笨了点,还容易把事情搞砸,但他在杀人这方面从不失手。”赛伊德说,“当保镖还是很好用的。” 外来者不满道:“他的护卫一抓一大把,菜是菜了点,但是一个个去当人肉盾牌也能让他活着,我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赛伊德,我不去,我要跟你走。” “轮得到你说话吗,把嘴闭上。”雷斯蹙起眉,“我当然知道他好用,问题是他只听你的,不听我话怎么办?” “我告诉他把你当做我就行了。” “这是能随便当的吗??”外来者猛地站了起来,抗拒道,“我没法把他当成你!” “……没让你真的当。”赛伊德无奈道,“我是说让你听他的指令做事,外来者,如果雷斯出了意外,你也别活了。” “你让我给他陪葬?!” 外来者在雷斯无法理解的目光中上蹿下跳, “我不愿意!我不能和他死在同一天!!” “他的脑子怎么了?”雷斯真情实感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把他的脑机拆了?” “他一直这样。”赛伊德朝外来者招招手,“你来。” 外来者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弯下腰倾听赛伊德的指令。 赛伊德附在他耳边道: “再演傻子玩我会把你揍一顿扔回零号大坝。” “对不起。”外来者立刻直起身,深情地看向雷斯,“请放心,雷斯长官的性命就交托给我吧。” 雷斯的巡演如火如荼地准备了起来,碍于赛伊德的命令,外来者再不情愿也得待在雷斯附近,他巡演的第一站就在长弓溪谷本地,慷慨大度的雷斯长官甚至为山上的GTI也发去了邀请函,不计前嫌地欢迎GTI来观看这场表演。 而外来者正是去送信的那个。 他看着黑红色封皮上的“艺术无国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直到雷斯不耐烦地催他他才叹了口气,说道:“就算GTI派来了一群弱智群体也该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的。” “那他们可就猜错了。”雷斯道,“叫你去你就去,磨磨唧唧干什么,又没让你唱。” “好好好,我这就去。” 外来者勉强答应,指定了一处坐标嘱咐道, “我这就把你那帮吃干饭的护卫叫来,你可千万别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 雷斯说是这么说,外来者还是不放心,把他的护卫全抓到了雷斯身边,由于之前被自己杀了两个,他不得不再度抓了两个盾兵来凑数。 “你们就在这守着。” 外来者说, “雷斯长官受伤了我让你们陪葬。” “这是你的兵吗你就陪葬上了。” 外来者置若罔闻,抓着护卫们将雷斯紧紧包在了中间,说道:“雷斯长官你现在是明星了,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主要是你出事了赛伊德会不高兴,为了我的安危,请你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我完成任务就回来。” 语毕,他锁上房门握着邀请函飘然而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GTI驻地的地底钻出来了,但GTI的干员们还是没有习惯,面对脑门上的三杆枪,外来者不禁无助地叫道:“威龙,威龙你在哪!” “副官?” “到!” 外来者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激动地伸出了手, “盾、盾哥救我呀!!” 头顶的枪一个个挪开,外来者卡在地里的剩下半截身子终于得以解放,深蓝礼貌地向后退了几步,让他撑着地面将自己拔了出来。 那两名路过看见如此奇观拔枪相助的巡查干员在确认他没有威胁后就离开了,只剩外来者站在深蓝面前在胸挂里掏来掏去,说道:“雷斯让我给你们送邀请函。” 深蓝耐心地看着他一边掏东西一边丢东西,不知不觉间外来者脚下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山丘,纵使是见多识广的深蓝也要开始好奇他的胸挂到底能装多少了。 “不好意思我东西太多忘记放哪了。” 外来者一摸裤兜,终于把邀请函掏出来了, “给你。” 深蓝接过他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微微颔首,端详片刻后收了起来。 “你们会去吗?” 外来者第一次第一视角见到这个令人充满安全感的男人,纵使他是挂狗,此刻也为对方的体型而折服了,他眼含敬意地仰起头对深蓝说, “雷斯那个坏东西肯定在不怀好意地盘算什么,如果你们必须要去,记得和我联系,我最近在给他当保镖,他有反常我会告诉你们。” “会去。” 深蓝回答, “无论他想在演出上做什么,我们都一定会到场。”只是区别在于这封邀请函让他们从暗里走到了明面上而已。 “我明白了。” 外来者问, “关于山火,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深蓝摇摇头:“毫无进展。” “那就好。” 外来者摩挲着下巴道, “我建议你们不要继续查了。” “你知道些什么?” “火确实是雷斯放的。” 外来者毫无负担地把锅扣到了雷斯头上, “但是他完全不认识我在火灾现场带出来的证据。我推测游离在外的第四人不属于目前我们看到的任何一股势力,未知总是充满风险的,就像你们不希望赛伊德冒险一样,我也不希望你们发生意外。” 深蓝微微蹙起眉垂下头沉思,时机正好,外来者弯起眼掏出两个透明的药瓶递给他:“这个就交给你们的科研部门了,要是能研究出它的用处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我们的信息是共享的。”深蓝接过药瓶,声音温和了一些,说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一定要保持联系,以自身安全为重,副官。” “放心,赛伊德还没有发现不对。” 外来者侧眸瞥了一眼酒店的方向,说道, “不用担心我,你们才是应该注意安全的。消息带到我就走了。” 没等深蓝回应,他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原地。 外来者不希望GTI继续查下去不仅是因为未知的第四股势力,还担心赛伊德做得不够干净被他们刮地皮刮出来,虽然过去两天,该查的都查到了,但外来者仍然不能排除GTI心存疑虑再把这座山翻个底朝天的可能性。 赛伊德和GTI的联盟本就因刚刚建立而不太稳固,就像他刚认识赛伊德时一样,一旦二人之间出现怀疑和芥蒂,先前达成的信任就会全部崩塌。 外来者对GTI还不如赛伊德对GTI的信任程度高,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GTI的确是唯一一个值得结交的盟友,既然失智的赛伊德完全失去了考虑这些的心思,那么赛伊德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就应该由他这个副官来维持。 外来者的宗旨很简单,好的留下,不好的斩断,一切以自身利益为先——当然,虽然他在帮赛伊德的忙,但“自身”指的还是他自己,他和赛伊德大部分时候利益都是一致的,维持自己的利益就是在维持塞伊德的,外来者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至于雷斯,外来者十分厌恶他,厌恶到时时刻刻希望他死,可赛伊德不准,再加上雷斯确实能起到正面作用,外来者便只能无奈地妥协。杀一两个护卫是小事,杀雷斯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外来者也在期望雷斯的计划真的能成功,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经过他长久的观察,这个世界的人物和事件确实和游戏有很大联系,但并不完全相同,游戏内的活动、剧情节点有概率在这个世界发生,却不会和游戏内的时间线保持一致,甚至s1的事件可能会发生在s5事件之后。游戏内容只能作为参考,但游戏的更新又会对外来者造成一定影响,比如他前几天忽然发现自己的饭盒能从□□里掏出来检视了,比如他又发现鸟窝里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蛋。 唯一的好消息是刚来时的束缚感彻底消失了,他完全不用再顾虑会不会封号的问题。 综合来说,既然游戏短片无法和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完全吻合,外来者就只会把游戏内容当做一种可能性,他不记得游戏里有说赛伊德拿下了巴别塔,那么赛伊德就有可能失败。 他也想尽快帮助赛伊德完成复仇计划,好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赫赫大名,最后潇洒地离开世间。如果赛伊德也能复活,他恨不得赶紧带着赛伊德猛攻巴克什,但赛伊德死了就是真死了,提到复仇还变得过分激进,精神状态也着实不太良好,纵使是外来者这样只想吃干饭的傻子也不得不发挥自己的智商努力把赛伊德从一往无前的悬崖峭壁上拉回来。 勤勤恳恳饱受折磨两个月才得到了赛伊德的信任,好不容易当上心腹,要是赛伊德这时候忽然被雷斯坑死了,外来者还真不如杀了雷斯然后开枪自杀,穿越异世界的删档游戏谁爱玩谁玩去吧。 一想到雷斯,外来者不禁又咬牙切齿起来。 该死的雷斯,没有他自己怎么可能在这里焦虑地跑来跑去,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操心过一件事了。 “怎么了雷斯长官,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安全屋吗?” 外来者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门板,侧头问抱臂站在一旁的雷斯, “为什么把它拆了?” “我说了我没那么容易死。”雷斯的目光被墨镜挡住了,外来者看得不太真切,只能从雷斯下撇的嘴角看出他心情不愉,“你把我关屋里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质问上了?” “唉,这不都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么。”外来者看他不高兴自己就高兴,忍不住笑眯眯道,“我以前当护航的时候就是这么保护老板的,我的老板们都很听话,我让他们趴在哪他们就趴在哪。” “护航?保镖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在保护他的路上我如果找到好东西要上交。”外来者说,“如果你是我的老板,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发挥我的神力,让你被一百倍追缴,变成亿万负翁。” 雷斯抬手拍了下他的头:“能不能少说几句?” “不能,嘴贫是我的底层代码。” 外来者不痛不痒地晃晃脑袋, “你讨厌我可以离我远点,正好我也讨厌你。” 他们两个已经完全没有和好的可能性了,只有在赛伊德出现的时候,外来者才会象征性地跟雷斯好好说话。 闻言雷斯再度给了他一肘,这一下给外来者肘得头晕目眩,好在雷斯肘完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看见外来者扶着门框左摇右晃的惨样。 这雷斯手劲真大,差点没给他肘出二里地。 不过相较之下还是赛伊德的巴掌更有威慑力一点,能做到让他失去自理能力躺在地上起不来。 外来者被雷斯肘一下才终于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自己的近战能力实在堪忧,以赛伊德的状态,外来者现在不可能去找他求教,刚好威龙深蓝都在长弓溪谷,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浪费,他要想办法让他们成立一个近战大师速成班。 不过眼前困扰他的问题是,从离开GTI驻地到现在,赛伊德的位置和姿势一直没有变过,他就像雕塑一样坐在黑桃房的一楼,双手搭在身侧,面朝桌子,桌上只有一颗鳄鱼蛋。赛伊德没有和动物交朋友的爱好,也没有在看什么书,他就是在那里坐着。 一个红色的轮廓和一个框并不能让外来者看出什么,连位置都是他通过赛伊德脚底的距离推测的,他实在担心赛伊德一言不发地在沉默中死亡,趁现在雷斯和他生气自己跑到了护卫堆里,外来者毫不犹豫地决定去看看赛伊德在搞什么名堂。 眼前一晃,外来者在黑桃房二楼平稳落地,以免惊扰到赛伊德,他干脆起飞悬停飘了下去。 赛伊德依然在坐着,手里什么也没有,看他安安静静垂着脑袋的样子,外来者就有所猜测了。 他在睡觉。 太好了。 我要吓他一跳。 外来者这个邪恶的想法刚诞生,赛伊德的身体就微微晃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向飘在空中的外来者。 这就是猎人的直觉吗。 外来者想,这个场景一定给赛伊德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因为赛伊德一动不动地盯了他足足一分钟,才从嗓子里挤出干涩的声音,问道:“你在天上做什么?” “我……我在……” 外来者意识到他不久前刚刚控诉雷斯偷看赛伊德睡觉是个畜生,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到了脸上,凭着仅存的尊严,他是绝对不能实话实说的。 “……我看你一直没动。” 外来者找补道, “好奇你在干嘛,就过来看看。” “你为什么看我?”赛伊德再度问道,“你不应该去保护雷斯吗?” “我把他的护卫都抓过去了,他很安全的。” 外来者从天上飘了下来,坐在赛伊德旁边, “你晚上不睡觉,白天补觉啊?” “晚上太吵了,我睡不着。”赛伊德收起身侧的手交叠放在腿上,说道,“你能听着雷斯的歌声睡得那么死,我很钦佩。” “我要是有你的听力就不至于开挂了。”外来者说,“我连路都走不明白,到门口才能听见雷斯唱歌,在二楼他完全影响不到我的。” “有时候弱小也是一种幸福。” 赛伊德说着说着,眼皮就再度沉下来了, “你这样也挺……” 他的自制力居然已经强大到昏睡时也能保持岿然不动了吗。 外来者暗自腹诽,抬手推醒了赛伊德:“你去床上睡,在这里睡觉脑袋疼怎么办。” 赛伊德在他的催促下站起身,慢吞吞地一节一节上了楼梯。 不排除他昨晚兴奋地站了一宿的缘故,现在兴奋劲儿过去了,他的身体终于意识到他是个人类,开始命令他睡觉了。 外来者看他梦游似的爬楼梯感觉好玩,但又隐隐担忧他踩空滚下去,于是抓住了赛伊德的胳膊猛地一拉将他拉上了楼,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一拉将他丢上了床。 赛伊德的眼睛有一瞬间睁大了,好在他抑制住了反手的冲动,在短短两秒内成功被外来者带飞躺到了床上。 脑袋沾到枕头,他缓缓闭上了眼。 终于能安静地睡一觉了。 第18章 第 18 章 赛伊德过上了黑白颠倒的生活,白天外来者看着他睡着,离开去给雷斯值班,值完班晚上回来又看见赛伊德精神地站在了阳台上。 “你到底是什么作息啊?” 外来者隔着玻璃门控诉, “人类这么过命不会长的你知道吗?” “我今天已经睡够了五个小时。” 赛伊德严肃地回答, “睡够五个小时不会短命。” “……你在哪看的营销号啊老赛。” 外来者真的感觉过度兴奋使赛伊德智商也跟着降了一个度,他今天已经不甘于仅仅只是站着了,居然开始在阳台走来走去。 外来者躺在床上看着兴奋的赛伊德,忽然明白了赛伊德看他是什么感受。 “赛伊德,你进来。” 赛伊德停了下来,转过身沉默地看着他。 外来者脑门一凉,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改口道:“赛伊德,你能进来吗?” 赛伊德收回目光,推开玻璃门走到床前示意他说话。 “雷斯明天就会在长弓开一场演唱会。” 外来者抬头看了一会儿赛伊德的眼睛,见他也平静的垂眼看着自己才说, “到时候GTI也会来,那你呢,你会到场吗?” 赛伊德摇头:“我有别的事去做。” 外来者问:“你要去巴克什?” 赛伊德点头,外来者不禁叹了口气,忧虑地咬着手指,将新长的皮肉咬得鲜血淋漓。 在赛伊德以为他又要蹦起来大喊着不同意的时候,外来者却说:“好吧,好吧,我会时刻关注你的安全的。” 赛伊德笑了一下,朝他伸出手,外来者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跟头顶隔了一段距离的掌心,把手指的血蹭了上去。 “啧。” 赛伊德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沉下脸嫌弃地收回手转身拿桌上的纸把血擦干净,再一转头,这傻子已经蒙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笑眯眯的睡觉了。 赛伊德又在床尾坐了一宿,经过前一夜的沉淀,他意识到物理降温也不太管用,干脆回到屋里,选择了舒服一点的冷静方式。 外来者睡得像个死人一样,赛伊德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安静最听话的时候,他甚至连扯被子翻身的习惯都没有,睡着了就是睡着了,像一台关机的电脑。 按理来说他一旦开机了也会变得万分聒噪,但他醒来却安静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什么时候去巴克什?” “雷斯开始唱歌之后。” 外来者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他捂着脑袋道:“我必须要在下面听完吗?” “乐观一点。”赛伊德说,“至少不是你一个人受罪。” “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外来者坐起身扳住了赛伊德的肩,“听他唱歌简直就是对酷刑啊!!” “也没那么难听。”赛伊德想了想,安慰道,“至少他大部分时候在调上。” “好吧。” 外来者悲怆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把我接走。” “昨晚不是还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一觉睡醒主意就变了?” “因为我昨晚忘记我也要在台下听了。” 外来者唉声叹气, “他就不能假唱吗?” 雷斯完全可以假唱,但由于他是个热爱艺术热爱生活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假唱来糊弄同胞,当然,外来者认为以上的理由全是胡说八道,雷斯就是自己想唱。 外来者笑不出来了,他趴在栏杆上旁观雷斯调试音响,在雷斯开始哼哼时无法忍受地从台上跳了下去:“我出去看看。” 外来者不想待在雷斯护卫队的包围圈里,地面上全是巡逻的士兵,他七拐八拐找到一条地下通道,一边深入一边调试威龙给他的耳麦,耳麦体积很小,被兜帽和头发一盖就挡了个七七八八,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带着耳麦在上面敲来敲去,误打误撞接入了指挥官的通讯。 “副官,有什么发现吗?” “雷斯唱歌太难听了你们能不能让人打爆他的音响?” 指挥官没有回答,外来者隐约听见了拨弄开关的“啪”的一声。 “指挥官?” “这里深蓝。” “他把我接到你的通讯里去了???” 外来者怒道, “这也太不礼貌了,我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而已!!” “你问了他什么?” “我问他能不能让人把雷斯的音响打爆。” “……或许是指挥官综合考虑下认为这种行为有害无利吧。” 深蓝转移话题道, “你给我的药剂在今早出了分析成果。” 外来者问:“有异常吗?” 深蓝顿了顿,回答:“里面只是普通的燃油。” 外来者张开手掌,掌心一沉,两管药剂出现在手心,漆黑的地下通道中,瓶内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暖光。 外来者根本就没打算把它们交出去,他被烧得死去活来才拿到的东西,就算跟他一起埋了也不可能给别人。 他递给深蓝的药瓶里确实只装了燃油,深蓝表里如一地没有向他隐瞒,或许是真的把他当做盟友对待了,这很好,有深蓝这么一个相信他的人在,他就不用担心GTI给他发假消息背刺了。 “我明白了。”外来者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拐角,问道,“深蓝,我怎么接入别人的通讯啊?” “接入指挥官长按一下,接入骇爪短按两下,接入我短按三下,接入威龙短按一下。” 深蓝回答, “耳麦还有投影装置,在你耳后的位置。我向你发送了一个坐标,你试试能不能看见。” 外来者摸索片刻,按住耳后的一处凸起,耳麦微微一震,在他面前投影出了长弓溪谷的俯视地图,阿米亚小镇的下方亮着一个蓝色的标点。 “这个好玩。” 外来者上下晃了晃脑袋,地图投影也跟着上下晃了起来, “盾哥,你给我发个马呗。” “马?” 深蓝疑惑, “为什么要马?” “我想看它在我面前跑。” 外来者笑嘻嘻道, “刚好我现在闲着。” 就……就真的只是好玩吗……? 深蓝好久没遇到这么不正经的人了,长弓溪谷的情况紧张到随时可能爆发战争,他居然还想着用投影仪看马。 但是退一万步来讲,至少面临高压时他不会紧张,可能还会管他要马,强大的心理素质何尝不是一种好素质? 深蓝已经犹豫着给他找马了,但外来者却改了口。 “好啦,我想你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你了。” 外来者朝身后那处拐角歪了歪头,说道, “我去找麦晓雯要就是了。” “一定要……”看马跑步吗? 深蓝话没说完,外来者就挂断了通讯,站在拐角前掏出一把手枪丢到了阴影里,然后在耳麦上按了两下。 一接入通讯,骇爪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这儿也没有马给你看。” “你偷听我和深蓝说话?” “我们都是队友,怎么能叫偷听呢?”骇爪道,“我只是好奇你和指挥官说了什么能被他丢给教官而已。” “你们指挥官太自私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满足,我在赛伊德这儿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外来者在漆黑的地下通道里和几步外沉默的人影对视,说道, “你不是有小飞刀吗,待会用它把雷斯的音响扎烂呗。” “我也想这么干,可惜我不在现场。” 骇爪回答, “只有教官会亲自前往巡演,我和威龙要趁他上台演出找到曼德尔砖。” “你们要小心啊,雷斯没那么蠢,既然他还有心思亲自上台唱歌,就说明东西被他藏的十分隐蔽。” 外来者说,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注意安全,小麦。如果你和威龙发生意外,我会很难过的。” 当然也只是难过,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他按住耳麦挂断了通讯,卷起袖口说:“你站的位置真隐蔽,要不是我有透视还发现不了你呢。我和别人说话时你怎么不跑?吓傻了?” “我知道被你发现就跑不了了。” 士兵的表现出人意料地镇静, “赛伊德长官都追不上你,我并不觉得自己有超过他的能力。” “你是赛伊德——你是我们自己人啊,以前在哪轮值,我见过你没有?” “副官,你为什么要和GTI私联?” “你不会以为看在你是个死人的份上我就会告诉你吧。” 外来者新奇地挑了挑眉,抬脚将地上的手枪踢到了对方脚边, “看在你是战友的份上,我不折磨你,你自己给自己送个终吧。” “如果赛伊德长官知道了……” “好事儿吗这不是。” 外来者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雷斯的演唱会正式开始了,他穿透力极强的歌声被音响加以放大,哪怕到了地底都能隐约听见他在唱什么,外来者沉默片刻,歌声灌进耳朵,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说道, “既然他发现端倪派你跟踪我,那我还有什么藏着的必要吗?我当然要杀了你跟他坦白啊,他现在满脑子复仇复仇复仇,跟我生生气总比昼夜颠倒把自己变的不成人样要好。” 听他这一番逻辑逆天的发言,再见多识广的士兵也会大受震撼的。 “你……” “你什么你。” 外来者双手插兜道, “这招对我没用。把枪捡起来,难道开个枪还要我哄你吗?” 尽管士兵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此刻也感觉到自己遭受了精神攻击。 在这之前,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外来者只是在雷斯面前总是提起赛伊德就让雷斯这么厌恶他,如今他终于理解了。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着赛伊德为了复仇简直魔怔了,但实际上他才是最魔怔的吧。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枪,却听外来者问:“你有家人吗?” “我的家人在几年前的内乱里死了。” “那你死了正好,还能和他们团聚。” 外来者欣慰地点点头, “我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士兵的手抖了一下,在短短几秒内,他终于发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外来者的嘴。 他现在就想死了。 士兵毫不犹豫地朝太阳穴开了一枪,只听“咔哒”一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的? 士兵愣神的功夫,外来者夺过手枪对着他的锁骨扣下扳机,子弹击碎了他衣领下的通讯装置,他发出一声惨叫,鲜血迅速在衣服上蔓延开来。 “我是一个不擅长做选择的人,小时候我的一切抉择由我母亲决定,而在她死后,一旦遇到难以抉择又不得不选的事情,我就通过硬币正反来决定选哪边。” 外来者将手枪枪口贴在士兵的额头上,笑道, “你玩过俄罗斯轮盘吗?在我手里没有硬币的时候,这个具有随机性的有趣小游戏就会代替硬币替我做出选择:如果你的脑袋像气球一样炸开,我就回去给我们的大明星当保镖,如果你命大活了下来,我就不得不留下来审审你了。” 士兵身体僵硬,墙面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服蔓延到脊背,他一动不动地紧紧贴着墙壁,被击碎的锁骨让他的声音又轻又虚:“不是说给我个痛快吗?” “这是有前提的,我寻思着你也不是我们零号大坝的兵啊。” 外来者冷笑, “我昨天刚对完精锐部队的名单,他们都在长弓外面等着捡漏呢,怎么偏偏就你跑过来跟踪我?你当我傻子吗?赛伊德如果发现我有问题,早就趁我昨晚睡觉把我掐死了,他根本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还派人跟踪,可笑,烧完山假装不是他烧的就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心眼子,你当他跟你们一样左一个阴谋右一个诡计地使阴招?” 外来者的一连串质问和隐隐的“没人比我更了解赛伊德”的骄傲气势让士兵也沉默了,他根本没想到赛伊德和外来者住在一块,也根本没想到在外来者眼里赛伊德是这样的单纯无害,尽管一般情况下正常人也不会想到这些就是了。 “你背后就是长弓溪谷的第四人吧?” 外来者道, “趁现在我还没决定拿刀,你最好老实交代,我没有虐杀人的癖好,但是我的刀法会让你体验到被虐杀的感觉。” “我不明白你说的第四人是什么。” “GTI,赛伊德,雷斯,你说,你属于哪个组织?” 外来者手指摩挲着枪把,说道, “你哪个都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你闲的没事来偷听我说话。在我们三帮人相互怀疑相互揣测相互架枪的时候,溜进来一只老鼠把情报全偷完了,这就是神秘的第四势力啊,出人不出力把漏全捡了!我现在一个人顾着三头已经很累了,你要是我,能喜欢忽然冒出来的又一个不确定因素吗?” 士兵缄默不言,他已经下定决心赴死,无论外来者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连雷斯都开始中场休息了,他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外来者重新把左轮塞到士兵手里,转身朝楼梯走去, “我今天溅一身血回去又会被盘问,你自己开枪自己死吧。” 面对这样的死士,问不出来东西也正常,至少他确认了长弓溪谷内确实存在着第四股势力,到现在为止,他们唯一一次出手就是杀了赛伊德派去放火的士兵,至于目的似乎就只是收集情报。这名死士完全可以拿到枪就杀了外来者,可他没有,从这几点来看,这第四股势力毫无疑问是偏向阿萨拉卫队的。 外来者踏上楼梯,身后传来了一声枪响,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等。 外来者脚步一顿。 他为什么知道当初赛伊德追不上他下通缉令的事?难道他们不是一直埋伏在长弓溪谷本地的? 疑惑笼罩了外来者的大脑,他转过身朝尸体走去,蹲在尸体旁开始搜东西。 他怀疑这股势力原本的目的只是盯着零号大坝,是他和赛伊德来到长弓才迫使他们也跟着一起到了长弓,但他们只是收集情报,什么都不做,被发现了就死,这么做的目的呢?享受偷听的快感? 赛伊德派出去放火的士兵是他们杀的,外来者合理猜测他们在帮助赛伊德销毁人证物证,火灾现场只有他、威龙、赛伊德的士兵和这批人去过,那么是谁把这两瓶药剂放在现场的已经不用再怀疑了。 他们知道自己拥有不死的能力,难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它们送到自己手里?为什么?他们也知道赛伊德现在的状态不好?那为什么不交给雷斯? 外来者满心疑虑地将死士身上的东西一个个放在地上。 一张长弓溪谷的地图,一个坏掉的通讯仪,还有—— 外来者摸到一个硬硬的方形物体,心底一沉,将它从死士的背包里拽了出来—— 一口座钟。 外来者站在台边,垂下的幕布遮掩了他的全部视线,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伸出手指轻轻分出一条缝隙,透过它看向台下。 他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深蓝,显然那是雷斯给GTI的特供座位,但从事实来看深蓝并不享受近在咫尺的歌声,他此刻正拄着茶几扶着头,被雷斯唱的头疼。 简直就是在折磨中老年人啊。 好在这场令人痛苦的演唱会马上就要结束了,雷斯陶醉地一曲终了,音响师关掉音响,台下捧场地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唯独深蓝还在郁闷地扶着脑袋。 外来者短暂地怜悯了一下深蓝,能把这场巡演从头到尾听完,简直是钢铁般的意志,他相信这世上已经没人能击垮这名灵魂与身体同样坚韧的男人了。 雷斯嘴角洋溢着笑意朝后台走来,外来者侧身一步为他撩起幕布,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唱得难听啊,不然干嘛把人家GTI干员放在第一排近距离折磨?” “这群怂货从来没有认真听过我唱歌,能让他们有机会亲耳倾听是我的慷慨。” 雷斯转过头看向外来者,见他脸色苍白顿时更高兴了, “哎哟,表情这么难看,怎么,赛伊德不要你了?” 外来者回答:“被你唱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在雷斯暴怒之前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说。” “长弓溪谷现在很乱,我怀疑我们内部混进来了不明物种,你刚唱的时候我抓到了一个不属于GTI的死士,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就自杀了。”外来者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停顿了很久才说,“你最好抽空内部排查一下。” 雷斯蹙起眉问:“没问题,但是你怎么老捧着脑袋?现在可不是发病的时候,我也没法像赛伊德那样把袖子给你抓着哭。” “头疼。”外来者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去,“我得去找赛伊德给我治治。” 赛伊德没什么医术,但他劲儿大。 以赛伊德现在的状态,外来者不能奢求他再给自己话疗,只能奢求他拼尽全力把自己打晕到明天了。 外来者回到黑桃房时赛伊德正在睡觉,他对赛伊德昼夜颠倒的行为不是很满意,但他的不满只能对赛伊德造成整整零个影响,赛伊德睡觉他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 赛伊德换回了之前那身又黑又红的衣服,连外套都没脱,显然是又是往床上一扑就睡着了。 外来者坐在床尾,像昨晚的赛伊德一样忧虑地沉思。 过了很久,赛伊德才睁开眼睛,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脚踢到了外来者的腰才猛然清醒。 “你怎么坐这儿了?” 闻言脸色难看的外来者转过身,抱着怀里的座钟轻声说:“赛伊德,帮帮忙。” 第19章 第 19 章 赛伊德坐起身接过外来者手里的钟,垂眼盯着它思忖片刻,说道:“可我没听见它在响。” “它……它一定会响的。” 外来者催促, “把它砸掉,把它砸掉!” 赛伊德歪了歪脑袋,拿起钟晃了晃,又说:“里面是空心的,外来者。” 外来者犹豫着看了一眼座钟,又看了一眼赛伊德,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把小刀递给赛伊德说:“我不信,你划开我看看。” 赛伊德接过刀抬起手狠狠向下一捅,见状外来者打了个激灵,坐得离他远了一点。 “你看。” 赛伊德给他展示内里空空荡荡的座钟, “真的什么都没有。” 外来者的脸色好了一些,嘟囔道:“这帮人也太缺德了,拿个假的座钟糊弄我。” 赛伊德将座钟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才重新把刀递回给外来者,抬起手顺了顺外来者的脊背。 “你说的‘这帮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赛伊德,我们之中有内鬼啊。”外来者手里的刀转了一圈又一圈,忧虑地说,“那个人一直跟在我后面偷听我说话,我以为是你派来看着我做没做坏事的,结果他根本说不出来在哪轮值,拿到枪就自杀了。” 随即,他抬头对赛伊德道:“长弓溪谷太乱了,巴克什也好不到哪去,赛伊德,我们走吧。” “走去哪?”赛伊德反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我要放弃一切重头再来吗?” “但是——” “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赛伊德打断了外来者的话, “你曾许诺我帮我讨回哈夫克欠下的债,可为什么到了现在,犹豫的会是你?” 外来者沉默着抿起唇,侧头看向床上的座钟,他的心脏蓦然抖了一下,凉意从心口蔓延到指尖。 “赛伊德,那群人在零号大坝就开始盯着我们了,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外来者眼看着赛伊德下床起身,急忙抓住了赛伊德的手腕, “就连你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你能保证这次的计划一定能成功吗?” 赛伊德垂眼沉默着看着他,外来者的目光慢慢产生了动摇,紧抿的嘴唇咬得更紧了,渗出了一缕血丝。但赛伊德看着他的目光没有温度,缓缓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正因如此,我才非去不可。”赛伊德转身走下楼梯,“对我来说,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等等,赛伊德……” 赛伊德对外来者的呼唤毫无反应,他走到门口蓦然开口道:“外来者,你才是那个全知全能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外来者眼中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了,他站在楼梯上,迷茫地望着背对着他的赛伊德。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最终,赛伊德还是将手搭在门把手上,留下一句“你该睡觉了”,就离开了房间,消失在外来者的视线里。 外来者站在原地怔愣许久,直到夜色渐浓,他才颓然地坐在台阶上。 他发觉他们现在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一个人寄生另一个的关系,作为寄生者,他在意识到这棵大树陷入倒塌的风险之后,就不得不担负起了树的生命。 承担一个人的人生本就是件沉重的事情。 或许对赛伊德来说,为复仇而死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但这样的结局,外来者无法接受。 赛伊德痛痛快快的死了那他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跟着赛伊德一块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吗? 然而面对现在的赛伊德,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外来者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赛伊德会选择在他发癫的时候先扇他一巴掌了。 好想扇赛伊德一巴掌把他扇醒。 外来者窝囊地靠在扶手边,想象着这巴掌落在赛伊德脸上的结果,他动用过载的大脑思考良久,每个结局都不出意外的通向Bad ending,于是这一切止步于想象,把赛伊德扇醒的计划就这样中道崩殂了。 他扶着扶手站起身,眼前一阵发晕,摇摇晃晃走到床边,瞥见床上的座钟,刚才那股被无视的火气从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话说回来,赛伊德现在居然已经学会用转头就走来威胁他了,难道赛伊德以为这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吗?! 还真会。 外来者被气得头疼,他捂住脑袋却丝毫没有减轻头晕的症状,甚至无法想出回击赛伊德的方法,因为赛伊德这招确实对他很有用,他害怕从赛伊德嘴里听到更可怕的话,连追过去都不敢,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生闷气。 都是雷斯害的,如果他当初不把赛伊德骗过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外来者坐在床头慢慢倒了下去,侧过头看着被掏空的座钟。 不,没有雷斯也会这样。 他早该知道的,赛伊德留下他就是为了这一天,就像他把赛伊德想象的太过高大一样,他在赛伊德眼里似乎也几乎逼近全知全能。 但并不是这样。 他愿意为了赛伊德杀死巴克什里的每一个人,那赛伊德愿意为了他离开前线吗? 不会的,没有亲身参与怎么算做复仇? 可他也做不到保护赛伊德不受重伤,哪怕是在他当护航的时候,敌人不过十来个,他都不能做到让老板毫发无伤,别说战场了。 “将复仇的火焰推向整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外来者抬起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绝望地想—— 真正害了赛伊德的人,是我才对。 骇爪说,她在雷斯这边的线人为她提供了一份情报,那就是雷斯干那些无法拿到明面上的邪恶勾当的老巢,红薯窝的位置。 “你们打算怎么办?” “红薯窝不在长弓溪谷范围内,指挥官的决策是派遣威龙和深蓝进攻红薯窝,我留在长弓溪谷以免出现意外状况。” “他们两个的任务很危险,等到他们抵达,我们的通讯就不要断开了。” 北极星的刀刃映照出外来者下垂的眼睛,他屈起指节轻轻一敲,将刀刃翻了个面,声音无波无澜, “雷斯打算今天结束长弓溪谷的最后一场演出就启程前往巴克什,我会把他控制在长弓溪谷,为你们拖延时间。至于红薯窝,如果真的是这么重要的地方,有关它的一切情报我们都要保持一定程度的怀疑态度,指挥官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才把你留在了长弓溪谷。既然如此你也别闲着,小麦,我在这边发现了几处可疑的地点,你可以去那几个位置详细侦查一下吗?” “没问题,这事儿就交给我吧,绝对帮你办妥。” “谢谢。” 外来者站起身说, “如果一个人应付不了随时叫我,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最好不要受伤。” “副官,你今天说话怎么跟教官似的。”骇爪打趣道,“昨天不是还管我要马看吗?” “现在也想看,小麦。” 外来者掏出衣兜里珍藏已久的两瓶药剂,轻轻一碰,随着瓶底碎裂,散发着暖光的液体碰撞到一起便立刻燃起了火焰,他松开手任由瓶子掉落在地上,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火舌漫卷,将后台的设备完全笼罩,随即他摸到耳麦后方的凸起按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在火焰中奔跑了起来,他笑了笑, “和我想的一样,看马跑也挺好玩的。” “等等,副官,我好像看见雷斯的演唱会着起来了……” “是我干的。” “可雷斯还在表演,现场还有民众——” “你不用在乎这些,小麦。他们死就死了。” 外来者话说出口,猛然意识什么,停顿片刻后改口道, “抱歉,开个小玩笑,阿萨拉卫队还在现场,我也会帮忙救火,只是会烧坏一些设备,不会殃及无辜平民的。而你的任务远比救火重要多了对吧?指挥官,你怎么看?” 指挥官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相信副官,继续执行侦查任务,骇爪。” 骇爪的意见被压了下来,在指挥官的命令和外来者的安抚下,她被迫放弃了中断侦查的念头,迅速赶往外来者标注的重点坐标。 雷斯的演唱会意外终止,好在他的护卫队时刻在场内戒备,在火灾爆发时及时疏散了前来捧场的听众,并没有出现伤亡,而后台的几名后勤人员就没那么幸运了,尽管他们也是护卫队兼职的,但由于在火场中央,伶俐的腿脚没发挥太大用处,等到外来者把他们捞出来时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 火势来得又快又猛,后台的设备一个都没有保住,护卫队灭完火只获得了一堆破破烂烂的铁器。 雷斯沉着脸抱臂站在火场旁,而外来者站在他旁边,双手插兜看着火光渐渐变小,冷不丁开口道:“没把你烧死真是我的失误。” “你敢吗?”雷斯反问,“再不认可赛伊德的决策,你不还是要通过这些拙劣的阳谋来间接逼他回来?你现在杀了我就能让他现在回来,可你敢吗?” 外来者抬头看向雷斯,却听雷斯嗤笑道:“你不仅不敢杀我,还得继续保护我,说到底就是一条长了脾气的狗而已,威胁不了任何人。” “没关系。”外来者回以温和的微笑,“狗咬你一口能让你感到疼痛就够了。” 赛伊德在今早就带兵走在前往巴克什的路上了,这条路十分隐蔽,没有危险,即使带着军队也不会引起太大影响,只是带着一群人他的速度自然会慢下来,外来者抓住可乘之机,放火逼迫雷斯做出选择:叫赛伊德回来,这也是外来者希望的结果,这样他们前往巴克什的行程又要再拖一天,一天足以GTI趁机端了雷斯的老巢,让他的计划就此停摆;不叫赛伊德回来,他的设备也会损毁,照样耽搁时间,由于他无法抵达巴克什,赛伊德没有援军也无法贸然行进。 这就是外来者“拙劣的阳谋”,他已经向雷斯摆明了自己在和GTI联手,而目的就是让他和赛伊德干不下去。 雷斯终于沉静不了了,质问道:“你是赛伊德的狗,不是GTI的狗!明明我们才应该是一条战线的,你却把长弓溪谷搅成了一滩浑水,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想发表意见。”外来者笑道,“我不同意你们的计划,所以不管你们执行到哪一步了,都得给我停。”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现在有了。”外来者说,“你也可以说我没有质疑的资格,那你立马就跟着赛伊德一起去巴克什大干一场,来证明你不仅比我更有魄力,还更有一锤定音的实力,那我也可以给你当狗,只要你掏出十拿九稳的计划,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仰头弯了弯眼睛:“可你做不到,你不是个为阿萨拉燃烧生命的英雄,你只想让赛伊德先去送死,好让你轻而易举拿下巴克什。” “英雄?在这样的土地上没有人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雷斯抬手抓住外来者的衣领说道,“赛伊德不是英雄,我不是英雄,包括你也不会是英雄!你以为一个人几个人就能拯救这个落后的衰败的国家?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在巴克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我比你更加清楚未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于我们而言,以小博大才是常态,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们必须牺牲也必然牺牲——” “为什么是赛伊德?”外来者仰着头,衣领下青紫的手印暴露无遗,他蓦然拔高语调,破损的声带发出沙哑的嘶吼,“就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为了复仇舍弃生命心甘情愿去死的人?!你们两个约好了送他去死经过我同意了吗?!他就这样没道理地死在巴克什那个破地方,连仇家的影子都没碰到,这算个鸡毛的复仇?!你他妈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把他的死合理化成他的愿望,能活着凭什么要死!我不懂什么牺牲什么以小博大,我只知道他死了什么都没了!” 雷斯冷笑:“他本人都没有意见,轮得到你为他鸣不平?说到底你也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一个独在异乡的外来者,没了引导者就活不下去了吧,所以你才怕他死,宁愿跟他对着干也要让他活着。你猜猜看赛伊德会感激你还是恨你呢?利用曼德尔砖入侵天网的机会这辈子没准也只有这一次,而你让他生生错过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为了杀哈夫克就是会不择手段,能活到现在纯属命大,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当回事,你以为他有多畏惧死亡?” 说着,雷斯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狠狠摔在地面。 “从现在开始安静下来吧,免得我忍不住再杀你一次。” 外来者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雷斯走远,掏出手术包缠上脖颈的伤处。 雷斯无法拿出亡羊补牢的手段,才对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明明他一直不屑于和雷斯辩论,此刻应该大肆嘲笑雷斯的无能才对,可他为什么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呢? 外来者必须承认,他没那么了解赛伊德,他只把赛伊德当做一个会给他发布实时任务的系统,让自己有事可做,不至于胡思乱想,他只是接受不了系统消失,失去目标,接受不了赛伊德明明应允送他走向死得其所的结局,却死在了他前面。 外来者长呼出一口气,空气划过喉管带来一阵刺痛,他站起身,看向赛伊德的方向。 沟通已经没有用了,但他还是想去见赛伊德。 如果和赛伊德交代自己毁了雷斯的巡演,赛伊德会回来吗。 外来者不知道。 但他敢确信,自己阻止赛伊德是对的。 他不仅要阻止,还要不择手段地阻止。 于是外来者再次站在了赛伊德面前。 “就走到这里吧。” 外来者说, “雷斯不会来了。” 赛伊德平静地看着他,现在外来者不再是他最忠心的下属,而是他复仇路上的最大阻碍。 “回去。”赛伊德说,“无论你做了什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外来者抬起手,手心捧着一只金色的怀表,他娴熟地按开表盖,看了眼时间,问道:“能给我两分钟的时间吗?如果我说服不了你,我就回去。” 赛伊德沉默片刻,看向他脖颈上的绷带,最终还是软化了态度,微微颔首:“你说吧。” 外来者收起怀表向前走了两步,低下头长吸了一口气,像是不堪重负似的,肩膀缓缓垮下,轻声问:“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求你也不行吗?” “你知道你说服不了我。” 赛伊德垂眸抬起手按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所以回去——” 话音未落,一柄白蓝色的刀猛然插进了赛伊德的小腹,外来者手中握着刀下意识搅了搅,到这时他终于笑了起来,因兴奋而颤栗的身体颤得更厉害了,他望着赛伊德不敢置信的眼睛,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赛伊德,我只能这么做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好烫。 赛伊德口中溢出的血透过排气孔溅在他脸颊,温热的液体勉强让外来者恢复了些许理智,他的兴奋一点点化解成了悲哀,以至于落下泪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赛伊德,请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不能失去你。” 他说, “如果这就是你的死得其所的结局,我不同意,我不接受,我决不会让你走向那里。” 第20章 第 20 章 下一刻,赛伊德握住外来者的脖颈猛地将他掼到了地上,外来者手指死死攥着插进他小腹的那把刀,对压在自己身上的赛伊德说道:“你别逼我,我刀法烂,没法确定下一刀会捅到哪里,会不会把你捅死。” 赛伊德身后的士兵们噤若寒蝉,他们从未想过赛伊德亲自任命的副官会忽然反水,现在他们的长官还在副官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惊恐地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 赛伊德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口中涌出的血呛了一下,温热的血液灼烧着外来者的脸颊,覆在他脖颈上的手指渐渐收拢,他却依然紧紧握着刀柄:“赛伊德,只要你现在杀不死我,我就会缠在你身上让你寸步难行,你今天别想进巴克什,明天也不行。” 赛伊德的杀意不是假的,外来者的威胁被骤然袭来的窒息感压回喉管,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赛伊德的血滴到了他嘴角,到了这时他才嗅到了从赛伊德身体上的孔洞争先恐后流出的血液的气息,咸腥、苦涩,又充满了即将死寂的生命力。 “好啊……你想掐死我……”外来者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说道,“那我们一起死这儿呗……你有什么计划都就此告吹吧……” 下一刻,赛伊德的手蓦地松开,外来者剧烈呼吸着稀薄的空气,看向赛伊德被血浸透的下半张面具。 赛伊德失血没刚才那样严重了,他什么都没说,撑着外来者颈侧的地面艰难地起身,外来者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扳着赛伊德的肩将他扶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把他推回给紧张的士兵们。 最靠前的盾兵接住了受伤的赛伊德,外来者不知道该不该拔刀,见军医已经穿过队伍急匆匆赶了过来,便干脆没再碰赛伊德的伤口,转过身准备离开。 赛伊德抓住了他的小臂,缓缓问:“去哪?” 赛伊德的声音很轻,轻到无法轻而易举地靠着简单的一句话留住外来者的脚步,也无法给予外来者足够的威慑,他眼睁睁看着外来者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抽出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长弓溪谷。 “你如果真的敢那么做,就别再……” 赶来的军医按住赛伊德的肩猛地拔出小刀,赛伊德没说完的话又被涌上来的血闷下去了。 外来者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果真的敢杀了雷斯,就别再回来了。 但是他没说完,外来者可以装作听不懂赛伊德的下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给对方留有余地,他就还能继续死皮赖脸地缠着赛伊德。 他一定要杀了雷斯、必须要杀了雷斯,有再一就有再二再三,雷斯一次想借赛伊德的命,外来者就不可能让他活着。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赛伊德。 外来者清楚赛伊德为什么松手,赛伊德是可以为了复仇竭尽生命,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白白送死,傻子都明白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负伤一个人出兵和白给没有区别。 或许赛伊德唯一能做的就是制止外来者,可现在的赛伊德只能说是有心无力,除了眼看着外来者走远什么也做不了。 外来者麻木地向酒店的方向走去,耳麦里渐渐传出嘈杂的声音,威龙和深蓝正全副武装顺着线人给出的线索突进红鼠窝,枪声和子弹击打盾牌的声音震得外来者耳朵发痛。 太阳落山了,他走到一座断桥前,迟缓地意识到自己眼前这座残骸是曾经的交易桥。 “不对劲,副官,我这边……” 或许是枪声太响的缘故,外来者没听清骇爪在说些什么,他双脚踩在湍急的河水里,仰起头望着被炸塌的建筑,赛伊德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又被河水冲开,他的头越仰越高,目光越放越远,直到枪声消失,他盯着灰沉沉的天空,眼前腾起了星星点点的黑影。 “我还真得感谢那个外来者,要不是他提醒我内部排查,我还没发现我的士兵里掺入了GTI的蛆虫——” 雷斯在说什么? 等等,为什么雷斯的声音会出现在红鼠窝那边?他不是在长弓——外来者的视线重新聚焦,他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标有雷斯的单位,随即他滞然地望着头顶,发觉天空中的黑影不是幻象——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 外来者脑内响起一阵嗡鸣,在短暂的万籁俱寂后,他重新听见了骇爪的声音:“雷斯摧毁了天网……”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夹杂着沉重的撞击声碾过了外来者的耳膜,他从胸挂里掏出一片止痛药喂到口中,将头上的护目镜摘了下来。 “副官,我需要你……” 通讯里的声音再次扭曲起来,外来者知晓骇爪想让他做什么,于是最后一次按下了投影键,眼前亮起了骇爪的标识,随即他看见了对方标注的高亮坐标。 外来者盯着那处坐标扯下披风,脱下外套,解下胸挂,投影和耳麦里的杂乱只持续了短短五秒,随着一阵失真的滋啦声,眼前的投影瞬间消失,他与GTI彻底断联。 被抛弃的衣服随着河水的冲刷渐渐远去,外来者解下耳麦放进口袋,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他朝着雷斯的方向向前一倾,抵达了长弓溪谷边缘。 怪不得他看不见雷斯在哪。 原来是藏在了外面啊。 外来者已经隐约察觉到一切正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而去,以至于浸满了血的手指都微微发起了抖,他掏出黑海一斧头砸在守门的护卫头上,随即又一斧头砍翻另一个护卫,拿了他们的冲锋枪一路向前,砸开屋门,走到了雷斯面前。 “雷斯。” 他第一个字只吐出了一个音节,后半句短促的呼唤被□□的轰鸣掩盖,外来者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血肉居然还能像水珠一样四处飞溅,好在他吃了一片止痛药,即使胸腔破裂也不妨碍行动。 “我们终于可以算算账了。” 雷斯终于如此直观地认识到了怪物与人类的差距,外来者的躯干被打成了蜂窝,而他的四肢却完全不受影响,一边朝他走来一边举起了枪。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死亡的威胁笼罩在了雷斯头顶,哪怕他的身体并没有被束缚,却丝毫不比当初被绑起来的外来者轻松。 “你居然真的敢来杀我。” 雷斯额角流下了冷汗,他说, “你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火箭已经全部发射,天网必然会被摧毁——” “我不在乎。” 外来者说, “我只要你死。” 雷斯的死亡无声无息,外来者踩在他的血泊里,看着亮起又黯淡的屏幕,手中的枪砸落在地。 他没有开锁头,将所有的子弹都倾泻在了雷斯的身体上,他的枪法并不好,遭到了雷斯强烈的反扑,□□打在身上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还好他带了两瓶止痛药装在口袋里。 他跨过雷斯的血泊,推门而出望向远方。 漆黑的天空中,碎片如同流星一般落下,外来者盯着远方的流星,看见它砸落的一刻,吊着的心终于彻底凉透了。 摆在他面前的更可怖的事实是: 零号大坝决堤了。 与此同时,在巴克什与长弓溪谷的交界处,伤口刚被紧急处理过的赛伊德也注意到了天上的异象。 他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坠落的碎片,死死盯着碎片落下的方向,勉强还能靠着的身体瞬间摇摇欲坠。 “大坝……” “长官,大坝、大坝泄洪了!” “天网……雷斯……” 赛伊德喃喃着望向天空,急火攻心之下猛地又呛出了一口血, “回去,回长弓溪谷——” “长官!” 赛伊德下半截话没能说出口,强撑到现在的他终于身体向后一倾,一头栽倒了下去。 外来者是个很容易后悔的人。 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不那么做,现在总会比当初更好。 如果当初没有告诉雷斯内部清理,麦晓雯的线人也不会被发现,深蓝和威龙就能早点去制止雷斯。 如果当初没有先去捅赛伊德,而是选择紧跟着雷斯,雷斯就不会有摧毁天网的机会。 他从来没有选对过。 为什么赛伊德会说他是全知全能的人呢? 外来者不明白。 他将身体里的弹片一颗颗掏出来放在地上,掏弹片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从天黑掏到晌午还没有掏完,或许是痛的太久了,他的触觉有些麻木,在日光落在他凌乱的发顶时,他垂着两只被染红的手,开始一片一片地数数。 数着数着,他的眼前就模糊了。 不能回去了,不想回去了。 都是他的错,赛伊德不会愿意要他的。 但是不甘心啊,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是想让赛伊德活下去罢了,他是想改变这一切的,怎么就成为了灾难的推手呢? 明明初衷是好的,明明只是想让赛伊德活着。 外来者撕下黏连在皮肤上的衣料,为自己破洞的躯体缠上绷带,最终,他的双手覆上双眼,颤抖的掌心流淌出赤红的血水。 无法改变的既定的未来,真是好痛苦的现实啊。 雷斯死后,赛伊德自然而然地接手了长弓溪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零号大坝被淹了,他想回去也无处可去。 赛伊德没有找到雷斯的尸体,但他的下属们都已经默认雷斯死了,在赛伊德驻扎进来时毫无异议、不声不响地加入了赛伊德的部队,长弓溪谷就这样完成了一场话事人的更迭。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决长弓溪谷的烂摊子,而在这一个月期间,外来者没再回来。 赛伊德没有派人去找他,因为有另一个人比他更急——他的上司尤瑟夫。 “我知道杀了雷斯的不是GTI。” 尤瑟夫的语调无波无澜, “收起你无用的怜悯,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把凶手带到我面前。” 赛伊德已经给了外来者充裕的时间离开这里,去GTI也好,去别的什么地方也好,他不希望外来者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并不记恨外来者,外来者充其量也不过是在他身上新添了一道伤疤,从结局来看,雷斯的计划让大坝被炸毁了,从GTI那边的消息来看,天网反而还得到了升级,如果那天晚上他真的进了巴克什,才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外来者不计代价阻止他的决定是对的。 赛伊德必须承认他那副执着于复仇的状态很危险,他无法保证自己每时每刻都是理智的,无法保证下次还能这样和平地结束——至少他们没人死在这里——因此,外来者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经无法再承诺外来者更多了,也给不了外来者什么了。 外来者理应离开这里。 可外来者没有走,赛伊德不知道他前半个月去了哪里,总之最近这两周,赛伊德明显察觉到外来者就在不近不远地跟着自己。 他找不到外来者在哪,但总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持之以恒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除了外来者赛伊德想不到是谁。 短短一个月,尤瑟夫已经催了他好几次,赛伊德猜测尤瑟夫也没研究出反制外来者的手段,不然也不能这样拐弯抹角地让自己抓,他更倾向于尤瑟夫只是单纯地想看他想不想为外来者做担保。 他站在酒店的花园里,掏出了那颗被击碎的非洲之心,松开手,残损的钻石落在了地上,风声拂过,赛伊德面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外来者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蹲下身捡起钻石,小心翼翼地拂了拂上面的灰尘。 “好久不见。” 他说, “你做出决定了吗?” 他在说这话时没有起身,始终垂着头捧着钻石,赛伊德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拽了一下也没把他拽动。 “起来。” “你不要了吗?” 赛伊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外来者说的是钻石:“没说不要,你告诉我把它扔在地上你就会出来的。” “那你也不能这么扔……”外来者站起身将钻石递给他,“这个可贵了。” “我知道。” 赛伊德看着他这身几乎称得上朴素的新打扮,停顿片刻后问道, “这次怎么没哭?” “我在外面哭完了。” 外来者抬起头,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弯着眼睛笑,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平静地说, “我也想好了,我不会走,如果你不愿意叫我出来,我就一直跟着你。”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己见。 赛伊德说:“尤瑟夫想要杀了雷斯的真正凶手。” “我知道。” 外来者回答, “赛伊德,我听你的。这一次你让我去做什么都可以。” “你觉得跟着我是什么好事吗?”赛伊德反问,“我也一样会被情绪控制,一样受制于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你又想推开我,赛伊德。”外来者掀起眼皮看向他说,“好啊,把我交给尤瑟夫不也是摆脱我的好办法吗?我们可以走了。” “你跟踪我半个月就是要在我面前怄气的?” 赛伊德蹙起眉不认同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应该有点长进才对。” “很遗憾我没有,我只知道离开你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是好事。” 外来者转了转钻石,说道, “你想为我好,我也想为你好,真奇怪,我们是怎么能做到相互为对方着想又如此针锋相对的呢?我是不会死的,你不需要担心我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掉,到这个时候你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把我抓走,而不是在这里劝我赶紧离开。你太伟大了,我真希望你能学习一下雷斯那个自私的好品质。” “我不是担心你。” “那你是什么?给自己找罪受?想要掀起反叛的大旗?没问题,都可以,我可以帮你的,赛伊德,你来当皇帝吧。”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赛伊德这一声质问让外来者陷入了沉默,他挺直的肩膀垮了下来,将钻石塞进赛伊德手中,低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赛伊德见他收起锋芒,才放缓语气问,“你很委屈?” “我没有,我……” 外来者摇摇头,说道, “我只是想帮上你什么。” 赛伊德再次叹了口气。 外来者变得陌生了,他正在隐瞒一些东西,哪怕隐瞒的技巧很拙劣也不屑于遮掩,赛伊德对他这段时间的经历和转变一无所知,但也能从外来者的神态上看出来,他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太软弱。 “只是想帮上你什么”这句话并不是在说谎,外来者是真的想帮上忙,现今正在为赛伊德拒绝了他的帮助而恼怒。 他有自己的情绪了。 赛伊德诧异地想。 外来者嘴上说着赛伊德让他去做什么都可以,赛伊德让他别去他还不愿意。 于是赛伊德妥协了。 事情和外来者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没有踏上阿萨拉的国都,也没能亲眼见到尤瑟夫,甚至都不用出长弓溪谷。 一名使者送来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他把盒子放在桌上,尤瑟夫便开始在里面说话。 外来者看着桌上那个盒子,合理怀疑尤瑟夫只变了个盒子来是怕他发疯把尤瑟夫也捅了,尤瑟夫的忧虑是对的,外来者确实想狠狠捅他一刀。 这就是游离在事件外的“第四势力”,看似什么都没有参与,却什么都掺和了一脚,导火索、催化剂,将长弓溪谷搅成浑水的元凶。他默许了一切的发生,向外来者递去火种,旁观着三股势力因为他的存在草木皆兵,狼狈收场。 这是尤瑟夫所希望的吗?还是说这些仍然在他的预料之内呢? 外来者很难对这位幕后的暴君下一个明确的定义,他只知道尤瑟夫没想着对付他,那就是拿他有用。 于是他问:“想杀谁?” 如果尤瑟夫的情报局从大坝观察到了长弓溪谷,那么尤瑟夫应该清楚,他除了杀人什么事都做不明白,那么留下他也就这么个作用了。 一旁的赛伊德转头看向了他,他则专注地看着桌上的盒子,等待着尤瑟夫的回答。 尤瑟夫笑了一声,先是夸奖了赛伊德并没有打算隐瞒他,这是值得赞美的忠诚,然后才回答了外来者的问题。 “我有一个侄子,现在被关在潮汐监狱,他是个不安分的,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总试图闹出点动静,我希望你让他永远安静下来。” 外来者不管尤瑟夫看不看得见,只朝着盒子点了下头。 “休整之后,你就上路吧。” 身旁的使者上前准备收回盒子,被外来者抬手摁住了。 他盯着盒子问:“雷斯真的死了吗?” “雷斯是死是活你作为当事人比谁都清楚。” 尤瑟夫回答, “你杀了我得力的下属,到这时居然还有脸问出这句话来,赛伊德,现在,扇他一巴掌。” 赛伊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揪住外来者的领子赏了他一耳光,外来者晃了晃脑袋,没什么太大反应,托赛伊德的福,使者得以获救,抱起桌子上的尤瑟夫脚步不停地匆匆离开了。 “我觉得雷斯没死。” 外来者固执地对赛伊德说, “等我回来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再杀他一遍。” “你这是又犯病了。” 赛伊德持着外来者的脑袋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他的脸,说道, “雷斯死了,尤瑟夫不能拿你怎么样,更不能把我杀了,你还想让他做出什么反应?跟你生气吗?你可少说几句吧,别把雷斯说活了。” 他这巴掌打得响但不重,只是脸上多了个指印比较丢人,而现在的外来者不太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显然他不认可赛伊德的话,但也没打算和赛伊德争辩,就这么瘫着脸把情绪又憋回了肚子里。 赛伊德拿他毫无办法了。 “你打算以这个状态去潮汐监狱?” “我现在不想去。而且我这个状态怎么了,没什么不好的吧。” 赛伊德一头雾水地看着走到房间另一头的外来者,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外来者在跟他发什么火。 外来者又说:“你少管我,我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是吗?你不要憋出自闭症来,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我们之间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已经隔了……” 外来者的稀薄的词汇量无法支撑他的语言,他卡壳了,恼怒地在房间里转起了圈。 他真的犯病了。 赛伊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放他去监狱前,一定要先治好他的病才行。 这样想着,赛伊德看了一眼自己的日程,顿时感觉肩头又沉重下来了。 任重道远啊。 【第二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