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应援的日常番女主角》 第1章 棒球少年 何时才会意识到春天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肩头? 当瑠奈敛起裙角捡起地上的花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跟随家人离开了故乡宫城,来到了繁华之都——东京。 千反田一家此次搬家准备得非常充分,虽说借了爸爸工作调动的理由,但瑠奈瞧妈妈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她估摸着这次搬家可能早已谋划良久,只是缺个借口罢了。 妈妈的准备大到居住之所,小到煤气水电。就连瑠奈的国中学校的选择也被迎刃而解,她很早就给瑠奈准备了私立帝光中学的资料,方便瑠奈备考。 四月份,樱花璀璨之际。 瑠奈身着私立帝光中学的校服,左手边是身着浅蓝色小纹和服的妈妈,右手边是一袭讲究的高定西服的爸爸。一家三口在白色的入学仪式立牌前拍下了来东京定居第一年的照片。 此时,瑠奈年十二岁,国一生,隶属回家部。 在帝光中学的日子并不难熬,瑠奈识得了三五好友,在两点一线的日常里,眨眼间就迎来了暑假。 现在七月下旬,外头夏日炎炎。 这是她来到东京渡过的第一个暑假,没有发小叫她出去托球,也没有堂姐陪着她打发时间,更没有无边无际的田野供她欣赏。 只她一人待在充满冷气的起居室里发呆。 瑠奈起初有些不太适应,直到她发现这里买漫画和快餐可以送上门时,很快就从简入奢,彻底堕落了。 她的假期,从妈妈叫她起床开始。 先是把睡衣换成家居服,吃了早饭过后在新家各处溜达,或是赖在房间里看漫画杂志,坐久了嫌椅子不舒服就夹着漫画杂志去客厅的沙发躺着看,看累了就去冰箱拿冰激凌吃。 妈妈收拾好碗筷就出门采购了,爸爸很早之前就出门了。 偌大的家,只剩下瑠奈一个人。 超级爽! 瑠奈早就把妈妈要她写作业的嘱咐抛到了脑后,她现在正研读手中的漫画杂志,全神贯注。 以前在宫城县,家住得远,买漫画相当麻烦。得先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到便利店,然后在塞满了各色体育报纸的展览架上寻觅,还不一定能寻觅到瑠奈想要的漫画。 如今,她手上的漫画杂志名为《月刊少女罗曼史》,这是瑠奈来到东京后找到的宝藏。主打各种各样的连载少女漫画,口味齐全,种类丰富,剧情完整。 最近杂志上新出了一部连载,名叫《来恋爱吧》。讲述的是女主角麻美子和男主角铃木三郎的爱情故事。 瑠奈追更了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结论:麻美子好麻烦啊!!! 虽说作者梦野咲子描绘的少女心相当触动心弦,但总在反复拉扯纠结的恋爱剧情让瑠奈忍不住皱眉。 这种恋爱故事到底是谁在看?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偏向日常欢乐却不失暧昧的剧情。比如让女主角告白,结果男主角误会了意思以为女主角是他的粉丝,一番误会下却意外让女主角成为了男主角的助手,接着轮番上场有趣的好友们,一起欢欢喜喜过搞笑日常,但也不能忘记穿插触人心扉的恋爱情节。 这样的漫画才配得与草莓冰激凌共享,瑠奈狠狠的咬了一口,凉意混合着甘甜从舌尖漫上大脑皮层,太阳穴隐隐阵痛,她浑身打了个哆嗦硬是捱了过去。 就算如此,草莓冰激凌依旧美味如初,瑠奈感谢科技改变世界,果然流水线出来的工业美食才能造就如此完美的永恒美味。 正想伸手再探冰箱时,客厅门忽然“哐”得一声被推开! 瑠奈吓得弹了起来,只见得爸爸大汗淋漓的迈入客厅,大喊着:“青道必胜!!!” 看起来热血非凡,实际上确实如此。 “嗯?”瑠奈不解甚至疑惑。 爸爸穿着白色运动衫,头戴蓝色鸭舌帽,帽子绣有大大的黄边红底的“S”,肩上扛着摄影包,腋下夹着厚本子。 他一回来就冲向厨房冰箱灌了自己好几杯冰麦茶,见底了,就喊来瑠奈让她再泡一壶冰着。 瑠奈耷拉着脸,“为什么不自己随手泡一壶?” “爸爸也很忙啊。”爸爸头也不抬,从摄影包里拿出录像机,连接上了电视。 电视里,一群白衣少年们在钻石型的操场上打棒球,内野区座无虚席,助威声接连不断,还能听见管弦乐激昂慷慨的演奏。 震撼无比。 泡好麦茶后,瑠奈道:“你去看棒球比赛了?” “对哦!这是夏季西东京选拔大会。”爸爸指着画面上穿着蓝色底衫外套白色棒球衫的选手说,“这个是青道高中的选手,我之前就是青道的,还在里面打过棒球,哈哈哈,只是一直在应援区喊加油。” 爸爸突然追忆起往昔青春年华,一下感叹这的,一下感叹那的。瑠奈听着牙酸,她对爸爸的青春回忆不感兴趣,对棒球也不感兴趣。 她瞥了眼比分,揶揄道:“这不是快要输了嘛。” 爸爸反驳:“马上就反超了,不要小瞧青道的棒球啊,这可是棒球豪门!” “哦——”瑠奈敷衍的附和。 正如爸爸所言,青道很快扭转局势扳回了这一局赢下来比赛。 爸爸说:“下一场就是半决赛了,只要连续赢两场就可以挺进甲子园。之前在宫城,既没时间又不方便,到了东京就不一样了,而且你看!” 他如同展示宝物一般翻开记分册,上面都是瑠奈看不懂的记号,还有些地方是空缺的。但记分册很厚,估计前面都写满了。 “这是棒球记分册,专门用来记录棒球比赛的,可以用在赛后的复盘和分析哦。爸爸我对棒球的研究也算得上深刻了。” 听起来不像是自夸,特别是谈起棒球来,爸爸的眼神迸发出难以忽视的光芒。只是瑠奈不懂为何突然在她面前说起这个? “有事找我?”瑠奈饶有兴趣的看着爸爸。 这并非直觉,这是来自父女之间的了解。毕竟,在此之前瑠奈对棒球的印象还停留在棒球漫画,对棒球的认知也仅仅是知道而并非了解。爸爸不可能不知道女儿在这方面的浅薄——所以突如其来的强势介绍,让瑠奈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瑠奈——”被戳中心事的爸爸欲哭无泪,他举着棒球记分册祈求道:“后天就是青道的半决赛了,可是爸爸我明天就要出差一周,没办法录制比赛和记分了。” “诶,这种比赛官方应该会直播的吧,记分什么的到时候看直播回放不就行了吗。”瑠奈嫌麻烦,打算拒绝。 爸爸赶忙摇头,他认真的说:“这不一样的,官方视频是整个比赛的过程,但我只录制青道。记分的话,虽说都大差不差啦,可是看着现场做下来的记分册还是不太一样的,会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成长起来的欣慰感啊!看直播回放记下的记分册就感觉是在流水线上工作一样无趣呢!我希望瑠奈也能在棒球场上体会爸爸的感觉。” 瑠奈抽抽嘴角,这是什么恶心发言,大叔的特殊爱好嘛? 不要不要不要!!! 她才不要牺牲自己的假期去完成爸爸的爱好。 “不要!”瑠奈相当果断。 “只是帮爸爸录视频和完成记分册而已哦。” “不—要—”瑠奈很坚决。 爸爸咬牙,拿出了工作谈判的气势:“我给你涨零花钱!” “多少?”瑠奈有些动摇。 “三千日元。” “两万。”瑠奈直接报出高价,她原来每月零花钱就有两万了,要是能成功翻倍,她稳赚。 “四千!” “那算了吧。” “五千!!五千如何?” 瑠奈环抱着胸,抬脚就走。 “六千!?”爸爸挽留,但瑠奈不做声。 “一万!!这已经很高了,再高会被妈妈骂的!” “成交。”瑠奈回首,脸上带笑。 瞧!那笑容还残留着可爱的狡黠。 爸爸觉得自己被女儿坑了,有苦但得笑着吞。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教会瑠奈如何记录记分册,顺带传授她基础的棒球知识。 只一个下午,就硬生生的将记分册的记号和棒球基础规则给塞进了瑠奈的脑子里。 这让瑠奈吃晚饭时,嘴里还念叨着“K是三振”,“四坏球”,“6是游击手”等等。 比赛当天,烈日炎炎,甫一出地铁站,热浪扑面而来,呼出的气体都带着灼烫。 瑠奈扯紧肩上摄影包的肩带,头上戴着的蓝色青道鸭舌帽被她压了抬,抬了压,既想遮阳又想视线开阔。 “终于到了。”瑠奈喃喃自语。 瑠奈稍稍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七个大字——明治神宫野球场。 明治神宫棒球场简称神宫棒球场,从外面来看是很朴素的弧形写字楼,写有“明治神宫野球场”的大楼两侧挂着硕大的养乐多燕子队海报。(养乐多燕子队是主场为明治神宫棒球场的职业棒球团。) 踮脚远望,售票处人潮拥挤,入口处也是摩肩接踵。 以防和陌生人有所接触,瑠奈不得不避让着走,没走几步周围就沸腾了起来,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不过是一群喧嚣的观众,他们挤在一起,神情激动万分。之所以露出那样激动的笑容,只是因为参赛的少年选手们从巴士上鱼贯而出。 那些穿着大同小异的白色球衣的少年选手们,都约莫二十人为一组的聚在一个地方,可以通过球衣正面的绣花或者印花来区分学校。 瑠奈很快就秒准了自己的任务目标——青道。 球服右侧绣着汉字“青道”的少年选手们正是她这次的应援对象。 这群少年一个个的体魄强健,身形魁梧,气势非凡。 只是远望,瑠奈就能感受到棒球少年们的气势汹汹,像是一团团蓝色火焰在冷静的燃烧,裹在蓝色紧身汗衫下的肌肉鼓起,和她一样戴着蓝色鸭舌帽,可是他们的眼神坚定执着。 这让瑠奈不自在的压下帽檐,甚至退后了几步。 很难想象体型消瘦气质文雅的爸爸曾经在这样的棒球部里待过,更别说爸爸还一心一意为这样的棒球少年加油助威了。 许是棒球少年们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健壮,这让瑠奈一眼就看到站在其旁边的显得清新脱俗的职业女性。 身姿姣好,披着齐肩发,戴着细边框眼镜。 可能是瑠奈打量了太久,惹得人家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触,瑠奈冷漠不失礼貌的点点头,职业女性倒是露出相当和善的笑容来。 那是过来参加应援的学生嘛? 高岛礼看到了对面少女头上戴着的蓝色鸭舌帽,那是只有青道棒球部选手才会有的帽子,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品。只是她记得应援区的学生应该会戴统一的白色鸭舌帽才对,所以那个少女可能是某位选手的妹妹吧? 看样子,估计是国中生。 高岛礼微笑鼓励着自家棒球选手:“要好好加油哦,家人们也在应援席上期待各位的表现!” 虽然不懂副部长怎么突然给大家加油鼓劲了起来,不过棒球少年们也很给面子,齐声应和道:“好!” 声音之大,让走远了的瑠奈都捂住了耳朵。 救命,好吵! 瑠奈加快脚步,走入会场。 她越过两侧蔚蓝之墙,偌大的棒球场徐徐地映入眼帘。 那是怎么样一副的光景啊,只需要站高些,整个棒球场都能容纳进眼里,可若要抬腿走,又好像永远走不到对面,如同天际那边遥远。 这里没有遮阳的遮挡物,太阳的每一缕光都有照耀的意义。 人工草皮平整翠绿,中央的红土区域上还能见到零星几点白衣球员,仿若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的最耀眼的那束光辉的聚焦之处。 绕着球场的观众席上,蔚蓝色的椅子整齐摆放,若是没人就好似一片围绕钻石球场的海,若有人,那么人就像条居无定所的鱼,茫然的穿越中央的隧道,最终才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 瑠奈的位置是一垒侧的SS指定席,应援的最佳位置。她站在自己的位置前远眺整个场地,不由得感叹:真如爸爸所说的,像钻石一样。 瑠奈回想起了前天爸爸给她灌输的棒球知识,棒球场的形状类似于钻石或者直角扇面,并分外内野区(内场)和外野区(外场)。 外野区是最外侧面积最大并且覆盖着草皮的扇环形区域,而站在外野区的选手从左至右,分别是左外野手(7),中外野手(8),右外野手(9)。他们的职责是防守。 内野区是由红土区和挖掉四角的菱形草皮区共同组成的扇形区域,内野区的选手并不会站在草皮区,而是站在内野区的黄土区域。从左至右,分别是三垒手(5),游击手(6),二垒手(4),一垒手(3)。与外野手的职责一样,也是防守,只是区域不同罢了。 对此,看到现场的位置就能知道他们防守的是哪块区域,有时会根据战术,进行相对应的调整。 而重要的投手(1),则是站在内野区的正中央。那是草皮区中间一块小而凸起的红土丘,被称之为投手丘。正对着投手丘,也是整个棒球场的扇钉——本垒。 本垒区域分为左右打击区和本垒板,站在左右打击区的是敌对击球员,而蹲在本垒板的是捕手(2)。 通常来说,捕手和投手互为搭档。 这还只是基本的站位,瑠奈回忆起来就已经觉得有些麻烦了,后面爸爸还说了许多规则,瑠奈一知半解,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整的将比赛情况记录下来。 但还是试一试吧。 瑠奈先是摆弄好三脚架放置录像机,同时为了不遮挡其他人的视线,她摆放的位置并不高,恰好是她视线所能看到的画面。 不过她眼前还一层高高的护网,所以显示屏里的内容会有一些尴尬的遮挡,瑠奈无所谓,看得人不是她。 随即她又掏出了记分册和铅笔,端正坐好后,就等着比赛开场了。 瑠奈坐在一垒侧内野第一排,这里多是些热爱棒球的成年人,中间夹了个国中少女,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她还不知道自己多么引人注目,先不说瑠奈头上戴着和青道选手一模一样的帽子。那稚嫩的面容,还有故作成熟的气质,周围没有大人陪伴却不显得惊慌失措,倒是有条有理的摆弄设备,特别是看到她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记分册时,其他人人更是睁大了眼睛。 现在的国中少女不流行玩LINE而是记录棒球记分册吗? 紧接着,瑠奈又掏出一条刚刚买的周边毛巾,非常随意的搭在脖子上。这幅模样和坐在她旁边的棒球大叔几乎没什么两样了,瑠奈没想太多,她纯粹是跟风而已。 她想着,到时候回家,就把这个毛巾送给爸爸当纪念品好了。 “一号,投手....” 广播女声字正腔圆地开始报幕,瑠奈早就抄好了选手名单,她对棒球无感,几乎是冷眼看着两队选手互相脱帽鞠躬,比赛也就在她百般聊赖下拉开帷幕。 夏日阳光太盛,目光无法锁定那颗红色缝线的白球。瑠奈是靠计分板的显示,裁判的举止,解说员的说辞和她肉眼的大致观测进行记分的。 她一边写一边想,这群少年为何甘愿将自己宝贵的三年都献给这颗平平无奇的球呢? 是夏天的冷空调里的冰激凌不够凉爽?还是冬天的暖炉上的蜜柑不够甘甜? 能在这里打棒球的少年选手们,已经不能用“玩棒球”来简单形容他们的社团活动了。 先是在地区选拔大会脱颖而出,才能参加全国的夏季甲子园大会。 光是西东京就是百来所学校争取一个名额。就连瑠奈这种不热爱运动的人也知道,甲子园于棒球的重要性。更别说,他们的时间只有三年,残酷又梦想的三年。 无法享受正常的青春肆意,持续消耗家庭的金钱与支持,这还是瑠奈昨天用手机查来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她才知晓要像这样全身心投入打棒球,光是棒球装备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瑠奈有点庆幸,她不打棒球,这种事情落不到她头上来。 此时场上选手喊了个暂停,除去左外野手,所有的防守人员和捕手都在投手丘集合。瑠奈眼睛一斜,看到了坐在休息区的选手。 她还记得爸爸说他是板凳选手,这种大比赛他连板凳都坐不上,只能去应援区加油助威。 他们也都是板凳选手,可没几个坐在板凳上的。一个个都抓着栏杆朝着中央场地加油呐喊,比坐在应援区的学生应援团还要来的积极。 所以说,没有上场机会的人,引退后也会继续打棒球吗? 这个问题的真相,瑠奈应该清楚,因为她的爸爸就是引退后没有继续打棒球的人。但她总觉得,也许会有那种很执拗的人存在,就算没有上场机会,也会一直不知疲惫的打棒球。 暂停已经结束,场上的选手纷纷归位,瑠奈散发出去的思维也一一收回。她继续全神贯注的紧追着比赛进程,一心一意的写着记分册,可她对于场上的比分并无在意。 她写下此时此刻的比分,1:3,青道领先两分。 周围的大叔就这个领先两分开始高谈论阔起来,有些认为青道这场顺风顺水,一定能赢;还有些认为青道只是外强中干,各有看法,说法不一。 瑠奈没听懂,她手中的铅笔很冷漠,场上是什么,记分册就是什么。场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场内是什么。 因为比赛的是选手,不是观众。 在阳光暴晒下看棒球比赛于瑠奈而言是一种煎熬,她粗喘着气,心烦意乱的写下记号,数着比分。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不管是谁,快点结束吧,还需要多少比分,总之快点吧,什么本垒打,什么三振统统端上来吧,速度越快越好,太阳有多热,瑠奈就有多幽怨。 在时钟绕过两周半时,比赛终于落幕。 总共时长约两个小时三十八分钟。 瑠奈停下铅笔,合上本子,长吁一口气。 瑠奈关上录像机,收起三脚架,将所有随身物品放进摄影包里。正要离开时,她隐约听见哭声,却不探究哭声来自何处。 明治神宫棒球场外和她进来时一样,人潮涌动,阳光明媚,千反田瑠奈决定回家吃草莓冰激凌。 一周后,爸爸出差归来。 他似乎早就知道了结局,沉默的看着电视机里青道的比赛过程,时而快进,时而退后,总是反反复复,还会对着瑠奈做好的记分册进行对照和修改。 瑠奈站在客厅门扉之外,向里看去。瞧见爸爸脸色并不好看,她害怕是自己记分册没有做好,让他生气了。 事实证明,瑠奈想多了。 爸爸看到她,脸上只会出现软绵绵的笑容,他招手示意瑠奈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先是夸她这个记分册做得相当不错,然后又问她看了比赛感想如何啊。 瑠奈讨厌有人这么问她,可是被爸爸这么问了,她也只能老实回答。 “很一般,太晒了,而且很吵。” 爸爸点点头,若有所思,“这样啊。”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要求她爱上自己曾经错失过的爱好。 之前在宫城的时候,爸爸有想过将瑠奈送到青少年棒球俱乐部的,可是那会瑠奈要么和她的小伙伴们玩排球,要么躲在房间里看漫画,妈妈还反对来着,爸爸也就打消了念头。 如今来了东京,想着让她看看比赛,打不了没事,和他当个看客也行,偶尔还能聊聊天,看她这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估计这样也行不通。 瑠奈不知道爸爸想了些什么,见他眼都不眨的盯着记分册,就问:“这个能看出什么来?” “嗯,这个啊——”爸爸停顿了下,忽然声音大了些:“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又不是什么很讨厌的东西,你随便说,我随便听。” 爸爸恍然,他好像觉得瑠奈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对棒球毫无感觉。 “那...你看这里,这个一号投手他第一球投得....” “诶,他怎么知道要投这个球。” “捕手配球。” “这是什么?还有曲球,滑球又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全都投曲球?只要击球员打不到不就行了嘛?击球员怎么知道是个坏球所以不打?” 瑠奈的问题如同雪花那样多。爸爸露出了笑容,“一个个来,我慢慢和你说。” 此后,爸爸的工作愈发忙碌起来,他持续用“涨零花钱”**吊着瑠奈去看青道的棒球比赛,从市区球场到八王子市球场,再到神宫球场,几乎只要有时间且是正规的比赛,爸爸都打发她去应援了。 这一应援就是三年,从国一到国三。 而千反田家也在这三年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瑠奈国一时,爸爸升职,年薪从本就可观的数字飞到令人意外的数字,同年冬天,他无偿给青道棒球部进行资助。 瑠奈国二时,卖掉了才住不满三年的一户建,一家三口搬到了富人区,住上了高级平层。 瑠奈国三时,千反田家实现了阶级性的跨越,迈向新贵圈。 此时,千反田家也迎来了相当重要的抉择,关于瑠奈升学高中的选择。 第2章 御幸一也 又是一年夏季,一年一度的西东京夏甲选拔大会。 御幸一也,年十五,来年春天他就要入学青道了。他原先是江户川区青少年棒球俱乐部的捕手,只是在国一的时候遇见了两个人,就在改变了人生的道路。 一位是比他大一岁的捕手前辈——泷川·克里斯·优,和这个人对战的时候,可谓是输得惨烈,配球思路被猜得明明白白的。是御幸作为捕手道路上最想超越的人,而且这个人也入学了青道。 另一位是青道棒球部副部长——高岛礼,御幸通常喊她小礼,在他国一的时候就来“挖角”了,虽然那会说他长得矮,但对当时的御幸来说,被这样的人所肯定是他棒球路上必不可少的一环。 这次来神宫球场,就是为了来看泷川·克里斯·优(下面统一称呼克里斯)。御幸本打算坐外野区的,但这次他老爸御幸德自掏腰包给御幸一也买了一垒侧的SS指定席,这让御幸高兴了好一阵子。 谁不想坐在最佳位置享受最佳体验啊? 比赛还未开场,御幸对着票找到了位置,甫一落座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边坐了位戴着青道选手帽子的人,御幸还疑惑了下,戴这样帽子的人怎么坐在这里,不应该在外野的应援区嘛? 但很快御幸的注意力被比赛开场给吸引了过去,青道是后攻方,所以他一下就看到穿着防具的克里斯前辈上场。 克里斯一上场,周围的棒球大叔们就开始纷纷称赞起来。 “虽说是青道的歉收之年,不过这个克里斯很强啊,才一年级就作为一军的先发队员上场了。” “是啊,之前好几场也是他,他的肩膀很厉害哦!” “不仅如此,打击这方面也很强。” “毕竟他父亲之前也是职业棒球选手。” 听别人夸克里斯,御幸感觉自己被夸了一样,虽说他一次也没有赢过克里斯,但他私底下决定,入学青道后,要(偷)学克里斯所有的知识和技巧。话说回来,克里斯最强的地方应该配球!配球! 棒球大叔到底懂不懂棒球啊? 棒球大叔再怎么纸上谈兵也只是场外观众,比赛的走向不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改变,本以为青道有了克里斯会轻轻松松赢下这一场,但谁也没想到对面学校的第四棒突然一击全垒打将原本落后的比分给拉了上来。 现在是第六局上,比分2:3。 一分的差距,也让支持青道的人心脏七上八下的。众所周知,这些年来,青道的投手线相对薄弱,在群雄并起的选拔大会上,这明显不是好事。 故而青道多采取继投战术,当上一局的投手情况不佳时,就换下一个投手。也正如因此,总是能看到在热身的后援投手。 “现在已经是第六局了,青道不换投手吗?” “也要看投球数和投手状态吧,对吧,小瑠奈。” 棒球大叔的对话还在持续,只是其中突然出现了个女孩子的名字。 “103球了,如果这个投手让击球员上垒的话,可能就要换投了。” 说话的声音清澈如雪花,又冷又淡。 御幸循着声音看向左边,原来戴着青道选手帽子的是个短发少女。 她皮肤雪白,衣着得体,黑发及耳,偏分齐刘海,紫色眼眸熠熠生辉。 说话时,眼神不曾离开球场半秒,她边说边用铅笔写记分册,还会空出手来摆弄跟前录像机的位置。 ....棒球少女? 有棒球大叔,所以也会有棒球少女啊。 等等,不对啊! 说到棒球少女,应该指的是打棒球的少女吧,而不是这种坐在一垒侧指定席,一边大叔讨论棒球一边写记分册的少女吧。 御幸在脑里闪过一长段没有礼貌的话。 大叔又搭话了:“小瑠奈,你爸爸说你猜球很厉害,你猜猜下一球是什么?” 御幸抽抽嘴角,这个大叔是在干什么? 那个被称呼小瑠奈的少女没有作声,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坐在她旁边的御幸却看得清楚。 少女转着手中的铅笔,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在嘟囔。 她在思考。 此时,比赛因为换投手而暂停。 场上目前一、二垒有人,0个出局数,击球员为第六棒。 后援投手来到投手丘和捕手似乎讨论着什么。就在这个空荡,御幸看少女掏出另外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又合上。 在所有选手归位后,比赛继续。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铅笔,她端着下巴用那种轻到像羽毛的声音说。 “外角直球。” 御幸听到了,他还看到了。投手投出了外角直球但是被击球员打了出去,看起来打得并不轻松打出了界外,界外球落地,击球员暂时安全。 现在一好球了。 少女不紧不慢,用手指轻拍着下巴。 “应该...坏球。” 御幸看到了,那是一颗路线偏高的直球,球速偏快,很明显的脱离了好球带,击球员没有挥棒。 现在一好球一坏球了。 少女蹙眉沉思,她语气加重。 “外角直球。” 正如她所言,投手的第三球是外角球,击球员不再和第一球那样把球打成左外野的界外球,而是很好的拉到了左外野和中外野的中间,可是在球即将飞过游击手头顶时,却被游击手朝后一跳伸手接杀,击球员出局。 但在投手投球后,一垒跑垒员拔腿往二垒处盗垒,二垒跑垒员往三垒跑,见球被接杀,二人中途火速朝原来的垒包退回。 捕手站起指挥:“二垒传一垒!” 这时游击手直接反手投给二垒手,那颗球仿佛牵了线一般自动投入二垒手的手套里。与此同时,二垒手一脚踩着垒包成功封杀没来得及回垒的二垒跑垒员。少年对胜利的贪婪展现的一览无余,在一垒跑垒员扑向一垒垒包时,二垒手甩肩将球传给一垒手,电光火石一刹那,一垒手踩着垒包高高举起手套接住了球,封杀,两名跑垒员和击球员统统出局。 三杀,精彩的6-5-3三杀! Triple Play。 一瞬间,全场轰鸣。 只是眨眼间,青道守备的完美配合,成功完成了三个出局数,接下来攻守转换! 不少人还在感叹能在高中棒球看到罕见的三杀美技,这次青道必能挺进甲子园啊。 御幸惊讶地扭头看向少女,发现她舒展了眉头,记分节奏也快活了不少。御幸敢肯定,她之所以快活,并非是青道守住了这一局,而是青道的投球正如她所言那样。 喂喂,不可能这么神奇的吧。要知道三杀可遇不可求,就算她能猜中配球,也无法料到后面的三杀局面。但御幸也好奇,为何少女会猜出克里斯的配球来。 许是青道三杀活跃了气氛,后面的大叔又发言了,他似乎很想听小瑠奈的猜球结果,只是现在并非是青道投球,而是对方学校投球。 御幸觉得大叔是在故意为难少女,刚想说什么,少女就发话了。 “呵,四坏球。”她冷笑。 御幸一听就知道少女在胡说八道。四坏球可不是什么能够靠数据给猜出来的,这得根据投手状态来看,况且面对的又不是第四棒这样的强棒。 大叔似乎感受到了少女言语中隐隐的不耐烦,便不再做声,只是招来啤酒小妹买了杯啤酒,自己安安静静的喝着。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场上真如少女所言,投手四坏球,保送击球员。当裁判喊出四坏球时,大叔们和御幸一也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这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瑠奈有些尴尬,她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她连忙压下帽檐来躲避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喂,你不会是有预知的能力吧?”坐在她右边的少年突然开口,“还有,你之前是怎么猜到配球的,那个外角球打出来不一定会被三杀,还有那个四坏是你瞎猜的吧!” 问得太多了。 瑠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边坐得不是大叔,而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棕色短发,发尾反翘,黑框眼镜,戴着红白配色鸭舌帽,穿着插肩拼色T恤,黑色长裤。 这个人是谁?话说,他怎么听见的? 瑠奈犹豫了下,见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的,又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嗯——”她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道:“我熟悉这个后援投手,他的外角直球一直很不错。开始的第一球,我猜泷川捕手是照顾投手,让他找下感觉,被打成界外球也说明击球员也无法适应他的外角直球。然后我猜泷川捕手配的第二球给个坏球来扰乱击球员,好让击球员猜不到下一球是什么。击球员这边素质也不错,首先没有被坏球给骗到挥棒。其次我想击球员在瞄准他觉得好打的球,毕竟他的首要任务是送队友上垒得分,不是表现自己。但他也得分清楚,到底是骗他挥棒的坏球,还是他瞄准了的好打的球。这个好打的球包括路线很甜的直球,也包括投手擅长的外角直球,我说过了击球员素质不错,不可能再次放过外角直球。所以面对这样的击球员,除非投出路线刁钻的球拿下好球数不然只能正面斗争,刚好我知道这个投手没有路线很刁钻的球种,泷川捕手也清楚,我认为他是我见过的捕手里相当了解投手的那种类型了,而且泷川捕手胆大心细,在这种时刻我不认为他会选择逃避,投手也相当的大胆,我想估计是两人联合决定投外角球,再怎么差身后还有队友。不过,能打出三杀是我没想到的,只能说是青道的守备很好。” “诶,原来如此。”御幸眼镜反光,使别人无法窥到他的神色。 她一长串的话里不仅考虑到了捕手,投手,击球员就连垒上的跑垒员也考虑进去了,分析得相当全面,这让御幸有些意外,因为少女身形纤细,露出的手臂看不出有训练过的痕迹。 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也打棒球?” 瑠奈语气不太好,“谁说我是打棒球的?” “哈哈,那你是?”御幸假装没看见瑠奈的不耐烦。 “我是来应援的。”瑠奈无奈道。 后面的棒球大叔补充道:“小子,她可是青道的热衷粉丝,从国一就开始关注青道了。” 御幸“诶”了一声,似乎理解了什么,嘴角还牵起了似有似无的笑。 瑠奈马上反驳:“我不是,我没有,只是爸爸的交代而已。” 瑠奈一听到别人说她是“青道的狂热粉丝”,“棒球迷”,“青道棒球迷”之类的,她就头疼,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她对棒球不感兴趣,只是完成爸爸的交代罢了,准确来说,她是代替爸爸来给青道应援的。 她顶多是不讨厌棒球。 御幸没管那么多,他向瑠奈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御幸一也,国三生,明年开年入学青道。还有我会加入棒球社,是个捕手。” 她看着御幸伸来的手,微微挑眉。这是一只不怎么好看的手,手掌心有着反复磨出又反复磨破了的茧,非常优秀的茧,这是捕手应该有的手。 瑠奈回握,并道,“千反田瑠奈,国三,归宅部。明年不一定入学青道。” 不一定入学的青道的“青道棒球迷”啊,嘴上说不感兴趣,但是分析棒球却非常全面。御幸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来年入学青道的捕手呀,身高也没比她高多少,等得到他上场嘛?瑠奈觉得这个人还是挺有潜力的。 简单认识后,御幸想起她之前的分析里,只对一人用了姓氏称呼,“你很喜欢克里斯前辈?” “没有,只是对他观察得比较多。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捕手嘛?”瑠奈的铅笔抵着下巴,她脸上带着浅笑,忽然想起什么又收起笑容来,对御幸说:“你应该也是来看泷川捕手的吧。” “是的。”御幸点点头,他不意外瑠奈能看出来。御幸盯着克里斯有些出神,什么时候他才能超越这个人?生来就是捕手的人啊—— 御幸心里感叹:我也想成为会被这样夸赞的人。 因为三杀美技,青道士气大振,乘胜追击,一举赢得了比赛。 再接受了球员们的致谢后,瑠奈也收拾好了摄影包,此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御幸,你来看比赛了啊。”瑠奈转身,看到一袭职业套裙的高岛礼从观众席的上方走来,看到瑠奈时扬起笑容打招呼,“瑠奈,你也在啊。” 不要问为什么本应该在场内休息区的高岛礼是怎么到观众席的,毕竟人有三急。 高岛礼见御幸站在瑠奈身旁,愕然道:“你们两个认识?” “刚刚认识的。”御幸解释。 瑠奈点头附和,并说:“高岛小姐,比赛很精彩,也希望这次青道可以顺利进入甲子园。” “谢谢,这一次也是多亏瑠奈的应援了。” “没什么,只是爸爸的交代罢了。”瑠奈神色淡淡。 相当客套的对话,只是御幸没想到千反田和高岛礼认识,他举手提问,“小礼怎么也认识千反田。” 还不等高岛礼解释,瑠奈就自己先说了,“家父是青道高校棒球社的粉丝,这些年有在资助棒球社,一来二往,有些交情。” “哦,原来是大小姐啊。”御幸恍然大悟,还假装没发觉瑠奈听到“大小姐”这个词时那有些僵硬的身体。 高岛礼只是微笑,她有时候私底下也会偷偷戏称瑠奈为大小姐,虽说她自己也是校董的女儿,可是相比瑠奈还是有些相形见绌。因为瑠奈的父亲不只是资助棒球部,还对学校建设进行了投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瑠奈并不知道爸爸还对青道私立学校的建设进行了投资,她只知道对棒球部进行了资助。她到目前为止对自身定位依旧处于来自宫城县的乡下小女孩罢了,听到御幸那刻意喊出的“大小姐”,她就浑身不舒坦。 好想离开。 想到做到,她扯紧了包带,“那我先行一步了,高岛小姐。” “嗯,下次再见。” 临走前,她还拍了拍御幸一也的肩膀,嘴角牵出了一丝笑容。 “希望明年能在这里看到你的精彩表现。” “她是故意的吧。”御幸的表情可谓是精彩,有被嘲讽的微妙怒意,又有被期待的渺小兴奋。 他国中可是一次都没有赢过克里斯,明年上场看他的精彩表现?有克里斯在,怎么可能会让还是一年级的他上场。 ....不,不对。 御幸沉默了下,都决定好要(偷)学克里斯所有的知识和技巧了,这先发队员的位置他也要抢,越难抢,他就越要抢。 一想到克里斯坐在板凳区域看着他成为先发捕手的情形,御幸一也露出了得逞的坏笑。 “哼哼。” 忽然御幸想起了什么,追着瑠奈的背影跑去。 “千反田,等等我,刚刚比赛的记分表能不能给我一份。” “....好吧,找个地方给你打印一份。” “谢啦。” 高岛礼目送两人离开,她只是笑着推了下眼镜。 第3章 入学青道 青道再一次与甲子园擦肩而过,但接下来还有秋季大会,在这次大会的比赛上,瑠奈又遇见了御幸。 瑠奈发现他比之前长高了点,简单打了招呼后,御幸就上来向她要记分册。 几乎、每次,只要碰见了,他就会这样做。他还特别关注泷川捕手的配球。因为不是每次都能巧妙遇上,两人交换了邮箱地址,就算御幸当天有青少棒的比赛,也能联系上瑠奈,要来记分册。 瑠奈并不觉得麻烦,这种东西只要她去应援比赛了,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份的。御幸需要的话,无非是打印一份。 只不过,瑠奈也会问:“为什么你不能自己写,这个东西对于你而言应该不麻烦吧。” 御幸抿了抿嘴,在他看来是挺麻烦的,闲暇时间要去训练和比赛,根本没办法分出多余的心神来看比赛写记分册,更何况他其实只会看不怎么会写。 “哈哈哈,有现成的为什么不看?”御幸直话直说了,张嘴就能到手的,何苦自己来写。 瑠奈冷笑,不太想理会。 御幸能感知到瑠奈的不爽,但他还是招呼瑠奈一起分析记分册。 “好啦,喏,你坐这里吧。” 现在是下午一点。 瑠奈被御幸邀请到最近的家庭餐厅,一起讨论上一场比赛的记分册,并分析泷川捕手的配球和这场使用的战术。 两人面对着面坐着,桌面上摊开记分册。 御幸指着记分册上的第五局下。一出局,球数二好一坏,一、二垒有人,击球员为第四棒,投手是青道的二年级王牌投手。 御幸说:“克里斯前辈第四球这么配,我估计他是想让投手对付击球员,跑垒员自己对付,让投手放心。” 瑠奈说:“可结果来看并非如此,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种心理战术,面对第四棒,还能稳定投手继续缠斗,可能是想压制第四棒。” 御幸皱眉:“你怎么能确定这是缠斗,这已经是第五局下了,这个局面对投手而言也有压力,这里投手应该是球路飘了。” 瑠奈认真:“如果对投手有压力,那么此时应该要过暂停继续看状态,在紧要关头换投才对,青道一直沿用继投战术,我觉得这个相当好。” “继投战术啊。”御幸背靠沙发,他双手环抱着胸,说:“千反田就没有想过绝对王牌嘛?” 绝对王牌?瑠奈皱眉,她道:“你是说,一个球队仅仅靠一个投手投完九局?” “嗯。”御幸颔首。 “抱歉,我不太认可这样的战术。当然,如今不少高中棒球队都会有绝对王牌存在,可在延长赛的情况下该如何?就算不论这个,投完九局对投手的磨损也大。正如你所说,投手会有压力,那么之后球路飘了该如何,在以保证投手的身体和队伍的输赢下,我想这个时候换投要更加合理吧。” “难道只有换投这条路嘛?安抚投手也是捕手的工作啊,而且棒球比赛不是投手一个人在打,是整个球队在打,投手有压力,自然有队友进行分担。”御幸提醒瑠奈,投手的身后还有队友。 “....嘛,这你说的没错。”瑠奈声音小了些,“不过,我还是坚持继投,反对绝对王牌。” 御幸也不能说瑠奈是错的,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能忽视投手的体力问题。如果沿用继投战术,那么也能遇见各种各样的投手,这么一想,也蛮符合他心意的。 这么一聊,就把御幸给聊饿了。他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饿得快。 “千反田要不要吃点什么?”御幸一边说一边看起了菜单,高热量的不要,蛋白质含量少的也不行,蔬菜也必须要有,自从决定一直打棒球下去,御幸对身体的管理也严格了起来。 瑠奈接过菜单,一开一合,“草莓芭菲,谢谢。” 神速! 御幸也选好了,“这个一号套餐,可乐给我换成白水,谢谢。” 健康! 要准备吃点东西了,瑠奈开始收拾起桌面上散乱的记分册纸张,还有用来写写画画的草稿纸,她一边收一边说:“我和你一样要入学青道了。” “哦?”御幸眼镜反光发白,“你不是说不一定的吗,怎么突然决定要来青道了?” “怎么了,大小姐是被父亲大人要求了嘛?”御幸揶揄她,瑠奈听到“大小姐”就面色僵硬,她瞪了眼御幸,随后长叹口气。 “是抽签结果。” 御幸:“嗯?” 抽签选学校还是之前的事情了,瑠奈慢慢回忆起来。 关于学校的选择,瑠奈有自己的看法。 一、不能是强制要求她参加社团的,瑠奈早就坚定自己一生一世都是归宅部。 二、不能是强调升学率的,瑠奈成绩一般,并不是特别爱好学习。 三、不能是过分拘束学生自由的,瑠奈还是想要较为轻松的环境,这样她好摸鱼。 综上所述,父母给了她三个选择。 青道高中,青春学园,洛山高校。 瑠奈的爸爸推荐青道高中,首先他本身毕业于青道,且学校符合瑠奈的要求,除此之外他私心希望瑠奈可以继续应援青道棒球。 瑠奈的妈妈则推荐青春学园,理由和爸爸差不多,但最重要的是妈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青学看帅哥打网球了。 洛山高校则是爸爸上司推荐的,符不符合瑠奈的要求暂且不说,只是因为爸爸的职位到了个相当高的位置了,上司觉得瑠奈也应该去京都这样的地方进行精英教育。 对此,瑠奈觉得这个上司多管闲事,爸爸提醒她这个上司是董事长后,瑠奈闭嘴了。 哦,没想到是顶头上司。那么爸爸的职位是?爸爸笑着说:“CEO哦。” 瑠奈不可思议的看向他,那个只会看棒球还笑得软绵绵的爸爸竟然是CEO,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妈妈倒是平常,她慢条斯理的说:“爸爸本来就不差,而且我们家在宫城也算是名门了。” 名门? 瑠奈确实听过那样的话,说是千顷良田的千反田。可是除此之外瑠奈没有任何名门的感觉,硬要说的,就是住的宅院,太大了,大到上厕所都要拐几个弯。 妈妈看瑠奈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猜她绝对不曾在意过千反田宅院里那些古董的价值,也猜准了瑠奈不知道她新年和服的昂贵和珍稀。再怎么说,千反田瑠奈也是他们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孩子,只是在教育方面偏向放养。 瑠奈小时候又一直和打排球的男孩子玩,使得瑠奈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乡下小女孩。 就算爸爸没有当上CEO,论家庭底蕴,瑠奈也能称得上“大小姐”了。 哦,应该是二小姐。瑠奈头上还有一个继承人堂姐。 言归正传,瑠奈对这三所学校的态度都挺一般的,没有特别的偏好。她直接抽签,用三张纸条写上三所学校的名字,然后捏成团,握在手中,往上一抛打乱顺序,在父母紧张的眼神,瑠奈随意挑了一个。 将揉乱的纸条抚平开来,上面的字迹清秀娟丽。 “青道” 回忆到此结束,瑠奈抹去家庭背景,只是简单叙述了抽签过程,御幸咂舌,吐槽她这也太随便了吧。 瑠奈沉默的吃了口草莓巴菲,嗯,不够甜。 这是他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此后瑠奈返回宫城过年,返回东京的已经是第二年的一月末了。 高中棒球也进入了冬训期,有的学校为三、四月份的春甲做准备,有的学校无缘春甲,将矛头指向四、五月份的春季大会。 青道正是后者。 四月入学季,青道校门外樱花纷飞。 瑠奈身着青道女式校服,手拎书包,步伐款款。 今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瑠奈才进入教学楼就已经有了淡淡的厌学心理了。学校其实都大同小异吧,进入教学楼,换鞋,走进班级,坐下,然后上课。 无论她去青学还是洛山,都是这个流程。 只是青道多了个熟人。 瑠奈拉开一年B班的门,就看见御幸转头对她微笑,甫一落座,御幸就对她打了个招呼。 “贵安,千反田。” 瑠奈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 他是故意的,绝对。 自从他知道瑠奈的爸爸资助青道棒球社后,御幸就会用一些大小姐会用的词汇来调侃瑠奈,因为他发现只要这样说,瑠奈的表情就会变得极其有趣。 让神色平淡的人露出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而对此,瑠奈只能将所有思绪化为一句长叹,并道:“早,御幸君。” 瑠奈没办法,起初她还不了解御幸的性格。直到后面接触了御幸几次,她终于意识到了御幸腹黑的本质。 可她的前桌就是御幸一也,也就是说这一年下来她都要面对这种性格超烂的人。 才感叹完,就又来了一个人。 “喂!御幸。” 来人是和御幸同属棒球部的仓持洋一,瑠奈抬眼一打量,觉得此人颇有不良少年的味道。 仓持洋一注意到了瑠奈的眼神,他背对着她强硬勾住御幸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道:“才开学多久,你就勾搭女生,你这小子想干嘛?” “不是!快松开,这样好痛的,”御幸干笑了几声,又说:“我们只是之前见过几面而已。” 见过几面?见过几面就这么熟稔的打招呼,骗鬼呢!御幸一也! “真的真的!而且你以后也会认识的。” “什么意思?”仓持松开了手,狐疑的看向御幸。 御幸勾唇,“哈哈,再等一等吧。” 仓持看御幸笑得那狡黠的狐狸样子就觉得浑身不带劲,手指痒痒的,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对着御幸这张脸来一拳。 啧,可恶的小白脸。 放学铃声响起的第一声,御幸和仓持就起身准备前去棒球部,才刚出班级门口就被瑠奈给喊住了。 “御幸君你是要去棒球部,对吧?” 御幸点头,“你也要去?” 瑠奈说:“嗯。” “但是今天没有比赛。”御幸提醒道。 “都来青道了,就顺便参观下场地和训练,毕竟以后还会见面的。”瑠奈说话语意暧昧。 仓持误会了她:“千反田你要来棒球部当经理?” 瑠奈并不意外仓持会这么想,她摇头否认。 “我是坚定的归宅部。” 仓持不语,嗯,确实会有这一类人的存在。只是他也好奇瑠奈口中的“以后还会见面”的意思,但见瑠奈不打算继续解释,御幸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仓持也不追问了。 二人领着瑠奈来到棒球部,只不过御幸和仓持要先去宿舍换练习服,就给瑠奈指了前去操场的路。 “沿着这条河堤往前走就能看到棒球部的操场了。” 瑠奈顺着御幸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并列了三个操场。 御幸赶忙补充:“最左侧的两个操场是棒球部的。” “谢谢。” 瑠奈道谢后就根据御幸的话走上河堤,没走多久就迎面走来了高岛礼,她不同往日的西装套裙,而是一身休闲的运动装。 高岛礼在这里见到瑠奈有些意外,“瑠奈,看来你还是来青道念书了。” 瑠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爸爸和青道棒球部关系匪浅,之前就有人问过瑠奈的择校,只是一直遭到瑠奈的口头否认,虽说否认得并不明确。 瑠奈对高岛礼鞠躬问好:“高岛老师。” “瑠奈是要去参观棒球部训练嘛?” “是的,既然来了青道,怎么说也得看一看。” “那我带你去吧,刚好今天A操场有二、三年级的训练。三年级是打击训练,二年级是防守练习。” A操场内一半尘土飞扬,另一半打击声接二连三。 有高岛礼的带入,瑠奈以参观者的身份坐入了休息区的棚内。 瑠奈一眼就发现了在打击区练习击球的三年级生东清国。 青道棒球部素有“钻石打线”的美誉,其中少不了东清国的功劳。从身体角度来说,东清国人高马大,身体结实,挥棒力量强劲,下身稳健。从这三年记录来看,东清国不仅安打率高,全垒打数在高中棒球内也是屈指可数的。 只不过——瑠奈淡淡的吐槽:“东前辈应该减点肥才对吧。” 高岛礼尴尬的笑了下,这个嘛,也确实。 之前比赛,瑠奈每次看到东清国上场时,都会不由自主被他凸起的肚腩给吸引,虽然可以淡淡的移开视线,但瑠奈还是想吐槽为什么棒球可以容纳这种身材的运动员啊。 她之前认识打篮球的、打排球的都是极好的身材,身形高挑强壮却不显得臃肿,肌肉分布均匀,一旦运动起来,起步的风都可以吹起瑠奈的裙摆。 瑠奈看着二、三年级训练,殊不知她也被这群棒球少年所注意到了。 特别是三年级生。 三年级生对瑠奈的印象远比其他人要来的深刻,只要参加正式比赛,必定能在一垒侧或者三垒侧的前排看到戴着青道棒球帽的女孩子。 还是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 甚至比赛完后还会有几率看到这个女孩站在高岛礼身边,片冈教练还会和衣着考究的陌生男□□谈。 细究下来,在三年级生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就发现瑠奈了,毕竟她戴着青道选手棒球帽,有人以为她是坐错位置了,就喊着她去应援区,后面才知道她是个国中生。 到了二年级,有人胆子大了,就去问高岛礼,便得知瑠奈是资助棒球部的千反田先生的女儿。 如今已是三年级的前辈了,他们看见瑠奈站在休息区,内心难免有些喜悦还有些紧张。 他们总觉得自己是在瑠奈的注视中成长起来的,更何况前两年迟迟未打进甲子园,如今都三年级了,最后一次的夏天近在咫尺,原本是国中生的瑠奈也入学青道了。 总不能让一直在应援他们的粉丝感到失望啊! 如此一想,三年生挥棒的手臂更加用力,肌肉高高隆起,咬紧牙关,腮帮子也鼓起。 “啊——嘿!” “啊——嘿!” “啊————” 二年级生那边也发现了三年级前辈的异样。 他们根本想不到三年级前辈情绪高涨是因为休息区多了个女孩子,只是以为今天前辈们心情不错。 前辈们都尚且如此,二年生也应该拿出相应的热血才对啊! “这边!” “跑快点!” “啊啊啊啊接得好!” 声音不比三年级的差。 整个A操场热火朝天。 坐在休息区的罪魁祸首瑠奈沉默的捂上了耳朵,看向高岛礼。 他们平时练习也这么吵的? 高岛礼不语,男高中生酷爱热血,她能怎么办? 一年级生来得较迟,他们都在隔壁B操场进行集合。 片冈教练也在那边锻炼他们,安排好训练内容后,他把御幸给挑了出来,让他去A操场担任捕手和二年级一起练习。 “我?” “快去!” 御幸摸着后脑勺离开队伍,后面的视线如芒在背。御幸回头,他们还在死盯着他,特别是仓持,那眼神可以将御幸千刀万剐了。 御幸比了个剪刀手,哈哈。 等他到了A操场的休息区,就发现瑠奈和高岛礼坐在里面。怪不得,他还奇怪怎么没在场外看到瑠奈,原来是跟着高岛礼进去了啊。 “御幸君你怎么来这里了?”瑠奈问道。 御幸一边给自己穿戴捕手防具一边说,“教练让我来这里担任捕手和二年级的一起训练。” “诶。”瑠奈还挺意外的。 她知道御幸是捕手,虽说之前有在内心肯定过他的优秀,但那也只是将御幸放在国中生层面罢了。片冈老师让御幸跟着二年级训练,难不成御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优秀? 御幸利落地穿上防具,这时瑠奈发现他没有戴黑框眼镜,而是戴着护目镜。 “你的眼镜?” “哦,是隐形眼镜。”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与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有了解过眼镜封印颜值这个说法,但没想到真实案例就在自己身边。将黑框眼镜换成隐形眼镜并戴上护目镜时,瑠奈隐约意识到了御幸此人原来是个帅哥。 特别是穿戴好护具,套上面罩时。那厚重的面罩是由钢铁粗线构成,用来保护捕手的面部。同时为了不妨碍视野,会专门留出眼睛这一部分的区域。这种面罩遮住了御幸相当多的面部容颜,根本看不到他原本俊郎的五官。可是瑠奈觉得这反倒是突出了御幸一也的魅力,那作为捕手俯瞰钻石棒球时,闪闪发光的眼神。 高岛礼推了推眼镜,她说:“我记得你和御幸是同班来着。” “嗯,还有仓持君。” 其实不止他们两个,只是另外的人瑠奈不认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社团。” 瑠奈摇头:“我对社团活动并不感兴趣。” “那棒球部经理呢?”高岛礼并不打算试探,她的谈话技巧多用于棒球选手的挖角上面,没必要在瑠奈这里下功夫。 瑠奈继续摇头,“也不感兴趣。” 之前瑠奈的择校目标模糊,高岛礼就没往这个方面想。如今瑠奈入学了,高岛礼肯定得问一下,她见过瑠奈的记分册,准确完善,清晰流畅,作为场上记分员绰绰有余,更别说瑠奈对高中棒球的独特见解,极具有前瞻性。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家庭教育。 只是面对瑠奈的“不感兴趣”,高岛礼表示不解,说来她好像没问过瑠奈“不感兴趣”的理由。 刚好此时,御幸还没来得及上场和二年级的汇合,听到瑠奈和高岛礼的谈话,走路都缓慢了几步。 “嗯——”瑠奈托着下巴说:“准确来说,其实我对所有运动都不怎么感兴趣。之所以应援棒球,只是因为家父工作忙碌,代替他罢了。我也知道,做了那么多的相关应援,而且都到这个地步再说什么不感兴趣显得很奇怪,可是我本人没有对棒球有着如同你们那样的热爱,连在这里工作的经理都比我要有热情一些。我能有棒球的知识,纯粹只是为了更好的看懂比赛和更好的完善记分册而已,我不排斥额外的知识,就算不感兴趣。而且,要我违背本心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到棒球部这里担任经理的话,这对努力支援选手的经理是否是一种不尊重?在我看来,经理也是棒球部重要的一员,没有足够的热情是没办法很好的支援他们的。毕竟,目前的我还只是在完成应援任务而已。” 说到底。 瑠奈此人认为自己并不是真心在应援青道棒球,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完成任务而已。 御幸固定好面罩,走入练习场内,心里暗想。 真是个麻烦的人。 第4章 盗垒强肩 四月的某个周日,也是开学后第一个周日 片冈教练早早通知了棒球部所有人,要在这个周日上午进行红白练习赛。先发队伍则是为了这次的春季东京大会预选赛做准备,不参加这次的红白练习赛。 所谓红白练习赛,正是高年级前辈(二、三年级)和低年级后辈(一年级)的对决。 无论哪个运动社团,大概都会有这样的练习赛。这种练习赛的存在,多是为了磨合高低年级学生之间的情谊,也是为了让后辈明白前辈的实力,更重要的还是看清楚后辈们的实力到底如何。 这对教练来说,一直是个很好观察选手实力的手段。 后辈们跃跃欲试,这种名正言顺的下克上,没有人不会想去尝试的,要是表现出色还有可能破例进入一军。 前辈们也摩拳擦掌,靠实力来镇压这些爱冒头惹事的后辈,他们义不容辞,同时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 操场内的选手们兴致高昂,而操场外的瑠奈愁眉苦脸。 她为什么要在美好的周日吃这种苦? 瑠奈只给青道的正规比赛应援过,像这种红白练习赛瑠奈从来都未关注过,一次都没有。 练习赛终究重在练习,比赛倒是其次了。就算教练说那种把每次练习赛当做真正比赛来对待的话,但真要到比赛场上时又是另外的样子了。 现在的棒球比赛注重情报和战术,故而和其他学校的练习赛打得都有些藏着掖着的。 那她为什么要来看红白练习赛,这种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比赛。瑠奈又不是教练看这个比赛于她有何好处。 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上录像机和记分册,要不是戴着青道棒球部的帽子,真的很像他校卧底来侦查情报。 要问缘由,那只能是瑠奈的爸爸发力了。昨天晚上他抱着瑠奈的腿一边哭泣一边追忆青春,说了八百遍他的青道棒球板凳史,说了五百遍他打红白练习赛的快乐时光。 最后是瑠奈的妈妈一锤定音,直接在周日这个早晨拎起瑠奈丢出家门,还把包和本子统统塞给她,说她都入学青道了,就顺便看一看,又不会死。 瑠奈冷笑,那个家果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她恨死这个家了。 等一等,这个一年级捕手的盗垒阻杀很不错。 嗯?一年级捕手?盗垒阻杀? 刚刚发生了什么? 所谓盗垒,是跑垒员抓住投球时机前进占下一个垒包的技术动作,其本质就是与时间赛跑。多数情况下,会与打带跑战术进行配合,而打带跑战术则是指击球员掩护跑者上垒,这时的击球员会尽力打出长打来。 所谓阻杀,是捕手接到球后传给内场手让其成功触杀盗垒者的行为,相对应的有阻杀率这一数值,是捕手的专属数据。 就在这个红白赛上,发生了一次非常精彩的捕手盗垒阻杀。 目前九局下半,0个出局数,一、二垒有人,球数二好二坏,比分0:10。 毋庸置疑,低年级落后太多了。 如今局势紧张,低年级士气低迷。这个时候既要牵制盗垒,又要防备击球员的打带跑战术,因为是练习赛,也有可能击球员不屑一顾想要瞄准好球来个三分全垒打。 这既考验投手的心理,又考验捕手的配球。 投手和捕手均是一年级的,前者是川上宪史,瑠奈对其没有印象,相貌普通,黑色反翘短发。他站在投手丘上,神色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后者则是御幸一也,他蹲守在本垒,厚重的头盔看不清神色。但他似乎发觉了投手川上的紧张,要了个暂停,小跑到投手丘上。捕手手套遮住了御幸的下半张脸,但他眉眼弯弯,捕手正在安抚投手的情绪。 瑠奈点头,暗自夸赞御幸此时的行动。不错,紧要关头及时安抚投手情绪防止爆投,之前投球的时候,御幸接到好球也会给予点头回应并喊nice。 等御幸走下投手丘后,川上的神色也已经——咦?怎么更紧张了!? 御幸对川上说了什么? 场上,御幸藏着自己的坏笑蹲守在本垒区。他用眼神鼓励着川上,可是川上惴惴不安。 本来川上面对跑垒员和击球员的双重压力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刚刚御幸一上来,就是让他直接下克上,用最厉害的球来解决击球员,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在这里统统不管用。 川上一听,肚子就有点痛了。 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更谨慎点嘛!?要是被教练认为太鲁莽了怎么办啊!?还有就算是在比赛也要尊敬前辈才行!! “尊敬前辈,就是要用最厉害的球。” 总之,川上被御幸说服了。 川上朝御幸点点头,高抬左脚,右手握球,自然而然的肩膀压低,手臂如同鞭子从右侧挥出,漂亮的低肩侧投。眨眼间,白球从手上高速发射出去。 在球飞射出去的一刹那,跑垒员同时盗垒。但球路偏低,击球员挥棒偏高,没有击中,只是擦过球棒!御幸捕手早在本垒区域窥视到了球路的尽头,他快球一步顺势膝盖触地,手套摆在跨间,球触地后弹射进了手套里面。御幸捕手利用步伐间的跳跃很快从蹲姿切换到半站立,强劲的肩膀致使他的投球如同一道激光直接飞入二垒手的手套——成功阻杀了一垒跑垒员!! 二垒手不甘示弱,也是个漂亮的传接给三垒手,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二垒跑垒员还是到了三垒。 但是,御幸朝着川上喊道:“one out!!川上。” 川上摸了把汗,脸上浮现出了安心的笑。 御幸漂亮且强劲的阻杀让低年级看到了希望,一个个的都冲着川上喊道:“不要紧,我们一个个来!” 瑠奈调整了下相机,确保刚刚的画面完整的录了下来。 御幸的盗垒阻杀固然精彩绝伦,但是二、三年级前辈们也不是吃素的。 先不说身体素质,光是参加的大大小小的比赛,那积累的经验也不是一年级可以比拟的。 看着士气大涨的低年级队伍,瑠奈心想,他们就像是热血漫画的主角们,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一股脑的就上了。 然后,输了。 输得理所当然,彻彻底底,酣畅淋漓。 正因如此,前辈们和后辈们的关系竟然融洽了许多。瑠奈看着他们浑身脏兮兮的还要勾肩搭背,只能不停的感叹,男生的友谊确实来得莫名其妙。 红白赛结束后,高年级前辈去休息,低年级后辈则是整理场地。瑠奈就近找了个地方坐着,开始观摩红白赛的录制视频。 因为御幸突如其来的出色表现,瑠奈这才开始反复咀嚼整个视频。通篇下来,瑠奈得出了个结论。 那就是:她小瞧这些一年级选手了。 红白赛的开头,高低年级之间就已经是有来有回,攻防之间互不退让,只是后面体力和经验的问题,导致比分突然拉开。 因为自身也是一年级的,所以瑠奈特别关注了一年级选手,她着重挑了几个出来。 先是作为同班同学的仓持洋一,瑠奈起初对他的印象是疑似不良。现在来看,他作为游击手相当出色,打到他那边的球,十有**都被拦了下来。作为击球员,只要上垒了那么盗垒成功率相当高。 然后是投手川上宪史,比赛开始他并未作为先发上场,是作为后援投手于第六局上场的。球速球威尚且不谈,但是控球不错,而且是颇为少见的低肩侧投类型。他在最后紧要关头选择相信捕手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最后是捕手御幸一也,他和川上一样是比赛后半段才上场的。为了让一年级均有出场的机会,所以低年级这边会进行整体对换。这样导致御幸出场偏后,他甫一上场就展现其才能,有些打得偏的坏球也能很快接住 ,对防守线的指挥也是简洁有力,特别是最后的阻杀,展现了他强劲的肩膀。从捕手能力来看也是相当优秀了。 只是—— “只是什么?” 时间拉回几分钟前,本应该整理操场的御幸溜出来偷懒,他一眼就看到瑠奈坐在距离操场最近的自动售货机旁。 御幸走过去投币,她没回头。 然后按键选饮料,她也没回头。 最后罐装宝矿力乒乒乓乓的掉下来,她还是没回头。 什么东西让她这么着迷? 御幸从瑠奈背后凑过去一看,发现瑠奈正对自己盗垒阻杀的视频喃喃自语。 于是他发问了,他还问了两遍。 “只是什么?” 瑠奈深呼吸一口气,“只是,你作为击球员的能力不太行。有时打不中,打中了也是界外,一个安打都没有。御幸君,你应该多练打击才行。” 御幸果断忽略瑠奈对他的批评,不满道:“你这不是知道我在旁边嘛,干嘛装做我不在?”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知道你在买饮料。你不去整理操场?” “哈哈,刚刚太累了,偶尔也要给人休息下嘛。”御幸笑道。 瑠奈不语,只是给他挪了个位置出来。御幸顺势坐下,他偏头看向瑠奈手中的视频内容,“你这个拿过来点,我看不清楚。” 真是不客气的人,瑠奈将录像机往他那边移动了点。 “这个还蛮清晰的。” 瑠奈点头,“是最新款。”说完,她从御幸上场的那个节点开始播放。 御幸觉得这个视频录制得不错,从第三视角看比赛过程,于自己而言是个很好的复盘体验。将不足收纳,整理,反馈,以求得更好的改进和升华。 比如,这个模仿王贞治的打击姿势,就相当标准帅气。 回顾了一遍盗垒阻杀,身旁的瑠奈突然喟叹:“御幸君还真是厉害。有那样强劲的肩膀,就算是投手也应该不在话下吧。” “谢谢夸奖,不过我更喜欢作为捕手。难道不觉得作为司令塔指挥整个球场很有趣嘛?而且引导各种各样的投手也很好玩。”御幸笑得恶劣又得意。 瑠奈见此,就想杀杀他的锐气。 “可是,队伍里还有泷川前辈在吧,”她冷淡的面庞上浮现了有点甜的笑,“泷川前辈的捕手能力暂且不说,光是身为击球员就已经超过你很多了。御幸君想要指挥整个球场前,得先打败泷川前辈啊。” 被戳中痛点的御幸大喊:“千反田,你到底是哪边的?你果然是克里斯前辈的粉丝!” “哪边都不是。”瑠奈是坚定的中立派。 御幸还是想让瑠奈选一个出来,他开始假设:“如果你是投手,你想让谁接你的球。” 瑠奈否定前提条件:“没有如果,我本来就不是投手。” “太狡猾了,不可以这样子逃避。” 她懒洋洋的托腮道:“那谁是这次夏天的正捕手,我就选谁。”* 瑠奈想让御幸知难而退,却没料到御幸其实在入学前就已经有了野望。 御幸听了后,护目镜下的棕色双眼迸发出光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金色宝石。他一字一句,说:“我会成为先发选手的。” “但你得打败泷川前辈才行。”瑠奈不以为然,她见过泷川前辈在球场上的风采,难以让才一年级的御幸就此替代。 御幸露出了他那一贯的自信笑容,对瑠奈说出了他藏在心里的野望。 “我会偷走克里斯前辈的知识和技能,也会抢走他的先发位置。” 他声音清澈,语气坚定,目光所及之处是并不遥远的未来,好像只要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就能看到他蹲守在甲子园本垒区的飒爽英姿。 这到底是如梦幻影,还是未来事实,一切皆无定数。 听了后,瑠奈神色端正了起来。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不想当正捕手的一年级不是好捕手,她其实颇为欣赏御幸一也这样的人。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能有这样姿态。毫无疑问,这个少年做足了准备,他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也不会放任每一个向上争取的线头。 这样的人,是瑠奈永远成为不了的人。 春风夹着凉意徐徐拂过鬓角发丝,瑠奈声音轻柔了几分。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第5章 三人料理 四月接近尾声,面对即将到来的五月,除了棒球部的人翘首以待,其余人都在按部就班的上课学习。 瑠奈便是后者。 她还是能理解棒球部的,棒球部在去年的秋季大会上落败,无缘春季甲子园。渡过了漫长的冬训,为了今年夏天的种子校资格,在这次的春季大会,他们厚积薄发一路高歌进入了预选赛的决赛,就在这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日。 在决赛之前,瑠奈想尽可能的放松偷懒,要知道每到青道比赛时,她都要背着沉重的摄影包赶早去占前排位置,还要全神贯注的盯着比赛进行记分,一场比赛最长可以进行三个小时,怎么想都很累人吧。 当然了,这个和她上课光明正大的偷看漫画没关系。 坐在御幸后面的好处就是,老师几乎看不到她在干什么。去年国三时,御幸也就比她高个几厘米。今年开学见到他,就发现这个人一下子窜到了一米七三,比她整整高了13厘米。 可恨,但也好使。 棒球部的片冈教练很看重学生的成绩,这导致御幸上课时很少小憩,要不是知道他偶尔借瑠奈的作业抄,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瑠奈都差点以为御幸是个优等生了。 综上这两个优点,瑠奈常常将漫画放到靠近他背部的位置,上面叠放着课本,这样从明面来看,只能看到瑠奈的课本,而看不到贴近御幸背部的漫画。 这种操作,可谓是得天独厚,瑠奈暗喜了许久。 正当瑠奈要掀开课本,翻下一页漫画时,御幸的手肘碰掉了课桌边缘的铅笔,铅笔落地,声音并不清脆也不响亮,瑠奈还在缓慢的翻页。 忽然,御幸离开座位蹲下身子去捡铅笔。 瑠奈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头,发现前桌的保护荡然无存。御幸捡笔的动作也吸引了讲台上的老师,“怎么了,御幸同学。” 瑠奈睁大了眼睛,等一等! “啊,没什么,就是捡个铅笔。” “是吗,嗯?千反田同学,你桌上是什么?你站起来!” 被叫到名字的瑠奈生无可恋的站起来,本想在御幸彻底蹲下将漫画给藏起来,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老师从讲台下来的步伐仿佛断头台前的钟声,一步一响,吓得瑠奈灵魂快要出窍。 “这是?周刊少年jump....漫画?!” 老师沉着脸,毫不留情的地没收了漫画。 “千反田同学上课还是要认真些,如果期中考试成绩不错,我会考虑把漫画还给你的。” 目送老师回了讲台,瑠奈失去了所有力气趴在课桌上,长吁短叹。她能怎么办,还要等到期中考试去了,这本她都没有看完,怎么接下一本的剧情? 如果不是御幸突然离开位置捡笔,她也就不会被发现啊。瑠奈灵光一闪,御幸为什么要离开位置捡笔,明明弯腰就能捡笔了。 这时御幸微微侧头看向她,捂嘴偷笑,眼里满是溢出的狡黠。 他对瑠奈做着口型:活-该-吧- 瑠奈恍然大悟。 御幸一也! “御幸,你那会是故意的吧。”仓持用手肘戳了戳御幸,他指的是上节课时,御幸离开位置捡铅笔这件事。 御幸摸摸后脑勺,笑道:“哈哈,谁知道呢。” “别装傻啊,你个笨蛋!”仓持示意御幸回头,“千反田还在盯着你呢!” 正如仓持所言。瑠奈紧跟在他身后,眉梢倒竖,嘴唇紧闭,她正恶狠狠地盯着御幸,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怨气太大了,御幸不敢看,怕一回头迎接他的是瑠奈的当头一拳。 他余光向后瞥去,见瑠奈气鼓鼓的,御幸叹气。 “好啦,再怎么看我,你的漫画也不会从我身上长出来的。” 御幸和仓持并肩走在前头,瑠奈快步跟上他们,说:“你明明可以继续掩护的,总不能因为想要捉弄我就故意这样做吧。” 御幸没有回答,只是问仓持:“料理教室在哪里来着。” 仓持不想麻烦惹上身,“你想转移话题,别问我啊。教室不就在你旁边嘛!” 瑠奈撇撇嘴,先他们一步打开料理教室的门。 私立青道高等中学是青道的全称,不仅有实力强劲的棒球部,还有可观的升学率,整体偏差值不低。学校主张全面发展,不仅在文化课上,还体现在实操课上。 故而,学校每周都给学生安排了料理课,旨在学生掌握生活技能,并且理解食物的来之不易,体会粒粒皆辛苦。 对于学生而言,他们大部分都挺喜欢这门课程的,因为很好玩,能名正言顺的在摸鱼。做出的料理还能当场吃掉,吃不掉也可以打包带回家去。 课程安排也很简单,根据班级人数分组,然后每组按照课程要求做出一份合格的料理。 御幸一也,仓持洋一,千反田瑠奈被分为了一组。 之前瑠奈还在想为什么他们三个会是一组的,从学号讲只有她和御幸是相连的,从名字五十音来讲也没有规律顺序,怎么说都讲不通她会和御幸,仓持一组。但都分好了,她也没理由反驳什么。 走进料理教室,黑板上写着课程目标:蛋炒饭。教室放置了十部料理台,随机选择。 瑠奈三人组选了靠窗偏中间的位置。 食材早已准备好,依次摆放在料理台上,还给学生们准备了围裙和头巾。三人分别给自己戴好围裙,就是戴头巾的时候,出现了分歧。 仓持用手指夹着头巾,皱着眉说:“这个真的得戴?” 御幸一边给自己戴好一边说:“头巾可以防止油烟粘上头发,你还是戴上吧,免得睡觉的时候闻到油烟味。” “.....”仓持还是不太情愿,戴头巾的姿势都不是很到位。 瑠奈看不过眼,她接过仓持的头巾,让他坐在椅子上。 她正对着仓持,先是将三角头巾抻平,两手捏着长边的两角,正对着仓持头顶落下,确定将他部分额头和头顶包裹住后,就顺着仓持的耳边下滑至后脑勺的最低端,指尖轻巧,打了个结。 御幸围观,点头评价:“挺合适啊,仓持。” 穿围裙,戴头巾的伪不良少年,挺有意思的。 仓持脸有点红,戴好头巾后,他赶忙离开椅子,提高音量想要遮掩什么,“好了,快没有时间了!” “害羞了吧。” “嗯,害羞了。” 穿戴完备后,御幸确认了下食材,有隔夜后的冷冻米饭,若干个鸡蛋,一根大葱,一小块新鲜猪肉,一根胡萝卜,一小碗豌豆,几瓣大蒜。调味品有食用油,盐味精,酱油,黑胡椒。器材是若干只碗,一口平底不粘锅,电磁炉灶,硅胶铲,两个砧板,三把菜刀。 食材丰富可以随意发挥,又刚好蛋炒饭是个自由的料理。根据这些食材,御幸脑子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蛋炒饭做法。 现在第一步,是安排分工,进行备菜。 “仓持帮我切下猪肉,要切成丁。千反田切下大葱,记得葱绿,葱白分开切。”御幸下了明确指令。 等仓持和瑠奈都拿起刀了,他们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是御幸在指挥啊。 别看仓持长得像不良,切菜这种事情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将猪肉摆好,找到猪肉的纹路,顺着切。御幸要得是猪肉丁,所以仓持先切成厚块,再切成厚条,最后切成丁。 摆弄锅具的御幸看了眼仓持这边,哦,做得不错嘛。他又看了眼瑠奈这边,然后沉默了。 瑠奈拿到大葱先是打量一番,这里是葱绿,这里是葱白。确认好后,她把葱按在砧板上,另一只手拿刀。瑠奈切菜的姿势并不标准,她是整个手掌按着葱,拿刀的手也有些颤抖,她似乎在研究葱白葱绿这个渐变的区域,该如何下刀才好。 “千反田,你还是去洗菜吧。”御幸眼镜反射出白光,面无表情。 “哦。”瑠奈从善如流,听了御幸的话去洗胡萝卜。 御幸接过原本分给瑠奈的活,他一下就切好了葱白葱绿并分开装好,紧接着就用刀面摁碎大蒜,将其切成蒜末。 这时,耳边传来了仓持的声音,“千反田,你在干什么。” “洗胡萝卜啊。” “洗胡萝卜,你为什么要按洗洁精!?” 瑠奈迟疑了会,“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不能用洗洁精来洗胡萝卜,就想尝试下。” 仓持夺过还没有粘上洗洁精的胡萝卜,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我来洗!” “诶?”瑠奈再次被驱逐,她看向御幸,意义不由言说。 御幸扶额,回避瑠奈的目光,“你去搅拌鸡蛋好了。” “搅拌几个?” “三个就行。” 御幸想,搅拌鸡蛋总没问题了吧。 真的没问题? 当御幸看到瑠奈拿起鸡蛋在碗边缘磕破,却因为太用力,而导致鸡蛋流出碗外时,御幸提前制止了瑠奈。 “千反田!” “怎么了?”瑠奈不太懂御幸为什么叫她,她还没有搅拌好三个鸡蛋,刚刚一不小心磕坏了一个,没关系还有好多个。 “额,没什么,哈哈。你还是坐着就行了。”御幸还是头次遇见千反田瑠奈这种人,切菜不会,洗菜也不会,鸡蛋也能磕坏,这种人竟然还能好端端的活着,怪不得她是大小姐。 御幸已经能想到长大后的瑠奈蹲在高级出租房里吃昂贵外卖的样子了。 仓持也意外瑠奈的笨手笨脚,同班快一个月了,仓持和瑠奈的关系也到了见面能寒暄的程度。除了在班里能看见瑠奈,仓持也能在棒球部偶尔看见瑠奈的身影,他也知道瑠奈应援青道棒球这回事,自然也看过瑠奈做的记分册,完善准确,一目了然。也听过瑠奈对棒球的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具有参考价值。 没想到这样的千反田瑠奈在料理上竟然是个笨蛋。 仓持和御幸对视之后,共同理解了对方所想,两人直接包揽了所有备菜任务,最重要的炒饭环节由御幸负责。 瑠奈干什么? 御幸让她别急,坐在那里等着吃就行了。 驱逐瑠奈这样的料理笨蛋后,备菜环节顺利结束,紧接着就是第二步,炒饭! 先是冷锅放油,起火等油温上来,放入切好的蒜末将其炒制金黄,过滤油后放置备用。 再用过滤下来的蒜油炒猪肉丁,炒到表面焦黄,期间用胡椒和盐简单调味,下葱白翻炒出锅备用,同时用厨房吸油纸吸取葱白猪肉丁表面上的油分。 最后,将平底锅收拾干净,下入足够多的冷油,油温上来后下鸡蛋液,先不着急翻炒,等底部凝固后,随意的用锅铲拨弄几下,此时鸡蛋还处于半熟的状态,接着下入米饭! 先让米饭和鸡蛋在锅里翻拌均匀,不能太用力以防止米饭破裂粘成一团,要快速轻柔的让二者混合在一起,最后一次性的下入金黄蒜末,葱白猪肉丁。 因为备菜时已经给鸡蛋液加了盐和味精,所以翻炒时御幸只给了一勺酱油,贴着锅边淋了一圈,声音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惹得周围人口水直流。 瑠奈和仓持纷纷凑他身边,两个毛茸茸的脑袋挨着御幸的肩膀,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御幸手上的平底锅。整个炒饭过程行云如流水,浑然天成。就是这两人很想看颠锅,炒饭怎么能没有颠锅? “也不是不可以。”御幸让他们离远点,然后单手持锅,手腕发力将平顶锅往前一送,闪着点点金光的蛋炒饭腾空而起,众人惊呼。 “好厉害!” 关火后,御幸尝了下味道,咸淡适中,刚刚好。 出锅! “御幸特制,蒜香猪肉蛋炒饭。” 瑠奈刚想拿碗盛一勺吃吃看,御幸却拦住了她,“都说了,不要着急嘛,食材那么多,只做一种炒饭的话就太浪费了。” “还有?” “当然了!” 御幸还准备了豌豆蛋炒饭和黄金蛋炒饭,三种炒饭依次排开,金光闪烁,香气扑鼻。似有似无的热气连带着香味氤氲瑠奈的五感,香味沿着鼻腔滑入她的咽喉,忍不住吞咽口水,瑠奈没想到御幸还有这样的技能。 炒饭香气四溢,不同的炒饭有着不同的滋味。 瑠奈吃的第一口是蒜香猪肉蛋炒饭,入口咸香味美,蒜末增香去腥,蛋炒饭加了猪肉丁但并不油腻,反倒是口感丰富,极有肉香又有蛋香,米粒饱满,粒粒分明,火候也恰到好处,吃起来很有满足感。 第二口是豌豆蛋炒饭,是在基础的蛋炒饭上加入焯过水的豌豆。是与众不同的清爽,豌豆清香和蛋炒饭香和谐美妙,一口下去还能感受到豌豆在嘴里绽开的快乐,与绵柔的鸡蛋组合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 第三口是黄金蛋炒饭,这是提前将蛋液和米饭混合在一起,炒出来后不见鸡蛋块,只见得金子般的米粒堆在盘子上,仿佛金字塔。御幸还撒了些黑胡椒在上面。送入口中,最先感受到的是裹在舌尖的浓郁蛋香,这款蛋炒饭的鸡蛋味远远比其他两款突出不少,是鸡蛋裹着米粒,是蛋香含蓄着米香,调味也恰到好处。 一言蔽之,“好吃。” 千言万语都抵不上食客吃完后满足的说好吃。 御幸开心的笑了,“多谢夸奖,多吃点吧。” 瑠奈本来也没想着客气,捧着碗开始吃饭。倒是仓持和御幸两人都只吃了一小碗,大概一个拳头般的分量。他们放学后的下午还有训练,就没吃那么多,剩下的都进瑠奈肚子里了。 瑠奈吃饭速度不快,但是时间紧迫,她只好一勺一勺的塞进嘴里,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咀嚼一边塞。 “慢点吃啊,没人和你抢。”仓持怕瑠奈噎着。 御幸也给瑠奈倒了杯水,还笑她:“别吃太快。” 瑠奈懒得理会,她现在心情不错,本来因为漫画没收的萎靡之态因为美味的蛋炒饭迎来了欣欣向荣之姿,总得来说,瑠奈不计较御幸捉弄她这件事了。 她被哄好了。 瑠奈吃得干干净净,她喝了口水,接过御幸递来的纸巾将嘴抹干净,感叹道:“不愧是女房役,御幸君你以后就算不结婚,也能活得好好的。” 仓持也支持:“可能很早就在为单身生活做准备了吧。” “喂!为什么我以后一定是单身啊!” 第6章 泷川学长 “恭喜你进入二军,御幸君。”瑠奈耷拉着眼皮给他鼓掌,“才入学没多久,就可以和二军一起训练了,努努力,估计今年就能进一军了。” “贺喜就别给我摆出这副的样子啊。”御幸看不惯瑠奈那副无精打采的作态,拿起课本对她额头轻拍,“精神一点,下节课是数学课。” 瑠奈打了个哈欠,她通勤两小时,早上都要提早起床出门。昨天晚上和国中好友聊天太晚了,导致睡眠不足,一整个上午哈欠连天。 看着御幸的宽肩直背,她用指尖戳了戳御幸的背,“御幸君。” 短短一个名字却包含了瑠奈的所有意图,都不需要御幸多想,他头也不回的拒绝了,“不行。” 呵,意料之中。 瑠奈冷笑,她的每任前桌都是个无情男人,先有逼她学将棋的篮球部部长,后有捉弄拒绝她的棒球部捕手。 没办法,她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这节数学课。 瑠奈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待数学如临大敌,在她眼里数学课还挺有趣的,只是她喜欢发呆走神,所以她的数学成绩马马虎虎,不止这一门,她所有的科目都挺马马虎虎的。 瑠奈她就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擅长应付学习考试的人,成绩只能算作中等。有趣的是,无论考试的难易程度,她都能稳定在中等水平的排名,班级排名中等,年级排名也中等。 她国中同学锐评:这是个概念神。 瑠奈一时想不起是谁说的了,总之她脑子里面不是老师讲的数学定理,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上次被没收的漫画里的精彩情节,也有回家看的推理小说的线索,还有昨夜和朋友聊天的内容,以及这周日的棒球比赛。 她早就习惯去关注高校棒球的各大赛事了,不需要爸爸提醒她就会准备好了录像机和记分册,还有用来遮阳的帽子。 每当看到准备充分的自己,瑠奈都会暗自点头,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代理应援。 每个月十万日元的零花钱可不是白拿的。而且,应援外出的一切开支都是由爸爸报销,所以瑠奈会在天气凉爽的时候,再去犒劳下自己,就当做是应援奖励好了。 瑠奈撩起鬓发向耳后拢去,坐在窗边的她感受到了夹着花香的微风。也许,这周日是个凉爽的好天气。 正如瑠奈所想,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日,云淡风轻,阳光明媚,偶尔微风拂来,春意阑珊。 明治神宫第二球场,高校棒球春季东京大会预选赛决赛现场。 瑠奈惯例坐在内野第一排的位置,头上还是那顶蓝色青道棒球帽。 现在比赛已经到了第五局上,青道攻击,第一棒是跑得快的三年级前辈。 瑠奈刚记下第一棒击球员挥棒打出平飞球,成功上一垒,身边人就给她递了瓶饮料,“你的草莓气泡水。” “谢了,帮我开一下。” “....你没手吗?” 瑠奈摊开记分册,面无表情的瞥了眼,“你说呢?” “好吧,大—小—姐——。”御幸阴阳怪气的刺了瑠奈一句,见她浑身僵硬了一下,才将开了盖的草莓气泡水给她。 瑠奈喝了口气泡水,草莓味道的碳酸在舌尖绽开刹那间的神清气爽,她一下子喝了大半瓶,最后随便用手擦下嘴。 刚想说自己有带纸巾的御幸,悻悻然闭了嘴。 趁着防守方那边要了个暂停,瑠奈问道:“你怎么不去应援区坐着,棒球部的一年级都在那边吧。” 虽然御幸想坐哪里是他的自由,但是和棒球部的同伴坐一起要比和她坐一起更有话聊吧。瑠奈这里要专注记分,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他聊天。 御幸一顿,眼镜反光泛白,又是他惯用掩饰真实意图的神态。总不能说,他不想拿着扩音筒加油助威吧,大声的喊出来总觉得怪羞耻的,假装做口型也不行,会被看出来的。幸好入场前看到戴着蓝色青道棒球帽,背着硕大摄影包的瑠奈,他捏造了个借口和高岛礼打了声招呼,顺理成章的坐在她旁边。 至于借口嘛,原话是这样的,“小礼,千反田找我陪她看比赛,说是记分册上有她不懂的地方想问问我。” 当时高岛礼一听还觉得莫名其妙,记分册上会有千反田瑠奈不懂的东西? 御幸随口道:“谁知道呢,可能她忘记了吧。” 因为急着入场比赛,又加之御幸现在只是过来应援的,高岛礼就放他去了。 瑠奈还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她见御幸避而不答,也就只是低头按了按自动铅笔的顶端,“不好意思大声应援?” “哈哈,比赛重新开始了。”被戳穿的御幸选择装傻。 瑠奈无所谓,是她的话也不想那样大声应援,不仅费嗓子还费精力,只有热血笨蛋才会做那种事情。 现在打击顺序轮到了第六棒,是二年级正捕手——泷川·克里斯·优。 他一上场,瑠奈、御幸两人神情严肃了几分,御幸紧盯着克里斯前辈的挥棒,瑠奈则等着泷川前辈的打击表现。 第一球,是个坏球,第六棒击球员没有挥棒。 “很会选球。”御幸见克里斯前辈举棒的姿势毫不动摇。 瑠奈说:“泷川前辈估计猜出对方的配球了。” 御幸点头:“昨天,前辈们在食堂里一直看对手视频的录像,克里斯前辈将他们研究得很透彻。” 昨夜他站在食堂后门口听了几耳朵,御幸并非一军先发队伍,他连吃饭都不能坐在食堂电视机面前。所以克里斯前辈主持的分析会,他也没资格凑到前面去听。 仅仅几段话,御幸就知道克里斯前辈已经将对方了如指掌。 克里斯前辈说,“不只是我们了解对方,对方也在了解我们,大概率这是场凭实力的战斗,除非对方有隐藏起来的手段。”紧接着,克里斯简要分析了各个击球员的性格特征,还有对面投手的球种。 这些情报都写在了克里斯前辈的笔记本上,御幸还挺好奇那笔记本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笔记本上的内容无足轻重,这些是实力雄厚的锦上添花。 这是克里斯站在打击区时,大脑偶尔闪过的一丝想法。他气势不如前辈们强势压人,但他神态沉稳,相比之下显得风度翩翩。 可是面对他的投手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个人像是有读心能力一般,似乎知道会投什么球。真的,挺讨厌的。 面对讨厌的击球员,投手无视了捕手给他打的暗号,用尽浑身力气投出了投手自认为最棒的球。 四缝线速球(直球),就用这颗球打爆眼前这位混血击球员好了! 克里斯神情不变,双眼古井无波。 果然,会投这颗球,这个时候就要用力挥棒! 面对高速旋转的棒球,克里斯毫不犹豫的对准球路,球棒自上而下朝前挥出锋利的弧度,击打之声越过层层阻碍贯穿周围人的耳膜。 “界外球——”解说员喊道。 瑠奈铅笔一顿,她蹙眉,“怎么会是界外球?”应该说,怎么会打成界外球? 御幸注意到了她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瑠奈不打算和他说这件事,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 作为捕手的泷川前辈可能打击率不如前几棒的三年级前辈,但是他不可能会将正中红心的四缝线速球打成界外球才对。 难道是状态不好吗? 但看泷川前辈气定神闲,并不像状态不好的样子。 那会是什么? 瑠奈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了不明缘由的急躁,仿佛有一层吹不开的灰雾浓罩着她本应该知晓的东西。 她对泷川前辈的敬仰不同于御幸对其棒球技术的敬佩,而是源于去年秋季大会的一场很普通的比赛。那时泷川前辈一年级就已经是青道正捕手了,瑠奈也还是个备考国三生。 记忆并不遥远,回忆起来,种种细节历历在目。 瑠奈还记得是哪个球场,还记得那场比赛,还记得她的位置。 九局下半,二、三垒有人,两个出局数,一坏二好,青道领先一分。 只要守住了这局,青道就赢了。 但对当时的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未知数。 青道的投手踢着投手丘上的尘土,摸了下地上的松香粉。 坐在观众席的瑠奈,高高在上地俯视这场比赛,她正在心里猜测捕手的配球,这种关键时刻,会让投手投出怎样的球来? 瑠奈看投手高高挥起的手臂,白色的球从他手中投出,那是个变化球,有着和直球相似的路线,但在接近本垒区时会发生变化,这颗球并不好打。 令人没想到的是击球员看准时机,果断挥棒,将球直接击中,并高飞至本垒区后面。 原本蹲守在本垒区的泷川前辈猛然向后弹起,他一把摘掉头盔,仰头追着高飞的球,即使这球马上飞向本垒区的观众席,他也奋不顾身的朝球路的尽头扑去,一个飞身撞上了后面的护栏,但是他的手臂却在撞上前的一刹那紧紧的将球攢在手套里,牢牢的,死死的。 像是抓到了宝物。 瑠奈忘不了那个场景,泷川前辈接住球后那自然轻松的笑容。 自此之后,瑠奈对泷川前辈多了几分关注,后面才发现他在棒球上的天赋。但她那会觉得这种为了比赛胜负而不顾一切冲上去接球的举动是不理智的,现在也是。 除了那次后,瑠奈很少见过这么在球场拼命的人了,这种行为很影响选手的身体健康,比起胜负,高中生的身体和未来更加重要些。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瑠奈看了眼身侧的御幸,又看了眼应援区的人,他们似乎都没觉得泷川前辈将那颗球打成界外球是不对劲的。 握着铅笔的指尖轻触唇畔,是她太敏感了吗? 继续将目光投向球场。 现在是第六局下,青道防守,投满五局的先发投手被换下,上场的是三年级1号投手。 瑠奈点头称赞,她一向是支持继投战术的。 御幸发现了瑠奈的小动作,他虽然理解瑠奈对继投战术的认可,但对于球队而言一个可以投完整局的王牌投手也是一种定心丸,这种王牌投手凝聚整支球队的信赖、荣耀、责任,是球队的代名词,王牌投手的存在就是一上场,所有的光辉都会将其笼罩。 而青道就是缺少这样决定胜负的王牌投手。 从这局开始,比赛仿佛按下了加速键,一下子就来到了第九局下半,青道因为王牌投手的上场,又配合着铜墙铁壁的内外野防守线,稳稳的守住了这一局。 青道荣获春季东京都大会预选赛优胜,顺利挺进春季关东大会! 等青道向观众席致谢后,瑠奈开始整理背包,御幸也搭了把手,还问道:“千反田要不要跟着我们的大巴回去。” “不用了,御幸君你先走吧,你们应该还要整队点名吧。”瑠奈拒绝了御幸,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塞到御幸手里,“饮料的钱,谢谢。” 御幸看着手里的若干枚100元硬币,一时无语。 “怎么了,不是这个价格吗?涨价了?” “是这个价格。”御幸停顿了下,声音拉得长长的,“我说,千反田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瑠奈皱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先走了,明天见。” “哦,明天见。” 瑠奈走出球场后,她还想着御幸的那句“没有朋友”。 她看起来像是没有朋友的人?瑠奈自认为没有那么孤僻,也没那么特立独行,更没那么不爱说话。 倘若仓持在旁边,他有话要说。 瑠奈此人是个独行侠,除了上课不认真外,下课后她要么研究棒球要么漫画小说,与其他人鲜少交流,放学后更是找不到人影。在棒球部的时候也总是孤零零的占个角落,然后盯着比赛写记分册,因为太认真了,路过的人都不敢打扰她,只有御幸敢上前和她搭话。 归根结底,瑠奈很少给别人接近她的机会,但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 瑠奈还在思考着朋友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前面的柱子,就在她即将撞上时,一直手拦在她的身前。 “小心!” 瑠奈恍惚抬头,近在咫尺的柱子吓得她连忙退后几步,可后退的步伐太过急促,一不小心没个站稳,她上半身向后倾倒。 她有一时的失神,视线被迫从柱子往上跑,本以为会见到疼痛的天花板,却没想到入眼的是一张混血儿的俊俏面庞。 棕色短发,额前发梢微卷,五官深邃,剑眉星目。 啊,是泷川前辈。 克里斯双手扶着瑠奈的肩膀,直到她站稳后才松开,“没事吧?” “谢谢,泷川前辈。”瑠奈鞠躬道谢。 克里斯穿着青道选手服,左肩背着包,他微笑道:“刚刚是我出声吓到你了,你是千反田瑠奈,对吧?” 瑠奈有些意外,“泷川前辈知道我?” “听前辈们讲过,而且致谢时看到你了。” 克里斯从一年级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名字,经常能从前辈们的嘴里听到。 一开始是他听说曾经有个前辈将某个戴着青道选手帽子的少女认成了青道的学生,后面才发现只是个国中生。再后面,克里斯跟着前辈们对着观众席致谢时,前辈们会故意寻找那个戴着青道选手棒球帽的国中女生,她很好找,就在内野第一排,永远是支持青道的那一侧。克里斯顺着前辈们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便知道前辈们那么热衷寻找她的原因了,因为她是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 她风雨无阻的观看了每一场比赛。比赛胜了,她不会露出展颜微笑,比赛输了,她也不会皱眉叹气。她始终端正坐在内野第一排的位置,冷漠地接受了棒球队的每一次致谢。 说实话,看到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很让他轻松。 大人们因为他是前职业选手的儿子对他寄托了难以寻常的希冀,这种心情所带来的,比起推动他成长的推力,更多的是不允许自己失败的压力。还有同年入学的队友无法望其项背的目光,也让他不自主的担起了重任。 每当看到千反田瑠奈坐在内野第一排时,克里斯就知道,这个世上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无所谓他打得好不好,也无所谓比赛的结果。 但那也只是克里斯的个人想法,他并没有问过瑠奈的真实想法。不过,这也掩饰不了克里斯看到瑠奈时那放松自然的心情。 “每次都来,不会觉得累吗?”克里斯见瑠奈背着硕大的摄影包,忍不住发问。 “累。”瑠奈坦白,但是每个月十万日元的零花钱更让她开心,为了隐瞒这个事实,她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克里斯笑了笑,“那也挺好的。” 他还想问瑠奈等下是去哪里,不介意的话,他可以帮瑠奈拿包。 “泷川前辈,不去集合?不快点的话,巴士要开走了。”瑠奈忽然开口。 经瑠奈提醒,克里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环视了下四周,好像周围没有他认识的青道选手。 “克里斯前辈!这里!”不远处有个人在朝他们招手。 是御幸一也。 御幸跑了过来,见到瑠奈和克里斯前辈站在一起,他松了口气,“克里斯前辈,快点走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抱歉,是我耽误了时间。”克里斯看了下表,就和瑠奈告别先行一步。 “没事没事。”送走克里斯后,御幸临了又问瑠奈,“真的不坐我们的车?我问了教练,他说可以哦。” “不用了,我等会还有事。” “是嘛。”御幸想起刚刚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他追问道:“你真的不是克里斯前辈的粉丝吗?刚刚没见你向他要个签名。” 瑠奈叹息,只好推着御幸往前走,认命的说:“我真不是泷川前辈的粉丝。” “真的?” “真的!” 御幸不信瑠奈的话,直到被瑠奈送上巴士都不信她不是克里斯的粉丝,承认自己是克里斯的粉丝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哦,御幸也不是克里斯的粉丝,他只是尊敬克里斯而已,真的。 御幸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带队的太田部长还训斥了他一番,御幸认错的态度过于诚恳,导致太田部长说几句就放他过去了。 和御幸坐一起的仓持,见他眉头微皱,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御幸。” “哦,我在想千反田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克里斯前辈的粉丝。” 仓持偏头靠着窗户,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好想回去打游戏啊。 第7章 狐朋狗友 青道获得春季东京都大会优胜后,马上就迎来了五月初的关东大会。以东清国为中心构成的“钻石打线”和以泷川·克里斯·优为指挥关键的防守线,一举就夺得了关东大会的开门红。 只是关东大会的第二回合战,遇上了去年出战甲子园的强校队伍,惜然落败。 但春季大会说到底也只是夏季大会的预演,青道早因为获得春季东京都大会的优胜而拿到了夏季大会的种子校资格。 能顺利拿到资格,瑠奈也是松了口气。 现在,她正在自己的卧室,整理春季大会一整个赛季以来的记分册,并且开始统计先发队员的打率、盗垒率、打点以及捕手独有的阻杀率等等数据。 瑠奈似乎没有发现,躲在她房门后,妈妈那略显担忧的眼神。 瑠奈的妈妈,一个很能干的家庭主妇。她一手包揽了千反田家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不仅如此,她还能空出时间来去青学看帅哥打网球,她最爱看帅哥了,特别是年轻的帅哥。 也就是因为爸爸年轻时是个大帅哥,不然的话妈妈也不会看上他,也幸好爸爸到了中年也还是个大帅哥,不然的话妈妈可能会和他离婚。 瑠奈的教育是由妈妈负责的,爸爸之前想插手,但是被妈妈给一手否决掉了。瑠奈的小学,中学都是由妈妈决定的,唯独这个高中是千反田家靠抽签决定的,这让妈妈有些担忧,她害怕瑠奈没有朋友。 之前在宫城上小学,有个爱打排球的男孩子和瑠奈当朋友,会带着瑠奈玩,还会照顾瑠奈,这让妈妈很放心。后面来到东京去了帝光,也有个爱打篮球的班长和瑠奈做朋友,教瑠奈写作业,还教瑠奈下将棋,彬彬有礼的,看得让她欢心。现如今去了青道,通勤都要两个小时,看着瑠奈赶早起床,妈妈担心她睡眠不足。休息日还要去看棒球比赛,妈妈担忧她因此拒绝了同学的邀约。 多番思虑下,妈妈鼓起勇气敲开房门,殷勤地给瑠奈递了杯草莓牛奶,温柔轻声的说:“瑠奈,最近有没有朋友约你出去玩?” “没有。”瑠奈还在检查记分册,让妈妈把草莓牛奶放桌上就行了。 “哦,那有没有人和你约着吃午餐什么的呀?”妈妈锲而不舍。 “...有吧?”瑠奈是便当派,在教室里吃午饭,教室里吃饭的人不止她一个,应该算是有人陪的。而御幸和仓持作为棒球部的成员,他们的午饭由青心寮的食堂负责,听说要吃三大碗饭,这两人还是吃饭吊车尾来着。 妈妈拿不准瑠奈的话,她琢磨这该怎么和瑠奈说这件事,瑠奈却放下笔来轻声说:“妈妈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 瑠奈一向如此,总是能探出别人心里的想法。 妈妈放缓了声音,“我只是想问一问,瑠奈有没有朋友,没有也没关系的哦。” 朋友?瑠奈又想起上周日御幸说的话。 ‘千反田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瑠奈揉揉眉心,怎么妈妈也这样?可见她满脸担忧的样子,瑠奈只好说:“有的。” 妈妈肉眼可见的心花怒放,感觉她身上冒出了朵朵小花。 “那是什么样的朋友?” 瑠奈思索了一阵子,话语在嘴里又是打转又是搅拌,最后她犹犹豫豫的吐出几个字眼来。 “狐朋狗友。” 一年B班的国文老师是棒球部教练片冈铁心,起初瑠奈知道后,还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瑠奈此人不热爱学习,上课走神发呆是常态。被没收漫画后,她倒也安稳老实了一段时间,但她故态萌发,带了本推理小说来学校看,虽然不会在课上看,但是上课的时候她还是会沉浸在精彩推理的余韵中。 比如说现在,她正在回忆自己看小说所得知的所有线索,第一条线索是已知每个受害人尸体旁边都会摆有一本ABC列车表,且会翻到受害人首字母的那一页。 是很经典的连环杀人案啊,可是受害人之间没有直接联系。 但还缺点什么,有人撒谎吗?好像没有。 “千反田同学。” 第二条线索是.... “千反田同学!” 啊,瑠奈手中的笔一不小心掉在桌面上。她朝讲台看去,发现片冈老师正黑着脸。虽说他一直都是那副不好惹的表情,还戴着墨镜,感觉像是个□□BOSS,平时接触还好,但现在声音严肃起来还是挺唬人的。 “请朗诵下一段。” 瑠奈睁大眼睛,她刚刚根本没听课。她假装翻了几页课本,又看了几眼黑板企图从板书上获得些线索好让她锁定是哪一段。 可惜,没用。 这堂课教的是太宰治的小说《富岳百景》节选。 瑠奈顶着片冈老师可以杀人的目光踢了踢御幸的蹬脚,御幸举起课本遮挡,用手指给她比划了个三。 这么爽快告诉她了?瑠奈疑似有诈。她用课本拦住自己的脸,偷摸摸看向身后的仓持。 仓持一脸包在他身上的表情,大大方方的给瑠奈示意是第五段。 这是瑠奈突然想起推理小说里某位被害人的弟弟,他总是大大方方的拿着本子跟在侦探后面,一下感叹哥哥的死亡对他而言是多么的悲惨,一下又帮侦探聚集嫌疑人谈话。 这种时候,越是献殷勤的人就越是可疑。 千反田瑠奈应该相信是自己才对,不是吗? 推理小说里的波罗侦探就是相信自己的灰色脑细胞,没有被可恶的犯人所蒙骗。 瑠奈清了清嗓,“是惩罚,是惩罚,是神的惩罚,还是市民的惩罚?困厄....”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寂静。 她那好心的前桌正抖着肩膀憋笑,后面的仓持倒是笑得放肆。 瑠奈顿感不妙,她眨眨眼看向片冈老师,发现他紧皱眉头,嘴紧绷成一条直线。 “出去罚站!” 糟糕,念错了,难道不是第四段? 瑠奈刚起身时,片冈老师又发话了,“御幸,仓持也出去站着!” “诶?我也要?”御幸指着自己,满是疑惑。 坐在后面的仓持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哈?” 片冈老师不说话,只是墨镜闪光一丝亮光。 “是!监督!”在棒球部待久了的后遗症,总是不分场合的下意识喊片冈老师为监督。 片冈老师横了他们二人一眼,御幸、仓持马上立正,重新喊道:“是,老师!” “出去站着吧。” 因为连坐,三人齐齐在教室门口罚站。 站在两人中间的瑠奈面无表情,这件事并无对错,她上课走神被抓是她活该,没办法朗诵正确段落是她自食其果,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身旁两人说的第三段和第五段哪个是正确答案。 她敏锐的嗅觉在低语,这里面藏有阴谋。 “所以,是哪一段?” 御幸推了推眼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是第三段。”他摊开手,“你不信我的,只能说你活该。” 瑠奈眯了眯眼,又看向仓持。 仓持双手枕着后脑勺,朝着走廊天花板吹口哨,“我也说了,是第五段”他接着双手插兜,咧嘴一笑:“绝对是正确答案。” 有人撒谎了吗? 不,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御幸口中的“第三段”在瑠奈这里看只是一句对话,仓持说的“第五段”可能性很大,但是瑠奈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应该是这一段的内容。 正确段落只有一个,除非.... 除非他们用了不同的方式来描述这个正确段落。 瑠奈托着下巴,“你们的话并不全面,说吧到底是怎么样的‘第三段’和怎么样的‘第五段’。” 御幸和仓持相视一笑。 御幸先说,“是最后一页的倒数第三段。” 仓持紧跟,“也是最后一页的顺数第五段。”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瑠奈脑子灵光一闪。 “是那段!这不是往常对“命”的玩弄。我已领受神的惩罚,遵从黯淡的命运,事到如今还能恨谁?一切,皆我一人之罪,尽管....” 不知为何,念诵的课文内容和现在他们罚站的情形意外吻合。两侧教室门应和着下课铃声被拉开,涌出了似潮水般的学生。 仓持伸了个懒腰,既然下课了,那就回教室里坐着吧,一直站着也有点累。 但御幸用眼神制止了仓持:等一下,先别走。 仓持皱着眉,还疑惑御幸为什么要拦住他,等看到御幸眼色,他才想起来,确实,有件事要和千反田说一声。 不过,这件事谁说都行吧,怎么偏要他说?仓持撇撇嘴,他示意御幸来说。 御幸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突然这么问肯定很怪。 仓持表示:这有什么的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御幸:那你去啊! 仓持:凭什么?!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背对着瑠奈划起了拳。 御幸出了剪刀,仓持出了拳头。 恭喜仓持胜利!!! 本想回教室的瑠奈早就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用眼神对话她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两人朝着她这边推推搡搡的,又是划拳什么的,和她直说就这么困难吗? 一般情况下,瑠奈会主动询问什么事情。但她今天意外的想读懂空气,她就靠墙站着,等候落败的御幸来和她说些什么。 御幸假装咳了几声,“哈哈,千反田,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瑠奈现在心情不错,愿意和他周旋。 “那个,你周日有时间嘛?”御幸直接问了,下课时间短暂,要问就赶紧问。 “没有。”瑠奈冷声道。 是意料之外的否定答案啊。 御幸感觉自己突然被一座大雪山压着,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又冷又重。 “哈哈,果然。”御幸就此想要打道回府,却又被瑠奈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棒球部在周日有练习赛,我要去看,所以周日没有时间。” 瑠奈环抱着胸,眼眸半阖,“你们棒球部的比赛真多,总是霸占我的休息日。所以,你们周日想找我干什么?” 雪山融化了,世界焕然一新,鸟语花香。 “我们只是想问你来不来看二军的练习赛。”得知瑠奈周日确定去棒球部后,他冷静了不少。 “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看练习赛。”仓持这话并非胡言乱语。他曾旁听过前辈们的对话,说千反田国中时期只会去看正式比赛,像红白赛、练习赛之类非正式比赛都没来过,来得都是些路过的大叔或者记者。 唯独那次红白赛来了。 但也只是一次。 这次练习赛是御幸、仓持两人进入青道后第一场比赛,虽然只是二军的练习赛,虽然对手名不经传,但能上场比赛展现自己的球技,是他们目前上升一军最主要的办法。 特别是御幸,他的野望可是抢走克里斯正捕手的位置。 “哦~”瑠奈挑眉,“确定只是单纯的邀请我去看二军的比赛?” 仓持瞥了眼御幸,说:“我是单纯邀请你去看比赛的,至于他,可能不一定了。” 毕竟,今天一大早,御幸就找他来商量如何邀请千反田来参观练习赛。要说有什么心思,仓持只能说,他也不知道,但能感觉到些微的不对劲。 瑠奈看向御幸,她有把握,御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会带录像机?” “会。” “记分册也?” “当然。” “那就拜托了。” 果不其然。 瑠奈摆摆手,“知道了,还有其他事?” “没了。” “那行,到时候录像我就...哦,你是翻盖手机来着,我发给仓持君,行吗?嗯,记分册和以前一样,我会打印一份后再给你的。” 瑠奈原本就计划录制一军和二军的练习赛视频,只是记分册并不确定,见御幸认真的样子,她便顺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御幸一也连这样的练习赛也不会放过,瑠奈没怎么把练习赛放进眼里,在她的脑海中,练习赛再怎么出色,若是正式比赛发挥不出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不成,御幸一也真的是把每场练习赛当正式比赛来对待的人? 瑠奈并不确定,因为他有时看起来轻浮又恶劣。 第8章 并肩作战 练习赛安排在这周日的上午,一共两场。一军是上半场,在A操场,而二军是下半场,在B操场。 瑠奈早就做好了一整个上午都在操场外的准备,她自己带了折叠板凳,头上依旧是那顶青道选手专用的蓝色棒球帽。她来得早,三脚架和录像机也找了个好位置,就等比赛开始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来分钟,选手们陆陆续续进入操场开始热身。 片冈教练刚和对手学校的教练洽谈完,就看见蹲在操场外的瑠奈。 瑠奈的爸爸——千反田先生,是片冈教练的前辈,但是千反田先生要年长七岁,两人就读青道的时间并不重合,所以在千反田先生主动无偿资助棒球部之前,片冈教练并不知道棒球部出了个这样的人物。 千反田先生总是自谦,说自己当年是个板凳选手,极不起眼,只是个普普通通能接球的捕手罢了。 片冈教练不语,他不会对自己没见过的人乱下评价和判断,但这不妨碍他对外人有着基本的戒心,所以他面对千反田先生的无偿资助时,一开始是反对的。 青道棒球部本就是豪门强部,学校资源也往这边倾斜,何须外来的资助,就算是无偿,青道棒球部也并不需要。 更何况这种不带目的的资助显得很可疑,片冈教练防备千反田先生就是怕他借金钱之手介入青道棒球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玷污了高中棒球的纯粹。 然而片冈教练的拒绝早在千反田先生的意料之中。千反田先生对片冈教练的劝说,句句不带金钱,字字切入梦想,言辞诚恳,神态真切,仿佛接受资助后,下一秒登上甲子园巅峰的就是片冈教练本人了。 虽然有点夸张,但片冈教练之所以接受千反田先生的资助是看了千反田先生带来的无偿资助计划书。 首先千反田先生本人不会插手任何有关棒球部选手的指导方针,其次资助主要方向是硬件设备例如棒球,投球机器,训练工具等等,还有包揽每个球员的远征费用,基础伙食费用等等。整个计划书事无巨细,但每项都只是给选手们提供更好的环境和设备,大方向依旧是靠片冈教练本人主持。 校方这边一直都是双手赞成,虽然棒球部为学校的招生带来了不小的利益,可是一直向棒球部倾斜的资源只多不少,如今有个愿意来支付这笔资源的人出现,校方只会笑眯眯的迎接,更别说千反田先生还主动投资学校建设,校方喜笑颜开。 但上述种种,瑠奈均不知晓。 大人的事情何必一清二楚的告诉小孩? 所以瑠奈只知道爸爸资助了棒球部,至于资助了多少,资助了什么,她一概不清楚,也不过问。 片冈教练也没打算将这种事情告诉瑠奈,只是他觉得瑠奈并不像她的父亲那样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而且他还以为瑠奈会进棒球部当经理,但听高岛礼说她本人没有这个意愿。 “千反田,你目前为止录了多少场比赛?” 瑠奈见片冈教练过来,便微微鞠躬问好,稍微思索后,她回答:“从我录制视频开始,正式比赛一共录制的视频有45场,红白赛1场,练习赛正在录制。” 果然和她父亲不太一样,说话神态一板一眼的,就是上课不太认真。 “记分册有带吧?”片冈教练看向瑠奈,他曾听千反田先生夸耀过他女儿瑠奈做得记分册,说是一目了然,比他年轻时做得还要好,青出于蓝胜于蓝。 瑠奈马上递了过去,片冈教练随意翻了下,基本都是青道正式比赛的记录,详细得当,字迹清楚,千反田先生所言不虚。 也怪不得高岛礼想让瑠奈进来当经理,有这样的经理当记录员绰绰有余,还省了培养记录员的时间,可以直接启用。 就是可惜,她志不在此。 瑠奈还不知道旁边的片冈教练可惜她不来当经理,她见片冈教练正看着记分册,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才刚打开要和他说来着,就有一军的选手前辈来通知片冈教练,说是时间到了,大家都准备就绪。 片冈教练点点头,把记分册还给瑠奈,对她说:“谢谢,也还请你和令尊继续支持青道。” 瑠奈悻悻然收回小本子,看来等练习赛结束后再找片冈教练说这件事好了。 一军练习赛的对手是一直以来的冤家,市大三。 先发投手是二年级的丹波光一郎前辈。丹波前辈是去年秋季新升上一军的。只看正式比赛的瑠奈对他印象不深,上次的红白赛倒是有出场,靠球速140km/h的四缝线速球压制了低年级后辈们。 这次练习赛让丹波前辈做先发,是打算利用比赛来磨炼他?还是说让丹波前辈来刺激三年级的王牌投手?亦或者是有意让丹波前辈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上场? 瑠奈忍不住多想,依她所见,应该是利用比赛来磨炼丹波前辈,但换个人可能看法就不同了。 先发捕手依旧是泷川前辈。瑠奈还是忘不了之前那颗“界外球”,好像只有她认为那是一颗不应该存在的“界外球”,她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她的怀疑,因为她没有证据只有推测。 所以她前不久花了一夜的时间,整理了先发队员的数据,特别是泷川前辈,从他一年级秋季大会开始到如今二年级的春季大会为止,每一个赛季的数据,瑠奈都详细统计完毕,就等着找个合适的人,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将她的怀疑和推测一览无余的说出来。 只可惜,人对了,时间不太对。 先发一垒手是二年级的结城哲也前辈,和丹波前辈同时升上一军。努力型的强打选手,之前秋季大会时,有让结城前辈作为代打上场过,瑠奈有整理过他的数据,但是他出场的比赛不多,所以数据偏少,她只能说这位结城前辈似乎很喜欢燃起来。 这次练习赛的先发队伍里只有这两位是二年级的,其余依旧是三年级前辈们。看来,这一年秋季后球队队员换新时,大概率由这两位前辈挑大梁。 瑠奈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两位前辈的名字。 比赛开始,青道先攻,市大三后攻。 瑠奈本以为作为第四棒东清国前辈可以来一支漂亮的安打,不仅成功推进跑垒员进垒,也能让自己上垒。没想到市大三的外野回防迅速,球才落地就被捡起,极快的调整位置回传给一垒手,使东前辈出局。 但幸好,之前已经上垒的跑垒员成功进垒至二垒。 接下来,轮到第五棒结城前辈。 哇,真的有在燃起来。 走上本垒区时,他面无表情还气势汹汹,本以为结城前辈会摆好打击姿势,却没想到他先是蹲下捏把土在指尖,然后任其随风飘散。 这是在干什么?测风向? 瑠奈满头黑线,现在男子高中生打棒球都要做些奇怪的事情吗?做了就可以轰出全垒打吗? 但是身材偏瘦的结城前辈怎么会打出....打出了全垒打!!结城前辈真的打出了全垒打!! 瑠奈平缓呼吸,真是凛然似劲涛的打击。 刚刚市大三的投手投了个二缝线速球,这种球比四缝线速球受力较小,球路会有微妙的向下,容易造成视觉误差,但是结城前辈很好的瞄准球心,从下往上将球撩起,强力的把球击出了A操场的护栏外面。 在垒上有一位跑垒员的情况下,击出全垒打。 得2分! 市大三这边累计三个出局数后,攻守转换,轮到青道防守,市大三攻击。 丹波前辈整理了下帽子,也保持着和结城前辈差不多的表情走上投手丘。 和捕手泷川前辈对了暗号后,他点点头。 丹波前辈深呼吸一口气,他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泷川前辈的捕手手套里,目标只有一个,投进去。 他抬腿踩地,转动手臂,将所有的力量凝固在指尖,用力的把球给投出去。 白球先是直线行驶,在本垒区前方时,以优美的弧形在空中划过,完美的从外角飞入好球带,最后落入捕手手套。 击球员挥棒落空。 市大三的击球员咬牙,本以为会打出一支适时安打,没想到是曲球,而且纵向的弧度也太大了,这样都能进好球区。 怪不得,原来是有这样美丽锋锐的曲球。 瑠奈也能理解片冈教练将丹波前辈放入先发队伍磨炼的意图了。纵向曲球,再加上140的四缝线速球,这样的投手无疑是力将一位,看来以后也会是王牌投手的有力候选人之一。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青道派出的二年级新将来势凶猛,最后胜利花落青道。但以瑠奈来看,这似乎也给市大三那边带来了新的情报和成长。 距离二军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瑠奈站在场外想等片冈教练出来,可是片冈教练和市大三的教练还在进行交谈,瑠奈原地踱步,她平淡的神色多了几分焦虑。 “千反田,你要找谁?”走出操场的克里斯发现了瑠奈,她正蹙眉凝望着片冈教练。 克里斯说:“要找教练的话,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不用了,我是来找你的,泷川前辈。” 真是柳暗花明,找教练都不如找本人有效。 克里斯被瑠奈邀请到有些偏僻寂静的角落,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本子。克里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也有做笔记的习惯,但都是A5大小的笔记本,像瑠奈这种A6大小的,嗯,不太适合他。 瑠奈翻了几页,“嗯——”她组织了下语言,“泷川前辈,我有话就直说了。我统计了前辈一年级时春季大会,夏季预选赛,秋季大会,还有二年级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春季大会的四个赛季的数据。这些数据只包括了前辈的打率和阻杀率。这些数据在一年级春季大会和夏季预选赛是直接相差不大,从秋季大会开始就与之前有了较大的差距,这个差距延续到了今年的春季大会。我知道才四个赛季的数据并不能证明什么,所以我找到了前辈国中时期的打率数据,刚好和高一时期的春夏两季大会相差不远。高中生的身体可能会因为生长而对数据进行影响,但据我观察,泷川前辈应该没有这个方面的烦恼。所以我想问,为什么泷川前辈在今年的春季大会决赛上把那个球,打成界外球,为什么?” 瑠奈踮着脚靠近克里斯,她的本子也高高举起,这不只是源自她那茂盛的好奇心,更是她想证明心底答案的求索。 可是,克里斯拦下了她的本子,略显成熟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说:“你这些数据并不能代表什么,样本过少,误差较大,你要做的应该是收集更多的数据来证明你的猜想才对,而不是找我来求证。” 瑠奈抿着嘴,泷川前辈说得没错,她也知道四组数据会产生较大的误差,这种误差需要更多的样本数据来进行缩小。可是她的潜意识在告诉她,根本没有时间去验证猜想了。 要尽快的,尽快的说出来。 说给能够察觉数据背后真相的人,说给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人。 但是现在的瑠奈根本无法提供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数据背后的真相。 她想说,但说不出口。 仅仅依靠那一颗界外球和四组数据就能察觉他身体有恙,这让克里斯心下泛起惊涛骇浪。 她其实有在期待他吗?不知为何,克里斯的想法打了个弯,他垂眼见瑠奈还在等他的回复,克里斯态度强硬起来,但说话还是那样的温柔。 “千反田,数据做得很不错。至于为什么,你没有打过球,可能不知道打出去的那一瞬间其实有着无数的可能性,然后你是不是想说....” 克里斯话只说了一半,瑠奈点点头,“是的。” “千反田你多虑了,倘若我真的受伤了,怎么可能会留到现在?但也谢谢你对我关心,哦,对了,这件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马上就夏天了,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克里斯临走前的话,让瑠奈陷入了深思。 难道,她猜想泷川前辈受伤这件事是错误的? 毕竟泷川前辈说得不无道理,真的有伤怎么可能会留到现在,棒球部里有片冈教练、太原部长、高岛副部长,还有和泷川前辈朝夕相处的舍友们,这些人都有理由比她提前发现泷川前辈的伤才对。 这么一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瑠奈勉强说服自己收起了小本子往B操场前去。 此刻,回到A操场和前辈们一起整理场地的克里斯缄默不言。 肩膀有伤这件事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也许是因为一年级秋季大会的那次接球。但当时并没有感觉不对劲,也没去医院检查。就算后面使用起来右手臂会有隐隐的沉重,因为不影响日常和训练,克里斯就没有当回事。偶尔比赛的界外球和阻杀失败也被他忽略了过去。 直到最近,这种沉重感开始频频出现,他连背包都会避开右手臂,使用右手臂的次数开始减少。 并不是没想过去医院检查,但若是因为检查后的休息而错过夏天,那就对克里斯而言,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身上诸多的期待,他不想辜负。 一年级就成为正捕手,前辈们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上位而苛刻他,反而是欢笑接纳了他。 同年级的伙伴也会在深夜的河堤边,默默地挥棒,默默地努力。 每个月夜,都有寂静的路灯照映他们挥汗的身影。 如今,好不容易等他们升上了一军,在这场练习赛作为先发表现出了他们出色的成果。 他怎么能因为这个而退场,克里斯也想和他们并肩作战,迎接那个夏天。 第9章 以下克上 当捕手,又累又无聊。 需要人一直蹲在本垒区。如果垒上无人,尚且可以单膝下蹲;若是垒上有人,就必须双脚踩地,臀部微抬,时刻保持着能够迅速站起的姿态。 所以很累。 需要戴着厚重的面罩,视线受限。既不能像野手那样在内外场肆意奔跑,也不能像投手那样独占投手丘享受众人的目光。只能背靠裁判,一声不吭的等着球来。 所以无聊。 拉御幸一也打棒球的人如上所说。 因为御幸是来凑数的,所以被按在捕手这个位置。 一场玩乐性质的比赛下来,御幸觉得那个人说得不对。 当捕手简直太有趣了! 蹲在这里时,他看到了活着的,会呼吸的钻石。 人与棒球之间的弧度是跳动的。 人与球棒之间的空气是会说话的。 人与垒线之间的距离是会抖动的。 人与人之间连接的线是活的。 钻石之上森罗万象,球场之中瞬息万变。 感知并捕捉这些稍纵即逝的信息,于御幸而言,是仿若呼吸的本能。 他能感知到身侧击球员任何的动作与情绪。仅仅一步的距离,他也能捕捉到一步之下隐藏的预谋。 朝前一步,可能是短打;朝后一步,可能是强挥。 他所使用的工具,是那被嫌弃的狭隘视线,以及与生俱来的对棒球的敏锐。视线并不吝啬的为他理清球场上一毫一厘的线条,对棒球的敏锐为他献上数十秒后的若干种可能性。 当球场上的所有人跟着他脑海里的某篇乐章,合着拍子起舞时,那了如指掌的快感在大脑里喷涌而出。 但这些都比不过球场上最大的变数——投手。 投手既不能是他手掌心的棋子,也不能是脱离他指挥的野马。不同的投手就像是不同的游戏,各有各的玩法,各有各的攻略。配球的思路不能从一而终,要对症下药。 如何引导投手投球并让其在投手丘上闪闪发光,这是御幸作为捕手一直以来最重要的课题,也是他最主要的乐趣。 不仅如此,每当他引导投手投出可以决定胜负的一球时,那种成就感,密密麻麻布满全身,让人上瘾。 一旦品尝过胜利的滋味后,御幸就放不下手里的勺柄(手套)。 要升入一军,要成为正捕手。 这是一年级新生御幸一也的野望。 B操场,二军练习赛。对手是一所名不经传的私立学校,唯一拿得出手的成绩是去年秋季大会16强。 对方先攻,青道后攻。 青道这边的先发捕手是御幸一也,先发投手是川上宪史。 一对在红白赛上有过短暂出色表现的投捕搭档。 这场比赛胜负悬殊,青道这边二军的二年级前辈们对对手不屑一顾,甚至有些轻视。 御幸也能理解,对面的打线不强,守备也弱。反观青道,就算是二军也有着不俗的打线,守备水平也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中逐渐提高。 但这不是轻敌的理由。 御幸观察过对面的队伍,打线孱弱,可是不会盲目出棒;守备薄弱,可是团结一心连接成线,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样的队伍能在去年秋季大会上取得16强的成绩,也是理所当然。 蹲守在本垒区的御幸看得一清二楚,身为二垒手的二年级前辈有些心不在焉的,右外野的同级在左顾右盼。 防守可能会失误。 御幸将手套摆在外角偏低的地方,先让川上投个外角低球好了。 川上点头了解。 球的轨迹从下往上,对普通击球员来说,这种偏低的球路并不好击中球心,极有可能挥空。 但根据御幸的观察,击球员的位置明显朝后挪了一点,有朝外移了一点,感觉是想用力挥棒。 这位击球员是否能击中? 不容御幸多想,在球即将进入好球带的刹那间,击球员果断出棒,似乎秉着只要是好球就要打出去的的毅力,硬生生的靠着球棒将球给捞了上来,并击打了出去,只是手臂旋转过度,力气泄了几份,球被打到了地上,成了一颗软弱地滚球。 击球员马不停蹄的丢下球棒朝一垒奔去,地滚球的速度并不快,只要二垒手反应足够灵敏,就可以封杀击球员了。 御幸站起来大喊:“二垒手穿一垒手!快!” 二垒手突然惊醒,他连迈几步,一把捞起球来,抡肩投给一垒手。就在此时,击球员飞身朝前扑向垒包,就在一垒手接到球时,击球员的指尖已经接触到垒包了。 击球员成功上一垒,对面休息区欢呼雀跃。 “这也值得高兴?”二垒手嘟囔了几句,他踩了踩垒包,可抬头便对上捕手的眼睛,仿若利刃般刺向他,他心虚的僵硬了几秒。 但转眼间,捕手神色如常,正对投手进行下一轮的配球暗示。 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二垒手拧着脖颈,难不成,御幸这小子发现他刚刚走神了? 现在是第三局下半,一出局,一垒有人,比分1:0,青道暂时领先,击球顺位来到了第四棒。 第四棒击球员相比其他击球员要来的稳健,可是他一上场竟然摆出了触击姿势。 御幸心下打量,是想牺牲触击推动跑垒员进垒?还是假触真打骗防守前趋? 他转头看向休息区的片冈教练,这个时候就要看教练的指示了。 与此同时,坐在场外的瑠奈早将一切净收眼底。 身为强棒不选择用力挥棒安打而是选择牺牲触击?是觉得的自己上垒后造成的一、二垒有人会被双杀吗?面对青道这样的考虑确实合理。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比如这是这只球队的专属战术,靠牺牲触击强迫取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第四棒击球员的短打技术定要超乎想象。 瑠奈很少关注青道以外的学校,这所学校并不出名,可以考察的比赛记录也屈指可数,真不知道片冈教练是从哪里找来的对手。 话说,青道内部会对练习赛的对手进行信息收集吗? 会的。 昨天,御幸就看了对手在今年春季大会上仅有的几场比赛视频,可问题是当时候比赛的第四棒并非是现在的第四棒,原因无法考究。现如今他手头上的情报如下: 1.只有一名投手,擅长变化球 2.内野手并不出色 3.击球员擅长选球 4.战术型球队 瑠奈和御幸两人同时想到:是实力较弱但看中战术的队伍。 忽然,瑠奈意识到目前场上是一垒有人,而不是二垒有人。 无论是否为牺牲触击,二垒手都不会离开垒包向一垒补位,只会守在二垒这边。 如果是牺牲触击,在优先拿出局数的情况下,无论是谁捡到球都会传给二垒封杀跑垒员。 如果是假触真打,那么一垒手和三垒手就不能上前守备,要以原有的走位进行防守。 瑠奈低头沉思,如果她是教练,她是选择守备前倾,还是按兵不动呢?不对,她应该反过来想,若她是对方教练,她该如何在面对强敌的情况下,安全上垒。 然而,片冈教练已经做出了决断,他做了个上前防备的姿势暗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按兵不动,不如抢占先机。 大家得知片冈教练的意思后,一垒手和三垒手都弯腰离开垒包,分别站在一垒线和二垒线的中间,游击手仓持向三垒包进行补位,二垒手位置不变,目前只有对方跑垒员站在一垒包处。 好了,第四棒击球员,也该展露真面目了吧。 所有人蓄势待发,双眼死死盯着击球员的那根横在他胸前的球棒。 对,都应该这样,都应该如临大敌的来对付他,击球员如此想到,不免嘴角微扬。 以弱制强,以下克上的关键永远不是硬碰硬,而是寻找漏洞,创造机会。 瑠奈灵光一闪,倘若这个时候盗垒呢? 盗垒! 御幸没想到一垒跑垒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盗垒,这个跑垒员的脚力很快,几乎卡在川上投球的瞬间,如同箭矢般向二垒包疾驰而去。 而此时击球员假触真打,实行打带跑战术。将川上的球打穿了一、二垒间,朝着右外野的方向平飞落地后滚去,右外野火速捞起传投给一垒手 一垒手回防很快,他一边跑一边接住了球,在紧要关头踩住了垒包! 第四棒击球员出局,但跑垒员盗垒成功上二垒,进入得分圈。 瑠奈讪笑,确实会有这样的战术打法。 现在是两个出局数,但跑垒员已经在二垒了,接下来的第五棒估计还是会使用触击战术,但这一次应该不会故技重施。 奇怪的好奇心再次攀上瑠奈的心尖,如同藤蔓那般缠绕着她的脖颈,呼吸急促,双眼跟随着御幸。 她想知道接下来御幸会怎么做,是请教片冈教练的指示,还是他有另外的方法? 此时,御幸他要了个暂停。 投手丘上,御幸拍了拍川上的胸膛,“没事吧,阿宪。” 投手投球时被盗垒成功,也是会对投手造成压力的。 川上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还好。” 御幸咧嘴一笑,“那行,今天阿宪的球路很好,控球也稳,接你的球让我很轻松哦。” “是吗...”川上被夸得都有些不自在了,御幸揽住川上的肩膀,说道:“接下来,你就好好的投好每一颗球对付击球员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我们这些伙伴吧。” 说完,御幸对他眨了眨眼。 川上感动到快要哭了,“御幸——” 安抚投手是捕手应该做的,川上性格内向随和,是那种会听从捕手每一个指令的投手,但他有时容易紧张,所以适当的鼓励是必要的。 这次不像上次的红白赛可以反向施压来让川上放松,毕竟面对的是富有战术经验的队伍。 御幸回到本垒区,他不讨厌这种战术叠加战术的做法,相反他还觉得蛮有趣的,无非是些为了赢球得分的战略诡计。 这个时候,就算蹲守在这里的是他那只会纸上谈兵的后桌,也知道该怎么做。 故技不会重施,但任留有影子。 倘若蹲守在本垒区的是她,瑠奈将会继续保留前趋的防守准备,因为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牺牲触击。 曾经利用假触真打来制造盗垒的机会,时会让人产生再会使用一次假触真打的错觉,但不巧,这里有位在棒球上有着近乎于本能的天才——御幸一也。 御幸做了个手势,此时的站位并不像之前那样过分的朝前,而是略微向里靠拢,且一垒手和三垒手和垒包的位置并不遥远,游击手向二垒微靠,二垒手则向一垒微靠,都没有进行实际上的提前补位,外野保持不变。 与之前站位有着细微的差距,用意如何让人想不太明白。 第五棒击球员冷笑,是觉得他不如第四棒,所以才不需要之前那样警备的防守?那就可惜了! 击球员轻轻摆动球棒,球以绝妙的弧度落在地面上,沿着一垒线以一种在快要出界又似在界内的扭曲轨迹滚动着。 但是令击球员没想到的是,御幸仿佛知道球会往一垒线这边滚动一样,他猛地从本垒区弹射出去,以顺雷不及掩耳之时捡球投出,白球响亮的撞击在三垒手的手套里,而三垒手已经踩在垒包上了,成功触杀跑垒员。 击球员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知道的!? 御幸双眼亮如灿金,这不过是他预想的一种罢了。 满出局数,攻守转换。 御幸摘下面罩和头盔,扶着向上撩的额发,额角沁着薄汗,他平缓呼吸,慢慢的扬起潇洒放肆的笑容。 做捕手,真的太有趣了。 野手听从他的指挥,投手投出发挥其魅力的球,击球员在他眼下宛若懵懂孩儿,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他可以享受一辈子。 他不由地朝外一瞥,只见场外的千反田正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春末的风还残留着凉意,若不是外面满园春色,他还以为是秋高气爽。 瑠奈抬眼,视线触碰。 御幸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做着口型道:厉—害—吧— 呵,瑠奈冷笑,假装看不见这个臭屁的男高。 御幸是第六棒,他走上本垒打击区,踩了踩土,挥棒适应了下手感,举起球棒,侧身对着投手。 “混蛋御幸给我打出去!要是被三振了就给我跳进日本海里!”在休息区的仓持率先威胁。 二垒手前辈不屑冷笑,“哼,那你还是早点给他准备去日本海的车票好了。” 因为是前辈,仓持不好发怒,只能咬牙切齿的忍耐无视。 二垒手前辈见自己被无视,也就“啧”了声。 二垒手是唯一一个被片冈教练训斥了的选手,他为此耿耿于怀,还将这个怪罪到御幸头上。但如果不是御幸及时提醒,可能就要发生防守失误了。 不感谢就算了,还要怪御幸?仓持憋了口气,对着御幸大喊道:“御幸,给我打出去啊!” 给这个前辈颜色瞧瞧! 瑠奈环抱着胸,她也希望御幸可以来一支漂亮的安打,御幸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支付她的应援费用,不多,一支安打足矣。 御幸举着球棒,护目镜后,双眼如炬。 仓持热烈的加油他听见了,千反田沉默的支持他也感受到了。 总得给她看下这一个月来的训练成果吧,不然等会下场她又要说他打击能力太差,说他打不过克里斯前辈了,今天的御幸打算让千反田再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放过两个坏球后,御幸等来了个好球。 护目镜上的白光一闪,球路在御幸眼里清晰可见。他侧身而立,站稳身体,手臂挥棒的同时腰部带动上半身的力量,球棒以微妙的角度从下往上朝前用力击中白球。 动作很利落! 白球笔直的穿过对方二、三垒间,在左外野前落地,御幸挥棒后马上朝着一垒飞奔疾驰,最后赶在一垒手接球封杀前,脚尖触碰垒包边缘。 裁判伸平双臂,“safe——” “好样的,御幸。”仓持握拳作出胜利的姿势。 漂亮的一垒安打! 御幸下意识看向场外,他以为会看到千反田那少见的笑容,结果看到了个黑漆漆的镜头,映射出他脏兮兮的模样。 千反田瑠奈,他那懒散的后桌,一个尽职尽责的代理应援,她今天也在很好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第10章 下又克上 宛若流星般。 那道身影。 悠悠白云遮住刺眼的光线,光景黯淡下来后,映入眼帘的是游击手侧身滑垒的英姿。 仓持洋一,一名游击手。 游击手总能和防守美技挂钩,在击球员将球打到二、三垒间,总是会冒出游击手的神奇身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和姿势接住球。 想成为好的游击手,与生俱来的脚力不可缺少,刚好仓持洋一有。 他有这无与伦比的奔跑速度,在一记长打之后,他上垒的速度令人惊讶,钉鞋踩踏得尘土飞扬,也不过是他疾驰后的遗留。 但仅仅跑得快,还不够,还需要超出常人的反应能力。 因为站在二、三垒间时,就能知道,球不只是会从本垒处打过来,有可能从二垒手传过来,也可能是三垒手这边,也有可能是身后的外野手。 球的轨迹也不会只有一种,时而高飞,时而平飞,时而地滚,这些几乎来不及让他去思考,身体永远比大脑快一步。 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接住球,然后传给队友。 所以仓持洋一的训练服总是满身尘土,但又何尝不是他功勋的表现呢? 倘若只有以上的防备能力,还是算不上一个优秀的游击手。 优秀的游击手应该还有相匹配的打击能力,但说实话,目前仓持的打击较为一般,可是依靠他脚力和反应能力,这让他有了远超其他游击手的特点。 瑠奈还记得自己对他的简要评价,只要上垒了,那么盗垒对他轻而易举。 只不过,在这场练习赛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对方球队防守能力本就孱弱,这让仓持抓住了不少可以盗垒的机会,又在队友的打击帮助下,他接二连三的进行盗垒,直到现在——他正站在三垒包上,用野兽般的眼神咬着本垒区不放。 他这是要盗本垒。 现在是第五局下,比分1:5,击球员是御幸一也。 御幸面临的任务只有一个,让仓持成功进本垒得分。最好的情况,就是仓持成功进本垒得分的同时,他也成功上一垒。 戴着白色击打手套的手握紧球棒,御幸比较贪婪,他想要最好的情况。 场外的瑠奈可不知道御幸不仅想要得分还想上垒,她要知道的话,定要说他剩点力气吧,跑得不快还想上垒? 瑠奈记分册上御幸后面的盗垒一栏,从来都是空白的。 坐久也有点累,瑠奈站起来活动了会。她将记分册卡在手腕和手肘间,打算站着记录一会。 比分拉开的比较大,极大可能会提前结束,但这要看御幸等下会打出怎样的球了。 如果成功,那么这就是他这场比赛的第二场安打,如果失败,也无非是打到第九局而已。 她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一个上午连续看两场比赛,还都要录像和记录,与瑠奈有些超负荷了。 才放下打哈欠的手,一罐咖啡出现在她脸边。 “要喝咖啡吗?” 瑠奈一愣,顺着修长细腻的手向上看去,那是身着运动装的女生,中分黑长发,面容温婉可亲,身形纤细高挑。 是不认识的女孩子。 瑠奈下意识拒绝,“不用了,谢谢。” “收下吧,我刚好有事想要拜托你,就当是谢礼了。”黑发女生强硬的将咖啡塞给瑠奈。 黑发女生笑容爽朗,她说自己是棒球部的经理藤原贵子,二年级。 一听是学姐,瑠奈就赶紧站起来鞠躬问好,并要介绍自己时,贵子学姐摆摆手。 “瑠奈,千反田瑠奈,我知道你哦。” 贵子学姐没说她是从哪里得知瑠奈的,她只是 贵子学姐离开后,瑠奈将目光落在记分册上。 就在瑠奈和贵子学姐交谈之际,御幸一也打出了两个界外球,放过了一个坏球,球数一坏两好。 就算是在聊天,瑠奈也没有放过比赛上的每一秒,准确详实的记录下御幸的打击环节。不过,她本以为御幸会像之前那样,爽快的打出一支安打来,而不是像这样和投手进行缠斗,还是说这个投手的球令他不习惯? 没有哪个击球员一上场就能习惯投手的球的。 御幸也没想到这个投手会这么能忍,到现在才开始投滑球。前五局,这个投手投的都是些边边角角的直球,控球不错,所以御幸一看到放球点,就能知道投手大概会投怎样的球,至于能不能打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开始,御幸还以为是他们的教练不让,看来不是不让,而是不允许太早放出决胜球吧。 确实呢,决胜球什么的,太早放出来就没意思了。打游戏也要过三关斩六将才能到BOSS关,看影片也要等所有剧情铺垫好才能迎来**。 两个界外球,刚刚好。 御幸再次站好,握好球棒,看向投手。 来吧,你的决胜球。 投手吞咽口水,他会的球种不多,除了边边角角的直球,会得变化球就只有滑球了。 最致命的不是他球种少,而是对面的击球员是左打,而他是右投。他投出的滑球会从左向右滑去,如果他投的角度不对,那么会刚好撞上击球员的球棒。 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 他想要的是用滑球三振这个左打击球员。 投手用手套半遮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本垒区的捕手将手套放置左打击球员的内角处。 捕手相信他,相信他可以投出锐利到让击球员打不中的滑球,一颗往击球员身侧的内角并下坠的滑球。 御幸不动声色。 身为捕手时,他喜欢让投手投出击球员不喜欢的球,与击球员作对。 身为击球员时,他喜欢用捕手思维去猜测投手会投的球,与投手作对。 当球从投手上端抛出的刹那间,御幸握住球棒,侧身压低肩膀,球棒从下往上撩起那颗朝他内角侧旋的滑球。 球棒有点被挤压到了,但是没问题,这颗球是绝对不会成为界外球的。 因为球路偏低,御幸用力还不够大,这颗球打出了软弱的地滚球。 御幸还以为会是飞出内野的安打,结果打成了软弱至极的地滚球,他也没想到会这样,连上垒都慢了几步,对方早就把地滚球给捡起封杀了他。 但,“呀哈——” 御幸扭头看向本垒,他刚刚的地滚球引得对方捕手也跟着去捡,导致本垒无人蹲守。仓持可是一直在三垒区蠢蠢欲动,他还偷偷迈了几步。 投手似乎经验不多,不太会压制盗垒,一心一意想要解决击球员,根本没发现仓持和三垒包的距离。 就在投球的那一刹那,仓持成功滑向本垒区,盗垒成功。 比分1:6。 但不要松懈,对方很清楚,比起阻止仓持盗垒,更重要的是拿出局数。封杀掉御幸,让他们成功拿到了一个出局数。 只需要再坚持拿到两个出局数就行了。 他们互相看了眼队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还差两个出局数!! 瑠奈心里感叹:如果她是对面学校的话,可能就忍不住要给他们加油鼓气了吧。 面对棒球豪门的二军,依旧保持着这样积极的心态,瑠奈都觉得有些残忍了,更别说青道棒球部里那群击球员都不是什么会手下留情的人。 青道的风格,就是强势的打击。 正如比赛一开始的预想,专精滑球的投手也没办法在青道强势的风格下支撑多久,一开始拿到的一分仿若幻影般,后面青道击球员习惯了他的滑球,就算打成界外球,多打几次后,也能勉强击中。 反倒是投手开始体力不支,开始了暴投。在没有候补投手的情况下,全靠这一位投手支撑,还支撑到了第七局。 最后比赛在七局内提前结束。 瑠奈长叹,感觉青道很像反派呢。 特别是比赛结束后,对面的队友互相安慰,簇拥着投手一边摸头一边夸赞。 反观青道这边,虽然赢了比赛,但气氛却有些怪怪的。 片冈教练走了后,二军的人留下来整理场地,就在大家拿器具的空挡,有个前辈直接带着自己的球棒走了,同为二年级的喊住他:“你干嘛去?场地还没有整理呢。” “啊?这些交给那些一年级的不就行了吗。”前辈咂舌,“喂,御幸。我那部分就交给你了。” 御幸没有理会,他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见御幸不理会,前辈气不打一处来,丢开挎包大步上前,硬生生的将御幸拽到自己跟前。 “前辈跟你说话,后辈就要好好的回复啊,御幸。” 正要前去教练办公室的瑠奈发现操场内的喧哗。 一般情况下,瑠奈是不会特意踏入棒球部操场的。可是看到人群里那一闪而过的御幸的身影,她止住了脚步。 理智告诉她,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叫来片冈教练,但她还是不自觉的走进了操场。 御幸叹口气,说实话他真的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前辈。 自己在球场上的犯了错误,被骂了后,还怪罪给别人。这样的人真的有在用心打棒球吗? “御幸!你是在小瞧我吗?”找御幸麻烦的人,正是在练习赛上因为分心被片冈教练训斥了的二垒手前辈。 他一把揪起御幸的衣领,死死盯着他。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教练骂。” 如果不是你,教练也不会放弃我。 御幸的黑框眼镜有些歪了,刚好半露出他那略显冷淡的眼神,他神情是少见的严肃冷漠。 二垒手前辈被他这么一瞪,他猛然坠入球场上他那当若雪白刀刃的眼神里,一想到自己被后辈看一眼就吓得后退,他抬高音量。 “你这是什么眼神!” 御幸不紧不慢的说:“在球场外,我尊敬你是前辈。但在球场上,一切都以赢球为首要目标。” “你在球场上的分心和我没关系,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前辈不如多练练防守。” 说完,御幸挣脱开二垒手前辈的桎梏,整理了下衣服,随即对前辈呲牙一笑:“话说回来,前辈的那份工作我是不会帮忙的。” “好了,大家散了吧。”御幸捡起器具,转身发现仓持和瑠奈站在后面。 “千反田?你怎么进来的。” 瑠奈摊手,“就这么走进来的。” 她本打算介入其中,假借片冈教练的名义强硬制止这场闹事,没成想仓持拦住了她。 “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瑠奈不解,“为什么,我可以很快解决这件事情。” 仓持看向她,缓慢的说:“你解决的话,前辈可能就会因此而退部。” 瑠奈环抱着胸,她不语,倒不如说她想听听仓持的想法。 “我虽然和那个前辈有点合不来,但我知道前辈因为没升上一军,有点自暴自弃。御幸和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但御幸也没打算要和前辈计较球场上的过失。” “那位前辈没能升上一军,只能是他球技不过关。将私人感情过多的带到比赛上,导致分心,如果不是御幸君的提醒,造成防守失误,他可能会被片冈教练训斥得更惨。”瑠奈语气冷淡。 仓持没有继续说,他深深的看了眼瑠奈。 “球场上,谁都有可能发生过失的。就连御幸也不能保证他自己完全没有错误过。” 这些对话,瑠奈和仓持不约而同的没有告诉御幸。 瑠奈走到御幸身旁,上下打量了他,又绕着他转了几圈。 “用那样的语气和前辈说话,都没有被打,看来御幸君的运气不错哦。”瑠奈最擅长用淡淡的表情说些揶揄御幸的话。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也确实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个遍,确保御幸只是衣服有些凌乱就安下心来。 “....你们两个是来嘲笑我的?”刚刚御幸可是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人群外面冷眼旁观啊。 仓持表示,“我是怕我忍不住动手。”他最近新学了几招格斗技,有些手痒。 瑠奈没说话,她歪着脑袋想了下,突然说道:“啊,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好了。” “哦,对了。” 她转头对着仓持和御幸微微一笑,“今天,你们两个的表现都很不错。应援支付的费用我收到了。” 一支清爽利落的安打,和宛若流星的盗垒。 御幸和仓持面面相觑,应援费用?那是什么? 瑠奈告别他们后,独自一人来到青心寮。 教练办公室在青心寮的宿舍楼三楼靠右侧最里面,她曾在国中时期来过一两回,都是陪着爸爸来的。 她敲了敲门。 “请进。”说话的是片冈教练。 瑠奈推门而入,“打扰了,片冈教练,我是来送录像机进行拷贝的。” 片冈教练听高岛礼提过这件事,就给瑠奈指了地方,好让她将视频拷贝到电脑上去。 瑠奈走过去,放下摄影包,看到摆在茶几上的一份名单。 “这是....啊,抱歉。”瑠奈觉得自己不应该乱看,连忙向片冈教练鞠躬道歉。 片冈教练没什么,他只是问道:“今天的二军比赛,千反田你觉得如何?” 今天比赛时,片冈教练也看到场外认真记录的瑠奈。他想从看了这么多青道比赛的瑠奈身上,听一下她的看法。 她的看法?瑠奈琢磨了下,她谨慎道:“不够默契,防守还有些瑕疵,可能是一年级经验还不够,多比赛几场可能会有新的变化。” 瑠奈尽量不让自己提及御幸和仓持,免得被片冈怀疑她特意为他们说点好话。但她刚刚的一瞥,也还是捕捉到了名单的信息,那是二军成员名单。 片冈教练会平白无故的看这个干什么? “是嘛。” 片冈教练语气平淡,这让瑠奈分辨不出好歹。 她讪讪落座,老老实实的坐在电脑前进行拷贝。 距离夏天还有两个月,一军参赛选手还剩两个名额。 第11章 过失过心 ‘球场上,谁都有可能发生过失的。就连御幸也不能保证他自己完全没有错误过。’ 瑠奈恼怒掀被,她怎么还在想这句话啊。为了将仓持的话赶出脑海,她发了疯似的揉乱头发,最后也不敢是乱发脾气而已。 她撩开凌乱的发丝,两眼无神,胡乱游弋 窗外,上弦月留在夜幕中,挂在树梢下,床帘沉静的垂在玻璃窗边,装点流淌进闺房的月色。 “千反田——” 诶,是谁在喊她? 瑠奈感觉身体忽上忽下,脚步松软。 她摇摇头,等视线清晰后,才看清御幸站在她面前。他穿着青道的春季校服,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收拢成一条搭在手臂。 “我刚刚在喊你,你怎么不应声啊。” 喊她?喊她干什么? 御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要看我的社团活动嘛,你忘了?” 哦,对,她早上说了要去看御幸的社团活动来着。 瑠奈点点头,跟上御幸的脚步。 御幸轻车熟路的绕过拐角,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楼梯。瑠奈看不清身侧略过了多少门扉,也数不清走过了多少扇没有景色的窗,前方御幸的身影时而遥远时而触手可及。 她仿佛是没有思想和灵魂的人偶,呆滞的踏着御幸的影子。 直到御幸停下脚步,拉开一扇门,瑠奈没看清门里的内容,她抬眼看到了奇怪的三个字——“料理社” 他回头看到瑠奈还站在门外,就疑惑道:“你怎么不进来?” 瑠奈有些糊涂了,她该进去嘛?话说,这里不是棒球部啊。 御幸哈哈大笑:“千反田,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棒球啊。” “你忘了?我比赛上有个球没接到,然后被赶出棒球部了。”御幸龇牙咧嘴,“然后你建议我去料理社,以后当个炒饭厨子。我觉得还不错哦。” 他在说什么,太荒谬了。当炒饭厨子?棒球天才当炒饭厨子? 过失?什么样的过失要让御幸离开棒球部? 瑠奈退后了几步,她想去棒球部找片冈教练,这怎么可能? 御幸除了打击弱了点,跑得慢了点,嘴巴贱了点,但是在棒球方面可是少见的天才。 她才退后几步,脚下骤然出现了巨大黑洞,下面长出了无数双黑手强拉硬拽着瑠奈,她想要抓住御幸来脱离困境,可浑身没有力气无法反抗,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向后倾倒。 那一圈的白光逐渐变小,御幸趴在白光的边缘,他笑着喊道:“我会把炒饭给你送下来的!别担心!” 还炒饭!!! 快滚去打棒球啊!!! 瑠奈猛然惊醒,她粗喘着气,环视四周后确认自己还在房间内,身体也有着现实带来的沉重感。 幸好只是梦境。 看了眼表,五点半,还能继续睡。她翻身将被子一角卷在怀里,又翻身把被子展开。她觉得哪里不对,起身将被子用力往上掀,然后落在她身上,确保她脖子以下都在被子里后,瑠奈闭上眼。 嗯,睡不着。 是做梦导致思维太活跃了,所以睡不着了吗? 她睁眼盯了天花板几秒后,果断掀被起身。 简单洗漱后换上春季校服,她拎着书包关上了房门。 瑠奈起得太早了,她怕惊醒父母连客厅的窗帘也不敢拉开。小心翼翼的走过客厅,然后摸索到厨房,伸手在冰箱里翻了翻,把感觉能吃的东西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又就着冰牛奶咽下去。 临走前,她还留了字条来提醒妈妈,以免妈妈多做一份早餐。 六点半,天蒙蒙亮,几缕朝阳从窗帘的缝隙中挤入客厅。瑠奈妈妈准时起床,她拉开窗帘,对着外面的大好阳光伸了个懒腰,才回头就看到餐桌上可疑的字条。 瑠奈妈妈皱着眉头看完字条后,就旋风似的钻入厨房开始搜刮瑠奈吃过早餐的蛛丝马迹。 那个孩子到底吃了什么!? 瑠奈妈妈深知女儿在生活方面的粗心大意,当她看到垃圾桶里的面包塑料袋时,她心下一颤。 啊,过期了。 现在是五月的第二周,樱花落败似残妆美人。 瑠奈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口,她还不知道自己吃了过期面包,满脑子都是梦里要当炒饭厨子的御幸。 一想到御幸戴着厨师帽站在灶台前炒饭,她就恶心到想吐。 不打棒球的御幸一也,简直太令她胃痛了,甚至连料理课上的他做得任何料理都不想吃了。 更何况,梦中御幸退部的理由也太荒谬了,只是因为没有接到球就要被赶出棒球部,根本不切实际。 梦境自然会脱离现实,可是现实难逃梦境笼罩。 昨天的闹剧从记忆中浮现出来,勾起她当时的心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这种人也配打棒球嘛? 这种将自己受到训斥的愤怒发泄给弥补了他失误的人。 但正如仓持说的,她不知道这种人背后的努力和追赶不上同级的心情,就连这种发泄愤怒的自暴自弃,她都无法理解。 按她的想法来说,球技才是在棒球部决定地位的主要标准。 与其在原地琢磨心情,不如拿起球棒下楼练习。 而且,她为什么要照顾这种人的心情,还因为仓持被迫选择退让一步。这种人和她没关系,别人的心情又与她何干? 她愤愤然走上河堤,闯入眼帘的是一群整齐跑步的棒球少年们。里面正好有御幸,仓持,还有那位二垒手前辈。 她稍微偏头,发现自己与他们的距离要比二垒和本垒的距离还要来得远。 身后携来一缕夹杂花香的微风,瑠奈耳目清明。 是啊,她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他们比赛后面的汗水,瑠奈没见过,他们努力练习的心情,瑠奈没听过,他们入睡之前的希冀,瑠奈没想过。 她只是冷漠的,无情的,高高在上的坐在观众席看比赛的某个人。 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去评判某人配不配打棒球这件事。 说来好笑,看了那么多场棒球比赛,她连球都没有摸过,更别说球棒和手套了。 仓持说得对,如果当时候她强硬的以片冈教练的名义介入其中,保不准二垒手前辈会因为她偏心御幸的话语,从而导致他退部。 虽说瑠奈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但倘若那群大人因为她父亲的缘故,真的听了她的话,而产生了那样的念头——那么她会是摧毁别人棒球生涯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那样的人,瑠奈捂住嘴强忍下呕吐的**。 幸好,仓持君拦住了她。 瑠奈有些沉默,她下了河提后朝前走了一步,双手抓住了绿色的护网。 她向里面看去。 棒球少年还在绕着操场跑圈,白色的训练服沾染着清晨的露水,又被顺着脖颈流下的汗水打湿。 跑在前头的御幸斜戴着鸭舌帽,他头一偏,看到绿色护网外的千反田瑠奈。 她俏生生的站在外面,手上提着书包。她平日里整齐的头发,似有俏皮的几缕反翘。她肩头上还落了几片花瓣,被风吹到了胸前。她双眼看着这里,神光若有若无。 御幸在她面前跑过,轻轻的一瞥。 瑠奈在他身前站立,俘获这一瞥。 视线擦过,犹如风吹皱湖面的温柔。 瑠奈眨眨眼,他们还要跑多少圈啊,这么能跑的吗?都快十圈了。 跑圈队伍里的仓持拍拍御幸的肩,挤眉弄眼道:“你在看什么啊,御幸。” 御幸指了指外面,“喏,千反田在外面。不觉得很可怕吗?” “哈?” 这有什么可怕的?人家千反田又不是哥斯拉,也不是爬城墙的巨人。 “怎么说呢,就是突然看到某人做了平日不会做的事情的可怕吧。那种反常感。”御幸觉得自己还算得上了解千反田。 她又懒又贪吃,懒在每天上课都是踩点到教室,贪吃在中午吃完便当还要去福利社买草莓小蛋糕。 这样的人,破天荒起这么早,还来看棒球部练习。相比练习,千反田此人更喜欢看比赛。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家伙,不会是来监视我们的吧?”御幸下了结论。 仓持看到外面已经无聊到开始拔草的千反田,他冷笑,“对啊,快点跑吧,还有五圈!” 瑠奈在外面也没蹲多久,因为高岛礼和贵子学姐发现了她。她就跟个蘑菇一样,蹲在操场外面的角落里,很可怜的拔草。 直到贵子学姐拍拍她肩膀,“瑠奈,你在这里做什么?” 瑠奈扭头,看见她们后匆忙起身,又发现自己手里是一把杂草,就假装什么也没干的往自己身后撒。 “嗯,没干什么,就是来看看,嗯,来看看。”瑠奈少见的惊慌失措。 高岛礼扶了下眼镜,“哦?这么早嘛,从你家到学校坐电车都要一个小时,只是简单看看?” “唔....”瑠奈脸有些红,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梦见御幸改行当厨子了,所以担心就跑过来看看吧,那也太奇怪了。 高岛礼莞尔,她问道:“那你吃了早饭没。” 现在七点,棒球部的少年们都还在进行早训,青心寮内部的食堂早就开始准备早餐了,高岛礼和贵子学姐也都是在食堂吃过了才过来的。 高岛礼看瑠奈这么早过来,就怀疑她没有吃早饭。 瑠奈点点头,“我吃过了。” 一个袋装面包,一杯冰牛奶。 话音刚落,瑠奈就感觉肚子传来阵阵疼痛,她蹲下捂住肚子,脸色惨白。 高岛礼连忙过去,“怎么了?” 瑠奈倒吸口凉气,“肚...子疼。” 她已经不是简单的脸色苍白了,额角都冒出了汗,说话声音也轻飘飘的。 像刀片在肚子里搅动,肠胃被切成一片片的,在腹腔里随着血液乱窜,为了制止疼痛,瑠奈一直按着肚子,可是越按越痛,腰都直不起来了。 “贵子你先留在这里。我送她去医务室,这里要是有什么情况,到时候你联系我!” 高岛礼马上安排好,就将瑠奈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瑠奈向医务室走去。 从这里到学校的医务室还要走过长长的河堤,瑠奈实在是走不过去,她有气无力道:“高岛老师,我...实在是走不过去。” 太痛了,而且每走一步肚子就难受一分,比起行走她更想好好的蹲下来。 怎么办,不去医务室不行,看瑠奈的样子估计是吃坏肚子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都有些粗心大意,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得像个办法才行,高岛礼将目光投向操场的棒球少年们,她想要不喊个人来背着瑠奈去学校医务室。 这时,瑠奈拉了拉她的衣角。 “不用了,打扰他们训练,不好。” 瑠奈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她向来笑得少,这么一笑显得她又惨又可怜。白如纸色,毫无光彩,双眸无神,整个人跟打了霜似的。 高岛礼一不小心觉得蜷缩蹲在路边的瑠奈像只被雨淋湿的瑟瑟发抖的小猫。 哎呀,她在乱想什么。 高岛礼不顾瑠奈的反对,又刚好快七点半了,电话联系贵子,让她随便喊个男同学过来背瑠奈去医务室。 另一头接到电话的贵子赶忙点头答应,“好,好的。” 她才转身,就撞上了御幸。 “贵子学姐,千反田怎么了?”御幸听到了手机露出来的电音,隐约听到了千反田的名字。 贵子看到是御幸,就抓着他去河提,“御幸!你来得刚刚好!快去河堤,瑠奈因为肚子疼没办法走路去医务室。” 贵子话音刚落,御幸就已经冲向河堤了。 肚子疼?那个家伙乱吃东西了? 他早说了,千反田又懒又贪吃,这么早过来看练习,估计早饭就是胡乱对付了,肯定没看日期什么的。 御幸刚跑上河堤就看到不远处的高岛礼和蹲在一旁的千反田。 “小礼!千反田!” 高岛礼也看到了御幸,招手让他快点过来。 御幸也才刚刚结束早训,身上还流着汗,他简单就这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汗水。 他蹲下,观察了下千反田,见她紧闭着眼,看来还在忍耐着。 御幸抚着千反田的背,“千反田,还能站起来吗。” 千反田摇摇头,“...你要干嘛?” “送你去医务室!” 御幸觉得千反田多此一问,见她站都站不起来,估计也不好怎么将她背起来。 “失礼了。” 御幸低声道。 他一手搂住千反田的肩膀,一手托起她的大腿,尽量不让手掌碰到千反田的身体。确保双手完全抱住了千反田,御幸双腿用力,将她给公主抱了起来。 千反田摇头晃脑的,她靠在御幸的肩膀上,细声细语道:“你这是把我当哑铃?” 御幸抽抽嘴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高岛礼确认御幸抱好瑠奈后,就带着他们赶往医务室。 因为事态紧急,御幸和高岛礼几乎是跑着去的。 这一路上,御幸只有一个想法。 千反田,好重! 虽然抱起来软软的,但是好重! 而且从上往下看,御幸的目光从她的发旋,落到她微颤的羽睫,游到她冒汗的鼻尖。千反田不爱晒太阳,所以皮肤雪白,但以往都有一层莹莹艳光笼罩着她,现如今千反田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千反田眼眸半阖,“....御幸君。” “嗯?” “你身上好臭啊。”她皱着鼻子,连头都不想靠他的肩膀了。 御幸面无表情,要不是看她身体有恙,他绝对会松开手,让千反田就这么的摔下去,不摔成两瓣他就不姓御幸。 “但是.....谢谢。” 说完,千反田倒吸口气,又开始隐忍着痛楚。 御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千反田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紧,跑得更快。 第12章 期中考试 最后,瑠奈在学校医务室待了一个上午。 因为过期食品导致得腹痛。一般情况下吃了过期食品只会让人腹泻,但是瑠奈从小就被家里人用精食细脍养着,因此胃比一般人要敏感些。校医又听御幸说她午饭后还要吃一块草莓小蛋糕,就笑着批评她,要她少吃这些甜食,这些东西会让她的胃反酸更严重,也不易消化。 校医简单开了些促进消化和养护胃的药,让瑠奈吃几天并且告诫她要戒口,不要吃草莓小蛋糕了。 瑠奈神色毫无波澜的看向墙壁,他在说什么?听不见。 “别装作听不见,你是小孩子嘛?”御幸将她的头扭正,让瑠奈好好的对着校医。 瑠奈拍开御幸的手,“我听见了——” 校医只是笑一笑,然后让瑠奈留在医务室休息,由御幸代为请假。 “知道了,谢谢老师,我等下就去给她请假。”御幸好人做到底,看着瑠奈对药爱答不理的,就横了她一眼,让瑠奈把药给吃了。 瑠奈撇撇嘴,她又不是不吃,只是刚刚她去洗手间吐了一番,嘴里还有股呕吐物的味道。但她实在是受不了被御幸盯着背后发毛的感觉,很自觉的倒水,吞药,喝水,咽下。 御幸点点头,看来千反田也不是什么特别任性的人,吓一吓就非常的听话。 是的,吓一吓,就很听话。 这是瑠奈妈妈拿捏瑠奈的秘诀,瑠奈这个孩子在家里有时很任性,为了教育这个孩子,瑠奈妈妈不自觉的发明专属瑠奈的教育方法,那就是以“吓”为主、以“哄”为辅、以“诱”为线,基本一套连招下来,瑠奈就会变得和小猫咪一样,乖巧又听话。 当然了,瑠奈爸爸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对瑠奈宝具。 现在,瑠奈妈妈就站在门口等着瑠奈回家,她掐着表,临近时间时,瑠奈妈妈调整了下表情和气势。 要好好的生气才行。 瑠奈还不知道家里的妈妈正等着教训她,她还想着放学后跟着御幸他们去棒球部,但是被御幸给拒绝了,说怕她吐在棒球部门口。 她翻了个白眼,行吧,回家吧,她也不想看满是汗臭味的男高中生,真当她想去吗?她才不想去! 只是..... 瑠奈拉住了御幸的手臂,就在人来人往的教室走廊。 “御幸君,如果你在球场上失误了,你该怎么办?” 千反田的表情太认真了,眼睛里都能看到御幸发愣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如果真的这样了,那自然是用接下来的表现来挽回我的失误了。而且,球场上谁都有肯可能失误,即使失误的是队友,我也会想办法弥补的。” 御幸没有露出往日那样可恶的笑容,他露出较为复杂的表情,似是认真思考,又似是不解疑惑。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千反田,你问这个干什么。” 瑠奈可以理解自己的过错自己弥补,但是队友的过错也由自己弥补?这让她大脑宕机了几秒,她好像不太懂这句话。 队友的过错由自己弥补。 诶,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和她说,棒球是团队合作的竞技运动嘛?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只是她没想到要做到这种地步。 短短一瞬间,瑠奈感觉自己淋在棒球雨里,坚硬的棒球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怎么样躲不开,最后她被一颗四缝线直球击中脑门,直直的向后倒去。 啊,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的,他们是这么想的啊。 她懂了。 “没什么,只是问一问而已。啊,我没事。你们去棒球部,我等下直接回家,嗯。” 不知为何,瑠奈觉得自己胁下生双翼,步伐轻快了许多,上午胃痛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她哼着歌儿,正掏出钥匙要开门时,家门自动开了。 随着门扉的缓慢移动,露出了一张熟悉又恐怖的脸。 “妈妈!?” “瑠奈——” 瑠奈妈妈眼疾手快直接抓住瑠奈的后衣领,把她拖进客厅。 “妈!等等!我自己会走!妈妈——” “你给我坐好!” 母女两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瑠奈妈妈拉着脸盯着瑠奈,瑠奈手足无措左顾右盼,见桌上有这小零食,就打算伸手摸一个。 瑠奈妈妈装作没看见,很严肃的问:“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你那么早起来应该有时间好好的吃早饭吧。” 瑠奈避而不答。 “你老师和我说了,主要还是你平日里在外面连吃东西,你和我说说你都吃了些什么?我给你准备的便当是不够,还是哪里你觉得不好吃?” 瑠奈摇摇头。 “这次让你吃一不小心吃了过期食品也是妈妈不对,以后你起这么早,就喊我起来,妈妈会给你准备早餐的。还有,便当我会给你重新安排,怎么也得让你吃饱才行,至于甜点现在开始你要少吃。” 瑠奈点头如捣蒜。 “好了,瑠奈你抬头看着我。” 瑠奈依言照做,坐在对面的妈妈神色如以往的温柔,但这让瑠奈觉得更恐怖了,没什么比笑里藏刀的女人更加让人想逃的存在。 “顺便,你老师也告诉我了哦。” “再过不久就要期中考试了吧。” “瑠奈,如果这次没考好的话,零花钱是要减半的哦。” 瑠奈想要找援助,但无论怎么找,偌大的客厅就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 “爸爸还在公司里哦,瑠奈就算找爸爸也是没用的,因为——这个时候爸爸也只能听妈妈的话!” 正所谓祸不单行,瑠奈刚刚经历了胃痛,马上就迎来了期中考试的威胁,没考好的话钱包会被妈妈的菜刀切成两半。 她之前满脑子都是棒球,上课也不认真,休息日除了睡觉就是看棒球比赛,是完全没有碰学习,半点都没有。 以至于,第二天上学,听到御幸和仓持讨论期中考试的时候,瑠奈仿佛找到了战友。 “你们是说,如果没有考好的话,片冈老师就不让你们去参加比赛?” 仓持补充道:“倒也没有要到好的地步,至少要全部及格吧。” “全部及格啊...”御幸挂起了八字眉,看起来相当的烦恼。靠着御幸桌子的仓持也沉默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 看来这两个比她还危险。 “有件事我一直想说,明明御幸君看起来是优等生的样子,为什么比我还要烦恼成绩啊。” “千反田,你这是以貌取人啊。”御幸打断她的话,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打棒球了,成绩怎么可能会很好。 仓持笑着拍御幸,“你,除了棒球以外好像干什么事情都缺斤少两的。” 倒不如说千反田,明明有大把时间可以复习课本,怎么领导关键时刻也不顶用啊。 “我也有事情的啊。”瑠奈嘟囔了几句。 御幸不紧不慢,他说:“看漫画和小说不算。” “....那我也要整理记分册,把数据给算出 是吗?” 御幸淡淡的语气让瑠奈感觉浑身不对劲,她切了下就埋头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刚好,仓持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打开手机LINE,“阿纯前辈问我们要不要参加学习会。” 瑠奈问:“阿纯前辈?” 御幸答:“就是伊佐敷纯前辈,二年级的那个。” “哦,那个一军的二年级中外野手,投球的力道很强啊。”瑠奈觉得自己记忆力不错。 御幸问仓持,“学习会是什么时候,有哪些人参与?” 仓促滑了滑手机屏幕,“这周六下午,说是克里斯前辈主持的,然后阿纯前辈说他成绩是棒球部里最好的....嗯!是年年纪前三!?” 御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瑠奈听了马上坐直了身子,“带我一个,学习会。” “诶——”御幸微抬下巴,眯起了眼,“你说去就去,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啊。怎么也得.....” “别乱来,”仓持给御幸后脑勺来了一掌,“学习会在青心寮的食堂里开,我问了克里斯前辈说你过来也可以,不过要和片冈教练他们打个招呼。” 这个对瑠奈来说不难,她赶忙点头,自己也掏出手机在LINE上对泷川学长说谢谢。 看他们用智能手机回复LINE的御幸打了个哈欠,他没有智能手机,自然也没有LINE。 瑠奈确认自己被拉入学习会的群后,收起手机对御幸道:“御幸君,你也该换智能手机了吧。” “太麻烦了,手机能用来联系不就足够了嘛。”御幸挥手拒绝,他一直都很满意自己的翻盖手机,和他人联系用邮件也很方便,打电话也可以。 瑠奈倒不是说这些,她是想如果御幸有LINE的话,这样很多东西可以直接发文件给他,而不是当面转交。 最主要的还是看到群里列表没有御幸,但是活动会有御幸。她有种背着御幸搞排他小团体的错觉,所以瑠奈又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好让御幸也能看到群里关于学习会的讯息。 御幸确实看了几眼,“阿宪,前园,白州也在啊。” 仓持点点头,“嗯,一年级升上二军的都在。” 阿宪是川上宪史,前园应该是那个前园健太,白州是白州健二郎吧。 上次练习赛时这些人均有出场,投手是川上宪史,一垒手是前园健太,三垒手是白州健二郎。 嗯,还记得些。瑠奈也能在脑海中对上样貌,这样至少参加学习会时不至于出现认错的尴尬。 瑠奈以前在国中时期也参加过学习会,那是篮球部部长特别为了部员召开的,还好心的捎带上她了,得益于学年第一的篮球部部长,瑠奈顺利拿到了中等的成绩。 那会篮球部部长看到她成绩,还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说,“你开心就好。” 现如今,得知泷川学长学年前三,他感觉心里暖暖的,有一种考得再差也会被托底的感觉,虽然她不会考得很差。 现在是五月的第三个周六,下周就是就是考试周了,要整整考五天,从周一考到周五。 棒球部也是为了配合考试周,特意双休放假,没有安排训练,好让这群男子高中生们去复习课本。 学习会安排在下午,瑠奈吃过午饭就赶了过来。因为是休息日,她没有穿校只是简单的短款白体恤,套了件牛仔外套,下着牛仔裤,一双运动鞋。 她背着双肩包,里面塞满了她不拿手的科目。 考试科目有:国语,数学,英语,历史,生物,地理,化学。共七门,很好,她都不怎么拿手。 所以,她当着棒球部一众人的面掏出了七本书,还有七本笔记本,以及七本练习册。 坐她左边的御幸咂舌,“你怎么带过来的?”这么多书和本子。 右手边的仓持点了点科目,“千反田,这些你都不擅长?” 川上也目瞪口呆,“全部科目!?” 前园健太和白州健二郎也知道这次学习会要来个对棒球部关注颇多的女孩,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带了那么多,明明看她样子像是那种成绩优异的人。 坐在上首的是克里斯和伊佐敷纯,特别是伊佐敷纯,看到瑠奈哗啦啦的掏出这么多来,他直接大笑拍打克里斯的背,“这下你有得忙了。” 克里斯无奈一笑,“千反田,不是说了只需要带不拿手的科目嘛,你怎么都带了。” “因为,全部都不拿手。” 瑠奈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克里斯无可奈何。他就看了下她平时的练习册,从国文到化学都看了一遍,他叹口气,“你的不拿手和我说的不拿手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你看。”克里斯摊开她的练习册,周围人也看了过去,正确率不低,稍难些的题会错在结果,过程没有问题。 所有人,特别是御幸,都幽幽的盯着她。 御幸也想起了平日他和仓持都是抄她作业的,可能是抄惯了,作业发下来只要老师不提,他也懒得看,没想到正确率这么好。 瑠奈托着下巴,神情严肃又认真,“但是,我朋友对我说,考试九十分以下就是不拿手,所以我七门都不拿手。” 什么朋友啊? 克里斯笑出声来,他反倒觉得这样挺好的,拔高了千反田的学习阈值,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成绩永远处于不够良好的状态,来激励她继续学习。 他也顺着瑠奈的话说下去,“确实不算拿手,但是这里都是一群及格都要挣扎的人,所以就拜托千反田帮我分担一下吧。” 瑠奈睁大眼,她是来提高分数的,不是来帮人补习的! 克里斯没管她那无声的抗议,直接让她负责御幸、仓持和前园的学习任务,克里斯来负责川上、白州和伊佐敷纯的学习任务。 完美分配。 “拜托你了,大小姐——”御幸递来他自己的数学练习册,笑得太贱,瑠奈想打人。 第13章 两条恶犬 青心寮,食堂。 靠近门口的大桌子两边各坐了四人,靠电视机一侧从左到右是克里斯、伊佐敷纯、白州、川上,他们对面分别是御幸、瑠奈、仓持、前园。 被克里斯安排任务的瑠奈只好认命,兢兢业业的给御幸、仓持、前园补习。 先是御幸一也。 “这里你的公式写错了,还有其实这里用三角函数做更简单,你问我哪些是考试重点?抱歉,数学的话全都是重点。御幸君你现在应该是把公式背熟才对。背熟也不会做怎么办?御幸君,你写得题目太少了,我给你圈了几道题源,请务必写完。” 第二位是仓持洋一。 “仓持君,你词汇量少得可怜。但幸好这次考试重在语法,请把主谓宾定状补从分别认清楚,这次考试一定会考定语从句的,请务必学会这个语法,你问我为什么这里要加to还不是加ing?仓持君,这些固定搭配请记住。” 最后是前园健太。 “《富岳百景》是太宰治的,不是芥川龙之介的。还有这几首白乐天的唐诗,你要背熟,可能会默写的哦。你说阅读理解题目怎么办,这样吧,我给你写几个套话公式,到时候你先抄写句子,然后写用了哪些手法,最后写感慨。” 这还是瑠奈头次教人,她模仿了以前的国中同学,尽量把眼前这三人当成巨婴来教,瑠奈觉得自己教得还不错,看他们埋头写作业的样子,瑠奈发出欣慰的喟叹,伸手拿了块桌上的草莓威化饼干吃。 好像是食堂负责做饭的阿姨听说他们要开学习会,特意准备的小零食,还给他们准备了茶水饮料。 本来只准备了一些男孩子爱吃的零食,但听克里斯说会有个一年级的女孩子过来参加,所以还准备了些草莓威化饼干,就连给瑠奈准备的不是茶水,而是果汁。 “千反田,你看看这个。”御幸推了练习册过来,瑠奈定睛一看。 很简单的三角形,里面画了几条线,只给了几个已知条件。要求出这个三角形的面积。 糟糕,遇到她不会的题目了。 瑠奈皱起了眉,她不太像承认自己不会,便强装镇定的拿起自动铅笔,“你稍等——” 御幸挑眉,就把自己的练习册给了瑠奈。他趁着瑠奈做题的空隙,喝了口水,凑到瑠奈身边看她如何解题,见她迟迟未能下笔,想笑但是不能笑。 “我说,千反田你” 不会可以不做。 话都没说完,只见瑠奈一把放下铅笔,慢悠悠的抿了口果汁。 “御幸君,你知道科技改变命运嘛。”瑠奈潇洒的将智能机横在脸庞。她打开搜题APP,对准题目拍照,开始搜索。 智能手机搜索等待页面的蓝光反射到御幸的眼镜上,他悠悠道:“真狡猾啊。” “这是合理运用工具。”瑠奈义正言辞,没有智能手机的御幸一也是不会懂这种智能性所带来的便捷的。 正当瑠奈以为会搜出正确答案以及步骤时,她所信任的搜题APP给出了空白答卷,瑠奈不可置信,她再搜了一遍,出来的是另外一道题的答案。 ......这个搜题APP不行,给五星差评。 克里斯本不想关注这种小事的,但见瑠奈和御幸两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他伸出了手。 “给我看看吧。” 那一瞬间,克里斯身份展开了天使翅膀。 克里斯扫了几眼题目,用手边的草稿纸写了几笔又画了几下,再重新撕了张稿纸给他们写上新的步骤和过程。 “题目比较新颖,需要辅助线重新构造三角形,再利用公式,计算量也比较大,这道题...” 克里斯声音压低:“运气好的话,可能会考。” 此话一出,全体一年级正襟危坐。 伊佐敷纯也好奇的看了过来,他说道:“克里斯都说会考了,那大概率不会错。学习方面可不要小瞧他。” “夸张了。” “别谦虚了,之前多少次考试都是靠你渡过的。” 伊佐敷纯拍着克里斯的肩膀,他力气有点大,拍得克里斯有些受不了,“好了,纯。” 克里斯把稿纸递给御幸,“你们先抄下来,看不懂可以再问我。” “谢谢,克里斯前辈。” 御幸将稿纸放到瑠奈的前面,好让瑠奈和仓持都能看到,等他们三个抄完就可以往川上那端移动,供白州、前园、川上三人抄写。 御幸三人抄得很快,其中仓持有看不懂的公式就问瑠奈,“千反田,关于这个公式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是面积公式。” 仓持看着旁边瑠奈给他重新补充的面积公式,突然说道:“本来以为千反田和我们差不多,毕竟上课的时候,她总是....” 他欲言又止,想为自己的友人保留点尊严。 但是有家伙不做人,“总是睡觉看漫画,对吧?”御幸探出头来。 “御幸!别曲解我的意思!”仓持勾着御幸的脖子,想给他来一招。 “睡觉看漫画,也比考试不及格要好。”瑠奈一边托腮一边转笔,“抄完了,就继续写,别到时候一个忘记公式一个忘记语法,你说对吧,前园君。” 她朝最右边的前园健太看了眼,面容毫无笑意,似乎含沙射影。 前园健太打了个激灵,“嗯..啊...大概吧...” 看着针锋相对的三人,坐在前园对面的川上宪史笑出声来,所有人都被他笑声给吸引了过去。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川上有些紧张,他忙说:“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 能够互相呛人的关系,怎么看都很要好吧。 川上对御幸、仓持的初印象并不好,那是入学前的春假末,一年级新生入棒球部的第一个早晨。 在那个早晨里,御幸和仓持刚见面就发生了口角。仓持揪起御幸的衣领,从上往下的凶恶眼神瞪着御幸,御幸不见任何胆怯之意,用开朗的笑容说着又直又刺的话。 “喂,你什么意思!” “除了跑得快,你没有其他优点了吧。” 要不是白州在旁边阻止,川上还挺害怕他们打起来。 又听说这两人分在一个班,川上也意外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恶化,反倒是加深了不少。 明明不在一个寝室里,却总是同进同出。 但后面川上明白了,这叫做臭味相投。 再然后,在某个中午,当川上看到两人中间坐了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时,他手中的午饭都快要掉地上了。 怎么会有女生愿意和他们这种性格恶劣的人做朋友啊!? 难不成是他们要挟的? 几乎所有人对千反田瑠奈的初印象都是,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但川上对她的初印象还要加一个,不怕恶犬的少女。 因为仓持的面容并不温柔甚至有些可怕,御幸一开口就是些听得不舒服的话,两人凑到一起时,川上总能联想到“恶犬”,所以能忍受这两人的千反田让川上佩服。 还有一件令人好奇的事情就是,其实千反田瑠奈这个名字不是从御幸、仓持口中听到的,而是从二、三年级前辈口中听到的。 白州健二郎和前园健太也是如此,从同寝室的前辈口中不约而同的知道了千反田瑠奈。 一开始还以为是棒球部经理,但发现不是。 千反田瑠奈除了周日会出现在棒球部场外,其余时间基本看不到她的人,没有在正式比赛上场过的一年级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所以大部分听到名字后,棒球少年们都是置之脑后。与其要将精力放到一个和棒球部无关的人身上,不如多练练挥棒。 这次学习会上,川上、白州、前园三人第一次见到了千反田瑠奈。本想着做自我介绍,没料到千反田率先一步打了招呼,精准的叫出了每个人的名字。 她还说:“嗯——川上君,少见的低肩侧投,控球很厉害。不过直球的速度还可以提高些,再搭配下变化球就很厉害了,所以川上君有练什么新的变化球吗?白州君你上次的练习赛表现不错,可惜我只记录了你那一场比赛,无论是投还是打,都很全面。太全面也是个烦恼了,有自己喜欢的位置吗?前园君啊,热血是好事,力气大也是好事,不过你还要多练练如何挥棒,还有选球,不要总是打坏球,容易给别人送好球数的。” 明明是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但遇上棒球会变成个话很多的人。 最后还是仓持往她嘴里塞了块饼干,御幸拉着她走进食堂,不然的话她好像还要继续说。 川上又笑出了声,他对着千反田说:“千反田,应该很受欢迎吧。” 都能和仓持、御幸做朋友了,那她一定很讨人喜欢吧。 “没有哦。” 说到底,受欢迎的定义和门槛是什么?如果是指能在一个月里交到一百个朋友的话,那么瑠奈绝对不合格。她从开学到目前为止,班里的人除御幸、仓持外都只是点头之交。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瑠奈天生不太合群,她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放学立刻走人,平时下课也总是和御幸他们讨论棒球,就连老师也总是把这三人分到一组。 她的周围有一层毛玻璃似的膜,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她,没办法触碰。 其实还有个不太重要的原因,就是御幸和仓持。 当美少女身边多了两个看起来不好惹的恶犬,只会让人对美少女更加的敬而远之。 听到瑠奈的回答,不熟悉她的人都有些意外,就连克里斯和伊佐敷纯也是如此。 “...什么表情,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很受欢迎的人吗?”瑠奈耷拉着死鱼眼,嘴里啃着草莓威化饼干。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克里斯说。 伊佐敷纯举起手来,他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他有更好的聊天主题。 “这个话题很无聊,比起这个,恋爱才是少女的主旋律吧!”伊佐敷纯拍案而起,他阅览少女漫无数,像千反田这种人,就刚好适合配温柔王子系的男主角! 但是他是不会说的,看少女漫只是个人喜好,无需大肆宣扬。 “啊,抱歉,我对恋爱不感兴趣。”瑠奈面无表情的pass了,“伊佐敷学长对这个很好奇嘛?” “嘛,也没有那么好奇,只是学长也应该关心一下学妹而已,对吧,克里斯。”伊佐敷纯他最新看的少女漫画男主角是个感觉和千反田很像的人。 清纯冷淡,朋友少,有着不可思议的气质。 嗯,女主角还是个毒舌的运动少女。 “伊佐敷学长,你的漫画露出来了。”瑠奈指了指他身后背包快要掉出来的漫画。 瑠奈可是正对着伊佐敷纯,她轻而易举的看到了漫画的封面。 “《月刊少女罗曼史》,伊佐敷学长你也在看嘛?”瑠奈是这本漫画杂志的忠实粉丝,最喜欢的漫画老师是梦野咲子,啊,不过她对梦野老师的成名作《萌爱??》观感一般,还是喜欢梦野老师的新作。 伊佐敷纯收漫画的动作迟疑了下,“你也看?” “嗯,我也看。”瑠奈点头,她还想接着和伊佐敷学长聊漫画,却被克里斯制止了。 “好了,这是学习会,不是漫画交流会。” 如果不是克里斯,可能这群人只顾着聊天,而忘记学习了吧。 整个学习会由克里斯押题圈重点讲解难题,瑠奈负责基础知识帮助查缺补漏。 学习这件事,一旦用心做下去,时间就会转得很快。 当桌面铺满了夕阳,课本映照成橙红色时,瑠奈从臂弯里抬起了头。 啊,她怎么睡过去了。 “你醒啦?” 有些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调轻缓温柔,听得瑠奈耳朵痒痒的。 转头一看,原来是没有戴眼镜的御幸,他似乎也才睡醒。 没了眼镜的遮挡,御幸清俊的眉眼展现得一览无余,比平时的他看起来更加无害。他似乎没发觉右脸颊处被压出了红痕,头发也稍稍凌乱。 “嗯,怎么都睡过去了?”瑠奈环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御幸伸了个懒腰,戴上黑框眼镜,“不知道,也许是学习太累了吧。” 瑠奈打了个哈切,她看了下时间,快六点了。 她该回去了。 “要回去了是吧。”看到瑠奈小心翼翼的收拾书包,御幸也搭了把手,帮她收集书本,他还说:“回家要坐一个小时的电车,不如留下来吃饭,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瑠奈摇摇头,“下次吧,已经打扰一个下午了。要是吃了晚饭再回去,天也黑了。” 御幸不再多言,帮瑠奈收好书包后,他也跟着瑠奈走出了青心寮,“那我送一送你。” “谢谢,御幸君。” 御幸帮瑠奈背着包,“挺沉的,下次别带这么多。” “好。” 瑠奈的困意还未消散,只是一味的说好。 看着她半眯的眼睛,御幸走到她的外侧,把瑠奈赶到偏里面的位置。 “御幸君,我听说了哦。” 瑠奈怕他走太快,扯着御幸的衣袖,“下周考完试,你们就又要练习赛了吧。” “嗯,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瑠奈睫毛微颤,“那你知道下次练习赛会有两个人升入一军吗?” “知道。”御幸目视前方,那里就是地铁站。 瑠奈接过自己的书包,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如同雪花,又冷又淡,落在耳里就像融在手里,化成水慢慢的淌了进去。 “那你和仓持君要加油,我会为你们应援的。” 御幸还是头次觉得,电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是多么的刺耳。 第14章 社德学院 考试周圆满落幕。 瑠奈以班级第十五名,年级第九十名的成绩保住了自己的零花钱。御幸和仓持也多亏了上周的学习会,全科踩着及格线顺利交差。 顺带一提,这次数学考试果真出了那道求面积的几何题目,御幸看到时,不知道在心里感谢了多少遍克里斯前辈。后面,仓持还捡到了瑠奈的成绩条,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让他沉默良久,最后递给御幸。 “你看这个。” 御幸定睛一看,15/30,90/180。 意思就是全班30人,她排第15;全年级180人,她排第90。 完美的中等成绩。 “她怎么考出来的?” 御幸、仓持相看无言,最后将这个抛之脑后。 他们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周日与社德学院的练习赛。 社德学院,是一所位于神奈川的男校,今年春季地区大会上取得准优胜的好成绩。因为是男校,所以上到监督,下到经理都是男性,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气息。 他们一落地青道,就因为看到青道棒球部的几位女经理,就把自己给整得面红耳赤,只敢远远站在自家队长和监督身后。 就连女经理带他们去B操场的休息区,都隔了好一段距离。 直到女经理走了后,才交头接耳的细声说话。 “不愧是豪门青道,竟然有好几名女经理。” “为什么我们的经理是男的啊?队长,我也想要女经理。” “你是笨蛋吗?我们是男校啊!” “男校就不能有女孩子了!?” “.....惠子不就是吗 ?” “那是宿舍长奶奶!!!” 最后,社德的监督忍无可忍,冲他们喊道:“给我闭嘴!” “是!” 正处于青春期的骚动的男孩子们马上立正站直。 另一边,青道休息区。 昨天,片冈教练就宣布了这次二军练习赛的先发名单。 先发投手是川上宪史。就算是考试周他也没有松懈,一直找时间和御幸磨炼自己的球技,他似乎找到了新的感觉。 先发捕手是御幸一也。无论是配球还是阻杀都无可挑剔,最近的捕手练习也完成得相当出色,打击能力也在稳步上升,他有在向前辈请教挥棒。 先发一垒手则是前园健太。力量型选手,之前瑠奈有说过他选球不行,但目前好像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先发二垒手和先发三垒手都是二年级前辈。但二垒手依旧是那位和御幸产生过矛盾的那个人,他和御幸的关系还是那样冷淡,但是他对御幸的话,有在听进去。 先发游击手是仓持洋一。跑得快是他的显著优点,无论是练习还是比赛,他都展现了优异的运动神经和反应速度,可以边跑边处理任何来路的球,但是和二垒手的默契还需要加深。 先发外野手中,只有右外野是一年级的白州健二郎,全面发展,能力均衡,作为击球员有着优秀的打击能力,作为野手的防备能力也很出色,只是因为他崇拜铃木一郎,所以去了右外野。 就此,以上是青道二军的先发队伍,坐在场外的瑠奈合上本子。 她和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了青道B操场的观众席。 青道观众席是类似于台阶的位置,不过三排,她来得早故而占据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她左右两边和后面是些闻风赶来的棒球爱好者们,虽然多数是些大叔,但她也习惯了,只是这次有两个明显不太一样的人,比棒球爱好者感觉起来更专业,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手上还拿相机。 看样子应该是体育杂志的记者。 原来记者也会来看练习赛的啊,瑠奈心想。 瑠奈摆好录像机,准备好记分册,戴上青道选手帽。 比赛开始。 第一局上,社德先攻,青道后攻。 御幸抬眼瞥了下社德的第一棒击球员,防守位置是游击手,和仓持一样。今天阿宪的状态不错,但第一球先要个偏外一点的直球,看看阿宪手感如何,也能试探下击球员。 川上点点头。虽说这场比赛关系到谁会升入一军,但说实话川上并不认为自己能升上去,可是监督让他作为先发投手上场,那么他会认真的投好每一颗球的。 偏外一点的直球。 白球从川上的指尖急速投来,冲入手套的声音清脆响亮。 不错!御幸扬起嘴角,今天的手感很好。 就算是个坏球,但让御幸确认了两件事:一件事是今天的川上状态很好,球路压得低没有飘高,和以往一样控球非常不错,几乎是直线飞入手套;另一件事就是击球员微微摇晃的球棒没有出棒,看来知道是个坏球,不过看出刚刚那球是个坏球,这个人也不一般。 击球员倒吸口凉气,他才不知道刚刚是个坏球,只是因为川上的低肩侧投出来的球,让他感觉有点难打,如果贸然出棒可能会打成地滚球被抓出局数,他呼出口气来,看来要稍微往里面挪一点。 轻微的挪步被御幸看在眼里,他对川上做了暗示。 内角直球。 御幸也向击球员这一边靠拢,但为了掩饰自己的配球,御幸在川上投球的瞬间将手套往下一收,又在球接近本垒区时瞬间展开,轻而易举的将球收拢于手套中间。 好球,击球员挥棒落空。 本以为能打到那样的球,却没料到球路比想象中的低,他能感觉到球在球棒下面呼啸而过的风,但就是没有击中。 有点烦闷了。 击球员踢了踢打击区的尘土,下一球,一定要打中。 川上是少见的低肩侧投,但并不代表他只会低肩侧投。低肩侧投只是投手投球的一种姿势,又称潜水艇式。这种姿势在投手占比中并不多,之所以少见,是因为这种姿势相比其他三种姿势更容易对肩膀造成伤害。 御幸浅笑,阿宪可以用上手了,还是偏内角的直球。 川上用的上手投球方式是斜肩投,大概是手臂与肩膀的夹角处于20°到50°之间,这个又称3/4投,也是投手们大部分使用的姿势。 正当击球员做好准备时,却发现川上改变了姿势,换成了斜肩投法,还是那个内角直球,但是姿势的更换使得球路也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比上一个内角直球要高,可是这次击球员为了应付川上的低肩侧投特意将球棒挥低了些。 坏球,但挥棒落空! 目前球数一坏二好。 御幸将球丢给川上,喊道:“不错哦,今天投得很好,阿宪。” 川上露出有些内敛的笑容,虽然他球速球威还差了点,但是论控球他不会差的。 “啧。”击球员皱起了眉头。 哦呀,生气了吗?御幸偷笑。 此刻,坐在观众席的瑠奈也全神贯注的关注着球场上每一颗球,今天御幸君对川上君的配球,完美利用了川上的优点,那就是对控球的得心应手,而且加上投球姿势的变化,也容易让击球员难以适应,难以判断。 而且,刚刚的两球都是内角直球,又偏偏击球员都没有击中。 御幸君他是故意的吧,用一样的球来激怒击球员,让击球员失去判断吗? 但是这三球下来,也暴露了川上的缺点——球速和球威。 要还是直球的话,可能会被打出去哦。瑠奈暗暗道。 “是界外球!” 看吧,社德学院的击球员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家伙,光是直球是不行的,御幸君。瑠奈在记分册上留下深深的铅笔印迹。 目光重新回到钻石球场。 被打出去的界外球已经追赶不及,御幸也没想只用直球来击溃这个击球员,被打成界外球也还在他的预想之内,双腿之间的手快速比了个手势。 川上点了点头。 只是这次是颗坏球,球路明显偏高了点,击球员也没有挥棒。 球数二坏二好。 御幸向川上喊道:“没事,再来一球!”说完,又把球给投回投手丘上的川上。 站在投手丘上,川上他掂了掂松香粉,淡淡的白色粉末沾染上布满茧子的手,握紧那颗不知道投了多少次又捡了多少次的白色硬球。 说真的,他今天的手感,是真的好啊。 球的球路和旋转是由什么决定的呢?瑠奈曾经问过爸爸,一般是由投法和握法所决定的,投法决定球路,握法决定旋转。 当瑠奈看见白球以水平方向移动,朝着击球员的外角下坠时,她就知道,这是一颗滑球。 漂亮又优秀的滑球。 击球员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目前青道这边一个出局数,垒上无人,球数清零。 顺位击球员来到第二棒,是社德学院的一垒手。他上场的时候和第一棒击球员擦肩而过,似乎交谈了些什么,之前他也有在旁边的等候区观察着川上的投球。 第二棒击球员是左打,他目光锐利,轻轻摇晃着手腕准备击球。 左打对右投有点克制,御幸剑走偏锋,要了个内角低球,想以此来对付击球员。 没想到击球员并没有躲开,反而是大胆挥棒,球击中的位置有些靠里,球棒有种被挤压的感觉,故而球被球棒狠狠的砸到了地面,并反弹朝着一、二垒间飞去。 才第一球,就要让他上垒吗? 击球员可不管这些,他的目标就是不顾一切的上垒! 青道这边的二垒手前辈早在球被反弹之际开始动身,直接扑向白球,在半空中接住球后,左脚落地的同时右手也从左手套里将球传接给一垒手。一垒手前园一脚踩着垒包,另一只脚向前跨,他几乎尽量迫使自己将手臂伸长伸直,为的就是快跑垒员一步接到球,并且使他出局。 “out——” 前园握紧拳头,好样的。 二垒手前辈深呼吸,他看向本垒区的御幸,又看向休息区的片冈监督。 与其纠结之前的事情,不如现在好好表现。他没办法不承认御幸的优秀,但是身为前辈也有自己的尊严,既然是棒球选手,那就要用球技来赢的后辈的尊重和教练的看重。 川上刚刚可是紧张死了,毕竟被打了出去,幸好没有上垒,他不太擅长牵制盗垒啊。 “还差一个出局数!川上,慢慢来!”三垒手前辈对着川上喊道,他对川上露出了微笑。 “对,被打出去的球就交给我们吧!”仓持也挥手示意,他站在这里可是有点无聊了哦。 御幸也冲他点点头,阿宪,我们还差一个出局数,现在也才第一局,棒球的快乐,也才刚刚开始。 目前是两个出局数,第三棒击球员走上了打击区。 虽然知道二垒手前辈是这次的先发队员,但他今天的表现也令瑠奈刮目相看,她再次感叹自己的浅薄,不应该对选手妄下定论。 瑠奈看了眼记分册,目前川上的球数才6颗,就已经解决了两名击球员,很好。 其实如何尽量减少球数来解决击球员,不止考验投手的投球,也考验捕手的配球。之前御幸的配球就很狡猾了,他还会关注击球员的情绪,如果击球员稍微有些浮躁起来,那么御幸就会乘虚而入,利用这点浮躁来让击球员失利。 而如今上场的第三棒击球员,看样子并不是那种性情急躁的人。瑠奈见他站在打击区,和上一棒一样摆好了架势,但是面对第一球,却轻松放过。 他是要选中好打的球。 面对这种击球员,要么用坏球骗他出棒,要么用足够高球速使他来不及出棒,要么用变速球让他提前出棒。 川上没有足够的强大的球速,也没有学会变速球,那么只剩下一条路,用坏球骗他出棒。 但是滑球有这明显的水平位移,且用多了也会被第三棒捕捉到球路被击打出去,要是打成界外球对川上也是一种缠斗。 而若是用球路刁钻的直球,也不是不行,但击球员应该就是瞄准了直球。 右打的击球员啊,瑠奈用手撑着下巴。 如果是她的话,险中求稳先是滑球来试探他是否是在选球。 川上投出一颗滑球,击球员岿然不动。 瑠奈微微偏头,然后再是偏坏的直球,来引诱他。 御幸要了颗球路很低的直球,击球员险些挥棒。 她按下自动铅笔的顶端,最后是外角低直球,如果没打中那就是三振,如果打出去了,那将会是一颗地滚球。 来吧,御幸君,你要的是不是这颗外角低直球呢? 第15章 磨炼球技 和御幸同一年级的投手中,投球技术拿得出手的,唯有川上宪史。 在入部的第一个清晨时,闭着眼睛踏出队伍,自我介绍中声音较弱的那个川上宪史。 身材瘦弱,气质普通,性格内向,乍一眼看平平无奇的人。能让棒球部其他人留下的最深印象大概就是,他说。 “我是低肩侧投的投手。” 在未升入二军前,御幸几乎找了同年级的每个投手聊了会天,问对方会什么球,轮到川上时,他说。 “直球和滑球。” 找御幸投球其实很简单,在他闲着没事干的时候问一下就行了,就比如在饭后的自由时间里,川上找到御幸,他说。 “御幸,可以帮我个忙吗?” 御幸从不吝啬自己的时间,特别是当投手想要磨炼球技的时候。 他蹲守在室内练习室的网兜之前,距离他不远处的是川上,御幸将手套固定在胸口偏下的位置,眼镜后面的双眼等着那颗川上他日思夜想的球。 当那颗白球越过的不再是室内练习室的木质地板,而是室外B操场长度越达18.44米的泥土地时,川上恍惚看向击球员身后的御幸,他说。 “竟然成功了。” 不是瑠奈心中所想的外角低球,而是一颗她从未在青道这边见过的球。 投出去后并不像滑球那样有着从左往右的横向位移,而是从击球员的外角切入,最后落入突然出现在内角偏下的捕手手套中。 击球员又误以为是颗坏球,本不想挥棒,但没料到球竟然冲向了内角,他下意识往后躲开。 身后的裁判将右手握拳曲臂。 “Strike(好球)。” 三振出局,攻守转换。 “那是...伸卡球。”瑠奈喃喃自语,她手中的本子随风翻开,原本停留在记分册上的铅笔已经在她的笔记本上开始滑行。 川上君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不可能是从入学就开始的,毕竟红白赛的时候瑠奈根本没看到有这颗球的出现,如果御幸知道的话,他不可能放过的。他已经将这颗球练炉火纯青了嘛?如果不是开学,那么只有这一段时间了,川上君不可能练得有多好,那么刚刚那一球应该是巧合。 话说回来,让川上君投才学会的球,这也只有御幸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投御幸的配球,总是让人心脏一颤。川上走下投手丘,他还停留在刚刚伸卡球成功的余韵中。 他瞥向旁边脱下防具的御幸,其实比赛开始之前,御幸就和他交流过是否要使用伸卡球,那会川上还有些犹豫,毕竟他也就最近摸到了手感,至于是否能次次成功他无法保证。 御幸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淡然,“这样啊,那到时候看我暗号好了。” 欸?什么意思? 川上还以为御幸知道后就不会配这个球,没想到他的意思截然相反。 竟然是:这个时候就来个伸卡球吧,让他们大吃一惊,失败了就也没关系的,因为只差一个出局数了。 能拒绝吗?川上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啊,他投出去的那一刻,几乎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祈祷这颗球能够成功的投进御幸的手套了,一看到白球轻松略过击球员身体的内侧,安然无恙的扣了进去。 心中的石头也安然落地。 御幸,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玩了。 “川上,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片冈教练的声音在川上身后突然响起,他表情有些僵硬,回答道:“也是最近,但成功率不高。” “嗯,那你要把成功率给练上来。” “是!”川上内心暗自握拳。 坐在休息区偏里侧位置的棒球部部长,太田部长也夸道:“川上的投球就很让人安心啊,以后的投手阵,川上应该能派上用场,对吧,片冈监督。” 片冈背着手,神色严肃,对于太原部长的话,他没有轻易附和。 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能发现就在刚刚,青道的第一棒击球员在满球数的情况,最后好球落空,被出局。 现在轮到的是第二棒游击手,仓持洋一。 观众席上的瑠奈低语:“把仓持君放到第二棒嘛,是想让他在等候区跟着上一个击球员提前习惯社德的投手吧。” 从之前满球数的情况看下来,社德投手的直球从球速球威上要比川上君的厉害,可是坏球的数量也不少,要是刚刚的最后一球是个坏球的话,那么青道的第一棒就可以被四坏球保送。 所以,社德的投手可能不太稳定。但现在才第一局下,比起消耗投手,仓持君应该发挥他的优势才对,那就是速度。 社德投手摸了下松香粉,确认手部干燥后,他紧紧握住球。 刚刚勉强拿了个出局数,可以的话,他也想尽量投入好球带里,但是青道的击球员也—— ——太可怕了吧。 特别是这个第二棒,绿色的头发极不听话的从头盔边缘探出,眼角上吊,眼神恍若猎豹,虽说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可是那凶恶至极的眼神,仿佛一张嘴就是森森獠牙。 不良,绝对是个不良。 社德投手吞咽了下口水,他绝对要打爆这个第二棒! 仓持是可以左右开弓的击球员,在面对不同投手是,他会根据投手的左右来对换顺序,例如面对右投他会选择左打,面对左投时他会选择右打。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按照自己的心情来。 之前千反田还问过他为什么要学会左右开弓。因为问的人是千反田,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想说,所以他就歪着脸故意不看她,声如蚊蚋。 “因为这样很帅。” 千反田凑过去,“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这样很帅!可以了吧!”仓持又羞又愤的大声说道。 “可以了,请坐下来,仓持君。” 千反田并没有露出“就这样?”的表情,她只是默默的写在了本子上,有很认真的说:“之前没有关注过你的左右打击率,现在我会认真按照左右分别来计算仓持君的打击率。” 仓持不太想说话,比起被千反田如此严谨的记录,倒不如用轻松的口吻嘲笑他得了,因为这样让他有些压力,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并不想让千反田在计算后,对他轻飘飘落下一句。 “仓持君,你还是别左右开弓了,一心一意坚持右打吧。” 比起这个,仓持更想看见千反田一把推开御幸然后在他面前笑着说。 “仓持君,你太厉害了,左右开弓的击球员真的太帅了,青道一军名额非你莫属!” 所以,他要安打,他要上垒,他要完美的回到本垒,漂亮的拿下一分。 仓持站在左边击打区,扭转手腕,适应手中的金属球棒。 其实左打对于仓持而言有个好处,上垒的那一瞬间,他无需再多一个转身,只要放下球棒,就可以直接朝着一垒包跑去。 这比站在右打区时,还能节省几秒上垒的时间。 站姿准备就绪,球棒也很好的举着身后,仓持很清楚自己的需求和任务:只要是好球,那就打出去,然后找准几乎上垒。 要投坏球吗? 社德的投手用眼神询问着捕手,捕手担心投手消耗,拒绝了投手的询问,而是向投手要了个正中红心的直球。 放心吧,这个青道第二棒不一定打得中,就算打中了,也还有守备在。 投手点头,正中红心的直球,他最擅长了。 从上方投球点投出的四缝线速球似笔直的白线精准的投入捕手手套中,那球速划过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啧,速度要比川上的快些。 仓持稍微站直,放松了下身体。之前在打击等候区的时候,有在让自己习惯社德投手的球。直到自己站上打击区正式面对投手时,仓持嘴角上扬,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社德投手这种球,还不如丹波学长的可怕。 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打过丹波学长那140的直球的人啊。 很快,下一颗直球迎面而来! 仓持瞄准球路,由腰带动上半身将力量灌输给手臂,球棒从下往上挥,直接擦着地飞跃过二、三垒间。 社德的外野手还在追赶着球,当球被传到社德的二垒手的手套里时,二垒手握球的手松了劲往下垂。 正打算擦着垒包接球的一垒手只感到一阵风吹过,转头就看到青道的第二棒正站在垒包边缘。 仓持咬着手套的内侧,抬着下巴看一垒手,阳光倾泻而下,只能看清楚他笑时露出的虎牙,嚣张又得意。 瑠奈有想过是否要建议仓持君稳定左打的位置,毕竟投手中占比最大的还是右投,而且身为左打也能更好的辅助仓持君上垒的速度。 但回忆仓持君说“左右开弓很帅”时,她还是保留了自己的建议,对青春期少男而言,帅气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这并非是为了吸引女孩的那种肤浅帅气,而是更偏向在技术上高于其他人的帅气。 瑠奈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懂的。 应该是吧。 目前仓持君成功上垒,对面社德也只拿到了一个出局数,青道这边的击球员来到了第三棒。 瑠奈看了下自己的记分册,有时候她会偶尔忘记击球员的顺序。 第三棒是御幸一也,哦,是御幸君啊。 瑠奈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表现出担心,还是应该表现出理所当然。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会把御幸君挪到第四棒以后的打席。 但是之前御幸君有个漂亮的安打,而且御幸君也和她说了,最近晚上也有在跟着前辈练习挥棒。 应该可以吧。 瑠奈将目光投向球场。 御幸将球棒扛在肩上走上左打击区,就算每天的中餐和晚餐都要强迫吃三大碗饭,但大量的体能训练下来,也没让他生出一丝赘肉,白色棒球服收紧裤腰带里,肩膀又宽又直,腰部看似纤细却强劲有力,身为捕手,他有着结实的下半身,跟着瑠奈的视线看去,还能瞥见他饱满结实的大腿和紧绷的臀部。 “御幸君应该再多吃点,这种身材还是瘦弱了点。”瑠奈是发现了,同级的除了前园君,其余人的身材都偏向瘦长型。 她托腮叹气,“这怎么打出全垒打呢?” 瑠奈看着御幸将球棒握在手中,然后他熟稔的将球棒横卧在胸部偏下的位置,神色认真的盯着投手。 短打? 御幸君他这是要短打? 瑠奈并不确定,但按照她对御幸君的了解,让他短打,不如说他是假触真打。 但御幸其人总是会给瑠奈意想不到的展开,在看他维持动作不变放过两个坏球后,还坚持触击的动作,瑠奈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投了两个坏球的社德投手微微喘气,他看见了捕手的暗示,又提了口气上来。比起变化球,他最擅长的还是直球。还要用触击来推动跑垒员进垒嘛,社德投手冷笑,他不信面对这颗直球,还敢如此镇定的触击下去。 哦,来了。 御幸嘴角微勾。 就在投出球的那一霎那,御幸原本横卧的球棒突然改成双手举着,对着这颗他期待已久的直球,毫不犹豫的挥棒出去。 球直接砸在投手的后方,又从原地反弹,就在要飞过二垒手的头顶时,二垒手面对白球朝后一球,将球锁在手套里,顺势以背落地摔在柔软的泥土地上。二垒手的反应速度很快,不过几秒就站起身来,直接向一垒手回传。 就算二垒手中间摔了一跤,御幸也还是没赶上球的速度,几乎是球到一垒手的手套里的下一秒,他才踩上垒包。 但是也多亏了社德二垒手中间摔了一跤,仓持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了三垒包处。 当仓持注意到御幸在投球时改变了挥棒姿势时,他就已经离开了一垒冲向二垒,又在二垒为了接球摔在了偏外野区时,他又火速接着冲向三垒,就在一垒手接到球后,传向三垒手时,球在空中飞过的瞬间,仓持斜着身子滑垒接触三垒包。 三垒处裁判的手臂伸平。 “safe——” 目前,第一局下,三垒有人,两个出局数。 看到御幸在第三球时的假触真打,瑠奈翻了个白眼,她都差点以为真的要触击短打了。 现在,因为三垒有人,又面临两个出局数,社德这边要了个暂停。 瑠奈趁此空档喝了口水,她还注意到了那两个疑似体育记者的人的对话。 女记者说:“那个盗垒的第二棒跑的好快啊,几乎是一眨眼就窜到了三垒。” 男记者说:“青道这一年的质量还行,有没有看到那个第三棒,他少棒时期就是个小有名气的捕手了。” 女记者说:“这样啊,但我听说关东第一名捕是那个叫克里斯的吧。” 男记者说:“是的,但今天是二军的比赛,没有他。” 女记者说:“好可惜啊。” 一不小心偷听了,瑠奈尴尬的往边缘挪一挪,可再挪就快要没位置了,她只好作罢。 “小妹妹,你是青道棒球部的经理吧!” 瑠奈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有类似贵子学姐的人在附近,女记者看着瑠奈的眼睛发着光,她也只好回答,“并不是,我只是代理应援。” “代理应援?”女记者不太理解,但她笑眯眯的掏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们是野球王国杂志的记者,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了。” 男记者见瑠奈又是录像又是写记分册,虽否认自己是棒球部的经理,但从她戴着帽子上看,以他敏锐的记者嗅觉,他认为瑠奈和青道棒球部关系匪浅,也顺势递出了自己名片。 “这是我的。” 瑠奈低头接过二位记者的名片,高挑靓丽梳着高马尾的女记者叫大和田秋子,戴着贝雷帽身体宽胖的男记者叫峰富士夫。 她坐着也微微向他们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千反田瑠奈,青道一年级生,目前代理应援青道棒球部。” 第16章 代理应援 何为代理应援? 先说应援,大多数是指类似于啦啦队的加油助威。更普遍点就是坐在观众席,手握扩音筒,肩披应援毛巾,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挥舞手臂的行为。但瑠奈有自己的矜持,她坚决不会和其他同学那样撕心裂肺地喊天喊地。 她独有的应援方式继承自她的父亲——录比赛视频和写记分册。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没搞清楚这两个行为是怎么和应援挂钩的,这明明单纯就是他自己喜欢这样子干吧。 但是瑠奈的父亲千反田先生义正言辞。 “为什么一定要认为只有口头上的才算是应援呢?而笔头上的就不算?要论应援的话,最重要的还是那颗想要为他们加油的心吧,所以无论我们的行为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只要怀抱着相同的目的,一样也是应援啊。” 瑠奈抽抽嘴角,她对这种可以将话语雕刻成花的人没有办法。 但是每当瑠奈做完记分册,看着记分册上铅笔痕迹,她都会有些莫名的心虚。按照父亲的话,只要怀抱为他们加油的心,就算是路过的一眼,也可以说是应援。那么瑠奈自我检讨,她并没有认真的怀抱着那样的心情。 所以她是代理应援,由她来代理表达出她父亲想为青道棒球加油的心情。 偶尔,在瑠奈看到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时,她埋藏在□□深处的心脏会莫名跳动。不过一瞬,转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瑠奈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悸动,也没有发现自己深夜对棒球选手的思虑,更没有发现御幸等人背后说她是个棒球脑。 她似乎习惯了,看到红色缝线的白球在半空中飞成一条笔直的线时,手就会带着铅笔舞动,眼就会跟着白球移动,脑就会随着选手模拟赛事。 瑠奈的眼睛向下一瞥,现在是第四局上,比分1:1,一垒有人,0个出局数,球数二坏一好。 跑垒员是社德的游击手,他站在一垒手前园的右侧,双腿正游离在垒包外,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推进二垒包。 投手川上能用余光瞥见跑垒员在泥土地上小心翼翼的挪动,一垒手前园也能感受到跑垒员与自己的距离正缓慢拉开。 毋庸置疑,他想盗垒。 瑠奈用目光度量跑垒员与二垒的距离,她将紫色的自动铅笔横在本垒与二垒之间的位置,按压铅笔的笔帽对准本垒,出铅笔芯的笔尖对准二垒。 她弯曲四指握着笔身,大拇指虚停在笔帽之上。 在川上将球投出之际,瑠奈顺势下压笔帽。 击球员错过好球,无法挥棒。 御幸在接到球的瞬间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将球传给二垒手前辈。 同时瑠奈松开了笔帽。 白球紧跟着铅笔芯从紫色的笔身中光速出鞘,从远处看只是一尾渺小的白点,却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冲入二垒手前辈的手套里,二垒手前辈毫不犹豫的触杀奔向二垒的跑垒员。 瑠奈收回紫色的自动铅笔,总感觉,她好像用铅笔芯杀死了跑垒员。 不,是御幸杀死了跑垒员。 “第二次了。”瑠奈默默的记下数字,这是御幸一也在这四局里阻杀成功的次数。 捕手并非每次需要来阻杀盗垒,有时候捕手只需要眼神震慑,或是佯装投球的动作都能阻止跑垒员盗垒,促使他们回垒。 但也有像这样自负于自己脚力的跑垒员,不仅对捕手的震慑不屑一顾,还无法抵抗得分圈的诱惑。 只是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御幸一也。 根据瑠奈的粗略计算,御幸一也从四月初到五月末总共的所有比赛,也包括这场比赛,他的阻杀率是百分之百,这么看可能有点夸张,毕竟比赛的次数太少,导致到手的数据也少得可怜。 可也直观地表现出了御幸那可怕的防御能力,现在的他可能在社德的跑垒员眼里就是一堵铜墙铁壁。 毕竟两次盗垒都栽在他手上。 被出局的跑垒员“啧”了一声,临到休息区时,他还特意回头看了下捕手御幸。 那种忌惮的眼神久久缠着御幸。 直到社德的教练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过来坐下吧。” “是!” 目前是一个出局数,垒上无人,球数清零。 身为投手的川上并不太擅长牵制盗垒,站在投手丘的投手其实要比其他人更加敏感盗垒的存在,毕竟有人虎视眈眈着他的投球,那种焦灼的视线会给投手带来无形的压力。 如果投手太在意盗垒,对于捕手而言算不上什么好事,这样会让投手分神。又倘若投手完全不在意盗垒,那也不行,这可能会造成失分。 在解决跑垒员还是解决击球员的选择中,川上相信御幸的判断,选择用滑球解决击球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想着身后垒包无人,川上一下子心情放松了不少。 川上那种轻松的表情,御幸一看便知,既然他现在状态不错,心情也很放松,御幸想再来一次伸卡球。 这种正处于缺乏练习的好球,刚好适合在练习赛的时候用出来。 御幸在跨间快速比划了手势,并用眼神鼓励着川上。 阿宪,用伸卡球吧! 川上也许是放松过头了,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左侧身对着击球员,蓝色鸭舌帽遮挡了会刺眼的光线,裹在投手手套的左手虚掩饰着握着球的右手。川上深呼吸,他还记得如何握这颗球。 食指和中指紧紧扣住缝线,就像投二缝线速球那样,但是还要偏右一些。 他能感受到的,食指指腹刮蹭着球面凸起的红色缝线。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怎么一回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不等川上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腿来,任由肩膀带动手臂向前抽去,球不受他控制的飞向了意外的地方。 糟糕! “是触身球!” 瑠奈瞳孔缩小,她低声惊呼。 触身球的出现明显超出瑠奈的意料,她确实看到球在投出那刻有点飘高的危险,但没想到球会如此接近击球员的身侧,具体打到哪里从瑠奈这里无法看清楚,但见击球员后退几步后还能稳稳站住,大概没有很大的问题。 就算击球员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但这对川上的心理而言也是莫大的负担,川上立马脱帽对着击球员深深的鞠躬道歉,还不止一次两次,如果不是在棒球场上,看他严肃包含歉意的神情,感觉都快要给击球员土下座了。 现在,观众席上这边细碎声音如同杂草般四处横生,但球场上气氛却并没有那么凝重,反而有些悠然。 社德那边因为触身球保送击球员上一垒,为了保护击球员的身体,派出了候补球员进行代跑。 被球打到的击球员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似乎是躲得很及时,只是让球擦过了手臂,社德经理让击球员抬起手臂,便发现右手边接近手肘的内侧,大约三指的宽度,有破皮渗血的迹象。 伤口并不严重,简单清理消毒后,击球员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当跑垒员,不过社德教练想让候补球员也能上场感受下和青道比赛的气氛,就不管击球员的抗议,自顾自的让代跑跑垒员上了一垒包。 代跑跑垒员上一垒后,青道的一垒手前园顺口问道:“你们那个第二棒没事吧。” “啊,他没事,活蹦乱跳呢,”见一垒手前园还担心自家球员,代跑跑垒员只是笑了下,他说:“比起我们,倒不如担心下你们的投手吧。” “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哦。” 他说得没错,虽在前园眼里川上神色如常,但他也能感受到川上莫名的有些紧张了,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大声喊道:“川上!没事的!给我上去解决击球员就行!!!” 嗓门很大,大到连坐在观众席的瑠奈都觉得有些刺耳。 川上也被这大嗓门吓得一个踉跄,他勉强对着前园点点头,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 投出触身球,只能怪他投球时没有投好,浪费了御幸和大家对他的信任。 川上看向御幸,面容上的焦虑还未全然褪去,眉头紧皱,眼神光闪烁摇晃。 瑠奈下意识的用铅笔抵住下巴,果然最开始的那颗伸卡球的成功,她分析后认为是巧合并没有错误。 她没有顺风耳,无法听到休息区内川上君和片冈教练的话,她也没有千里眼,无法看到川上君和御幸君在室内练习赛练习投球的景象。 场上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她都要靠自己平时对球员的了解来进行推测,不过有时候推测也会错误,所以需要一些结果来验证她的推理是否正确。 这投成触身球的伸卡球就是印证她推理最好的结果。 那就是川上君确实没有熟练掌握这颗球。 而御幸君也确实打算在这场练习赛上让川上继续打磨这颗球。 相比泷川学长彻底了解投手且稳打稳扎的配球,有时候御幸君的配球大胆到有种坐过山车的刺激,可偏偏他胆大心细,再配合战术和他的实力,组合在一起,自然而然催生出了独属于御幸君的奇效。 可是,现在的青道似乎没有哪个投手可以跟上御幸君的配球。 如果川上君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大心脏,那么他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一副强忍镇定的模样。 怎么看都像是在骗自己没事一样,御幸心想。从本垒区这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投手的表情,还有动作等等。 御幸也怪自己,就因为一次成功就开始肖想能不能来第二次,再怎么说这颗球还在掌握中,平日练习的时候也就五五开,他想着练习和比赛终归是不一样的,就让川上试着来一次,一次成功,那么第二次也不一定失败。 现在来看,是他太勉强川上了吧。 御幸将手套摆好,现在得当务之急是要建立川上的信心。 他用眼神说话:投吧,阿宪,我们还有直球和滑球,现在就来颗偏外角的直球。 川上很想回应御幸的配球,但是接下来的四坏球就仿佛在告诉川上,祸不单行。 四坏球,继续保送击球员。 目前还是第四局上,比分1:1,1个出局数,一、二垒有人,球数清零。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就连瑠奈握笔的手也沁出了汗水。 接下来,要换投手嘛? 现在川上的状态有点糟糕,明明是坐在观众席上,但瑠奈有时会将自己放到类似于教练的位置上看比赛。 如果是她的话,她会换下川上嘛?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换下川上嘛?” 瑠奈惊醒,她看向身侧的来自野球王国杂志的女记者——大和田秋子。 这是在和她说话吗? “抱歉,我看你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就自作主张的和你说话了。” “没事。” “那么,你的想法是?” 大和田秋子用手握成拳装作话筒递到瑠奈的嘴边,她其实在旁边有听见这个女孩子在低声说话,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她几乎是侧着耳朵才听见的。 半场听下来后,大和田秋子就知道了,这个自称是“代理应援”的千反田瑠奈其实对棒球有着深刻的研究,所以她问出了写在千反田瑠奈脸上的问题。 瑠奈看了眼大和田秋子,又看了眼场上。 御幸叫了个暂停,比赛处于中止状态。 “嗯——”她说:“接下来只是我的片面之词,还请不要当真,谢谢。如果是在正式比赛上的话,我可能会换下川上,让中继投手上场。其中的缘由不单单是川上的状态问题,而是现在比赛已经过了半场,就算川上的投球数还处于健康的状态,但我认为他的体力应该开始支撑不住了,川上目前还只是一年级,进行体能训练也不超过两个月,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再这样勉强下去,受伤的不只是球队的分数,也有他自己。但以上都是建立在正式比赛的背景之下,而现在是练习赛,我认为这个时候比起分数更需要在意的是选手本人的心情,不能让他在自己的棒球人生的开头就遭遇不被信任的事情。可能这样说有点精神论,但我认为,这个时候队友之间的信任,教练和选手之间的信任,都是无比重要的。” 瑠奈长吁:“每一场比赛都要认真打,每一颗球都要认真投。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换下川上的。” “那么你呢?” 她转头看向大和田秋子,瑠奈那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点点笑意。 与此同时,川上还站在投手丘上,背对着一、二垒有人的危机,不知御幸和队友对他说了什么,总而言之,他看起来打起来精神。 大和田秋子有一瞬间的愣神,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露出了一丝融化花枝初雪的微笑。 “真是优秀的代理应援。” 第17章 二游之间 第四局上,比分1:1,1个出局数,一、二垒有人。 继川上投出四坏球后,御幸马上就要了个暂停,青道场上的所有人都聚在投手丘上围着川上说话。 川上先一步道了歉,“抱歉,是我的失误。”他不敢看伙伴的脸,只能斜视着地面。在触身球后又是四坏球,都这样了还没有被教练换下去,除了道歉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在想什么啊!”游击手仓持用力的拍了下川上的背,他活脱脱的不良气息笼罩着川上,用手肘勾着川上的脖子,“啊,别给老子哭丧着脸,你是觉得我们处理不了这个情形?” 状态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调整过来的,四坏球也不是川上故意的,不过就是一、二垒有人嘛,谁没见过? 防守右外野的白州健二郎也点点头,他搭着川上的肩膀,“你只需要相信我们就行了。” “川上——别担心!你的身后还有我们啊!!之后你想要多少分我们都给你拿回来!”前园嗓门大,手劲也大,川上都被拍得弯下了腰。 二年级前辈们也纷纷上前安慰川上,要他接下来认认真真的投球,解决击球员就行了。 “每一场比赛都要认真的打,每一颗球都要认真的投。”御幸向川上伸出了手,“只要你还愿意站在投手丘上,我就可以让你继续发光下去。” 这是他身为捕手的天职。 川上一愣,握住了御幸的手。 “嗯,谢谢你,御幸。” “混蛋御幸,你是在耍帅吗!?”仓持直接给御幸来了一脚,指着他恶狠狠道:“还不是你这家伙乱配球的问题!你要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 “啊哈哈哈,耍帅?不至于吧,我觉得我本来就挺帅的。”御幸说完还亮出一口闪亮整齐的白牙。 前园不想理会这个话题,他表示沉默。白州觉得这个话题挺无聊的,他有点想回右外野。仓持还顾忌着比赛,不然他早就上手来个十字绞杀了。二年级前辈们觉得御幸太臭屁了,到时候今晚就守着他吃饭吧,防止御幸偷偷让前园帮忙解决米饭。 川上见气氛不对,赶忙散开众人。 “可以了可以了,我们还是继续比赛吧。” 青道所有选手各自归位后,位处右外野的白州健二郎简单回顾了第四局下的整体情形: 在社德第二棒击球员时,御幸阻杀了跑垒员成功拿到第一个出局数;后面川上投出的触身球使第二棒击球员受伤,同时也保送对方上一垒,但社德并没有让第二棒击球员跑垒,而是派出了代跑跑垒员;紧接着击球员来到第三棒,川上因为状态问题投出四坏球,保送对方上垒。 自此,造成了现在一、二垒有人的局面。 然后社德击球员来到了第四棒,他们的强棒。 如果这第四棒选择强打,白州健二郎还能期盼下来个外野高飞球,他可以保证接杀。 但事与愿违,第四棒击球员将球棒横卧在前,看来就算是身为强棒的第四棒,在面对一、二垒有人的情况下,也更愿意选择触击来谨慎地推动进垒。 白州咬咬牙,现在只能看内野手们的防守了。 此时,三垒手前辈和一垒手前园都顺着垒线进行前趋守备,为的就是可以及时拦住顺着垒线滚动的球。 御幸不需要多想一秒,他知道击球员一定会尽可能的将球往三垒线边牵过去,这样方便跑垒。 但倘若球沿着一垒线滚的话,其实更有利于青道他们进行双杀。 可无论哪种情况下,只要青道的防守和传球不失误都是极有可能抓到双杀的。 对此,社德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若是选择让跑垒员盗垒那必须得面对铜墙铁壁的御幸;若是选择让击球员打击,除非青道守备失误,不然很容易被拿出局数。 几番思量下来,触击似乎是最稳妥的方案了。 当然,如果社德的第四棒有着全垒打的能力,这些都不是小事,问题就是身为强棒的第四棒并没有这样的实力。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舞台的中心已经从投手丘撤下,转移到了内野场。 击球员面对的是四双不同的眼睛,和来自四个方面的虎视眈眈。 压力还真是大啊。 青道不只是打线有这独特的强势风格,就连守备也是如此。 也难怪了,这样的学校不是豪门强校的话,那谁还是豪强? 第四棒击球员在躲过几个不好打的球外,终于等到了一坏二好后的第四球,他轻轻触动球棒。 球完美的沿着三垒线滚动,击球员看都没看一眼丢下球棒冲向一垒包。 三垒手早在球朝着三垒线落地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朝前赶去,刚要伸手将球接住时。 异变突生。 球竟然拐了个弯钻进了三垒手内侧的空隙里! 观众席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如果这颗球被三垒手顺利接到的话,就可以直接传给一垒手,最少也能封杀掉一位击球员。 现在失误,简直就是在为跑垒员争取时间! “这里!” 球才从那微妙的空隙钻过,又不知从哪里一只棕色手套从天而降,极其灵巧的将它捞进手套内,手套的主人凌空一跃,挥舞着手臂将球传给了二垒手前辈。 是游击手仓持洋一,他一边喊一边传球。 早在三垒手前辈前趋守备时,他早早来到了三垒包进行补位,当守备失误出现的第一秒,仓持发挥了他优秀的脚力,飞奔至三垒手前辈的身后弥补他这个失误。 但还没有结束。 就在二垒手前辈踩着垒包成功接住这一球封杀掉原一垒跑垒员时,他的目光极快的略过了一垒手前园和捕手御幸。 传给谁? 熟悉的眼神向他袭来。 传给他! 二垒手前辈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将球朝着本垒区的方向投去。 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就在原二垒跑垒员从三垒包出发冲向本垒时,御幸还在摘掉头盔站在本垒区,等着球飞进手套里。 到底是球快,还是人快? 自然是球快,但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看着人和球争分夺秒的冲向本垒时,稳坐在观众席的瑠奈也不由自主的提口气上来。 “...再快点啊。” 跑垒员马上进行了侧身滑垒的动作,而御幸也接到了球。 钉鞋即将触碰垒包,握住球的捕手手套也即将触杀跑垒员。 双方交战,一阵尘土飞扬。 风吹散了迷雾,画面停留在御幸的手套停在跑垒员身上,跑垒员的钉鞋也踩到了垒包。 谁也没有动,谁也不敢动。 裁判抿着嘴,他的每一道判决都是无比公正的。 他曲起右手臂,冷漠宣布。 “out——” 青道成功双杀,守住了比分。 瑠奈回过神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见记分册上的空白,她赶紧补上这一局的精彩。 在她看到三垒手失误的时候,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当球开始运动时,场上的大部分选手也会有相应的移动。 乍一眼看,会有些眼花缭乱。 瑠奈先撇去青道的防守补位,回忆了下社德的行动。 他们在球被击球员打到三垒线的开始,社德的两名跑垒员和一名击球员就同时出发。在三垒手没能接到球的瞬间,原二垒跑垒员已经一鼓作气的踩过了三垒包。 就算仓持对三垒早早进行了补位,他也不能阻挡跑垒员的去路,不然会被判定为阻挡跑垒的犯规。 于是在瑠奈的视线中,他应该是位于原二垒跑垒员的身后,但仓持似乎是靠一个转身,轻而易举的绕开了跑垒员,仅仅一步起跃就来到了三垒手的身后接住了球。 非常值得夸赞的防守美技。 “欸,身手还算敏捷嘛,这个..仓持洋一?” 说话的人就站在瑠奈的身后侧,是个身高体型与她相仿的粉发少年。 眯眯眼,面容可爱,身着青道一军的训练服。 粉发眯眯眼少年察觉到了瑠奈的视线,挥手向她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千反田瑠奈吧。”话音刚落,他就弯下身凑近了看瑠奈。 突如其来的阴影将她笼罩在内,瑠奈却不为所动,她也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嘛,长得确实可爱,怪不得他们总是在念叨。” 瑠奈认识他,小凑亮介,青道一军二年级的二垒手,体型小巧但身手敏捷,在打击方面属于技巧派。 “小凑前辈,上午好。”瑠奈很识相的给他挪出了个位置来,她为了隔绝自己和体育记者特意在中间放了个摄影包,现在她把摄影包放到地上来。 小凑亮介就这样坐了下来,对于瑠奈认识他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大惊小怪的。 甚至觉得这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 虽说他不像三年级前辈那样私底下对她那么热衷,但去年秋季大会时,小凑曾经在市民球场捡到过一个粉色小笔记本,那个笔记本上的内容能和克里斯笔记本上的相媲美。 第一页是署名,清隽的笔迹流淌出的是她朗朗上口的名讳——千反田瑠奈(Chitanda runa)。 前半部分写洋洋洒洒大部分关于青道棒球部的各种看法,非常的零碎,但也很有看头。 ‘投手质量一般,但是继投战术可以√’ ‘东清国?胖,打击可以’ ‘....强势风格?’ ‘直球球速最好140’ ‘胜多输少,没进甲子园,原因是....’ ‘歉收之年,呵:-D’ 小凑很快就翻完了,基本都是些废话和阴阳怪气的简笔表情,有几句看起来还挺不爽的。 再多翻几页,就是一大片整整齐齐的选手信息,从名字、身高、体重、投打方向、防守位置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一长串由首字母开头的各种数据。小凑对这些并不陌生,扫一眼就知道是得点,打率等等基础数值,后面还有个括号,标注了时间和赛季。 还挺仔细的。 只是这些基础数据的话,也就和棒球部经理们记录的相差不大。 有趣的是她在选手备注里写了各种不连贯的长篇大论,似乎是想到什么就写了什么,有些她还会划线重写,甚至发现选手有了更新,她会回头重新续写。 小凑直接翻到他的那一页,跳过那些基础数值后,他的备注里也写了各种长短句。 ‘技巧性打击选手,是因为体型?’ 小凑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粉色头发是染的吗?’ 小凑觉得这个人挺多管闲事的。 ‘眯眯眼看得清球吗,不过打得很准,厉害。’ 小凑因为后半句话勉强饶她一命。 ‘反应灵敏,跑得快,守备范围广,就算是稍微边缘的球也能接到,并且马上以优先拿到出局数为目的进行传球处理,有着很好的棒球意识。和游击手配合默契,再加上不错的打率,是个优秀的二垒手。’ 小凑莞尔,眼光不错。 再翻几页,就是其他人的了,小凑亮介没什么兴趣,就把笔记本交给了球场的管理人员。 顺带一提,他并不觉得自己要为偷看笔记本内容的行为而需要道歉。 现如今,笔记本的主人给自己让了座,小凑亮介从她敞开的摄影包里能瞥见笔记本的一角。 粉色的A6笔记本,皮革样式的,和他之前在秋季大会上捡到的是同一本。 还在写啊。 小凑亮介见瑠奈弯腰从地上的摄影包里找出笔记本,拨开上面的磁吸搭扣,指尖翻过前面不少青道选手的资料,然后她缓下动作,轻柔的翻过现在一年级的内容。 小凑看她翻过了几个眼熟的名字,最后停留在仓持洋一的这一页。 原本手上的紫色自动铅笔卡在记分册上,她换成了粉色笔记本上自带的按压式中性笔。 女孩子都讲究这些纸笔之类的嘛? 小凑对她的行为有些好奇,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想看看她在写什么。 少年靠近的气息尤为明显,瑠奈暗暗叹气,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直都知道,小凑前辈在看她这件事情吧。 就算是眯眯眼,那种充满了探究的眼神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会有所察觉的。 但瑠奈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索性就让小凑前辈这么看下去好了,至于他凑近想看笔记本的内容,瑠奈也装作不知道。 看吧,看吧,都是青道棒球部自己人的信息。 少女握住笔杆,在仓持洋一备注后写下她看完第四局后的唯一感观。 ‘需要一位优秀的二垒手。’ 嗯?这是在说他嘛? 小凑亮介忽然开口,“千反田瑠奈。” “叫我千反田就行了,小凑前辈。” “千反田,你很好看仓持?” 瑠奈合上笔记本,她偏头说:“你在说什么?小凑前辈,我看好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装得还挺像傻子的。” 小凑亮介危险的笑了,他就是觉得千反田瑠奈是故意这么写得,她是认为仓持洋一在这场比赛后一定会升入一军,然后和他成为二游搭档嘛? “我觉得今天的二垒手表现得也很不错,只是最后的迟疑暴露了他防守意识的薄弱,但这种东西其实多练就可以拉上来的。” 千反田瑠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如果这位二垒手前辈能改进这个缺点,那么一定会和仓持君成为优秀的二游搭档的。小凑前辈,你觉得呢?” “是吗?我倒觉得仓持作为游击手还不太合格。” 小凑亮介笑着说,“他绕过跑垒员接球是不错,但是在传球的时候,他的动作可以更加精简,他似乎不太擅长一边跑一边传球,总是要站稳后再传,而且他和二垒手的默契也不行,刚刚那一球明显可以直接后传,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样啊。”瑠奈点点头,将他说的话整理后抄录在笔记本上,又说:“谢谢,小凑前辈。” “以后说谢谢的时候,再恭敬些吧,千反田学妹。” 小凑亮介语气悠悠,大有来日方长的味道。 实际上,瑠奈还真没有想那么多。 对于仓持君和小凑前辈搭配二游组合这件事,在她大脑里连个影子都没有。 因为她有比这个更在意的事情,那就是这场比赛的输赢还有御幸和仓持的表现。 最终表现不好,别说搭档了,连一军都升不上去。 所以在小凑前辈问她是否看好仓持的时候,她其实在心里同时高举仓持和御幸的牌子。 但瑠奈是绝对不会当其他人的面表现出来的。 这种立flag的行为,绝对不行。 第18章 棒球日志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配合讲台上老师温和平静的讲课声,瑠奈昏昏欲睡。 春乏、夏困、秋盹、冬眠。 她想睡了,什么理由都讲得出口,无论有无道理逻辑可言。 但有人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睡过去,身为瑠奈前桌的御幸,他对瑠奈的动向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例如:瑠奈通常是踩点进教室,前脚刚进来,后脚铃声响起。 瑠奈当值日生的时候,她只负责放学后的打扫,这是她通勤时间长导致的,所以和她搭档的值日生多数是棒球部成员,毕竟包括御幸在内都是属于早上时间宽裕,放学时间紧张的人。 瑠奈的午饭只会在教室里吃,御幸邀请她去青心寮的食堂和他们一起吃,至少不让她寂寞,但被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瑠奈的漫画小说有一部分在他和仓持的课桌里,不只是少女漫画还有少年漫画,甚至还有青年漫画,御幸感叹她的口味海纳百川。 瑠奈的记分册快要写完了,她说要到网上购买新的记分册。但御幸说棒球部还有挺多的,可以帮她要一本过来,瑠奈迟疑了下,以格式不同为由拒绝了。 瑠奈的上课小动作总是喜欢挨着御幸的背,御幸有时会故意离开椅子靠背,让她利用不了,但有时也会偶尔遮挡一下她。 瑠奈的小憩总是集中在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御幸通常根据自己的心情,老师的状态,瑠奈的睡眠深度来判断是否给她遮挡,又或者是否叫她起来。 就比如现在,御幸向后瞥去,瑠奈正撑着头闭眼假寐,看样子是容易叫醒的状态。他又瞧了眼讲台上的老师,老师还在慢悠悠的讲课,并没有发现瑠奈闭上了眼。 要喊她嘛? 御幸本打算轻微抵一下她的桌子来唤醒瑠奈,但又见她头往下点了一下又一下。 御幸他心生趣意。 要捉弄她嘛? 正当御幸想该如何捉弄瑠奈的时候,他隔了个过道的同桌突然举手提问,这让身后的瑠奈惊醒了过来。 哎呀,她醒了,御幸扼腕叹息。 瑠奈睡眼惺忪,见御幸挺直着背听课,不由得感叹:他怎么精力就这么好?其余的棒球部成员都在后面睡得死死的,老师们只要成绩及格,基本不会怎么管他们。 但御幸不太一样,他虽然考试方面一样是及格分飘过,作业也还是抄得瑠奈的,但是论上课的态度却比她好得太多了。 似乎是这一点,任课老师们都愿意对御幸温柔一些。 至于怎么个温柔法,可能就是批改试卷时,判分给他稍微宽松些。 瑠奈悄悄的躲在御幸后面打了个哈欠,见老师没有注意到她,便拿笔开始誊抄笔记,抄到一半时,她终于看到了黑板右下角的值日生。 这时,她才想了起来。 今天的值日生是她和御幸。 她早上来得太晚没来得及看,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御幸也没有提醒她,是他自己喊的起立敬礼,黑板也是他擦的。 瑠奈还不至于无情无义到将值日生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他。 一下课,她比御幸先一步拿到黑板擦去擦黑板。 从左往右开始,黑板擦贴着黑板轻轻擦过,粉笔字被模糊成一片白灰痕迹,瑠奈皱眉,继续擦了几遍,见白灰色暗淡了些,她才换个地方。 可是擦到后面,粉笔字是不见了,但黑板上却糊了一团又一团的白花,她擦黑板的动作又大开大合,稍微站远了看,感觉黑板灰扑扑的。 瑠奈低头看了下手中的黑板擦,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粉笔灰。 看样子得把上面的粉笔灰拍打散去一部分才行。 御幸朝她伸过手来。 “给我吧,我去窗户外面拍掉。” “行,但你小心粉笔灰。” 雨早在下课前就停了,打开窗户还能嗅到雨后潮湿的味道,那是雨水打进泥土,洗净树梢后的清新。 御幸从课桌里随便翻出一本不常用的草稿本,一手握住黑板擦,一手抓住书的下摆,两手伸出窗外,脸也别在一侧。 瑠奈则是躲在他身后,指挥御幸拍粉笔灰。 “那我开始拍了。” “嗯,速战速决。” 御幸握住黑板擦的手不动,手带着草稿本又快又准的拍向黑板擦。“啪”得一声,轻盈缥缈的白烟从他手中向四处绽放,又迫于重力的无奈和风的强势,向外侧散去,并没有波及到教室里的两人。 “你快点,不然要上课了。”瑠奈催促御幸。 “知道了、知道了。”御幸连拍了好几下,窗外的白烟骤然渐浓,他庆幸自己手长,不然这股由粉笔灰构成的白烟就要扑倒他脸上了。 好巧不巧,这雨停了后,还留了风的影子。 起初这风是将白烟在空中如同水墨扩散的水,现在是将白烟推向窗内的鱼。 前几秒还在暗喜粉笔灰不会扑脸上的御幸,面对突然袭来的白烟,他都来不及用手臂遮掩,又想着瑠奈和同学们都在身后,伸在窗外的手也没有收回来。 粉笔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扑了薄薄的一层在他脸上。 瑠奈及时躲在他身后,幸免于难。 她从御幸身后探出头来,抬眼就看见御幸的眼镜变得灰蒙蒙的,额发也染了些白,鼻尖还落了灰。整个灰头“粉”脸的。 “御幸君,你先别动。” 瑠奈踮着脚,双手轻捏他黑框眼镜的镜脚,缓缓取下。 原本清晰的视野变得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瑠奈最为清楚明亮,既没有毛玻璃似的隔阂,也没有光线暗影的遮挡。 就只是,能看见的,只有她。 御幸想后退,但桌子堵住后路。 瑠奈没有继续向前,她也没有发觉御幸那细微退后的一小步,只是将眼镜放到他桌上,又掏出纸巾递给他。 “擦一下吧。” “....啊,哦,谢谢。” 御幸僵硬的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下。几乎是凭感觉来擦,也就是简单的带过了眼下和笔尖,他还想着桌子里的眼镜布,得把眼镜擦干净才行。 刚放下手,想着从课桌里掏东西,眼前的瑠奈忽然捏着纸巾凑了过来。 先侵袭而来是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还有她发梢残留的洗发水的味道。 气味总是要比眼睛看到的光景先抵达心门,还尚未扣门,就先化作隐形的锁链束缚住了双手双脚。 他还不至于晕头转向,但有些不知所措,心和脑几番缠斗下来,能做的也无非是按兵不动。 呆呆的站在原地,御幸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干嘛啊。” 语气不是很好,御幸有些后悔说话了。 “没什么,你头发还有些地方没擦到。” 瑠奈总是那样平淡无波,她伸手用手背切入额发和御幸额头的间隙,略微抬起,另一只手则是轻柔的用纸巾拍掉余粉。她这么做是防止头发上的粉掉进他眼睛里,有手背做遮挡,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但这对御幸而言有些煎熬,少女小指指腹侧挨着他的额头,又小又柔软。袖口暗香扑面而来,御幸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鼻息赶走了那若有似无的香。 被抬起前发后,御幸变得异常乖巧。瑠奈再次欣赏到了没有戴黑框眼镜且露出大半个额头的帅哥版御幸,其实御幸眉毛生得极好,又长又浓,且没有多余的部分,只是这双好看的眉正委屈的弯成了八字,瑠奈按捺住想要弹他额头的心,加快速度拍掉粉末。 “嗯,这样就好了。”瑠奈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见御幸还愣着,就拍了拍他,“给我吧,黑板擦。” “还是我去擦黑板好了。”御幸没有交给瑠奈,赶紧擦干净眼镜,自己跑到讲台上把黑板重新擦了一遍。 瑠奈眨眨眼,难道御幸很喜欢擦黑板? 多亏了御幸,整个值日下来,瑠奈几乎没擦过黑板,期间瑠奈想上去帮忙还被赶了下来。 御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这身高擦得到这里?” 他还故意伸长手臂碰到黑板的顶端。 这是挑衅。 瑠奈决定睡前多喝一瓶牛奶,想要长高的心情在这种微妙的时刻燃起了雄雄烈火。 连课前课后的口号也没让她喊,瑠奈还怪不好意思的。 放学铃声一响,她就催促御幸快点和仓持离开,接下来的打扫就交给她了。 仓持见过瑠奈料理课上的笨手笨脚,就怀疑她连打扫也做不好。 “千反田,你一个人能行?你知道打扫前要先把椅子搬到课桌上吗?还有打扫完后要把工具放回后面的储物柜里,最后你还要在黑板上面写第二天的值日生名单。” 别看仓持有时凶神恶煞的,还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其实某些关键时刻,他比任何人要来的细心敏锐,他察觉到千反田面对打扫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迟钝。 仓持担心千反田会搞得一团糟。 你是妈妈?瑠奈在心里吐槽,但她还是向仓持摆摆手,“不用担心教室,打扫而已,算不上拿手,但也能做得干干净净的。” 御幸能理解仓持,谁叫瑠奈总在某些方面显得呆傻,但他还是相信瑠奈,说:“她又不是第一次值日了,仓持你是她妈?” nice吐槽,瑠奈在心里给御幸竖起了大拇指。 “哈?混蛋御幸!你是想死吗?”仓持揪起御幸的衣领,额头青筋暴起。 他只是单纯的提醒千反田而已! “喂,这里还有别人啊。”御幸用下巴点了点路过的学生,他们眼神惊恐的望着仓持。 “啧。”仓持放下御幸,去棒球部前还在嘱咐千反田,干完值日要好好的回去啊。 “是——”瑠奈懒散的撑着扫把,拉长了声音。 关上门后听着瑠奈最后的应答,仓持抬腿扫在御幸的小腿上。 “你踢我干嘛?” “想踢就踢了,需要理由吗?” 御幸指着自己,诶,他就这么欠揍吗? 留在教室里的瑠奈矗立良久,窗外的阴云散开,夕阳突破云层,将地板涂抹成或橘或紫的缤纷色彩。 听着少年们渐行渐远的声音,她歪头。 被照顾了呢。 少女脚步轻快,将椅子一把把的抬起倒扣在桌面上,手持扫把清扫一整天下来的灰烬。扫完地后就是拖地,她发现用来洗拖把的水桶已经打满了水,看来是有人帮她提前准备好了水。 除了御幸、仓持两人,瑠奈也想不出其他人来了。 瑠奈很受用,拖地也认真了几分。 “呼,干净了。” 瑠奈站在教室后面,地板光鉴照人,黑板焕然一新,桌椅排列尽然有序。 她擦掉额头的薄汗,虽然感谢御幸、仓持的照顾,但实际上她并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需要别人担心的人。 打扫和料理这种事情于她而言,只要想做就能做好,但有时候架不住瑠奈的灵光一闪,和她那不熟练却可以吓到别人的动作。 用来洗拖把的水用掉了一半,剩下的去池子里倒掉就行了,收尾工作并不麻烦,瑠奈正提着清空的水桶走回教室时,迎面走来了位眼熟的人。 此人体型微胖,留有鬓角。 啊,是棒球部的太田部长。 他正接着电话,眉头紧皱,神情焦急,还用手帕擦着汗。 见到瑠奈站在不远处,他眼前一亮,赶忙招呼瑠奈过来。 “千反田,你等一下。” 瑠奈停下脚步,鞠躬问好:“太田老师好。” 太田部长直说了,“你现在没什么事情吧。” “把这个水桶放回去,就没事了。”瑠奈还给太田部长看了下空荡荡的水桶。 “那就行,那你等下就去办公室,找到片冈教练的办公桌,上面有一打笔记本,那些是棒球部成员写的棒球日志,到时候就拜托你送到棒球部的教练办公室了。” 瑠奈刚想拒绝来着,但是太田部长没留给她拒绝的机会,神色匆匆的走了,听他嘴里还念叨着校长什么的。 看来是有比棒球日志还要重要的事情。 瑠奈叹息,她真不该说她没什么事的。 收拾完打扫道具,又写上第二天的值日生,瑠奈就去了教师办公室。 现在办公室空无一人,瑠奈拉开门就直接走了进来,平时进去还要毕恭毕敬的问好,现在不需要了,她背着手逛着办公室,稍微一扫,就寻到了片冈教练的办公桌。 他桌上除了国文老师需要的教案和书本外,最明显的就是叠放在桌面上的不同颜色的国誉笔记本。 数量不多,也才20来本。 瑠奈稍微整理了下,然后一把抱起,但她还是不小心漏了最底下的那一本棒球日志,那本掉到了地上。 她将其余的笔记本收在怀里,蹲下身捡起那本棒球日志,借着阳光她看清楚了笔记本上的署名。 御幸一也。 是他的棒球日志呢。 瑠奈心念一动,翻开了棒球日志的第一页。 字迹工整,排版整齐,一页只有两三段话,每段话只有几句,但每段话的右下方都有日期。 看来是一天一段话,一页会有三到四天的记录。 内容多是些和棒球有关的,就比如开头第一页的第一段,他写:‘棒球部的投手很有趣,锻炼器材也多,似乎可以随便用?’ 第二段,他又写:‘每天三大碗饭太勉强了吧,但还是吃完了。’ 下方有片冈老师的评注:‘你需要增肌增重。’ 瑠奈随意翻了几页,他写道:‘打击被人嫌弃了,所以晚上有向结城前辈请教,效果还行。’ 她看到这里,心生笑意,应该指的是她。 御幸又写:‘关于配球,到底是贯彻自己的风格,还是走更加稳妥的路线?比起这些,如果投手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是能接受的。’ 片冈老师的红笔在下方写道:‘坚持你自己的风格就好。’ 瑠奈点点头,她和片冈老师想法相同,御幸坚持自己的配球风格就行,那种过分稳妥的配球,完全不适合御幸,瑠奈觉得那样就少了他的狂气。 至于投手自己的想法,御幸是在期待有能跟上他思路并提出自己想法的思考型投手吗? 瑠奈不确定,她几乎每页都扫了一眼,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他写了最后一段话。 ‘与社德的比赛赢了后,我借了录像反复看了很多遍,其中我也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无论是配球还是在防守策略上,对投手的了解也还不够深,应多多反省学习。’ 文字真是神奇的存在,从字迹可以看出写字之人的品性,从内容中又可以读出撰写之人的心境,瑠奈仿佛看到御幸深夜挑灯,对着记分册苦恼的模样了。 他这个人也就是表面轻浮而已,私底下认真又可靠。 上周的练习赛,青道以1:2的比分优胜社德,且从第五局开始,青道就采取了继投战术,让二年级的投手上阵。 二年级的投手不如川上,一开始让御幸有些为难,并不是漏接的问题,而是投不准,容易出坏球,最后也不知道御幸是怎么解决的,他似乎稍微改变了下配球思路,又联合内外野手成功守住一局又一局,期间由白州健二郎担任的第四棒夺得了获胜的一分。 瑠奈合上笔记本,她得快点把笔记本送到棒球部去。 幸好后面遇上了贵子学姐,瑠奈就把笔记本拜托给了她。 “真幸运啊。” 可以按时回家,真是太好了。 第19章 骚动时节 这是千反田一家平凡的早上。 阳光从落地窗斜着铺满客厅,似有星星点点在光线中漫不尽心的漂浮着。 爸爸正坐在皮沙发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整理手表。瑠奈则坐在餐桌前,垂眸享用妈妈精心烹饪的早餐。妈妈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一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时针指向七点半,妈妈手下的动作快了几分,见瑠奈起身,她赶忙喊住女儿。 “瑠奈,你等一下。” 瑠奈回头,看到妈妈擦了下手,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两份便当盒来。 “你把这个带过去吧,给你那两个同学。” “欸,好麻烦啊。”瑠奈面露难色,她接过便当盒又说:“他们有在青心寮的食堂吃饭,没必要准备这个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昨天你不是还很高兴的和妈妈炫耀来着嘛,说你的朋友一年级就升入了一军,而且还是两个。你昨天晚上可是开心的多吃了一碗饭。”妈妈不顾瑠奈的羞耻。 她教育瑠奈:“这个时候你应该要好好的给朋友庆祝才对,瑠奈你可不能吝啬自己的夸赞啊。” “打棒球的男孩子都吃的多,你给他们就行了,便当盒拿回来我洗。” 瑠奈想翻白眼,但是不敢,早知道她昨天就不说了。 “什么!瑠奈,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和爸爸说?”爸爸一直躲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一听到瑠奈的朋友才一年级就升入了棒球部一军,他就兴奋起来。 “是谁升入一军了?打得什么位置?打率多少?身体壮不壮?有没有全垒打?是投手吗?会什么球种?最高球速多少?” 还不等瑠奈回答,爸爸就自顾自的拿出了钱包,对瑠奈万分郑重道:“一年级就升入一军,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瑠奈这个给你。” 爸爸从钱包里夹出几张万元钞票放在便当盒上,瑠奈眼睛倏地发光起来。 “要和朋友好好相处啊,拿去买点吃的吧!” 爸爸向瑠奈竖起大拇指,还冷不叮给了wink。 瑠奈拍掉大叔的恶心wink,又躲开妈妈对于金钱奖励的怨念,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漫画、小说之类的东西。 哦,说起来棒球记分册用完了,要买新的,多买几本好了。 因为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她还写在手机的备忘录上。 “嗯,我会好好的庆祝的。”瑠奈藏起了自己所有的笑意,俨然一副‘我才不认识福泽谕吉’的严肃模样,但手很诚实的快速把钱收进口袋里。 她临走前对着父母敬了个礼,面无表情的,但是周身飘着开心的小花。 “保证完成任务。” 瑠奈提着书包推门而出,要不是知道时间来得及,爸爸都差点以为她快要迟到,他正要关门时,才想起瑠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就赶紧抓住门框喊道:“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升入一军啊!” 已经跑到电梯门口的瑠奈头也不回的道:“是御幸一也和仓持洋一!” 还想追问防守位置时,抬头发现人已经进电梯了。 瑠奈一如既往的踩点踏入教室,她心情愉悦得很明显,虽然从她脸上窥探不出明显的迹象,但当她从御幸身边走过时,御幸嗅到了开心的味道。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仓持也从瑠奈翘起的发丝,还有她那飞扬的裙角,感受到了她的心情。 今天的千反田好像很开心啊,两人一齐想道。 至于原因两人却怎么也琢磨不出,明明昨天和她说升入一军的好消息时,她都没有这样的开心。 难道有比这个更值得让千反田开心的事情? 有的,同学有的。 之前瑠奈被没收漫画后,瑠奈还带着期中成绩向老师去要自己的漫画,但可惜的是漫画好像不见了。 瑠奈大失所望,整个人都披上了灰影,吓得数学老师都马上要去书店给她重新买一本了。 瑠奈收回从嘴里跑出去的魂魄,她恹恹的婉拒了老师的好意,再一次向老师保证自己不会在课上看漫画后,她就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买一本。 不止是再买一本,刚好喜欢的漫画出了单行本,还有推理小说也想买新的了。零花钱自然是够用的,可是谁会讨厌更多的零花钱? 哦,别忘了棒球记分册。 处于幻想时刻的瑠奈看到御幸的背影就又想起了这件事。 之前御幸还和她说,可以帮忙向棒球部要几本。瑠奈听了后,有过短暂的心动。 可记分册是有不同格式的,她所使用的记分册格式也是继承自瑠奈爸爸的习惯,是最常见的那一种,数据统计丰富,在美津浓(日本常见的运动品牌商店)就能买到。 青道内部的棒球记分册似乎是他们自己打印的。能用,但是数据不如美津浓买到的丰富,最重要的是,青道的记分册是上下翻页的活页。 现在都已经变成左右翻页的了。放平摊开后,先攻后攻的记录一目了然。 因为这个,瑠奈便拒绝了御幸的提议。 “你在想什么?千反田。”惯例下课后,来到御幸桌前和他聊天的仓持察觉到瑠奈的若有所思。 瑠奈摇摇头,“只是在想要买几本而已。” “哈?几本什么?” 瑠奈没有继续回答,她觉得仓持来得刚刚好,正想着要把妈妈为他们准备的便当拿出来时,就有人打断了她的行动。 “御幸,仓持,有人找你们!” 瑠奈也跟着御幸和仓持看向门口,有人找他们?谁? 门口站了个相貌文雅的陌生男生,他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御幸和仓持面前。 “你们就是御幸和仓持了吧,我是吹奏乐部的副部长。找你们是想确认下应援曲。” 御幸、仓持也站起来问好:“麻烦学长了。” “不麻烦,只不过剩下的就这几首了,如果你们有特别喜欢的曲子也可以告诉我们。虽然比不上大阪桐生的吹奏乐部,但改写谱子这件事还是做得到的。” 应援曲? 瑠奈想了下,啊,是指选手站上打击区时的应援曲吧。 她有些好奇,不由自主的撑着桌子从御幸、仓持两人的肩膀中间探出头来。 副部长掏出了曲目表来给他们看,表格最后还留了空白,方便他们填上新的曲目。 御幸和仓持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该怎么选,面露难色的看向副部长,“这个现在就要做决定吗?” 副部长摇摇头,“今天之内最好,我会在放学前来找你们拿的。” “谢谢,学长。” 瑠奈还在盯着曲目表看,副部长也注意到了少年身后的她,笑道:“你对吹奏乐部感兴趣?” “....倒也没有。”瑠奈反应慢了半拍,意识到和自己说话后,她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棒球部一军的待遇真好,站上打击区还有专属的应援曲。” 瑠奈回想起了国一时,自己去神宫棒球场看得第一场比赛,她有听到吹奏乐部奏响着不同的乐章,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后面才发现每个击球员都有自己的应援曲,不仅如此,吹奏乐部还会进行改词,将原曲歌词改成应援词。 虽然吵闹了点,但是齐声声喊出来的阵势足够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副部长听她一说,笑出声来。 “不仅为梦想付出,还能为学校争光的人值得这样的待遇。” 他临走前又祝贺了御幸和仓持,还说期待他们在比赛上的表现,又对瑠奈说。 “现在吹奏乐部还在招人,有意愿的话可以过来参观一下。” 此话一出,御幸和仓持突然站直了身子,头僵硬的转过来,直勾勾的盯着瑠奈。 “千反田,你不是生生世世的归宅部嘛?” 仓持脸如恶鬼。 瑠奈避开了几分,她说得是‘坚定的归宅部’才没有上升到‘生生世世’。 御幸也凑了过来,低语犹如地狱低吟。 “大小姐想去吹奏乐部?确实很适合千反田啊。” 瑠奈僵硬着回到座位上,虽然不是很懂这两人奇怪的反应,但她举手再次表明态度。 “我是生生世世的归宅部!绝对不会加入任何社团!” 御幸打断瑠奈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去哪个社团都可以,我们不是想要阻碍你。” “但是,吹奏乐部不行。”仓持对吹奏乐部投反对票,其他社团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吹奏乐部不行。 “为什么?”瑠奈她有点好奇。 “没有为什么!”御幸、仓持异口同声。 原因很简单,但死也不要想和千反田瑠奈说。 因为那个吹奏乐部的副部长是个超级大帅哥!! 刚刚进来时,班里的男男女女都在看他,走到哪里,那艳羡的,爱慕的眼神就跟到哪里。 虽然御幸觉得他更帅一些,但要是自己的好伙伴千反田跑到吹奏乐部成了爱慕者的其中一员,想想就心烦意乱。真要加社团的话,还是应该优秀考虑棒球部才对。 仓持可不认为御幸比副部长帅,他承认副部长相貌堂堂,但是外表花里胡哨的人不一定靠谱,特别是这个人临走前还对千反田抛了媚眼,很轻浮,比御幸一也还要轻浮。 瑠奈才不记得副部长有没有给她抛媚眼这件事,连人家长什么样子她也没用心去记。 至于有人妨碍她去参观这件事也没有放到心上,她本来就不打算去,更何况她有自己的应援理论。 她还在惦记着课桌里的便当,赶着上课前终于拿了出来,给了他们。 两个大小相同的便当盒,但是包着不同颜色的包袱皮,御幸是紫色的,仓持是绿色的。 收到瑠奈的便当,御幸和仓持面面相觑。 “我们死到临头了吗?” “想开点,仓持,你这是第一次拿到女孩子给的便当吧。” “混蛋御幸,你不也一样?!” 瑠奈“呵”了声,“这是我妈给你们的。” 他们同时缓口气。 “幸好,但为什么给便当?” 少年手中的便当盒除了颜色不同外,大小形状都和瑠奈没有区别,都是正方形的单层便当盒,凸起的长方体应该是放置餐具的盒子。 面对仓持的疑问,瑠奈简要说明了下。 “妈妈她听说你们升入一军,然后想祝贺你们,这就是贺礼。” “...哦。” 妈妈做的便当。 御幸听到是瑠奈妈妈做的后,他停顿了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阿姨了。” 仓持也谢道:“谢谢阿姨了,但是便当盒该怎么还给你?” “你们中午吃完后,直接给我就行,不需要你们洗。” 瑠奈突然低声询问,“吃额外的饭,会不会影响三大碗的规矩?” “应该会酌情少给点吧。” 如今也算是勉强适应了三大碗,可要是在便当的基础上再吃三大碗,那会死人的吧。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两人手提着瑠奈给的便当走进了青心寮的食堂。 才踏入食堂,手中的便当就被前辈们扫视了无数次。 那眼神仿佛在说‘如果是女朋友给的,你们就死定了’。 但真要说了,御幸觉得会有比‘死’恐怖的事情发生。 他前不久才知道,原来三年级前辈中有不少人是瑠奈厨。 首当其冲的就是东清国前辈,听说他轰出全垒打的时候,都会在心底默默地感谢瑠奈。 还有,整个棒球部,只有三年级前辈会私底下喊千反田为小瑠奈。 听到这个称呼时,御幸差点饭都要喷出来了,还好旁边有仓持,及时堵住了他的嘴。 两人提着便当向食堂请示,看三大碗能不能少给点,食堂看了眼,大发慈悲的允许他们吃两大碗半。 行吧,少半碗也行。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刚要打开包袱皮,周身的前辈就多了起来,同级也靠了过来。 伊佐敷前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搭着两人的肩膀,语气活似歪头的不良少年。 “欸——便当啊,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是住宿生吧,怎么会有便当啊?” 仓持流着冷汗,“....别人给的。” 包袱皮下,是相同的便当盒。 红棕木质,盒面是手绘的花卉,餐具盒也是配套的吧,绘有花卉。两人花卉不同,但看得出来是同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是,典雅的便当盒旁都有一支粉色的棒棒糖,草莓口味。 如果只有便当盒,他们还能扯谎是亲戚送的,结果没想到的是瑠奈竟然还往里面塞了糖,好死不死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口味。 仓持头次产生了疑惑,草莓口味一定得是粉色的吗?这个世界上,明显更多的是红色的草莓吧,所有为什么草莓口味一定得是粉色的包装,难道不应该是红色的包装嘛! 御幸按住了仓持,就算是红色的包装也改变不了草莓口味的本质,要知道周围的这群前辈,是不会被简单的颜色所蒙蔽的人啊! 眼疾手快! 就在两人想将棒棒糖藏到口袋的瞬间,有人说道:“啊,原来千反田给你们了啊。” 唰的一声,所有视线看向说话的人——川上。 “诶诶,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川上退后了几步,他胡言乱语的开始解释,“我就是在学校福利社看到千反田有在买而已,她买了很多,也给了我一支。” 糖果而已,买了很多随手给人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便当原来是千反田瑠奈给他们的啊。 “原来如此啊。”伊佐敷纯知道这三人是同班同学,关系也好到非比寻常,虽然羡慕他们可以拿到异性朋友的便当,但是此刻还是要为他们在心里画一个十字。 “加油吧。”伊佐敷纯只要不是女朋友给的,都无所谓了。 二年级前辈退出战场,一年同级无权参与战场,现在是三年级前辈瑠奈厨的战场! 就算两人解释了无数次是瑠奈妈妈给的便当,和瑠奈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好朋友,但三年级前辈很冷漠,阴森森的守着他们吃饭。 不仅要吃完这个便当,食堂的三大碗也必须得吃完,吃完后还盯着他们把便当盒给洗得干干净净。 口号是:不能给小瑠奈添麻烦!要尽心尽力感谢小瑠奈的应援!无论是球技还是吃饭! “是!” 埋头吃饭的两人大声回应。 “喊口号!” 两人咽下米饭,大声喊道:“不能给小瑠奈添麻烦!要尽心尽力感谢小瑠奈!无论是球技还是吃饭!” 这个口号就连洗便当盒的时候还在喊。 后遗症就是下午两人看到瑠奈时,脱口而出一句“小瑠奈”。 这把瑠奈吓得够呛。 “有病吧,你们两个。” 现在的御幸、仓持两人连道歉也说不出口了,生怕一张嘴,饭就从胃里跑出来。 他们捂着嘴把洗干净的便当盒还给了瑠奈。 “竟然洗干净了。” 瑠奈惊讶的接过便当盒,洗得很干净连水渍都没有,上面还参有洗洁精的香味。 不愧是棒球少年,严于律己。 “说起来,中午的时候那个副部长来找过你们。” 一听到‘副部长’这个词,两人将呕吐抛到脑后,齐刷刷地凑到瑠奈这边。 “他来干什么?” “不会又要你去吹奏乐部吧。” 瑠奈施施然掏出曲目表,“你们这个填了没?”这是她从御幸课桌下面捡到的,上面一片空白。 “副部长来问你们应援曲选好了没有,他中午没找到你们,就说下午放学的时候再来拿。” 御幸拿过曲目表,他早就想好选什么了,只是忘记写上去了。 他顺手拿起瑠奈桌上的笔往上面画了个圈,又将笔递给仓持,“到你了。” 接过笔,仓持也落笔画了个圈。 “你们选了什么?”瑠奈好奇道。 御幸说,“是这个,《狙いうち》(《瞄准》)。” “开头是乌拉拉乌拉拉的那首吧。” “一般人哪会记这首开头的歌词啊,明明有更值得你记住的歌词吧!”不过,御幸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看来你很喜欢这首歌呢?御幸小丸子。” “啊?”御幸有些懵。 瑠奈又问仓持,“你呢?” “《Train-Train》,不错吧。”仓持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train-train奔跑起来吧,这首啊...” 拉长的句尾让仓持顿感不妙,“怎么了,很适合我才对。” 瑠奈意味深长:“骚动时节的少年哟。” 第20章 满载而归 熬过了五月梅雨,迎来了六月初夏。 瑠奈撸起绿色运动服的袖子,打开水龙头,她掬了把清水往脸上一泼。 清澈透明的水花浸湿了本就素净的面庞,连带着额角、鬓边的碎发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睫毛上也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阳光折射而下,水滴在她脸上闪闪发光。瑠奈浑然不在意,她撩起鬓发收到耳后,打开了旁边倒过来的水龙头,她放小了水流,涓涓水柱从合金制的圆形出口涌出,瑠奈低下头张嘴喝水,如同天鹅曲颈汲水。 担心瑠奈而跟过来的御幸,因为这一幕而缓下了脚步。 幸好是他看到了。 她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喝水,不仅衣领打湿了,喝得太急还呛到了自己。 御幸赶忙走过去,轻拍着瑠奈的背。 “你喝太快了,要先喝一口再喝下一口,你这样一直喝就容易呛到。” 瑠奈咳着点点头,又对御幸打了个手势。 “你没带纸巾?” 她点点头。 御幸搜了搜自己的口袋,将上衣的口袋内胆翻出,裤兜的口袋内胆也翻出来,连纸屑都没有。 他无辜的看着瑠奈,瑠奈无语的看着他。 这个人什么也没带的就跟着过来了,他是想干什么? 瑠奈直接按住水龙头出口的一半,滋出一道水枪射向御幸,瞄准得刚刚好,直接湿了他满脸,眼镜上也都是水珠。 “哇呜,啊,眼镜上都是水。” 御幸没想到她会突然发起攻势,他也打开旁边的水龙头朝她滋出一道水柱袭击瑠奈。 瑠奈躲闪不及,整个额发都被打湿了,她气鼓鼓的撩起额发并往后梳。 “御幸君,你这是打击报复!” 御幸耸肩,他都没说瑠奈无理取闹,而且眼镜被打湿后视线也变得一半清晰一半模糊起来,顺着下颌线流下的水滴濡湿了衣领,御幸不喜欢领口湿漉漉的感觉,就拉下了运动衫。 他里面就只穿了件白色T恤打底。 瑠奈看不惯御幸比自己干爽,她连头发都湿了一半,凭什么御幸脱件衣服就可以了。 这次她瞄准了御幸头发,要湿一起湿,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但瑠奈没有调节好,一不小心冲出去的水流在半路中偃旗息鼓,以玩笑般的弧度落在了御幸的白T恤上,几乎是打湿了他整个腰腹部。 湿透了轻薄布料可怜巴巴的贴着御幸的腰腹,吸满水分的布料层层叠叠挤压成一条又一条,其中隐约勾勒出锻炼过的腹肌沟壑,透白之下的小麦色肌肤,虚虚实实,似是雾里看花,有似是水中望月。 瑠奈面无表情,她又往御幸的胸膛上滋了几下水。 短短几个月,少年就练成了薄薄的胸肌,透白濡湿的衣料贴着胸部泛着起伏,视线能描摹出肌肉附着在身体上的微妙弧线,也能顺着胸肌中缝往上走,流淌着条条水痕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这是御幸强忍怒气的吞咽,残留的水珠从下巴滴落,落在地面炸成微小水花。 “千——反——田——瑠——奈——” 御幸咬牙切齿的拉起运动衫的拉链,收起全部夏日光景,黑着脸站在她面前。 几乎将瑠奈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内。 他一字一句的喊着她的名字,踩着怒意向她走来。但瑠奈知道,这个人根本不足为惧。 她伸出手来,往他额头弹了下。 “你离我太近了,御幸君。” 也正因为离得近,御幸也发现瑠奈头发湿了大半,运动衫的领口也湿了。 他扶额叹气,为什么他还要担心这个人会不会生病啊。 “算了,你跟我来吧。” “...你要抛尸?” 瑠奈嘴上不饶人,但脚步还是老实的跟在了御幸后面。 “不换身衣服的话,会感冒的。”御幸带着瑠奈前往青心寮,一路上御幸问她:“现在几点了,借物赛跑什么时候开始?” 瑠奈看了下手机,“还有二十分钟,来得及。” “这样啊。”御幸嘟囔了几句,让瑠奈站在宿舍楼下,等他上去换件衣服,上楼前他又问:“千反田,你里面的衣服没有湿吧。” 瑠奈扯开衣领看了下,摇摇头,“没有湿。” “那就行。” 瑠奈站在楼下,看着御幸上了宿舍的二楼,打开了11号室的门,他钻进去后门也没关,就这么敞开着。 她对男生宿舍没有兴趣,因为御幸问她借物赛跑的时间,她就踮着脚朝学校教学楼的方向看去。 此时,教学楼前面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还夹着几声起跑指示声的响起。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个周日,也是青道的体育祭。 私立青道高等学校每年六月都会举行体育祭,其实体育祭早在五月便开始准备了,但瑠奈三人组那会满心满眼都是棒球练习赛,根本没有理会这件事情,就连周遭欢乐的气氛也没有注意到。 直到班长拿着报名表堵住了这三个人,他们才恍然想起来,原来还有体育祭啊。 班长对这棒球三人组没办法。他本以为非棒球部的瑠奈能注意到体育祭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瑠奈对其不在意的事情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只好亲自找上门,见这三人懵懂的神情,他心一横,不由分说的给他们每个人安排了项目。 瑠奈是借物赛跑,御幸和仓持不仅是借物赛跑还有接力赛,然后往他们手里塞了布条。 “体育祭分红白组,班里就差你们三个没有分组了,千反田,仓持你们是红组,御幸你是白组。” 三人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条,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的班长。 总而言之,听班长的就没错了。 十五分钟后就是借物赛跑了,瑠奈往上面喊道:“好了没。” “好了。” 御幸换了身衣服,白T恤换成了黑的,学校发的绿色运动衫有两套可以换洗,御幸套了件备用,他还拿了件自己的私服运动衫和一条毛巾。 下楼后,就把毛巾丢到瑠奈头上。 “擦下吧。” “哦,谢谢。” 瑠奈拿下松软干净的毛巾,她嗅了嗅,是御幸身上的味道。 那种柠檬味的洗衣粉香味。 这种味道瑠奈也曾在仓持,川上等人身上闻到过,估计是棒球部洗衣服时统一使用的洗衣粉。每次和他们并肩走到一起时,她都闻到校服衬衫上的柠檬味,要是打棒球时流出的汗也是这种味道就好了。 瑠奈还挺讨厌他们打完球后还要往她身边凑的行为,满身的汗臭味和土腥味,他们自己就闻不到吗? 算了。 瑠奈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至少他们打棒球以外的时候,这群少年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瑠奈的头发并不是齐整的短发,前部分留在耳边,后半部分乖巧的贴着脖子翘起,她有时会把后半部分用细皮筋扎成小辫,正比如现在,她擦头发擦脸时,缀在后脑勺的小辫子也一颤颤的,还会晃动。 御幸神使鬼差的抓住。 瑠奈猛然回头,双眼警惕的看着他。 “咳咳,千反田,不介意的话,你穿上这件吧”御幸悻悻然松开手,又给瑠奈递上他的衣服。 御幸话题转得很快,瑠奈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她接过衣服一看,这是一件白色运动外套,款式上不分男女,瑠奈换上后,伸直双臂,转了一圈。 袖子长到下垂,肩线落到手臂,衣服下摆盖过臀部,大到有些不合身了,穿在瑠奈身上颇有几分弱不禁衣的感觉。 瑠奈耷拉着眼皮,“你应该把你身上这件给我穿,然后这件给你穿才对。” 御幸双手保护自己,“才不要,我给你的可是新衣服,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瑠奈冷笑,“感谢,御幸大人的大恩大德。” “就算说一百遍也不会换的,你就穿着这件去借物赛跑吧。”御幸又掏出两块布条,红色的递给瑠奈,白色的他自己绑在了手臂处,但他单手臂不好操作,最后瑠奈看不过眼,亲自上手给他绑好。 “绑在额头上更方便些吧。” “哈哈,我更喜欢绑手臂上。” 瑠奈懒得去看他笑眯眯的模样,自己将红布条绑在额头上,冲着御幸扬起下巴。 “走吧。” 在借物赛跑开始前三分钟,御幸和瑠奈姗姗来迟。 仓持都开始准备就就绪了,就两人现在才过来就先给御幸来了一脚,“混蛋御幸,你带着千反田去干什么了。” 还不等御幸回话,仓持就看到瑠奈身上的衣服,不再是学校统一发放的绿色运动服,而是一件大到不合身的白色运动外套,而且有些眼熟。 直到瑠奈转身进行热身运动时,仓持睁大眼睛看向御幸,“这是你的衣服吧,怎么穿到千反田身上去了。” 御幸不知道该怎么和仓持解释,他含糊其辞,“她衣服湿了,所以我给她拿了件新的。” 仓持对瑠奈衣服湿了没什么表露出多余的表情,因为御幸的刻意隐瞒,他自然也不知道御幸也换了件衣服。 但他瞥了眼御幸,见御幸神情坦荡就收回了眼神,可是又看到瑠奈衣服背后的字母,仓持又踢了御幸一脚。 御幸有多少衣服他不清楚,但是这件并不是非要给千反田穿吧。 仓持一把勾住御幸的脖子,低声道:“你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御幸眨眨眼,他还扶了下眼镜。 被打湿后的眼镜在擦干净后焕然一新,看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自然能清楚仓持紧皱的眉头,也能看清楚不远处千反田转身后的疑惑。 “她这件衣服。” 仓持松开御幸,戴着眼镜的少年捕手只是一味的笑,他摸着后脑勺笑着说:“这有这件是新的,所以就给她了。” “总不能让她穿我穿过的衣服吧。” 御幸言之有理,且坦坦荡荡。 根本找不出破绽来,就连情绪上也是,仓持还是头次遇见这么棘手的人。 御幸一也总是能巧妙的隐藏好自己的心事,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样的心事。 仓持分不清楚,他和御幸听到广播声后,也跟在瑠奈后面走上了活动场地。 学校为了举行体育祭,特意用教学楼前的田径场来做活动场地,每个班级都有一个帐篷,帐篷依次环绕包围着田径场。 借物赛跑的规定就是,从起点出发跑完一圈后,就去中央的台子领取一张白纸,在规定时间内找到附和白纸要求的物品就可以进行奖品兑换。 瑠奈三人都是被班长强制报名参与的,所以奖品是什么他们也没有关注。 三人在同一个起跑点,最先抵达终点并且领取白纸的是仓持洋一,他才在起跑线时就遥遥领先,在他前头的是田径部的王牌,虽然接力赛跑时就有目睹过仓持的速度,但是身后有人这么近的追赶,逼得田径部王牌一股劲的往前冲,跑了两圈都没回过神来要去中央台领取纸条。 仓持领取纸条去找物品时,田径部的王牌还在跑。 御幸跑得不快,但是只跑一圈对他来说轻轻松松,差不多是中等的成绩,他一圈跑下来连汗都没出,气也没喘,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中央台前领取白纸。 瑠奈最后,她几乎是追着御幸的背影才赶到终点的,汗涔涔的半蹲在中央台前喘着气,她想抬手擦汗,可衣服是御幸的,只好罢手。 御幸刚想着找东西,一转头就发现瑠奈站在他身后,她已经恢复了些体力,额角沁着薄汗。 哦,找到了。 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等瑠奈领取纸条。 瑠奈一时半会没法平复气息,她朝中央台的学生会委员要了白纸。 白纸裁剪成长方形,折了一下,瑠奈打开白纸,看了眼上面需要的物品,又刚好想起御幸就在附近,她转身看见御幸站在距离她两三步的位置。 啊,在这里。 学生会委员看到御幸和瑠奈互相走去,他们脸上扬起了诡异的笑容。 每个体育祭的借物赛跑都是恋人的狂欢,他们学生会在准备纸条时,也会写那种暧昧的条件,例如“喜欢的人”、“重要的人”、“初恋”、“可爱的存在”等等 见到瑠奈和御幸并肩走来是,学生会委员们挤在一起,眼睛发光的盯着他们。 来吧,来吧,让学生会来见证情侣的诞生吧! 少年少女的脚步越近,他们的心也跳的越快。 来吧,来吧,让学生会来恭喜青春的爱情吧! 瑠奈和御幸在台前站定,一人取下额头的红色布条,一人取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对视之后互相交换。 啊? 学生会委员张着嘴接过少年少女的纸条和物品,瑠奈的是‘黑框眼镜’,御幸的是‘红色’。 进行判定的委员,看了看物品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他们的眼里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没有半点儿女情爱。 学生会委员一下子没了精气神,她对着物品点点头,然后让他们去隔壁桌抽签兑换奖品。 “去抽签吧,唉。” 听到抽签,御幸有些为难的看着抽签桶,他问负责抽签的委员:“可不可以代抽?” “谁帮你代抽?” 御幸指了指瑠奈,“她。” “我?”瑠奈被御幸推了出来,在御幸恳求的目光下,她伸手进入签筒随便抽了个纸条塞给御幸,因为御幸后面就是她,她也给自己抽了张。 抽签用的是红色纸片,一样折叠着,展开后上面写着数字。 交给负责抽签的委员后,委员瞧了眼,笑道:“你们运气不错哦。” 一听到这句话,签运不怎么好的御幸期待了起来,真不愧是千反田,一般这种抽签活动,他抽到的只有纸巾这样的安慰奖。 瑠奈没有感觉,她运气一般般,时而好时而坏。 委员给他们的奖品都由白色信封装着,瑠奈当场拆开,里面是一张美津浓的折扣券。 ...欸,这个东西给她有什么用啊,她又不爱运动,用这个折扣券买记分册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她凑过去看御幸是什么,御幸手中的白色信封倒出了一张粉红色的券,绘满了草莓的图样,御幸摸不着脑袋直到他转过来,他才知道这是一张法甜草莓专场的入场券。 瑠奈停顿半晌,她掏出那张美津浓的折扣券叠放在御幸手上。 “御幸君,交换吧。” 御幸点点头,“好主意。” 仓持要找的物品有些麻烦,是墨镜,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总之他也顺利的来到了兑奖台这边。 当他抽出签后,委员看到上面的数字后,马上对着仓持拉小礼花。 “恭喜!是最新的游戏卡带!!” 瑠奈和御幸凑到仓持身边,看着他手里小小的游戏卡带,视线移到仓持脸上时。 “糟糕,因为太高兴了,本就凶恶的脸就更扭曲了!” “混蛋,给我住嘴!至少比你这个黑手要好的多了!” 瑠奈抬手,“好了,总之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每个人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瑠奈看着手里的入场券露出了笑容。 八月份的法甜草莓专场,太好了。 此时此刻,学生会委员注意到瑠奈身后的字母,“m..i..yuk..i,Miyuki(御幸)?这个女孩子叫美雪(miyuki)?” “没有吧,她应该叫runa(瑠奈)才对。” 兑奖台的委员记得,那个戴着黑款眼镜的男孩子才叫Miyuki(御幸)。 第21章 夏日暗影 天际被薄薄的光雾所笼罩,青心寮的清晨还停留在静谧中。 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克里斯先伸手关掉了它。 一夜好眠,但也架不住睡眼惺忪,他抓了下松散的头发。 “五点半了,大家。” 他还保留了身为后辈应该叫前辈起床的习惯,就算克里斯已经升级成二年级前辈。睡他下铺的一年级后辈听到他的声音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只是才起身,眯着眼盯了会克里斯。 “克里斯前辈,早上好啊。” 一年级后辈说完就打个哈欠,就在头要往后倒得瞬间,克里斯抓住了他的前衣领。 “该起来了。” “是~” 三年级前辈听到克里斯的声音,也慢悠悠的起来,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揉着眼睛。 “克里斯,你总是这么准时,闹钟没响你就起了。” 克里斯换了身衣服,他脱掉当做睡衣的T恤,换上训练服。面对前辈的感慨他也就笑笑,起初他刚到青道的时候,也并没有适应过来,但一年过去了,每天都这样迎接清晨去锻炼,都已经成为了习惯,要是有一天不让他这么做的话,克里斯反而会浑身发痒。 和舍友结伴去洗漱,才走到公共洗漱间的门口,里面已经站了一排排的人对着镜子刷牙洗脸,也有人笨拙的刮着胡子。 一见到克里斯和三年级前辈进来,在里面洗漱的低年级前辈动作加快了几分,不能让前辈等得太久。 高中棒球部一直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例如后辈要尊敬前辈,要听从前辈的话等等,但因为时间、社会的发展那一陋习被忽略了许多,又加之青道棒球部似乎没有这样的铁律,所以前后辈的关系一直很融洽。 不过,这可不代表不需要尊敬前辈了。 有一年级的提前结束了洗漱,在经过他们时战战兢兢的点头问好:“早上好!” 三年级前辈随意的点头回应了下,他先克里斯一步去洗漱了。和克里斯同寝的一年级后辈找到了个空位,就指着那里喊道:“克里斯前辈,那里有位置,你先去洗漱吧。”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空了个位置出来,克里斯也没有拒绝。 “谢谢。” 虽说克里斯对等级制度没有多少好感,但有时候他也得被迫顺应这个规则,到也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而是不想让身边的人为难。如果擅自拒绝了后辈的好意,反倒有可能让后辈处于不尊敬前辈的糟糕处境,克里斯走到洗漱台前,他真心觉得青道在这方面的宽松是多么的令他舒适。 才放下洗漱用品,身侧就有人向他问好。 “早上好啊,克里斯前辈。” 这个声音... 克里斯转头看去,是御幸一也。御幸是五月底的时候被片冈教练宣布升入一军的,和他同期升入一军的还有仓持洋一。自从升入一军后,同为捕手的他们在早上的训练也没有相差多少,但御幸现在更多的还是体能训练。 御幸站在他旁边擦脸,黑框眼镜放在干净的台面上,刘海被黑色的细发箍给往上撩了起来。 克里斯能明白不想额发被打湿的心情,就连他也戴了个洗脸用的发带将头发往上绑,但这是他母亲给他买的,颜色也稍微考虑了克里斯是青春期少年的缘故,选了个较为性冷淡的蓝色,但毛茸茸的材质让克里斯拿出来时,还是有几分羞愧。 特别是撑开发带往头上套的瞬间,克里斯一般都只是在洗漱间快速戴好,洗完脸后快速扯下来,虽然不会有人说他,可是这种毛茸茸的发带戴在头上,难免让他不敢看镜子。 话说,御幸头上这个黑色细发箍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拿取方便,也不是毛茸茸的材质。 “御幸,你这个发箍...” “嗯?你说这个啊。”御幸将毛巾洗干净后放扔到洗脸盆里,顺手将头上的发箍扯了下来,扯得很轻松,没有松紧带的紧绷感,御幸拿着它说:“这是千反田给的来着。” 哦,千反田瑠奈啊。 克里斯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女孩,他知道御幸和她关系很要好来着。 御幸又笑着说:“我和仓持各一个,都是她给的。说是什么药妆店给的赠品?” “可仓持他没有刘海吧。” 克里斯取下头上的发带,棕色前发失去束缚后尽数落下,他口吻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御幸不确定的回头看了下仓持。 正如克里斯所说,仓持的头发是向上立起来的,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发箍。 察觉到御幸眼神的仓持猛地回头,他嘴里还叼着牙刷。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刷牙?” 对啊,仓持没有刘海为什么千反田要把发箍给他? 这个问题要留到见千反田的时候才能解答了,御幸见克里斯已经洗漱完毕,自己也端着脸盆匆匆赶回寝室。还差十来分钟就六点了,在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六点到七点半,是青道棒球部成员的早上练习时间。 在五月底之后,大部分成员已经确定好自己防守位置,会根据这个进行针对性的锻炼。负责防守内外野的野手会站在操场上进行挥棒,投手则是会在学生教练员的指导下进行奔跑接球,而克里斯和御幸作为捕手的专有训练主要集中在下午放学时,这个时候他们会跟着野手一起进行挥棒练习。 克里斯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他戴着手套紧握住球棒。 球棒几乎是牢牢的斜倾在身后,双手用力紧握着,想象着正前方一颗时速150的球直面袭来,克里斯鼓起一口气,双脚抓住地面,腰部和手臂同时用力的挥舞着球棒,金属球棒的破空之音在耳畔留下回响。 很好,但今天的投手是达必修·有,挥出去可能会被接杀。 克里斯扭动下右肩,挥棒次数太多后,右肩总有些不适感,但稍微扭动后就全然消失。他继续挥舞球棒,他可不能再打出不应该有的界外球了,不能让千反田察觉出不对劲。 她有一双难得的慧眼,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上次勉强将她糊弄了过去,也幸好千反田只会周日过来看几眼,如果千反田每天跟着他们跑到棒球部来的话,克里斯可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而不是在操场。 青道棒球部的成员颇多,挥棒成员隔着一定的距离练习挥棒,他们并没有喊着口号,但几乎是同时的提起那股子少年才有的精气神,眼睛瞪着浑圆,在同一时间球棒用力的从下往上挥舞,破空声之后是张嘴送礼的一声长呼。 高岛礼很满意这样的场景,她对着大家喊道:“可以了,开始跑步吧,跑完后记得要做完收操才能去吃早饭。” “是!” 跑步旨在锻炼体能,不追求速度,但难免有几个想要出头的一年级非要往前面冲,克里斯只是看看不说话,他一年级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充满活力的人。 但是跑得太快了,就容易造成收操时也做得上气不接下气。 克里斯结束收操后,接过经理的毛巾擦了汗。说起来棒球部经理也总是在他们身边支援着他们,球干净整齐的放在球框中,球棒也一根根的竖放在应该有的地方,就连锻炼后擦汗的毛巾也是这样的干爽。 “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二年级经理只有藤原贵子一人,今年一年级新入的经理倒是有两个,她们一个正跟着藤原贵子学习写记分册,一个则是学着处理其他琐碎事务,例如冰块的准备,饭团补食的制作等等。 棒球部经理,不是说说就能做好的工作。 片冈教练也一直教导成员要好好感谢经理的付出。 可能是这样长久以来的教导,又或者是效仿前辈的行为,新入部的后辈接过经理的毛巾也会老老实实的说句谢谢。 被棒球部成员道谢了的新经理夏川唯和梅本幸子也露出了笑容。有时要比成员起得更早,比成员走得更晚,还要抽时间出来为棒球部工作的经理们也会因为这种小小的感谢而感到开心,并且充满了力量。 早餐时间充裕,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青道棒球部的传统是“三大碗”,从早餐,中餐,晚餐,每餐都是三大碗米饭,不吃完就不能离开食堂,在经过严苛训练后的一年级新生最痛苦的地方就是要被学长守着吃三大碗米饭。 克里斯是过来人,区区三大碗不在话下。 将盘子还给食堂阿姨后,他看到东清国前辈和伊佐敷纯两人正守着御幸和仓持吃饭,那两个新生在吃饭上面总是吊车尾来着,但据他观察最近吃饭的时间减少了十来分钟,看他们嘴里塞满了米饭,痛苦的咀嚼,痛苦的咽下。 克里斯皱眉,他一年级时也是这样的? 应该没那么严重。 他还记得前不久,这两人拎着千反田给他们的便当来食堂吃饭,被东前辈压着不仅吃完了便当还吃完了三大碗。也正是中午吃得太多了,下午训练的时候,这两人直接跑到洗手间吐了个爽,可能是吐得太干净了,以至于晚餐时竟然出乎意料的吃得又快又多。 物极必反吧。 结束了早上的练习和就餐,克里斯回到寝室换了身校服,书包昨天就整理好了。临走前,他又对着课程表确认了一番,今天第一堂课是高岛礼的英语课。 棒球部的片冈教练,太田部长和高岛副部长都在学校有任课。 偶尔在走廊遇见片冈教练时,克里斯也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不要把片冈老师喊出片冈教练,不然片冈老师会用眼神杀过去。 不同的年纪所在的楼道也不同,三年级在五楼,二年级在四楼,一年级则是在三楼,且每个楼道的顶端都是老师办公室,一楼,二楼则是些料理教室,化学实验室这样的需要实操的教室,还有几间是分给文化社团当做活动室来使用。 克里斯上午刚好有化学实操课,需要前往二楼的化学实验室,在下楼的时候经过了一年级的三楼,碰巧遇上了千反田瑠奈。 她穿着青道的夏季校服,短袖白衬衫和一袭百褶裙,与其他女同学不太一样的是她领口不是可爱的蝴蝶结,而是帅气的领带。 克里斯很少见过穿着校服的千反田,数得过来的见面次数她几乎穿的是私服。没有背着硕大摄影包,没有戴着青道选手帽子,也没有穿着宽大防晒的衣服,只是简单的校服就看起来很是清爽放松。 千反田站在楼道拐角处,斜靠着墙似乎在等人。她注意到了克里斯的目光,便欠身问好。 “早上好,泷川前辈。” “嗯,早上好。” 克里斯不着急着去化学实验室。 “千反田你是在等人?” “....仓持君的书忘带了,御幸君正陪着他去借,我在这里等他们。” “你们接下来是什么课?” “是物理实验课,在二楼。” 克里斯本想着下楼的脚步收了回来,他给千反田展示了下自己的化学课本,莞尔道:“刚好我是化学实验课,我和你一起等吧。” “这不会浪费泷川前辈的时间嘛?”千反田皱眉沉思了会,她想劝说克里斯先走,但克里斯已经和她一样斜靠在墙上看起来化学书,说是预习。 “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可能更好。”克里斯淡定的翻了一页,他示意千反田朝前面看去,那里站了一群互相推让的男生,羞答答的看了好几眼千反田,本想着上前向她问好或者期望能不能交换个联系方式,结果来了个身形高挑容貌俊美的克里斯,他们只能望而止步。 他们还以为自己挑了个好时间,还不容易趁着两个该死的护花使者不在,结果又来了个拦路虎。 这群棒球部的能不能有点眼色啊! 如果不是克里斯指出来,千反田根本没发现有那么一群人用着小姑娘似的眼神看她。 平时怎么没有? 克里斯觉得自己知道原因,但见千反田迟迟思考不出原因来,他合上手中的化学课本,倒也不必什么都要告诉她,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反而更好。 “走快点啊,御幸。” “仓持,你在急什么。” “你这个混蛋,千反田还在等着我们啊!” 听到两位护花使者走来的声音,克里斯不再靠着墙,“看来护花使者过来了。” “什么?”千反田有些茫然。 克里斯笑了笑,“你可以叫我克里斯,御幸他们也是这样喊我的,千反田。” 千反田缓慢的点点头,“那...克里斯前辈?” “嗯,我在。” 克里斯走了下去,在楼梯的下方他背着光抬头看千反田。 她因为等来了御幸和仓持,脸上神情也活了起来了,刚刚还是一阵死水来着。 克里斯对此没什么想法,他在铃声响起的前一刻向着化学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牵住了他的脚步。 “克里斯前辈。” 是千反田瑠奈。 “这次的夏天,请加油。” 她站在身后,可克里斯不敢回头,当千反田站在他身后呼唤名字的那一瞬间,心里竟然产生了难以形容的悸动。 他害怕她会说和肩膀有关的话题。在听到她只是普通的加油后,克里斯松了口气,转过身来要感谢她的加油时,她已经跟上御幸、仓持的步伐去了另一边。 上次的糊弄,到现在还有效果? “你刚刚喊克里斯前辈是干什么?”仓持有看到千反田好像要说什么,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话刚到嘴边又打个转重新回去换了句话。 “没什么,只是让他在这个夏天加油而已。”千反田越是要隐藏什么事情时她的表情也愈发的平淡,如果是让陌生人见到了可能就真以为没什么事了,但仓持不太一样,和千反田相处久了,他好像摸到了些她的规律。 千反田有事瞒着他们。 现在的问题不是瞒着的是什么而是千反田为什么会瞒着他们。 如果是和棒球有关的事情,千反田会第一个说出来,上次仓持跑垒没有滑垒就被她抓住说了半天,御幸也一样,如果一场比赛下来一支安打都没有的话就会被她说教,又倘若她从那个粉色皮革小本的数据上分析了什么出来,又是长篇大论。 除此之外的话题,她都挺打不起精神来的,总是恹恹的,懒懒的。 难不成瞒着他们的原因是和棒球没关系嘛? “御幸,你说千反田会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仓持用手肘碰了下御幸。 御幸想也没想就回答,“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就算有,她不说也有她的原因吧。如果没有,那不就没什么事吗?所以有和没有,能有什么区别?” “但是千反田很少隐瞒什么东西吧,她通常...是有话直说的。” 仓持还迟疑了下,千反田应该是那种直率的类型吧,不是御幸这种不顾及他人的有话直说的人。 “...”御幸也迟疑了下,千反田是那种有话直说的人?好像是的吧?但又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事实胜于雄辩,御幸喊住了千反田。 “千反田,你有事瞒着我们嘛?” 千反田瑠奈冷着眼看他们两个,“我又不是耳聋,你们在后面说什么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走快点,两个笨蛋。” 被骂了的御幸扶了下眼镜,他得出了结论并于仓持分享。 “千反田是有话直骂的类型。” “.....” 仓持既不接受也不反驳。 隐瞒? 千反田瑠奈有挺意外的,她确实事情瞒着他们,只是不能说出来是因为和克里斯前辈约定好了。 她刚刚喊住克里斯前辈确实想问候下身体如何,可是想起上次克里斯前辈的解释,她又觉得是自己多疑多虑了。如果那样的话影响克里斯前辈的心情,从而使他比赛上失利,那就得不偿失了。 千反田瑠奈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应该相信克里斯前辈。 他可是关东第一名捕啊。 时间指向上午的十点四十五,大概这个时候克里斯会和棒球部的同伴回一趟食堂,领取食堂阿姨精心制作的补食,大多时候是成年男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饭团,里面还包了各种口味的馅料。像这样的饭团不只是现在有,在下午训练时也会有一顿,但那是经理们亲手做的,在有新经理入部时,会偶尔吃上几顿奇形怪状的饭团,但那些奇形怪状的饭团也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漂亮,味道也变得越来越美味。 就和一年级新生的球技一样,经过数次磨炼后,总会变得好起来。 男子高中生还处于长身体的时期,更别说每天运动量这么大的棒球部成员,克里斯 倒还好吃完上午的补食还能坚持到中午,但是同期的增子透吃了两个后还不满足,克里斯劝他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午休了。 “乌噶——” 增子透摸着凸起的肚子哭丧着脸。 像这种吃得多又饿的快的人,克里斯也很少见到,他拍了拍增子透。 “幸好还有训练。” “....” 增子透没太明白克里斯的意思,总之他希望午休快点来。 大概是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青道会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午休也是三大碗,但这个时候吃得快的人会提前回趟寝室,将训练服穿在校服里,这样方便放学后的锻炼,可以快速脱掉衣服跑到操场上。 克里斯没有这样的习惯,他会趁着午休最后一点时间复习并预习课本上的内容,他文武两开花,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只是因为他头脑聪慧,更重要的是克里斯会捡起每一块碎片时间来学习,能在紧迫的训练中坚持自律学习的男人。 可怕。 下午的课过去的很快,无非就是一场物理小测试罢了,克里斯他得心应手。 放学时间是准时的下午三点半,克里斯临走前快速回答了同学问他的几个问题,但他要赶时间去宿舍换衣服,只好带着歉意的笑容说:“我等下要去训练了,这些问题方便的话就用LINE问我吧,我晚上会一一回复的。” “太好了。” “那我晚上LINE联系你。” “别忘了我啊。” “训练加油啊,到时候我们会去比赛给你加油的。” 克里斯挥挥手,同学也很善解人意。 能和伙伴手牵着手朝着甲子园努力,这样的人生于他而言,真的很快乐。 他扶着楼梯下楼,对着下面的人微微笑。 “又见面了,千反田。” “啊,是的啊。” 千反田仰头看着他,“克里斯前辈,现在才去棒球部?” 放学铃声一响,御幸和仓持就已经飞奔出去了。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克里斯碰上。 “嗯,耽搁了一会。”克里斯步伐有些急,他还要换训练服,就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 千反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冷淡得如同冰刃抵着克里斯的脊椎。 不由得脚步又快了几分。 只是一眨眼,克里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反田眨了眨眼,克里斯前辈走那么快干嘛? 她还想着和他一起去棒球部呢。 克里斯回到寝室后,疯狂跳动的心脏才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掏出纸巾擦了下汗。 今天是工作日,按照千反田的习惯,她是不会在周日以外的时间来棒球部的。 只要她不常来看棒球部的练习,那么他还能粉饰太平。 下午四点半,棒球部的训练正式开始。 克里斯换好训练服,穿上捕手护具。捕手的专属训练,基本都需要选手穿着护具进行,为的就是习惯护具带来的负重和不便。他梳起额发后戴上头盔,左手也戴好了捕手手套,今天的训练菜单是二垒的远距离阻杀练习啊。 捕手不只是要习惯接各种来路的球,像是阻杀的起跃和各个垒包的传球也都需要训练到位。 克里斯主要是和一军进行防守练习,御幸升一军后也能参加这样的防守练习,但他似乎被教练安排到另一边穿着护具进行下半身的锻炼,对于现在的御幸而言,一次蹲满九局还有些勉强,之前练习赛结束后,片冈教练有发现他在练习赛后的训练中,都有些体力不支的现在。 才一年级,这种现象倒也并不少见,就御幸而言已经是非常出色的结果了。 刚结束和先发队员的防守训练,克里斯喝了口水。 “克里斯。” 丹波光一郎找到了克里斯,丹波用手套示意了下克里斯,他希望克里斯可以接他的球。 “你想要接球?”克里斯擦了汗,他重新戴上头盔,“晚饭后吧,刚好我有时间。” 说起接球,克里斯提了一嘴御幸,“你如果现在就投的话,御幸也可以,他还在那边蹲跳。” 丹波摇摇头,他只想让克里斯来接他的球。说实话,丹波并不怎么会和御幸相处,那个一年级的候补捕手怎么说呢,有时候说话不太客气。 这让丹波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克里斯笑了几下,确实,御幸的性格可能对丹波而言不太友好,但御幸也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会放到心上的人。只能说相性不太好? 重新戴上头盔后,克里斯也和丹波约好了时间。他还要配合先发队员二垒手和游击手的训练,整个下午忙得不可开交,但少年的心思总会在看不见的时候进行出逃,东清国是第一个发现站在操场外的千反田瑠奈的。 但他也只是瞥了眼,就收回了心神重新投放在训练当中,现在还是训练时刻,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但这一瞥,就刚好被克里斯看到了。 在铁丝面罩的掩护下,他的余光落到了操场外的少女身上。 她手上拿着的正是之前给他看数据的笔记本,粉色皮革样式。因为是千反田瑠奈,所以脸上没有寻常少女看棒球练习会露出的无聊表情,她眉头紧锁就像看到了什么令她费解的问题。千反田瑠奈提笔写了些什么,又接了个电话。 克里斯稳定心神,他知道等下要怎么做,接过投手的球,在一个起跃间,快速的抡起肩膀投给二垒手来触杀盗垒。 在看到球笔直的飞出去的瞬间,余光不经意间瞥向操场外,少女紫色的眼眸正看着他,球被手套吞了进去,鲜红的心脏也被吞没的干干净净。 千反田瑠奈到底在看哪里。 她在看高岛礼。 七月份就是夏季大会了,在这个六月份棒球部要组织一次合宿。瑠奈爸爸听说了后,就想着给食堂加餐,然后补充棒球部的运动饮料还有一些蛋白粉之类的物品,顺带想问问片冈教练还需要写什么健身器材。片冈教练将这些托付给了高岛礼,而瑠奈爸爸也将转交资助的任务托付给了千反田瑠奈,故而她才会罕见的在工作日的时候出现在棒球部外面。 高岛礼也看到了站在外面千反田,她将千反田带到了场内的休息区,刚好可以看到一军所有成员的训练。 不过,千反田本人不大感兴趣。但她看到被小凑亮介微笑训斥后发愣的仓持,她沉默的举起手机拍了个照片,又看到旁边御幸还在苦哈哈的进行着捕手基础训练,她也沉默的拍了个照片。 被学长训斥吓得不敢出声的伪不良,挂着倒八字眉有苦说不出的腹黑眼镜仔,哦,还有即使是在训练,但也毫无差错依旧雄姿引发的正捕手克里斯前辈。 千反田划过手机里的三张照片,然后熄屏。 她抬头看向高岛礼,“这些是等下要送过来的物资清单,会有工人直接送到棒球部门口的,需要他们送进来吗?” “不用了,太多外来的人怕影响训练。” “嗯,那健身器材有什么需要更换的?亦或者是需要的?嗯,虽然你们可以直接和校长先生说,但我觉得直接和我说的话,也许到手的会更快。” 这是千反田的小建议。 说到这个,棒球部里确实有几台发球机坏了,而且新部员的增加,发球机也不太够用。 千反田记下了,除此之外,她还自己擅自加了些东西上去,这是她在班里听除御幸以外等人听到的内容。 大概就是嫌弃球服脏得快,就是每天及时换洗,也赶不上脏的速度。还有食堂饭菜翻来覆去总是几个相同的菜式,吃得有些腻了。 虽说是她擅自加上去的内容,但也过了高岛礼的眼,直到高岛礼点头她才放下心来,又问她,“经理不需要些什么东西嘛?” 千反田想给经理换记分册,她老早想这样做了。 可是高岛礼问过后,只得到了不需要什么的回答。 “...哦。” “那教练监督不需要了?”千反田想尽量的多解决些问题,这样可以减少类似事情的发生。 高岛礼还真的想了下,“大概没有了吧。” 大概没有,就是还有。 千反田没说什么,她只是收起来笔记本,向太田部长和高岛副部长要了个允许,允许她可以在棒球部内闲逛观察,她会在下午五点前结束并且离开的。 “你其实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千反田摇摇头,她还是想快点结束然后回家,说是五点前结束,她就不会拖到四点半。一要到允许,她就直奔室内练习室,现在大部分的球员都在室外练习室进行练习,只有在雨天或者是自由训练的时候,才会用到室内练习室。 她细看了下重训器材,擅自给清单上加了几个哑铃,又请在食堂工作的夏川唯经理带路,前去储藏室。 因为是训练期间,所以储藏室的球都被搬空了,器材也搬了出去,千反田看了下发球机的型号和牌子,又问道:“经理真的不缺什么了吗?” “我们经理用不到什么,硬要说的话,如果喝水用的水桶再多几个就好了,成员太多有时候给他们补充水杯有些来不及。” 千反田直接往清单上面加。 “还有嘛?” “....嘛,如果制冰机再来一个的话...” 夏川唯说话有些犹犹豫豫的,高岛老师问她们的时候,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现在千反田来问她,一下子又冒出来了许多想要的东西。 千反田忽视了她的犹豫,很是爽快的往清单上面加加加。 “没必要犹豫,说白了我就是来给你们花钱的,不必要有额外的担心。如果在硬件上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来一年级B班找我好了,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能解决。” 夏川唯捂住了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千反田。 天呐,她好帅。 千反田干事情很利索,决定五点完成任务,就不会拖到四点半。清单只需要简单过目就行,只要最基本需要的发球机在上面,其余的多加的东西她基本不会多问,而且这些东西还是千反田自己加上去的。 花钱的是千反田家,高岛礼无话可说。 千反田完成事情后就被高岛礼送了出去,她来去匆匆,御幸都不知道千反田过来了一趟,还是休息时听夏川唯说的。 “刚刚,千反田同学过来了一趟呢。”她给同期的选手送了水和毛巾。 仓持喝了一口,“我怎么没看见?” 御幸擦了下汗,“我也不知道,她不是只有周日才过来的吗?” “她好像是来转交物资,并且问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夏川唯不太好描述千反田到处跑的行为,她双手捧脸复述了千反田在储物室的话,又细声说道:“千反田同学又帅又漂亮,干事情也很利落呢。” 御幸张了张嘴,怎么感觉说得不那么像他印象中的千反田瑠奈啊。 仓持也开始怀疑千反田说得那句话,那句“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能解决”的这句话,说得好听,可是那个家伙是连洗菜都有可能加洗洁精的人啊,这种人真有这样靠谱? 夏川唯不听,她表示是他们距离千反田太近了,接触的都是千反田松弛的一面,根本没见过千反田靠谱的时候。夏川唯双手叉腰,“你们迟早会看到千反田同学又帅又漂亮的时候的。” 御幸觉得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仓持也懒得争执这个,千反田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懒散松弛也好,帅气靠谱也好,总之千反田还是千反田。 她是不会变得。 克里斯还认为她是不会错的,从夏川唯的话中他得以判断千反田应该回去了,他松了口气。 今天,撞见千反田的次数太多了,偶尔一次还好,次数多了就怕她看出什么来。 克里斯下意识摸了下右肩膀,右肩膀没有半点沉重感,也没有一丝不适,仿佛之前悄然出现的难受是一种笑话。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克里斯反复这样对自己说道。 也反复这样说服自己。 下午的训练要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半,照旧的一个小时晚餐时间,还是三大碗饭。克里斯的习惯是吃完后还要学习一段时间,但今天丹波约他接球,故而推迟了学习的时间。 室内练习室内,克里斯戴好护具,将手套停在胸前。 “准备好了吧,丹波。” “嗯。” 丹波的球很有品质,控球很好,球进手套的声音清澈响亮,尾劲十足。 “不投几颗曲球?”克里斯笑着将球丢给丹波。 曲球是丹波的决胜球,速度的话,根据克里斯之前的经验大概是110左右,丹波的直球本来就有这140的速度,相差30的速度差,是很好迷惑击球员的绝招。 只要丹波正常发挥的话,这次夏季比赛上定有他发光的时候。 丹波投出他那颗引以自豪的曲球,他高挑的身形让球有了较高的放球点,从高处出发在空中划过弯曲的弧度朝着本垒下坠的充满锐气的曲球。 克里斯的手套早在球路的尽头等着手套将球接住,在充满尾劲的球冲入手套的那一瞬间,右肩膀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刚刚...那是? “克里斯,怎么了?” “没什么,再来十球吧,丹波。” “好。” 克里斯下意识忽略了过去,只是今晚临睡前,在黑暗里沉浮的他恍惚间想起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说。 “打成界外球,为什么?” 第22章 投捕磨合 飞鸟划过天际,湛蓝天幕上涂抹着或浓或淡的云彩,六月的风拂过云朵,泄露了些微的光。 光芒充盈着教室,却引着窗边的瑠奈微微蹙眉。 太刺眼了,黑板也反光。 瑠奈伸手扯窗帘时,看了眼趴伏在桌上酣睡的御幸,动作轻了几分。 长达一周的集训也累到了吧。 体育祭后没几天,棒球部就宣布要进行长达七天的集训,主要针对一军成员,故而这些天里,家在附近的结城前辈也要住在青心寮里和他们同吃同住。 因为六月没什么假期,他们几乎是起来就是训练,训练完就是上课,上完课更是加倍的训练。导致班里那群棒球部成员一到教室就是疯狂睡觉,就连以前不怎么在课上小憩的御幸也是如此。 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瑠奈也不怎么说话,上课也老老实实的,下课就坐在座位上看点推理小说。 就连任课老师都不由得感叹,最近的千反田同学上课认真了许多,终于要成为优等生了啊。 瑠奈并不知道老师想些什么,放学铃声响后,她先是摇醒了御幸,又喊醒了仓持。 “放学了,你们也该起了吧。” “啊....哦....放学了...糟糕该去棒球部了。” 仓持恍惚了下,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收书包,瑠奈顺手递给他笔记本。 “课堂笔记本,你和御幸君一起看吧。” “谢啦,千反田,话说御幸还没有醒?” 瑠奈看到御幸还趴在桌上,不由得叹口气。估计是还没彻底醒过来,瑠奈又摇了摇他的肩膀。 “御幸君,起来。” 御幸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眼镜被他推到了额头上。瑠奈摇了他几下,发出闷闷的声响,似乎还在回神,直到御幸稍微露出了眼角,微微睁开的眼看到了模模糊糊的人影。 “....嗯?” 睡了一整个下午,没有进水的喉咙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 “是千反田啊....” 御幸终于舍得从桌上起来了,他微眯着眼摸了摸课桌,又探了探桌肚。 眼镜呢? 瑠奈看不过眼,直接帮他把头上的眼镜往下一推,黑框眼镜就这样轻巧的落在他鼻梁上。 “仓持君已经在等你了,集训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快了。” 御幸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棒球部的集训,手脚麻利的收拾书包,但在瑠奈看来就是胡乱的把书塞进包里,根本没有收拾可言。 瑠奈见他醒了也拎上自己的书包,两人几乎是同时起步,走向站在教室门口的仓持,不同的是出了教室门后,只有瑠奈一个人走了反方向。 因为走另一边的话距离校门口近。 就在她转身之际,御幸回头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说,千反田。” “怎么了,御幸君?” 几乎是同时说话,瑠奈意识到是自己断了御幸的话,就示意他先说。 “啊,没什么事情,就是这个周末。” 瑠奈知道他要说的了,是指这周日棒球部的练习赛吧。 夏季集训结束后,片冈教练联系了稻实要在这周日进行一场练习赛,为的就是验收这次集训的成果。 也正好稻实那边也有这样的想法,双方商讨下来将在青道棒球部这边进行比赛。因为是青道和稻实的练习赛,消息一放出来就有不少棒球爱好者闻风而来,瑠奈已经能预想到那小小三阶观众席人满为患的场景了。 “练习赛是吧,我什么时候缺席过?” 瑠奈不懂御幸干嘛多此一问,倒是她手腕被人紧攥着,垂眼盯着御幸的手。 “你要握多久?” “啊,抱歉抱歉。” 如果不是瑠奈提醒,御幸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握住她的手腕。 收回手的瑠奈揉了揉手腕,御幸的力气有些大,就算松开了还残余着红印和疼痛。 因为仓持一直在催促,御幸只能放下几句简单的道歉告别了瑠奈,在和仓持结伴去棒球部的路上,御幸莫名其妙的虚握了下手,有点像是在虚握球棒一样,和球棒手柄差不多的纤细,但是要比金属球棒柔软些,是能弯曲折断的柳枝。 脑海中莫名闪过雪白腕子上的五指红痕。 御幸摇摇头,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将脑中的繁芜想法剔除干净后,他快步回到寝室换上训练服。 这周日可是和稻实的练习赛,他可不能松懈下来。 御幸又在心里数了下日期,虽然距离夏季大会还有十来天,但时间在充实紧迫的训练下会过得很快,这让御幸不由得回顾了下自己这段时日的训练菜单,看还有没有需要加练的余地,或者需要反复练习进一步升华。 这一想,让他慢了几步,直到眼前多了个人的身影,他才停止了思考。 “下午好,丹波前辈。” 是二年级的投手丹波光一郎,他身形高挑偏瘦,剃着寸头,总是扳着一张脸,面对御幸的问好,他冷淡的点点头。 “好。” 丹波光一郎直接掠过了御幸,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御幸相处,面对御幸的问好,他也只能僵硬的回复。 御幸有时候不太在乎前后辈的等级关系,他喊住了丹波光一郎,“丹波前辈,我来接你的球吧。” 他就像这样,既不询问丹波是否有时间,也不询问丹波是否愿意,自顾自的毛遂自荐。 但这对于丹波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以应对,如果御幸更加客气些的询问可能丹波还会犹豫下,但御幸的性格从他强势的配球就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丹波只是偏头,他拒绝了御幸。 “不用了,我已经找了宫内。” 宫内也是一军的候补捕手,和丹波是同级。在克里斯成为正捕手期间,大多时候丹波和宫内组成投捕搭档,宫内接球技术不错,丹波找他无可厚非。 御幸还是感觉怪怪的。可是紧迫的时间不允许他现在多想了,他才不想因为迟到被片冈教练罚跑圈。 紧赶慢赶,他终于在片冈教练到来的几分钟前站在了一军队伍的后面。 “你怎么现在才来?”仓持站在他旁边,要不是有前辈在,仓持现在就想踢一脚御幸,来得这么慢是想被罚跑圈? 御幸笑道,“哈哈,怎么,你害怕了?” “去死吧。”仓持想要杀掉前几分钟担心御幸的自己。 就算真的迟到被罚跑圈,御幸也不怎么担心。他还是有一两次迟到的经验的,只要跑完圈并且态度陈恳的道歉,片冈教练都不会太过追究。 态度陈恳,这对御幸而言并非难事,倒不如说在某些时候这些表面功夫他做得得心应手。要说不说,他还挺擅长给别人留下较好的初印象,正是这个原因,本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瑠奈才会在一开始时没有拒绝御幸,至于后来认清御幸的本质后,瑠奈也没后悔认识御幸,瑠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御幸直话直说的性格挺好的吧。 至少没有虚伪的委婉。 “哦,这样啊,然后呢?” 瑠奈爸爸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他正在听瑠奈讲述她的同班同学,棒球部一年级的一军候补捕手,御幸一也。 从神宫棒球场的初遇开始,到后面日常校园生活中的小细节,虽然瑠奈省去了很多细节,但瑠奈爸爸能感受到瑠奈对他的欣赏。 不止是球技,还有人品。 “虽然有时候会阴阳怪气,还会故意捉弄,但本质上还是个不错的人,球技也很好,之前值日时也帮了我很多。” “但瑠奈也负责了最后的打扫工作吧。”瑠奈爸爸强调了这点。 “确实如此,说起来御幸君做饭还挺好吃的。”后面又上了几堂料理课,瑠奈基本是等着吃饭的那一位。 “诶,爸爸我做饭也很好吃哦。”瑠奈爸爸不甘落后,还说几件轶事,说自己当年是如何讨妈妈欢心的。 瑠奈可不想听父母爱情故事,她重重的放下杯子,“爸爸,你想说什么。” 她能感觉到爸爸话里有话。 “我没想说什么哦,”瑠奈爸爸笑弯了和瑠奈相似的眼眸,和神情冷淡的瑠奈不同,瑠奈爸爸总是笑脸迎人,他嘴角上扬,“这周日,就和爸爸一起去看这次的练习赛吧。” “啊?” 这是瑠奈没想到的发展,直到周日清晨她被瑠奈爸爸带到了青道棒球场,在只有三阶的观众席落座后,她才压低声线道:“你自己都过来看比赛,还要我来干什么?” 她才想起自己可以不来的,本来就是代替爸爸给青道应援的,既然正主来看比赛了,那她完全可以在家里躺着睡觉。 戴着青道选手棒球帽的瑠奈爸爸调整着录像机,他回头笑道:“瑠奈是想毁约嘛?你可是答应了御幸同学的哦。” “答应什么....啊,想起来了。”瑠奈扶额,她确实有对御幸说过不会缺席练习赛的话,但这个也算是答应? “怎么不算?瑠奈还是要注意自己说的话哦,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可是很重要的。”瑠奈爸爸递给瑠奈记分册,“记分册就拜托你了。” 瑠奈接过记分册,一言不发。 瑠奈爸爸本想着还说些什么,但见瑠奈已经提笔开始抄录双方的先发名单,他斟酌了下,便不再发言了。 这个时候说多说错,瑠奈也到了听父母唠叨就会不耐烦的年纪了,瑠奈爸爸垂下肩膀落寞的叹口气,他本想培养瑠奈成为一个棒球爱好者,和他一起畅聊棒球。但瑠奈的表现很奇怪,谈起棒球来出口成章,可是面对棒球来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瑠奈爸爸看她一笔一划记下场上的每分每秒,神情专注的看着场内的棒球选手。 其实她很喜欢棒球吧。 瑠奈爸爸稍微移动了录像机,录下了瑠奈垂首写记分册的样子,但被她瞪了一眼。瑠奈爸爸镜头转向棒球场内站在一垒包上的绿发男孩,他回想了瑠奈的话。 这个人应该是仓持洋一。 他想找一找那位御幸同学,刚好轮到下一棒击球员出场,从青道休息区走来一名棕发戴着护目镜的俊秀少年。 少年手戴着白色打击手套,球棒潇洒的扛在肩上。 在走向打击区的那一段路上,少年精准的抬头看了过去,原本要绽放的笑意在瞧见录像的人并非是想见的人后又枯萎了下来。 少年转头的刹那间,发现本该戴着青道选手帽子的少女今天戴了一顶米色贝雷帽,稍短的帽舌勉强遮住了阳光,她正低头写着记分册。 今天换了顶帽子啊。 御幸站在打击区,屈膝举着球棒。 那她旁边的人是谁? 他尚未思考出结果,凭着本能在投手投球的那一刻,比起千反田身旁的人是谁,他率先猜出了投手的球。 利落的挥棒,球被打穿了稻实的二游,御幸成功送仓持进二垒,自己也轻轻松松的上了一垒。他脱下手套递给旁边的跑垒指导员,下意识的看向观众席。 录像的人也露出那双和千反田一样的紫色瞳孔,不同的是这人两眼弯弯,笑得御幸浑身发寒。 一共两次,这个少年击球员看了观众席两次,每一次都是往这边看的。 瑠奈爸爸不仅在心中记下,还录了下来。 “瑠奈,这个击球员就是御幸同学吧” 下班回家后的瑠奈爸爸也会抽时间看看瑠奈带回家的录像带,他见过这个少年作为捕手的表现。 “没错。” 瑠奈爸爸点点头,“那他可不像你说的在打击方面不太行啊,刚刚一棒就是个一垒安打。” 说起这个,瑠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御幸在垒上有人的时候,才能挥发他的打击能力。 因为提问的人是爸爸,瑠奈不想在家人面前暴露御幸的缺点,她眼神有些飘忽。 “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他跟着前辈练习打击,进步很大。” “这样啊,瑠奈对御幸同学...不,应该是对青道棒球部的成员都很了解。” “不是你要我应援的嘛?” 瑠奈爸爸只笑不语,他可从来没要求瑠奈对选手观察得那么深刻,连选手练习了什么都知道。 他低头重新调整了下录像机,看来要瑠奈坦诚的说自己喜欢棒球还任重道远啊。 瑠奈不太习惯爸爸在旁边陪着她看练习赛,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写记分册的同时还兼顾录像了,更别说帽子了。 就算那顶帽子的主人是爸爸,但这几年来都是她戴着的,这么一换掉她也浑身不舒坦。 瑠奈撇撇嘴,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她宁愿自己一个人过来。 说起今天的比赛,瑠奈本以为片冈教练会选择一军的三年级先发队伍,但并没有。 这次面对稻实,青道派出的先发队员基本以一、二年级为主。 投手是丹波光一郎,捕手是御幸一也,一垒手是东清国,二垒手是小凑亮介,游击手是仓持洋一,三垒手是结城哲也,剩下的外野手都是三年级前辈。 瑠奈诧异于片冈教练的大胆,竟然让一年级参与这次和稻实的练习赛。 他是彻底借稻实来锻炼这些新兵。 瑠奈也看了稻实这边的先发,和青道大差不差都没有派出三年级的王牌投手,也是由一、二年级为主。 只关注青道的瑠奈对稻实的成员并不是很熟悉,而且每年秋季都会进行球队更新,除非她就读稻实,不然这些人的名字是不会钻进她脑子里的。 比赛进行到了第四局上,稻实先攻,青道后攻,比分0:0,1个出局数,二垒有人。 不得不说,稻实很厉害。 和青道互相撕咬,到现在还是守着比分互不肯退让。上一棒击球员毫不犹豫的选择触击送一垒跑垒员进垒,那一球绝妙的沿着三垒线前进,等三垒手结城哲也追到球时,跑垒员已经滑垒到二垒,后面三垒手结城哲也及时回传给一垒手东清国阻止了击球员的前进,不然冲击球员上垒的积极态度,可能要变成一、二垒有人的情形。 因为是稻实,所以要更加的谨慎,也要更加的强势。 这一棒击球员是稻实的二年级捕手,原田雅功。 脸长得方方正正的,模样老成又稳重,站在打击区时高大的身材反衬得身后的裁判矮小了些。 御幸暗暗腹诽:是稳健的强打选手。 他可不好对付,之前原田雅功上场时,曾一棒长飞至外野,如果不是三年级的外野手足够靠谱,可能就要被安打了。 御幸将手套摆在胸口偏下的位置。 先来个曲球,丹波前辈。 投手丘上,丹波踢开脚尖的尘土,掀起一小片的灰尘。 他鲜少让御幸接他的球,但在这些天的集训中,丹波不得不承认御幸接球技术之高超,虽然和御幸的相处不是那么和谐,但在比赛上,丹波愿意相信御幸的配球。 原田雅功见过丹波光一郎的曲球,因从较高放球点出来而拥有较大纵向位移的锐利曲球,再次站在打击区目睹这颗球的下坠弧线,原田还是没能抓住那个击球瞬间,挥棒落空。 他重新举起球棒来。 下一球会是什么? 丹波接住御幸丢来的球,眼神朝后冷冷瞥去,被震慑到跑垒员连忙回到二垒包。 很好的眼神牵制盗垒。 瑠奈握紧了自动铅笔,不愧是二年级的前辈在牵制盗垒方面要比一年级的川上拿手的多了,只是一个眼神就让跑垒员回垒,之后跑垒员也不敢继续动弹,稻实那么也发现了这点让跑垒员按兵不动。 紧接着,瑠奈见御幸移步至原田的身侧,手套也摆在内角区的位置。瑠奈知晓丹波的球库,依旧是直球和曲球。 在撇去滑球的可能性外,只有内角直球了。 果不其然,丹波投了个内角的直球,但是原田并没有放过这一球,即使是有触身的可能性,他也只是稍微后倾的了下身子挥棒将球击打了出去,但被挤压到球棒只能将球击出了界外。 现在球数来到二好,没有坏球。 连续四局下来,瑠奈对原田也有了初步的印象,是个不容小觑的捕手,击球打击方面若是让他击到球了,那危险性只高不低。 面对这样危险的击球员,自然可以故意放四坏球让他上垒,但这在青道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好是接杀他,或者三振他。 第三球是外角直球,一个坏球,原田雅功岿然不动,表情严肃。 他是在等曲球吧。 御幸用余光打量着原田雅功,自第一球的曲球后,他球棒稍微在半空中比划了下,似乎是在寻找丹波前辈曲球下落的时机。 可惜了,御幸很少如击球员所愿。 御幸对着丹波比划了下手势,第四球,依旧是外角直球,一个坏球。 原田皱起粗浓的眉头,休息区已经开始有人冲着他叫嚷着。 “雅前辈你在犹豫什么,直接打出去啊!” “教练怎么还不让我上场?” “让我投吧!!” 是一年级的候补投手,出色的投球技术使他破格升入了一军。 要不是还在比赛,原田真想揉揉眉心,新来的一年级投手的性格实在算不上好啊。 说起来,这次练习赛青道的捕手也是一年级来着,一直给投手配直球,是打算将曲球作为压轴来解决他嘛? 球数已经二好二坏,丹波状态很好,原田预计四坏的可能性不大,面对唾手可得的三振,青道捕手不可能放过这么大的诱惑,也该用那好使的曲球抢好球数了吧。 从原田的位置来说,理论上他看不到捕手的蹲捕位置的,但是他能听见脚步挪动的声音,身后的捕手再次向他身侧的位置进行了挪动。 是要投偏内角的曲球? 那还真是个难打的球啊。 瑠奈也觉得偏内角的曲球很难打,不仅难打,也难投,她没有否认丹波投得出,只是她对这个配球持有保留态度。 从她对御幸的了解来看,御幸一定知道击球员瞄准了曲球,毕竟之前的直球击球员都放过了,可是现在球数二坏二好,若要三振击球员的话,这个时候让丹波投决胜球曲球也是个好选择。 在既要三振又要曲球的情况下,瑠奈又配合御幸的位置,她只能想到了偏内角的曲球这样的球了。 紫色自动铅笔点了点记分册。 曲球?直球? 丹波一直引以为豪的曲球,这颗球让他战无不胜,在关键时刻他也很偏向用这颗球来决一胜负,直到他看到御幸手势时,他有那么一丝的拒绝的想法,但又被铺天盖地的热浪所吞没。 他压下帽檐,第一次和御幸做投捕搭档。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信任在心中盘旋,可御幸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已经堵住了丹波拒绝的后路。 丹波深呼吸口气,他是很想投曲球啊,可是御幸要的不是这颗球,如果被打爆了,那就怪御幸的配球好了。 在球飞出指尖的那一刻,丹波看着和球路不一致的手套位置,他想自己和御幸相性果然不好。 原田睁大眼睛,就在他以为是曲球时,飞驰而过的球擦过他挥舞的球棒。 外角球?!捕手在内角怎么可能接得住。 不,接得住。 原田余光追着那尾极速的白,只见御幸快速伸直了右手,牢牢地钉在半空中,那颗时速140公里的球就这样冲入他的手套,声音清脆回响在原田雅功的耳畔。 因为身材而居高临下的眼神落到御幸的面罩上,视线破开了面罩的束缚,那抹得逞的笑意浮现在原田的视线中。 可恶,这个小子,完完全全被他给耍了。 瑠奈并非没有考虑过直球,但在此之前她还想到丹波摇头的可能性。从她的观察中,丹波在面临类似情况时,他偏向于用曲球进行胜负,虽说整场比赛下来丹波从未对御幸的配球摇过头,但让丹波关键时刻放弃曲球,也是剑走偏锋了。 也真亏丹波前辈没有摇头拒绝,瑠奈无奈的在记分册上写下记号,一想到御幸竟然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她就忍不住挑眉向他看去。 啊,他在笑。 比起曲球,这个时候直球才是最正确的。 那个名为原田雅功的击球员一直在等曲球,为此还不惜放过了多少直球。御幸要的直球从未是试探,而是进一步确认击球员的意图,故意制造出击球员想要的关键时刻,御幸明白丹波的曲球被众人熟知,在所有人都认为要投曲球时,来了个措不及防的直球,难道不有趣吗?他想起击球员被三振后的表情,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原田被三振出局,他走下休息区摘掉打击手套。本以为会是曲球,却被那个叫御幸一也的给骗到了。 “怎么样怎么样,一也很厉害吧。”之前冲着他叫嚷的一年级投手跳到原田面前来,一头耀眼的金发在阳光闪烁。 原田点点头,“一肚子坏水。” “嗯哼哼,确实如此。”金发投手认可的点点头,“我可是很看好他的捕手技术,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原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位金发投手和对面青道的捕手认识,还据说曾经邀请过这位御幸一也来稻实,但是被拒绝了。 “雅前辈。” 金发投手拍了拍他肩膀,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接下来,由我来打爆他吧。” 他话音刚落,就被二年级的先发投手拍了下脑袋。 “别总是想着抢位置啊,阿鸣。”二年级投手前辈揉乱他的头发,“距离你上场还有段时间,教练要你去牛棚热身。” 金发投手双眼发光,要轮到他上场了? “看来教练还是明白我的厉害的。”金发投手立马拽了个捕手陪他去牛棚。 原田略有些担心的看向国友教练,“真的让他上场?” 那小子的投球技术非比寻常,太早放出来的话,原田怕他被青道研究的彻彻底底,更别说里面还有个曾经在青少棒和他当过对手的御幸一也。 国友教练背着手,他看着青道的棒球场,淡然地说。 “磨刀,需要磨刀石。” 第23章 令人心动 球被打了出去。 所有人的视线被球牵到内外野的交界处,在球落地反弹高飞之时,钉鞋踩踏泥土地的起跑助跳声随着一句“我来!”最后消失在咬住球的手套中。 游击手仓持洋一凌空跃起,他还来不及调整投球方向,欲要转头之时,目光尽头闯入了一抹少见的粉色。 培养默契的时间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更长的时间,但若要控制在七天之内,无论是谁也会觉得异想天开。 可瑠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只是匆匆,可上次踏入青道棒球场的瞬间,看到满身泥土的二游,瑠奈隐约有所触动。来回奔跑在球场距离最长最广的守备范围,片冈教练的教练棒击打出一颗又一颗的球,瑠奈看着来不及擦汗的仓持粗喘着气跑上前接球,下意识的传给小凑,那球传得并不好,小凑踩着垒包起跳才接到。 “看清楚再传啊,渣渣。” 小凑亮介声音清亮,笑容满面,可张嘴却吐出针般刺痛的话语,仓持上气不接下气,他揪着还算干净的衣领擦掉脸颊的汗珠。 “下次不会了,亮介前辈。” 瑠奈还记得那张她随手拍下的照片,看似欢声笑语的青春后面是汗涔涔的身影。答案早在之前就悄然出现了,这对第一次上场的二游搭档,相性超乎想象。 现在是第五局上,1个出局数,一垒有人。就在球被打出后的瞬间,原一垒跑垒员冲向二垒,击球员丢下球棒往一垒包奔去。 仓持的余光能看到小凑的身影,他就站在二垒包距离最近的那个位置。若是要传球的话,这个角度并不好传,除非等仓持落地站稳后再侧身传过去,可是这样根本来不及。 来不及的,所以小凑伸直了手臂。 要看清楚再传啊。 仓持看到了,在重力拉扯着他往下坠落时,视线余光抓住了粉色发丝带来的手套凹陷处,他伸出右手朝前一抛。 都说了,下次不会了! 樱粉色短发随风飞扬,一脚踩在垒包上的小凑轻而易举的接住了那颗球,此时跑垒员还未上垒,小凑熟练的转身,从手套里捡出球来挥臂传给一垒手东清国,击球员眼见情况不妙,正要滑垒冲向一垒包时,球已经安然的眠在深棕色手套里。 击球员抬头一看,一垒手东清国握着球的手套遮住一半的太阳,阴影之下神情凶悍可怖。 6-4-3,双杀。 瑠奈点点头,这就是青道这些天集训的成果嘛。 无需多言,无需思考,无需等待,仿若本能般的防守以球为线,以内野手为珠贯穿成完整的防守线,那一整个行云流水的双杀下来,瑠奈眉头舒展了不少。 在仓持未升入一军时,她从未考虑过小凑和仓持的二游搭档,毕竟那会仓持是否升入一军还只是个未知数,如今看到他们正式上场的表现,不由得感叹,这定会是对优秀的二游搭档。 同样灵敏的反应能力,不俗的脚力以及愿意为了棒球而付出整整三年的毅力和决心。 自动铅笔在记分册上留下钻石棒球场上的精彩瞬间,只是写着写着,笔尖留下的铅笔痕由浓转淡。 她好像还没在甲子园看过青道打棒球。 “瑠奈,你在想什么?第五局下要开始了哦。” “....哦。” 身侧爸爸的声音将瑠奈发散的思绪一一收回,瑠奈原本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她暗自嘲笑自己。 只是个代理应援而已,能不能去甲子园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五局下,稻实防守,青道攻击。 打击次序轮到了仓持,他戴好头盔站上了左打击区,双腿屈膝,斜举球棒。 稻实的二年级投手看到他的站位微微挑眉,之前还站在右打击区,现在怎么换到左打击区了,他左右开弓。 稻实投手右手掂了掂松香包,钉鞋因为转身而划过泥土带起一圈灰尘。 如果是觉得换个克制右投的左打击就能打中他的球,那也未免太小看稻实了吧。 瑠奈神情严肃起来,在稻实练习赛之前仓持的上垒了和盗垒率非常好看,但拿之前比赛的学校和稻实一比,只能说是之前的学校都太弱了。现在比分依旧是0:0,可以说是双方投手都很好压制了对方的打线,而仓持也暴露了他的弱点,在面对强劲投手前,他几乎无法动弹。 就算侥幸上垒,也会因为这个投手超强的牵制能力而被投手出局。 也正因此,仓持的训练服比谁都要脏得快,他为了上垒几乎每次都是拼尽全力的滑垒,甚至是扑垒,可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 笔尖点着记分册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灰黑色的小点逐渐因为瑠奈外露的情绪而汇成一团密密麻麻的灰。 “瑠奈。” 爸爸的声音再次敲击瑠奈的灵魂。 瑠奈转过头来,爸爸脸上笑意灿烂似花朵,可从嘴畔流淌出的语句却让瑠奈身处冰窟。 “你在急躁什么?你的急躁在这里毫无用处,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怀着为他们加油的心情做好手头的事情才对。” “我...” 瑠奈想要辩解,在触及到爸爸的沉沉目光时,所有话语被她亲手捏碎吞噎下去。 “你要更加冷静沉着的去看比赛。” 瑠奈抿着嘴擦掉记分册上不堪的铅笔痕迹,仓持迟迟未能上垒勾起了她隐藏心中的急躁,可是这份莫名其妙的急躁到底源自于何处,这让瑠奈无法解答。 她深呼吸口气,比起寻找急躁的源头,更应该的是按照爸爸所说的,要更加冷静沉着的去看比赛,而对瑠奈而言,她还要更加仔细认真的去分析比赛。 瑠奈整理好情绪,目光重新投向球场。 被三振出局的仓持咬了下牙齿,他戴着蓝色头盔低着头整理打击手套,和他擦肩而过的小凑拍着他的肩膀。 “不敢看观众席?” 少年心思一点就破,仓持睁大眼睛瞬间气急败坏起来,“没有!” 但问话的人是前辈,抬高的音量又马上拉低,“没有,只是被三振了而已。” 小凑移动视线看到观众席上的瑠奈,他两眼弯弯似月牙,嘴角衔这春风笑意。 “这又如何,反正你以后被三振的次数只多不少,快点接受你是个菜鸟的事实吧。” 仓持内心泪流满面,亮介前辈真的太可怕了。但许是已经被心灵遭受过摧残了,想着再受一次打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趁着走入休息区的间隙,瞄了眼观众席上的瑠奈。 她面色如常,正冷静沉着的关注着比赛的一分一秒。 仓持熟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鲜少有情绪浮动的千反田很难让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仓持知道,他就坐在千反田的斜后面,只需要略微掀起眼睑就可以看到盈盈光雾下她的侧脸。 发呆的千反田,睡觉的千反田,思考的千反田,开心的千反田,不爽的千反田.... 他比坐在千反田前面的御幸,还要知道千反田在想什么。 仓持走入休息区,接过经理的水和毛巾,坐在御幸的旁边。 “千反田旁边的人是谁?” “不知道,但是和她长得很像。” “父亲?” “有可能。” 干净凉爽的毛巾披在仓持的头上,一点一点吸走炎炎夏日强加给他的疲劳与炎热。 至少不是失望的千反田。 仓持笑出了声,这让御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不会是被对面的球给打傻了吧。 还是第五局下,对方三振仓持拿到了一个出局数,打击轮次来到了小凑亮介。 小凑身形和瑠奈相差不大,斜扛着球棒走上打击区时,在稻实捕手原田雅功的衬托下,更显得瘦弱小巧了几分。 若要讨论打击率,那么这个放在小凑亮介身上是行不通的,身为技巧性选手,受限于身形,他无法拥有像东清国那样结实庞大的身躯,自然也无法打出靠力气取胜的球来,为此他练就了一番精准选球的技术。 二年级投手早早收起了那副轻蔑的神态,之前有几次被小凑选到了坏球,让他成功上垒,虽然后面有靠防备使他出局,但果然青道的打线不容小觑。 无论是强棒的一垒手东清国,还是那位不输给前者的三垒手结城哲也。 打线需要串联。 片冈教练站在休息区,他决定打击顺序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第一棒仓持洋一,第二棒小凑亮介 第三棒结城哲也,第四棒东清国,后面棒次由三年级生充当清场击球员,其中第六棒御幸一也,第九棒丹波光一郎。 瑠奈能理解片冈教练的安排,由仓持、小凑上垒,再依靠结城、东的强棒进垒,最后依靠后面几棒的清场击球员将跑垒员送回来得分。 串联的第一步,就是上垒。 小凑亮介侧身面对投手,在稻实投手投球之际,球路在他视线中留下明显的轨迹后,他笑容深了几分,斜扛在肩膀上的球棒不曾挥动半分。 声音是从唇畔牵引出来的。 “坏球。” 裁判和小凑异口同声。 捕手原田雅功斜眼瞥了他,这个人并非是通过思考来猜测配球的击球员,他是靠一双眼睛来甄别坏球的击球员。 如果球不能骗过他的眼睛,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凑亮介比东清国还要难以对付。 小凑亮介哼了几句,欢快的曲调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是他的应援曲《甜心战士》,一首轻快的曲子。 投手的球再次从他的指尖朝着小凑亮介内侧飞旋窜来。 想逼他出棒? 不可能的。 正当小凑要准备后退几步躲开内角球时,那球在竟然从外角切入了好球带飞进手套里。 “Strike!(好球)” 小凑让出位置给捕手,看着他将球扔给投手。本以为会是个坏球,没想到能有这么刁钻的球路,切入好球带的位置也很危险,小凑在脑子模拟了下,就算打出去也会打到后面变成界外球,他笑了下,果然捕手什么的,心就是脏。 骗不了他挥棒,那就让骗他不挥棒。 原田雅功本就没有让小凑上垒的打算,虽然难以对付,但并不是不能对付,他摆好手套对着投手比划了手势。 直球。 猜球什么的从来不是小凑的风格,他也不是那种会在球场上思考太多的人,除了靠眼睛甄别坏球外,他还有个方法,就是等直球,然后打出去。 有说过小凑亮介擅长靠选四坏保送自己上垒,但这不代表他打击能力差,早在去年秋季大会上,坐在一垒侧前排的瑠奈就已经见过小凑的打击能力,并在笔记本上有所记录。 她还记得自己写的是:‘打得很准,厉害。’ 球棒咬住了那颗偏内角的直球,平飞至外野落地就在稻实的左外野捡到球时,小凑亮介已经踏上了一垒包。 从蓝色头盔缝隙里跑出的粉色,这种少见的发色无论在哪里都显得尤为瞩目,小凑亮介站在垒包处解下打击手套递给跑垒指导员,身后的队友纷纷为他加油。 “冲啊,小凑!” “亮介前辈加油!” “打爆稻实!” 毕竟之前仓持被三振,小凑在第三球就一垒安打,重新拉起了青道的士气。粉发眯眯眼少年挥挥手,转头就躬身在一垒包。 上垒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进垒。 棒次轮到第三棒,是三垒手结城哲也。 结城才踏出休息区,身上的气势雄雄燃烧了起来。 瑠奈爸爸戳了戳瑠奈,“他好燃啊。” 瑠奈点点头,“是的。” 可打棒球不是看气势就能打得好的,稻实投手微微喘气,青道钻石打线名不虚传,现在已经是第五局了,和结城面对面胜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别说下一棒是那个东清国。 投手快速瞥了眼蹲在击球员准备区的东清国,现在一个出局数,一垒有人,第三棒和第四棒都不容小觑,这该怎么办? 可能是被青道打线所压迫,第一球是个坏球,原田接到球后扔了回去,喊道:“球路不错,还可以压低些。”话是这么说,但是投手踢土的行为所传达出来的烦躁也感染到了捕手原田。 看来投手有些不安。 而此时此刻,被国友教练压着做完了热身操的金发投手终于走出了休息区,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场上的气氛所凝固着。 金发投手站上牛棚,他背对着白日高举双臂,握球的左手被藏在深棕色的手套里,也一并遮挡了耀眼白日。帽檐之下他神情晦暗不明,高抬右腿重重的踩在土地,被依托了重量的钉鞋抓住了重力,天才所投出球从指尖就开始卷着风在肆意绽放怒意,以光速勇往直前砸入捕手手套里。 如何判断一颗球的好坏,最直接也是最粗暴的方法就是听声音。 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颗球,在飞入手套时会发出极其悦耳清脆的声音。在凝固之中听到破开冰层的声音,只会让人浑身一颤,心脏也开始为之跳动,呼吸有了频率,铅笔再次流淌痕迹,但众人的目光开始游曳。 是谁在投球? 千反田瑠奈抬起头来,她被那声响强硬的牵扯过去,此后视线难以移开。她摘掉帽子,风吹散过耳的鬓发,瑠奈将头发收拢至耳后。 她注视之人,也正因为用力投球而导致稻实白色帽子落地,他露出了一头灿若阳光的浅金色短发,湛蓝似天空的眼眸闪烁着光芒,他正得意于球发出的清脆声音而露出了笑容。 哼哼,都被吓到了吧。 坐在休息区的御幸一也抬起帽檐,直直看了过去。 是阿鸣在投球。 瑠奈很少在青道这边听到这样能体现投手惊才绝艳的声音,她难免多瞧了几眼,最后从周围棒球爱好者口中听到了这个金发投手的消息。 稻实的一年级投手,成宫鸣。 可能是太少见了吧,神使鬼差之下,瑠奈掏出了只写青道选手的粉色笔记本,从最后一页开始,在上面写上了‘成宫鸣’这个名字。 “成宫鸣,成宫鸣,成宫鸣。”瑠奈低声多念了几次,她想记住这个名字,漂亮的投球姿势,清脆响亮的声音,她从那一球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成宫鸣就是那种,能让人心动的投手。 声音不止是吸引了瑠奈的目光,还鼓舞了投手丘上二年级投手,在听到那响亮悦耳的投球声后,心情莫名平复了许多。 身后有靠谱后辈的感觉真好。 投手长吁口气,他得快点解决拿到出局数,自家后辈为了上场可是连最喜欢的外国冰激凌都有三天没吃了啊! 然后那包含期望成宫鸣可以吃上外国冰激凌的一球被结城爽快的打飞了。 原田雅功面无表情,二年级投手目瞪口呆,结城哲也轻轻松松,小凑亮介笑容满面。 站在牛棚的成宫鸣捡起帽子重新戴上,悠悠叹口气。 “好逊,前辈。” 投手欲哭无泪,下一棒就是东清国了,可恶啊!! 第24章 未来第一 第五局下,一个出局数,一、二垒有人。 走上打击区的是青道第四棒——东清国。 在整个高中棒球中,唯有他本垒打次数可排到前十,放眼望去能超过东清国的击球员屈指可数,再怎么说他也是青道钻石打线的中心。 稻实的二年级投手将脸藏在手套之后,只露出一双眼来。 本想在东清国之前拿到三个出局数,看来还是免不了和东清国一战,之前要么靠三振来出局他,要么控球让他打到外野被接杀出局。 现在已经第五局了,难免他已经熟悉了自己投出的各种球。 投向看向捕手原田雅功,意味不由言说。 原田雅功对于东清国也是心下一片忌惮,之前面对他几乎是用上了所有的变化球,依靠变化多端的球路好让他抓不准时机,和东清国正面对抗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 原田雅功稍加思索,对着投手比了手势,又将手套摆在靠近东清国身体的一侧。 投手点点头。 东清国挺起了肚子,他体型庞大,挥棒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瞄到放球点时,他瞳孔微缩,下意识退后几步。 本以为冲向内角的球却在空中划出水平弧度,锐利的飞向外角。 是滑球。 但捕手不是应该在他内侧嘛,东清国沿着球路看去,发现原田位置不变,竟然伸出了手套接住了那颗外角的滑球。 这个动作,和御幸一模一样。 青道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休息区里侧的御幸一也。 就连观众席的瑠奈也不例外。 御幸双手抱胸,头上的帽子斜斜的戴在头上。 周围人向他投来的目光,他也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了?”防风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 “稻实那个捕手,刚刚是在挑衅你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说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做法啊。” “他还摘下面罩看了御幸。” “绝对是挑衅!!” “阿东!轰个本垒打!!” 御幸摸摸后脑勺,“那个做法是个捕手都会的啦,而且真的是挑衅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队友不解的看向他。 “要是每个挑衅我都要放在眼里,岂不是太累了,我才不要这样。” 哦,懂了,御幸这个小子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 仓持握紧拳头,怎么办,原来这个家伙才是最欠揍的那个人。 东清国哼了一声,他重新踏回打击区,接下来无论是什么球他都能打回去。 都到这个地步了,球路看得也差不多了。 原田雅功移动瞳孔看了眼东清国,三振是不可能了的,能用球的都用了,不能用的球没有教练的指示就是不能用;让他接二连三打出界外球缠斗也不太行,这对投手体力也是一个较大的消耗。 原田又看了眼场上。 一个出局数,一、二垒有人。 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东清国,不让他打出本垒打得分,一旦让他得分后面挽回分数难上加难。 原田雅功深呼吸口气,那就诱使他打出内野高飞球了。 接下来几球,都是些四面八方各种刁钻的内角球,偏上的,偏下的,但均无例外都是内角球。 由于身形的原因,凸起的肚子很容易占外置,更别说稻实的投手根本不怕会投成触身球,每一球都遵守捕手的指示来,这逼得东清国慢慢的脚步向外移,前几球也因为球棒被挤压得太过,纷纷打成了向三垒线的界外球。 球数已经到了一坏二好,可实际投球数已经到了第六球。 “啧。”东清国开始不耐烦了,这种一直朝他肚子瞄准的内角球,真的很烦,他瞪向前方的投手,如果下一球还是内角球,他一定会轰个本垒打,一举拿下三分。 这么想着的东清国,握着球棒的手开始调整球棒的位置。他已经站得足够偏了,为了能将下一颗球给打出去,握着球棒的手稍稍偏下。 原田将这细微的动作收进眼底,他面不改色的摆好手套,这次他摆在了外角的位置。 可是东清国丝毫不动摇,已经连续好几颗内角球了,之前又骗他内角球边外角球,东清国觉得自己并不会上当。 到底上不上当,可不是由他说了算。 瑠奈幽幽叹气,这分明已经上当了。 现在一个出局数,又一、二垒有人。在确定稻实不会选择故意四坏,也没精力三振东清国的情况下,她自然而然想到了内野高飞球。 稻实的投捕利用内角球来迫使东清国慢慢的移开位置,再加上东清国的脾气,估计他现在已经气到不管什么球都想要挥大棒了。 这个时候若是来个外角球。 瑠奈托腮听着东清国并不响亮的挥棒声音,很明显那颗外角球被球棒的边缘给撩了出去,由于想要挥大棒所以角度偏高力气偏大,球自然而然的往这内野高空飞去。 在高空腾飞的球就这样好巧不巧的落在正中央投手的手套里。 “什...什么...” 又被骗了的东清国讪讪下场,在路过片冈教练时,他吞了吞口水。 “东,回去跑十圈。” “...是!” 早知道东清国上当了的御幸还躲在角落里偷笑,背对着大家微微颤抖的肩膀根本挡不住他细微的笑声。 仓持默默地换了个位置,彻底将御幸暴露给东清国。 “御——幸——” “噗...哦,怎么东前辈。” 御幸马上正襟危坐,还整理了下帽子,又咳嗽了几声。 “东前辈,千反田还在观众席上看着呢。” 东清国捏了捏拳头,只能坐在位置上咬牙切齿,既然不能用拳头教训御幸,那就用跑步好了,他一定要让御幸一也跑个二十圈!!竟然敢嘲笑前辈!! 稻实那边一旦解决掉东清国,后面也顺利的拿到了第三个出局数。 比赛每次轮到第五局结束后,都会进行一次简单的场地整理,等整理过去后就会开始第六局。 瑠奈看着记分册,上面丹波光一郎的投球数已经来到了51球,两个四坏,夺三振四次,瑠奈看不到丹波的状态,虽说只是练习赛,但再过不久就是夏季预选赛了,这个时候依瑠奈所想,换投比较合适。 投手,就应该细心呵护才对。 瑠奈都已经想好了,这次夏季预选赛,由三年级王牌做先发,二年级丹波做继投,这样下来减少投手受伤的概率,也能增加胜负的几率。 受伤不可避免,但为了以后着想,能减少受伤的几率还是好减少为好。 而且稻实那边也进行了换投,虽然上的是一年级投手成宫鸣,可听那个声音就能知道他的不一般,瑠奈想要是这个时候青道换三年级王牌上去,会不会太欺负一年级了。 可这些终究只是瑠奈的个人想法,当她看到投手丘上的丹波光一郎时,她有些发愣。 “为什么不换投呢?” “那你说为什么要换投?” 爸爸的发问后,瑠奈将刚才的想法全部给倒了出来。爸爸沉吟,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瑠奈的话来,硬要说的话,那就是片冈教练需要一个绝对王牌,但这个说出来也改变不了瑠奈的想法,而她的想法也传达不到片冈教练耳里。他一早知道瑠奈没有参与棒球部,他也不会要求瑠奈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只不过..... 瑠奈爸爸看着钻石球场上孤单的投手,他想起了之前拜托瑠奈转交物资又统计所需品的清单,事情做得还挺好的,很多想不到的角落她都想到了,就是没考虑过预算,虽然也不需要考虑这个啦。 他拍拍瑠奈的背,总而言之这些类似的事情都交给她好了。 嗯,真好用啊。 瑠奈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家爸爸奇奇怪怪的。 片冈教练打一开始就没有换投的想法,这场练习赛他想看看丹波能否投完九局,对手是稻实可能有些困难,但他的状态不错,前五局压制住稻实的打线于他而言也是一记强心剂。 在丹波上场时,片冈教练沉声道:“丹波,好好投。” “是!” 第六局上,丹波不负众望,三人三下。 御幸摘下捕手面罩看向对面,从休息区走出来的成宫鸣,他感受到了御幸的目光,以挑衅的笑容回之。 所以御幸才说,要是每个挑衅他都放在眼里,就很麻烦的说,他直接回头当做没看见。 “喂!一也!!” 被无视的成宫鸣很生气,要不是雅前辈拦着他,他绝对—— “绝对什么?”根本没有拦着他的原田雅功戴好捕手护具,招呼他上场。 成宫鸣撅起嘴来,“绝对三振他。” 可惜了,在三振御幸之前,成宫鸣得先解决青道第五棒击球员。 他走上青道的投手丘,后脚跟踩了踩柔软的泥土,无论是哪里的投手丘,站在这上面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孤独,又居高临下。 成宫鸣太想三振御幸了,这种激动的心情让他一不小心投了个坏球。 就算是坏球,那冲进手套的声响也足够震撼,瑠奈都没有反应过来,青道第五棒也愣愣的,裁判并没有曲臂。 只有原田站起来将球丢回去,他摘下面罩喊道:“阿鸣!” “知道了,知道了。”成宫鸣有些不耐烦,他只是不小心而已。 成宫鸣在牛棚的热身早就吸引了青道休息区的注意力,如今他走上投手丘,就算那是颗坏球也让人记忆尤深。 他们有的人在想,自己能否打得到那颗球,也有人在想这样的球自己能不能投得出来,甚至有人在想自己接不接得住这样的球。 但以上三种人里均没有御幸。 御幸单膝跪在击球员准备区,头盔到位,手套也到位,本来还想着上一棒可不可以多坚持一会,让他多观察观察成宫鸣的球路,但也只给御幸三球的机会。 这三球都是直球啊,但是那球速和球威不容小觑。 御幸走上了左打击区。 自国三一别,就没怎么见过了,听说稻实那边不能用手机,所以也没怎么用电子邮箱联系过。 御幸还挺想看看成宫鸣进化到什么地步。 与此同时,没有望远镜的瑠奈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了成宫鸣进行放大。 她并不觉得御幸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棒,毕竟垒上无人,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在面对球种模式的投手时,先进行观察才是正确做法。 手机里的成宫鸣将手藏在手套中,抬腿踩下投手丘,一尾白从他指尖飞向本垒,在接近本垒区时以极为犀利的幅度极速下坠,就连捕手原田雅功也不得不双膝跪地才接到。 “是指叉球。” 这样标准的犀利下坠,无疑是指叉球。 瑠奈并不认为御幸可以打得到这样的球,手里面的御幸面对指叉球并没有多惊讶,他只是重新举起了球棒。 御幸看向成宫鸣,应该不只是指叉球才对,国中时期他就知道成宫鸣远超同龄人的速直球,还有漂亮的滑球。 指叉球应该是他新学的,又或者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入了稻实后,成宫鸣的滑球应该也有所进步。 正如御幸所想,成宫鸣下一球就投出了他想要的滑球。 从天才投手指尖抛出的滑球有着难以想象的大幅度曲线,让人几乎以为是内角球的气魄冲向本垒,但最后从外角切入了手套。 可惜,距离好球带有段距离,是颗坏球。 但无所谓。 成宫鸣看着御幸凝重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他就是想看御幸这种打不到他球而气急败坏的样子。 原田雅功很想说御幸根本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在认真观察他的球路,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他就球传给成宫鸣,眼神示意道:满你意了吧,现在该给我好好投了。 嗯嗯,满意了,成宫鸣点点头。 他就是想让御幸看看,这就是去青道要面临的对手。 他,成宫鸣,将来的日本第一左投手。 成宫鸣的上场加速了比赛的进程,谁也没料到稻实会有这样的大杀器,一上场就是三人三下。 0:0的比分还在延续着,瑠奈并不着急比分,成宫鸣所面对的还不是青道的中心打线,她想看看在面临青道钻石打线时,他的表现又是如何。 第六局下。 换投之后,第九棒也换成了成宫鸣,他仰着脸扛着球棒走上左打击区,在看到沉着脸的丹波光一郎时,成宫鸣偏了偏头。 好..好可怕的表情。 成宫鸣举起球棒,他在休息区见过丹波的球了,直球和曲球对吧,不过如此。 第一球,“Strike!” 第二球,“Strike!” 第三球,“Strike!” 成宫鸣每一球都挥棒了,但都没有挥到,他将头盔扶正,鼓着腮帮子下了场。 瑠奈沉默良久,天才投手难免有不擅长的地方,比如打击烂烂的,很贴心。 这场投手战持续到第八局上稻实率先拿下了一点,但是第八局下调整好状态的东清国轰了本次比赛的第一支阳春本垒打。然后稻实的捕手原田雅功在第九局上打出一垒安打,成功送队友进垒,队友又在触击战略下争分夺秒的盗垒成功,拿下了第二分。 目前第九局下,稻实防守,青道攻击,比分2:1。 现在无论是比分对青道不利,如果稻实稳稳守住了这一局,那么输得就是青道,如果青道拿下一分就会进入延长局,到底会不会进入延长局还不好说啊。 现在是两个出局数,垒上无人,打击次序轮到了....是御幸一也。 也就是说,只要三振了御幸,这次比赛就是成宫鸣的胜利。 想到这里成宫鸣忍不住笑了起来。 区区御幸,不在话下。 啊,又在得意了。原田雅功一直拿这个后辈没有办法,成宫鸣似乎觉得当投手任性一些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总是会在训练的时候喊累,吃饭的时候拐弯抹角的挑食,闹起脾气来也是一阵一阵的。 如今碰上以前的好友,估计只想着怎么打败御幸然后好好嘲笑御幸了吧。 得让他安分下来。 原田一记眼刀丢了过去,冷冷的视线冻住了成宫鸣,他收敛了脸上过分得意的笑容,终于开始认真的看原田的手势了。 御幸站在打击区打成宫鸣的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他成长的速度是让御幸有些惊讶,可光是球技有所进化,脾气却不怎么见好。 配球的话,应该不会和上次一样,直接对他亮出指叉球,直球的可能性会更大。 旋风似的白球直击本垒,御幸能感受到白球从身边飞过所带起微风。 这种球速,要比丹波前辈的还要快吧,御幸想道。 在确认第一球和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御幸放松了下肩膀,说起来那句说他垒上无人打不出安打的话是怎么传出去的,连千反田也知道了。 虽然没有当面那这句话侃他,不过背地里肯定在她的粉色笔记本上记了这句话,御幸一直都知道千反田有个粉色皮革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她对青道棒球的各种所思所想。 他看过一眼,废话和有用的话都挺不少的,涂鸦也有,胡乱画的黑线也有,总而言之乱七八糟的,也就她看得明白。 御幸握紧球棒,就算是垒上无人,也能打出安打来,他做得挥棒练习可不是白做的。 下一球,是滑球。 宛若灿金的坚定眼神捕捉到了那颗球,时间在一瞬间被拉的无限缓慢,御幸自下而上的利落挥棒。 球棒击中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会有强大的阻力压制住球棒从而使手腕向后,当这种压制感从球棒传到手腕继而爬向手臂时,御幸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要做的是把这颗球给打出去! “界外球!” 界外吗?御幸吐出口浊气,到也合理,果然鸣的球没有那么容易的打出去。 青道休息区比御幸还觉得要正常,毕竟是御幸啊,那个垒上无人就打不出安打的御幸啊。 不过,仓持还是冲在休息区的最外面喊道:“御幸,你再打不出安打的话,下次料理课就让千反田来做饭!!” 此话一出,吓得御幸一个踉跄。 这还是有点勉强了吧,让千反田来做饭的话,谁来吃啊,会死人的好不好。 “你来吃!!” 青道所有选手异口同声。 喂喂,有些人根本只是来凑热闹的吧。 观众席上的瑠奈面无表情,她觉得自己说了很多次了,她不是聋子,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合适嘛? 还有她做的饭不会死人! 说了多少遍了,她是只要想就能做好的,只是偶尔会灵光乍现罢了。 成宫鸣也听到了,只是他对这些并不在意,比起这些如何守住这局才最重要。 御幸也将注意力重新带回了球场,看来他不仅要得分还要稳住千反田的料理,比起当击球员,还是捕手更适合他啊。 所以,下一球应该——还是直球! 成宫鸣的控球还不能在保证球速的同时,投出擦着边角进入好球带的直球,所以这应该是红中直球。 挥出去! 熟悉的击中感。 因为用力将球棒带出去而鼓起的脸颊,御幸咬紧牙关,黏在球棒上的红色缝线的白球被御幸推了出去,直接将这颗球带向右边的球场,几乎是一道白光线平飞穿过二、三垒间落到外野,在被中外野捡到欲要传球时,御幸一鼓作气跑过了一垒。 垒上无人打不出安打的御幸打出了一垒安打! 瑠奈情不自禁的放下笔,想要为御幸鼓掌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讪讪捡起笔来,一本正经的记下御幸这漂亮的一垒安打。 被御幸打出安打最不爽的就是投手丘上的成宫鸣了,他踩了几下投手丘,直到踩出了一个可以固定后脚跟的小坑在罢休。 御幸摘下手套后,擦了下汗,才入夏不久,就这么热了,到时候去甲子园应该比这个时候更热吧。 话说,千反田应该还没去过甲子园看青道比赛吧。 还没等御幸多喘几口气,三道响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恍如夏日雷电般,几乎不等众人从御幸那道安打里醒来,三球解决了第七棒。 白色的帽子再次落地,成宫鸣脸色缓和了些,他仰着脸抬起下巴瞥了眼一垒的御幸一也。 就算被打出去了又如何,他依旧可以稳稳的守住这一局。 成宫鸣捡起帽子重新戴上去,对着原田雅功嚷嚷道:“热死了,哪里有冰激凌可以吃?” “运动刚结束不能吃冰激凌。” “不要!” 比赛结束,比分2:1,稻实胜。 打开记分册,是一场比赛的开始,合上记分册,是一张比赛的结束。 练习赛结束后,观众席上的人也一一离去。瑠奈爸爸要去见一下片冈教练,所以先行一步,要瑠奈在校门口等他。 瑠奈也不着急离开,她一直没离开过观众席,这场比赛持续了小两个小时,她带来的水也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 这天又晒又热,贝雷帽又不像鸭舌帽有着长长的帽檐可以遮住太阳光,她近乎低着头向自动售货机走去。 刚走到自动售货机前,瑠奈抬起帽檐看到了有人站在售货机前不停的掏着口袋。 “我的钱包呢,诶,怎么不见了?啊,我想起来了,我放到雅前辈哪里去了,等等,雅前辈呢?” 浅金色短发,蓝色眼睛,白色红字的稻实训练服。 “成宫鸣?” 成宫鸣闻声转头,那是一位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 偏分齐刘海黑色短发,头上的米色贝雷帽没能给她过多的遮阳,额角的汗湿透了鬓发,紧贴着她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颊。紫色眼眸藏在一小片阴影中,却有盈盈亮光。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她脸上的汗顺着脖子流入了胸口,她随意用袖子擦掉额角的汗水,指了指自动售货机。 “不用嘛?” 成宫鸣后退几步,“你先吧。” “谢谢。” 成宫鸣就站在瑠奈身后,他偏头不去看瑠奈,问道:“你是来看比赛的?” “嗯。” 成宫鸣心里的小人跳起了老高,他又问:“那你怎么认识我的?” “因为你的投球。”瑠奈回答的很认真,成宫鸣的投球实在是让人难以忘记。 成宫鸣脸上飘起来红晕,看来自己还是很受欢迎的嘛。 “哦,这样啊。那你觉得怎么样?” 瑠奈买了两瓶饮料,给了成宫鸣一瓶。她稍微思索了下,“很不错,是让人心动的投手。无论是球速还是球威都是少见的厉害,变化球和直球的搭配也很锐利,像你这样优秀的投手,我还是第一次见。” 关注青道这么久,瑠奈从未在青道遇见类似的投手,倘若成宫鸣在青道的话,那今年的甲子园指日可待。 成宫鸣被夸的飘飘然,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女不仅长得和他心意,看棒球的眼光也很不错,如果她向他表白的话,他愿意考虑考虑。 “咳咳,”成宫鸣还很满意瑠奈给他买了饮料,他脸快要朝天上去了,“所以你是来给我加油的,对吧。” “不——是——” 拉长了的声音从成宫鸣身后响起,非常的熟悉,熟悉到和那个在第九局下猜准他直球并打出的人一模一样。 御幸一也绕过成宫鸣,站在瑠奈的身边,他顺手摘下瑠奈头上的贝雷帽,把自己头上的蓝色青道选手帽扣在她头上,对着成宫鸣介绍:“这是我们青道的专属应援,千反田瑠奈,今天是来给我们,也就是青道加油的,对吧,瑠奈。” 瑠奈瞥了眼御幸,不是很懂他怎么突然叫自己名字,总之她撇开御幸搭在她肩膀的手,对着成宫鸣点头。 “我是千反田瑠奈,一年级,不是专属应援。” 听到这里,成宫鸣呼吸稍微平缓了些。 “但确实是来给青道加油的。” 成宫鸣看了看手里的饮料,又看了看瑠奈,他要收回前言,眼前这个少女长得一点也不和他的心意,眼光也烂得不行,就算对他表白,他也会一口回绝掉!! 竟然给青道加油,她应该看了他的投球后,立刻弃暗投明才对! 明明之前还这么夸他的球! 成宫鸣将刚到手的饮料重新塞给了瑠奈,未来的日本第一左投手有自己的骄傲,绝对不喝对手粉丝的饮料。 “哼,还给你!” 成宫鸣丢下这句话,就气鼓鼓的走了,没走几步还回头喊道:“御幸一也,下次一分也不会让给你们了。” “一分都不会!!!” 御幸没怎么放心上,倒是瑠奈记住了,她看向御幸,“他说一分也不会给我们,一也君。” “有这可能,但是...等等你叫我什么?” “所以你们之前认识对吧?” “认识是认识,你可不可以再叫一次。” 瑠奈感觉好麻烦,“这瓶饮料给你了。” “哦,谢谢,等一等。”御幸接过饮料,追在瑠奈身后,“一次,就一次。” 眼见瑠奈越走越远,御幸再一次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就像握住柔软的柳条般,又轻又柔的环住。 “走慢点啊,千反田。” “那你走快点啊,御幸君。” 第25章 第一封信 体育课,室内体育馆。 御幸一也环双手抱膝坐在室内体育馆的墙角,他左右两边分别是盘坐着的川上宪史和手撑膝盖并席地而坐的仓持洋一。 川上感觉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在找千反田?”御幸下巴朝前点了点,“她在那里。” 顺着御幸所指方向看去,穿着长袖长裤运动衫的千反田站在排球网附近,她就坠在女生队伍的最末尾,无精打采的听着体育老师在科普排球规则。 “千反田会打排球?”出于刻板印象,川上不太认为像千反田这样纤细又冷淡的人会擅长运动,他更偏向于千反田会蹲在角落里当个安静的替补人员。 御幸耸耸肩,“那你想错了,其实她在运动方面还行。” 大概中等的水平。 “诶,我还以为她讨厌运动。” “倒也没有,但我没见过她打排球。” 突然有人往川上这边坐下,他不由得往御幸这边挤一挤。 “这里人怎么这么多。” 仓持满不在乎的指了指,“因为她在那里。” 指得还是千反田,她可能感觉有些热就拉下了运动衫的拉链,又挽起了衣袖,蜿蜒在肩颈的发尾被细橡皮扎成翘起的小辫,只是露出了半张素净的侧脸,就已经与周围格格不入起来。 川上大概能理解了,意料之中的受欢迎。 “你们习惯了?” 御幸被挤得往前挪了下,“差不多吧。” 但也还好,至少不会出现像漫画中那样奇怪的后援会,塞满情书的鞋柜,走在路上从一侧突然冒出来告白的人。 川上擦了下汗,现在也不流行这样了吧,都会选择用LINE告白来着。 而且坐在这里的不止是一年级B班的男生,就连川上自己班的人也大都坐在这里。这群男生都装得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假装和伙伴聊天,然后绝妙不经意的坐下,一边说话一边往同一个方向瞄。 大概是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吸引千反田的注意力。 可是都坐在这里了,就别想着装不在意了啊。 御幸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吧,阿宪,仓持。” “去哪里?”川上连忙起身跟上他们。 “买饮料。”仓持头也不回,只是让川上跟上他们。 川上还有些犹豫,他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他们三个一起身离开,位置马上就被人抢了去,那一整片区域都坐着闲谈的男生,基本无一例外,是来看千反田的。 “千反田怎么办?”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把这群蜂蜂蝶蝶给赶走嘛? “没事,没事。”仓持搭着川上的肩膀,“他们不行的。” “什么意思?” 御幸按下自动售货机的按钮,宝矿力被推下来,哐的一声掉入出货口。 “字面意思。” 川上始终没能明白御幸的话,他拿着饮料先他们一步回到室内体育馆,刚好看到有人踏了出去,他在朋友的鼓励下朝着千反田走去。 千反田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同学深呼吸几口气,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拍她的肩膀,结果悬崖勒马竟然收了回来。川上看着那位男同学回头,再次从同伴无声的祝福中得到了力量,于是他又伸手挑战,还没有碰到千反田的肩膀,就因为看到晃动了下的小辫子就吓得缩回了手。 川上捂住嘴,他都有点想给这位男同学加油了。 就算没能表白,至少也要说一句话啊!难道这三年的青春就只能沉默的看着爱情从身边溜过去嘛!? 加油啊!不知道名字的男同学!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燃什么,御幸也只是抿了口宝矿力,仓持自己选的是可乐,他还在可口和百事之间纠结来着,然后御幸代表百事,他代表可口进行了三局两胜的划拳,仓持胜。 御幸吐槽:“想喝可口就直接喝啊,干嘛多此一举。” 仓持撇撇嘴,“你管我?” 川上还在给不知名的男同学加油,根本没注意御幸和仓持站在身后。 当川上看到不知名的男同学第七次伸出了手,指尖快要触碰千反田肩膀之时。 后脑勺的小辫晃动起来,千反田毫不留情的离开了原地,因为体育老师要安排女排比赛的位置了。 不知名的男同学对着千反田的背影,欲眼望穿。 “就是这个字面意思。”御幸拍拍川上的肩膀,类似的画面他和仓持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经常发生在千反田落单的时候。 他和仓持就看到不下两位数的男生想要和千反田搭话,但始终死在第一步。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纠结十分钟以上,在最后关键时刻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失败,要么有老师出现,要么同班同学呼唤,要么有人路过,要么就是千反田自己无视掉了。 也有是因为他们两个而仓皇逃跑的情况出现。 但究其原因,这应该是某种不可抗力吧。 始终无法对其搭讪的千反田瑠奈。 因为之前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去,御幸他们只好坐到排球拦网的另一面,刚好是千反田的对面。 女生们似乎还在纠结位置,但双方第一轮站前排的主攻副攻都决定好了,都是学校女子排球部的。为了公平起见,比赛双方各安排两位女子排球部的成员担当主攻副攻。 但还有些位置没有决定,体育老师让女生们稍微安静下。 “你们谁愿意来当二传手?” 一时鸦雀无声,她们也就刚刚才了解排球比赛,现在就要她们上场打排球,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女生们面面相觑,都不是很想出这个丑。 体育老师暗自叹气,看来只能随意点个人了,正当他要掏出学生名单时,有人举了手。 “老师,我来当二传手。” 所有女生都看向了举手说话的人,是站在最后面的千反田瑠奈。 她不是只对棒球感兴趣的嘛? 体育老师也睁大了眼睛,“千反田你会打排球?” 千反田答非所问,“怎么?不缺二传了嘛。” 仿佛只要老师稍有拒绝的意思,她下一秒就可以蹲在候补区继续看她那复杂繁琐的棒球记分册。 “不不不。”体育老师连忙摇头,他就是多嘴问一下罢了,千反田只对棒球感兴趣的这件事,不只是在学生间小有传播,老师群体也是略有耳闻。 体育老师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千反田对棒球以外的运动丝毫不感兴趣。 倒是和千反田同班的女排主攻走到她面前,“千反田同学,不要勉强自己哦。” 千反田抬眼看她,不愧是女排主攻手,身高就比她高出半个头来了,手臂肌肉也很美丽,挽起来的裤脚也露出了结实的小腿肌肉,千反田围着她转了一圈,这是力量与美丽合二为一的健美身材,因为是女性,千反田上手摸了她的手掌和指尖。 铺满茧子的手,和圆润保养得当的指尖。 “很不错的身材。”千反田对着她笑了下。 女排主攻手红着脸退后了几步,触了电似的收回了手,“...谢谢。” “我没有勉强自己。”千反田回应了她的话,她重新扎了小辫,脱下运动衫外套放到一边,对着女排主攻手说道:“我小时候打过排球,可能不是很好,还请担待一下。” 脱下外套的千反田舒展了下上半身,站在排球场的后排区域最右边。 对排球一窍不通的御幸推了下眼镜,“排球是怎么决定谁先发球的啊。” 他们打棒球时决定先攻后攻,基本靠猜拳或者抛掷硬币。 仓持摇摇头,“不知道,但她们好像是猜拳。” “那结果是?” “结果不知道,但拿到球的是千反田。” 川上挤入两人中间,“你们难道看不懂排球?” “嘛,主要还是棒球。”御幸挠了下脸颊。 仓持还不至于,“棒球以外的,还是足球或者篮球了吧。” “难道你就很擅长?”两人齐齐转头盯着川上,他看着走出界外对着木地板拍球的千反田,沉吟道:“我只知道,如果千反田发球得分,那么还是她发球。” 正如川上所言,千反田大概向后走了好几步的距离,在体育老师一声哨响之后,她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对面。 哦,这样站的啊。 她开始回忆小时候打排球的样子,大概是这样的吧。 先把球往上抛,在球还在空中飞舞之际,向前助跑,在那条白线的边缘,用力起跳。只要时间到位,这个时候球就会自然而然的落在手边。 然后朝想要的地方。 拍下去! 砰! 优秀的动态视力可以完美清晰的看到那红白绿相间的排球正确无误的砸向对面的防守空挡,排球与木地板相撞而发出的巨大声响,让所有人都愣了下。 仓持看向川上,“所以这是....” “得分了,下一个发球还是她。” 但御幸皱了下眉,“但下一球不一定得分。” “为什么?” 他示意两人看千反田的手掌,一般人可能难以察觉,但对于总是追着小小棒球跑的人而言,不在话下。 “手掌好红。”川上惊叹。 就算会打又怎么样,没有经历长期训练的千反田只是发了一球后,手掌就因为用力发球而开始发红,甚至隐约有些发烫。 于是她第二次发球时,力道明显比第一球轻了不少,可她这次并没有朝着空档发球,而是选择了后排区域两个人的中间。 这两人今天是第一次接触排球,只是因为长得高挑了些就被推上来打了,当排球迎面而来时,为了以免撞到身侧的人,她们不约而同的向两侧退开,空挡由此诞生。 仓持和川上异口同声,“还能这样?” 御幸倒是稀松平常,“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很正常。” 两人看向御幸,不知为何浑身发冷,他们差点忘了,这个男人可是捕手,棒球场上的指挥官、司令塔,玩战术的可怕男人。 发球拿到两分也全靠对面大部分是新手的缘故,千反田甩了下右手,好久没有打排球了,手掌心又辣又烫。 估计拿不到第三分。 正如千反田所想,在她第三个发球时,成功被对方给垫了起来。 当她站在后面,看到球被对面的主攻击打在自方左侧空档时,千反田才后知后觉。 哦,自己这边也是新手来着。 只是体育课上简单的排球比赛而已,光是新手违规就给对面加了不少的分。 御幸等人都还没怎么看明白这个排球站位轮转的规律,只知道球在哪边,脑袋就在哪边,直到千反田站上了前排中间的位置。 比赛持续了多久不知道,但明显千反田体力不支。 她双手撑着膝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刘海被汗水湿成了一缕一缕的紧贴着皮肤,反复起跳让她双腿些微的发抖。 只是因为队伍里多了几个会打排球的女排部成员,导致比赛迟迟没有结束,更别说站在她左右两边的主攻手和副攻手,她们都是女排部的,这点程度只是开胃小菜。 怎么比她晒太阳看棒球比赛还要累人啊。 汗水模糊了视线,她单手抓起刘海往上梳,露出了一整张标志干净的脸蛋,千反田瞥了眼老师身后的比分表。 比赛早就不是之前说好的娱乐性质了,完完全全变成双方女排部成员的练习赛,候补人员也换了一轮,只要是新手连站稳都难。 千反田蹭了下衣领,她得马上结束比赛才行。 只需要一分就行了。 御幸问道:“领先两分就结束了,对吧。” 川上点点头,“嗯没错,你要去哪里?” “哦,买个东西。” “可是比赛还没有结束啊。” 御幸一边换鞋一边说,“快了。” “啊?” “千反田她其实很懒来着。” 见川上满脸的疑惑,御幸也只是咧嘴一笑,“没什么。” 川上继而看向仓持,他耸肩,“字面意思。” 又是字面意思,怎么总是字面意思啊,稍微给他解释几句不行嘛!? 呼吸有些灼热,千反田躬身站在拦网前,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对面那颗球会被自己身后的人托起,然后会出现在自己上方的位置。 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两边的女排成员都会克服地心引力朝上跳起,但她们打出的球都会被对面给拦下来。 虽然有为了故意延长时间而放水的嫌疑,可是千反田现在不想陪这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排部成员玩了。 千反田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跳,正要托起手中的球时,她双眼向下一瞥,托球的手忽然转变了姿态,右手在紧要关头轻柔翻转,将排球给推了过去,没有力气,没有速度,排球就这样越过了拦网,跟着千反田下落的身体,一起自由落体。 领先对面两分,赢了。 千反田呼出一口长气,终于结束了。 对排球一知半解的川上瞠目结舌,刚刚那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千反田可以得分,但是刚刚轻描淡写的一笔好帅,川上摇着仓持的肩膀,“你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千反田赢了!” “看到了看到了,别摇了啊。”仓持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原本担心千反田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见她轻盈落地后,心也从嗓子眼退回到该有的位置。 看着千反田紧蹙眉头站在原地平缓呼吸的模样。 仓持不由感叹:真的是又帅又漂亮。 “御幸呢,他还没回来?竟然这个时候去买东西!”川上激动得语无伦次,都开始为没看到精彩瞬间的御幸而扼腕叹息。 “你们在说什么啊。”御幸又带了瓶宝矿力,他坐在川上后面,看他手舞足蹈的想要重现千反田拿下关键一分的动作。 只是模仿得不太到位,有点像章鱼跳舞。 “诶,这么厉害的啊。”御幸眼镜反射着翻盖手机的白光,他对川上的话浑然不在意,一直在看手机,直到川上抗议,他才收起了手机。 “好了,千反田要过来了。” 出其不意的一招让比赛马上结束,除了女排外的女生都围了上来,她们众星捧月般的聚在千反田身后,两眼冒着亮光的看着她。 “千反田同学,刚刚那个是什么?太帅了吧!” “是二次进攻啦,这个都不知道你问千反田同学。” “能结束比赛太好了,我都累死了。” “谢谢千反田同学!” 千反田想要去找自己的运动衫外套,却已经有女生提前递给了她,千反田愣了下接过然后穿上,刚想着脸上有汗,就又有人给她递了手帕,千反田迟疑了下,但她们热情太盛,她不好拒绝,只是露出了疲惫的笑容,“谢谢。” “不用谢!!” 女孩子们异口同声,同时在心里呐喊:千反田同学好可爱!! 没能递衣服给手帕的女孩子想着给千反田送水喝,却没料到千反田往对面方向走去,还有人先她一步给千反田送了饮料。 想要送水的女孩子定睛一看,那是同班的御幸一也,千反田同学的好朋友之一。 女孩子托腮叹气,如果不是这节体育课,指不定到明年她都没有机会和千反田同学说话,什么时候千反田同学脸上的表情可以不要这么冷淡?明明长了张那么可爱的脸蛋。 以及那两个棒球部的人什么时候可以不要总是跟在千反田同学身后啊,吓得她都不敢上前和千反田同学搭话了! 她握紧拳头,暗自决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情,明天中午她要邀请千反田同学共进午餐。 御幸递给千反田,“辛苦了。” 千反田摆着张臭脸,体力早就被抽空了,旋开瓶盖的力气也没有,她看了眼宝矿力的瓶盖又看了眼御幸,希望御幸能读懂。 “唉,给你。”御幸早就旋开了盖子,帮她拿开后再递过去。 “谢谢。” 千反田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御幸还想让她喝慢点,喝太快容易呛到,千反田没理他,一口气直接喝完,只剩下了个空瓶子。 她拿着空瓶子随便找了个位置,正想要坐下时,仓持严声道:“还不能坐下!” “....” 千反田偏头,不是很想听仓持说话。 但是仓持已经上前压着千反田做拉伸。 “你平时就不爱动弹,现在突然剧烈运动,如果不做拉伸,明天会浑身酸痛的。” 御幸也附和:“水也一股脑的喝下,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御幸别看了,这家伙做拉伸也做不到位,来纠正她一下。” “好。” 千反田脸色更臭了,想着结束后马上就能休息,却被这两人抓着做了十来分钟的拉伸。 可恶的棒球男。 夕阳西沉,天幕渲染成灰蓝与橙紫的交融。 千反田拎着书包,站在月台前等候电车驶入站台。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还能使用传统电子邮箱来传信的人,只有御幸一也了。 这还是他发给千反田瑠奈的第一封信。 标题是‘二次进攻’ 内容是一张照片,是她跳跃停滞在空中时,双眼轻蔑向下瞥去的瞬间,抓拍的时机很到位,就算有层拦网隔着,也能看清她的面庞。 照片下面还有句话。 ‘Nice ball’ 第26章 吞针千根 “千反田同学荣辱不惊的模样,太帅气了。”邀请瑠奈共用午餐的女同学笑着说道。 瑠奈沉默的夹起便当里的炸鸡,塞入口中缓慢咀嚼,炸鸡的脆皮凉了后透着湿软,可是一口咬开后,唇齿最先接触的是嫩滑出汁的鸡肉。 和同班同学坐在天台共进的午餐,和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吃的午餐,二者味道没有太大的差别。 真要说的话,就是天台风太大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不小心把头发吃进去了,瑠奈因为吃到好几缕头发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无比,就算能扎起后脑勺那一撮贴着脖子的碎发,但她无法固定脸颊两侧的鬓发。 还是快点吃完吧。 瑠奈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余光瞥到身侧女同学慢悠悠的品味,她一小口米饭在嘴里咀嚼好几下后再咽下去,又浅浅夹了一小许蔬菜丝。瑠奈看了下自己手中的便当,又对照女同学的便当,她迟疑了会。 “你是在减肥吗?” 女同学笑出了声。 “没有啦,是我吃得比较少。” 相较于瑠奈手中约莫三个手掌宽度的正方形便当盒,女同学的便当盒要更加精致小巧些,只是用两只手就可以框起来大小,里面塞了大概150g米饭,用彩色油纸装了两块鲑鱼肉和几簇蔬菜丝,便当的空隙塞了几根章鱼香肠。 女同学双手捧着便当盒供瑠奈欣赏,“好看吧,这是我自己做得哦。” “嗯,很好看。” 就是感觉吃不饱的样子。 自从上次瑠奈妈妈知道瑠奈饭后会偷吃小蛋糕,就给瑠奈的便当进行了改进,先是增加米饭至400g,多了些肉类,这次是炸鸡和烤牛肉,蔬菜是腌渍小番茄和盐烧芦笋;又为了满足瑠奈的喜好,还会额外准备水果和点心。 女同学捧着脸感叹:“真是丰富的午餐,吃这么多不会胖吗?” 一时半会,瑠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从未关注过自己身材的胖瘦,但她对运动选手的肌肉线条还是很关注的,比如御幸君的胸肌,仓持君的腹肌,东前辈的肱二头肌等等。她又不是运动选手,这方面应该不需要过多关注吧。 女同学打量了下瑠奈,“不过,千反田同学也不需要在意这个问题。” “为什么?” 瑠奈咬了口盐烧芦笋。 “因为千反田同学不胖不瘦刚刚好。”女同学说完就瞧见瑠奈嘴角有颗饭粒。 “千反田同学。” “嗯?” 女同学掏出手帕想要上前替瑠奈擦掉,瑠奈盯着逐渐靠近的手帕,她下意识偏头躲开了手帕,自己伸手擦掉了嘴角的米粒,并舔掉黏在大拇指上的米粒。 “谢谢你的提醒。” 女同学红着脸收回了手帕,“没什么。”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是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瑠奈看,视线沉重得挂在瑠奈的手上,不由得吃饭的速度慢下来几分。 “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很多时候瑠奈会选择直话直说,她不太屑于委婉的提醒。 女同学眨了眨眼,“我发现了千反田同学的秘密了。” “秘密?” “嗯。”女同学点点头,她指尖划过唇前,向两边拉起微笑的弧度,“千反田同学只会在他们面前时,表情会柔和许多。” 他们是指御幸一也和仓持洋一。 女同学指尖戳着自己的脸颊,“不愧是好朋友啊,待遇就是不一样。” “我也想和千反田同学做朋友。”女同学扬起甜笑了,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瑠奈。 朋友啊。 说到底,朋友的定义是什么?朋友的界限又在哪里?这种模糊的概念于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吧,只是知道名字就可以成为朋友了嘛,又或者说只是因为是同班同学就可以成为朋友了? 还是说.... “朋友可以,但我是不会加入女排部的。” 瑠奈很清楚,眼前的女同学可能是凭借自己的意志来邀请她共进午餐,但她也没忽视掉昨天体育课后女同学和班里女排部主攻手相谈盛欢的情形,因为眼前的女同学还有个身份。 她是女排部经理。 “哎呀,露馅了。”女同学,不,应该是女排部经理她调皮一笑,双手合十向瑠奈道歉,“抱歉,我是真的想和千反田同学交朋友,但邀请你加入女排部也是真的。” 女排部经理还是难以忘记昨日瑠奈那出其不意的二次进攻,更何况她从部里的主攻手那里得知,瑠奈的每一次托球都恰到好处,打得非常的舒服。 她就想先和瑠奈做朋友,然后软磨硬泡她,最后将人给忽悠到女排部来,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瑠奈给看穿了。 “看来千反田同学真的只喜欢棒球啊。” “不是的。” 女排部经理惊讶地看向她,“不喜欢?骗人可是要吞一千根针的哦,你明明....” 她话并没有说完,但瑠奈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不排斥,而且都是爸爸的嘱咐罢了。” 瑠奈从不认为自己喜欢棒球,她所做的都只是为了每个月的十万日元零花钱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考虑一下女排部。” “不要。” 是否加入社团和是否喜欢棒球是两码事。 瑠奈吃完便当的最后一口,说实话,她只想度过随心所欲的高中三年,光是支持棒球部就已经够累了,就算没有棒球部,她也不想加入社团来瓜分她最喜欢的休闲时光。 “好吧。”女排部经理改口得很快,并非她了解瑠奈,只是曾有传言说她拒绝了吹奏乐部副部长的邀约,那可是青道第二热门社团啊,哦,第一热门社团自然是棒球部。 但女排部经理可没有完全放弃,刚刚千反田同学可是答应了和她交朋友,至少第一步还是完成了。 女排部经理在心里暗自偷笑,她还没有发现天台的门被人推开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千反田。” “今天怎么在天台吃饭?” 来人正是御幸和仓持。 女排部经理对于这两人能找到这里来已经是有所心理准备了,毕竟这三个人除了放学后和去洗手间,其余时间基本形影不离。 她率先收拾好便当盒,对着走来的御幸和仓持礼貌点点头,在临要关门时,女排部经理探出头笑道:“如果有意向的就来女排部找我吧,千反田同学。” 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御幸和仓持自然也认识女排部经理,只是他们没想到瑠奈竟然会和他们以外的人在天台吃饭。 仓持看向紧闭的门扉,问道:“朋友?” 瑠奈犹豫了下,她又回忆下了自己一个人在教室吃的炸鸡,那味道似乎没有在天台吃的好吃些。 所以她点点头,“朋友。”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瑠奈有除他们以外的朋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只是御幸多嘴道。 “千反田你竟然还有其他朋友。” 有些微妙,为什么要用“竟然”啊。 “有哦。”瑠奈坐在长椅上。 天台在靠近栏杆的地方都设置了花坛,每两个花坛中间放置一把长椅,刚好坐得下三个人。瑠奈并着腿坐在两人中间,她膝盖上放着的是妈妈为她额外准备的水果和点心。 她淡淡的说:“你不也一样竟然还有其他朋友嘛。”瑠奈故意加重“竟然”二字。 仓持右拳砸向左掌,“对哦,就是稻实那个吧,叫成宫鸣来着。” “喂,这个不一样吧。” 御幸指的是不为人知的朋友,成宫鸣的话大家好歹也认识啊。 “不为人知的朋友?比如说?”瑠奈有些好奇。 仓持也想听听御幸有什么高谈论阔,这不为人知的朋友到底指的是何方神圣。 “嗯,男朋友之类的吧。”御幸吐口而出。 话音刚落,仓持和瑠奈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仓持说:“虽然我听说捕手都有控制欲,但我没想到你连千反田未来的男朋友都要管,御幸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啊。” “喂!生气了啊。” 原来男朋友是不为人知的朋友啊,这么说来她确实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抵抗玫瑰色的高中恋情,但至少就现在而言,她目前是没用这方面的打算。 瑠奈伸手拍了拍两位棒球少年的肩膀,“放心,男朋友什么的目前是没有的。” 虽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但听到瑠奈这么一说,竟然舒心了不少,说话口吻也柔和了些。 “这样啊。” “哦哦,那也挺好的。” 见他们安分了下来,瑠奈请他们吃自己的饭后水果和点心。 “我不用...”不喜欢甜品的御幸话还没说完,就被瑠奈喂了块曲奇饼干。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但这个没你想象的那么甜。” 御幸皱着眉咀嚼了几下,轻浅适口的甜意只停留在舌尖一瞬,更多的是裹着唇齿的浓郁奶香,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味道确实可以。 瑠奈也喂给仓持一块,“很好吃吧。” 仓持点点头,“没有那么甜,口感也很酥脆,哪里买的?” “是妈妈做的。” 啊,原来如此。 吃过瑠奈妈妈便当的两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阿姨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 可峰回路转。 “我也有参与制作哦。” “咳咳,你说什么?”仓持被那句话给吓得呛住了,他拼命的敲打自己的胸膛,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瑠奈嘴角稍纵即逝的弧度。 天气晴朗,但他命不该绝。 御幸倒还好,他神色如常的从瑠奈手中挑走最漂亮的一块,“如果只是搅拌材料的话,也确实是参与制作了。” 瑠奈脸色一沉,双手捧着曲奇饼干远离御幸,绝对不是被揭穿后恼羞成怒了而已。 她还记得之前稻实练习赛时,有人在场上说她料理不行,瑠奈有点记仇。 听到只是搅拌材料后,仓持松了口气,趁瑠奈还在防备御幸时,顺走了最后一块曲奇饼干,果然非常美味啊。 瑠奈顿感不妙,她低头看着空荡荡的盒子,抬头看着仓持因为咀嚼而鼓起的腮帮子。 果然,棒球男真的太可恶了。 学校天台偌大且静谧,偶有白云飘过投下似有若无的暗影。 瑠奈摆着张臭脸独自坐在长椅上,她面前是跪坐在地上的仓持和御幸。 仓持是因为吃了最后一块饼干,御幸则是罪魁祸首。 瑠奈双腿交叠,环抱着胸。 “说吧,你们两个上天台找我应该有别的事情吧。” 要是没事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待在教室里等她回来,而不是赶到天台来找她,最可恶的是把她最后一块饼干给吃了。 跪坐着的两人进行几番眼神交流,不知道是怎么决定的,总之仓持咳嗽几下,“千反田,你去过甲子园吗?” “就让我们带...” “去过。” 诶? 刚跑出喉咙的字词被瑠奈简单给塞回了仓持的肚子里,就连御幸也抬起头来,黑框眼镜泛着不明所以的白。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仓持揽着御幸背对着瑠奈说起来悄悄话。 “这和你预想的不一样啊,御幸。” “...不对啊,青道前几年没打进过甲子园,她应该没去过才对啊。” “第23章时她自己也说没在甲子园看青道打过球。” “喂喂,仓持,你跨次元了!” 瑠奈叹气,“难道你们没去过甲子园?就连普通的看比赛也没有。” 御幸和仓持面面相觑,“电视上看到算不算?” “不算。”瑠奈摇摇头,“我没在甲子园看青道打过棒球,不代表我没去过甲子园。” “而且无论是飞机还是新干线,去大阪都很方便,只要是在假期想去就能去了。” 瑠奈说得实在是有理,还不只是这个原因,去甲子园看棒球也并非要看高中棒球,还能看职业棒球,也就是说只要时间合适,去甲子园就能看到棒球。 “还说什么你们带我去甲子园,才升上一军不久,背号都只是两位数吧。” 能不能上场都不一定,非要说带她去甲子园的话,只有二、三年级的前辈们才有资格说这种话吧。 瑠奈收起裙摆蹲在两人面前,将脸凑近了过去,“是因为夏季预选赛,所以紧张了吗?” 骤然放大的漂亮面孔让少年们不由自主的向后倾倒,流淌着艳光的眼眸倒映着他们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尖似有振翅欲飞的蝴蝶蹁跹。 “别靠这么近,啊喂。”仓持伸手想要推开她,但又害怕碰到瑠奈,只好拦在胸前。 可御幸反其道而行之,他背脊笔直,盯着瑠奈的双眼反问道:“难道你不紧张吗?千反田。” 要论谁与瑠奈距离最近,莫过于瑠奈的前桌、好朋友之一,御幸一也了。 仔细想来和千反田瑠奈认识也快一年了。 御幸从不敢说自己百分百了解瑠奈,但打一开始他就知道瑠奈没有表面上那么坦率,在某方面她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要真的和她嘴上说的一样,那么在她心里棒球根本不会落下痕迹。 看着容色平静的瑠奈,他突发奇想,若是剖开她的心脏,是不是和他一样不受控制的怦怦跳。 如果只是因为她不需要上场就可以这么冷静的迎来夏天,那也太卑鄙了吧。 还是说她觉得青道能不能进甲子园和她无关? 瑠奈没有回答,她伸出手将两个人抱在了怀里,温柔的抚摸少年们的后脑勺。最先拥抱少年的不是柔软的身躯,而是她夏季校服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和她那垂落拂过眼睑的发丝,直到脸颊隔着布料触碰到,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瑠奈给抱在了怀里。 雪白柔韧的臂膀揽过了少年们肩颈,她颔首垂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们的发丝往下抚摸。 她轻启唇畔,吐露出来的声音又轻又冷,好似雪花般,刚降落就化为乌有。 “加油吧,我相信你们。” 怀抱什么时候抽离的,他们浑然不知,只是愣愣的跟在瑠奈身后,直到瑠奈打开了天台的门。 ‘吱呀’一声,拨醒了脑中的弦。 “千反田。” 不知道是谁喊了她的名字,瑠奈站住脚步回首,从天台门缝出泄露一丝天光来。瑠奈下意识伸出双手,从天光里接住了一个小小的扎着蝴蝶结的纸袋。 “这才是我们找你的真正原因。” 瑠奈抽开丝带,纸袋里装着的是一对简约可爱的发夹。 这是仓持和御幸一起送给瑠奈的礼物,起初要选择送什么时,这让两个人苦恼了好久,他们没有送女孩礼物的经验,又不好意思去问部里的经理,怕问了后被嘲笑。 最后还是御幸拍板决定送发夹,理由很简单,他有观察到瑠奈只能扎起后面的头发,只有脸部两侧的头发没办法向后梳,如果有发夹的话就可以固定住了。 仓持同意了这个方案,就是最后选款式的时候,仓持否决了御幸所有的提议,一意孤行选了简约可爱的造型,毕竟御幸选得颜色造型都很奇怪啊,怎么想也不适合瑠奈这种少见的清纯冷淡的女孩子吧! 瑠奈摩挲了下发夹,眼神柔和。 “怎么想着给我送礼物?” 因为想要感谢她的应援。谢谢瑠奈总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最近的地方用着她独有的方式为他们加油打气,也谢谢瑠奈会在他们睡过头快要错过练习时一点也不温柔的叫醒他们,还想要谢谢瑠奈不会在他们失败的时候露出失望的表情。 因为是很在乎的人,所以很在意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应援嘛? 发夹被瑠奈紧紧扣在胸前,明明她没有怀抱着为他们加油的心情去做那些事情,明明她不喜欢棒球,明明只是完成爸爸的嘱咐,却还是被感谢了。 御幸走了下来,他认真的看着瑠奈,薄薄树脂镜片后盛满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们一定会带你去甲子园的。” 瑠奈呼吸漏了一拍,“我都说了....” “不一样的。”御幸轻声道,“有我们的甲子园,和没有我们的甲子园是不一样的。” 不只是想要感谢她,更想要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在最近的地方可以看到她坐在观众席的身影。 青道棒球部操场、市民球场、明治神宫棒球场、阪神甲子园。 “所以请继续为我们应援吧。” 少年们朝千反田瑠奈深深鞠了一躬。 啊啊,看来她得吞一千根针。 第27章 第二回战 七月的第二个周日,一如既往的炎热。 J·阿尼马尔·M,前职业棒球选手,现搞笑艺人,但今天他只是个来看儿子棒球比赛的普通父亲而已。 他儿子是青道二年级正捕手泷川·克里斯·优,是那位国中时期就被誉为关东第一名捕,入学青道后仅在一年级就荣升一军并站稳正捕手之位的克里斯。 虽然阿尼马尔总是抱怨日本高野连(日本高等学院野球联盟)让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的青少年在酷暑中进行棒球比赛,可是每到这个时节,他都不辞辛苦的赶过来看比赛。阿尼马尔掏出手帕擦了下汗,抬眼确认是府中市的市民球场后,他跟着指示板前往青道所在的一垒侧。 他来得并不早,但因为是前期轮次的比赛故而人也不是很多。阿尔马尼没有像其他棒球爱好者选择偏后的位置,他是来看克里斯打比赛的,肯定得去前排,不然怎么欣赏儿子的潇洒球技。 他选了一垒侧的第一排,刚坐下就发现右边坐了名头戴蓝色青道选手帽的少女,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位置。 为什么青道的应援会在这里? 阿尼马尔也不是第一次来看这种比赛了,虽然只开放了内野区,但通常会再划分个区域提供给各校进行应援,多数是各校棒球部的成员。 且坐在这里的多数是闲来没事的社会人士,但是看少女的穿着打扮明显是个高中生,她穿着现下流行品牌的宽松防晒衣,吸引阿尼马尔注意力的蓝色青道选手帽上还别了发夹,她旁若无人的调整着录像机,他看着少女调整完毕后拿出记分册摆在腿上,对着显示屏开始抄录双方选手的先发名单。 少女浑身上下闪着“我很专业”的光芒。 好...好专业啊!!! 瑠奈向来对旁边坐了什么人都不甚在意,她甫一落座,她就收到了御幸的邮件,说他们已经到球场了,正在下巴士。 在她摆弄录像机期间,隔壁应援区也陆续有人入座。 “千反田同学!” “这边!这边!” 瑠奈转头看去,以藤原贵子为首的经理正向瑠奈打着招呼。夏川唯还跑了过来,她搭在隔离应援区和普通区的栏杆上,对瑠奈喊道:“千反田同学,要来我们这边嘛?” 她说完,还挥了挥手上的扩音筒。 这是瑠奈看比赛以来,第一次有人邀请她去应援区。虽然有点感动,但瑠奈还是拒绝掉了,要真的坐在应援区,不仅影响录像机收音,还妨碍她写记分册。 “这样啊...” 夏川唯不忍心瑠奈形影单只,她思考了下,把自己的扩音筒递给了瑠奈。 “那这个给你吧。” 瑠奈推了回去,“你给我没用,我又不会喊出来。” “没事没事。”夏川唯也没期望瑠奈能喊出来,她单纯想让瑠奈拿着罢了,毕竟扩音筒她这里多的是。 她怕瑠奈拒绝,就鼓起脸来佯装生气,“你就拿着吧。” “....不要。”瑠奈不可能举着扩音筒到处挥舞的,她还要写记分册。 “拿着!” “不要。”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有人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插嘴道:“能不能给我一个?” 夏川唯和瑠奈朝着声音看去,一个金发外国胖大叔站在瑠奈身后,他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汗,面对瑠奈的打量,他连忙说道:“我是来给青道加油的,所以就想着可不可以要一个。” 阿尼马尔可不想被误认为是奇怪的大叔,他开始手忙脚乱的自我介绍,还问夏川唯和瑠奈有没有看过的搞笑节目。 瑠奈双眼微眯,好可疑的大叔。 “啊哈哈哈...”阿尼马尔往上推了下墨镜,在瑠奈怀疑的眼神中,他找到了在场内做热身的克里斯,连忙指着克里斯喊道:“看!我是来给克里斯加油的,他是我的儿子。克里斯!这里!这里!” 正在场内热身的克里斯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抬头环视四周,终于在应援区边缘看到对着他挥手的父亲,旁边还站着瑠奈。 父亲怎么和瑠奈站在一起? 克里斯对着阿尼马尔点点头,他这一回应大大增加了阿尼马尔索要扩音筒的自信,又看到克里斯也对瑠奈打了个招呼,阿尼马尔疑惑起两人的关系来。 是认识的朋友?身为父亲有道理关心下儿子的交友情况吧。 因为克里斯的出现,阿尼马尔成功要到了扩音筒,瑠奈也被强塞了个,她拿着扩音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放在一侧。距离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瑠奈校对了比赛名单,确认无误后就等着比赛开始。 本应该是刷着手机来消磨时间的,但瑠奈能感觉到身侧的克里斯父亲——阿尼马尔先生,他似乎很想和瑠奈说话。 瑠奈叹口气,看向阿尼马尔先生,“早上好,阿尼马尔先生。” “也是来给克里斯的加油?” 瑠奈点头回答:“准确点是来给青道加油的。” “诶,这样啊,那你喜欢青道的哪个选手?” 这种问题瑠奈还是第一次回答,她对防守位置没有太大的偏向,不过她爸爸高中时期是捕手,以至于她思考的方式更偏向于捕手一些,但要论喜好的话,还真的都差不多吧。若是对球技,如果她真的喜欢球技好的,那她会选择看职业棒球,而不是高中棒球。 她微微偏头,“大概是全部吧。” “全部?” “嗯,全部。” 阿尼马尔擦擦汗,还以为她会说多喜欢克里斯一些,但没想到是全部,还真是个花心...不,博爱的人。 说起来,他忘记问少女的名字了。 “我?” 瑠奈抬手掩唇思考了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转身回眸之际瞥见走出休息区的御幸和仓持,他们俩似乎在聊天。 她回答的有些慢,慢到阿尼马尔都紧张了起来。 最后,瑠奈眨了眨眼,她牵出了黄迎春花般微笑。 “千反田瑠奈,青道一年级生,是棒球部的专属应援。” 话音刚落,在绿色格网的另一侧,青道选手倾泻而出,他们与对手面对面站成两排,互相脱帽鞠躬。 七月烈阳高悬,瑠奈弹起了帽檐,她拿起了自动铅笔并翻开了记分册,上面写道:夏季预选赛第二回战,青道对战光和,光和先攻,青道后攻。 这次比赛片冈教练对先发队伍进行了调整,并没有让三年级王牌投手上场,而是选择丹波光一郎作为先发投手,其余则保持不变。 阿尼马尔先生看到正捕手克里斯的出现,整个人都兴奋了不少,手中的扩音筒摇晃得比谁都要厉害,不愧是前职棒选手,挥舞扩音筒就跟挥舞球棒一样,虎虎生风。 甫一上场,青道就展现了东京前四强的不俗实力。就算这几年没能打入甲子园,但并非是任何人可以小觑的。连续四局,局局得分,并且还成功守住了每一局,举起望远镜的瑠奈可以看到了光和教练铁青的脸色了。 瑠奈一直欣赏青道的一点就是,他们从不小瞧任何一个对手。特别是在克里斯前辈入学之后,虽然瑠奈未曾参与过棒球部内部的会议,但她从上次期中考试的LINE群里窥见了几分。 那个用来举办学习会的LINE群不知为何逐渐壮大起来,几乎棒球部大部分人都在里面,克里斯前辈于前不久往群里发了个关于光和学院的文档,瑠奈因好奇点开一看,发现是克里斯前辈针对光和学院的一军成员所做出的研究报告。 除了每个选手的基本信息,还推测出了每个光和击球员的弱点,已经投手的球种,还有捕手常用的配球思路。 光和已经被克里斯研究得无所遁形。 又加之克里斯对丹波的了解,每一次配球不仅针对光和击球员的弱点,还很好发挥丹波投球的长处,两人的配合完美压制住了光和的打线。 丹波光一郎似乎因为完投上次的稻实练习赛,比以往自信了不少,虽说他相貌看起来严肃又不好接近,但之前瑠奈在学校走廊上遇到他,他几乎是红着脸回应瑠奈的问好。 出人意料的腼腆。 在第五局下的时候,克里斯打出了一记适时安打,成功送垒上的队友安全回垒。现在比分是0:5,青道领先。一旁的阿尼马尔先生还在手舞足蹈,他正因为那漂亮的适时安打举着扩音筒疯狂喊道:“好球!克里斯打得漂亮!!!” 瑠奈默默地揉了下耳朵。 他甚至对着瑠奈说:“看,不愧是克里斯!当捕手是关东第一名捕,当击球员也是关东第一击球员!” 果然是宠爱儿子的好父亲啊。 瑠奈也顺着阿尼马尔先生,“是的,没错。” 现在是五局结束后的cooling time,有着长达十分钟的空闲时间,在这段时间会有工作人员进行场地整理,球员也能趁此休息一下,缓口气。 阿尼马尔先生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他还想着招来啤酒小妹喝杯酒,但想起这里只是市民球场没有所谓的啤酒小妹,他看着瑠奈认真完善记分册的侧脸,忽然说道:“你很喜欢棒球对吧。” “是的。” 瑠奈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和克里斯一样呢。” 瑠奈放下了自动铅笔,“能和克里斯前辈相提并论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高中生还是要狂妄一点比较好。”话是这么说,但阿尼马尔先生明显很开心,他对着瑠奈谈论起了克里斯小时候的事情来。 “别看克里斯现在一本正经少年老成的样子,他小时候喜欢棒球喜欢到每天都要带着手套上学,那个时候才刚上小学吧。” 阿尼马尔先生又说道:“那个孩子每天都很努力啊,早上起来就是跑步,为了增强体魄每顿饭也会按时吃,放了学就去俱乐部和队友们一起练球,回了家也是看职棒比赛,睡前也要练习挥棒。” 瑠奈听得很认真,“克里斯前辈是想要进军职棒吧。” “他所拥有的天赋足够推着他走向职业的舞台,我都已经想到他站在美国职业棒球舞台上的样子了。” 阿尼马尔先生笑着对瑠奈说:“而且克里斯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他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望。” 任何人的期望。 瑠奈看向正在给自己穿上捕手护具的克里斯,他似乎感受到了瑠奈的视线,等他戴好头盔再看过去时,瑠奈已经收回了视线重新翻看起记分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克里斯好像看到千反田和他父亲相谈甚欢的样子。 “克里斯,该走了。” 丹波喊了他一声,克里斯点点头,拉下面罩走上场内,蹲守在本垒区。 克里斯自六月的夏季集训后就鲜少与瑠奈碰面,倒也不是刻意躲着瑠奈,而是训练太过繁忙,稻实练习赛也为了训练,没能去观战,但他有看练习赛的录像,整场比赛可圈可点,特别值得夸赞的就是丹波光一郎和御幸的配合,克里斯还以为丹波会拒绝御幸的配球。 也多亏了那场练习赛的完投,才能让丹波作为这次比赛的先发投手。 克里斯稳固好手套,第六局上的第一球,来个提高士气的直球吧。 丹波看向克里斯,果然还是克里斯的接捕更让人舒心,虽然面罩遮住了克里斯的脸,但他总是用温润柔和的眼神看着丹波,不像御幸,那小子上场和下场简直两副模样,一上场整个人都变了,给丹波一种,如果不按照他说的来,那就下去吧的下克上感。下场的时候虽没那么强势了,但相处起来还是隐约有种不把前辈放眼里的嚣张感。 还是克里斯好。 就连克里斯的捕手手套看起来也比御幸的好投。 偏外角的直球嘛,从克里斯摆的手套来看,如果能擦进好球带就更好了。 丹波对着克里斯点点头,他现在状态很好,他还想着今年夏天,要和克里斯,和结城哲也,和伊佐敷纯,和小凑亮介等人,一起去甲子园。 他左脚划过投手丘的尘土,摸过防滑粉的手正握着球,上面凸起的红色缝线被指腹紧紧的按着。 丹波抡起手臂,以他最舒服最擅长的姿态,让球从他指尖出发,直直的冲向目的地,克里斯的手套。 140km/h的直球,如果不是站在打击区,根本就感受不到那种被被风压过来的威力,肉眼可见的只是一尾抓不住的白。光和的击球员在见到这样的球时,除了没法挥棒,就是挥棒过早或过晚。 但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就算被领先了5分,光和的教练也还在给他们下达积极挥棒的指令。 确实,能和青道这样的强敌对战可遇不可求。光和的击球员紧握着球棒,谁都有走进甲子园的梦,可能光和会在此止步,但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挥棒,那么他的甲子园梦就是不堪一击的空话。 光和的击球员死死盯着那一尾白,就在棒球解决本垒区的时刻,他的双手在大脑下达指令前,从上往下向前挥棒。 红色缝线撞在金属球棒的声音,让光和击球员睁大了眼睛,可是那颗球竟然朝后高高飞起。 想也不用想,青道的捕手肯定会摘下面罩去接杀那颗球的,那颗球实在是太好接了。 正如光和的击球员所想,克里斯毫不犹豫的摘下面罩,他扬起高高的头颅,视线追着球路飞到一垒侧,他追着球跑向一垒侧观众席的下方,克里斯看着球击中绿色的隔网,他下意识的高举右手。 忽然,克里斯睁大了双眼,他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右肩。 怎么抬不起来了。 瑠奈盯着那颗红色缝线的球,就算砸向她的视线中心也不曾有所动摇,就连身侧的阿尼马尔先生被吓得站了起来。 高速旋转的球因为拦网的阻力慢慢停止了旋转,最后迫于重力的拉扯,垂直往下掉。 记忆总在出乎意料的时间猛然跳出来,擅自与眼前的景象相重合。 捕手克里斯成功接杀击球员向后打出的界外球,本应该是这样的。 对,本应该是这样的。 瑠奈的视线跟着球向下、向下、再向下。 球落在地面,向前滚动。 阿尼马尔先生撕心裂肺地高喊。 “克里斯!!————” 瑠奈终于回过了神,她抿着嘴擦掉了记分册上早早画好的捕手接杀界外球的标志。 第28章 红色脸颊 “四坏球!” 瑠奈看着光和的击球员丢下球棒跑上了一垒,这已经是第二次保送击球员了,在这个第六局上。 她转了转手中的自动铅笔,看向站在投手丘的丹波光一郎,鸭舌帽投下的阴影让瑠奈捉不透他此刻的神情,可从他拘谨的投球姿势,还有过分在意跑垒员的频频转头。 毋庸置疑,丹波光一郎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可能是克里斯的突然倒下让他有些心不在焉,又因为比赛还在进行中不能掉以轻心。 既担忧克里斯又想投好球,两难之下,丹波光一郎没能投入好球带。 瑠奈悄悄将视线移向场内的青道休息区,士气低靡的可怜。 片冈教练脸色铁青得厉害,嘴绷得紧紧的,若如不是早就领先了五分,恐怕下一秒他就要更换投手了。 太田部长还在里面急得团团转,不停擦着汗,三年级选手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坐下来休息先。 高岛礼副部长不在这里,她带着克里斯去了这里最近的医院进行就诊,与之陪同的还有克里斯的父亲,阿尼马尔先生。 瑠奈还记得,克里斯突然倒下的那一刻,他紧张到都要翻越拦网跳入场内了,幸好瑠奈及时阻拦。 瑠奈又瞥向自己的右手边,本应该挥舞扩音筒和尽心加油助威的应援团也将要偃旗息鼓。 经理们愁容满面,似乎在担心克里斯的身体,其余棒球部成员本不想受气氛控制,可是丹波光一郎连续两次四坏,也让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瑠奈看向了距离她最近,也是她现在最没办法揣摩的人——御幸一也。她只能看到御幸的面罩侧面,烈日炎炎之下,他裹着厚重的捕手护具,恪守本职的蹲守在本垒区,警惕着一、二垒的跑垒员,仿佛只有他没有受到影响。 瑠奈皱眉。 倘若御幸没受到影响,那他应该在丹波投出第二个四坏后马上向裁判要暂停去安抚丹波,可御幸并没有这么做。 但若要说他受到影响也不对,就目前而言,御幸是基于克里斯的资料,同时贯彻他独特风格来思考配球的。 瑠奈闭上眼睛都知道,下一球,绝对是曲球,丹波光一郎的决胜球。 这个时候的决胜球真的是决胜球嘛? 决胜球,自然是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能投出最好效果的球。那颗球以纵向弧度袭向本垒,正当御幸要朝下捕球时,光和击球员的金属球棒携风而来,清脆的击打声音透过面罩冲入御幸耳内。 御幸摘掉面罩,站起来看着球飞向了界外。 被打成了界外吗?就连曲球也被打了出去啊。 能打到丹波的曲球,光和士气大涨,他们的教练似乎想从第六局开始翻盘,不断的向击球员们传达积极挥棒的指令。 无论是御幸还是片冈教练都在等着丹波的自我调整,就连丹波自己也在不断的整理心情,可怎么投,他都没办法松下那一口气,明明知道带着胜利去看望克里斯是最好的,可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想,为什么没能察觉到克里斯的身体,一意孤行的找他练习投球。 这时,御幸找裁判要了个暂停。 丹波看着朝他走来的御幸,他蹙眉,“怎么了,御幸。” 不同的投手有着不同的性格,御幸自然也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川上宪史,御幸会选择平和的夸他几句,但眼前的是丹波光一郎,他的前辈,还是个平时不爱太搭理他的前辈。 但御幸才不管前辈不前辈的,他眨眨眼,掐了下丹波的脸颊。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御幸这家伙竟然敢掐前辈的脸!?啊啊啊,丹波前辈的脸颊都被掐红了,这家伙肯定下死手了!! 丹波光一郎不敢置信的看着御幸,他摸了下被掐红的脸,上面还残留着痛。 还不等别人吐槽,御幸就自己捂着嘴贱兮兮的笑起来,“怎么样了?丹波前辈,刚刚那一球有点烂,还不如再来个四坏,顶多就是被轰个四分,后面还有哲前辈和东前辈哦。” 这小子!!!! 丹波也不管什么了,他冷冷的盯着御幸,“如果不是克里斯下场了,你以为你会在这个夏天有上场的机会?” 御幸不为所动,只是看向他,似乎在说这又如何?至少现在为丹波光一郎蹲捕的人是御幸一也,而不是泷川·克里斯·优。 丹波光一郎长吁一口气,重新整理下帽子,“离开我的投手丘,接下来的每一球,我都会投进好球带的。”他背对着御幸,掂了掂防滑粉,转头的余光瞥向御幸。 “每一球。” 御幸不知道丹波到底表达了多少的决心,但从丹波扬起帽檐,让光芒落在他脸上时,御幸就知道接下来的球一定有趣极了。 御幸提着捕手面罩走回本垒区,正当他要戴上面罩时,御幸从狭小的矩形视界里看到瑠奈手拿着蓝色扩音筒从左侧走向右侧,她目视前方,走到了隔绝应援区和普通区的栏杆附近。 她要干什么? 瑠奈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从她看到御幸掐红了丹波的脸颊开始,到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自动铅笔,最后看到被自己冷落的蓝色扩音筒,瑠奈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但她还是坚持着自己那矜持的应援方式,绝不大喊大叫,因为嗓子会又痛又干,也绝不在烈日之下挥洒汗水,因为黏腻在身上很不舒服,绝不过分情绪化,因为会影响她看比赛时的思考。 瑠奈始终都要保持着沉着冷静的样子,所以她拿着蓝色扩音筒,单手趁着栏杆,足尖一点,轻松翻越而过。 她走到夏川唯身侧,淡淡道:“不喊加油了吗?” 夏川唯愣了下,“诶?” 瑠奈对着应援区的所有人,她微微偏头。 嗯,那口号怎么说来着? 她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举起蓝色扩音筒放到嘴边。声音不大不小,毫无激情可言,且冷淡得过分了,但这就是夏日里浇灭急躁的及时雨,也是面对何种困境都要保持冷静的安心和稳妥。 她说:“我们是谁?” 他们下意识的喊道:“王者青道!” 她说:“流的汗比谁都多的是?” 声音比之前大了几分,“青道!!” 她说:“流的泪比谁都多的是?” “青道!!!” 她说:“比谁都要热爱棒球的是?” “青道!!!!” 她说:“那...准备好迎战了吗?” “喔喔喔喔喔!” 她说:“以青道为荣.....” “以制霸全国为唯一目标!!”估计是嫌弃瑠奈声音毫无起伏,藤原贵子加重了语气用力的喊道:“冲吧!!——” “哦哦哦哦!!——” 场内休息区被着震撼的应援声唤醒了灵魂,选手们不由自主的走了出来,开始对着投手丘上的丹波声援助威,也有的人对他嘲笑威胁,没有三振对面击球员的话,今晚就吃四大碗,不,六大碗吧! 御幸也没想到瑠奈会这样做,伴着高昂的应援口号,他彻底拉下面罩蹲回本垒区,对着丹波亮开手套。 说好的每一球都会投进好球带,就让他看看吧。 瑠奈被巨大的应援声浪吓得原地一颤,虽然是她挑起的,但没料到这么有效果,以至于她翻栏杆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整张脸完美落地。 夏川唯捧脸尖叫,“没事吧,千反田同学。” 瑠奈爬了起来,她扬起脸,鼻孔留下两道血柱。这吓得夏川唯左掏右掏,终于掏出手帕后,才发现瑠奈竟然直接袖子了事,擦得她满脸都是雾一样的红。 特别是她还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回到原位置,重新执笔翻开记分册。 这让目睹全过程的仓持捧腹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反田那家伙,哈哈哈哈哈哈,满脸都是鼻血啊——痛!” 东清国吹了下自己的拳头,他只是用三成的力道碰了下仓持洋一的头,就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也不可以嘲笑为他们应援而努力的小瑠奈! 而且就算满脸鼻血,小瑠奈还是那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 仓持摸了摸头,他没有嘲笑千反田!!但那张脸看起来真的很搞笑,话说回来,那家伙真的不知道她现在满脸都是鼻血嘛? 瑠奈还真不知道自己脸上被她糊了一大片浅淡的猩红,她只知道没有再流鼻血了,重要的是眼前的比赛。 经过御幸别出心裁的安抚,熟悉的口号应援,还有同伴们的高声呼喊,丹波的心平静了许多,手里握着球轻盈似有翅膀,直线方向的本垒区手套看起来比之前大了些。 球无数次从指尖离开,每一次稍纵即逝的触觉都让丹波光一郎铭记于心,这次也一样,听着球进入手套,裁判曲臂高喊“Strike!”,丹波光一郎接过御幸传回来的球,他看向御幸,这是第一球。 御幸不由得苦笑,倒也没必要这么较真,恢复了精神自然是好,但现在一、二垒有人,球数二坏二好,零个出局数。 比起让丹波增加投球数的三振,御幸更偏向于捉双杀。 可真要那样做了的话,可能会打击到气势汹汹的丹波前辈,御幸眼珠子一转,先让丹波前辈投几球好了。 这正和丹波的意,下一个好球后,丹波成功拿下了第六局上的第一个出局数。 丹波的状态好极了,连续两个好球投进御幸的手套里。 已经是第四个好球了,丹波抬手抹掉汗水,在看到御幸比的手势后,他愣了下,外角偏低的直球嘛。 这时,他看向了一、二垒的跑垒员,还有正举着球棒的击球员,最后目光停在御幸身上。 丹波本想着连续三次三振击球员,但御幸似乎和他想得不一样,他重新站好,侧对着本垒区。 投手和捕手的思考总会有些差异,身为投手的丹波自然会有全靠三振来压制对手打线的想法,只是这种将所有压力倾注在投手一人身上的做法太过于自大与傲慢,而身为捕手的御幸更喜欢统领全局的玩法,让场上所有人听从指挥共同拿下出局数。 御幸蹲在本垒区,朝丹波张开手套。 别好不好球的了,总之先拿下这两个出局数吧。 丹波用力抡起手臂,将球投向御幸。 这绝对是个打到了会是地滚球,没打到就是个擦入好球带的外角低直球。 球在空中飞驰时会拖着白色的残影,如同雪白的鱼尾,而这个钻石型的场地就是鱼缸,鱼只会在这个鱼缸里来回畅游。瑠奈看着那尾白被击打至地面反弹而起,丹波离开投手丘,追到了球,传给了一垒手,成功封杀击球员。 接到球后,一垒手只是感觉到手套有着向下的沉,他迅速捡出手套里的球,只是几个碎步就调整好了传球角度,果断的向踩着垒包的二垒手传去。 二垒手轻松一举,球被手套吃了进去,向着二垒进垒的原一垒跑垒员被封杀出局。 双杀成功,满出局数,攻守转换。 瑠奈素手翻页记分册,这一页中青道为进攻方,第六局下开始。 常言道,第九局下半才是棒球比赛的开始,但可能有些比赛从开头就决定了胜负。光和本以为能够在青道士气低靡的时候,一举拿下分数,但没想到青道振作得这么快。 光和教练看向青道那边乌泱泱的应援区,又看向自己这边光秃秃的应援区,这很难不揪心啊,实力比不过就算了,就连应援也比不过他们,可恶的青道,可恶的豪门。 输了比赛后,光和教练决定回去广收部员,下次一定也会有这样震撼人心的应援。 光和经理漠然道:“教练别想了,整个部才二十几号人,三十人都没有。” “....回去吧。” 临走前,再抬眼看下计分板,光和VS青道,比分1:7。 还行吧,一分也是分。 另一边青道休息区,所有人都在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这时小凑亮介看到座椅上有顶蓝色青道选手帽,他翻看下帽子内部,里面用来写名字的标签空白一片。 谁的帽子,怎么不写名字? 正要举起来高声询问时,帽子的主人姗姗来迟。 御幸接过帽子,“原来在这里,谢谢亮前辈。” 亮介对御幸就是个手刀,“记得写好名字,你是想要弄丢嘛?” “只是忘记了而已,等下回去就写名字。”帽子被御幸斜搭在头上,“走吧,亮前辈。” “你这帽子很新啊。” “哦,这是我新拿的。” “嗯?”小凑亮介狐疑的看向他,虽说帽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不是能随意丢弃的物件,“之前的那个被你弄丢了?” 御幸只是抬眼,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 “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在洗手间洗脸的瑠奈看到手边的蓝色青道选手帽,她后知后觉。 又忘记还给御幸君了,算了,反正他也不缺。 第29章 双重御守 瑠奈鲜少独自一人去医院探望病人,更别说这位病人于她而言有些特殊。 她托了托怀中的蓝风铃花束,在探望前就发邮件问过御幸了,说是不对花粉过敏。 至于慰问品,除了常见的果篮,她还准备了其他,绝对符合对方的心意。 瑠奈深呼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清澈温柔的声音透过门扉,削弱了音量模糊了情感,直到瑠奈拉开病房的门,四面八方的白闯入了她的视野。 白色厚重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可惜了这大好的午后阳光;窗边柜台立了个光秃秃的透明花瓶,看来她是今天第一个来探望的;病人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左手压着未看完的文库本书籍,右手被固定起来曲在胸前。 “原来是千反田,坐这里吧。” 瑠奈微微欠身,“叨扰了,克里斯前辈。”她顺势坐在床边,果篮听从克里斯的指挥放到了床边柜,花束则是暂时放到了窗边柜。 克里斯没料到瑠奈会在周一的下午来探望他,要知道她家住得远,光是电车就要坐一个小时。 “你怎么过来了,不着急回家吗?” “我放学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已经和父母打过招呼了。” 听完她的话后,克里斯还想招待瑠奈喝点什么,但目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也不方便给瑠奈倒茶。 瑠奈注意到了克里斯的行为,她连忙制止克里斯,让他靠在床上就行了,至于招待那都是不必要的。 倒不如说,有什么是她需要帮忙的? 克里斯笑了下,“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真的有话,还有护士小姐可以帮忙。” 瑠奈狐疑的看向克里斯的左手,“吃饭也没问题?” 克里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哦,原来如此啊。 他忍俊不禁:“是有点不太方便,但也不是不行,就是慢了点。” 瑠奈一想到平时稳重且风度翩翩的克里斯前辈用左手拿勺子吃饭,特别是左手颤颤巍巍终于舀起一勺饭后,正要往嘴里送,结果刚送到嘴边,饭就掉回了盘子里。 嗯,有点滑稽。 “对了,昨天比赛赢了哦。”为了掩饰刚刚不太好的想法,瑠奈岔开话题说起昨天的第二回战的比赛,在克里斯离开之后,青道更换捕手为御幸一也。 很合理的安排,克里斯一直很认可御幸的球技。但是御幸和丹波之间总有难以调和的矛盾,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幸好御幸从不在这方面在意,他好像在人际关系上面有些迟钝。 瑠奈也是比赛后才从仓持嘴里得知御幸和丹波其实相性不怎么样,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丹波可没有拒绝御幸的配球。不过后面看到御幸掐丹波脸的时候,她也惊讶了御幸的大胆,这个人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也因为这个,后面丹波状态好得出奇,她不得不承认御幸在引导投手方面总有他自己独特的方式。 “你说,御幸掐丹波的脸?” 克里斯睁大眼睛,怎么没人和他说这件事? “没人和克里斯前辈说嘛?”瑠奈有些意外,她可记得那个壮大到快要变成棒球部专属群聊的LINE群啊,竟然没人在里面说这件事情,是在维护丹波前辈的尊严吗? 克里斯摇摇头,“并没有,倒是有关于你的。” “我的?”瑠奈指了下自己,这个她怎么不知道。 克里斯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给瑠奈看。 瑠奈双眼微眯凝视。 这是一张瑠奈和经理们的合照,背景是府中市市民球场的观众席,藤原贵子拿着手机,她身后是比剪刀手的梅本幸子和微笑的夏川唯,瑠奈在最后面,背对着摄像头,但有很好的露出了清晰五官的侧脸来,看起来似乎是被谁喊了声,下意识回头后才恍然看到镜头,所以表情懵懵懂懂的。 最主要的是她脸上糊了一团极淡似烟似雾的红,再配上懵懂的表情,就很微妙。 瑠奈沉默半响,这个该怎么解释,又或者这个该解释吗? 她只是摔了一跤,但没想到会流鼻血,后面以为擦干净了,但也没想到擦得满脸都是,直到藤原贵子喊了她一声,瑠奈才从镜头里看到狼狈的自己。 “只是意外。” 瑠奈眨眨眼,想要将这个翻篇过去。 克里斯看了眼她,没想到表面安静的瑠奈也会这样的闹腾,嗯,还是说其实她本质上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呢? 有些说不清,但克里斯觉得很有趣,就像是发现了新的投手。 “那下次注意点,千反田。” “是。” 克里斯并没有像御幸那样捧腹大笑,而是很认真的嘱咐了瑠奈,要知道御幸看到这张照片时,他都笑得喷饭了,还是被东清国给制裁了才安静了下来。 特别是今天课间休息时,御幸笑眯眯的趴在她桌前,说她还是别乱翻栏杆了,要是多摔几次把鼻子摔坏就不好了。 那咧嘴一笑里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实在是太可恨了。 哦,对了。 瑠奈翻了下书包,掏出样东西递给了克里斯。 “这是?” “御守。” 克里斯摇摇头,他知道这个是御守,但为什么是胜守? 这个一般是保佑比赛胜利的吧,给他的不应该是保佑身体健康的御守吗? “嗯——”瑠奈托起了下巴,“因为觉得克里斯前辈的肩膀会马上好起来然后重新回到队伍里,带领大家打进甲子园,所以就拿了胜守。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拿到了身体健康的御守,请看。” 瑠奈又从包里掏出御守来,放在克里斯的手心。 金红色的胜守和金绿色的平安御守,两枚御守交叠在他手上,即使没有阳光照耀,也能闪烁细微的光芒。 瑠奈万分认真的合上克里斯的手,让他好好保管,最好随身携带。 “两枚御守会不会太贪心了?” “有吗?” 瑠奈倒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人本来就是既要又要的,她既想要克里斯前辈好起来,也想要青道打入甲子园,这没什么冲突吧。 她看向克里斯。 “我问过神明大人了,祂同意了我的贪心。” 少女目光灼灼,神情认真到近乎虔诚。平日里只会谈论数据和棒球的嗓音也会浅浅提及这些虚无缥缈的神明,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到走投无路了? 克里斯握着御守的手还能感受到稍微离去的温热,他笑得很温柔,左手放下两枚御守,挑出那枚平安御守放到瑠奈手心里。 “抱歉,不能满足你的贪心了。” 他是如此轻轻的说,瑠奈的心也轻轻的悬起。 “什么意思?” 瑠奈喉咙发紧,还有些干渴。 “医生说我过度使用肩膀导致受损,如果还想要打棒球的话,那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再碰了。” “...那这段时间是多长?” 克里斯垂眸,“我也不知道,大概一年?还是两年?” 一涉及到这个话题,克里斯都会莫名的心虚。他难以忘却瑠奈踮起脚尖,举着笔记本向他求证的模样,可他为了不辜负所有人的期盼,一意孤行的欺骗了来提醒他身体的瑠奈,还向信任他的队友隐瞒自己的伤势。 最后自食恶果的不止是克里斯一个人,还有被他拖累的大家。一想到自己所坚持的换来的不是他所期盼的甲子园门票,而是医院的传单。 克里斯就愈发沉默起来,他还没有向大家道歉,也没有向千反田瑠奈道歉。 他应该说—— “对不起。” 嗯?是谁在说话? 克里斯猛然抬头看向瑠奈,她嘴角近乎抿成一道直线,眉头紧皱,眼眸有流光轮转。 她一字一句。 “对不起。” 见克里斯没有反应过来,瑠奈第三遍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是她道歉? “对不起。”瑠奈盯着克里斯第四遍说道,且将平安御守重新塞进克里斯手里。 克里斯愣住了,“...你不需要道歉的,千反田。” “不,我需要。” 瑠奈凑近了克里斯,原本又轻又淡的声音有所抬高。 “第一个对不起,是为我的自大道歉,我不应该擅自认为克里斯前辈一定会好起来,所以这个平安御守不应该是以防万一的备用,而是一定要好起来的祝福。” “第二个对不起,是为我的愚蠢道歉,我不应该理所当然将我所想要的东西都交付给神明,这种虚构的东西怎么可能百分百完成我的愿望?我应该自己来完成我所想要的,就比如更好的应援青道打入甲子园,更好的帮助克里斯前辈恢复身体。” “第三个对不起,是为我的粗心道歉,我不应该当时候没能察觉到克里斯前辈是对我撒谎了,也没察觉到克里斯前辈想要为了回应期盼而承担着这么多的压力,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提前阻止这些,但因为我的懒惰和粗心而导致我错过,以后我会更加细致的去观察选手的。” “第四个对不起,是为我对大家的不信任道歉,曾经仓持君有看出我的踌躇,但那会我还是选择不告知,如果那会我就告诉了仓持君和御幸君,他们两个应该能更好提醒你,甚至不会这么严重。如果不是我,克里斯前辈现在应该就不在医院里了。” 不对,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他克里斯才对。 是他不应该隐瞒肩伤,是他不应该欺骗瑠奈还要求她保密,是他不应该到现在还在自怨自艾,是他不应该听到瑠奈的对不起,心里想得却是:太好了,原来有人知道他的辛苦,真是太好了。 “对不起,千反田。” 他张开嘴,黏着在咽喉的话语破开了层层阻碍吐了出来,克里斯看向瑠奈:“看来我应该还向他们道歉才对。” “但是...” 瑠奈俯身倾听,“但是什么?” 克里斯苦涩一笑,他不想让自己浪费伙伴的训练时间,就拒绝让棒球部的人来探望他,比起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抛弃他朝着甲子园一往直前。 “可是,他们没这么想哦。” 瑠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柜,她拉开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午后阳光明媚得洒落在病房内,驱散了大部分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她轻柔的拆开包裹着蓝风铃的包装纸,将一整束花放进玻璃花瓶中,瑠奈抱起花瓶对着克里斯说道:“我去外面打点水。” 她拉开门,引入眼帘依旧是一大片白色,不同的这些白色都洋溢的欣欣向荣的生机,棒球部的选手一一掠过瑠奈纷纷围在克里斯床边,笑骂着他。 “克里斯,你怎么能这么想?” “向我们道歉什么的,我们早就原谅你了!” “什么原不原谅的,只要能继续和他打棒球就很开心了!” “喂,别说得他好像死了啊。” “但不是说后面一两年不能碰嘛。” “又不是三四年后,只要坚持复健就行了。” 瑠奈小心翼翼合上门扉,她看向旁边的御幸和仓持,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御幸抬头想了下,“大概是你在说对不起的时候。” “那还挺快的。”瑠奈知道克里斯拒绝让棒球部的人来探望他,所以她故意以个人名义要到了阿尼马尔先生的联系方式,并从阿尼马尔先生那里要来了克里斯的住院的地址。 并且在来之前她就给御幸发了信息,要他们自行解决请假然后给她赶过来。 “是从第一个对不起开始就在了。”仓持听了一半就没听了,这种煽情的话听多了,就很肉麻。 仓持觉得瑠奈在关键时刻还挺擅长说话的,没有平时少言寡语到无精打采的懒散模样。 “还好吧。”瑠奈抱着花瓶走向打水的地方。 御幸看着她往花瓶里倒水,“说得都是真心话?” 瑠奈看着逐渐吞没花枝的水逐渐往上爬,她轻声道:“没有。” 她没有说得那么高尚,那不过是不想让克里斯前辈内疚的权宜之计罢了,而且她也知道克里斯前辈会因为这件事情,以后面对她时会有其他情绪,与其让这些糟糕心情烦扰他,倒不如全部怪在她身上好了。 毕竟,她可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内疚过,倒不如说这件事更加让她进一步确信了自己那些所谓的过期数据。 仓持看着水快要溢出来了,提前帮瑠奈拎紧水龙头,接过花瓶将水倒出来了些,他说道:“那你以后还瞒着我们嘛?” 瑠奈犹豫了下,她承认克里斯前辈这件事是在瞒着的,但究其原因到底是为了守护和克里斯的约定,还是说不信任他们,可能两方都有,但也可能两方都没有。 面对仓持的问题,瑠奈只是看了他一眼。 “不要。” “哈?你说什么?” 仓持不太满意瑠奈的回答,他想从瑠奈嘴里听到肯定的话。 “我说不要,当然,类似的事情我是不会瞒着你们的,但是其他事情就不一定了。” 仓持大惊失色,“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们?!” 御幸安抚了下仓持,“好啦,你怎么表现得跟个被青春期女儿嫌弃的爸爸一样?” “喂,你是找死嘛?御幸!” 瑠奈点点头,“对哦,不要总是探究少女的秘密啊。” 她接过御幸的纸巾擦了下手,就不理他们两个了,自顾自的抱着花瓶回了病房。 仓持颤抖着手指着无情无义的瑠奈,又看向一点也不在意的御幸,“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嗯?不这样还能那样?”御幸拍拍仓持的肩膀,“好了,走吧。” 御幸先一步跟上瑠奈的脚步,他不远不近的走在她身后,从背后可以看到瑠奈蜿蜒着夏季校服衣领的发梢,还有她行走间似水波荡漾的裙摆。 “千反田。” “怎么了,御幸君。” 御幸眨眨眼,“不,没什么。” 没走几步,御幸又拉长了声音喊道:“千反田——”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御幸君。” “啊,没什么。”御幸双手插兜,在快要抵达克里斯所在的病房时,他伸手拦住瑠奈。 他挠了挠脸颊,“御守什么的。” “嗯?” 御幸指着姗姗来迟的仓持,“仓持说他也想要胜守,所以我也想要一个。” 仓持皱眉:“哈?” 第30章 第四回战 从国一开始,瑠奈的暑假就从西瓜、冰激凌、空调房变成了选手帽、记分册、棒球场,以及能用余光瞥见的拉拉队不知疲倦的花球挥舞,耳畔能听见的吹奏乐部永不停歇的应援曲吹奏。 像这样的暑假,今年是第四次了。 瑠奈垂眸看着手中的记分册,上面正是前几回战的记录。 虽说青道在第二回战遭遇了克里斯受伤的打击,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以1:7的比分拿下胜利,可比赛中途短暂的低靡让人耿耿于怀,甚至有人怀疑离了克里斯的青道是否能继续走下去。 而在第三回战中,御幸与三年级王牌投手的配合让青道以0:12的比分在五局内提前结束比赛,这让青道一扫之前的颓靡之态,也用实力回应了外界的质疑,重新拾回了棒球豪门应有的自信。 瑠奈又翻了一页,上面写着7月20日,正是今天,第四回战,就是现在。 先发队伍名单延续着第三回战的组合,唯独发生变化的是二游组合,这次的二垒手是小凑亮介,游击手是仓持洋一。 瑠奈沉吟片刻,这次一年级的都上场了啊。 她抬头去看球场,发现青道的第一棒击球员已经走出了休息区。 看到打击头盔下翘出来的绿发,瑠奈暗暗猜想:是左边?还是右边? 应该是左边,因为大和东的投手是右投。 看到仓持如她所愿的站上左打击区,瑠奈心情雀跃了几分,她提笔在记分册填写道: 第一局上,青道先攻,大和东后攻。 仓持提着球棒踏上左打击区,他抬眼向前看,比起眼前的大和东投手,他率先注意的是这个府中市市民球场。 与他平时练习的青道棒球场不一样,要更大更广,也更热闹些。走上场时,有吹奏乐部为他吹奏的专属应援曲,举起球棒时,还能听见身后的人喊着他的名字要他好好的打出去。 光是市民球场就喧哗到令他如此心满意足,仓持都不敢相信接下来他将要站在神宫球场,甚至是甲子园,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挥棒? 仓持双膝微曲,左脚向后用力往下抓地,双手紧握球棒举过肩膀。 还能怎么挥棒,他既不能像亮介前辈那样可以熟练的选到坏球,也不能像阿哲前辈那样的强而有力的打击,他能做到的就是看准了再打。 仓持洋一轻轻吐气,目光如炬。 仓持几乎看不清楚大和东投手的脸,只能看到他右手握着球藏在手套中,标准的九十度抬腿,前腿朝前跨步,右手握球朝本垒区投球。 就在球离开投手指尖的那一瞬间,仓持浑身紧绷起来,他吸入一大口气鼓起了脸颊,双臂带着球棒,从上而下的向前旋转挥动,球棒击中球的感觉只是一瞬间。 但声音却不只是一瞬间。 清冽的撞击之声随带着棒球飞过了二垒,落在了中外野,等中外野手追到球时,仓持已经站在了一垒包的位置,脱下打击手套递给跑垒指导员了。 仓持跑垒的速度惊人,大和东的一垒手还举着手套等中外野手回传时,他就听到滑垒的声音,头朝下,陌生的钉鞋已经踩在了白色垒包,眼朝后,裁判伸直双臂大喊。 “safe——” 才第一球就让青道的击球员成功上垒,大和东的投手脸色沉沉,他踢了几下投手丘的土,余光瞥向逐渐远离垒包的仓持。 再快,有球快? 等着青道第二棒击球员走上右打击区,大和东的投手毫不犹豫向一垒手投球牵制,但是仓持比他先快一步扑垒,手刚好碰到垒包。 啧。 大和东的投手接过一垒手的球,目光重新投向本垒,虽然捕手向他打着暗号,让他不要在意跑垒员,可那个跑垒员离垒的动作太明显了。 骚扰的很到位,仓持。 小凑笑盈盈的看向大和东的投手,虽然面朝着他,但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神一直被仓持给牵引着,注意力不集中的话,是很容易出现的坏球的哦。 就比如现在。 “四坏球!” 小凑放下球棒,朝着一垒前进,出发时他对着捕手低声笑道:“有个容易被挑衅的投手,很辛苦吧。” 这个击球员也.... 大和东的捕手瞪了他一眼,但小凑浑然没看见的样子,成功保送至一垒,而仓持也顺势被迫进垒至二垒。 远在观众席的瑠奈刚记下小凑亮介被四坏保送,忽然有人喊道。 “那个跑垒员怎么到三垒了!?” 瑠奈看向球场,发现本应该在二垒的仓持,他竟然站在三垒包上。 他是怎么抵达三垒的,而且大和东的防守呢? 就在仓持被迫进垒踩上二垒包的那一刹那,他放眼朝前看去,正常站位且背对着他的三垒手,以及站在投手丘上有些失神的投手。 许是四坏球的缘故,他们都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没有人去注意仓持的动向,更没人会认为仓持会在这个时候向三垒进发。 仓持没有多想,他只是偶然间看到了一条发光的直线,这条线连通着二、三垒,且无人防守。 大多数时候的被迫进垒,跑垒员都会安全的待在原地,但也会有稍纵即逝的机会摆在眼前,是选择安稳的停滞不前,还是选择激进的进垒。 仓持义无反顾的踏上了那条直线,抓住一切机会的积极进垒才是他身为一棒的职责。 于是钉鞋离开了二垒包,扬起了尘土翩翩。 二垒手是率先发现仓持离开垒包的,在看到仓持飞身跑向三垒时,他瞪大了眼睛,连忙向着有球的投手呼唤,又朝着三垒手和游击手大喊。 “快,快去三垒!!” 投手是第一个回应二垒手呼唤的,他赶忙转身去寻找三垒手的身影,本以为能在三垒包附近能找到,却发现三垒手竟然还追在仓持身后。 可恶,要来不及了! 在二垒手的声音响起后,三垒手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跑向三垒进行防守,他高举着手套示意投手投球,直到手套一沉,三垒手用手套夹着球伸直了手想要去触碰仓持。 来不及也要来得及! 仓持没有回头,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比他跑得要快。 而且,既然都盗垒了,那自然要奋不顾身的安全上垒才行! 脚尖朝前跃起,双手拼命的伸直。 仓持果断向前飞身扑垒,在三垒手触碰他身体之前,他的手擦着泥土地,成功按在了白色垒包之上。 “safe——” 仓持单手撑地爬了起来,拍了拍灰尘,看着胸前一大片因为扑垒而造成的灰黑,他笑了笑,朝着对面一垒侧的青道休息区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吧。 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不止是观众,就连青道休息区的众人也没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盗垒,也太酷了吧。 瞧着仓持灰头土脸的模样,伊佐敷纯伸出头来大喊道。 “干得好!仓持!到时候让东前辈送你回本垒!” 声音大到有些刺耳。 一垒跑垒员小凑亮介回头看了一眼伊佐敷纯,他脸上扬起阴沉沉的笑容。 “....额,加油。” 伊佐敷纯声音渐渐变小。 仓持被夸得擦了擦鼻子,他转头看向一垒侧的观众席,乌泱泱的人头看不出谁是谁。 算了吧。 仓持收敛起所有心神,躬身守在三垒,视线却牢牢套在本垒区。 现在比分0:0,一、三垒有人,0个出局数。 灰黑色的铅笔留了下这一瞬间,于记分册上只是简单的一条线,但于瑠奈心中却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景。 瑠奈感叹幸好有录像机,光是纸笔记录是无法还原当时候的情形,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深有体会。 果然,人是会成长的。 她也没料到仓持竟然能瞬间捕捉到了大和东的防守空隙,还能毫不犹豫朝着三垒进发,并且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直接飞身扑垒,干脆利落。 笔尖敲了敲下巴,现在就要看他们能否送仓持回本垒了。 可能是被仓持突如其来的盗垒逼到了另一个极端,本来容易被盗垒骚扰的大和东投手全然不顾一垒跑垒员小凑,他一心一意盯着青道的第三棒,然后三振拿到了该局的第一个出局数。 接下来上场的是青道钻石打线的中心,青道的第四棒,东清国。 在一、三垒有人,击球员是第四棒的强棒,这种情况下大和东投手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个时候若是被东清国轰出了三分本垒打,对大和东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大和东的投手对着捕手故意四坏的暗示摇了摇头,才第一局,他还不想让自己陷入满垒的局面。 这时捕手看向三垒侧休息区的大和东教练,教练对着他点点头。 捕手也不管投手的意愿如何,他直接站起来伸出了手套。 看来是选择故意四坏保送。 瑠奈尚能理解大和东对东清国的忌惮,在没有足够保证三球三振他的情况下,最好的打算就是保送他,然后三振下位击球员,瑠奈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大和东只让青道拿下一分。 但大和东显然没有这个最好的结果,青道的第五棒一个漂亮的适时安打成功送仓持回到了本垒,让青道拿下了这局的第一分,并且成功送自己上一垒。 现在是一出满垒,青道的击球员来到了第六棒,御幸一也。 他甫一出场,耳畔就传来了独属于他的应援曲调,以及.... “是御幸君!!!好帅!!” “啊啊啊看这边!御幸君!!” “真的好帅啊!早知道我就去青道了” 瑠奈眨眨眼,御幸他以前有这么受欢迎来着? 她记得一开始时,还没有女生如此追捧他。 但在第三回战后,这些女孩们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现在正一个个的拿着手机对着御幸拍照。 嘛,这些和她没有多大关系,瑠奈眼睛微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御幸上场的步伐似乎慢了几分。 御幸假装扶正打击头盔,一脸平静的走上了本垒打击区。 受不受女孩子欢迎这件事,御幸不是很在意来着。 他所渡过的人生,以及未来所考虑的人生,除了棒球还是棒球,但可能是青春期的特别加成,听到女孩子用可爱的声音喊“御幸君!好帅啊!”的话,无论怎样都有些飘飘然。 御幸不由得咧嘴一笑,要是以后更受欢迎怎么办。 这刚好被休息区的仓持给看到了,他扬起眉头,撇了撇嘴。 啊,这种得意洋洋的样子看起来真的超级不爽,他也想要有女孩子用可爱的声音喊“仓持君!好帅啊!”的话!! 对、对,就是穿着青道夏季校服,头戴蓝色青道选手帽,还是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用可爱的声音喊着名字,夸好帅什么的....等等,不对劲,一定得是千反田瑠奈嘛? 如果是千反田瑠奈的话,她应该是冷着脸用铅笔在记分册画出几个圈,然后斥责御幸猜对了球就好好打出去,不要拿香三振;又对着仓持说接地滚球时要盯着球路,别等球,要上前接球。 不知为何,御幸冷静了不少,他重新举起球棒开始猜测投手的球种和球路。 仓持也恢复了平时的神情,继续全神贯注的看起了比赛。 比起被其他女孩子夸,更不想被千反田斥责。 “啊切——” 瑠奈捂着嘴打了个喷嚏,难不成感冒了? 还不等她多想,下一秒,御幸将球打出了界外。 御幸看向那飞向三垒线的界外球,他活动了下手臂。 能打中,但若要打穿防守线,还需要再观察几球。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球呢? 之前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御幸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个投手有着130公里的直球,以及两种变化球,直球都能进好球带,但是变化球就不一定了。 刚刚那个外角偏低的直球,如果再低些可能就打不中了。 御幸举起球棒,直球后就应该是变化球了,防风镜后他双眼直逼大和东的投手,因为变化球就是要和直球搭配才能发挥出其效果啊。 白球以再一次从外角飞驰而来,只是在接近本垒时极速往下坠去,捕手还是手套贴地才接住了这一球。 诶,是偏外角的指叉球。 御幸并没有挥棒,他心里默默记着球数,现在是一好一坏了,大和东的投手也没有之前浮躁了,难道这是在高压环境下才能发挥实力的投手? 御幸回想了下,好像克里斯前辈的笔记本是这么写来着。 怪不得大和东的教练这么放心让投手四坏。 嗯,那下一球就是—— “内角的变化球。” 瑠奈轻声道,这个时候的对角线投球最能破坏击球员的节奏,所以手臂要稍微内收,击球点不能太过外倾,要很好的将球棒旋转到击球点中央的位置,然后肩膀下沉,让肩膀,手,击球点在挥棒的瞬间,三点连成一条直线。 这时,球就会顺心如意的打穿大和东的防守线。 追到球的外野手传给三垒手,封杀了被迫进三垒的东清国,正当三垒手回传给本垒的捕手时,小凑已经抓住机会抢回了本垒。 第一局上,青道对大和东,比分2:0,目前两出,一、三垒有人。 第31章 春与满垒 从歉收之年的春天,到钻石打线的夏天,这其中到底需要挥多少次棒,跑多少圈步,接多少颗球,小凑亮介已经数不清了。 他站在二垒包的右侧,抬头望向本垒区,就算那颗白球在视线中是多么的渺小,飞来的速度又是多么的惊人,他都下意识仰头追着球狂奔。 “我来!” 不畏惧即将撞上的中右外野手,小凑亮介朝前一跃,于半空中伸手将球纳入手套里。 万有引力将他往下扯,摔在地面上的疼痛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小凑亮介甚至尚未爬起,他就用力挥动臂膀,让球稳稳当当的投入了一垒手的手套中,下一秒击球员姗姗来迟,遗憾的踩过晚了一步的垒包。 小凑亮介趴在地上缓了几口气,他重新爬起来,对着伙伴比着手势。 “One out,一个个来。” 小凑亮介回到二垒包,躬身守在右侧,脸上挂着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双眼虽然眯着,但时刻关注着一、二垒中间这个大范围的防守区域。 就算身躯比其他人要来的矮小,但他的防守可不是任何人能轻易打破的。 小凑亮介的初次登场那是瑠奈国三时的秋季大会。 每年秋夏交替之际是球队成员换新之时,而那一年的新入生也被媒体称为歉收的一年。 还是国三生的瑠奈也听了一点,软弱的投手,无力的防守,还有没能串联起来的打线,这让不少关注青道的媒体都不免为那一年的秋季大会捏了把汗。 特别是当二垒手的小凑亮介登场时,周围隐秘的嘘声大了起来,仅仅因为与同龄女生差不多的身形。 可那又怎么样,二垒手这个位置更看重的敏捷与灵活,还有那良好的接球节奏。 在垒上无人时,无论是什么样的球,无论是接得到还是接不到,球飞过来时,二垒手就应该马上做出反应,竭尽全力去追赶那颗球。 所以瑠奈数着小凑亮介追了一颗又一颗,并不是每颗球他都处理的尽善尽美,但他愿意义无反顾的用尽一切办法去追赶,当手套捕捉到那颗球时,总会有相应的跑垒员被他封杀。 接杀出局,封杀出局,触杀出局。 毫不疑问,小凑亮介在那一年的秋季大会上展现了他优秀二垒手的资质。 但还是有人摇头,“防守好又如何,没有打击能力一切白谈。” 话音刚落,戴着蓝色打击头盔的小凑亮介走上了打击区的舞台。他高举着球棒,面容稚嫩却不显女气,身形小巧但不曾有半分怯弱,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国三生的瑠奈持有保留意见,她定定的看着小凑亮介的挥棒。 第一颗坏球,他挥棒不动。 第二颗坏球,他眼都没眨一下。 直到第三颗球时,他利落挥棒,打成了界外球。 有人笑道:“碰巧的吧。” 瑠奈摇头,绝非碰巧。 接连面对两个坏球时,小凑亮介的球棒不曾挥动半分,在面对第三球时,他不是盲目挥棒,是看准了才打的。 看准了,再打。 这不是说出来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小凑亮介他可以。 在最后的满球数之时,他气定神闲到旁人误以为是走投无路的最后挣扎,只有他淡然放过最后一颗骗他出棒的坏球时,众人才恍然回神。 歉收之年在同年的秋天就已经绽露了春色。 瑠奈抿了口水,将自己从过往之中剥离出来,重新回到今年夏天的球场。 瞥了眼记分册,现在是:第四局下,一出垒上无人,比分1:5,青道领先。 大和东的第四棒击球员走上了舞台,不愧是能打到第四回战的学校,第一球就用力挥棒给带了出去,高飞越过内野,落在外野手跟前,等中外野手捡到后,第四棒一口气冲上了二垒。 第四棒击球员踩着二垒包化身为跑垒员,他对二垒手小凑亮介点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小凑亮介也很友善的对着跑垒员微微一笑,应该是很平常的笑容,可是第四棒击球员总感觉阴测测的,背脊也在发凉。 仓持沉默了下,这个跑垒员被亮介前辈盯上了。 他佯装看不见,一心一意守在原地,看着大和东的第五棒击球员走上了打击区。 第五棒击球员手持球棒站稳后,他看了眼青道的防守,守备没有趋前,除了二垒手小凑亮介,其余都是守在原来的位置。 他又看向站在投手丘的投手,是青道三年级的王牌,身后侧蹲在本垒区的是一年级的捕手御幸,和他一样的位置呢。 前有几局,碰上青道捕手御幸的打席,配球被猜得死死的,这种能猜出对手配球的人,不止是投手讨厌,身为捕手也很讨厌这种人。 第五棒击球员的视线越过青道三年级投手,看向站在二垒包的跑垒员,两人互相隐秘点头。 没人能在偌大的球场上发现他们细小的动作。 青道投手扶正帽檐,确认好御幸的手势后,他点点头,藏在手套中的手紧握着棒球,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气息憋在口中,将所有力量贯注于指尖。 就在球从投手丘出发的那一刻,二垒的跑垒员也从垒包弹射出去。 瑠奈微微皱眉,没有离垒的预备距离就开始盗垒? 小凑亮介踩着垒包看向本垒区,这个时候不能乱动,要仔细看清楚球在哪里。 御幸早将跑垒员盗垒的行动收入眼底,就在第五棒击球员挥空之际,手套一吃到棒球,御幸在起身跨步的同时握起球来,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三垒手的手套传去。 “三垒!” 三垒手踩着垒包接到球,本以为能触杀跑垒员,却没想到跑垒员在看到三垒手接到球的刹那,他竟然立即转身往原来的二垒包方向飞奔。 三垒手睁大眼睛,对着二垒手小凑亮介大喊:“接住!” 就在跑垒员回身朝向二垒之际,小凑亮介也火速跟了上来,他与三垒手同在一侧,原本稳在胸前的手套在目睹棒球的线路后,小凑亮介稍微伸手接住球,他一边接球一边冲向跑垒员。 跑垒员反应极其之快,他看到三垒手向二垒传球时,再次转身朝向三垒跑去,总而言之,绝对不让青道给抓住了。 这时守在三垒的不是三垒手,而是来进行补位的游击手仓持,他一注意到夹杀,就紧跟在三垒手身侧,随时替换三垒手上前进行接球,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他也更靠近跑垒员,在听到二垒手小凑亮介的声音时,他高举手套接住了球。 这下一定触杀了这个跑垒员。 从瑠奈的位置上看,她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整个夹杀的过程。就在跑垒员不断在二、三垒两边往返跑时,两边也接连不断的进行着传接人员的替换,几乎青道所有人都来进行了夹杀,御幸也摘下面罩站在一侧,不断的观察着状态。 越来越快的传接球逐渐挤压着跑垒员的生存空间,也加大了跑垒员求生的压力。 可能这个时候选手们一个比一个紧张,但看台上的观众却纷纷笑了起来。 “是夹杀诶。” “噗,跑来跑去的。” “青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啊,把别人吓得乱窜。” 瑠奈咳嗽了几下,她可不能笑,这是正式比赛,她要严肃起来。 三垒附近的游击手仓持拿到球时,跑垒员决定险中求胜,看能不能绕过二垒手小凑亮介的身侧回到二垒包。 跑垒员用尽浑身力气冲向小凑亮介的另一侧,正当他要伸手扑垒之时,背上多了皮革手套触碰的感觉,他竭尽全力扭头往后看,发现本以为能绕过的二垒手,竟然与他向着同一方向飞身过去,不同的是,二垒手的目标是用夹着球的手套触碰他,而他是为了触碰垒包。 就算碰到了又如何,跑垒员吸口气,他已经碰到了——不,不对,跑垒员艰难的回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没有垒包的柔软,只是泥土的干燥,他抬头看向白色的垒包,近在咫尺,但永远碰不上。 “out——” 小凑亮介拉着跑垒员站了起来,他捡起跑垒员落在地上的帽子递还给他,笑道:“该下场了哦,跑垒员同学。” “啊,谢谢。”跑垒员接过帽子,讪讪下场。 仓持好奇的走上来,“亮介前辈,你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哦,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如和他一起下场问一问?” 小凑亮介对着仓持笑了下。 “不必了。” 仓持老实的回到了原位,他还不想下场。 小凑亮介将球丢给了裁判,他重新回到了二垒右侧的位置,他倒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只是刚刚那个跑垒员上垒时的嘟囔一不小心让他听见了。 说什么好矮之类的话,听起来真是不舒服。 小凑亮介看着无人的二垒,他微微一笑,还是空荡荡的比较好。 再成功夹杀跑垒员后,现在是两出垒上无人,这让本打算利用打带跑战术送跑垒员回本垒的第五棒有些泄气,他重新振作起来,现在他要打出去。 他瞄准飞驰而来的球,大力挥棒,球被打飞了出去,他看着即将越过内野的球,心也高高悬起,正以为球会落在外野,没想到一个内野手套竟然从球后面追了上来,就在球即将落地之时,那只手套裹住了球,连带着自己顺着力道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 是谁接杀了他的球!? 第五棒隐忍着怒气看向内外野的交界,一抹粉色的身影于翠绿色草坪中站了起来,他浑身灰扑扑的,手套里正是第五棒那未能落地就被接杀的球。 “可恶。” 被二垒手接杀了。 第四局下中,二垒手小凑亮介可是出尽了风头,三个出局数中,数他功不可没。 小凑亮介一下场就被队友给围了上来,有给他递运动饮料的,还有给他拿毛巾的,甚至还有给他按摩的。 这让跟在后面下场的御幸和仓持默默的羡慕了一下,本以为没人记得他们,突然有人递来了运动饮料和毛巾,两人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结城哲也那种毫无波澜的脸。 “辛苦了。” “谢谢,前辈!” 两人接过饮料和毛巾,向着结城哲也欠身道谢。 御幸带着饮料和毛巾走向休息区的里侧的位置,将饮料毛巾放置一旁后,他摘下头盔和捕手护具。 脱离沉重的护具后,他舒了口长气,拿过毛巾开始擦拭起黏腻在身上的汗水来。 先是额间,长时间带着头盔和面罩闷出不少的汗液,液体顺着脸庞向下滑落,御幸带着毛巾擦掉沿着脖颈经脉下滑的液体,确认脸上没有汗水了后,他抓起了额发。 手指插入发间,指腹掠过头皮摸到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发根。 看来头发也湿了一大片。 御幸直接将毛巾搭在头上胡乱的擦拭一顿,头发也变得乱糟糟起来,这倒没什么,再用手抓几下,头发就整齐了。 毛巾随意的搭在肩头,御幸抄起手边的饮料,仰头喝了下去,略带凉意的运动饮料灌入口中掠过舌尖最后落入咽喉,喉结跟着吞咽上下运动。 当杯中最后一滴液体也被他搜刮得一干二净时,御幸才感觉浑身的燥热得到了几分疏解。 但还不够啊。 御幸扯了扯棒球服的衣领,不过四局里面的排汗杉就已经湿透了,连带着棒球服也湿了大半,他看向球场,现在是第五局上,棒次是第七棒,距离他还有段时间。 于是御幸就和前辈打了个招呼,钻进了休息区里面的房间打算换件排汗杉。 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棒球包,拉开拉链后,从里面掏出干净的排汗杉,只是拿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带出一枚金红色的胜利御守。 哦,这是千反田瑠奈给他的。 御幸拿到手后就挂在棒球包的拉链上,他本想着大大方方的挂在上面的,可是一想到棒球部那群自称要推千反田瑠奈一辈子的三年级前辈,御幸就头大起来。 所以他只是挂在拉链上,但御守却藏在包里面。 御幸一把脱掉上半身所有的衣服,露出精瘦健壮的上身来,线条流畅的肌肉纹理,被太阳晒出了两种颜色的手臂肌肤,以及在这几个月来坚持训练和食用大量优质碳水,御幸的身体不止是加重,还增了肌。 他换上干净的排汗衫和队服,将换下的脏衣服一股脑给塞进棒球包里,最后拉上拉链时,御幸看着挂在拉链上摇摇晃晃的御守。 还要藏进去嘛? 御幸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将御守藏进棒球包里,毕竟包里被他塞了一堆满是汗臭味的衣服,要是千反田知道他这么对待她给的御守,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御幸就让金红色的御守挂在了蓝色的棒球包外,御守闪烁着点点金光。 他刚走几步,又掉头回来。 要不..带在身上? 御幸摸了自己身上有没有可以带御守的地方,最后发现只有屁股后面装打击手套的口袋里能装御守了。 ....如果塞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应该也会生气的吧。 御幸深深叹口气,将胜利戴在身上的同时还不能惹胜利女神生气,这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最后,御幸还是选择让御守好好的待在包上,至少不会弄脏它。 御幸走了出来,他问道:“现在如何?” “二出满垒。” “又是满垒?” 前辈耸耸肩,“对啊,大和东那个投手似乎没有满垒就不会投一样,两出可是满垒后的两个三振出局啊。” 御幸微微皱眉,“这可不太行啊。” 高残垒数对进攻方而言不是什么好现象,要么是进攻方浪费较多的得分机会,要么是防守方的守备有效限制了进攻方的攻击。 瑠奈垂眸看向投手丘的投手,只有在满垒的时候才能发挥实力的投手嘛? 好是故意积累残垒数对青道打线施加压力。 瑠奈下压帽檐,她看了眼手机的天气预报,最低温度28°,最高温度36°。 第32章 指向青空 白日高悬。 瑠奈舔了下唇瓣,淡淡的濡湿无法熄灭高温带来的干燥口渴,手边的矿泉水早已见底,最近的自动贩卖机在身后观众席的上方,来回需要五分钟。 她盯着大和东投手吹散指尖的白色粉末。 五分钟,还是太久了。 从第一局就开始了,这种满垒的局面。起初无人在意,对进攻方来说,满垒更利于得分。但随着每局满垒的出现,以及逐渐积累下来的残垒数,这让瑠奈不得不提起了警备心理。 通常来说,残垒数可以衡量队伍的进攻效率,在没有策略的情况下,偏高的残垒数既表现了进攻方没能有效得分,也表现了防守方出色的守备能力。 可能是被青道刺激到了,仓持抓住防守空隙的盗垒使得大和东防守方绷紧了心中的绳子,声名远播的强打东清国也被他们给算好了,绝不和他硬碰硬。 再加上大和东的这个投手。 压力越大发挥越好。 对防守方起负面作用的满垒倒是成了他们的催化剂,而在某些时候满垒于进攻方来说也是一种压力,特别是对于打击能力稍弱的击球员来说。 既没有强棒的臂力,也没有精巧的技巧性选球,更没有一定能长打的实力。 越想着急得分就越容易手忙脚乱,在这个时候也很难发挥出原本该有的实力。 瑠奈看向走上打击区的青道第三棒击球员,防守位置是左外野手。他扶稳头盔,戴着皮革击打手套的手舒展着五指,从白色圆形圈起的打击准备区走上本垒的打击区,无非是十几秒钟的事情。 第三棒击球员站稳后,现在每个垒包都有他的队友,比分也是1:5,领先大和东四分,如果因为领先四分就觉得可以松口气的话,那么他就不配站在这里。 充满失败和伤痕的竞技棒球里,每一分都是用挥棒的汗水和扑垒的灰尘换来的,所以每一分都万分重要,无比珍惜。 第三棒击球员深呼吸口气,可是他真的能安全送他们回垒吗?心中疑问迫使他握紧了金属球棒,头盔可以遮挡晒得刺眼的光线,但无法隔离高温的传递,汗水顺着额间往下流。 话说,好像有人要他注意这个投手的变化球来着,哦,好像是一年级的那个捕手,叫御幸一也来着,该死的,一不小心忘了他说的是哪个方向的变化球了。 是偏高的内角?还是偏低的外角? 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站在右打击区的第三棒击球员,他右脚稍微往前挪步。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谨慎才对,不能浪费伙伴们创造的得分机会。 越是谨慎也越是容易故步自封,大和东的投手握着球,他左边,后边,右边都是对其虎视眈眈的跑垒员,沉重又烫人的视线和此刻高悬头顶的太阳光线一模一样。 可是人生来就沐浴着阳光,想要继续站在投手丘上,就应该承受着这样的目光。 大和东投手高举双手,抬起腿来,他需要更多的目光,多到可以淹没他。 看到那高举双手的开放式投球姿势,有那么一瞬间瑠奈想到了稻实的成宫鸣,那个仅用一球就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一年级左投手。 就目前来看,瑠奈还是没能找到可以与他相媲美的投手。 他的投球会带着夏日少见的旋风冲进捕手的手套里,然后发出悦耳的声音。 听着球场传来的声音,瑠奈微微皱眉,还不够清脆。 又是投球飞进手套的声音,瑠奈托着下巴,评价还不够响亮。 紧跟着又是一道冲撞声,瑠奈叹口气,不够悦耳。 果然,还是成宫鸣的球更好些,肉眼无法捕捉的球速,难以掌握的球威,以及站在投手丘上高傲的姿态,嗯,投手就应该狂妄自大点。 瑠奈点点头。 倒也不是说谦逊一些的投手不好,只是觉得少了点味道,她还是很看好川上和丹波的。 嗯,总感觉不太对劲。 瑠奈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听到了三声球进手套的声音,不至于都是好球吧。她抬眼去看计分板,明晃晃、红艳艳的三颗好球摆在她眼前。 她抽抽嘴角,第四局上,青道的进攻全军覆没。 喂,快点解决一下残垒问题啊。 下场后,青道这边的选手纷纷对着片冈教练欠身致歉。 “抱歉,没能打出去。” “是我没能抓住时机盗垒。” 他们七嘴八舌的,为了证明是自己的问题才导致这局没能得分,竟然在片冈教练面前吵了起来。 “都说了是我。” “不,是我。” “够了!”片冈教练吼了一声,少年们安静了下来,他背着手看着对面的大和东教练,“你们都很努力了,并非是谁的问题。你们要相信自己从朝到夕地锻炼,努力是不会骗人的。” 片冈教练侧头道:“结城,你去热身准备好随时上场,丹波你也是。” 随后他拍了拍准备上场的三年级王牌的肩膀,“认真投,守住这一局。” 三年级王牌颔首,“我会的,教练。”说完,他用拳头敲打了几下手套,被针对的打线,就从防守这边还回去。 王牌投手踏入钻石球场,拿着面罩的御幸紧跟其后,他身后陆续跟着游击手仓持、二垒手小凑亮介,一垒手东清国,以及其他防守位置的三年级生们。 青道来势汹汹,整齐的钉鞋踏步声吸引了瑠奈的注意力,看来被限制了的打线让青道有了危机感。 以及,瑠奈视线偏移。 正在牛棚进行投球热身的丹波光一郎,还有站在空地上对着空气挥舞球棒的结城哲也。 提起青道,第一反应就是人人称赞的钻石打线,若要谈论这个,必然不能错过担任第四棒的东清国,他那可以进军职棒的打击能力,通算本垒数在高中棒球中首屈一指,可一直关注青道的瑠奈知道,青道还有那么一人,论打击能力绝不输给东清国,在去年秋季大会上,以代打的身份首次亮相,踏上打击区的第一棒就是砸向计分板的阳春炮。 那人就是二年级的结城哲也。 瑠奈翻开粉色皮革笔记本,上面关于结城哲也的记录寥寥无几,他最常以代打的身份出现在比赛上,通常是外野手的位置,在今年春天开始以三垒手的身份参与比赛,通常是第六棒,而今年夏天还没有安排他进入过先发队伍的名单。 而大和东有没有研究过结城哲也,瑠奈并不觉得重要,就算大和东通过计算棒次在满垒的同时四坏保送东清国,也没办法在满垒二出的情况下防守住结城哲也。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挑选到合适的时机让结城哲也上场。 需要一个大和东放松警惕,且对青道后续进攻防守不影响的时机。 第四局下,大和东进攻,青道防守,比分1:5。 三年级王牌投手不负众望,三上三下解决了大和东的击球员,守住了这一局。 第五局上,大和东防守,青道进攻,比分1:5。 大和东延续之前的战略,遇到东清国就四坏保送,而且投手的状态愈发好起来,满垒之后又是三振三人。 第五局下,大和东进攻,青道防守,比分2:5。 大和东利用触击送跑垒员进入得分圈,再是一个高飞牺牲打,跑垒员在青道中外野手接到球的瞬间,火速滑垒至本垒,等球到御幸手套的那一刻,跑垒员已经摸着垒包站了起来。 第六局上,大和东防守,青道进攻,比分2:5。 一模一样的战术,被连续保送的东清国摆起了臭脸,他咬牙切齿地走上垒包,途中对着投手喊道:“你这样玩有意思吗?” 大和东的投手面无表情,他瞥了眼东清国,然后移开了视线。 在府中市市民球场打球是挺没意思的,如果目标是甲子园的话,无论怎样他都可以。 而且他还蛮喜欢这种看他不爽又不能怎么办的眼神。 第六局下,大和东进攻,青道防守,比分3:5。 瑠奈垂眸记录了这一次的防守失误,中外野手没能接住的球给了跑垒员可乘之隙,幸好右外野手及时跟上追到球后传给一垒手封杀击球员,但此时跑垒员成功滑至二垒。 一旦有人进了得分圈,大和东就开始接二连三地牺牲触击。 御幸早有准备,他指挥防守前趋时,为的就是严防死守大和东的牺牲触击,在成功抓到第二个出局数后,跑垒员也因为忌惮被迫停留在二垒。 当下一位击球员继续横卧球棒打算触击时,御幸瞥到击球员的左脚向前挪步,等注意到是假触真打时,球已经被打了出去,他连忙摘下面罩大喊:“游击手补位三垒!一垒手去接球!投手补位一垒!” 众人反应不慢,看到球的瞬间本来守在垒包的二垒手小凑亮介就冲了过去,他已经顾不上二垒的跑垒员了,接到球后直接回传给站在一、二垒间的一垒手东清国,一垒手东清国接到球后转身投给补位一垒的投手,成功封杀击球员,拿下了第三个出局数。 第七局上,大和东防守,青道进攻,比分3:5。 分差被大和东追赶到只有两分,这让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的青道打线更加急躁起来,不只是东清国,还有其他选手,再次站上垒包时,甚至在想要不要找准机会盗垒,可这些都被片冈教练制止了。 无非是大和东的防守盯着他们太死了,每个防守人员都蛰伏在青道跑垒员的附近,好像只要一动身,就会成为他们嘴里的猎物。 打线烂得要死,防守倒是不弱啊。 看着第二棒小凑亮介被接杀出局后,青道的第三棒击球员深呼吸口气,握着球棒的手轻微战栗。 又要踏出打击准备区了。 这时,有人拍了下他的背。 “等一下。” 瑠奈除了要注意球场外,还要在意广播声的提示,当她听到青道提出代打时,目光投向了青道休息区,走出来不再是原来那个第三棒击球员,而是结城哲也。 他目光沉沉,步伐稳妥,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打击区。 大和东投手神情晦暗不明,他这边自然不可能漏掉结城哲也的情报,不亚于东清国的强打,事到如今现在出来,是想奇兵出席。 他掂了掂防滑粉,确实是个好时机,但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差,他可是那种压力越大发挥得越好的人啊。 结城哲也双腿站在一条直线上,他习惯性地捏了把本垒区的土,于指腹中揉捏成粉,见粉末直线落下,他点点头。 “无风。” 他又抬起帽檐看了下太阳的位置,偏向计分板的左侧,看向那边的话就有些刺眼妨碍到视线了,所以——选择正中间刚刚好。 结城哲也举起球棒,身后的吹奏乐部开始吹奏《鲁邦三世》,听着熟悉且喜爱的音乐,站在打击区也轻松了几分,斗志也被点燃了起来。 大概就是……燃了起来。 就像煤气灶那样自燃了起来,幸好这里是二次元,可以无痛燃烧斗志,围绕结城哲也身上的蓝色火焰熊熊燃烧,虽然肉眼不可见,但那气势磅礴压人,连带着他身后的捕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个人,绝对不好对付。 虽然研究过结城哲也,但是关于他不擅长的球种倒是没有多少信息,捕手将手套摆在外角偏低的位置,投手的状态很好,以防万一先来个不太好打的球试一试结城哲也的深浅。 白球呼啸而过,结城哲也的头盔一动不动。 结城哲也长呼口气,扭了几下球棒,小羊皮制的打击手套发出摩擦挤压的吱呀声,声音是如此细小微弱,却能穿过厚重的捕手面罩传达至捕手的耳里。 捕手吞咽了下口水,不知是热了还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朝着自己方向飞来的球,心脏在疯狂跳动,砰砰砰的声音敲击着耳膜,背脊冒出一颗又一颗的鸡皮疙瘩。 “砰!” 在耳边炸裂的不是心脏于体内的爆炸声,而是棒球与球棒会面时发出的轰鸣,只要在棒球场,无论是谁都能听到,这种瞄准青空砸向计分板的声音。 远处高大漆黑的计分板被一点白所击中,穿过层层空气后传到耳里的声音早已微弱到忽略不计,可当球顺从落到下方外野区座位时,掀起的是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和雀跃。 “是满垒本垒打!!!” 不知道是谁高声喊道,捕手摘下面罩看着结城哲也高举手臂,伸出食指,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和他的伙伴们回到了本垒。 打棒球真有那么轻松嘛? 这种该死的运动哪里好玩了? 当然不轻松,瑠奈勾唇一笑,好不好玩她就不知道,但是于她而言,棒球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了。 第七局上,大和东防守,青道进攻,比分3:9,两出无人。 第33章 我喜欢你 “嗯....第五局下的时候青道就换投,王牌的投球数是...62球,两个四坏,四个三振。丹波前辈的话,毕竟只有四局,投球数是38球,一个四坏,两个三振。今天前辈们都是正常水平发挥,虽然没有成宫那样的璞玉,但前辈也不弱,如果延续今天这样的做法....” 瑠奈低着头喃喃自语,她往自动售货机投了几个硬币进去,正要选按饮料时,从她身后窜出了一只手替她选了罐装宝矿力。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不,这分明是他自己按得吧。 瑠奈抬眼朝后看去,站在她身后的御幸斜带着帽子,他手上还端着外卖便当。 “今天要留在看台吃饭?” “嗯,要看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御幸垂眼向下看,瑠奈一如既往地戴着青道的选手帽,之前送她的发夹别在外套的衣襟上。 他反手掀起瑠奈头上的帽子,将帽子高举起来不让瑠奈拿到手,在刺眼的阳光中他找到帽子内侧的白色标签,上面用黑色油性笔写着他的名字。 看来有在很好的戴着呢。 这是上次稻实练习赛后,御幸随手扣在瑠奈头上的,等他回到寝室后才想起来帽子给了瑠奈,但不知为何御幸没有很想要回来的心情,觉得帽子给了她挺好的,只是一顶帽子而已,没了的话向经理要个新的就行,只是一顶帽子而已,给瑠奈戴的话她也就不需要和她父亲用同一个了,对啊,只是一顶帽子而已。 “还给我!” 瑠奈直接伸出手,希望御幸识相点的,将帽子好好的交到她手上来。 可惜,她面对的是男子高中生,一只正值青春期的狗。 御幸脸上的防风镜反着光,笑得露出整齐的大白牙,他还故意拿着帽子在空中摇晃了几下,仗着自己高在那里胡作非为。 “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来拿吗?” 可恶—— 瑠奈恨自己没有两米,她趁御幸不注意抢走他脸上的防风镜,当着他的面戴在了自己脸上,双手抱胸睥了他一眼。 “这叫礼尚往来。” 失去防风镜的重量与束缚,御幸晃了下神,防风镜不止防风还能过滤光线,在日照下会发生变色,去掉防风镜后视线也去掉了那一层淡淡的暗黄,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水清洗过一遍,干净又明艳。 特别是瑠奈戴上防风镜后颔首抬眼瞪着他的样子。 咳咳,也没什么,就是还算可爱吧。 御幸将脸藏在帽子后,假装咳嗽了几声。 “礼尚往来不是这么用的吧。” 瑠奈微眯着眼向前倾去,她一把扯下帽子,露出御幸一整张有些泛红的脸颊,他耳根也有些发烫,瑠奈皱起眉头。 “是不是中暑了,感觉你的脸好烫。” “才不是!!!” 御幸差点要跳脚了,他不好伸手从瑠奈脸上将防风镜拿回来,“好了,把眼镜还给我吧。” “不要。” 瑠奈双手扶着防风镜,向后退了几步。她还是第一次戴这样的眼镜,周围一切都披上了浅淡的黄,仿佛进入了复古胶卷的世界。 特别是御幸一也。 瑠奈视线偏移,落在御幸的脸上。没有黑框眼镜和防风镜的遮掩,整张面孔干净到让她有些新奇,因为戴了隐形眼镜,所以瞳孔没有看不清事物的涣散,而是一直聚焦在她身上。 瑠奈推了推防风镜,凑近了看御幸。 没了防风镜,好像看起来更帅了。 本来眉毛就生得好,下面又是一双含着光的棕色眼,认真时犹如灿金,嬉笑时星光点点,沉默时敛着情绪,平常现在的话,竟然有一圈湿漉漉的光芒在打着转。 “怪不得呢。”这么受欢迎。 瑠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御幸可受不了被她这么看着,他轻轻推开瑠奈,让她别站这么近,成功要回防风镜后,御幸只想离开这里。 他含糊其辞,“还要去看比赛,我先走...好凉!” 刚从售货机下来的铝罐戴着冷气猝不及防的贴上御幸的脸,丝丝凉意咬着脸颊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瑠奈将宝矿力塞给他,“你忘了这个。” “哦。” 御幸呆愣愣的,拿了饮料就打算走人,才转身迈步,就被瑠奈抓住了贞操的命脉,她怎么能抓他的腰带!?还是从后面!! “御幸君——” 御幸一手宝矿力,一手外卖便当根本空不出手来保护自己的腰带,他只能弓着腰,压着声音:“你个女孩子怎么能扯我的腰带!你先松手,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瑠奈不止一只手扯,她两只手并用,幽幽道:“你就这么打算走了?” 御幸只庆幸他腰带系的牢固,他近乎咬牙切齿,“不走还能干什么,还是说千反田你迷路了,要我带你去车站?” 哈?怎么可能?! 瑠奈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动售货机。 “我要喝气泡水。” 原来是指这个啊。 御幸松了口气,“你就不会自己再买一瓶嘛。” 瑠奈盯着他,一字一句:“礼尚往来。” 那是她包里最后的零钱了,剩下的只是一张交通卡和几张福泽谕吉。 御幸只好伸开手臂让瑠奈好好看看,他可什么都没有带。 钱包在棒球包里,浑身上下一块硬币都没有。 “那你出来干什么。”钱都不带。 “闲逛。” 瑠奈狐疑的瞧向他。 御幸避开目光,他打死也不会说的,他纯粹就是跟着瑠奈走出看台的,至于干什么还真的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着她走到了自动售货机前,还神使鬼差的抢了她的饮料。 所以说跟着她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绞尽脑汁,搜刮了肠肚里最后那点字词,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勉强合理的理由。 说起来今天天气不错呢。 “你说这么热的天?” 热是热了点,但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 总之天气不错,还赢了第四回战,御幸心情很好所以出来闲逛一下,御幸说服了自己,对着瑠奈点头重复道:“嗯,闲逛。” 闲逛就闲逛,干嘛纠结得死去活来。 瑠奈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她松开了御幸的腰带,按着御幸的腰往前推了他一把。 “行吧,放你走了。” 御幸松了口气,正要抬脚,又有人喊住了他。 喂,到底放不放他走啊,他都有点饿了。 御幸回头看过去,发现喊住他的人不是瑠奈,而是个陌生的女孩子,她含羞带怯的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信件压在胸口。 “是御幸君吧?” 御幸向前走了一步,他说:“我是,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女孩子扭扭捏捏的挪步上前,粉色信封也被捏着发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瑠奈戳了下御幸,“告白欸。” “别瞎说。”御幸有些不耐烦,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还是当着千反田瑠奈的面。 御幸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眼前是要朝他告白的陌生女孩子,身后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有些在意的人。 他定然是要拒绝这个女孩的,可他不想表现得太过绝情,免得让千反田以为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也不想表现得过于温柔,因为御幸也不想让千反田以为他是那种不好好拒绝人家还到处留情的中央空调。 糟糕,这种情况谁能想到啊,御幸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中。 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子看到御幸身后的瑠奈,双眼发光,“等一等!” 女孩子越过御幸,走到瑠奈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我记得你,帝光中学的千反田瑠奈!你十四岁那年拿了将棋青少年组关东地区的冠军!” “啊,这个啊。”瑠奈抬头看了下天,确实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也参加那了一届的将棋比赛,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女孩子已经忘记她是来干什么的了,甚至都看不见御幸了,她抓起瑠奈的手:“那个时候,我的对手就是你。” “嗯?”御幸看向瑠奈,所以说这是往日的手下败将?但看瑠奈的表情,哦,她没有表情,甚至走神了。 御幸敢打包票,她绝对忘记了这个手下败将。 “...然后呢?”瑠奈是真的忘记了,她国中时候参加这个比赛也不过是个巧合,拿到冠军也纯属运气好,所以找她有什么事? 女孩子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只是惊讶会在这里看到你,原本以为你会成为职业选手。” 职业选手什么的,也太高看她了吧,瑠奈知道自己那点实力,拿去打职业绝对会被打得屁滚尿流。 “没有的事!而且你下棋的时候超级超级帅!” 她红着脸大喊道:“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你了!” “哈!?”御幸发出了声音,惹得瑠奈瞪了他一眼。 女孩子深呼吸几口气,这是她曾经没能说出来的事情,在她参加将棋比赛第一轮时,就被瑠奈认真下棋的侧脸给吸引到了,就算被打得丢盔弃甲,她也甘之如饴,那是她渺小的初恋。 正因为曾经和瑠奈的错过,以至于看到御幸一也后就想着不能再次错过了,为了自己的恋心她勇敢踏出了第一步,命运对她的馈赠就是与瑠奈的重逢,她毫不犹豫丢掉了手中的情书,重新趴在地上写了封新的给了瑠奈。 “请收下!” 瑠奈稀里糊涂的收下了新的情书,刚想要说什么,女孩子就捂着脸跑开了,瑠奈想要追却被御幸给拦住了。 “还是算了吧,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非要个答案,更像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 御幸看向瑠奈,“你好像没和我说过,你还会将棋。” 瑠奈一边展开情书一边说:“你没问过我啊。” “之前排球你也没说。” “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御幸看了眼情书的内容,上面只有一句话。 ‘感谢命运让你我相遇,再见。’ 虽然对方是个女孩子,但看了还是有些生气。 而且最让他生气的是瑠奈的态度,什么叫做他没问啊,难道她就不会自己说嘛?自己上上下下所有都让瑠奈给研究透了,凭什么他对她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 瑠奈收起情书折叠好放在口袋里,身旁的御幸神情晦暗不明,她能感觉到他平静之下的情绪翻滚。 还是应该说些什么。 “排球是小学被人拖着学会的,将棋也差不多吧,国中有人对我说学将棋就给我压考试题目,所以就学了。” “哦,那然后呢。”御幸停下脚步,两人走到了看台附近的过道,这里阴凉安静,无一人路过。 瑠奈顺着往下说,“参加比赛也只是个巧合,本来不想报名的,但是....” “但是有人用押题来诱惑你,所以就去了?” 瑠奈虚心的点点头,“差不多吧,毕竟分数和零花钱挂钩。” 御幸能体会这种心情,虽说他从小就开始打棒球了,没怎么认真学习过,但要是考得太差也会被他老爸金钱制裁,扣零花钱。 听到这里,御幸心情好了几分。 “那冠军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啊....” 瑠奈自负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太烂了。” 此话一出,让御幸不得不多看了她几眼,他从未见过她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自负骄傲。很多时候,瑠奈会给人留下不善言辞的冷淡形象,但御幸从不这么认为,倘若真的不善言辞,那她一开始就不会回答御幸的问题,也不会在克里斯前辈面前费劲思想的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她纯粹就是懒。 懒得说,懒得动,懒得看,甚至懒得想。 只有棒球才能让她打起精神来,但是棒球能让她露出这样的骄傲自负的笑容来吗? “如果....” “棒球。” 瑠奈目视前方,“如果要我从棒球和将棋中选一个,我会选棒球。” 将棋的初始棋子共有20枚,参与夏季预选赛的选手也有20位。 但将棋有个特殊的规则,名为“打入”,能使用被己方吃掉的对手棋子。 棒球比赛中没有这样的规则,但有替换,选出9名作为先发后,可以根据比赛从余下11名中选出1名与场上选手进行替换,替换没有次数限制,但被换下来的选手不可再上场。 说不上异曲同工之妙,但都有排兵布阵之意。 都是利用有限的棋子,与对面针锋相对。 “不觉得这种奇妙的相似性很有趣吗?” 瑠奈眼眸眯起,漾着丝丝缕缕的光,摄人心魄。 御幸手中的罐装饮料还在散发着冷气,冷热接触形成的水珠浸湿了他的手掌。 “那为什么选棒球?” 如果觉得“下棋”有趣的话,那去玩将棋好了,毕竟棒球什么的,她只能坐在观众席静静的看着。 “因为我喜欢啊。” 瑠奈和御幸并肩走着,她说:“和下棋可能有点关系,但是棒球总是会带来超出我预想以外的事情,就算是三振后的连续四坏也好,还是两出满垒的满垒本垒打也罢,一旦牵扯到人,就会出现不稳定的状态。” “哦,还有你和仓持君。” 瑠奈送御幸到了看台附近,周围人也多了起来,青道的选手坐在不远处,有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在你和仓持君出现前,我总想着我应该是不喜欢棒球的,这种有时不按我预想发展的游戏凭什么要我去喜欢,以及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胜负去付出我的感情,要走我的体力就够了吧。可是当你们说要带我去甲子园时,我竟然非常的开心。” 她反剪着手,素净白皙的面庞染上了霞红,眼眸湿润映照着府中市的钻石球场,她的视线跟着场内的棒球飞向了青空。 “开心到让我觉得喜欢棒球真的太好了。” 这时一颗界外球飞向了他们,御幸想也没想的抬手接住了这颗天外飞球,他忘却了徒手接球的疼痛,满脑子只有千反田瑠奈。 御幸也觉得千反田喜欢棒球真的太好了。 第34章 男子寝室 御幸刚从浴室出来,他正回忆着今天的比赛,打算回寝室翻看一下千反田的记分册。 说起记分册,千反田给他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的,“不是有经理记录员吗?棒球部还不至于没有记分册吧。” 她一边说一边给,以前给他的都是复印件,这次竟然给了原件,厚厚的一整本。 “看你的习惯了,而且部里的记分册又不是只有我要看。” 实话实说而已,不同人的记录有着不同的习惯,御幸也看过部里的记录,挺好的,但是他看不习惯,和千反田打交道久了,自然而然就跟着她的习惯走了。 他走上二楼,寝室位于最里面的倒数第三个,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御幸略感不妙,扭动把手,推门一看。 “哦,你回来了啊,御幸。”仓持头也不回的,他正在和增子透一起打电动,就是他上次体育祭抽到的游戏卡带。 伊佐敷纯躺在床上,脚磨蹭着另一只腿,单手撑着床板看少女漫画,他眼睛黏在书里,喊道:“御幸,给我去买饮料。” 小凑亮介坐在另一边的床上,他在看仓持他们打游戏,听到御幸回来了,就挥手,“我要乌龙茶。” “御幸,你会下将棋吗?”距离他最近的结城哲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个将棋棋盘,结城正手持棋子略带期待的看着他。 御幸沉默的关上门,他看了眼寝室门上挂着的牌子,是这里没错。 他再次推门,一个枕头迎面而来,“怎么还不去买饮料!” 御幸接住枕头放到伊佐敷躺的床上,“结城前辈今天留在这里?” 结城看着将棋书和自己对弈,“是的,所以你会下将棋?” 倒也不是不会,只是怎么又是将棋?白天的时候他才和千反田聊完将棋这个话题,御幸抓抓脑袋,“有点了解吧。” 一旁的伊佐敷看着御幸还停留在这里,大声催促他:“御幸!!去买饮料。” “是、是。”御幸无奈,此时正在玩电动的仓持举起手来,“御幸,饮料我也要。” 御幸什么也没说,他甩掉鞋子上前将仓持从电动里面抓了出来,他微笑:“我可拿不动这么多饮料,仓持,我们走吧。” 才六瓶而已,拿不动个鬼,仓持骂骂咧咧。 夏夜晴朗,蝉鸣乘坐夜色降临。 楼下的自动售前机里的LED灯持续不间断的发着光,并不柔和的白光在夜里明显得有些突兀,但能照清楚他们脸上的每一丝情绪。 仓持记忆力不差,他点着前辈们和他们自己需要的饮料,看着里面的机器缓慢推出饮料,不经意间,他说:“看台的时候,你去找千反田了?” “不。” 御幸蹲下来从出货口拿饮料,只是手伸进出货口里就感受到了自动售货机里的凉气,科技发达就是好,他也想从这个窄窄的横向矩形金属入口躲进自动收货里,窃取或多或少的冷气。 “买饮料的时候偶然撞见了。” 御幸拿出饮料要仓持也拿几瓶,仓持向下匆匆瞥了眼,接过饮料。 “那还真是巧合。” “对啊,挺巧的。” 他如是说道,面不改色。怀里的饮料凉飕飕的,抱在怀里也不怕衣服被水汽浸湿。 仓持落后御幸几步,他的察言观色在御幸这里总是讨不到好处,是真实还是谎言没办法从御幸的脸上找到破绽,他不爽的给御幸来了一脚,“怎么那会不给我带一瓶!” “哈哈哈哈,你没说。”御幸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脚,他拍了拍身后莫须有的灰,脱口而出的话语是真实还是谎言有时连自己也没办法辨别,这时御幸忽然补充道:“说来,有人对千反田告白了呢。” “哈!”仓持反应有点大,他上前几步走到御幸旁边,“是谁!” “一个女孩子。” “...这也可以?” 仓持面色古怪,到也不是否认同性恋爱,只是没想到千反田受欢迎的程度超乎他想象,还有,“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个怎么能早说啊,对千反田不好吧。”御幸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私底下和仓持说一说就行了。 仓持挺无奈的,他翻出手机亮给御幸,意思很简单,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就用手机告诉他啊! “.....忘了。” 现代社会能说出忘记手机的人只有御幸一也了吧!?偏偏仓持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这个家伙就算带了手机也不会发的,因为他没有LINE啊。 “要不你还是个换个智能机吧。” “不要,智能机太麻烦了,而且翻盖手机也很好,你为什么不用翻盖手机。” 需要智能机播放格斗技教学视频的仓持洋一拒绝御幸的提议,两人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口,推开门后,就发现前辈学长们在翻御幸的床底板。 也不对,御幸睡在上铺,他的床地板是别人的床。 “但平时寝室就你一个人啊。” 离开少女漫画的伊佐敷纯很认真的搜着地板,他还嘱咐增子透不要放过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那种看起来越正经的就越要翻开看一看。 话倒是没错,但在翻些什么啊? “小黄书。”小凑亮介不嫌事大,他就站在一旁指挥着结城哲也,“哲也,别放过床垫下面。” 结城哲也摇摇头,“下面没有。” 御幸扶起要掉下来的眼镜,“怎么哲也前辈也这样,而且没有这种东西。” 结城哲也跳下床来,“他们说要找,我就找了。” 御幸想要阻止前辈们,却不料先被仓持给双手挟持住,不愧是学习了格斗技的男人,他一把就掀翻了御幸,“尝尝我新学的背后十字固。” “痛痛痛——” 伊佐敷纯头也不抬的夸了句,“干得好,仓持。” 增子透在翻御幸的书架,都是些和棒球相关的书籍,例如《棒球运动从入门到精通》,他现在已经是精通了吧?以及《运动起源》,从名字来说就很难懂了;这本《棒球击打的科学》,别看了不如和他们晚上一起挥棒;嗯?这本书是《天才捕手》,很符合御幸的气质。 增子透往下看,哦豁,“找到了。”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还真的有啊。” 增子透拿了出来,“安达充的《Touch》。” 小凑亮介笑眯眯的看着增子透,“这种书就不要拿出来了,要找更有趣的东西啊。” “诶,安达充的漫画不有趣嘛?我很喜欢浅仓南。” 还在被仓持十字固的御幸痛苦的伸出了手,“要...长泽雅美的...浅仓南。” 伊佐敷纯夺过漫画放回了书架,“仓持给我用力点,没吃饭吗?” “是!纯前辈。” 能合理打击报复御幸,仓持很乐意干这种事,至于他和御幸有什么深仇大怨,并没有这种事,纯粹看他不爽。 伊佐敷纯没找到御幸藏起来的小黄书,他才不信御幸没有小黄书呢,平时御幸那躲在角落里阴暗偷笑的狡诈模样,看着就像心灵不纯粹的人,正所谓相由心生,伊佐敷纯坚信御幸一也肯定背着大家干那种躲在被窝里偷看美女杂志的事情。 “应该是表里不一吧,纯。”小凑亮介蹲在御幸旁边,他扯着御幸的脸皮,“这家伙可是个小白脸,你没听到比赛时很多女孩子喊他的名字嘛。” 被嘲讽小白脸的御幸还是想要反驳一下,他没有小黄书,也没有美女杂志,更不会干那种躲在被窝里偷看美女杂志的事情,他每天晚上都是准时上床睡觉,还要戴着眼罩的那种。 “怎么可能!你可是青春期的男高中生啊。”伊佐敷纯发出了绝对不是青春期的男高中生会说的话。 打算解救御幸的结城哲也回头看他,“纯,你也是青春期的男高中生。” 伊佐敷纯后知后觉,对哦,他也是。糟糕,看少女漫画看多了,不自觉染上了会对漫画里面描绘的玫瑰色青春发出感慨的毛病,明明他也是正值青春美好年华的男高中生。 “....好了,御幸,我已经不想找了,你就直说藏在哪里了。” 真没有,他是来打棒球的,又不是来干这种事情的。 结城哲也想了下,他也没有所谓的小黄书和美女杂志,平时御幸也很可靠的样子,可能他真的没有。 “也许不在这里。”结城哲也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御幸一也没有那些东西,所以不在这里。 可在其他人耳里就变成了,不在寝室可能在家里,不在书架可能在包里,不在床下可能在桌上。 还能这样理解的嘛? 御幸挣开了仓持的束缚,他扭到了下肩膀,又活动了下腰杆,仓持这个十字固虽然痛,但竟然给他手臂进行了一次很好的伸展,神奇。 结城哲也早就脱离活动了,见御幸自己挣脱开了,就坐在棋盘前,兴致高昂的看着他,来下棋吧。 先等等,御幸得先解决前辈们在他房间里乱翻乱找这件事,他先是稳住伊佐敷纯前辈,从角落里找出伊佐敷纯没看完的少女漫画,塞给他,刚好是女主角被人告白的**剧情,伊佐敷纯的眼睛盯着这里迟迟不放。 然后是小凑亮介前辈,御幸将他想要的乌龙茶递给他,“喝点水吧,亮介前辈。”小凑亮介也刚好累了,他翻箱倒柜的也没能找到想要的,到是看到了御幸几件颜色奇怪的上衣。 “透前辈。”御幸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刚想说什么时,发现他已经躺在最近的下铺上呼呼大睡起来,呼吸起伏的肚子上还盖着本《Touch》,估计是看漫画时睡着了。 御幸擦了下汗,应该都解决了吧,他抄起给自己买的矿泉水,正想喝一口时,仓持站了起来。 “千反田的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噗呲——” 御幸一也嘴里的水全喷了。 千防万防没防住仓持洋一。 “哦~是千反田瑠奈吧。”小凑亮介第一个回应,他对千反田有点兴趣,原因只是因为那本粉色皮革笔记本,他看到仓持手里厚厚的一本时,小凑亮介思索了下,“记分册?” 这个东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唯一有趣的地方是千反田常用的东西怎么在御幸这里。 伊佐敷纯看不来记分册,但用少女漫的方式来解读就是男生身上出现了只属于女生的惯用物,很隐晦的发糖,伊佐敷纯喜欢这样,所以他带着少女漫画凑近了过去,“这能看吗?” 记分册哪里不能看了,御幸拿了过来在木地板上翻开来,“只是借用一下,看这次比赛的记录。” 结城哲也没看过千反田的记录,他大多看的是部里经理写的,看着千反田没有涂改且清晰的页面,也不由得多看几眼。 “做得很好啊。” 而且,做了很多。 厚厚的一本。 千反田的记分册以年为单位,但普通的一本页数通常不够,所以她这一本其实是两本的量,自己去美津浓买了后拆掉原本的封面,然后再用活扣装订在一起的。 难怪这么厚一本。 结城哲也多翻了几页,“全都是青道的比赛。” 小凑亮介点点头,“她似乎只看青道的比赛。” “应该是只关注青道才对。”仓持指着某场比赛的对手说,“除了青道以外的学校,她几乎都不怎么了解,除非这个学校经常和我们打比赛。” 小凑亮介同意这个说法,从千反田的笔记本上都是青道选手的资料来看,就知道她是有多么的专一了。 “亮介前辈知道她的笔记本?” 仓持和御幸两人以为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并且翻阅过千反田瑠奈的粉色皮革笔记本。 “去年捡到过。”小凑亮介语焉不详,但他看向御幸和仓持。 “那个时候,笔记本上面还没有你们呢。” 粉色似春的短发在暖黄的灯光荡漾着光泽,眯起的双眼流露出先人一步的优越,小凑亮介盘腿坐在记分册前,“就连记分册上记录的我们,也比你们要多一年呢。” 结城哲也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他对千反田瑠奈的印象还不太深刻,但若要说起她来,他也知道有那么一人不在意旁人眼光的支持着他们。 “确实,很早就开始了呢,大概是东前辈一年级的时候吧。” 可能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但是意识彼此的存在要往前太多了,无论是被注视的时间,还是被记录的页数,有形的事物需要多少才能在心里留下无形的痕迹。 御幸和仓持忍不住开始计较起来,若要论关系的深刻,他们可是千反田的好朋友啊。 是吗?但他们也是千反田所尊敬的好前辈哦。 “这么说的话,东前辈的记录岂不是更多?” 伊佐敷纯放下了少女漫画,杀死了比赛。 第35章 回到原点 七月二十九日,周一,上午八点,天晴,微风。 瑠奈轻车熟路的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比赛十点开始,但神宫棒球场外已经人满为患,她抓紧摄影包的背带穿梭其中。 青道在第四回战获胜后,成功打进八强。 于第二回战时,御幸一也临危受命,此后一直作为先发捕手上场,虽然背号没有改变,但已经成为了实质意义上的正捕手。 仓持洋一和小凑亮介的二游配合默契,在八强赛的准决赛(第六回战)中,继续发挥着他们在第四回战的光芒。 伊佐敷纯于八强赛中的半准决赛(第五回战)中出场,甫一上场就展现了他惊人的镭射肩,超长传球,直达本垒成功封杀跑垒员。 最应人瞩目的是频繁以代打出现的结城哲也,从强棒预备役到真正的令人忌惮的强棒,只需要几支本垒打足矣。 而现在是夏季预选赛西东京大会的决赛,青道对稻实。 此时,参赛选手也如约而至。 以东清国为首的青道选手从左边浩浩荡荡走来。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队服,胸口绣着“青道”二字,头上都戴着蓝色选手帽,肩上背着棒球棒,面容沉静肃穆,周遭喧闹的一切都被磅礴气势隔绝在外,其为人所知的强硬风格从言行间即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而右边也传来了整齐的踏步声,是以原田雅功为首的稻实选手。“INASHIRO”的红色字母印花横在胸口,“I”形红色字母的白色帽子在蓝天之下尤为耀眼,他们气氛和谐自在,但浑身上下透着对胜利犹如探囊取物的自信,正所谓是棒球精英的自豪与骄傲。 双方对上,王不见王。 仅仅只是视线相对,就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周围人都嗅到了其中浓浓的火药味,纷纷避让。 但再怎么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也得谦让晴天万里,就算浓到一点就燃的火药遇见潮湿的雨天也不过是一堆灰泥土。 纤细雪白的身影踏入其中,随着步伐而飘动的发丝,在阳光照射下发着淡淡盈光的肌肤,宽松轻薄的防晒衣,膝盖以上的运动短裤,肩上背着硕大沉重的摄影包,以及被她拿在手中用来扇风的蓝色帽子。 即是晴空,又是雨夜。 也就是说,一名少女站在两个棒球队的中间,偏偏她还浑然不知。 “啊啊啊啊,是你!”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成宫鸣,他指着站在中间的瑠奈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边的御幸已经站了出来,他代替瑠奈进行了回答:“自然是来给我们应援的啊。” 两人都走出了队伍,御幸盯着成宫,他可是知道的,瑠奈私底下夸了成宫鸣数遍,从投球姿势到投球质量,几乎见过的每个投手都被她用来和成宫鸣比较,结果都是成宫鸣的胜利,她甚至还会叹息,如果成宫鸣来青道就好了。 成宫反瞪了回去,他可是一直记着千反田瑠奈,自然不是因为她长得和他心意才记住的,只是这个人明明夸了他那么多,却是青道的粉丝,既然喜欢他的球就应该立刻马上弃暗投明来支持稻实,这样他勉强还能原谅她是青道的。 瑠奈没有管他们两个,她先是朝东清国欠身问好,又看向稻实那边点头示意,直接忽视御幸和成宫走向一垒侧的过道。 “喂!你竟然敢无视我!?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无视我的!!”成宫鸣见瑠奈毫不留情走进一垒侧,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横了眼御幸。 果然很让人生气啊,无论是选手还是从粉丝应援方面,成宫鸣对着御幸做了个鬼脸,“就等着被打爆吧,一也。” 原田雅功捂住脸,对着青道选手们鞠躬道歉:“抱歉,是阿鸣太无礼了。” 说完,他就拎着炸毛金色小猫似的成宫鸣进入场内。 “放开我,雅前辈,让我来打爆他们!!” 仓持凑在御幸身后看着成宫鸣吵吵嚷嚷的被拖走,“很难想象你和这样幼稚的人认识,还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御幸看都不带看仓持一眼,“脾气暴躁还幼稚任性,但论球技而言,阿鸣是个优秀的投手。” “她也是这么说的。”仓持也听过千反田对成宫鸣的欣赏,就连只记载青道选手的粉色皮革笔记本也专门为成宫鸣腾出了空间。 御幸垂下眼皮,掩去神情,斜着佩戴的帽子被他旋正。 朋友归朋友,敌人归敌人,能和成宫鸣一起站上这个舞台,他自然开心,但... 御幸朝后看向伙伴们,“走吧,距离进入甲子园,这是最后一场比赛。” 但是和千反田瑠奈有约定,要带她去有青道的甲子园。 瑠奈已经不是之前需要对着票才能找到位置的新手了,她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还是那个位置,一垒侧第一排的指定席,坐在这里观望的风景是如此的熟悉,比赛的瞬间,选手的努力,应援的加油。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般。 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的明治神宫棒球场,参赛主角是西东京的两大王者——青道和稻实。 瑠奈习惯性的开始抄录记分册的基本信息,时间为7月29日;球场为神宫棒球场;比赛开始时间一般会有误差,到时候再进行填写;天气晴朗,微风向西;比赛全称是全国高等学校棒球选手权西东京大会决赛;再抄录主审和垒审的名字;最后将熟悉的名字从电子计分板上...不,她不需要抄录青道的名字,瑠奈只需要看一眼就熟练于心的将名字写了出来: 第一棒游击手仓持洋一,第二棒二垒手小凑亮介,第三棒中外野手伊佐敷纯,第四棒一垒手东清国,第五棒三垒手,第六棒捕手御幸一也,第七帮左外野手,第八棒右外野手,第九帮投手(未写名字的均为三年级生)。 还有,瑠奈熟练地戴上蓝色青道选手帽,一小片阴影投在脸上,她目光投向看了数遍的钻石型球场,青翠欲滴的人工草皮,镶嵌在中央的红土投手丘,散落在球场周围星星点点仿若钻石最亮光辉聚集于一点的选手们。 “请各位观众注意.....” 广播已经开始在讲观看比赛的注意事项以及防暑提醒,于瑠奈而言多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解说先生也开始热场,为观众介绍双方参赛的选手,并重提他们各自在之前比赛的突出表现。 瑠奈基本没怎么听,如果是青道的话,她对于他们比赛的各自细节都铭记于心,如果是稻实的话,抱歉,她不是很感兴趣,除非是成宫鸣。 广播正在一一介绍每个队伍的先发队员以及棒次,结束后,双方队员涌上球场,面对面排成两排,互相脱帽鞠躬,比赛也无声的拉开序幕。 无声,其实当所有心神投放在球场上时,那几乎是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可在阪神甲子园,有那么一道声音,无论是多么的投入都会被那道声音给惊醒。 瑠奈就听过,在那里每一场比赛的开始,都会响起一声急促刺耳的警报声,每当声音响起,都会不由自主的拉紧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警报声尖锐却如同强心剂,唤醒的不止是球员的斗志昂扬,还有看台观众的屏气凝神。 而这里不是甲子园,没有警报声。 但她莫名的想听见,这样好让她听不见心脏的怦怦跳 瑠奈对照手机写下比赛开始时间。 9点45分,夏季预选赛决赛正式开始。 从第一局开始,稻实积极的进攻就打得青道措手不及,并很快拿下了本场比赛的第一分。瑠奈笔尖划过纸面,稻实的领先在第三局就被青道追赶至平分,全靠仓持上垒,并由东清国送他回垒拿到的重要一分。然而好不容易被拉平的分数在第五局又被稻实赶超一分,而拿到这一分的是捕手原田雅功的适时安打将跑垒员送回了本垒。 手带着铅笔在记分册上留下痕迹,她熟练到近乎专业的态度将比赛的每一瞬间都记录下来,从什么时候可以一边看着比赛一边写这完美的记分册?她已经记不清了,全身心投入比赛后,就连炎热的天气也不过如此。 帽子可以遮阳,汗水能用袖子擦拭,如果汗水流入眼睛导致发涩那就随意揉一揉,渴了就喝水,她凭借本能的去追逐被击球员打飞的球,白球迎着灼眼的太阳光,瑠奈微眯着眼,恍神之际,她看到了走马灯。 她看见自己一直站在棒球部不远不近的地方,沉静的旁观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朝前走近了几步。是从四月份的红白练习赛开始的吗?那会她知道了个天才捕手;又或者是五月份的春季大会?她犹记得前辈隐藏伤势的苦笑;还是六月份的夏季合宿?他们忘我的训练连她走过都不曾注意到;难道是平日里校园生活的嬉笑怒骂? 瑠奈晒得有些头晕了,她摇摇头重新看向球场,耳畔是熟悉的应援区的吹奏,有仓持的《Train-Train》,小凑亮介的《甜心战士》,还有御幸的《瞄准》.... 这些曲子听多了,也会不由自主的哼出来。 说起来,光是有应援就足够了吗? 从早上的练习开始,再到平日的练习赛,以及现在的决赛,棒球部的选手总是感谢着她能够一如既往的风雨无阻的坐在这里为他们应援。爸爸也说过,应援从来都不只是靠声音,像她这种安静的方式也是应援的一种,只要怀抱着为他们加油的心情就算是应援了。 可是,光是有应援就能推动他们更前进一步吗? 或许可以? 怎么可能! 比赛的是选手,从来不是观众。 1:2的比分僵持到第八局下,青道棒次轮到第六棒御幸一也,他打出的球被稻实防守接杀,御幸出局。看吧,就算应援曲再怎么用力吹奏,拉拉队的花球挥舞的再怎么漂亮,也改变不了球被接杀的事实。 瑠奈很清楚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得,不仅对冷嘲热讽的人说,也对自己说,对一开始漠不关心的自己说,对现在无能为力只能冷眼旁观的自己说。 上次的无能为力还是停留在克里斯前辈手掌心的御守,这一次又是什么?是别在帽子边缘的发夹?还是手中握着的笔? 瑠奈垂眸看向记分册,她的手没有颤抖,可心情与上次稻实练习赛时迟迟不见仓持上垒时的急躁开始重合。 第九局上半,青道防守,稻实攻击,比分1:2,青道落后一分。 比赛焦灼到这种地步,本就在瑠奈的意料之中,双方不仅势均力敌,甚至稻实可能强于青道。 在第三局时,青道换了第一次投手,又在第六局时,青道再次换了投手,让二年级的丹波光一郎上场,丹波上场后就再也没有失分过,可也同样没有得过分。上次稻实练习赛就没有让他们的三年级王牌上场,而这一次出场的三年级王牌,完美的压制住了青道的打线,他从第一局投到第八局。 瑠奈呼出在喉间燥热到干裂的气体,像是回到了国一的暑假,初次接触棒球的第一天。 她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坐在这里,虽然不是同一场比赛,但是相似的情形,被压制的打线,纵然没有失分可也无法得分,频繁的更换投手来维持摇摇欲坠的得点。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般。 她抬起手臂擦掉下巴的汗水,双眸紧盯着球场,时间过得比想象得要快,一眨眼就到了九局下半,记分册写得满满当当。 第九局下半,青道攻击,稻实防守,比分1:2,青道落后一分。 只需要一分,现在只需要一分,现在这个局面只有拖到延长局才对青道有利。 稻实始终没有换投手,那个三年级王牌已经累到肉眼可见的粗喘着气了,而青道这边的投手状态尚好,接下来上场的击球员又是东清国,瑠奈眼睛微微发亮,她睫毛上翘,几乎收揽了所有的光。 “稻实,更换投手。” 广播声音在偌大的神宫球场萦绕,声音压着瑠奈上眼皮垂下,睫毛落下细碎的阴影。 从稻实牛棚走上来的人,浅金色的发,湛蓝的眼,脾气暴躁还幼稚任性,但他球技很好,将来会是日本第一的左投手,瑠奈对成宫鸣的评价只高不低,这是多么令她心动的投手啊,他走上投手丘抬起帽檐,睥睨东清国的眼神让瑠奈的心为之悸动。 她深呼吸一口气,危险。 她眨眼落下睫毛上的汗珠,危险。 她吞咽口水缓解喉管的干渴,危险。 成宫鸣不是会四坏保送东清国的人,他是正面与东清国决一胜负的类型,瑠奈信任东清国的能力,她并不认为东清国会输给才一年级的成宫鸣,但是她感觉到了危险,从投手身上感知到的可以决定比赛胜负的危险。 那种一上场就能看到结局的危险。 她曾经在将棋比赛时,仅凭对手的第一步棋,就预知到了对手未来的落败。 一切都截然不同,但那种颤栗的感觉是一样的。 瑠奈抿了口水,压在疯狂跳动的心脏。看了这么多棒球比赛,她有这属于自己的辨别好投手的三大要素。 一是投球的姿势是否漂亮——“Strike!” 二是投球的声音是否响亮——“Strike!” 三是投球的气势是否惊人——“Strike!” 成宫鸣果然是令人心动的好投手。 “稻实18号选手成宫鸣三振东清国,稻实成功守住了这一局.......” 解说先生还在慷慨激昂,但瑠奈听不见,浪潮一般的欢呼声她听不见,唉声叹气她也听不见,周围像是被拉静音一般,整个世界只有和队友抱在一起高兴的成宫鸣,以及落寞的回到队友身边的东清国,而太阳晒得要命。 12点15分,夏季预选赛决赛正式结束。 在比赛结束后,都会有选手致谢观众的环节,瑠奈从来都是坐在位置上等选手致谢完后才离开的,这次她离开了位置,挪步走近了绿色方格拦网,她双手用力抓着网,模糊的视线描摹这站在她前面的每一个选手。 他们有的灰头土脸的,还有的满头大汗的,但都红着眼眶,抽着鼻子。 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肌肤挂着汗与泪,要知道这些人在训练时都不曾流过眼泪。 哦,原来如此。 那天她离场时听到的哭声,是他们在哭。 也不止他们,经理们,吹奏部的乐器,拉拉队的花球。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般。 原点重合而已,并不代表走过的路会一笔勾销。 他们往上看去,距离最近的千反田瑠奈,她死死咬着下唇,泪流满面。 第36章 正中红心 于棒球而言,失败才是常态。 瑠奈的粉色皮革笔记本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止是选手的记录,还有她对这次决赛的看法。 青道之所以会输,问题还是出现在投手阵容上,并非弱,而是不强,又偏偏稻实的投手强于青道,压制住了青道引以为豪的打线。 从记分册上来看,青道三振对方的次数少得可怜,更多的出局数是靠防守阵容拿到的,能一直守住分数基本还是铜墙铁壁似的防守。 而唯一的得点是东清国的一支阳春本垒打,其余要么是挥棒三振,要么是拿香三振,别说跑回本垒,光是上垒就很困难了。 到头来,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需要提高投手的质量。 合上笔记本,她看向操场。 青道分给棒球部的操场都是用黄土铺垫,需要使用时会提前给操场洒水再用T型架进行整理,不需要使用时就会像现在这样。 风一刮,卷起尘土飞扬。 操场好空——为什么棒球部没人啊? 瑠奈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指尖下滑顺利找到御幸,然后点击拨打电话。 “嘟——”的一声后,手机传来了御幸的声音。 “千反田?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的声音被电流缠绕失了真,却多了痒人的磁性。 瑠奈看着空荡荡的操场,“这里。” “这里?”御幸用头和肩膀夹着电话,手里正叠着衣服。 “为什么没人。” 瑠奈站在河堤上,说话声不大不小,可这里的空旷带来了回声的错觉。 御幸感觉不妙,他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出了寝室,“你在学校?在棒球部?” “嗯。” “在河堤?” “嗯” “那你来青心寮这边吧,现在棒球部放假,这里没多少人。” 瑠奈挂了电话,走到青心寮附近,看到站在正门口附近的御幸。 他形象算不上整齐,头发有些乱,刘海有一部分翘了起来,衣服就是普通的印花T恤和黑色五分短裤,还趿拉着拖鞋。 “都放暑假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御幸先将瑠奈给迎进去,棒球部这两天放假,大多人趁这个短假回去一趟,也因为寝室没多少人,操场和食堂都关闭了。 如果食堂还开着,他至少能请瑠奈进去坐一坐,或者给她倒杯茶什么的,但是食堂关了。御幸总不能邀请瑠奈进男生寝室,这对她来说太失礼了,难不成只能让她坐在台阶上? “想看下丹波前辈的投球之类的。” 瑠奈先回答了御幸的问题,她掠过御幸盯着台阶纠结的身影,穿越食堂和寝室之间的过道,瑠奈指着对面的室内练习室。 “这里的门开着。” 御幸顺着瑠奈的手看去,果真室内练习室的门没有关紧,更没有锁上,只需要用力一推就能进去了,他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层高数米的室内练习室豁然明亮起来。他找到了两把折叠椅,请瑠奈坐下。 “坐这里吧,茶的话,外面就是自动售货机,还是气泡水?” 瑠奈摇头,“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 她上次来室内练习室还是六月份被拜托送物资单的时候,那会她还在单子上面添了很多东西,这些物资大概六月底的时候就送到了棒球部这里,有最新款的投球机,还有崭新的重训器材。 瑠奈用手做扇给自己纳凉,“平时训练很热吧。” “训练哪有不热的啊。”御幸觉得她明知故问。 “在这里装几台空调如何?”瑠奈踮着脚指着练习室的各个角落,“就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嗯,也挺好的。” 御幸没看瑠奈指的地方,他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不远处的投球拦网,亦或者是摆放整齐的球棒。 “那再改装下寝室,给每间寝室配备独立卫浴。” “....有点麻烦,但你开心就行。” 御幸双手枕在脑后,他仰头看着挑高数米的天花板,稍长的LED顶灯靠金属绳索固定在上方,灯光明亮柔和。 “操场也要改建,比如把甲子园建在这里。” “挺好的...等等,这个你也能做到?” 御幸差点摔下来。 “不,开玩笑的。” 瑠奈交叠着腿,她单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望向御幸,说话表情又冷又淡,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那独立卫浴...” “乱说的。” 御幸心塌了一块。 “还有那个空调。” “可以考虑下。” 御幸的血条得到了回升。 他重新坐好,“不要用很平常的语气开玩笑,容易被当真的好不好。” “是吗?”瑠奈满不在乎的偏了点头,“御幸君,你.....” “嗯?” 瑠奈盯着他翘起来的发梢,该说吗?又或者该怎么说? 她本想着观察丹波前辈的投球,可在棒球部见到的是一脸心事重重还心不在焉的御幸一也。 按照瑠奈平时的做法,她会直接说:你怎么了,御幸君;又或者说:御幸君,今天的你很奇怪。 但说实话,她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御幸一也,以至于话到嘴边就被她给撕碎了,有一种奇妙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这么问的话,只会得到御幸的回避。 所以她搬来了四框棒球,就摆在投手练习的地方,室内练习室没有专门规划投手投球的地方,只是用白色胶带标记了投手和捕手的位置。 瑠奈就站在投手位置,她脚边围了四筐球。 她看向御幸,“来接我的球吧,御幸君。” 御幸叹口气,“别再开玩笑了,千反田。” “不是玩笑,御幸君。我需要手套,还有捕手,你快点去换鞋拿上手套。” 瑠奈指使其人来毫不客气,她见御幸动作拖拖拉拉的,还催促着推了他一把,“快一点。” “我知道了,别催了,别催了。” 帮她蹲捕就这么不耐烦?瑠奈看着御幸走得慢悠悠的,她又喊了声:“顺便整理下头发。” “是——” 御幸拉长了声音消失在门口,瑠奈撇撇嘴坐在折叠椅上等着他。 走出室内练习室的御幸双手插兜迈着步伐,只是不知为何,步伐越跨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跑着上楼了。 跑上楼的声音噼里啪啦,幸好寝室人不多,要是被前辈们听见估计会探出头来骂他一顿。 他马上换了鞋,拿了自己的手套,等等,还要帮千反田拿个手套,可他没有投手的手套啊,御幸摸摸后脑勺,想到部里的储藏室有备用投手手套,就拿那个给她用好了。 在临下楼前,他还去了趟洗漱间照镜子,当然不是千反田要他整理才照镜子的,只是之前下去太匆忙没能端正仪表,怎么说也不能丢棒球部的脸,御幸连忙沾湿手来抚平翘起的额发。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下楼的速度也快,几乎飞一般到跑到储藏室拿了备用手套赶向室内练习室,只是距离门口的几米处,他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倚靠着门口。 “给你拿来了。” 瑠奈接住御幸抛过来的手套,“哦,谢谢。”她将手套戴在右手,侧身站在白色胶带处,左手握拳敲击手套,“我好了哦。” 御幸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他镜框泛着白光,单手拉来了接球的网兜,“要不还是让这位来接你的球吧,这是部里最好的捕手,从来没有漏接过。” “那行吧。” 御幸沉默了下,他又把网兜给推了回去,“我发现有个地方破了洞,可能不太好用,还是我来吧。” “嗯,拜托你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等御幸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老老实实的蹲在瑠奈的不远处,左手手套固定在胸口,右手背在身后,以垒上无人时的放松姿态单膝跪在木地板上。 等等,他需要这么认真的给千反田瑠奈蹲捕嘛?她连怎么投球都不会啊。 还有。 “你是左投?”御幸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瑠奈摇摇头,“想尝试一下。”她回忆成宫鸣的姿势,抬起右腿九十度,左手以最基础的四缝线直球握法来握球,当右脚踩着地面的瞬间,抡起手臂,将全身的力量倾覆于指尖,然后—— 球从瑠奈的手里落到她脚前约摸三四步的距离,然后向前滚动了几步,离御幸蹲捕的位置还有四五步。 御幸很给面子,他螃蟹似的挪步过去把球捞进了手套,又螃蟹似的挪步回去。 他举起了手套,“...N...ice...b..al...l。” 说违心的话让御幸面容扭曲起来,夸千反田的投球有点侮辱他了。 “......” 没有什么比御幸违心夸赞更伤人心的事了,瑠奈面不改色的换了另一只手,果然日本第一左投不太适合她,还是模仿日本第一右投好了。 “日本第一右投又是谁?” “镜像的成宫鸣。” 合着就是换了个左右而已啊,难道她心里最好的投手只有成宫鸣这一个选项?! 瑠奈点头,“有成宫鸣就是单选。” “那最好的捕手......”御幸突然闭住了嘴,他怎么忘了呢,千反田最看好的捕手肯定是克里斯前辈啊,被她称为生来就是捕手的男人,他是神经错乱了吗,怎么问这种问题。 “嗯,你说什么?” 瑠奈已经换了手,她右手握球,重复着之前的姿势再次投了一次,这一次球比之前飞得远了些,可以滚到御幸的跟前,他这次没那么给面子了,直接无视了这颗球,手套固定在胸口一动也不动。 “没说什么,你投吧。” 第三球,还是滚到御幸跟前,第四球、第五球、第六球,一直到第一框的球用完了,瑠奈的投球始终没有碰到御幸的手套,甚至都不曾滚到御幸的身后。 不能说她的动作有所错误,如果从观赏角度来说,瑠奈模仿得很到位,很有成宫鸣的影子,特别是投第一球时,御幸都差点以为她会投出140公里的直球,结果是个球中襁褓。 “你换个姿势吧。”御幸站起来,让她放弃成宫鸣的投球姿势,“每个投手的姿势都有微妙的差异,你再怎么模仿阿鸣也投不出他那样好的球,而且你也不习惯这种姿势吧。” 平时都是她用棒球来教训御幸,如今轮到御幸教训她,瑠奈皱起了眉眼,“换个姿势?谁的姿势?” “不是谁的姿势,是独属于千反田瑠奈的姿势。” 御幸重新蹲捕在瑠奈前方,他要瑠奈看着他的手套,“不要想着投多好,也不要想着什么投入好球带,你的水平比小学二年级生都还要差,等什么时候你的球可以飞过我的身边,就算你合格了。” 瑠奈深呼吸口气,她研究棒球满打满算也有三年半了,她既可以对击球员的打击技巧说得头头是道,也能对捕手的配球思路侃侃而谈,就连投手的投球,二游的配合,防守的战术等等,都难不倒她。 竟然说她比小学二年级生还要差!? 这下好了,瑠奈彻底放弃了成宫鸣的姿势,腿没有抬那么高了,双臂呈现着自然的状态。她就跟御幸说得一样,盯着他深棕色的手套,那手套凹进去部位很深,但又很窄,又离她那么远。 在看台上时,投手的每一颗球都能精妙的进入手套,而她的球一颗接着一颗飞到御幸跟前,既没有飞过御幸,也没有进入手套。 第二筐球又被她给浪费完了。 千反田瑠奈就像是零件搭错还没电了的投球机器,每一颗球都十分软弱无力,路线也七扭八扭的,让御幸伸手去接这样球,就有点浪费他的表情了。 “太烂了,这种球上投手丘会被所有人轰下去的吧。” 瑠奈憋着一股气,她还有两筐球。 此时,御幸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白球,整个练习室只有他们两个,没有人帮忙给他们捡起,瑠奈将第三筐球挪到脚边。 她喘着气,从白色塑料筐里捡起球来。瑠奈力气还有,就是肩膀开始酸痛了起来。她握紧这颗球,目光笔直。 想要投进去。 瑠奈的想法纯粹而直白,指尖被球磨得发痛,反复用力挥舞手臂吞噬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可是她眼里只有御幸手套的沟壑。 想要投进去。 瑠奈吸入一大口气鼓起了腮帮子,已经累到没办法维持姿势了,只要全力投好了,抱着绝对能投进去的心,然后身体所有的重量压到指尖。 球从瑠奈脸庞朝御幸这边飞来,球速并不快,球威也弱得可怜,就像是小学四年级生投得球,轻飘飘的飞过了御幸的耳畔,滚出了他周遭一圈的点出来的白。 “球飞过我身边了,千反田你合格了。” 御幸觉得瑠奈也应该玩过瘾了,正想着怎么让她安分做手操时,那雪花似的声音穿插着气音的破碎。 “还没有。” 她胸口不断起伏,喘气声也连绵不绝。 “我说——还、没、有。” 额发落在她眼前,与上翘的睫毛交叉,练习室外满是树叶摩挲;她扬起头颅,睁开眼睛向下瞥着御幸。 瑠奈踢了踢脚边的第三筐球,“棒球选手都是用球技来交流的,所以我也要这样。” 她拿起球来,投向御幸。 第一球。 “比赛后,你在想些什么?” 球擦过御幸的手臂,飞跃至他的身后。 第二球。 “是因为输了嘛?” 球从他头顶飞过。 第三球。 “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球从他肩膀上方越过,落在木地板上小幅度的弹跳起来。 御幸一个都没有回答,可是他神情严肃,眼神锐利逼人,手套强硬的固定在胸口的位置,只要他想,那些从他身体边缘飞过去的球,他都能接住,只要瑠奈愿意,他不介意接球哄她玩一玩。 但现在,他不想,她也不愿意。 第三筐球也只剩下几颗球了,瑠奈伸手拿球的手指开始颤抖了起来,御幸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是他坚持蹲守在前面,就像是在等瑠奈什么时候可以将球投进手套里一样。 棒球部用筐来装着零散的棒球,但没人会去数筐里有多少颗球,装满了就行,若真要数的话,约摸百来颗。 瑠奈搬来了四筐,最少也有四百颗。 她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投手,一开始那搞笑一般的投球就像是热身运动的打闹,大概从第二筐的末尾,瑠奈的投球就有了那么点样子,第三筐时,球终于有了微不足道的力量,体力也消耗了大半。 现在是第四框。 御幸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竟然放任瑠奈胡乱投球,从这三百球来看,瑠奈本人没有半点投手的天赋,她的投球基本是靠着大脑里那海量的知识与资料堆积起来的,逐渐稳固的投球姿势,每次尽善尽美的,符合教科书那样的去投球,就算这样,她球的质量依旧并不可观。 但是,她想投进去。 如果投手有这样的愿望,身为捕手为什么不能去实现她的愿望。 所以御幸给瑠奈的机会是最后的第四筐球,等她投完这第四筐,他就要压着她去做收操,至于问题,他就当没听见好了。 别小瞧瑠奈。 她第一次打排球时也是这样的,教她打排球的人说她毫无排球天赋,但是一球接着一球的练下来,得到的成果惊人,可能没办法与这些打比赛的选手相提并论,但应付一般情况,绰绰有余。 所以在第四筐球只剩下一半时,瑠奈握着不知道第几颗球,握球的方式没有变化,但是感觉天差地别,这球很顺手,很听话,指腹有按在缝线凸起的粗糙触感,御幸的手套是不是近了点。 “砰——” 清脆的声音源于御幸的手套,从瑠奈面孔出发的球拖着白色残影飞入他的手套。 正中红心。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结城前辈,一定会被轰个本垒打出来。你是这么想的,对吧?御幸君。” 说话的少女双手叉腰,她抬起下巴,眉里眼间流转着神气。 御幸什么也没说,他取出手套的里球丢给瑠奈,他的回答用另一个问题进行了替代。 “如果是克里斯前辈的话,这场比赛是不是就不会输了。” 他的话语乘坐着棒球,飞跃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瑠奈伸出手套接住了它。 “御幸一也。” 这是她的回答。 御幸没听明白。 “我心里最好的捕手是御幸一也。” 御幸的配球通常以直球为中心,辅佐以变化球,球路刁钻的直球与诡谲多变的变化球组合在一起最容易混淆击球员的视线,也能挑起击球员的好胜心。 但他没配过瞄准击球员甜蜜打击点的球,因为会被击球员打出去,连同他的心。 御幸都忘记碳酸饮料的滋味了,模样也记不太清了,但是他记得气泡水,瑠奈很喜欢喝气泡水,她喝得时候能听见气泡炸裂开的声音,就像是肺泡在爆炸,呼吸上不来。 他现在连瑠奈的脸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她的样子是什么来着? 声音也听不太清楚了。 她在说什么来着? “我说,也算是完成了一个约定。” “啊?什么约定?” 御幸呆愣愣的抬起脸来,什么约定啊,他和瑠奈之间还有约定? 除了甲子园外,还有其他的约定? “你忘了?” “我...应该记得?” 瑠奈沉着脸,手套也塞还给了御幸,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也不相信棒球男了,每一个都在骗人。 御幸看了下怀里的手套,又看了下远走的瑠奈,记忆在回溯。 ‘如果你是投手,你想让谁接你的球’ ‘那谁是这次夏天的正捕手,我就选谁’ 啊,她指的是这个呀! 御幸连跑带摔的朝前奔去,他趴在门框冲着瑠奈的背影喊道。 “千反田。” 瑠奈停了下来。 “我的背号还不是2号啊。” 然后她扬长而去。 第37章 夏夜之梦 毫无疑问,这是梦。 毕竟没人会穿着白色西装礼服站在甲子园的本垒区,特别是御幸一也,他还穿戴好了护具,深色厚重的护具显然与礼服不搭,从护具领口跳出了香槟色的蝴蝶领结。 他环视四周,座无虚席,身后还有吹奏部与拉拉队。 总而言之,先蹲捕吧。 投手是—— 千反田瑠奈。 她穿着白色POLO衫,下着浅棕色阔腿短裤,戴着蓝色青道选手帽。这不像是一个投手应该穿得衣服,但因为这是梦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背对着太阳稍微弯腰,帽檐阴影下的一双眼正等待着御幸的暗号。 好奇怪啊,御幸朝她身后看去。 一垒手是—— 也是千反田瑠奈。 她穿着夏季青道校服,一边站着一边吃曲奇饼干。就算是梦境,也不能在比赛中途这么光明正大的吃曲奇饼干啊,还有饼干为什么是从内野手套里冒出来? 算了,看看二垒手是—— 还是千反田瑠奈。 是穿着学校绿色运动衫的她,后脑勺蜿蜒的发丝扎成小辫,绿色长袖外套被她脱下系在腰间,露出内里修身的正肩白色T恤。是上体育课的状态,只是为什么要抱着排球?这里是棒球圣地甲子园,不是排球比赛现场。 旁边就是游击手瑠奈,她穿着不合身的白色运动外套,耷拉着长袖,内野手套还是捧在怀里的,御幸眼熟她身上的外套,这是他的衣服,后面写有他姓氏罗马音。 真是奇怪的甲子园,三垒手瑠奈正常了些,穿着春季青道校服,可她满脸无精打采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等等,她真的睡了,枕着内野手套席地而眠。 喂喂,这可是比赛啊。 御幸打算丢球过去将三垒手瑠奈喊醒,一站起来,他就发现了外野区也是瑠奈,左外野手是普通校服加上粉色围裙的瑠奈,她很茫然的看着手里的外野手套,又很茫然的看着御幸。是料理课上的她,茫然就对了,她不擅长料理。 中外野手是披着牛仔外套的瑠奈,脚边摆满了教科书和笔记本,御幸看不到她手套里的东西,但梦境告诉他,瑠奈在手套里藏了小漫画,意外的有些合理。 最后是右外野手,看到她时,御幸愣住了。 看不清蓝色青道选手帽下的脸,被投下的阴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也只是朦朦胧胧的一抹白,她是坐着的,腿上是摊开的记分册,腰背笔直,左手垫着右手,右手托着下巴,似作思考状。 这是最初的千反田瑠奈,还是个国三生。 因为是梦境才会这样吗? 御幸仿佛在甲子园穿梭一般,当注意力落在谁身上,他就会站在谁面前,现在他就站在右外野手瑠奈面前,刚想要抬起她帽子看清楚她脸时,一股莫名的拉力将他扯回了本垒区。 御幸一也回到了蹲捕的状态,身后的吹奏乐部开始吹奏起来,是耳熟能详的乐章,可他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音乐,但音乐的响起让他不得不一直待在本垒区,因为击球员上场了。 伴着吹奏乐声,从三垒侧走上前来的击球员很奇特,也是一袭亮眼的白色礼服,但不同的是击球员是白色礼服裙,长度在膝盖以上,雪白蓬松的短裙像是软乎乎的奶油蛋糕,击球员手上的球棒在球柄处系了花与绸缎,随风飘扬的细长绸缎绵延不绝,愈发走近就愈发熟悉,可是击球员的头盔被白纱替代,白纱笼罩了击球员的脸庞,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御幸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一时半会的想不起名字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比赛,好不容易进甲子园了,怎么也要把这局赢下来先。 现在是第九局下半,两出垒上无人,满球数。 但现在有个问题,千反田瑠奈除了正中红心的直球外,就不会其他球了。御幸犹豫了会,比了个手势,没料想投手瑠奈竟然颔首同意。 ...真的投得出来嘛? 不容御幸多想,身后吹奏乐部的吹奏声震耳欲聋,击球员也准备就绪,举起鲜花绸缎球棒,站在右打击区,侧身站立,白纱飞扬,御幸抬眼偷得瞥见薄纱之下的部分面容。 雪白的下巴和艳丽的红唇。 这样的特征他去涩谷街头一抓就是一大把,可是御幸尚能感觉到其中的熟稔。 到底是谁啊。 这时,投手瑠奈捡起投手丘上的粉包,掂了掂,粉雾轻薄飞舞,放下后,她吹散指尖残余的粉末,然后握住了球。 投球的动作不再具有其他人的影子,而是独属于千反田瑠奈的动作,微抬腿,双臂自然放置胸前,然后抡起手臂朝御幸投球。 当球从她指尖离开的刹那,御幸睁大了眼睛,那不是平时所见的白色棒球,而是红色的! 在空中留下了心脏一般的红色残影。 球路很直,几乎正中红心。 御幸暗道不好,这根本不是他配的球! 击球员勾唇一笑,瞄准击球点,找准击球时机,臀部与背部维持直线转动身体,手臂伸直,肩膀下沉,鲜花绸缎球棒迎球而上,响亮的击球声于御幸眼前爆炸开来,顿时,眼前被炸出了数以万计的缤纷花朵,以及各色丝绸缎带,但他在纷纷扰扰中找到了那颗球。 红色的棒球飞跃出乱成一团的本垒区,以跨越心头的弧度击中了甲子园的电子计分板,原本漆黑的计分板在被击中的瞬间,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无数LED灯在上面闪烁五色之光,像是电子乱码一般,一会是蓝色的“S”铺满整个屏幕,一会是紫色的“Miyoki”在上面跳来跳去,又一会是不断放大放小的粉色心形图案,最后吹奏乐部的乐章进行了新的轮回,当第一个音符从管弦乐器中流出来时,电子计分板上终于停了下来,上面是流光溢彩的五个汉字——“千反田瑠奈” 什么啊?她根本没看我的手势吧! 御幸愤愤然想要上前和投手瑠奈争辩一番,正当他要路过击球员时,下意识的偏头让他看到了白纱之下的脸,一张少见的清纯冷淡的脸。 九局下半,两出垒上无人,恭喜击球员千反田瑠奈轰出了阳春本垒打! 御幸这才后知后觉,贯穿比赛的乐章是门德尔松的《仲夏之夜之梦—婚礼进行曲》。 “......” 御幸猛然醒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梦境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 绝对! 现在是八月份的暑假,棒球部短暂的假期在昨天就结束了,除了走读的成员,住宿的成员基本全员就位。 御幸是这一届住宿生里较为幸运的一个,和他同寝的三年级生前辈和二年级结城哲也都是走读生,平时宿舍里只有他一人。 但比赛和集训期间,三年级生前辈和结城哲也都会回来住,所以寝室里还留有他们的物品和床铺。 不过,今年夏季预选赛结束后,三年级生前辈因为退役会将物品带回去,如果那场决赛赢了,可能这里会比平时热闹些。 御幸带着洗漱用具前去公共洗漱间,他刚想着鞠水泼脸,就看到镜子里头上戴的黑色发箍,虽然是她随手给的,可是现在一想到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回忆梦里的内容。 怎么想那个都是结婚吧!! 御幸加大水龙头的出水量,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他用力的拿毛巾揉搓自己的脸颊,直到脸颊和耳根是一样的红,他才停下了手。 嗯,可以了。 匆忙洗漱完又飞速换好训练服,下了楼就跟在大部队身后去操场晨跑,两天的假期他也没有白费,除了招待瑠奈,其余时间他要么是晨跑,要么在寝室里做俯卧撑,总之没有落下锻炼。 棒球部早上的训练是挥棒,御幸拿着自己的球棒跟在前辈身后挥棒。和他站在一起的不只有二年级前辈,还有三年级前辈,就算退役,他们也没有放弃每一天的训练,站在最前端的是东清国,他每一次的挥棒强劲而有力,可能那场比赛中最不甘的人就是他了。 听着挥棒发出的破空之声,御幸也举起了他的金属球棒,挥棒不是乱挥就能练成的,要让身体熟悉正确挥棒的角度和力量,他握紧手柄,然后憋住一口气,用力将球棒挥出去! 因为不是鲜花绸缎球棒,所以不会有飞扬飘逸的绸缎阻挠视线。 ....什么鬼啊,怎么可能会有鲜花绸缎球棒!? 挥棒结束后,就是去吃早餐。 棒球部的经理也一早过来帮忙了,比赛输的时候她们也抱在一起哭泣,可能女孩子更好互相倾诉情感,恢复起来比谁都要快,现在她们正笑盈盈的做着相关工作,只是路过她们时,御幸有听到她们的谈话。 “记分册好难学啊,贵子学姐可不可以抽空教教我?” “我也想,但是三年级学姐退役后事情就多了起来,可能没办法专门教你了。” “...难道自学?可是自学有点慢,不是说这个月有四场练习赛嘛,要是我写错了怎么办?” “找瑠奈来教你怎么样?她应该很愿意帮忙。” 提出找瑠奈的经理是夏川唯,她向梅本幸子和藤原贵子推荐千反田瑠奈。 藤原贵子同意这个提议,但是学习记分册的梅本幸子有点为难,她怕瑠奈不愿意过来,因为现在是暑假,要是她去旅游了怎么办? “是个问题,她只会在有事或者有比赛的时候,才会来棒球部。”藤原贵子也困扰起来,于是她决定打个电话问瑠奈! “用LINE会不会好点?” “但是LINE的话,就太慢了吧。” 藤原贵子果断拨打了电话,接得不是很快,毕竟现在是七点半,想让瑠奈在假日起这么早,真是有点为难她了。 拨通的电话里传来了瑠奈明显的鼻音,御幸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几步,他隐约能听见瑠奈在说话,为了能听清楚,他站在了藤原贵子的身后,轻微侧身倾听。 “...什么事?” 能听出来刚刚醒,还有点起床气。 “早上好啊,瑠奈。”不愧是藤原贵子,面对瑠奈的起床气能够毫无芥蒂的无视掉,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你今天有时间的话就来趟棒球部吧,我想请你教幸子她们写记分册。” “啊....哦....我知道了。” 御幸猜瑠奈可能是睡意使然下才答应的,到时候一定会后悔。 藤原贵子很满意瑠奈的答复,马上告知了时间和地点,就挂断了电话,以防万一还给瑠奈发了LINE,确保万无一失后,她拍了拍梅本幸子的肩膀,“好好学吧!” “嗯!谢谢贵子学姐!” 电话一结束,御幸就偷偷离开了,他记下了藤原贵子说的时间地点。时间是下午两点,这个时候棒球部正好在训练,地点是食堂,训练期间没人会去食堂打扰她们。 如果想要见瑠奈的话,那就只有等三点半的加餐,可是加餐饭团都是经理们送到操场来的,而不是让他们去食堂吃。 御幸吃完早餐,将餐盘递给食堂阿姨后,忽然,他问:“阿姨,加餐可以到食堂吃吗?” “当然可以了。” “这样啊,谢谢阿姨。” “不用谢,要好好训练哦!” 吃完早餐后,御幸心情还算不错,距离上午的训练开始还有段时间,他一边做着拉伸一边朝走来的仓持打了个招呼。 “哟,早上好啊。” “一早上看到你笑嘻嘻的样子,就有点恶心。” 仓持皱着眉和御幸一起做拉伸,在下腰的时候,仓持面不改色的问道:“如何?” “什么?” “关于比赛。” 御幸偏头看了眼仓持,“为什么会这样问。” “比赛结束的时候,你脸色很不好看。”那场比赛对仓持也有着一定的影响,没能上垒发挥他最大的用途,就算防守时倾尽了他所有力量,也不一定能拦住稻实所有的球。 最重要的是那会御幸就已经担任起正捕手的职责了,身为场内教练代理,他想得总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一般般。”御幸提前结束了拉伸,他破天荒的踢了下仓持的小腿肚,笑道:“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下自己吧,你连跑得快的优点都没有发挥出来。” “我担心你???”仓持指着自己,又指了下御幸,他瞬间火冒三丈,“谁管你啊,御幸一也!你先解决你的垒上无人无安打再说吧!” 御幸充耳不闻,他走到操场,正准备等着集合,又被高岛礼叫了过去。 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多。 高岛礼叫他过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递给他一本杂志——《野球王国》。 这是最新一期的《野球王国》,御幸平时也会买来看看,里面不只会报道职业棒球选手的咨询,也会刊登高中棒球一些热门选手。 “给我这个干嘛?” 高岛礼推了推眼镜,然后又递给御幸两张名片。 一张是峰富士夫,另一张是大和田秋子。上面写了他们的职业,是来自《野球王国》的体育记者,所以这个是.... “没错,他们想找你进行采访,本应该早些和你说的,但刚好有事情挡住了,现在说应该也不晚。” “采访些什么内容?”御幸有些好奇,为什么要采访他。 高岛礼也不知道会采访哪些内容,就让他老实回答就行,如果遇见不好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回答好了,至于为什么要采访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御幸一也在国中时期就小有名气,入学名门青道后,依旧有不少人暗中关注他,又因为青道各种比赛都是公开进行的,大概从红白赛开始他就被各路人士所注意到,而且他一年级就上场夏季预选赛,且表现尤为突出。 虽然在打击方面任有瑕疵,可这并不代表是他的弱点,反而更让人期待他的未来。很明显,他是一颗值得去打磨的钻石,只是稍有打磨就有如此耀眼的光芒,众人不敢想象倘若将他彻底打磨,又会有怎样的辉光。 “那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三点半。” “哦.....什么!?下午三点半!?” 高岛礼看着御幸有些震惊的表情,她疑惑道:“怎么,哪里不对?” 御幸赶忙收敛起来,“没有、没有。” 就是和他想去食堂享有加餐的时间撞上罢了,完全没事的。 完-全-没-事。 第38章 大和男儿 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东清国入校时就立下了要在甲子园夺冠的誓言与梦想,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也相信自己的伙伴。 高一任劳任怨的捡球,高二发挥强棒的风采,高三理应捧着甲子园的金牌对着在青春期惊鸿一瞥的少女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是...东清国对着清晨用力挥棒,他缓缓吐出口浊气,然后张大嗓门抬高音量对着后辈们喊道:“给我用力点!你们挥棒都是些什么鬼玩意?不要以为我退役不在就可以松懈下来!给我喊出来!” “是!” “大声点!” “是!!” 东清国这一届的三年级生,其中有大部分都暗恋着千反田瑠奈,虽然嘴上说着只是千反田瑠奈激推,其实各个私底下当她梦男,东清国也是其中一个,但他不是最积极的那一个,也不是最冷淡的那一个。 比起其他事情可能更在意千反田,但是比起千反田更在意棒球。因为不好好打棒球的话,千反田的目光是不会停留的。 东清国这一届的三年生不像御幸他们可以和千反田一起上下学,一起上课,一起开学习会。他们只有正式比赛时,才能瞥见看台上的千反田瑠奈。 连见面的机会都弥足珍贵,更别说聊天和交换联系方式。说起来,目前三年级生中有千反田瑠奈的联系方式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要到的还只是LINE,要来的方式也很腼腆,是通过克里斯无心之中拉的LINE群,一开始是为了学习会,后面三年级生听说里面有千反田瑠奈就让克里斯拉他进去,然后就这样偷摸摸的从群里加到了她。 东清国不屑这种方式,他胆子大些,是直接向千反田瑠奈要的。这件事情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东清国对别人炫耀的说法,大致就是他很平常的在学校里遇见去棒球部看比赛的千反田瑠奈,然后问她要联系方式,千反田瑠奈很自然的给了,还对他说了加油。 其他没能拿到联系方式的三年级生崇拜的看着他。 第二种说法是目睹一切旁观者的说法,由克里斯倾情提供,据他所知,东清国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逼问御幸和仓持,用第四碗大米饭威胁他们,从而得到了千反田来看比赛的情报。对此克里斯表示,不需要威胁,在群里问一下就会有回应,千反田这个人很好相处的。然后东清国蹲守在观众席,在千反田落座后,他纠结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后面是克里斯看不下去了,就在身后提问千反田关于东清国的本垒通算,千反田对东清国的各种数据了如指掌,对克里斯的提问更是对答如流,听得东清国嘴都笑到了耳边,然后千反田提议如果东前辈减肥的话可能更好上垒些,这个时候东清国抓住了机会,他说他不太知道什么减肥食谱,如果千反田知道的话可不可以发他一份? 克里斯一听,不忍直视,问什么不好非要问减肥食谱,稍微了解千反田就知道此人酷爱高糖高油美食,而且从来没有思考过保持身材等相关问题,问她简直就是白问。 东清国哪里知道那么多,他对千反田的认知还停留在表面,只是单纯地认为她是热爱棒球的美少女罢了,交错的时间没有给他了解千反田的机会。 于是千反田和克里斯心中想得一模一样,她说:“我没有减肥食谱。” 克里斯扶额:看吧,就是这样的。 正当东清国不知如何是好时,千反田瑠奈打开了手机对着他,说道:“但是我朋友有,东前辈可以加我的LINE,到时候我发给你。” 可谓是喜从天降。 东清国,身高182cm,体重93公斤,典型的日本男儿,他一直贯彻着自己的大男子主义,打了棒球后更是如此。 这样的男子汉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机,加到了他在青春期惊鸿一瞥的少女的联系方式。 有些人可能很轻易的就要到了,但对于东清国而言这难如登天。 要到了之后,他与千反田瑠奈的对话只停留在她发过来的减肥食谱和他简单回复的谢谢。 此后,东清国忙身于棒球。 综上是第二种说法的全貌了。 知道第二种说法的人很少,因为知道了后会被东清国特意照看吃饭。 有人在旁边一直逼着你吃饭,还不停的给你加饭,也是件挺恐怖的事情。但是有人也想要这样的照看,比如前园健太,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纯粹觉得东清国真是个好前辈,还照看同伴吃饭,如果他能吃东前辈给他打的饭,估计挥棒也能有所进步吧,抱着这样的希冀,他不知不觉的吃下了一碗又一碗,期间御幸还偷摸摸的把自己的饭扒给了他。 若要说包含东清国在内的三年级生们为什么喜欢她,其实理由非常肤浅。 她长得好看,还喜欢看棒球。 符合棒球部那群男高们的幻想,热爱棒球还专心为他们应援的富家美少女,怎么想都觉得很棒吧!这不就是galgame里面才会有的设定吗!? 可能也是发现自己的喜欢太肤浅了,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上前和千反田瑠奈搭话,生怕她知道自己这份胆小又肤浅的喜欢。 东清国也一样,但他又有点不太一样。 他迷恋又清醒,在得知千反田瑠奈入学青道后,他就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拿到甲子园的金牌向她告白了,结局就是被她干净利落的拒绝。 既然都幻想了,为什么不幻想和她在一起呢? 虽说是幻想,但也别太离谱,如果幻想真的能实现,比起幻想和她成为恋人,他更愿意幻想自己可以带领青道夺得甲子园的金牌,只有这样千反田瑠奈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所以说啊,那些恋爱啊什么的都是虚的,把棒球打好才是真的好。青道棒球打得好,千反田瑠奈才会开心,打得好了还能拿下甲子园的金牌,不止是自己有价值,也能体现出千反田应援的价值来。 这就是东清国的想法,可是他没能做到,没能带领青道打进甲子园,也没能体现出千反田应援的价值来,被稻实那个18号一年级投手三振后,他也会想,是不是自己葬送了棒球部的夏天,是不是自己才让千反田的应援沦为没有价值的行为。 可是当他迎来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看到后辈们扛着球棒向他问好时,也许那个能带千反田去甲子园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这群后辈。 当然了,他可是铁骨铮铮的大和男儿,怎么会露出脆弱的表情,面对后辈就要拿出前辈的威严来。 “川上!”他指着一年级里投球最有潜力的成员。 东清国有在关注一年级生中出色的人才,除去天才捕手御幸一也,俊足游击仓持洋一,他还看到了这位控球能力极好又是少有的潜水艇式投手川上宪史。 就是性格不太和他心意,应该再任性自大点,要像稻实那个18号一样,一站上投手丘就要露出“只有我才可以赢得比赛”的表情。 不过看着川上被吓得缩成一团仓鼠的模样,也挺好玩的。 东清国指使川上站在绿色格网后面,要他喂球。 可不是什么投手都能给他喂球的,太弱了的球打起来可以说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川上被东清国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他不太擅长对付东前辈这样体型庞大还性格强势的人,面对这样的要求,他只能照做,瑟缩着肩膀站在绿色格网后面充当人形投球机。 看川上这模样,东清国又吼了一声。 “给我站好!然后给我用尽全力的投球!” “是..是!” 川上的控球确实不错,每一球都控制在好球带中,可一旦被吓到就会出现坏球。以及....“再给我用力点!你没吃饭吗?投得什么烂球,你是想被轰本垒打!?” 东清国充满怒气的声音直逼川上脑门,吓得川上下一球投了个明显的坏球,东清国的球棒一下也没动,他眉头紧皱怒目蹬着川上,像是在说如果川上下一球还这么烂就要上手揍他了。 川上吞了吞口水,怎么办,绝对不能再投那样的坏球了。 可能是压力太大,还是说压力已经超过了一种阈值。 下一球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弧度进入了捕手的手套。 东清国都没来得及挥棒,身后的捕手一声好球将他给拉了回来,他看向绿色格网对面的川上,愤愤然用球棒指着他喊道:“能投好球就给我投啊,之前投得都是些什么垃圾东西,现在每一球都给我这么投!” 川上瑟瑟发抖,“是!” “大声点!” “是!!!” 声音太大吸引了路过的御幸,他因为接下来有采访顺理成章的翘了捕手的训练,哎呀,反正还是那老几样,穿着捕手护具练习守备,或者是蹲跳,又或者是练习接球什么的,他又不是不会。 御幸就这样看了会东清国和川上的练习,说起来最近东前辈总是抓着川上不放,他是在针对川上?但他又没有逼着川上吃饭,也没有私底下找川上的麻烦,纯粹就是把川上拉过来当人形投球机,部里又不是没有投球机,不仅有还是全新的最新款。 有些搞不懂,但看得不是很爽。 川上本来就是容易受到惊吓的性格,为人还有些内向腼腆,平时相处还好,放到投手丘上就容易被周围的压力所感染。 如果能改掉自然很好,但那会变成对他配球摇头的投手吧。 御幸到也不是不能接受投手的摇头,投手有自己的想法那肯定很好,但就目前而言,像川上这样能够完全信任御幸配球的投手,也就这么一个。 丹波前辈也没怎么摇头,但他的话,可以感觉到对御幸配球的不满,只是不说而已。 怎么说呢,川上还是保持下去比较好。 御幸是找了借口翘掉训练,但实际上距离采访还有段时间,为了不被片冈教练发现,他也就看了眼离开操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躺着休息起来。 就在他离开之后,千反田瑠奈于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抵达青道棒球部。 正和御幸想得差不多,今早七点半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瑠奈充斥着幽怨接通了电话,就算对面是她尊敬的前辈,说话的口吻也并不好。她几乎没怎么听清楚藤原贵子的话,只知道“棒球部”,“记分册”之类的字眼,可能是她太熟悉这些字眼了,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说完就丢开手机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瑠奈打开手机看到了藤原贵子给她发的LINE,这会她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也不得不感叹藤原贵子做事之完善,难不成她预料到瑠奈会忘记这件事? 不,藤原贵子只是看到了御幸。可能御幸觉得自己偷听电话的行为很隐秘,但是从他站在藤原贵子身后的一刹那,藤原贵子就感知到了,不仅如此,她还瞥见了御幸的表情,在瑠奈说第一句话时,他眉头一挑,似乎是在惊讶瑠奈竟然接了电话,在瑠奈答应下来后,他又皱起了眉,表情有些复杂。藤原贵子拿不住这个表情的意思,以防万一,她顺势给瑠奈发了LINE。 在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她收到了瑠奈的回复。 嗯,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瑠奈来得不早不晚,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停留在操场外面看了会棒球部的练习。 同样,她也被东清国吼川上的声音给吸引到了。 瑠奈的第一反应是,东前辈这是在干什么? 确实有听说棒球部霸凌这种事情,难道青道也会有?哦好像是有来着,但都挺微妙来着,就比如练习赛时那个和御幸起冲突的二垒手前辈,说起来那个也算是霸凌了吧,就是挺小儿科的,还没能成功被御幸反咬了回去。 但瑠奈不认为东清国会做这种事情,她特意站在东清国最近的地方,看着他对着川上颐指气使,无非是骂他投球投得太烂了,他连挥棒都不想挥。 可他还是挥棒了啊。 如果川上投得好了,东清国也要骂,骂他既然能投好为什么不继续这样投,总之给他投球! 东清国对川上的每一球都极其严格,但也不吝啬夸赞,就是夸的方式太苛刻了。 瑠奈看了一阵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只不过是东清国对川上的特殊关注罢了,无非是觉得川上是一年级里面最有潜力的投手,想在退役前抓紧时间锻炼他。 她是谁?她可是关注了青道整整三年的千反田瑠奈,不说青道的每一位选手,单说东清国,她有十足的自信和所有人说,她对他了如指掌,当然只是棒球方面。 第39章 挚友挚友 “6.5秒。” 藤原贵子按下计时表,惊喜地报出了仓持洋一50米的成绩。 话一出来,就凑来了许多人看她手中的计时表,不禁纷纷感慨仓持洋一的速度。虽早知道他脚力非同寻常,但这个成绩不仅令人惊讶还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伊佐敷纯用力拍打他的背,笑骂他跑得这么快是要去田径部当王牌吗?还不等仓持洋一回答,他又揽住仓持洋一恶狠狠地威胁他,若要真去田径部就一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仓持一阵恶寒,不愧是纯前辈,放起狠话来就像是真的能做到一样。 不过去田径部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仓持没想过这回事,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弯曲背脊弓着身,背对着所有人大口呼吸了几口气。 跑得快,没能上垒也无济于事啊。 跑得再快,没能安打也无可下手啊。 而且,仅有的两次与稻实的对战。每一场,每一局,每一打席,轮到他时那引以为豪的上垒速度就像是成了笑话一般,笑着说出口,又笑着看变成了空气。 那奔跑时扬起的尘埃在面对稻实时,沦为了拉扯他下沉的沼泽,拖着他无法前进的锁链,无论是滑垒还是飞扑垒包,仓持始终慢球一步,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回头看,生怕转头多出来的一秒会变成拖累他上垒的稻草。 即使一直往前看,往前冲,球永远快了半秒,也可能不止半秒。 50米跑的世界纪录是5.56秒。 对照这样的纪录,对非职业运动员又还是高中生的仓持洋一而言他的成绩已足够惊艳了,但偶尔也会想一下,是不是跑得再快些会更好,如果他上垒了,那么御幸就可以安打,东前辈也能放心的积极挥棒,丹波前辈也不会那么紧张。 以及,她也不会哭。 惹女孩子哭这种没品的事情,几乎不曾出现在仓持洋一的过往十五年人生中,与调皮捣蛋的外表不相同,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同伴,如果有人惹哭他的好朋友,他定是要抡起拳头去找那个人要个说法。 可是,惹哭她的人是自己啊。 场内与看台的距离很近,近到仓持能看到千反田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滴在地面上又在心头烫出洞来,能看到她咬住下唇晕出不自然的血红,几乎咬破了皮,甚至能看到她别在鬓边的发夹,颜色清纯淡雅的发夹很适配她乌黑的头发。 但惹哭她的人只有自己吗? 仓持红着眼眶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御幸,他也抬头往上看,与周遭隐忍哭泣的呜咽不同,御幸既没有红着眼眶也没有生气到踩着地面泄愤,他只是盯着千反田,紧紧皱着眉,脸色沉沉似乌云密布。 对她的泪水,御幸是怎么想的? 仓持不太明白,他还奇怪为什么自己要在意这些,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御幸对千反田的高度在意。对啊,自四月份的春季入学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啊,御幸看到千反田眼睛会发亮,就算千反田不在,但无论什么话题也会扯到她,还会对他说谎是偶然撞见千反田。 因为一早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支持御幸,难道不是吗? 只是、只是.... 没人可以不去不在意千反田吧。 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情不自禁的会去搜索看台,所以不由自主的记住每一个微表情,所以兴高采烈的接受她的训斥,所以无比珍惜她给的礼物,所以难以忍受她的哭泣。 所以....仓持抿着嘴朝前迈三步,弯腰接住擦地而来的地滚球,稍微侧身将球传给二垒手小凑亮介,再由小凑亮介传给一垒手结城哲也。 他们在进行6-4-3的双杀练习,由片冈教练执棒打出各个方向的地滚球,然后仓持和小凑要根据球的方向来决定谁先接球,谁来补位,谁来传球。如果是三垒侧方向的地滚球,就由仓持处理,传给小凑,再传给结城;如果是一垒侧方向的地滚球,就由小凑处理,传给补位二垒的仓持,再传给结城。 片冈教练的训练十分严格,他不会明说是哪个方向的球,只管一颗就这一颗的打出去,跑得慢了会被骂,没接好也会被骂,传球速度慢了也会被骂,而且由他打出来的地滚球刁钻至极,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如此训练几个回合下来,仓持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这比普通的50米折返跑还要累人,不仅身体要动,眼睛也要时刻注意场上的动态,要同时注意球的路径和人的走位,更别说这还是没人充当跑垒员的模拟双杀训练。 如果在增加两个人充当跑垒员的话,那么要注意的人就更多了。 “仓持。” 小凑亮介丢给他一块毛巾,“我还以为你的传球会继续那样烂下去,看来你今天的状态不错。” 罕见的被夸了,仓持也就笑了笑,他接过毛巾胡乱擦掉脸上的汗,喃喃自语:“因为有个约定。” “约定?” 小凑亮介微眯着眼,他侧头看着仓持,这个家伙擅长察言观色,但不太擅长隐藏自己想法,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但有些东西只需要一个苗头,就可以被人连根拔起。 “你要带千反田去甲子园的约定?” “嗯!?你怎么知道?” 仓持就像是漏气的气球,瞬间跳了起来,搭在肩头的毛巾落了下来,小凑亮介眼疾手快的接住毛巾然后丢在一旁的座椅上。 “只是试探下,没想到是真的。”小凑亮介笑着说,“这种约定并不少见,想带家人、恋人、挚友去甲子园。而且你和她是好朋友吧,有这样的约定也不奇怪。” 确实不奇怪,但要他没办法坦然的说出口,总感觉像是欲盖拟彰。 “走吧。”小凑亮介打了下仓持的后脑勺,“想带重要的人去甲子园无口厚非,既然下定决心了,那就给我好好的训练,千反田她眼里只有棒球打得好的人。” 小凑亮介走到操场旁边,指了下隔壁操场的打击训练,“想带她去甲子园的人不止你一个,三年级的前辈们有不少这样的人在哦。” 操场的另一边,东清国正大声训斥着川上的投球。 仓持看向小凑亮介,他倚靠着栏杆,“如果不好好训练的话,我就去找东前辈来操练你一番。” 小凑亮介嘴角上扬,春风似的笑容暗藏杀机。 “对于你这样的人,我想东前辈很乐意操练你到死为止。” 仓持吞咽了口水,开始扶着肩膀扭动手臂,说起来守备训练之后就是打击训练了吧,让他去找一找空着的自动投球机。不过仓持还是多看了几眼东清国和川上,面对东清国的训斥,川上虽然害怕,但丝毫没有要下去的念头,很有骨气的应着东清国的要求投这球。 被打出去了,川上也不去看,他就简单擦下额头的汗,重新从脚边的球筐里捡球。东清国骂得难听也好,吝啬的夸奖刺耳也罢,川上舔了舔下唇,努力展开瑟缩的肩膀将球投出去。 川上还真是努力。 东前辈找他这样练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竟然能坚持下来,并且从不抱怨。这可能和他性格也有些关系,但也许川上他本人也并不介意这样的针对性训练。 因为,川上怕得只是东前辈的大嗓门,而不是他的挥棒和斥责。 这样也好,距离秋季大会预选赛只剩下一个月了,先在秋季预选赛中脱颖而出后就能进入秋季东京都地区大会,如果在地区大会中获得优胜后,就能进军春季甲子园。 而且这个月底还会颁布新的背号。 对正选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如果不努力推进自己进步的话,迟早会被人给拉下去的。 仓持转身跟上小凑亮介的步伐,该进行打击训练了。 仓持刚拿上自己的球棒,高岛礼就匆匆赶来问他有没有看见御幸。 御幸?说起来仓持也就上午训练的时候和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了,下午训练倒是没注意,两个人守备位置不同,训练菜单也不相同,除非是教练安排的防守训练和统一的体能训练,不然在各自的训练时间里是很难和对方碰面的。 “是吗?但他也没有跟着捕手阵容训练。” 啊!那个家伙竟然翘训练了!? 仓持握紧拳头,五指咔咔作响,“御幸一也!” 高岛礼赶紧阻止要去找御幸算账的仓持,“没那么严重,就是采访他的人快到了。如果看到御幸了,就让他去教练办公室找我。” 说完,高岛礼便去其他地方找御幸一也了。 采访御幸一也? “没错哦,还是《野球王国》的记者,说是要采访青道的天才捕手御幸一也。”藤原贵子带着补食饭团来到了操场的休息区,她放下一大盘饭团在座椅上,顺手递给了仓持洋一,“给你,训练这么久也该补充些能量了。” “谢谢。”仓持颔首致谢,一闻到饭团的香味肚子也饿了起来,他大口吃起来。 周围的人见补食来了,纷纷上前领了自己那一份。 藤原贵子制作的美味饭团,里面包了棒球部成员喜欢的馅料,她记得这里大部分人的喜好,在递交时会笑着说这是你喜欢的口味,分发完后她还会说如果有什么喜欢的口味都可以和她说,这样就好事先准备。 身为经理能给予的支持,就是尽心尽力的做好后援工作。 饭团很美味,训练也很到位,仓持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可盘子已经空了。 藤原贵子看到了摸空的仓持,她捧着脸感叹道:“幸好食堂那边还有,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我去食堂拿吗?” 仓持当然不介意,他二话不说就跟着藤原贵子去了食堂,到时候就现在食堂吃一个,再由他搬到操场那边去,贵子学姐做这么多已经够累了,剩下的饭团就由他带过去好了。 他才跟着藤原贵子走到食堂门口,就听见里面播放棒球比赛的声音。 谁在食堂看棒球比赛的录像带? 藤原贵子歉意的看向仓持,然后她拉开了门。 “现在这里是第一局的第三个打席,因为第三棒打出了两分本垒打,送回了跑垒员,所以要在这里写个3,标记这个跑垒员是由第三棒送回来的。然后,幸子你看这里。这里的K是三振的意思,青道的记法在这里比较笼统,若要细分的话,还有KS(strike swing)的挥空三振、KL(strike look)的拿香三振。倒过来的K?那是不死三振。失误的话就标记E(error)好了,嗯——那么这一局你先写一下吧。” 是千反田瑠奈,她坐在幸子对面靠近电视机的那一侧,手拿着遥控器控制电视机画面,并用遥控器充当教鞭来授课。 藤原贵子让仓持小声点陪她去取饭团,并解释:“因为我太忙了没办法教幸子记分册,只好拜托瑠奈来教了。瑠奈教得很好哦,她的记法与青道的有点出入,所以她特意在青道记法的基础上然后进行了更加细致的改良,这样写的记分册会更加一目了然。” 仓持没有看记分册的习惯,他也按捺不下性子看这种符号密密麻麻铺在纸面上的东西。 他顺势去看那边,千反田周围不只有听她讲解比赛的梅本幸子,还有一脸崇拜看着她的夏川唯。 夏川唯双手合十的仰望着千反田,“瑠奈好厉害!看着眼花缭乱的比赛,经你这么一讲全都变得简单易懂起来。” 梅本幸子也赞同,现场看比赛时只追着球跑的话,就看不到击球员或者跑垒员的动作,甚至连防守方这边也没办法捕捉到完全,等回过神来,只知道拿到了出局数,却没能反应到是怎么拿到的。 捕捉场上的一举一动对于千反田瑠奈而言轻而易举,她还能做到更深的一步,临时解析战术并加以分析。 梅本幸子和夏川唯听千反田瑠奈讲课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发现好像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又只能懵懵懂懂的看着千反田。 千反田看着下面两张小羊般可爱的脸蛋,她连叹气的余力都没有,只是暂停电视机的画面。 “休息一下吧。” 梅本幸子和夏川唯高举双手,“好耶,瑠奈万岁!” 她们身后的藤原贵子轻声笑出来,“既然如此,那吃个饭团?” 她们三人面面相觑,“但这是给选手们做的吧。” “没事没事,我特意多做了些。” 藤原贵子说完就从仓持双手端着铁盘里拿出了三个饭团递给她们,“不知道瑠奈喜欢什么口味,就给你拿了....” “她应该喜欢这个口味的。”仓持忽然发话,他用下巴点了点某个饭团。 他有注意到藤原贵子区分饭团口味的方法,她虽然每个饭团都用一样的三角形状,但最后用保鲜膜封装时会特意多留出一部分塑料膜搓成长条:没有留出长条塑料膜的是一种口味,塑料膜偏短的也是一种口味、将塑料膜扭成麻花状的、塑料膜被剪成斜口、塑料膜剪成平口的... 他记不清全部的记号,倒是偶尔间看见有人吃了塑料膜扭成麻花状的饭团,然后说出了其中的馅料口味,仓持下意识认为千反田瑠奈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味道。 “是吗?” 藤原贵子还在犹豫,但千反田已经伸出手,她拿走仓持所指的饭团,吃了一口。 “好吃。” 藤原贵子的饭团很好吃,馅料也是她喜欢的。 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来,“谢谢贵子学姐。” “不用谢!” 能看见无口美少女的微笑,藤原贵子也很开心,没有人会讨厌真心微笑的人。 千反田吃饭很认真,她会一大口的塞进嘴里,将腮帮子填得满满当当,然后细嚼慢咽。 不是常见小口吃饭的女孩子。 因为太可爱了,藤原贵子直接上手揉了揉千反田的头,千反田也不拒绝任由她触碰。 意外的乖巧啊。 这倒是让旁观的仓持大吃一惊,千反田也有这样乖巧的样子?!他可从来没见过啊,在他和御幸面前,千反田要么懒懒散散趴在课桌上睡觉,要么环抱着胸冷笑斥责,虽然偶尔会表露柔和的一面,但也绝对不是这样乖巧任人揉搓的样子!! 羡慕!! 女孩子就是好! 可以互相称呼名字,还能揉千反田的头。 仓持不露声色,他还在兢兢业业的端着饭团盘子,为了不让嫉妒心作祟,他先一步告别食堂自己带着饭团去了操场。 进行体育训练的男子高中生们各个都处于食欲旺盛的阶段,有了新的补食饭团他们一窝蜂的上前哄抢,幸好仓持提前给自己拿了个。 他拿得正是塑料条扭成麻花状的饭团,吃了一口。 诶,瑠奈喜欢这种口味的啊。 看来在心里喊她名字倒没什么,如果喊出口的话就有点羞耻了。仓持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饭团,找到结城哲也请教挥棒,脱口而出的“哲前辈”让仓持迟疑了下,面对的是更应该用姓氏来尊称的前辈,却能亲昵的喊出名字来。 为什么碰上千反田瑠奈不可以? 胃里和她同吃一个味道的饭团正在被消化。 好朋友的话不更应该用名字来称呼吗? 手里的球棒有点像饭团上多出来的麻花状塑料条。 他可不是什么拧巴的人怎么在称谓方面踌躇起来? 仓持用力咬紧后槽牙,将着投球机飞出来的140公里的球挥打出去,响亮的声音拉动了太阳的西沉,脚边雪白的棒球被落霞映照成或粉或橙的色调。 现在是下午六点三十七分。 御幸走出了教练办公室,身后是来采访他的两位记者。 就在刚刚,他结束了长达三个小时的采访,御幸也没想到会采访这么久,两位记者的问题很多也很细,问完后还给他看当场写出来的初稿,防止有什么句义上的错误理解。一来二去,时间就拖了下来。 高岛礼还要和两位记者寒暄下,就让御幸先下去吃点东西。 “我知道了。” 御幸双手枕在脑后,百般聊赖的走下楼。 都这个点了,千反田应该也回去了吧。 他没去食堂找吃的,反而走出了青心寮,上了河堤。 暗橙色的夕阳照着这条长长的河堤,耳边有风声也有棒球撞击金属球棒的响声,以及迎面而来的脚步声。 “哟,终于结束采访了啊,棒球大明星一也——” 仓持阴阳怪气的喊了御幸的名字,他身侧的千反田也拍着手捧读道:“我也好想看到杂志上帅气的一也啊——” “喂,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说话啊!” 御幸被这两人的话整得有些肉麻,突然喊他名字总感觉不对劲。 千反田她扯着仓持走到御幸旁边,一手挽着仓持,一手挽着御幸。 她看着御幸,“一也。” 又看向仓持,“洋一。” 最后看向永无止境的前方,“瑠奈。” 她眨了眨眼睛,“挚友的话,就应该称呼名字。” 仓持怒目而视,“哈!谁跟他是挚友!?” 御幸哈哈笑起来,“瑠奈,这种话就有点恶心了。” “喂,不允许你喊瑠奈。” “哇,好霸道啊,瑠奈你看他。” 瑠奈攥紧两人的手臂,从现在开始他们不是挚友了,她才不想有这么幼稚的挚友。 第40章 八月一日 都放假了,自然要睡懒觉啊。 手机于七点半开始唱起悦耳的铃声,声音持续了好一会。终于,隆起的被窝里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五指摸索着床头柜将手机嗖的收进被窝中。 瑠奈睁不开眼,她凭借着眯起的缝隙接了电话。 没看清楚来电的人是谁,听声音像是藤原贵子学姐,说的话瑠奈只听了一半,她脑子迷迷糊糊的,听到和棒球有关,她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答应了什么,瑠奈也懒得去细想了,等她睡醒了再说。 大概是十一点半,瑠奈妈妈掀开了瑠奈的被子,“起——床——了——” 骤然失去被子保护的瑠奈只好蜷缩起来,对于瑠奈妈妈的催促她充耳不闻,瑠奈妈妈已经习惯她这样懒散的作态,直接拉开窗帘让窗外大好的阳照进来,顺便关掉了空调。 “嘀。” 没有什么比关掉空调更有用的起床铃声了。 瑠奈猛然坐起抢过她手里的遥控器,重新打开空调,“关空调也太卑鄙了吧。” “快点下来吃饭。” “不,刚起来没胃口。” 瑠奈捡起地上的手机,刚刚掀被子时手机摔倒地上了,她检查没有裂痕后下意识解锁屏幕,忽然弹出了多条LINE的弹窗,都是藤原贵子发过来的。 点进去后,发现这是七点半给她发的消息,瑠奈一目十行,简单来说就是请她于今天下午两点的时候去棒球部教梅本幸子写记分册。 诶,好麻烦,能拒绝吗? 正打算拒绝的瑠奈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的电话,那个好像就是贵子学姐打过来的吧,瑠奈皱着眉,说了什么来着?完全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好像答应了贵子学姐。 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件事? 瑠奈叹气,给贵子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进行了简单的回复。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啊。 她瞧了眼窗外的阳光,空气都被高温热得产生了扭曲。 希望棒球部的食堂有空调。 贵子学姐给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但瑠奈搭乘电车就要一个小时。为了提前出门她快速解决洗漱,中饭也就吃了几口,不顾瑠奈妈妈的嘱咐,旋风一般的拎包走人。 “再吃几口啊!” “等下就来不及了。” 瑠奈时间掐得刚刚好,下午一点四十五就到了青道棒球部。 在前去食堂前,她顺道看了会棒球部的训练。 先是看仓持洋一测速50米跑,听到了他6.5秒的好成绩,瑠奈马上给记在粉色皮革笔记本上;紧接着看到御幸一也无所事事的抛着棒球玩,完全没要去训练的迹象,瑠奈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然后听到东清国训斥川上宪史的声音,她看了眼就知道是东清国在磨炼川上的球技。 瑠奈也就看了一会,后面看时间快到了,她才起身去食堂。 梅本幸子早已恭候多时,食堂空调开了,茶也准备好了,就连瑠奈要的过往记分册也准备好了。 夏川唯没打算细学记分册的写法,她就在一旁和贵子学姐做补食饭团。 相较于写记分册,她更擅长这一类的活,双手捏出来的饭团漂亮又美观,夏川唯还根据贵子学姐给的馅料食谱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馅料,做得又好又快,贵子学姐尝了后赞不绝口。 “唯很擅长料理呢。” “也多亏贵子学姐给的食谱。” 梅本幸子也凑过来尝了一小口,味道确实很好,因为要放进饭团里所以馅料的口味会重一些。 这时,食堂门扉被拉开,但无人在意。 瑠奈一进门就看见她们三人围在一起品尝馅料,她也好奇的走过去,偌大的矩形长桌摆满了不下七种口味的饭团馅料,还放了两大盆热气腾腾的米饭,夏川唯和藤原贵子正认真的捏着饭团,梅本幸子则是看着她们捏。 很明显,瑠奈的存在感在她们眼里打不过美味饭团。 如果一时输给了美味饭团的话,那也还好,但一直输给美味饭团的话,那就不行了。 瑠奈将手搭在梅本幸子肩头,她幽幽道:“梅本同学,不是说好要学习记分册的嘛?” “咦惹!” 梅本幸子吓了一跳,“不要这样叫我啦,叫我幸子就行了!” 梅本幸子和瑠奈是同级生,不同班,她性格活泼外向,棕色的中短发,刘海用彩色发夹别在额头两侧,后脑勺的头发扎成两束分别缀在耳后,行动起来像是可爱的小狗尾巴。 “幸子,棒球部的记分册在哪里?”瑠奈改口很快,连适应期都不给梅本幸子,害得她脸有点红的指向桌面,“....那里。” “谢谢。” 青道棒球部的记分册是横向矩形的绿色胶装本,瑠奈随意翻看了看了几眼,又掏出自己的记分册进行对比。 “贵子学姐你这里是界外球的意思吧。” “嗯,没错。” 瑠奈点点头,然后从自己的粉色皮革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开始写写画画。 这让正在做饭团的夏川唯有些好奇起来,她双手捏着饭团站在瑠奈身后,想看看她在写些什么。 发现她画了两列不同的符号,然后在每行两个符号后面写上其所代表的意思。 “千反田同学....” “叫我瑠奈就行了。” 瑠奈头也不抬的回应夏川唯的话,她知道夏川唯和梅本幸子是同班同学,夏川唯性格要文静腼腆些,梳着头浅黄色的挂耳短发,偏长的齐刘海遮住了眉眼,抿嘴微笑的模样更像是文学部的。 夏川唯笑着应下,“瑠奈。” “嗯。”瑠奈点头示意,她招手叫来梅本幸子,“我写得只是球类基础符号,左边这一列是我自己的记法,右边这一列是棒球部的记法,我都写上去是为了方便我自己能看懂,而幸子你要记住右边这一列。” “左边不用记?” 瑠奈斜视了她一眼,“如果你想记两套符号的话,大可这么做。” 梅本幸子挠挠头,“那还是算了吧。” 听到瑠奈有不同的记法,藤原贵子也看了几眼,她要比一年级经理多一年的经验,一下就认出了这不是传统的日式记法。 “瑠奈,你这个记法应该还参考了大联盟吧?” “没错。” 之前有提过,瑠奈的记法源自她父亲的教导,瑠奈爸爸各取日式记法和美式记法其中的精髓,再加以自己的理解,融合而成了独属于千反田家的记分册写法。这个记分并不难理解,只要稍微了解日本职棒和美国大联盟,都能看得懂。 但瑠奈考虑到棒球部都是使用传统日式记法,如果贸然更改记号容易造成混淆,就决定以传统日式记法来教梅本幸子写记分册。 但在这之前,瑠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连接上了电视。 “比起我空口讲解,不如对照比赛一边听我说一边写记分册。” 梅本幸子问道:“哪场比赛?” 瑠奈面不改色:“上个月29号的夏季预选赛决赛,青道对稻实。” “诶诶诶——”夏川唯和藤原贵子都吓的饭团掉到了饭盆里,她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瑠奈,完全无法理解瑠奈为什么会选择这场比赛。 梅本幸子也吓得笔都落在桌面上,那场比赛现在回想起来也仿若一场噩梦,无人上垒,仅靠东清国的阳春本垒打才勉强拿到一分。 还彻底暴露了青道的弱点,投手质量一般。 “为什么要选择这场比赛,瑠奈你看得时候,难道不会....” 不会难过到呼吸不上来嘛? 瑠奈按着遥控器将画面停在第一局,这个时候青道防守,稻实攻击。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然后缓缓回头望向三位经理。 “难过不是阻拦前进的理由,也不是逃避的原因。之所以选这场比赛,是因为青道这边重在防守优秀,可以让幸子更好的记住防守记号。而稻实这边则能让你记住投打之间的记号。” 瑠奈明亮的眼珠流转,“更何况,这场比赛的记录是最近的,也就是说误差是最小的,等幸子你写完后,可以用来对照一下。” “很方便,不是吗?” 她手持遥控器指着电视机,少见的清纯冷淡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伤心与难过,仿佛过眼云烟。 瑠奈说得是很有道理啦!!! 她不会难过到呼吸不上来,但不代表梅本幸子三人不会!!! 夏川唯一点也不想看见自家棒球部成员被虐,她背对着电视机一心一意捏着饭团。 藤原贵子还好,她一边看电视机一边捏着饭团,棒球是失败常态化的运动,连这点历练都接受不了,算什么棒球部经理! 可怜的是梅本幸子,她被瑠奈逼着看,还要听瑠奈从头讲解比赛,特别是瑠奈还时不时冷笑一下,这让梅本幸子有些害怕。 就算如此,她也发现了瑠奈在棒球上面的得天独厚的洞察力。 此时电视机播放的是第三局上半,青道防守,稻实攻击。 瑠奈手中的遥控器充当着教鞭,她沉吟道:“嗯——幸子你看好了,这个时候我们换了投手,所以要在这里画上换投的符号,还有标上投手的背号。然后球类的记号你应该记全了,这一打席我们投了七球,击球员有三球被拉成界外球,最后一球是二、三垒间的安打,然后被游击手传接给了一垒进行了封杀,拿到了第一个出局数。所以我们要在中间写上...嗯,你写的没错,是罗马数字‘Ⅰ’,然后右下角要标明6-3,还有这个是地滚球所以要在6下面进行标记。” 瑠奈说得很详细,每一个打席的每一球她都有讲到,为了照顾梅本幸子,她会稍微说慢点,好让梅本幸子反应过来哪个是坏球,哪个是好球。 说起好坏球的区分,梅本幸子托着下巴,“虽然知道好球区的大概位置,但遇到很刁钻的球没办法一下子区分好坏吧。” “这个时候就要看主审了,而且好球区因人而异,这都是根据击球员的身形决定的。我们作为旁观者视角有限,在自己无法判断的情况下,就要依照主审的判断。当然了,主审的判断有时也很微妙。” 瑠奈冷笑了下。 梅本幸子打了个冷颤。 这会饭团都准备好了,藤原贵子搬着第一盘饭团去了操场,以防不时之需她让夏川唯留在食堂。 藤原贵子去送饭团的时间接近下午三点半,瑠奈将视频跳回第一局下,青道攻击,稻实防守的时候。 她并没有跟着比赛的顺序来给梅本幸子进行比赛的讲解,瑠奈看过梅本幸子写得记分册,只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透彻,故而她专门挑出梅本幸子不擅长的地方,然后选中相应的比赛片段为她进行因材施教。 而且她也发现青道的传统日式记法有些地方过于笼统,瑠奈打算在不影响原来记法阅读的基础上进行细致改良。 于是乎,瑠奈站在梅本幸子旁边一边教她如何写得更加详细,一边教她如何更加全面的捕捉比赛瞬息。 夏川唯坐在一边,旁听的津津有味。 期间仓持还跟着藤原贵子来了趟食堂,梅本幸子和夏川唯很感谢仓持的到来,虽说听瑠奈讲解比赛很有趣,但她有些严苛,不会轻易松口休息,最重要的是梅本幸子听到了,她听到了瑠奈肚子叫的声音了。 梅本幸子握紧拳头,因为瑠奈装作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以至于梅本幸子也不好说出来。 在听到藤原贵子说给她们也准备了饭团后,梅本幸子看到了,她看到了瑠奈两眼发光的样子了。 可恶,太可爱了。 瑠奈中午来得急,午饭就吃了几口,教梅本幸子写记分册也消耗了她大半的体力。 一听到可以吃饭团,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就在仓持和藤原贵子为她喜欢什么口味纠结时,她毫不犹豫的拿了仓持给她选的饭团。 瑠奈知道藤原贵子在给饭团打包时,会特意留出一截塑料条进行标记。其中将塑料条扭成麻花的正是她喜好的口味,没想到仓持竟然知道她喜欢的味道。 饿了好久的肚子,还吃到了喜欢口味的饭团。 瑠奈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贵子学姐做得饭团真的很好吃,分量大,馅料满满当当,比外面便利店贩卖的饭团要来的实在太多了。 她根本不在意贵子学姐摸她的头,一股脑的大口吃着饭团。 蒸煮出来饱满透亮又软糯的米粒,包裹在层层米饭中间鲜美可口的馅料,一口咬下去简直就是在嘴里拆礼盒一样又惊又喜。 瑠奈吃得慢,但吃得不少,她还解决了梅本幸子和夏川唯剩下的饭团。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就用刀将她们吃过的那一边切下来,剩下的给了瑠奈。 瑠奈吃得心满意足,情绪也柔和了些,不怎么冷笑了,虽然还是一脸淡淡的样子,但散发出来的安定气息让梅本幸子有了打断她讲解比赛的勇气。 “瑠奈,你就不想坐在选手席吗?”梅本幸子从高岛礼副部长那里打听过瑠奈不当棒球部经理的原因,除去她本人最主要的因素归宅部,就只剩下瑠奈亲口认为自己对棒球的热爱不如经理,但就现在来看,明显是瑠奈比经理更热爱棒球吧。 所以,梅本幸子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我不是选手,坐什么选手席?” 梅本幸子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记录员,不是选手。” “哦,这个啊。”瑠奈知道记录员,就日本高中棒球来说,一般的学校都会专门设置学生记录员坐在选手席中记录比赛,通常由经理担任。 瑠奈不假思索道:“起不来。” “哈?”夏川唯和梅本幸子异口同声,她们还以为会有什么更加..更加严肃的理由,没想到只是起不来。 瑠奈皱着眉,“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你们今天是几点起床的?” “大概早上六点半吧。” “我是中午十一点半。” 起得好晚! 夏川唯咳了几声,“其实只要瑠奈晚上早点睡,就能早起了呀。” “早睡可以,早起不行。” 梅本幸子有些抓狂,“可你为了看比赛,不也早起了吗!?” “特殊情况,别当另论。” 瑠奈油盐不进,如果当初她答应了高岛礼的邀请进了棒球部当经理,就冲这个不得不早起的规定,她可能会在一周内果断递交退部申请书,从此远离棒球部。 就算是最喜欢的棒球也不能阻止她睡到中午。 梅本幸子没办法,她还挺期待瑠奈坐在选手席当记录员的,那样子的话定是难以忘怀的光景。在钻石球场上热血奋斗的选手,和独坐在选手席中冷静自持的记录员,很是相得益彰。 瑠奈看了她一眼,“你也可以当冷静自持的记录员。” “我不行的啦。”梅本幸子挥挥手,她自认没有瑠奈那样可以时刻保持冷静沉着的性格,而且也没办法做到瑠奈那样可以分析战术。 “是吗?”瑠奈也不反驳,她只是重新翻开梅本幸子的记分册,“那你好好的跟我学,等你学会我的方法后,就算是我借你的身体坐上选手席了。” “诶?” “幸子,别发愣。” 瑠奈扯回梅本幸子的注意力,让她仔细看面前的记分册。 夏川唯很喜欢这样静谧的气氛,她就这样趴在桌面上静静的看着她们,时不时为她们添茶倒水。 中间,高岛礼还进来了一次,她要准备茶水送到教练办公室,用来招待记者。 瑠奈看着高岛礼端着茶走出了食堂,她询问夏川唯,“棒球部怎么来了记者?” “好像是《野球王国》的体育记者,专门来采访御幸君的。” 瑠奈挑眉,这件事情她可没听御幸说过。恍惚间,她想起了下午刚到棒球部时,有看到御幸闲逛,原来如此,是因为有采访所以才翘掉训练的嘛? 有记者采访御幸也没什么,从御幸参加比赛以来的表现,多多少少会有媒体记者找上门。但从形象上就值得好事的媒体关注了,更别说他那与生具有的棒球才能,就是不知道会起个什么标题给他。 “说起来,瑠奈和他们两个是好朋友吧!” 夏川唯靠近了瑠奈,实际上她想和瑠奈聊些独属于女孩子的话题。 那就是恋爱! 梅本幸子也有些好奇,因为棒球部里有大多数的三年级前辈都在暗恋瑠奈,但他们都怀抱着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不敢靠近瑠奈。 就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和瑠奈有特殊关系的,除了御幸一也就是仓持洋一。 夏川唯可是看到了的,仓持洋一很熟悉瑠奈喜欢的口味,她还听说别在瑠奈鬓边的发夹是仓持选得款式,很适合瑠奈。 梅本幸子也想说几句,别看御幸一也说话难听,一碰上瑠奈说话都有些收敛,还总是跟着瑠奈,她在哪里,那么御幸也在哪里。 “所以,你和他们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她们这么一问,瑠奈还真的有点拿不准了。 她和他们的关系,明显比好朋友还要更深刻一些吧。 互相了解彼此,互相之间许下约定,甚至瑠奈对他们的了解远胜于对自己的了解,从他们的身高体重体脂率血型生日星座到防守位置投打方向打击弱点等等,瑠奈还特意给他们做了表格,根据不同的赛季、不同的数据有着不同的表格。仓持分了左打和右打,御幸则是专属的阻杀率。 如果只是好朋友的话,瑠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瑠奈给出了答案,她摇了摇头。 “不只是好朋友。” 夏川唯和梅本幸子四手交握,兴致高昂的盯着瑠奈,她们齐声道。 “是谁!” 瑠奈掷地有声。 “是挚友!” 没错,瑠奈想得很清楚,是挚友! 只有挚友之间才会愿意不计较得失的为对方去付出,她既然收到了他们的约定,那么为了这份约定,她也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才对。 而且,既然是挚友了,再用姓氏称呼就太生疏了。 于是,结束梅本幸子的授课后,她就去操场找到了仓持,在仓持不知所云的目光中,瑠奈郑重其事的握着仓持的手,说道:“和我当挚友吧,洋一。” “哈?” “你应该称呼我为瑠奈。” 仓持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红着脸被瑠奈拉着离开了操场,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被瑠奈牵了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理所当然了起来,在河堤上遇到了结束采访的御幸,瑠奈要求御幸称呼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姓氏。 御幸接受得很快,称呼名字而已,他连更离谱的事情都做了,已经不在乎名字什么的了。 但仓持还没有,他支支吾吾的就是没办法好好的看着瑠奈喊出她的名字来,仿佛‘瑠奈’两字烫嘴一般。 不过好在仓持没让瑠奈失望,他别过脸大声道:“...瑠....瑠奈。” 御幸噗呲的笑出声来,“是瑠奈而不是瑠瑠奈。” “御幸,你是要找死嘛?”仓持有时还蛮讨厌御幸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他重新深呼吸口气,握住瑠奈的手,大声道:“请和我当挚友吧,瑠奈!” 意外的纯情,而且这句话她早就说了吧,但瑠奈还是很给面子的答应了仓持。 “好啊。” 瑠奈又看向御幸,没想到御幸耸着肩笑道:“小孩子过家家?早就是挚友了,就别做这种友情宣誓了。” 大概这就是御幸的风格,他连大声应援都做不到,就别想他会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来。 仓持不理会御幸,这对他来说不是过家家似的友情宣誓,是和瑠奈关系更进一步的伟大航路。 御幸见仓持还拉着瑠奈的手,他不动神色,“天色这么晚了,瑠奈你也该回去了吧。” “嗯,是该回去了。”瑠奈通常不会留在棒球部太晚,之前御幸有挽留过瑠奈,但不管用。 “为什么不留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仓持尝试挽留瑠奈。 留下来吃晚饭? 瑠奈停了下来,这让御幸多瞧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的他不是很希望瑠奈能够留下来吃晚饭。 “抱歉,下次吧。” 瑠奈还是选择了回家,贸然留下来吃晚饭会影响棒球部训练,而且到了晚上也不好拜托棒球部的成员送她到车站,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事先和高岛礼等人打个招呼。 听到瑠奈的回复,御幸笑出了声。 他得意的看着仓持,看吧,他老早就知道瑠奈是不会答应留下来的。 仓持抽抽嘴角,想对御幸使用格斗技的心情飙到了巅峰,但他忍住了。 瑠奈抬头看了眼他们俩,嗯,关系挺好的。 总之,年少时期的情感在修成正果前总要走些曲折的弯路。 在御幸和仓持将瑠奈送到了车站后,他们两人也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 千反田瑠奈在恋爱方面是宇宙级别的迟钝。 第41章 摘走太阳 “明天要不要去趟棒球部?” 《野球王国》的杂志盖在瑠奈的脸上,她拿开杂志,看向刚刚回到家的爸爸。 “练习赛是这周日。” 大热天的没事就别出去晒太阳,棒球部那边人多,更热。 “不是比赛,刚刚高岛小姐打电话给我,说是明天要带个国中生来参观青道。” “然后?” 瑠奈翻了个面,侧躺着看《野球王国》,刚好翻到标题为‘青道救世主’的一篇文章,上面贴有御幸一也的照片,瑠奈眯着眼细看起里面的内容来。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一位具有王牌潜质的投手。”瑠奈爸爸看了眼还在看杂志的瑠奈,她指尖捏着杂志迟迟没有翻页。 “好像时间是下午三点,反正你明天也没事干吧。” 瑠奈合上杂志,“只是有潜质而已,比起未来,我更关注现在的丹波前辈,他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就要担任王牌投手了。暑假过后,川上君也会升上一军,到时候就要参加秋季大会了,我没时间去看一个国中生的球。” “说得有道理。”爸爸拿走了杂志,顺手翻看起来,和瑠奈相似的面孔,脸上却挂着蜜糖似的笑容。 “九局下半,两出满垒,满球数。”爸爸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机翻出了张照片:少年逆光站立,身着白色球衣,他高抬腿的姿势牢固的统治着投手丘,双手高举,深色手套遮住了光线,乍一眼看去像是将太阳给摘了下来,收在手套里。 瑠奈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爸爸笑着说道:“你猜他面对这个情况,投得什么球?” “直球,正中红心。” 她盯着照片,毫不犹豫的说。 在满垒的情况下,还敢用这样的开放式姿势,拥有如此气魄的人,就会用正中红心的直球与击球员决一胜负。 “这个人,肯定是个笨蛋。”瑠奈抢回杂志,打算回卧室,关门前还对爸爸说:“笨蛋是打不好棒球的。” “那你还去不去?” “砰!” 回应他的只有瑠奈清脆的关门声。 爸爸看了下手机里的照片,这是高岛礼在LINE上发给他的,伴随照片的还有一句话。 ‘瑠奈一定会对他感兴趣的。’ 知女莫若父,瑠奈对不感兴趣的事物,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 能让瑠奈感兴趣的事物,就目前来讲,应该只有棒球了。她站在棒球部操场外不远处,当然不是因为昨天那张照片,她只是想看看丹波前辈和川上的投球,还有和仓持一起嘲笑‘青道救世主’御幸。 棒球部对她畅通无阻,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操场里面站满了人,就连一军成员还有可能要升入一军的成员也附近,瑠奈基本不怎么踏入棒球部的操场,一是这里平时要打比赛,贸然进去容易受伤,二是这里还是棒球部成员练习场地,瑠奈不愿意进去打扰他们。 但见他们都放下手中的练习,在本垒与投手丘附近围观,瑠奈也好奇的走了进去,她找到了仓持,点了点他的肩膀。 “怎么一回事?” 仓持见是瑠奈,就给她让了个位置。他指着投手丘上的陌生投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那个小子好死不死要挑战东前辈,还有御幸也掺了一脚,要给他蹲捕。” “这样啊。” 瑠奈站在一垒侧的位置,投手也刚好是左投,虽然面对着她,但倾斜而下的阳光过分刺眼,没办法看清他的脸。 陌生左投掂了掂粉包,白色粉末在他左手无风飞舞。瑠奈见他高高抬起右腿,仅凭左脚就能站稳孤傲的投手丘,手臂微曲举过头顶,似要摘走太阳。 那一瞬间,瑠奈睁大了眼。 这个姿势是—— “你认识他?”仓持察觉到了瑠奈的不对劲,上次让她露出这样神情的人,还是稻实那个叫成宫鸣的家伙。 瑠奈摇摇头,“不,我不认识。”可她扬起脸来对仓持说,“但高岛老师对我说,他是个具有王牌潜质的投手。” 话音刚落,左投的第一球完美的砸向本垒区地面,偏离御幸给定的位置,如若不是御幸反应及时,这可能会是个暴投。 仓持抽抽嘴角,指向那位左投。 “王牌?” 瑠奈蹙眉,“不对劲。” 虽然不是捕手也不是击球员,但她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对劲,从那样的投球姿势和御幸的手套来看,这个球应该就是御幸要的正中红心的直球。 可球路在脱离他指尖的瞬间发生了变化,从好球变成了坏球,但这也刚好让东清国挥棒落空。 就在御幸上投手丘和左投讨论时,瑠奈离开了操场,她绕到御幸蹲捕位置后面的场外。 东清国见瑠奈站在自己身后的场外,他意外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她,“瑠奈?你怎么来了。” “下午好,东前辈。”瑠奈颔首示意,她看向投手丘上揽着陌生左投还笑嘻嘻说话的御幸,又面向东清国,“突发奇想来看看大家罢了。” “那为什么不进去坐着?站在那里太晒了。” 冬清国的意思是让瑠奈去操场内部的休息区坐着,那里能遮阳还可以喝水,看大家练习也很方便。 “谢谢了,站在这里刚刚好。”瑠奈之所以选择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可以正面看到投球的角度,还有球飞向本垒的路线。 她还挺好奇,这位左投是怎么做到在投球瞬间硬生生改变球路的,有意为之不太可能,那样不确定性太多了。除非是他感觉到那颗正中红心的直球会被打到,所以在紧要关头之下,拒绝了御幸手套的位置。 所谓的,投手的直觉? 御幸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说因为感觉会被打出去,所以投了坏球。又说只会直球什么的。不仅第一球就拒绝了他的手套,还让他配球难度系数增加,要对付的又是东清国这样的怪物。 回本垒的路上,他情不自禁大笑起来,又看到站在外面瑠奈,御幸举着手套向她高挥示意,头上东前辈杀气腾腾的视线,御幸视而不见,他重新准备好蹲在本垒区。 没想到瑠奈也过来了,她最近来棒球部比之前频繁,以前一周一次,就现在来说,这一周她就来了三次,这还不包括这周日要进行的练习赛。 话说这次来,她是为了什么? 瑠奈看着投手丘上的左投,她没有测速枪,就经验来说,这位左投的球速一般。她也不是捕手,可以通过手套来评价球的尾劲。更不是击球员,能够通过决一胜负来判断投手的素质。 她用得最多的是一双肉眼,在第一球挖地瓜后,御幸的安抚起到了作用让左投彻底放松了下来。第二球,御幸的手套摆在外角偏低的位置,被东清国打出了界外球。 还不够,只投了这么点球,还不够,她需要看更多的球。 瑠奈抓住绿色隔网,脸都快要贴了上去。 如同鞭子似的向前抽打的手臂,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根本看不到他的投球点,且从左投指尖飞出来的球临近本垒区时,竟然会向四周乱窜,从第三球开始,瑠奈在记住了每一球的逼近本垒区时偏转的方向。 每一球都不一样。 相较于投手是怎么投出来的,瑠奈更想问御幸是怎么接住的,她可是听到了投手丘上他们的谈话。 那个左投,只会直球。 但怎么看那种球,都不可能是直球,那是变化球。 瑠奈离开了这里,她重新走进了操场,站在高岛礼面前。 “这不是直球。” 高岛礼微笑着推了推眼镜,“这就是我说的王牌的潜质,他能自然而然的投出七彩变化球。” “但是他不知道。”瑠奈瞥向那个左投,他正对着手里的球傻笑,估计以为是自己投得好,实际上是御幸引导得好,在不知道且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这样的七彩变化球很容易暴投或者出现捕手漏接的情况。 瑠奈辨别好投手三件套。 一是投球的姿势是否漂亮——“界外球!” 二是投球的声音是否响亮——“界外球!” 三是投球的气势是否惊人——第十一球,东清国挥棒落空,御幸的手套夹着白球,他眼神锐利,低声微笑:“Nice ball。” 站在投手丘上的左投睁大眼睛,成功三振本垒通算42支的东清国让他站在投手丘上放声高喊,那仰天长啸刺激这瑠奈的耳膜,更是让她紧张得双手环抱起来,不知为何,这个左投让她产生了比见到成宫鸣投球更激烈的反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明明只是个徒有投球气势的家伙。 明明她心里最好的投手成宫鸣比他还要来得优秀。 高岛礼只笑不语,她偶然间在长野县见到他比赛时的样子,也是被这样的投球所打动。无关技巧,无关一切,那种可以踏破一切迷惘如同太阳的气魄,高岛礼相信只要千反田瑠奈见到这样的投球,定会为他所动容。 因为她内心永远充斥着对棒球的热爱。 太阳光渐渐褪去,瑠奈发现自己能看清楚这个左投的脸了。 棕色的短发,大而明亮的棕色眼,面容还残有国中生的稚气,但眉宇之间是对投球的执着。 “你。” 瑠奈自然知道这里是棒球部,也知道周围站满了人,但她还是一副浑然忘我的表情走出了人群,就连御幸的呼唤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我?” 泽村荣纯指着自己,奇怪的看向朝他走来的少女,那是个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穿着打扮上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人,盯着他的眼神让他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没错,你的名字是什么?” 她一边问话一边从身侧的斜挎包里掏出了个粉色皮革笔记本,和一只笔。 “哼哼,我是来自长野县赤城中学的王牌投手,泽村荣纯!” “泽村荣纯?”她将这个名字写在了本子上,然后伸出了左手,“我是来自青道的一年级生,千反田瑠奈。” 泽村不太懂这个人要干什么,总之顺着千反田瑠奈的意思和她握了手,可没想到的是握手之后,千反田瑠奈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左手然后摊开来细看。 纤细的手指桎梏他的左手,柔软的指腹摩挲着他手掌上凸起的老茧,修得圆润的指甲在手心按了按。 泽村红到整张脸冒起来白烟,他还从来没有被女孩子这样握过手,还是被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耍流氓!!” 他像是什么良家妇女般快速的将手抽了回来,藏在怀里警惕的盯着瑠奈,生怕瑠奈要对他干什么坏事。 瑠奈偏了偏头,“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手上的茧子。” “看这个干什么!?” 茧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但这是棒球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瑠奈拉过一旁的川上,两人同为投手可以相提并论,她摊开川上的右手,上面有着比泽村更厚的茧子,且因为这些天来被东清国针对投球,茧子还破了些。 “这就是区别。” 瑠奈直直的看向泽村,“我承认你有王牌的潜质,但就茧子来说也差的太远了,你国中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哪个青少年俱乐部的?” “好了——” 换下捕手护具的御幸匆忙赶来,他站在两人中间,对瑠奈说道:“他国中三年打得是软式棒球,今天第一次握硬球。” 又转头对泽村说:“抱歉,瑠奈一遇上棒球就会变得非常严苛起来。” 但紧接着他揽着泽村小声说道:“换句话说,越严苛就代表她越看好。” 他一拳打向泽村的胸口,“我也挺看好你的,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这里。” 泽村看向御幸身后,发现其他人都围在那个名为千反田瑠奈的女生身边,有人生气的斥责她:一碰上心动的投手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也有人笑她:是不是没把前辈放在眼里,更有人紧张兮兮在旁边替她说话:她只是太喜欢棒球了。 她站在中间,表情淡淡的,但对每个人都有所回应。在注意到泽村的视线后,她回望了过去。 “她到底是谁?” 御幸顺着泽村的视线向后看去,发现瑠奈身边竟然围满了人,仓持似乎很无奈瑠奈一见到心动投手就上前冲的样子;亮介也笑眯眯的让瑠奈注意点,让她好好关注真正的青道王牌;唯有川上在帮瑠奈说话,说她只是太喜欢棒球了。 “瑠奈啊,是我们的伙伴哦!虽然没有加入棒球部的,但是很重要的人。” 伙伴?重要的人? 泽村这一晃神持续到车站还未散去,他呆呆的坐在电车上,手上是一本《野球王国》的杂志,这是棒球部那个叫千反田瑠奈给他的。 好像是听说他不看职棒也不看电视转播的高野比赛,就把她的杂志给了他,让他好好看一看。 等回到了家,泽村坐在床上翻开这本杂志,他没有特意翻开哪一页,只是一顺手打开的就是标题为‘青道救世主’的文章。 这种感觉像是原主人经常摊开这一页一样。 泽村看着上面的照片,脑子里想得却是其他人,有长野县的蓝天,有赤城中学的操场,有赤城棒球部的大家。 还有握着他手按压茧子的千反田瑠奈,和接住他球并说‘Nice ball’的御幸一也。 搭档?伙伴?重要的人? 泽村荣纯什么也想不清楚了,他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玩棒球。 第42章 为谁执灯 对于棒球部来说,八月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暑期训练期,更是一场争夺一军席位的追逐赛。除了那些几乎稳操胜券的选手外,剩余的名额寥寥无几。 为了能让教练看到自己,选手们在训练中拼命彰显自己的存在。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参与这场追逐赛。 瑠奈前往了复健中心。 此前她去棒球部时没有见到克里斯前辈,打听后才得知他整个八月似乎都在复健中心进行康复治疗。 由于事先已和阿尼马尔先生打过招呼,瑠奈到达时,父子二人恰好都在。 克里斯前辈在阿尼马尔先生的指导下进行着初步的复健运动。 他坐在运动器材的座椅上,身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刘海自然地垂落在眼前,深色T恤的袖口被随意地卷至肩膀,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瑠奈不禁多看了几眼,那肌肉线条优美得无需刻意用力握拳或曲臂,便自然地附着在克里斯前辈的臂膀上,散发着一种不经雕琢的力量美感。 或许是因为混血的原因,克里斯前辈的肤色并没有晒黑太多,裸露在外的四肢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黄白色,透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克里斯注意到瑠奈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便放下了父亲递来的水杯。 “怎么不进来?”克里斯担心自己身上有汗味,因此没有靠瑠奈太近。 瑠奈先向阿尼马尔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克里斯:“只是听说前辈在这里进行复健,所以过来看看。” “多谢关心了。” 复健中心不缺茶水,这次克里斯终于可以好好招待瑠奈了。 正当克里斯在考虑是递给瑠奈果汁还是乌龙茶时,阿尼马尔先生已经坐在了瑠奈的对面。 他对瑠奈印象不错,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对所有热爱棒球的人都抱有好感,更何况瑠奈还曾如此真诚地关心过克里斯。 阿尼马尔先生不打算细究克里斯的交友情况,但他曾在克里斯的身上发现两枚御守,妥善保管且随身携带。 这难免让阿尼马尔先生有些好奇,一问才知是千反田瑠奈送得。 送御守没什么稀奇的,阿尼马尔先生在他曾经的职棒生涯中也收到过粉丝赠与的御守。 妥善保管也很稀松平常,克里斯对待他人赠送的礼物一向如此。 有问题的是收到御守没多久后,克里斯就网购了一条手链,是女款。 送给谁,阿尼马尔先生不大清楚。他瞥向瑠奈的手腕,光秃秃的。 要么没送,要么送得人不是她。阿尼马尔先生倾向于前者。 他假装咳嗽了几下,“担心克里斯?” 瑠奈不太好回答,说担心,总觉得小瞧了克里斯前辈;但若说没有,又与她探望的行为所不相符,有种表里不一的感觉。 “一半一半吧。”她斟酌了下。 “一半一半?”阿尼马尔先生不解的重复。 “嗯,因为在棒球部没见到克里斯前辈,就有些好奇他的现状。而且我也想知道他现在身体如何。” “一半一半吧。” 阿尼马尔先生用瑠奈的话来回答她的问题。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和瑠奈解释几句,免得她鼓动克里斯不顾身体去打棒球。 “为了他以后的棒球生涯,我是不会让他在高中时期继续打棒球的。” 为此,阿尼马尔先生每天都在监督克里斯进行康复训练,从早到晚,落实医生交代的每一步,不让克里斯多练,也不让克里斯少练。 她尚能理解这种为之考虑深远的严厉父爱,只是可惜她无法在甲子园见到克里斯前辈打棒球的风姿。 想在甲子园看见他们的身影,这样坦率的念头估计是瑠奈意识到自己喜欢棒球时才清楚起来的。 如果是御幸和仓持是开启她意识的钥匙,那么克里斯前辈应当是诞生意识的理由。 追根溯源,还是那场她国三时的秋季大会,也姑且是那场比赛埋下了克里斯前辈肩伤的祸根。 克里斯端着茶点朝他们走来。 “我想你应该会更喜欢果汁,点心是费南雪。” 上半年举办期中学习会时,克里斯就有注意到瑠奈的偏好,嗜甜且好吃。 竹编布艺篮里堆满了单独包装的费南雪,克里斯将点心推给瑠奈,“不要客气。” “哦,这不是上次那个谁送来的嘛。”阿尼马尔先生还以为早就吃完了,没想到还有得剩。 瑠奈一边撕开包装一边问:“谁送来的?” “片冈铁心教练。” 克里斯淡然的喝了口茶。 瑠奈停顿了下,她放下没撕开包装的费南雪,沉默的喝了口果汁。 难以想象那个铁面教练会送点心给克里斯前辈,她更愿意相信片冈教练送的是蛋白粉。 “蛋白粉也送了。” 他指了指瑠奈身后的柜子,上面摆了好几罐高昂的蛋白粉。 瑠奈又喝了口果汁,看来片冈教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关心选手。 “是啊。” 阿尼马尔先生起初有些怨言,克里斯肩膀受伤也少不了片冈教练的疏忽。 后面片冈教练特意过来向他们正式道歉,可能是被片冈教练的态度所打动,阿尼马尔先生内心深处的抵触减弱了几分,对克里斯不肯退部的坚持也进行了让步。 “好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克里斯,你今天的复健训练也到位了,剩下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尼马尔先生一离开,室内只剩下瑠奈和克里斯两人。 身为捕手的克里斯很擅长去观察击球员的一举一动,从脸上流露的情绪,到脚尖挪动的距离,再结合他搜集的情报,每一次配球都能精准打击到击球员的痛点。 若放到日常生活来,时而有效,时而无效。 就比如现在,克里斯没办法勘破瑠奈现在的心思,之前微妙的情绪波动现在化为乌有。 他替瑠奈将费南雪的包装撕开,然后用塑料纸包着香甜可口的金条装小蛋糕递给她。 “千反田你很喜欢这个吗?” 明知故问,只是一场对白的开始需要一个没营养的开头。 “谢谢。”瑠奈双手接过费南雪,“还好。” 她打量手里的点心,费南雪又称金砖蛋糕或者金条蛋糕,论材料而言只是普通的杏仁小蛋糕,但其中的焦化黄油为费南雪带来了扑鼻的坚果香气。 在烤制的过程中,凸起的蛋糕在中间裂开,焦黄酥香的外表下是柔软富有弹性的浅黄色蛋糕胚。 总之,不讨厌。 “复健,还好吗?” 这才是瑠奈真正的目的,在经历过比赛失利,肩膀受伤后等等磨难,最难过的还是漫长悠久的复健生活,一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会带来水滴穿石般的意志消磨。 从这个八月到未来一年半,她似乎能窥见克里斯的黯淡。 “还行吧。”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克里斯抿了口茶,清涩的苦味化在舌尖。 复健远没有他想得那么轻松,本以为只要坚持训练就能马上回归原本的生活,可从他复健到现在已经接近一月,成效微乎其微。 一个月可能时间太短了,当他高中只剩下一年半,错过一天就是少一天,错过一个月就是少一个月,错过甲子园就一辈子。 克里斯始终没办法释怀,与甲子园失之交臂。 每当他提起复健器材,忍受疼痛开始锻炼时,那若有似无的绝望会悄悄爬上心头,他不想放弃,只是这样没有成效的复健何时是尽头? 更何况当瑠奈问出口时,克里斯感受到了她熟悉的眼神,又冷又淡,却又直逼灵魂。 “我听说,高岛老师带了位国中生来参观棒球部。” 克里斯转移了话题,他有在看LINE,这件事他有了解一二。似乎有人在十一球内与东清国缠斗最后三振了他,紧接着千反田从一旁跳了出来,对着别人的左手摸来摸去。 瑠奈重重的放下果汁杯,玻璃杯与桌面的碰撞声弹击这克里斯的脑门。 “我很看好他。他叫泽村荣纯,虽然不会直球,球速不行,控球也烂,还在投手丘上大喊大叫,但我认为他和高岛老师说得一样,具有王牌的潜质。” “可你把他说得一无是处。” 瑠奈摇头,“他有这柔软的身体,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能够投出七彩变化球的本能。” “我很看好他。”瑠奈重复了一遍,她瞥向克里斯,“而且,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瑠奈懒散的托着腮,“按理来说打棒球的都应该是热血笨蛋才对,但笨得太纯粹又打不好棒球。哦,对了,洋一君说得对,当捕手的都是些爱耍阴谋诡计的家伙,我觉得很有道理。” “复健,还好吗?”她重复问道。 克里斯的身体不由得坐直,千反田瑠奈是这样强势的人? “不,只是被骗了几次,就有了警惕心。” 第一次被克里斯骗说自己没事,第二次被御幸给忘记了最初的约定。 所以她不太相信克里斯说的话,瑠奈盯着克里斯不放,直到克里斯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克里斯又给瑠奈撕开了一袋费南雪,希望借此可以让她心情好点。 瑠奈没有接过费南雪,她在等克里斯的回答。 “不太行,但我想坚持下来。” 克里斯言简意赅,他摸上自己的右肩,双眼坚定地看向瑠奈,“那你愿意相信我吗?” 相信他能坚持现在,直到未来。 “就算我曾经骗过你一次。” 但也就那么一次。 瑠奈接过了费南雪,她单手握着金条蛋糕就像手握球棒一样,各种花言巧语在她面前沦为耳旁风。 “我只相信棒球。” 人类会欺骗他人,更会欺骗自己。 关于这件事,瑠奈懂得不能太懂了。 无论说得多么好听,不能打棒球的话都是白费功夫。她只会相信球场上捕手克里斯的手套,而不是现在苦于复健的克里斯的话。 “好严格啊。” 瑠奈的答案出乎克里斯的意料,但转念一想,也许这就是她的风格。如果自己变得无法捡起棒球的样子,可能瑠奈会毫不犹豫的走开并且抛弃他。 就算不会如此绝情,但目光绝不会在他身上有所停留。 这么一想,克里斯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从他认识瑠奈开始,她就是这幅样子了,无论输了还是赢了,只要有人继续还在打棒球,她就会继续投下目光。 他不讨厌这样的瑠奈,倒不如说这样的瑠奈才值得他去欣赏,纯粹又冷漠。 坚持梦想的路上,需要她这样残酷的执灯人,只照亮前进的步伐。 正因为克里斯不会放弃棒球,所以瑠奈理应一直为他执灯。 于是乎,他像是变魔术一般,手心一翻,变出了个漂亮的精致小礼盒。 他将礼盒放至两人中间,单手带动礼盒滑向瑠奈,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打开来看看。” 瑠奈没有动作,她看向克里斯,“这是什么?” 会不会是整蛊? 克里斯笑着摇摇头,“是御守的回礼,不是什么很昂贵的东西。” 她拿起礼盒细细打量起来,这是巴掌大小的红丝绒礼盒,表面有银光点缀,在灯光折射下闪闪发光。打开之后,里面铺满了黑色绒布,中央躺着一条由星星编织的纯银细手链。 确实不是什么很昂贵的东西,普普通通一条银手链。 可论价值要比她那两个御守高出不少。 “只是御守的回礼?” 瑠奈取出手链,示意克里斯伸出手来,她将手链落在克里斯的手腕上。经过锻炼的少年手腕要比少女的粗壮不少,手链也刚好卡在克里斯的腕骨上,看着星光落在他腕间,点亮了他手腕内侧青红的血管,瑠奈只觉得分外美丽。 手链就这样被她给套在了克里斯手上。 “千反田你这是?” 克里斯不明所以,只见她伸出手指贴着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伸入手链与腕骨之间的狭小缝隙,这里只能通过瑠奈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 并且伸入手指后,手链就卡得紧,勒红了克里斯的腕骨。 “看来不太适合克里斯前辈。”瑠奈感慨,还是小了点。 难以忍受的瘙痒感从克里斯的脊椎往上蔓延,耳蜗里痒,手腕内侧也痒。 甚至不知道为何,他给瑠奈准备的手链竟然戴在自己的手上,细银链卡在腕骨上,似有似无的凉意让他愈发浑身滚烫。 “还是摘下来吧,我戴这个不合适。” 克里斯喉咙也干燥难耐,他想喝口茶,但右手还戴着细银链。 其实手链很轻盈,他有考虑到瑠奈平时活动的需求,但轻巧的链子戴在他手上,却沉重了起来。不止是重,更是无法动弹,好像银色链条的另一端连接着瑠奈的指尖。 “嗯,好吧。” 瑠奈也是出于好奇,她不止是想让克里斯戴手链,她还想过御幸别发夹,仓持放下头发,亮介前辈睁开眼睛,哲也前辈打耳钉等等奇怪的东西。 当然只是随便想想,真正发生也就现在这一次。 她帮克里斯前辈摘下手链,然后轻而易举的给自己左手戴了上去。 “如何?” 还想着给瑠奈戴手链的克里斯沉默良久,最后他只能作罢,“很适合你。” “我很喜欢这个手链,谢谢克里斯前辈。” 虽然没能亲自给她戴上,但好歹也算是送出去了,克里斯又将银饰的擦银布和礼盒给瑠奈备好,告诉她必要的保养银饰注意事项。 只是瑠奈听得不太认真,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克里斯扶额,她对棒球以外的东西就没那么上心了。 有时候会让人忍不住为她担心,平时御幸和仓持肯定为她操心了不少。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去车站吧。”克里斯提起瑠奈的包,他还把片冈教练带来的费南雪通通装进瑠奈的包里。 瑠奈喜欢吃的话,那就都给她吃好了。 “谢谢,克里斯前辈。嗯?等等——” 瑠奈临时接了个电话,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跟在克里斯身后。 克里斯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 是御幸一也。 “瑠奈,你现在哪里?” “啊,我在克里斯前辈这里。” “那你经过这里嘛?” 克里斯隐约听见了个店名,好像御幸要瑠奈去购买碟片,他见瑠奈思考了会。 “经过。” “太好了!我要那个长泽雅美的《Touch》” “.....我都还没有答应啊。” “那么周日练习赛的时候帮我带过来啊!我挂了。” 御幸来去匆匆,估计是在练习中抽空给瑠奈打得电话。 瑠奈无奈的收起手机,她取过克里斯替她拎的包,“抱歉,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就不麻烦克里斯前辈送我去车站了。” 她将包背在身上,突然变重的包让瑠奈肩膀一沉,克里斯前辈到底放了多少吃得进去? 克里斯他坚持送瑠奈到复健中心的门口, 当自动门感应到人在附近向左右移动时,他想对瑠奈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多来陪陪他? 但话尚未说出口,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手边,随着她身体离开的星星手链散发着点点光辉。 克里斯都来不及将她拉回来,话就自己吞了下去。 他一走出去,外头阳光好到整个世界都是耀眼的白茫茫一片,特别是远去的瑠奈,她逐渐与世界融为一体,朝着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根本不经过。” 残酷的执灯人只此一位,她要照亮的人不止有一位。 第43章 想要的球 八月的第二个周日,也是青道棒球部第二场练习赛。 不算退役的三年级生,青道棒球部的成员任由许多。如果天真的以为参加比赛的机会均摊到每个人身上,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从宣布练习赛的先发选手开始,片冈教练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这个月的练习赛重在检验选手训练的成果和试探他们的资质,而第一步的筛选早从平日里的练习就能看出来。 片冈教练通常在练习赛的前一日宣布先发,此次阵容如下: 投手——川上宪史,一年级生,少有的低肩侧投。擅长球种为滑球,于今年五月的社德练习赛中展现了他的新球种伸卡球,在投出一次触身球后暗地里有在磨炼伸卡球。同时,在东清国的特别磨砺下,精神力有所上涨。对于这次的练习赛,他早有准备,但亲耳从片冈教练口中听到自己是先发投手,川上还是按捺不下自己的激动,小声的说了句“yes”后,警惕的看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又放下心来。 其实大家都听到了,只是没表现出来。 捕手——宫内启介,二年级生,原来一军的候补捕手。拥有着高中生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强壮身体,接球技术高超。对于御幸先自己一步成为正捕手没有任何的意见,反倒是更努力的锻炼身体起来,他好像有着独特的安抚技巧。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成为先发捕手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鼻子哼了哼。 和宫内搭档过的投手为川上默哀三秒,并希望他体验宫内独有的安抚技巧。 一垒手——增子透,二年级生,原来一军的候补三垒手。显而易见,是位重量级的打击选手,高大强壮的体格与体重给他的打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关键时刻要是能打出本垒打的话,定能惊呆众人,但似乎时机抓得还不够准?这次位置的变化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反而减轻了他的守备任务,看来这次练习赛要着重发挥他的打击能力。 别看增子学长体型庞大,但他守备能力也很好,之前一直作为三垒手有在好好努力。 二垒手——木岛澪,一年级生,曾是练习赛的一垒跑垒指导员。他似乎崇拜着小凑亮介前辈,平日练习中有在磨炼自己的打击能力。参赛经历很少,这次好像是他来青道后第一次上场,被选为二垒手竟然没有多大表情,不过上挑的凤眼明亮了许多。 打击姿势好像是模仿小凑亮介前辈的。 三垒手——前园健太,一年级生,相较于同级的川上、御幸、仓持,他被衬托的默默无闻起来,可是深夜练习的挥棒身影中总有他的存在。前园并不觉得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能超过前辈们,但被选上也算是一种激励,他挺直腰板,看来今晚的饭能多吃一碗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御幸会偷偷扒饭给他啊,前园应该和增子前辈坐一桌。 游击手——楠木文哉,二年级生,曾担任三垒跑垒指导员。身为二年级生但没有前辈的架子,一直待在二军,实力可靠,声音洪亮,训练努力,身为游击手的资质稍弱。能选他作为这次的先发,这让楠木有些意外,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比他优秀的游击手不在少数,但既然选他上场了,那么楠木会发挥自己的所有长处来。 是帅哥,还是性格超好的帅哥。青道不缺帅哥,但缺他这样性格好的帅哥。 左外野手——坂井一郎,二年级生,一直待在二军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能力,但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的守备和打球。在经常换投的青道中,作为左外野坐在休息区的时间也比其他人要长一些,可能看中的就是他均衡的能力。上场的次数并不少,可被选为先发还是会涌起小小的澎湃,坂井决定今晚继续保养他的手套。 不要小瞧他,对左外野的执念只多不少,守备练习中数他最认真。 中外野手——伊佐敷纯,二年级生,原一军候补中外野手。起初是投手来着,但控球太烂了就转型为中外野手,正因为原来是投手,有着超强的投球力道,用在远距离传球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杀器,用术语夸赞就是:镭射肩。对于自己被选上这件事,他扬起了得意的笑容,打算在第二天的练习赛上大展身手。 难以想象,这样硬派的选手热衷少女漫画,还喜欢使唤后辈去跑腿。 右外野手——白州健二郎,一年级生,之前练习赛上就作为右外野手展现了他的才能。他全面发展到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也正是如此,他身上拥有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安心感,好像只要交给他就不会出现错误一样。成为优秀的右外野手是白州的梦想,虽然少言寡语,但他内心也渴望着上场,这次也要给投手安定的后方。 丹波很看好他,之前看白州的练习赛时,就有注意到白州的接球,如果身后是白州健二郎的话,他会很放心。 这次练习赛的队伍大多数来自于二军,所以片冈教练还安排了丹波光一郎作为后援投手来稳固后方。 比赛不看重输赢,安排丹波作为后手是为了防止他们被打爆。 因为这次的对手是市大三高,青道的老冤家。 练习赛双方都有用这场比赛来磨炼队伍之意,而且又都是西东京的强者,故而青道棒球部周围站了不少前来观战的棒球爱好者们。 这一次,瑠奈又遇上了之前的两位体育记者,峰富士夫和大和田秋子。 他们看到瑠奈就热情了打了招呼,特别是大和田秋子问瑠奈有没有看最新一期的《野球王国》,瑠奈恍然大悟,原来采访御幸的是他们两个。 报道主要撰写人是峰富士夫,他于报道中洋洋洒洒,写尽了他对御幸的赞美之意,更称他为‘青道的救世主’。某些方面可能夸大其词了些,但从文章中得以窥见他对御幸的研究之深刻。 但这次的比赛中没有御幸一也。 “这次主要是来看青道有哪些潜力成员的。”峰富士夫简单解释了下,他又说:“而且市大三高也将青道当做他们新王牌的磨刀石。” “市大三高的新王牌?”大和田秋子发问。 “二年级的投手,真中要。” 瑠奈顺着峰富士夫的目光看去,市大三高的休息区内站着位剃着板寸头的表情有点严肃的少年,正在听教练田原利彦的鼓励。 市大三高靠多次和青道的比赛终于在瑠奈这里留下了些许的印象,一个坚持绝对王牌投手的学校,且不会对选手加以过细的手势指令,通常让选手自己在球场上发挥实力。 不过,瑠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青道休息区的选手,比起其他学校,她还是更在意青道些。 她习惯性的翻开记分册,手里的自动铅笔早已准备就绪。 第一局上,青道防守,市大三攻击。 川上戴着手套离开休息区时,他还想着坐在身后的丹波前辈。说实话,知道丹波前辈来做这次的后援投手让他心里有些复杂。 既有前辈为他兜底的安心感,也有竟然让前辈来支援他的紧张感。 他深呼吸口气,抿嘴蹲下来重新系了鞋带。将要起身时,游击手楠木文哉路过了他的身边,单手搭在他肩头,笑着说:“一起加油吧,川上。” “啊,好的,楠木前辈。” 楠木文哉笑出了声,“这是丹波要我传达的,总之这次就靠你了。” 欸?川上看向身后,丹波光一郎大马金刀的坐在休息区上,正闭目养神。 这就是前辈的余裕吗? 糟糕,好酷。 川上握拳给自己打气,总有一天他也要成为这样的王牌。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踏上了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投手丘。 钉鞋踩踏着投手丘上的泥土,每次整理球场时,川上都很认真的用T字木架铺平上面的泥土,所以踩在上面的感觉让他很熟悉。 川上扣紧藏在手套里的球,看清楚捕手宫内启介的暗示后,他颔首。 好的比赛,就要有好的开头。 胜利就从这一球开始吧! 干净利落的投球承载了川上这些时日以来对投球的渴望,以及对胜利的志在必得,看着球穿越好球带,然后与手套碰撞出悦耳的声音,川上紧皱的眉头得到了舒展。 “Strike!” 川上状态是不错,但瑠奈却看到了市大三第一棒击球员的不动摇,他始终高举着球棒,面对第一个好球,头也不曾偏转,只是稍稍放松摇晃了几下球棒重新高举起来。 是在观察,还是没反应过来? 瑠奈从之前的比赛中得知市大三的打线与青道不相上下,属于积极挥棒的类型。 无论是观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如果第一球不挥棒的话,那么第二球也无法挥棒。 正如瑠奈所料,川上一个内角球直射本垒区,第一棒击球员不得不退后几步,他低头看着飞入手套里的球,呼吸节奏乱了一拍。 现在是两个好球了,无论如何都要挥棒。 宫内启介捕捉了第一棒击球员的情绪,视野虽受到头盔的限制,但他能看到第一棒击球员握球棒的手微微往上移动。 比起挥大棒,更像挥准然后一举上垒吗? 宫内不作他想,他朝川上做了手势。 川上看得很清楚,沉默的变换着握球的手势,无论什么时候投最拿手的球都让人感到无比的舒心。 川上的滑球一直都很漂亮,更值得称赞的是他的控球能力,看着在水平漂移出曼妙弧线的球,在即将进去本垒区时,瑠奈看到站在右打击区的第一棒击球员,他忽然将球棒横卧胸口,将球棒顶端伸了出去,丝毫不畏惧硬球的威力,将球送到了内野区。 什么?竟然是短打! 但是方向不行,球沿着一垒线和投手丘的中间滚动,瑠奈看着川上追赶那球,赶在第一棒击球员上垒前成功传给一垒手增子透,拿到了第一个出局数。 不过那个第一棒击球员毫无感觉,他与第二棒击球员擦肩而过,低声说了些什么。 第二棒击球员点头示意,然后带着球棒踏上了打击区。 要注意犀利的滑球,还有刁钻的对角线投球嘛... 他举起球棒,真要感谢队友为他提供了这么好的信息,光是知道这些就足够了。第二棒击球员目光灼灼,通常来说为了不让击球员习惯投手的球,每一球都会刻意选择不同的位置好让击球员摸不着头脑。 所以这一球—— “如果是内角球的话,可能会被打出去。”瑠奈回答着大和田秋子的话。 她刚刚在问瑠奈,为什么不能是内角球。瑠奈一边埋头做记分册一边回答着她的话。 “等待区的击球员也算是半个上场了,他们会用视觉去习惯投手的球。如果照着这样上个外角球延续下来继续要内角球的话,很有可能会被猜中。” 瑠奈话音刚落,她就看着川上的内角球毫不客气的被打了出去,高高越过内野区,然后飞到了外野区,最后被中外野手伊佐敷纯接杀。 “能被接杀,真是运气好呢。”瑠奈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欣喜来,这让大和田秋子摸不着她的态度,只是瞧着瑠奈眉头微挑,然后听她说:“这就是可靠的外野前辈们。” 接到球的伊佐敷纯站在外野区,他的大嗓门可以直达本垒区的宫内耳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尽管被打飞吧!这样的球我能接无数个!”伊佐敷纯将球传给投手丘上的川上,冲他喊道:“川上!投球给我用力点啊!把他们通通都给我打爆!!” “哈哈哈哈哈哈!!” 川上擦了点汗,球被打出去后,他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但看见球被纯前辈接杀后,心脏又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原位。 现在是两个出局数。 游击手楠木文哉也比出了两个出局数的手势,标志的阳光笑容落在他脸上,高举的手势对着所有人高呼。 “Two out,只差一个出局数!川上加油!投得很好!” 性格开朗的帅哥就是好,川上听到楠木前辈洪亮的嗓音,心情也好了几分。要知道嗓门大和嗓音洪亮是两码事,他接过捕手宫内的球,将球卡在手套里,捡起投手丘上的粉包垫了垫,然后五指摩擦散去余粉,细微感受到粉末吸走了指腹的汗水,只剩下干燥的爽滑。 川上盯着走上左打击区的第三棒击球员,不知道他会不会第一球就会挥棒。 宫内可以肯定告诉川上,第三棒击球员一定会挥棒的,市大三的打线前三棒基本都是以上垒为首要目的的击球员类型,可能是新球队还没有完全磨合好,才导致前两棒没能上垒。 既然一定会挥棒的话,那就让他挥吧。 宫内相信川上,他双手对着川上比了个手势,不要害怕,投个稍微低一点的内角球。 川上点点头,他目光锁定着宫内的手套,那个位置刚好是第三棒击球员膝盖往上一点的位置,如果没投好可能会造成触身球。 当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时,川上的球已经飞出了指尖,他看着略有些偏高的内角球,暗道不好。 第三棒击球员眼睛微眯着眼,他攥紧球棒就算是冲他身体内侧而来的内角球,他也能做到积极地挥棒,听着球棒与球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球跑到了右边,同时他也丢下球棒冲向一垒,在看到球飞出了界外,脚步慢慢缓了下来,他重新捡起球棒站上了左打击区。 怎么说呢? 他还挺擅长内角球的。 瑠奈也算是发现了,宫内前辈虽然是候补捕手,但在配球上可能比御幸还要来得激进些,会很大胆的让投手投内角球呢。 因为容易造成触身球,大部分击球员对内角球难免会有几分躲避心理。换成投手的话,特别是高中生,倘若自己的球砸到别人的话,他们心理上也会有些负担。 而刚好,川上是个精神力有些薄弱的投手。 瑠奈看向投手丘上的川上,他眉头紧皱但没有丝毫迷茫,绝非是强装镇定。 川上接过宫内传来的球,他没有去看被打出界外的球,只是感受着球上缝线的凸起。 那一瞬间的失神使球路有了微妙的偏移,幸好只是被打到了界外。 但这一次,可不会了。 川上扶正帽子,在帽檐的遮掩下,他看清楚了宫内的手势。 说起来,他有没有和宫内前辈说过,他想投伸卡球呢? 第44章 开花结果 川上宪史是个好投手,他既有良好的控球能力又没有寻常投手的自大,队里的捕手都挺喜欢给他接球的。 可他才一年级,唯有御幸和他组过投捕搭档并上过练习赛。 宫内启介也接过川上的球,但是和他一起走上练习赛的舞台,这还是第一次。 正如御幸所言,川上是个不会对暗示摇头的好投手。 这让捕手很舒服。 第一局上,连续几球被打成了界外球,目前俩好一坏,从球数来看还算余裕。 宫内启介不打算和市大三的第三棒击球员继续缠斗,要是放他上垒了,依照市大三第四棒的实力,极大可能会送其进垒得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颗可以骗击球员挥棒的变化球。 宫内比了手势,没想到的是川上竟然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这颗球? 川上又摇了摇头。 这让宫内百思不得其解,川上的球库除了直球和滑球,就没有其他能用的球种了。 宫内皱眉看向投手丘上的川上,他表情有些惴惴不安,但又很坚定的看向他。 这下没办法了。 “裁判,暂停一下。” 捕手安抚投手的技巧千千万,有用言语来稳定投手的情绪,也有用动作来安抚例如摸头、拍肩、打屁股、掐脸颊等等。 瑠奈承认捕手是个麻烦的位置,在担当场内代理教练的同时还要注意投手的情绪,不然怎么会有“女房役”之称。 当她看到宫内启介走上投手丘时,瑠奈还小小的意外了下。 现在才第一局,就要上前稳定情绪了吗?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两出无人上垒,球数健康且余裕,川上继续投下去就能三上三下了。 所以是有别的原因嘛? 瑠奈不太明白其中缘由,她只见宫内前辈站稳在川上君面前,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住了川上的下半身......那最是少男节操浓缩之地。 大脑空白了几秒。 “嗯.....这就是青道捕手的实力嘛?” 可能是坐在她旁边的大和田秋子小姐发出的感慨,瑠奈僵硬的移动视线看向她,她挽尊几句:“倒也不是每个捕手都这样。” “对!御幸君不会这样!”大和田秋子小姐很喜欢长得帅、还戴眼镜的棒球少年。 瑠奈点头附和:“一也.....御幸君的安抚会更加正常一些。” 但他好像也会做出奇怪的举动,上一次他掐丹波前辈的脸被其余前辈惦记了好久,认为他打屁股就行了,何必掐红了脸颊。 瑠奈扶额,她不是很想继续这样的话题了,也希望宫内前辈不要整这样奇奇怪怪的安抚小技巧,因为川上原本正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投手不像捕手会带守护□□的护具,所以一旦被抓住,就相当于被抓住了人生的命脉。川上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他黑着脸盯着宫内前辈的手,耳边还响起了宫内前辈的话。 “川上怎么了,今天的球很不错啊。” “球投得又准又好,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原本想说的话都因为这一招给吞了回去,这大概是川上在投手丘上最叛逆的时候。 “宫内前辈,可以把手拿回去再说嘛?!” 宫内前辈从善如流,“看来你精神状态不错,没什么异常啊,你说吧。” 最是少男节操浓缩之地得到释放后,川上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他将手套举起盖住自己的脸对着宫内前辈说道:“我想投伸卡球。” 宫内启介多看了他几眼,投捕组合临上场前都要拟定一套球库暗号,昨天川上和他设计暗号时,没有对他说伸卡球。 他自然清楚川上会投伸卡球,但是能不能投好又是一方面。因为川上之前没和他说,所以宫内启介就当他没怎么练熟悉,依旧处于尚在开发中的状态。 伸卡球的出现好像只有他和御幸搭档时用过一次,后面造成了触身球,接着情绪不稳定又是四坏。投球失败是很常见的事情,重要的是,川上勇于挑战自己。不过这场比赛关系到他能否升入一军,比起使用这样不稳定的球,为何不稳扎稳打听从他的配球漂亮的赢下这场比赛? “真想知道他们在讨论些什么呢。” 大和田秋子小姐真是开朗,和她同行的峰富士夫做出了反应:“好好看比赛。” 他们的对话于瑠奈而言相当于无用的耳旁风,她因为场上的暂停,记录的笔也停了下来,瑠奈的目光从外野区开始,滑向内野区,最后停在了投手丘。 然后,她精准的捕捉了一丝来自于川上宪史的视线,他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 瑠奈也偏头看向了身后,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川上在看什么? 川上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只是说出“想投伸卡球”这句话后,他意外的想起了三年级前辈们。 三年级前辈们就算退役了也还坚持参加部里的训练,比起自身的成长似乎将更多时间放在后辈身上了,川上就是被关照过的后辈之一。 在被东清国当做人形投球机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投了成千上百次的伸卡球,可能是投得次数太多了导致东清国习惯了这样的球,几乎后面每投一次都会被打飞出去,然后川上就会被他骂一顿。 也就是每次都被打飞了,导致川上不太清楚自己的伸卡球到底被磨炼到何种地步。本想着拜托御幸帮他看看,但御幸以川上白天投球过多而拒绝了他,并要他好好休息保养手和肩膀。 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川上始终没办法对自己的伸卡球有个确切的认知,所以这次的练习赛上他想尝试一下。 不仅如此,他还有听进去东清国前辈的话。那个怪物前辈会在挥棒的时候大喊道:“你这样的球,怎么带她去甲子园啊!!” 川上那管的上带谁去甲子园啊,连自己都不保,要是还大放厥词说带谁去甲子园的话,那种压力可想而知。 “我想投伸卡球。”川上重复了一遍,他挺在意那个‘她’是谁的,心里朦朦胧胧好像知道是谁。可无论是他跟着队伍去甲子园,还是亲自践行前辈留下来的愿望,首要前提都是确认并提高伸卡球的练度。 宫内启介不是什么独断的人,收到川上强烈的意志后,他毫不犹豫的和川上确认好伸卡球的暗号。离开投手丘前,他又伸手抓向那最是少男节操浓缩之地,但川上早有预防,用投手手套守护了自己。 “反应不错。” 川上他脸色极其难看,又无可奈何,怎么没人和他说过宫内前辈会这样子啊?! 场外路过的其余投手看到这一幕纷纷沉默的别过脸,特别是休息区的丹波。 他一年级和宫内搭档时也这样过,虽说后面没和宫内启介组成搭档上过比赛,但回想起来还是有些讨厌。 宁愿和御幸组成投捕搭档,也不想被宫内抓下半身的讨厌。 暂停的时间不长,才一两分钟,等宫内回到本垒后,比赛继续。 第三棒击球员也收回了散漫的心思,不得不说这个暂停要得真是恰到好处,再次握棒就没了之前的手感。 他挥了几下球棒,然后面向投手丘。 球从侧方的放球点飞来,击球员睁大眼睛看清了球路,他绷紧浑身上下的肌肉和神经,双手攥紧球棒,自上而下向前挥棒—— “砰!” 这不是球与球棒撞击的声响,击球员也没看到球被击飞的漂亮弧线,他往下瞥见捕手宫内的手套,发现那颗球竟然安然无恙的躲在深色捕手手套中。 球路应该是正中红心的好球才对,但从捕手的位置来看,竟然是偏内角的坏球! “三上三下!川上投得nice!” “不错嘛!川上。” 大家一窝蜂的拥着川上走下了投手丘,宫内启介将球递给川上,鼻子呼出两道气息。这绝不是上次练习赛中侥幸成功的伸卡球,他能感觉到这球里凝聚了川上无数的心血。 但....他印象中川上似乎没找捕手练习来着。 “啊,这是和东前辈训练的时候练出来的。”川上摸着头稍微解释了几句。 那种情况下还能练球!?宫内有些诧异,他路过的时候总是见川上瑟瑟发抖的投球,还以为他被东清国给吓得不轻。 可从成效来看,伸卡球完全可以纳入川上的球库,成为他继滑球之后又一大决胜球。 宫内沉思,“接下来的配球,我会将伸卡球放进去,可以嘛?” 川上欣喜的站直了身子,大声道:“谢谢!宫内前辈!” 声音有些大,但还不至于吸引观众席的目光。可瑠奈听到是川上的声音,她好奇的看向休息区,川上不是那种喜欢大喊大叫的人。 联想到第一局上的最后一球,自动铅笔顺心如意,在她指尖转出了个花来。 努力是可以开花结果的。 现在市大三那边,第三棒击球员歉意的看向新晋王牌真中要,“抱歉,没能拿到分。” 真中要听闻后,只是笑了笑,将早就准备的内野手套塞进他怀里。 “放心,接下来我不会给青道任何一分的。” 第一局下,青道攻击,市大三防守。 正如真中要所言,他甫一上场就连续三振了青道的第一棒和第二棒击球员,在等着第三棒击球员上场的空余,真中要的余光短暂的划过了休息区的丹波光一郎。 他们不仅仅同是各学校棒球部的王牌,初中的时候更是极为要好的朋友。 如果想要和丹波进行投手对决的话,那么就要在前五局里彻底打爆青道才行。 现在走上打击区的第三棒是三垒手前园健太,他一直紧绷的面部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但瑠奈不得不提一嘴,别看棒球部成员大多这幅凶狠模样,实际上内心还是挺柔软的。 前园健太深呼吸一口气后,将气息憋在嘴里,如同不动明王般站立在打击区,高高举起的球棒是他面向投手的金刚杵。 从前两棒来看,几乎都是死于投手真中要那颗奇怪的滑球之下,蹲在等候区的时候,他就像面对这样的球。 滑球,很普遍的变化球,这种有水平位移的变化球练好了很容易骗击球员出棒。但不同的投手之间,滑球也会有细微的变化。 拿川上君举例,他因为自身投法的特殊,所以他的滑球有着较大的水平位移,再加上他的控球,就算如此,也能擦着外角进入好球带。 不愧是川上君,瑠奈在心里给他鼓掌。 真中要的滑球也别有一番特色,他的球在接近本垒区时竟然会坠下。 “所以,绝对不能盲目出棒。” 瑠奈盯着前园健太,‘看准再打’一直是她对前园君常说的话,只要前园君打了出去,一切都好说。 这种时候就要积极挥棒! 当球从投手真中要的指尖飞向本垒区的瞬间,前园健太已经做好了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带着球棒朝前用力回击! 然后—— “Strike!” 欸? 前园健太豪爽的挥棒落空! 瑠奈托着腮看着他,都说了要看准了再打啊,真中要的第一球就是滑球,他摆明了想三上三下。 休息区的伊佐敷纯前辈挥着手大声朝前园嚷嚷:“前园!做出那一副鬼样子我还以为你会来个长打!?给我看准了再打啊!!” “鬼样子!?”前园健太还没意识到自己击球时那恐怖的表情,他重新站稳举起球棒来。 不愧是可以连续三振青道两位击球员的决胜球。前园在挥棒的瞬间,还以为自己能用球棒的顶端将球给撩出去,没想到球擦着球棒落入本垒区。 想打中有些难,除非等直球。 真因为很难打中,所以击球员会不约而同的等直球。瑠奈坐起了身子,如果她是捕手就会抓住击球员此时的心理,特别是像前园健太这样很难抓击球点的击球员。 虽然不能盲目出棒,但也不能被捕手猜到其心思。 现在留给前园的机会只剩下一球,真中要的下一球定是滑球,如果前园健太能够善用观察能力,在第三球的时候抓住击球点,将滑球给打出去,就算只是界外也行! 那种球一旦被打中,那么接下来都好说了。 在前园健太放过第二颗滑球的时候,真中要挥手散去指尖上的白色防滑粉,他上次来青道的时候还不是王牌投手,所以没能上场。 真中要就坐在休息区看着投手丘上的丹波,他长高了,表情也严肃了,球技也变好了。 他还记得丹波去青道的理由,是为了追赶上他。 到底有没有追赶上只有面对面对决才知道,真中要握紧投手手套里的球,不得不说丹波的伙伴们都很不错,不畏惧甚至迎难而上的气势很好。 可是,光有气势是打不中球的。 想等直球的话,那就想的太美了吧! 在球飞来的瞬间,前园健太感受到了源于球的磅礴气势,毫无疑问,那不是直球,可是在他脑中闪过了数句不同人说的同一句话。 ‘看准了再打’ 前园健太此时看得非常清楚,在话语涌现心头冰于脑海中具现化的刹那,球棒展现了无数生命力连同身上所有的力量,迎球而上。 这一次球与球棒撞击的声响震耳欲聋,前园健太自己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球飞向了界外。 他竟然打中了。 打中了真中要的滑球。 瑠奈用手遮住光芒,看着球飞向左边的界外,笔尖快速的记下这颗界外球,只要能打中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她一直很看好前园健太的打击能力。 第45章 跑垒困境 “比赛进行到哪里了?” 问瑠奈话的人正是仓持,他身旁还跟着御幸、结城与小凑。 他们四人依次坐在瑠奈身后一排的台阶上,因为是自由训练时间,就想着来看看练习赛。 瑠奈头也没回,眼都不眨下。 “现在是第二局上,一出一垒有人,比分僵持在0:0。” 御幸听了后,感觉不对:“不是说前园他打中球了吗?” “球是打中了,但都是界外球,最后一颗球被市大三的三垒手接杀。”瑠奈停顿了下,“市大三不止是打线惊人,防守线也不可小觑。” 结城哲也颔首,他同意瑠奈的话,仅仅道听途说真中要那犀利的滑球,结城就跃跃欲试起来,又像煤气灶的浑身燃烧了起来。 瑠奈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凑亮介更是轻车熟路的拍打结城哲也的肩膀当他收敛点,“这里还是观众席。” 但御幸火上浇油,“也许秋季大会能碰上。” 一听到‘秋季大会’四字就旋转开了煤气罐的开关,结城哲也的斗气燃烧的更热烈了。 “御幸!!” “你来收拾这个摊子。” “我只是说出一种可能性。” 瑠奈弯着腰埋头写记分册,她本不想管身后吵吵闹闹的男高们,直到市大三的第五棒击球员利落挥棒将球给打出了界外,自动铅笔不太顺利的记下这颗球时,瑠奈轻飘飘的看了眼身后。 并不漫长,但又极度缓慢的转过头来。 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先从御幸开始,御幸被看得坐姿都端正了不少;再是仓持,仓持别过头来望天;然后是结城前辈,乖巧的将气势收敛了起来;最后是小凑前辈,他对着瑠奈回忆微笑。 确认男高们安分下来,瑠奈顺心如意的回头继续看比赛,却不知身后的御幸和仓持相视一眼后抖着肩膀憋笑起来,小凑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就装作没看见,结城哲也不明所以,但他掏出了手机拍起了照片,右侧的偷笑的后辈们拍了张照,然后对着正前方瑠奈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结城哲也终于发现了御幸和仓持偷笑的原因了,因为瑠奈头发后面夹着片树叶。 他看向小凑指了指这片树叶,没想到小凑露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的微笑。 结城哲也又看向御幸和仓持,他们已经憋笑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虽然有打算伸手替瑠奈摘走那片叶子,可每伸一次手都要被笑逼得将手缩回去。 最后还是靠着结城坐的御幸,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声音要结城帮忙把这片叶子摘掉。 结城哲也是个好前辈,后辈都这样拜托了,他岂能有不答应的理由,他没有丝毫顾虑直接上手将叶片从瑠奈的发丝间取走,只是他下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勾住几根发丝,痛得瑠奈轻呼出声来。 结城哲也呆愣的盯着缠绕在指尖的黑色发丝,又有些迟钝的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千反田瑠奈。 “抱歉。” 他道歉很快,还将几根发丝连着叶片还给了瑠奈。 “是为了摘掉这个,很抱歉弄疼你了。” 叶片很普通,估计是学校里随便那颗树上的,瑠奈不会计较太多,她随手将叶片压在记分册里面,眼睛视线还跟在球场上,连道谢也说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那叶片柔韧翠绿,夏季的树叶于春天时萌芽生长,再经过梅雨季节的风吹雨打,才能长成如此的坚韧柔软。而脱落酸也会在枝头增长,如此就能被风刮下来,然后打着旋落在了瑠奈的发丝中。 瑠奈还不太在乎除棒球以外的琐碎事件,就连身后结城前辈盯着被夹在记分册的叶片的眼神,她也浑然不在意。 因为,就在叶片被记分册夹着的瞬间,青道这边竟然守备失误! 还是那位第五棒击球员,他面对川上的投球每一棒都竭尽全力的想要往右边拉去,没想到这一球是川上的滑球,打中后从地面弹起朝着一、二垒间。第五棒击球员本以为这球会被青道的二垒手木岛澪给接起,应该说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就连瑠奈也是这么的认为,但没想到的是木岛澪弯腰向前接球,本应该将球稳稳的扣在手套中,但球似乎上了油,打了蜡,竟然从手套里溜了出来。 第五棒击球员原本慢悠悠跑向一垒的速度就因为这个失误骤然加快,宛若利刃一般冲向一垒,而此时的原一垒跑垒员也以为队友上不了垒,但见到球从手套滑落的瞬间,他打起来精神,一边回头盯着跑垒指导员,一边双脚不紧不慢的离开一垒包。 如果第五棒击球员顺利抵达一垒,那么他就冲向二垒,速度越快越好以防青道反应过来封杀他。 可如果第五棒击球员没能抵达一垒,或者被一垒手提前触杀,那么他必须从垒间反悔原来的一垒包避免自己被触杀。 故而,这个时候的原一垒跑垒员的动作既不能停在原地,也不能跑得太快。他不仅要避免被青道抓双杀,还要最大化进垒机会。 短短一瞬间,原一垒跑垒员要注意的不只是球的走向,还有周围青道内野手的各个动向。 瑠奈深知失误不是大事,重要的是球场上的选手能否及时反应并冷静下来,如何在这击球员冲向一垒的同时,察觉到原一垒跑垒员的缓慢动作,并快速拿到出局数。 这个时候很容易会因为击球员和跑垒员的行动而导致守备混乱。 最理想的方式就是在这关键时刻拿下双杀。但见到击球员侧身滑垒的速度,瑠奈便知已经来不及让一垒手增子透接到球触杀掉他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原一垒跑垒员封杀在二垒! 与此同时,市大三的跑垒员指导员紧盯着自家击球员的行动,当他看到青道的一垒手没能及时跑回一垒触杀击球员时,他猛然回头看向原一垒跑垒员,大声喊道:“跑!!” 但青道这边的捕手宫内早就摘掉面罩冲向一垒区域,大声喊道:“增子!!给楠木!!” 就在木岛澪失误的那瞬间,楠木文哉就感到不妙。木岛澪离开位置接球后,他马上补位到二垒,死死的踩着垒包将手套摆好位置,在宫内的一声高呼后,他也紧接着高喊道:“增子!这边!” 增子透闻声转身,只是几个步伐就调整好自己的传球角度,抡起手臂向着楠木文哉投去,内野手投球做不到投手那样的控球,但只要不爆投一切都好说。楠木文哉一脚踩着垒包,另一脚往前一跨,将整个身子向前拉扯,在一垒跑垒员的脚尖触碰垒包之际,他的手套抢先一步将空中飞舞的棒球给咬了过来。 “很好。”瑠奈握紧自动铅笔,青道的防守并没有因此而自乱阵脚,反而在冷静有序的进行着防备任务,捕手宫内那一声的指挥也恰到好处,特别是游击手楠木文哉的紧急补位,瑠奈长呼口气,很精彩的守备。 市大三那位跑垒员也不赖。 “呼....” 跑垒员就算是侧身滑垒,但还是慢了一步。他不仅是市大三的第四棒,还是一垒手。在楠木文哉的搀扶下从泥土地上起身,白色的球服早已被泥土染得脏兮兮的。他已经习惯衣服这样了,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习以为常的下了场。 一坐回休息区,他灌了一大口水。 “这青道守备怎么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的,boy。” 监督田原利彦脸上扬起一微笑,“这甚至还不是他们全部的实力。”他的目光追踪到观众席上,那么做了一排他所心仪的选手,天才捕手御幸一也,俊足游击仓持洋一,全能强棒结城哲也,铁壁二垒小凑亮介。 该死的,喜欢的选手怎么都在青道啊! 但....田原利彦看向坐在板凳上休息的真中要,他还是认为自家的王牌投手是最好的,整个棒球部,所有的选手都会拥簇这位投手,让他成为钻石球场上的绝对王牌。 接下来青道顺利的拿到第三个出局数,守住了这一局。 第二局下,青道攻击,市大三防守。 青道的棒次轮到了第四棒——增子透。 这次练习赛改变了增子透之前防守的位置和棒次,之前他是三垒手和第五棒,三垒手的防守任务要比一垒手重,从棒次来说,他从第五棒变成了第四棒,相差没有多少,但是肩负第四棒让增子透产生了奇妙的感觉,即信任又被承认了实力。 增子透踏上右打击区,看向投手丘上的真中要。 市大三的二年级王牌,青道这边也有个二年级王牌。 在第一局下时,增子透有在休息区观察真中要的投球,他不像那些技巧型选手可以对球路评价一二,增子透熟悉球路最常规的方式,就是将每一球打到右边去! 因为是这一局的第一个打席,力求上垒! 增子透握紧球棒,蓄势待发等着真中要的投球。 在面对第四棒增子透时,市大三的捕手该为真中要如何配球? 瑠奈不由得这样想到,思考一旦深刻起来,就会忘乎所以,都没察觉到坐在旁边的大和田秋子正激动着,因为自己喜欢的长得帅、还戴着眼镜的御幸一也坐在身后。峰富士夫拿自己这边搭档没办法,只好自顾自的拿起相机开始拍照,他不止拍了球场上选手们比赛的身姿,还拍了御幸等人坐在观众席上的日常姿态,以及数张瑠奈思考的侧脸。 不止为何,他有一种预感。 一种以后自己会为她执笔撰写文稿的预感。 若现在要为千反田瑠奈撰写报道的话,标题应该是“青道的专属应援”吧,独立于棒球部之外的存在,而且上次采访御幸时,他从高岛礼副部长口中得知了点关于她的信息。 千反田瑠奈,普通的青道一年生,凭借自己的意志应援着青道棒球部,同时她还是无偿资助棒球部千反田先生的女儿。 嗯,峰富士夫能嗅到其中的新闻。 可是记者的素养又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为了积累素材,他再次拿起了相机对准了瑠奈,狭小的液晶显示屏中,是少女独有的凛然清俊,她垂眸看着球场,手重的自动铅笔低着下巴,在喧嚣的棒球场他听到瑠奈说。 “第一球,滑球。” “不!” 声音从峰富士夫身后传来,御幸手肘搁在腿上,上半身低俯,头偏向瑠奈。 “第一球应该是外角低直球。” 瑠奈侧着身子,这样她好一边看比赛一边回御幸的话。 “在面对增子前辈这样的强棒,先用滑球好来试探他。” “瑠奈,这场比赛无关输赢。无论是什么球增子前辈都会挥棒,市大三定会利用这一点先来外角低直球骗他的好球数,同时也能激起增子前辈的好胜心。” “你我都知道这场比赛无关输赢,但不一定他们知道。增子前辈虽然打击粗糙了点,可他长打率极其可观,如果不谨慎对待增子前辈,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增子前辈上垒。” 就市大三捕手的配球,两人一句比一句长。按照御幸的想法,应该是大胆利用直球打乱增子前辈的进攻,骗好球数。瑠奈的想法,则是谨慎使用滑球和直球,让增子前辈打不出长打,使其三振或者被接杀。 你一言我一句,这让两人中间的其余人一下看御幸,一下看瑠奈。 直到小凑亮介出声提醒他们,“好了,看比赛就知道是什么球了。” 这时,仓持沉声道:“应该是滑球。” 结城哲也问他为什么。 仓持的理由太过犯规,几乎是降维度秒杀御幸。 他皱着眉说道:“因为御幸的手气向来不好。” 话语刚落,真中要一个漂亮而犀利的滑球袭向增子透,增子透正如御幸所言,无论什么球都会挥棒。裸露出来的肱二头肌因为绷紧而高高鼓起,小麦色的肌肉爆裂出若隐若现的血管,增子透含着气息将两颊鼓起。 由重量所带来的力量,腰臀保持直线的扭转,将所有气力倾覆于球棒之上,但多日以来的训练绝非是蛮力的比拼,在即将碰撞棒球的瞬间,肌肉记忆已经带动了增子透的手腕,球棒稍稍旋转,击球点完美吻合。 于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听见这响亮的一击。 那球飞向了中外野的方向,高高越过内野,最后宛如一颗炮弹砸向中外野手的身前,市大三的中外野飞身前扑,也没能抓住机会,等拿到球后,增子透已经一鼓作气上了二垒。 瑠奈环抱着胸瞥向御幸。 “哟,外角低直球呢?” 第46章 白刃掠垒 从本垒区经由二垒延伸至中外野的距离,最少也是121.92米。 如果一层高2.9米,121.92米约莫有40层楼。 如果让仓持来跑的话,121.92米约莫要15.83秒。 如果棒球离棒的初速度为170km/h,初速度与地面的水平夹角为45°,重力加速度为9.8m/s?,且处于不考虑空气摩擦等各种干扰因素下的理想状态,121.92米约莫需要3.65秒。 121.92米是伊佐敷纯与本垒的距离,3.65秒是他仰头准备接球的最短反应时间。 当棒球从远处高飞而来时,实际上留给伊佐敷纯反应的时间要比3.65秒多一些。但是他仰头追球的目光总会受到烈阳的刺激,每当耀眼雪白的球进入太阳光芒的射程,伊佐敷纯都会眯着眼。他已经习惯了,棒球与阳光融为一体不分你我,最后在几瞬呼吸之间,光点凝成灰白的球体落入外野手套中。 因为是外野高飞球,所以落入手套的声音并不响亮。 伊佐敷纯还没有松下那口气,接住球也只是接杀了击球员,但这个球场上还有位三垒跑垒员! 他跃起接球的瞬间,余光早早捉到了三垒跑垒员起跑的姿势。 3.65秒。 不,要比3.65秒更长的反应时间。 日复一日的训练,紧张刺激的比赛,还有前辈教练的耳提面命,几乎都不需要多余的思考,伊佐敷纯的凌然目光直射本垒,他的想法由站起来的捕手宫内所实现。 “啊——去吧!!” 与此同时,市大三的跑垒指导员一瞄到中外野手伊佐敷纯接到球后,他就催促三垒跑垒员冲向本垒抢分。 “Go!!!” 市大三岂会放过这次高飞牺牲打的机会,跑垒指导员笃信,在中外野至本垒的漫长距离中,伊佐敷纯的传球绝不可能快过三垒跑垒员冲刺的脚步,他们与本垒板,一步之遥。 三垒跑垒员也是如此想的,他低头冲向本垒,耳畔充斥着风的呼啸声,视线里是近在咫尺的本垒板,在感知球即将到达此处时,跑垒员果断侧身滑向本垒。 就当他看见自己的脚尖侵向本垒板时,一只捕手手套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腿上。 深褐色的手套里眠着一颗雪白的棒球。 跑垒员睁大了眼睛。 球在手套里!? 这....怎么可能!? 中外野的传球怎么可能快过他跑向本垒的速度!? 裁判那一声out早被跑垒员丢至脑后,他不由自主的望向站在钻石球场最远距离的人,青道的中外野手,伊佐敷纯。 伊佐敷纯正在中外野处哈哈大笑,他双手叉腰,大声喊道:“哈哈哈哈哈哈,厉害吧!!这就是老子我的火焰炮弹啊!!” 他得意得快要忘乎所以了,连帽子掉地上了也浑然不觉,就连那一头很有不良少年气息的金发在阳光下肆意飞扬,闪烁着近乎嚣张的光芒。 一般人称这样的精彩防守表现为“镭射肩” 镭射肩是指外场手以极快的速度和极高的准确度,将球从外场直接传回本垒,阻止跑垒员得分的精彩表现。 而这个正就是伊佐敷纯为了球队而贡献自己,经过反复打磨所展现出来的精彩球技。 要知道,他一开始是个投手。 “纯前辈之前是投手?”仓持的声音带着明显得惊讶,他看向瑠奈,“完全没看出来啊。” 确实很难看出来,伊佐敷纯一年级试投的时候控球实在是烂到不行,完全投不进好球带。但他的球强劲有力,被调到中外野是球队最明智的选择,既发挥了伊佐敷纯的天赋,又加强了球队整体的实力。 不过....小凑亮介看向瑠奈,“你是怎么知道的,作为投手的纯只在练习赛上出现过。” 国三生瑠奈可不像现在的她,可以说是从没去青道看过练习赛。 “大叔们说得。”瑠奈言简意赅。 那群喜欢在球场边指点江山的大叔,尤其喜欢点评这届“歉收年”的选手,即使面对瑠奈的冷脸也乐此不疲。具体话语早已模糊,但去年秋季大会无疑是前辈他们的翻身仗。 正巧市大三那边提出了代打,趁着闲暇之余,瑠奈望向中外野那个活力四射的身影。 那会的伊佐敷纯和现在一样,从中外野出发的远距离传球贯穿整个钻石球场,强风席卷而来,强劲的力道赋予棒球犹如白刃般的锋利,那球快到要将钻石一切两半。 虽然还只是候补,但偶然一次的上场就让他赚足了实力的证明。 “如果控球好点的话,可能会成为难以想象的投手吧。” 瑠奈的目光追着伊佐敷纯前辈,即使站在中外野,他那大嗓门也能在偌大的球场上乱蹿,她托着下巴,“嗯——只要改掉控球能力差就行了,但对于外野手来说这样的控球绰绰有余,若要再进一步的话...” 话越来越多,信息量也越来越密。 小凑亮介笑眯眯的看向御幸和仓持,“她一直这样?” 这个...毕竟她只对棒球感兴趣啊。 御幸和仓持两人同时别过了头,他们早习惯瑠奈这样了,但二年级前辈们可能很少见到这样的瑠奈,不顾周围的自言自语的谈论棒球。 如果字体能实体化的话,大概就是一个超级大的无形对话框压在众人头上,最后是结城哲也解救了大家,他点了点瑠奈。 “第三局的情况是?” 第三局时结城前辈去了趟洗手间,没看见双方得分的现场,瑠奈回复道:“第三局时双方各得一分,第三局上半市大三触击送跑垒员回垒得点,下半时白洲和宫内接连送伊佐敷前辈回垒。双方都靠下半打线的谨慎。” 多亏了结城的打断,瑠奈的思索终于从伊佐敷纯身上转到了比赛上,现在是第四局上,比分1:1,刚刚伊佐敷纯一人接杀击球员并且直杀本垒出局跑垒员,短短一瞬就拿下了两个出局数。 所以现在比赛的具体情况是,第四局上,两出无人,比分1:1。 球被打出去后,最紧张的莫不过于投手川上了。 一看到球被伊佐敷纯接住,他下意识的蹲下身来,好给伊佐敷纯的传球让路。那一道直线不只是出局市大三选手的白刃,更是拯救川上心脏跳动的蜘蛛丝。 太好了,被救了。 川上重整旗鼓,根据宫内的暗示将球给投了出去,结果只听见“砰”得一声,球又被市大三给打飞了,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市大三这根绳子给捆绑吊了起来。 怎么,又来啊? 这次市大三将上半打线发挥的淋漓尽致,接二连三的积极挥棒,光是听那声音就足够悦耳,瑠奈也能想象投手丘上川上那有些急躁的心情,特别是这一颗球,明显不是上一棒的外野高飞球。 棒球离棒后,漂亮的越过一、二垒间,然后朝着右外野直直坠下。 市大三的击球员想也没想的直接往一垒包冲去,这必定是完美的一垒安打,球应当落在右外野手之前,按照青道右外野手的站位,他是不可能接住的。倘若中外野手要上前接球的话,极大可能会和右外野手相撞,击球员越想越明白,他看向白色柔软的一垒包,毋庸置疑,这局定能得分! 真的吗? “我来!” 声音不大不小,却拖住伊佐敷纯的脚步。 那一刹那间,伊佐敷纯亲眼目睹在球与地面相撞前的最后几秒中,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竟然斜身飞入球与地面的间隙,左手垫在下面来稳固手套。接住球后,白州健二郎用力锁住手套,将球牢牢钳制。 白州健二郎紧皱着眉头,在球飞向这边时,他心里也明白这颗球是极大可能会落地的,人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那几秒。 但是极大可能会落地,也就是说有极小可能会被他接住。 当想法浮出水面时,他的身体早就响应号召行动了起来,但该怎么抢救这颗球? 白州健二郎没有好办法,如果飞身扑过去的话,不一定能抢先接住球,如果球碰到的手套边缘继而弹起,那么会加大处理难度,因为他没办法预测球会被弹往哪一边,就算知道,也无法马上起身接住。 所以他借助跑的惯性,利用那股力量倾斜着身子,手套固定在左手上,左手紧贴着地面和身体一起朝着球滑过去,然后抓住那最后一点的间隙,巧妙的将球捞入手套中,在惯性还未消失的那一刻,白州用尽浑身力气用手套夹住球。 最后在身体停下的那一刻,白州马上起身站起高举着手套向周围所有人展示,他唇线紧抿成一条线,原本沉静的双眼锐利无声的扫过击球员,那眼神将击球员钉在了原地,少言的人在这时展现出无需言语就能表露出来的气魄。 击球员缓下了脚步,他有些呆愣的看向右外野。 这也能接住? 当然能接住。 白州将球交给裁判,那球洁白干净,没有半点泥土的痕迹,裁判点头判了击球员出局。 第四局上,三个打席,两个外野手,守住了这一分。 川上和白州是同班同学,攻守转换后,两人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川上看向白州,“今天很拼啊。” 白州默默啜饮着杯中的运动饮料,他身前身后都脏得不像个样子了,听到川上的话,他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观众席。 川上也看到了,除去必定能入一军的二年级前辈外,一年级中就是御幸一也和仓持洋一了。 正是因为实力早有所承认,所以他们两个能坐在那里看比赛,不仅前辈们对他们刮目相看,就连监督也对他们两个也付诸了信赖。 同级生中出现了这样的存在,再怎么压抑克制自己,都难免会生出丝丝缕缕的嫉妒与羡慕来。 嫉妒他们的如同星光般的球技才华,羡慕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得到少女的青睐。 按照正常打棒球的顺序,一年级入部,二年级入一军,三年级成为主力。 但御幸和仓持像是坐了火箭,他们两个一年级就入了一军,御幸虽然早仓持一步成为主力,但仓持和小凑亮介前辈组成的二游搭档,说明他迟早是主力的一员。 白州健二郎就站在二军的队伍中,看着对面一军中的他们,不同的训练服,不同的期望,比赛时缝在背部的数字。 还有挽着他们两人手臂,时时刻刻坐在看台的胜利女神。 青春恋爱喜剧里面不可能只有一味地赞美和欣赏等正面情绪,挤在阴暗角落里的负面情绪也在悄然滋生。 但有又如何,白州健二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运动饮料,重要的是他的现在。 他现在站在练习赛上,他刚刚发挥了最好的实力,他正站在休息区喝着饮料,细数而来,这些都是他努力前进得到的机会。 白州健二郎看着川上,也给他倒了一杯。 “你也是。” 川上接过,笑着对白州伸出拳头。白州意会,也伸出拳头碰了下。 他们的目标往远了看是打入甲子园,往近了看是进入一军。 没有奖励,也没有对手,有的只是枯燥的训练和对过往球技的反思。 瑠奈知道这场比赛无关输赢,她甚至知道片冈教练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口。 所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弄罩着一股拼劲,那种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精神。可能都想着漂亮的赢下这场比赛,为自己进入一军增加砝码。 瑠奈不讨厌,甚至喜欢。 谁也不能置喙他们追求胜利的姿态,要知道棒球少年拼命的接球和上垒可是棒球比赛的最精彩的看点之一。 若以追求比赛胜利为前提,那么市大三可能会警惕伊佐敷纯和白州健二郎的防守,估计后面会谨慎挥棒些,尽量不要打向外野,也是一种能削弱市大三打线的震慑了。但防守就不好说了,反倒是有可能会激起市大三誓死防守的决心。 第四局下半,青道打线展现了其韧性。 第一棒木岛澪还对第二局上的失误耿耿于怀,但他将此化为动力。利用短打躲开了市大三的防守,成功上了一垒包。 紧跟其后的是楠木文哉,他假触真打骗取市大三的防守后,送木岛澪进了得分圈,但也牺牲了自己。 然后是前园健太,这次他没能发挥自己的实力,遗憾被拿香三振出局。最后是增子透的大棒成功送木岛澪回本垒板,拿下了第四局的第一分。 青道对市大三的比分2:1,这样的比分持续到第五局结束。 在简单整理场地之后,第六局上的伊始。 丹波光一郎走上了投手丘,他抬起帽檐,锐利的目光穿透阳光,锁定在市大三休息区的真中要身上。 这是自国中一别后的,两人的首次对决。 第47章 投手对决 丹波光一郎是自己考进青道,通过递交入部申请书进得棒球部。 在此之前,他的国中好友真中要曾询问过他的志向。 那会,丹波说。 “想要赶上真中,所以我决定去青道。” 当年所说的话,言犹在耳。 丹波身为右投,他侧身站立能够直面看见市大三的休息区,但他移开了眼神不再去看国中的好友。他踩了踩投手丘,直到踩出了个小坑来,将后脚跟固定在土坑中后,丹波弯下腰身看清楚捕手宫内的手势。 投手登板的第一颗球,可以是试探投手状态的正中直球,也可以是激发投手精神的决胜好球。 既然是青道的王牌,那得让市大三他们看看王牌的气魄。 宫内给丹波的指示很明确,一颗犀利的曲球。 丹波曲球犀利之原因,瑠奈本不想赘叙,但坐她旁边的大和田秋子忽然发问:“说起来,为什么丹波的曲球就这么难打到呢?” “因为他曲球纵向幅度大,这得益于丹波前辈的身高。”瑠奈顺口回答了她。话音刚落,丹波的曲球应召而来,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弧线坠入本垒。 丹波的曲球,从来不让人失望。 从较高放球点旋转飞出的白球,于空中滑过一道弯曲的白光,蕴含其中的气势海浪似地扑向市大三的击球员,让他动弹不得。 击球员眉头紧皱,这样的球很难让人抓住击球点,幸好这颗球是坏球,这让他松了口气,重新旋转球棒,目光锐利刺向丹波光一郎。 不愧是青道的王牌,要是冲动之下盲目挥棒,就要被骗好球数了。 他举着球棒,等着丹波的下一球。 宫内启介本以为在市大三积极的打线之下,击球员会果断挥棒,并借此得到好球数,没料到击球员竟然克制住了挥棒念头。 既然如此的话。 丹波看清了宫内的手势,一颗球向着内角进发的曲球。 在经历过三位捕手蹲捕的丹波,对于宫内的看法还挺简单的,只要他不使用那奇怪的安抚小技巧,其余的都好说。 宫内那喜欢朝着内角要球的方式,丹波甚至有些怀念,虽然比御幸的激进些,但可能是同级生的缘故,丹波没有丝毫的抵抗的心理。 他放下手中的防滑粉,散尽指尖余粉后,从手套中取走棒球,将手臂挥舞成鞭子一般的,将球投入宫内手套所在之地。 内角球,一颗对击球员和投手双方都是压力较大的球。 击球员和投手都要承担着触身球的风险,特别是击球员,当他看着旋转飓风直冲身侧而来的内角球,他下意识的挥棒,听着不太对劲的击球声,那颗可怕的内角球被他打在地面,刚好不好,球反弹进了投手丹波的手套里。 丹波眼疾手快的将球传给了一垒手。 击球员睁大了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球棒,又看了看前面的丹波,然后回头看了看裁判。 他指着自己,又指向丹波,“我把球打给了投手?” 裁判沉默的点点头,“你被Out了。” 缠斗固然精彩,可速战速决能减轻瑠奈的记录负担。 若要从这记分方面讲得话,若接下来每个击球员都能这样被速度解决,瑠奈觉得也挺好的。 就是这样的比赛并不精彩。 但一切正如瑠奈所想,丹波一上场就是三上三下,后面两个上场的击球员都被丹波三振解决。 在攻收交换之际,瑠奈感慨:“丹波前辈的投球似乎比以前厉害了许多。” 她之前一直打算看丹波前辈的投球质量,但总是没能看到,要么是棒球部放假,要么是棒球部来了其他人,如今在练习赛上一瞧,这投球比夏季预选赛时要来的精巧绝伦。 “最近丹波前辈是有做什么特训嘛?” 结城哲也主要练习挥棒,对投手的训练一窍不通,他摇了摇头。 “不太知道他的训练菜单。” 仓持主要和小凑一起练习二游的守备,他们两人对丹波的训练也不太了解,但是小凑亮介看向御幸,“身为队里的正捕手,御幸你应该知道的吧。” 虽然片冈教练还没有宣布这次球队换新后的一军主力成员,但大家已经将御幸视为球队的正捕手了。 御幸头上挂着汗,这让他怎么说,要他说自己找丹波前辈说可以接他的球,结果丹波前辈都会无视他然后走开吗? 不过,他也确实有在观察丹波前辈的投球状态。再怎么说,这是队里的王牌,是他的投手之一。 顺带一提,御幸目前脑里的投手阵是:丹波光一郎,川上宪史,千反田瑠奈.......等等,要把第三个名字划掉,瑠奈不是选手。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都是些很平常的基础训练,挥毛巾、跑步、重巡、锻炼下半身.......” 果然还是要注重基础训练,瑠奈思索着,论精神力的话,丹波前辈与川上差不多持平,只要不出现较大的情绪起伏,那么丹波前辈还能维持控球。虽说控球不比川上,但直球的球速球威要强川上太多了,基础训练也能恰到好处的增强丹波前辈的体力。 瑠奈向后瞥了眼他们,“投手可是要细心呵护的,无论是川上还是丹波前辈,都要注意别让他们受伤啊。” 仓持一直知道瑠奈对投手远比对其他守备位置要更为关注些,不止是如此,就连平时对川上也比对他们(仓持和御幸)要温柔些。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瑠奈挑了下眉头,“投手可是很珍贵的。” 投手每一次的投球都是对肩膀的一种损耗,又加之投手本身就吃天赋,能在青道这样豪强名门中崭露头角的人,放在普通普通学校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优秀人才了。 与此同时,市大三的守备也站上了球场,站在正中央投手丘依旧是王牌真中要。 他对上一局的打击结果,并没有感到多大的紧张与失望,身体还处于放松状态,真中要收紧五指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他环视周围。 真可惜,这里只是青道的操场,不是明治神宫棒球场。这场比赛也只是练习赛,不是正式的比赛。 但这也无妨,真中要踏平这里的投手丘,他看着捕手打得暗号,他摇了摇头,当捕手换了个暗号时,他笑着点了点头。 与国中好友的首次对决,第一球也要用上自己的决胜球来向对方致敬。 那锐利滑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第二棒击球员楠木文哉的身侧飘逸至外角,楠木文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真中要的滑球了,他明确的知道这颗球会向着外角偏低的刁钻路线飞入好球带。 但这种时刻,大脑、眼睛、手臂处理的信息各不相同,眼睛判断这是滑球,大脑发出向下旋转球棒的指令,可是手臂还是没能及时抓住击球点,那明显的与球擦肩而过的感觉沿着球棒侵蚀着楠木文哉的手臂,难受的酥麻让他咬紧了牙关。 可恶,没能击中。 楠木文哉收回球棒,他呼出几口气来,脸上重新唤醒了他积极面对投手的坚毅,总感觉市大三的投手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 当然好啊,真中要摸索着粗糙的棒球,青道的击球员们以为熟悉了他的滑球,就开始掉以轻心的挥棒,这对真中要而言是件好事,他摸着棒球上凸起的缝线。 如果每次都能打中的话,那就来吧! 楠木文哉睁大眼睛,又是滑球! 蹲在打击等候区的前园健太皱着眉,真中要的滑球不是那种打中一次就能轻松打中第二次的球,前园健太深有体会。 “楠木!!看准了再打啊!!”伊佐敷纯用手做喇叭高喊着,他还笑哈哈的喊道:“打击怎么变得这么烂了,是和丹波学的嘛?” 休息区的丹波闻言,脸红了下,身为投手打击烂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站在打击区的楠木叹了口气,看准再打真是个刁难的要求,他目前挥空了第一颗滑球,目送了第二颗滑球,正摇晃着球棒等着第三颗。 然而蹲守在楠木身后的市大三捕手却警惕了起来,他瞥眼楠木的站位,心往下一沉,藏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 真中要了解明确,他配合着捕手向周围传递着眼神暗号。 市大三的防守缓慢前趋,而楠木文哉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投手真中要身上。 而市大三这一举动被观众席的瑠奈看得一清二楚。 “是要防备楠木前辈的触击。” 如果楠木前辈能及时反应过来,那么还有存活的机会。 可是仓持说道:“怎么一定认为楠木前辈会触击?” 御幸回答了仓持的问题,“看脚步和击球员的表情。” 身为捕手的御幸在这方面尤其擅长,通过脚步可以大致猜测击球员是挥短棒还是长棒,再观察击球员的表情,表情出现起伏就意味着脚步决定挥棒的可能性就越大。 市大三的捕手能判断楠木是触击,估计是楠木上一个打席的假触真打让他捕捉到了点蛛丝马迹,让他认为这次楠木会是触击。 “但也有看猜错吧。” 瑠奈伸出了手指,“所以市大三的防守只是稍微前趋,属于可以补救的范围内。” 仓持闭着眼思考了会,然后拉着御幸划了个拳。 一局定胜负。 御幸出了拳头,仓持出了布。 咦?难道楠木前辈不会触击? “这个不是这么用的吧!?”御幸有些生气了,他是手气差,但不代表他的手气还能决定比赛啊。 是吗? 仓持看向比赛中的楠木前辈,在球投出之际,他如那两人所言,一瞬间摆出了短打的姿势,将球棒横在胸前,右手扶着球棒顶端欲要与棒球直面相撞。楠木文哉的短打技术不赖,球如其他所愿的撞上了球棒,球软弱的滚向了三垒。 可令楠木文哉没想到的是,身后的市大三捕手竟然比所有守备人员都要快一步,朝着三垒线的奔去,一把捞起地滚球,火速向着市大三一垒手传去。 瑠奈顺势记下这个地滚球,真中要仿佛是和丹波杠上了一般,一样的连续三振两次,三上三下结束了这一局。 比分继续僵持,这场互不相让的投手对决在第八局下的时候出现了裂痕。 “四坏球!” 裁判的声音跟着瑠奈笔触一起出现在记分册上,她看了眼本子上的记号,这是真中要在第八局下出现在的第二个四坏球了,送了两位青道的击球员上垒,站在一垒的是木岛澪,二垒是坂井一郎。 两人正低伏着身子,敞开双腿一步挪着一步的游离在垒包之外。 真中要平缓着胸口的起伏,面对青道这样的强敌还要连续投满九局,真的有些吃不消啊。他舔了舔唇边的汗水,咸咸的味道于舌尖划开,为了不让汗水进入眼睛,真中要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汗水。 八月的天气,一直是这样的炎热。 真中要在被热度扭曲的空气中看到了捕手的暗示,他勾唇一笑,在跑垒员没注意的瞬间,一个犀利传球过去砸入一垒手的手套,成功杀掉了青道的跑垒员坂井一郎,也成功将木岛澪吓回了二垒包,不再随意动弹。 肉眼可见的,真中要体力快要耗尽了。 相比之下,青道的投手丹波正气定神闲的端坐在休息区闭目养神。 瑠奈眨了眨眼,她摇晃了下上半身,然后重新执笔埋头写起了记分册。 坐在她身后的四人将瑠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四人互相传了个眼神,都纷纷了然。 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御幸一下子就猜出了她开心的理由,无非是看到自己所坚持的继投战略于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也让御幸沉思起来,如果青道这边也和市大三一样坚持一位投手连续投完九局的话,估计也会出现这样体力透支的情况,严重的话还会受伤。 故而瑠奈坚持继投至今,既能保持我方投手的体力,又能降低受伤的概率。 瑠奈微眯着眼,虽说真中要体力近乎透支,但他还顽强的站在投手丘上。 勉强靠牵制拿到了第二个出局数后,真中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满头大汗,排汗衫上的汗水都将白色队服给湿透了。 他踢了踢投手丘上的尘土,还差一个出局数。 紧握着手套里的球,藏在帽檐阴影下的双眼直直的锁定着捕手的手势,和青道击球员的脸。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这一局。 “真中!!” 不知道是谁在他的身后高喊道。 “尽管放心让他打出去!你投得超好!!” “没错!我站在这里都生锈了啊!!” “再来一球!” “只差一个出局数了!” 真中要笑了下,应该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和伙伴们守住这一局。 就算只是练习赛。 坐在休息区的丹波光一郎感受到了真中要的意志,他紧张的收紧了五指。 就算只是练习赛。 场上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想:就算只是练习赛,也要拿下这个胜利。 第48章 来电通知 瑠奈背着摄影包蹲在自动售货机前,她向下拉扯青道选手帽的帽檐,借着那一小片的阴影看清楚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上午十一点七分。 阳光逼近天空的正上方,烧焦了眼前暗灰的油柏路,自动售货机前没办法给她提供阴凉处,但幸好金属矩形出货口能散出些微凉意。 她本想着练习赛一结束,就将《Touch》的电影碟片交给御幸,再自己乘坐电车回家。但御幸在比赛结束前给她发了条邮件,瑠奈看着内容不明所以。按照御幸所言,她来到了自动售货机前,这里空无一人,瑠奈只好站在这里等他。 站累了,她就蹲了下来。将头搭在膝盖上,脸朝着御幸会来的方向,就这样百般聊赖的看着。 这是一条不那么宽敞的油柏路,棒球部的两大操场矗立在路边两侧。夏风习习,树叶窸窸窣窣,闭目侧耳听到不止是操场上棒球少年的训练声,还能觅到细微的蝉鸣,瑠奈将脸往内收了收,双手抱膝。 练习赛一结束,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两位记者取了材后就离开了,御幸他们则是去了室内练习室。 室内练习室紧邻青心寮,瑠奈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青心寮所在方位,从她的位置望去,甚至能隐约瞥见青心寮的屋顶。。 大概等了多久?瑠奈不太清楚。时间的流逝仿佛停滞了。 直到她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油柏路的尽头后,她的时间才重新开始转动。 瑠奈想站起来,但一起身,流动起来的血液携着麻意弥漫了双腿。她蹲得有点久,双腿麻木导致血液不通,这么一动,就不只是麻,还卷着难以忍受的痒,瑠奈只好顺着力道跌坐在地上。 “这里。”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挥了挥。 御幸是从室内练习室那边赶来的,瞧见了瑠奈的挥手,他跑得更快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扶我一把。” 御幸向瑠奈伸出手臂,让她搭着这里好借力起身。 想要起身的话,瑠奈就不得不用力往下按着御幸的手臂,但他手臂牢固的稳在半空中,就算被她紧紧抓着也没有半分动摇。而且...她还多抓了几下,御幸手臂上的肌肉还挺扎实的,硬邦邦的。 “站好了?” “嗯。” 御幸背起瑠奈的摄影包,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还是让她等太久了,腿都蹲麻了。 比赛结束后,他跟着结城前辈他们回到了室内练习室。毕竟是自由训练时间,而不是自由活动时间。因此,一回去就被高岛礼训斥了一顿,这里浪费了点时间。然后御幸找片冈教练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为的就是送瑠奈回车站,这期间又花了点时间。 林林总总,他让瑠奈在大太阳下等候了将近半个小时。他望着瑠奈因暴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随即买了两瓶冰水,轻轻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抱歉,是我太慢了。” 御幸有些懊悔,若非他要瑠奈留下等待,那么她早就吹着冷空调,坐着电车回家了。他双手拿着冰水,希冀上面的凉意可以让瑠奈凉快些。 瑠奈抬眼看向御幸,他的汗水浸湿了鬓角,一路晒着太阳跑过来,要比她蹲在这里热多了。她从御幸的手中拿走一瓶冰水,反过来贴在御幸的脸上。 “你已经道过歉了,不需要再说一遍。”她凉了御幸的左脸颊,也不忘照顾御幸的右脸颊,“怎么样,凉快了吧。” “哦...谢谢。”黑框眼镜反射着太阳光,御幸用余光瞥了几眼握着冰水的手。瑠奈的手和他的不太一样,要纤细雪白许多。可能是经常握笔,她右手的中指的第一个指关节有着薄茧。 ....要是打棒球的话,手上的茧子会更多。 她瞅向御幸有些发红的脸颊,也是被晒得? “嗯,今天太阳挺大的。”御幸别过脸来不去看瑠奈的脸,他攥紧肩上摄影包的背带,招呼瑠奈跟上自己,“走吧,送你去车站。” 瑠奈瞧着御幸的背着摄影包的背影,让她在这里等半个小时就只是为了送她去车站吗? 从青道到车站的路程,不过十分钟。 一高一低无法相碰的肩膀,空隙狭窄到只有几缕风能穿过。 沿着人行道的一致步调,瑠奈走在内侧,她稍微偏头就能看到御幸的侧脸,以及被他隔绝的车水马龙。 悠扬蝉鸣中的细微跫音,御幸目视前方,视线转移从眼镜的空隙中锁定瑠奈的身影,她的额发被风掀了起来。 踌躇在身侧的指尖,两人望着近在咫尺的车站。 并肩行走的十分钟,于此传来余额不足的讯息。 车站检票口人来人往,御幸正要归还摄影包时,瑠奈示意他停下来。 “怎么了?” “《Touch》。” 御幸终于想了起来。前不久,他拜托了瑠奈购买的碟片。这可是长泽雅美饰演浅仓南的《Touch》真人版电影。 瑠奈想打开摄影包,但御幸不想麻烦她,就自己从摄影包找出了装有碟片的纸袋。 “是这个吧?” “嗯,没错。” 见到碟片成功交给了御幸,瑠奈下意识的将鬓发撩至耳后,宽松的袖口顺着手臂往下滑落,恍若星星的一点银光,闪过了御幸的眼睛。 刚刚那个是什么? “那个是什么?” 嘴不受控制的说出了心里的话,眼神也不受控制的黏上了瑠奈手腕的银链。御幸调整了下呼吸,他笑眯眯的说道:“手链还挺好看的,是新买的吗?” 他当然知道女孩子会喜欢一些漂亮的配饰,例如可爱的发夹、亮晶晶的耳环、精致的项链等等。在遇见瑠奈之前,御幸就在想难道她们不觉得身上带这些东西很碍事吗?可遇见瑠奈之后,御幸就在想如果她身上挂满了他送得配饰那就好了。 不只是发夹,要有可以抚摸她耳垂亲自为她戴上的耳饰,亦或者从她背后绕过脖颈系上的项链,捧着她手腕扣住她双手的手链。 御幸捏紧了纸袋,他也知道的,女孩子们会结伴出门逛街购物,这手链怕不是她和哪位朋友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吧? “别人送得。”瑠奈口吻淡淡的,像是在说天气真好啊。 “谁呀?”几乎是瑠奈刚说完,御幸就追着问出口。他看着瑠奈那晶莹剔透的眼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品味挺好的。” 瑠奈看了眼御幸,周围是掠过去人影,耳边是不断的车站广播声音。 正当她要开口时,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瑠奈。掏出手机一看,简洁的通话页面上写着无比熟悉的名字——克里斯前辈。 瑠奈对着御幸展示了通话页面,“接个电话,等下再说。” 御幸扫了一眼,见是克里斯前辈的来电,他闭上了嘴。只不过,他有点想知道自己在瑠奈的通讯薄里是什么样的备注。 瑠奈站在原地接的电话,轻薄的智能手机贴上耳朵,克里斯低沉温柔的声音裹着电流从另一端传来。 “中午好,千反田。” 瑠奈以为克里斯找她有什么事情,没想到是过来打听比赛结果的,她稍微思考了下:“青道以2:1赢了市大三,第六局开始换投为丹波前辈,他很轻松的守住了每一局,在第九局上半的两出满垒,也被丹波前辈轻松的迎刃而解。” 御幸不知道要聊多久,他拉着瑠奈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和气泡水,口味选得都是瑠奈喜欢的味道,这还是仓持告诉他的。 当他提着袋子回来时,瑠奈还坐在原地和克里斯前辈通电,他索性挨着瑠奈打电话的那一边坐了下来,可能是瑠奈不对御幸设防,也可能是手机通电声音太大,御幸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学校门口。” “那你在干什么?” 御幸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克里斯前辈这么关注瑠奈了? “我在....”瑠奈下意识的瞥向御幸,他歪头对着她笑了下。 不知为何,瑠奈对着御幸的笑容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在和一也君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克里斯前辈的声调出现了奇怪的起伏。 御幸猛地背过身,肩膀抑制不住的抖动起来,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噗....哈哈哈哈哈”一起回家!瑠奈说和他一起回家,说得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御幸笑得有些得意忘形,瑠奈没好气的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啊,是一也君送我回家,一起去车站。” “那就是说,御幸在你身旁?” “嗯,是的。” 手机的另一边,克里斯垂眸看着泛起涟漪的咖啡,原本冒着热气的咖啡如今只剩下一片苦涩的凉意。 上次也是御幸来着,克里斯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原本桌上的编织篮里装满了可口的费南雪,但都被他送给了瑠奈。 不知道她吃没吃,要是吃完了,可以再来这里拿。 说起来,御幸是怎么称呼她来着? “.....” 手机对面传来了几道缓慢悠悠的呼吸声,瑠奈等了一会,刚好车站人流量少了些,车站广播声停了下来,电车也驶出了站台,整个世界只剩下手机对面的呼吸声。 “偶尔也过来陪陪我吧,瑠奈。” 克里斯前辈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仿佛蓝天的流云,稍不留神就稍纵即逝。就像现在这样,萦绕她耳蜗的只是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仿佛刚刚呼唤她名字的那一声,只是可有可无的幻听。 “怎么了?” “没什么。” 瑠奈回过了神,她告诉御幸:“手链就是克里斯前辈送得。” 原来如此,御幸颔首明白。他捧着瑠奈的手腕,细细打量着这条由星星编织的手链,手链很精致也很适合瑠奈,他问道:“很喜欢?” “嗯,很喜欢。” 既然瑠奈喜欢,那就足够了。御幸不会讨厌瑠奈所钟爱的东西,何况得知这是克里斯前辈送得,他既松了口气,又不禁心生警惕。 大概是因为送得人是克里斯前辈,不是其他捉不着摸不透的陌生人;但也因为是克里斯前辈送的,御幸又难免有点提心吊胆,瑠奈她一直都很关注克里斯前辈来着。 那可是克里斯前辈啊,一个让御幸难以超越的男人。 御幸一时半会多想了些,只是稍微想了另一种可能性,原本心头堆积的甜蜜被电车撞得七零八碎,他还只能苦哈哈的自己捡起来,一边捡一边拼,一边流血一边品尝。 这就是暗恋的痛苦吗? “把手给我。” “你要干什么?” 瑠奈觉得御幸不会干什么好事。 “这么警惕干嘛?我又不会害你。” “不相信。” 御幸有些委屈,就这么不信任他? 倒挂的八字眉显得他有些可怜,没办法,瑠奈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手掌朝上,五指自然的弯曲。而御幸将右手握成拳,悬在瑠奈的右手掌之上,他说:“这是买碟片的钱。” 买碟片要不了多少钱,瑠奈没打算向御幸要这个钱。 “我当然知道,你不要不代表我不能给。”御幸笑了几下,但又故作神秘道:“只是这个钱有些特殊。” 御幸戳中了瑠奈的好奇心,她睁大眼睛凑了过去,像是听到御幸在说什么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大秘密。 “说说看。” “你知道国王的新衣嘛?” “我只知道工藤新一。” 御幸让瑠奈别打岔,“小学馆的作品不能参与讲谈社的剧情。” “....”瑠奈肘击御幸,让他继续。 御幸的拳头距离瑠奈的手掌心只有零点几毫米,他缓缓张开,丝毫不在意指尖擦过瑠奈的掌心,那轻微刮蹭过的地方,滋生出星星点点的痒。他的手掌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但御幸演得好像手里有一沓钱,虚拟的纸币很是松散,为了防止纸币乱跑,所以要张开五指按压下去,空气被赶尽杀绝,手上多了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掌心对掌心的触碰。 触碰恍若蜻蜓点水,手上空无一物。 “所以....”瑠奈皱眉看向御幸。 御幸笑着指着瑠奈的手掌,“这就是国王的新币。” 她怎么又被棒球男给骗了?还是被这个小学一年级的把戏! 瑠奈愤愤上车,她再也不想见到御幸那张笑得贱兮兮的臭脸了,还指着她笑说她竟然真的相信了。刚坐上车没多久,就收到了御幸的邮件。 瑠奈一边吃饭团一边打开手机邮件。 发件人:世一捕 主题:无 怎么样?找到国王的新币了吗? 看看摄影包。 瑠奈绝对不会再被骗了,她聪明伶俐,怎么可能会被这种把戏骗第二次。 御幸预判了瑠奈的想法,邮件的下一行写着:看看摄影包。 摄影包?这个包在路上有一直都挂在御幸的身上,瑠奈迟疑了一会,决定再给御幸一个机会。 她拉开摄影包,发现里面竟然躺着了个毛绒玩具。 毛绒玩具是拿着棒球和手套的小浣熊,眼睛那一圈的深灰色有点像御幸一也的护目镜,而且这只小浣熊不大不小,刚好是可以捧在手心里的程度。 瑠奈蹭了蹭小浣熊毛茸茸的脸颊。 嗯,很舒服。 第49章 流氓女孩 长野县,泽村宅。 泽村荣纯是这家的独子,家庭主要由他、父母、爷爷组成。 自八月初跟着高岛礼参观了东京的青道后,他便神不守舍了一段时间。在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下,他遵循自己的本心选择前往东京奔赴自己的未来。 只不过在这之前,泽村荣纯还要在长野县渡过一段时间。 一决定要去东京上学,泽村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大半个暑假都在和朋友玩耍。先睡到日上三竿,然后骑着自行车呼朋唤友,骑行在绿油油的稻田小径,长野县的乡野好玩的太多了,可以带着网兜去林子深处捉甲虫,也可以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洗澡,还能钓鱼,最后披着夕阳回程,友人一点一点的走散,只剩青梅竹马的苍月若菜与他同行。 若菜骑着自行车跟着泽村身后,前方不远处就是她的家了,如果不是知道来年春天他就要去东京,她差点以为这样的日常能够持续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要忘了现实。 “荣纯!” 若菜喊住一直向前骑行的泽村荣纯,他踩了刹车,回头看去。 “一路顺风啊!” “嗯?那我回去了啊。” 泽村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着若菜挥手告别,他没想太多了,满心满眼都是捉到的甲虫还有钓到的鱼,一到家就拿着鱼奔向厨房:“老妈,看!”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条肥美的河鱼。泽村妈妈惊讶的接过鱼来:“看来晚上能加餐了”。 解决完鱼,泽村又安置好自己捉来的甲虫后,换了家居服下楼看起来电视。快要吃晚饭了,桌上的点心都被泽村妈妈给收了起来,泽村荣纯就斜躺在榻榻米上,乐呵呵的看电视。 这电视才看了一半,兜在屁股后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谁呀? 泽村解锁屏幕,弹出了个LINE的好友申请弹窗。点开后,是陌生的ID和头像,泽村想着直接忽视,但下一秒他就被备注里的名字给吸引了大半注意力。 备注:我是千反田瑠奈。 千反田瑠奈...千反田瑠奈!!! 要说他去青道收获了什么,先是认识了一个能接住他球的捕手御幸一也,然后认识了一个不停摸他的手当着面耍流氓的千反田瑠奈。 那个流氓女! 泽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没想到他老爹路过,顺手帮他按了个确认键,临走前还拍拍他的肩膀,说男人就要果断,犹犹豫豫的,一点也不干净利落。 喂!可不是果断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啊!! 泽村双手举着手机,紧张兮兮的睁着一双猫眼,手指颤颤巍巍的点开和千反田瑠奈的聊天框,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对面发了一大堆视频过来,接二连三的棒球基础教学视频铺天盖地的刷着泽村的手机屏,手机蓝光反射在泽村的瞳孔中。 他吞了吞口水,这是怎么一回事? 泽村当下立断打给了高岛礼,电话一接通,他就冲着手机喊道:“那个千反田瑠奈为什么要加我的LINE?是不是你给的?唔姆姆姆姆,她给我发了好多视频!!!” 高岛礼将手机拿得远远地,直到泽村停下,她才靠近手机,“没错,是我给的。瑠奈给你发的都是经她挑选过的基础视频,你都可以看一看。” “我才不看流氓女发过来的视频!” 流氓女? 高岛礼想起了瑠奈的冷淡寡言,还有她认真写记分册的模样,怎么想都和流氓女无关。而且敢这么说瑠奈的人,到目前为止就泽村荣纯一个人吧。 她推了推眼镜,不愧是未来的王牌,御幸都不敢惹生气的人,他就敢给人家起外号,还是如此不切实际的外号。 以防万一,高岛礼决定给泽村打个预防针,她咳嗽了几下,“有些事情还是要提早告诉你。” “什么?”泽村荣纯不以为然。 高岛礼走到僻静的地方,她低声道:“瑠奈是棒球部资助人的女儿,简单来说如今棒球部一大部分的资金都是由千反田家提供,其中也包括了体育特招生的学费和食住费,也就是说你身为体育特招生能拿到的恩惠是瑠奈给的哦。” 准确点来说,不只是体育特招生,千反田家还主动要求资助一些非体育特招生们,只要表现优异就可以获得经济上的补助,这一切都得益于身为青道OB的千反田先生,即千反田瑠奈的父亲。 一听到这个消息,泽村石化了,他沉默的挂断了高岛礼的电话,呆呆的看着他给瑠奈的备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流氓女’改成了‘流氓大小姐’ 他依旧认为瑠奈是个流氓。 不要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压弯他的脊梁!! 差不多同一时刻,吃完晚饭的瑠奈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她桌上有个两层的小书架,上面放了些漫画、小说、和棒球有关的书籍,其余的文具用品就随意的摆在桌上,她挑出其中一本推理小说,翻到没看完的那一页,书页之间夹着枚用树叶做成的书签。刚好看到犯人自述罪情的桥段,她才看了个开头,一旁的手机就发出了声响。 瑠奈看了眼,是泽村荣纯。 她大概是从高岛礼得知泽村决定入学青道后,就拿到了泽村的联系方式,一拿到手,瑠奈就发了好友申请过去。瑠奈妈妈见她如此迅速的加一位国三男生为好友,还只见了一面,瑠奈妈妈不免得劝说几句,为何不慢点?至少等他入学了再加吧。 瑠奈头也不抬的,“不行,等入学的时候就太晚了,从暑假开始算到来年的春天,最多有八个月,除去泽村的休息时间,那他就只剩下更少的时间了。本来基础就不行,更要抓紧时间练习,只要他好好看我给他发的视频,然后勤加练习,来年春天的时候,他就能掌握一手漂亮的直球!” 她还不至于期待泽村马上化身为成宫鸣那样的投手,先一步一步慢慢来,拥有好的身体基础,那就更要注重细节,瑠奈想得很好,在她的设想里,泽村会成为闪闪发光的投手,站在投手丘上,肩比太阳。 瑠奈妈妈不太懂她对泽村这样奇怪的热衷源自于何处,她不是更喜欢那个稻实叫成宫鸣的投手嘛? “都喜欢。” 没有最喜欢,瑠奈很坦诚,她都喜欢。只是泽村荣纯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未经教化的野生动物的气息,如果不好好的引导的话,他可能会在复杂茂密的丛林中撞得满头是血。 但瑠奈还不知道自己在泽村心里被打上了流氓的标签,看到是泽村的信息,她点开来聊天对话框,上面都是她发的基础视频,最下面是泽村对她说的话。 ‘太多了!从哪个开始看起啊!!!’ 多吗?每个视频都不长,都是她精心找来的基础视频,包括了棒球知识的科普。 细数一下,也才20几个。 瑠奈回复了泽村。 ‘从第一个开始看。’ 瑠奈没打算对泽村进行教学指导,她只是记得泽村从不看职棒和高中棒球比赛转播,想着他可能对九局制棒球了解不多,故而给他发了点视频。特别是在和泽村聊天后,她也终于知道了手机对面的未来王牌,真的是个笨蛋。 她开始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要是放任这样的投手进青道,怕是难以在人数众多的棒球部出头。 ‘为什么这里要补位啊。’ 瑠奈撑着脸看着泽村的疑问。 她回答:‘因为这里需要防守,投手要随时随地注意队友的走向,并及时补位,补位可不是站在垒包上,要注意不能阻挡。’ 泽村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他回忆了下历时多年的棒球经历,很好,他一次都没有补位过。 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泽村又紧着问道。 ‘关于牵制....’ 瑠奈挑眉,连牵制也不太了解啊。 ‘投手牵制,一种重要的防守战术。投手在投球动作开始前,突然将球传给垒包,试图触杀离开垒包过远的跑垒员。’ 她又补充道:‘眼神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牵制成功的话,会很帅。’ 很帅..... 泽村已经开始幻想起来了,自己站在闪闪发光的投手丘上,一个眼神就吓得跑垒员回垒,然后周围的队友都纷纷为他送上钦佩的目光。 “嘿嘿嘿...” 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而这时,泽村荣纯的房门外多了三双眼睛,以人叠人的方式挤在门缝处,偷偷观察着他。 泽村老爹紧皱着眉头,“他在傻笑些什么?” 泽村爷爷臭着张脸,“不下来看相扑,窝在房里看手机,看我呼他一巴掌。” 泽村妈妈则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房内,“会不会是和女孩子聊天啊。” 此话一出,惊得老爹和爷爷睁大了眼,他们压低声音异口同声道:“女孩子?” 泽村老爹年轻时爱玩乐器,本以为能闯出个名头,却什么也没有,连受女孩子欢迎的资本都没有。 爷爷嗤笑了几声,倒也不是小瞧自家的孙子,只是那个孩子不太开窍,一直对身旁的若菜视若无睹,上次还闯入人家浴室里,估计现在都忘了。 总得来说,不可能是女孩子。 “欸——”泽村妈妈捧着脸,“但是我之前有看到他聊天对象的备注。” “是什么?” 泽村妈妈闭着眼想了下,“好像是什么大小姐。” “大小姐?!” 都不可能是女孩子了,又怎么可能是大小姐!? 他们不太相信泽村妈妈的话,打算继续从门缝里一探究竟,只是这一次他们什么也没看到,甚至门缝自动的扩张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黑色的裤腿,视线往上是一脸懵懂的泽村荣纯。 “爷爷?老爹?还有老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只是出来上趟厕所,没想到门外蹲了三个人。 “咳咳。”泽村妈妈率先找了借口,“我还有碗没洗,先走了。” 泽村老爹左看右看,也撸起袖子,正想说帮着妻子去洗碗,却被爷爷拧着耳朵留在了原地。 “痛痛痛,松手,松手!” 爷爷一把松开手,他故作高深的将双手背在身后,“荣纯啊....” “怎么了?”泽村荣纯还想着上厕所了,快要憋不住了。 “和女孩子聊天要....” 女孩子?泽村荣纯恍然大悟,“啊,说得是流...瑠奈大小姐啊。” 情急之下,泽村荣纯改了口,不再喊那个奇怪的外号,但他还是忘不了瑠奈抓着他手乱摸的情形,这只是面对家人时的权宜之计。 还真的是女孩子! 爷爷握紧双拳,浑身用力,将泽村家毕生的期望付诸于这一掌上,然后给泽村荣纯呼了一巴掌。 声音响亮极了,泽村荣纯捂着发红的脸颊,目瞪口呆的看向爷爷,怎么突然给他来了一巴掌。 “你要更加珍重的对待人家啊。” “哈?” 完全听不懂爷爷在说什么。 但泽村荣纯不想再被呼一巴掌了,他连忙大喊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要去上厕所!!” 他提着裤腰带赶忙离开了这里,上完厕所后,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泽村荣纯洗完手,又打开了手机LINE,他看着聊天框里的对话,几乎每一句谈论的都是棒球,这个人似乎很期待他成为王牌啊。 泽村荣纯看着自己的左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从人群中闯了出来,带着怒气的摸着他手上每一处茧子。 心念一动,‘流氓大小姐’改成了‘大小姐’ 他当然知道此人叫千反田瑠奈,只是一回想起这个人,泽村荣纯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睡觉吧。” 泽村荣纯不再多想,谁叫这位大小姐要他明早起来晨跑。 瑠奈彻底放下了手机,她没有在假期早睡的习惯,泽村荣纯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她放心的看起了推理小说,才只看完了一页,身后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瑠奈,看不看甲子园!” 瑠奈转过身来,她爸爸从门口里探出头来,他笑着说:“刚好有时间,我们一家三口去看甲子园吧。” “能看到你喜欢的投手成宫鸣哦!” 爸爸走进了瑠奈的房间,他向瑠奈展开了报纸,上面最大的彩页就是穿着稻实红白队服的成宫鸣抬起帽檐,眼神睥睨万物的高傲模样。 标题是《投手丘上——独一无二的太阳》 偌大的标题竖在他的身后,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专项报道,但这些都沦为了成宫鸣的陪衬,都在为他的惊才绝艳锦上添花。 瑠奈接过报纸,才一年级,才十五岁,就已经在甲子园的舞台上大放光彩了。 她目光炽热的盯着成宫鸣的脸。 “去!” 第50章 一瓶牛奶 这里是棒球圣地,亦是千万棒球少年梦寐以求的地方——位于兵库县的阪神甲子园。 从外来看,甲子园是一座巨大的弧形建筑物。夜幕降临,由LED灯管组成的“阪神甲子园”的招牌挂在最顶端发着刺眼的白光,只需一眼就好像望到了人声鼎沸且座无虚席的内部光景。整座建筑外围的墙壁都被藤蔓所包裹,或黄或绿的叶片向上攀爬,历史留下的时间于此刻下斑驳。 嗯...上次去甲子园看比赛是什么时候来着呢? 白色雾气弥漫,瑠奈沉入温泉,惬意的眯着眼睛享受着疲惫逐渐消散的过程,兵库县的特产可不只是甲子园,还有温泉啊。 她用毛巾将头发罩住,懒洋洋的趴在边缘,身侧还浮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摆了一小碟温泉馒头。温泉馒头不大,只是手掌心的大小,因为加了黑糖,所以有着咖啡色的表皮,一口咬下去里面则是甜滋滋的红豆馅,一个不留神,瑠奈将一整碟子的温泉馒头都给吃完了,差不多有五个吧。 吃完后,她终于想起了,上次来甲子园的时候,她是跟着爸爸来看阪神老虎队和读卖巨人队的比赛。可能甲子园是阪神老虎队的主场,比赛后面是阪神老虎队的胜利,她还留下来看了表现优异的球员上了英雄台接受记者的采访。 再具体的内容就记不住了,瑠奈有点晕乎乎的,她和妈妈打了个招呼提前走了出去。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衣和拖鞋,瑠奈深呼吸口新鲜空气,舒服。 这是一家经典的日式温泉酒店,位于甲子园的附近,从酒店出发到甲子园徒步只需要五分钟。瑠奈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订到的,后天就是甲子园的决赛了,这种时候的酒店房间不止是价格高昂,还人满为患。 要只是前两个原因还好,但瑠奈没想到的是,这家酒店还是稻实棒球部下榻的地方,她刚抵达酒店门口就看见大门口立了个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西东京代表,稻城大学系属稻城实业高等学校,野球部。” 瑠奈指着牌子看向爸爸,“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高野连指定的酒店不止这一家吧。 爸爸竖起大拇指,亮出一口大白牙,“偶尔也要尝尝新口味啊!” “哈?” 妈妈一脸“我懂”的样子点点头,“这就和看多了青学也要看看立海大一样。” “哈?” 总的来说,瑠奈入住到现在,除了今早在准决赛上看到了稻实,就没在酒店的任何角落看到稻实的人了,大概不是住在同一层。 瑠奈走到冰柜附近,里面还剩最后一瓶牛奶。 “这么大的酒店,怎么牛奶只剩一瓶了?” 嗯?有人说出了瑠奈的心里话,听声音还有点耳熟,特别是说话的人无视了瑠奈,直接伸手拿走了那瓶牛奶。 “哼哼,谢谢啦。” 虽然觉得挡在前面的人有些眼熟,但成宫鸣见她迟迟没有拿走,就自作主张的认为这是让给他的,他笑嘻嘻的道了谢。 泡完热乎乎的温泉后,再喝一瓶冰得恰到好处的牛奶,这样快乐的做法,老少兼宜。也正如此,冰柜里的牛奶总是供不应求。 成宫鸣正要打开瓶盖,就见挡着前面的人转过了身。泡了温泉后的红润光泽驱散了脸颊上的冷意,与记忆中平静垂眼的模样不同,湿漉漉的发丝柔化了眉眼,投过来的眼神也和气了许多。 “不客气。” 瑠奈转过身来,果然是成宫鸣。她扫了眼他手上的牛奶,又想到他今天的优秀表现,身为一年级就作为准决赛的先发投手,前五局内0失分0安打。瑠奈偏了下头,这瓶牛奶让给他无可厚非。 她见成宫鸣停了下来,还特意说了句“请。” “你..你怎么在这里?”成宫鸣睁大了眼睛,他凑近瑠奈探勘她的身后,生怕她后面是什么青道棒球部大军,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又问道:“你是来看比赛的?” 显而易见的问题,瑠奈不是很想回答这种问题,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在这里碰见千反田瑠奈属实是意料之外中的意料之外,成宫鸣瞥了眼瑠奈,她身上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衣,该浴衣的男女款式都使用的同一种花色,乍一眼看过去两人像是穿了同一件衣服。成宫鸣假装咳嗽了几下,“那你是来看我的?” 这不怪成宫鸣自恋,他现在出门挥一挥手,外面就有好多可爱的女孩子喊着他的名字尖叫。那种感觉简直爽到无法形容,当然了如果瑠奈非要来给他加油,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就看在她如此有眼光的面子上,成宫鸣暂且原谅她是青道应援这回事。 瑠奈看着成宫鸣心不在焉的扣着牛奶的瓶盖,脸偏向一边不看着她说话,眼还望着远处,似乎不太在乎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不对,其实这个人很在意吧。 “不是——”她稍微拉长语气 哦,眉头皱起来了,一只脚也开始拍地了。 “我是来看未来日本第一左投手的。” “.....哼,是谁?” 在甲子园出赛的左投手不少,但他自认未来日本第一左投手。 瑠奈轻松的越过成宫鸣,她回头微微笑了下,“是你。” 成宫鸣的视线一直跟着瑠奈走,直到她回头微笑说出正确答案时,他高高扬起的下巴缓慢的收了回来,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浮出水面,“算你有眼光。” “这个就给你了。”成宫鸣将最后一瓶牛奶递向瑠奈。 瑠奈看了看牛奶,又看了看成宫鸣。 说实话,她现在更想喝气泡水,稍微走几步就可以去买了。 于是乎她推了回去,“还是给你喝吧。” 成宫鸣沉思了下,难不成是在谦让给他?不,他不需要!成宫鸣还是有让出牛奶的气概的。 “不!我说给你,就是给你。” “谢谢,但是我想喝气泡水。” “你这是在说谎吧,你明明就很想喝牛奶。” “我想喝气泡水。” 爸爸和妈妈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自家女儿瑠奈和稻实的一年级投手成宫鸣在互相推让一瓶牛奶,那瓶牛奶已经不怎么冰了,甚至在两人之间来回晃荡,要是其中有人手滑估计牛奶就会摔碎在地上吧。 因为不知道谁更想喝牛奶,所以爸爸站在两人中间取走了牛奶,面对两位高中生的诧异,他指了指身后的乒乓球桌,“用球技来决一胜负吧!” “哈?”这是瑠奈第三次发出这样的声音了。 “好!”成宫鸣不讨厌这样,就算是乒乓球,他也可以。 这很合理呀,泡完温泉,喝完冰牛奶,就是一场激烈的乒乓球赛,动画片都是这么演得! 爸爸将球拍塞给瑠奈和成宫鸣,再一次亮出了自己的大白牙,“加油吧,少男少女们!” 妈妈一脸“很懂”的点点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房间里的录像机给搬了过来,架在乒乓球桌前,“我是比赛录制。” “我是裁判。”举手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原田雅功前辈,他其实只是路过而已,但没办法丢下成宫鸣不管,于是他也参与了这场争夺,不,是推让牛奶的比赛。 瑠奈握着球拍,她有些没搞懂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总之,只要她赢了,牛奶就是成宫鸣的对了吧。 成宫鸣点了点头,规则就是这样的,同理,只要他赢了,那么牛奶就是瑠奈的,说起来还有些绕口。 发球权由划拳决定,成宫鸣获得了发球权。 他低伏着身子,身为左投也理所当然的用左手执拍子。 右手拿着黄色小球向上一抛,优秀的动态视力让成宫鸣在球从最高点下落的那一刻左手握拍向前击球,小球越过拦网抵达对角线区域,响声清脆。瑠奈稍微退后几步,就在球击中桌面从原地弹起时,她右手执拍顺着球路将其打了回去。 成宫鸣目光一沉,没想到瑠奈竟然更得上他的球速,用左手打乒乓球是有些不利,打起来也不那么顺手,但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发球有那么好接的。 是不那么好接,瑠奈紧握球拍,紧盯着那颗反复跳跃的黄球。她运动神经确实不如棒球运动员,但长年累月观察比赛下来,她的视力和专注力可不容小觑。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势均力敌。 原田雅功迟疑了下,不知道有句话该不该当讲,从一开始这两人就犯规了啊!!! 这两人发球和击球都没有先击中自己的区域,而是直接朝着对面的区域进攻,他们两个不会以为乒乓球只要打到对角线区域就行了吧。这就算了,原田雅功看着成宫鸣和瑠奈逐渐认真起来的气氛,燃什么燃啊!?两个对乒乓球规则一知半解的半吊子打得这么起劲是要什么啊? 还有,为什么那位名叫瑠奈的少女的父母竟然看得这么起劲,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犯规了吗? 爸爸好像注意到了原田雅功的视线,他笑眯眯的挥了下手。 原田雅功愣了会,然后很礼貌的点头回应。 .....捕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应该也是位捕手。 还是那种爱耍阴谋诡计的捕手。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原田雅功想起了御幸一也,这家伙也是个爱耍人的捕手。这次夏季预选赛西东京大会决赛的时候,青道和稻实只相差一分,这其中有大半要得益于御幸的引导,一想起这个人,原田雅功心情就不怎么好了,每次轮到他的打席,就被御幸的配球压制得死死的。 对稻实来说,那场比赛是场硬战。 如果其中有一方不是西东京的话,那么双方必定能在甲子园有所一战。 原田雅功看着黄球跳跃在两个半吊子之间,有点庆幸能在进入甲子园之前打败青道。一说起青道,他看向挥舞球拍的瑠奈,为什么青道的学生会在这里? 瑠奈粗喘口气将球击打过去,论体力她是完全比不过成宫鸣的,她看着对面愈发认真起来的成宫鸣,她心下一沉,得提前结束比赛,余光瞥向原田前辈用来记录比分的手机屏幕,她看到了上面的分数。 和排球一样,先领先2分就赢了。她紧握着球拍,一定要赢。 成宫鸣和她一样,瞥了眼分数后眼神步步紧逼着瑠奈,这瓶牛奶他让定了! 原田雅功沉默,这分数是他们两个犯规后分别送给对方的分数,因为一直在犯规所以一直在送分,只是刚好平分罢了。 成宫鸣没管那么多,用左手挥拍和用左手投球是两码事,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一直没怎么用力,如果要用他投球时的力量,那球可能会被打飞。比分一直相平,时间也逐渐的流逝,对面的瑠奈显露出了体力不支的疲态,成宫鸣眸光一闪,好机会! 当球从对面飞来之时,成宫鸣手臂带动了手腕,球拍正面击向小球,橡胶球拍与塑料小球相撞竟然发出了极其响亮清脆的撞击声,声音远比之前的要大得多。 瑠奈闻声抬头,眨眼间那颗明黄色的小球以高速旋转朝着门面飞来,原本渺小的那一点骤然在眼前放大,仿若隐天蔽日—— “等等!”原田雅功睁大眼睛,糟糕,鸣用力了! 他大步超前想要推开瑠奈,但还是慢了一步,那颗乒乓球以锐利漂亮的弧线击中了瑠奈的额头,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成宫鸣倒吸一口凉气,他快步越过球桌,看向被乒乓球击到在地上的瑠奈,“千反田瑠奈!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的扶起瑠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撩开她的额发,白皙光洁的额头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圆印。 被击中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瑠奈顺着力道跌坐在地上,原本刺眼的灯光被成宫鸣的脸所替代,整个人好像也被他抱在怀里,可能是出浴不久的缘故,瑠奈在他身上闻到了沐浴露的香气,和自己身上是同一种味道来着。 她对着成宫鸣略显担忧的眼神,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然后她说。 “Nice...ba..ball” 成宫鸣哭丧着脸看向原田雅功,“雅前辈,怎么办我把人给打傻了。” 原田雅功黑着脸,这种情况得先带人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在这之前还得向人家的父母道歉。他面向瑠奈的父母,正要鞠躬道歉时,那位瑠奈的爸爸竟然托着下巴有些严肃的说:“这是触身球,你应该上一垒。” 诶?原田雅功的脸又黑了一度,看来这位父亲大人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他看向瑠奈的妈妈,没想到她皱着眉说:“杀人网球?” 成宫鸣一听,吓得抱紧了怀中的瑠奈,“杀人网球?”他还重复了一遍。 原田雅功深呼吸口气,虽然很想吐槽这是乒乓球不是网球,但当务之急是送瑠奈去医务室检查再说。 “这是乒乓球,不是网球。” 是谁在吐槽这个!?原田雅功顺着声音找去。发现瑠奈从成宫鸣的怀里探出头来,她额头上的红色印迹好像淡了些,她拍了拍成宫鸣的手臂让他松开自己,“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啊,抱歉。”成宫鸣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搂着瑠奈,可能是家里有两个姐姐的缘故,和女孩子打交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么近距离的搂抱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他的手臂是不是碰到了瑠奈的胸口?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成宫鸣脸颊绯红,他咳嗽了几声扯着瑠奈的浴衣袖口,“先去找医生看一下吧。” 此话一出,原田雅功松了口气,“说得对,千反田同学你能站起来吗?” 瑠奈点点头,在成宫鸣的搀扶下她站了起来并稳住了身形,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额头有点红,爸爸妈妈也过来检查了下,但以防万一还是请酒店的工作人员找来了最近的诊所医生,简单给瑠奈的额头上了药。 瑠奈摸了摸贴在额头上膏药,她看向一直陪在身边的原田前辈和成宫鸣,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们心里有负担从而没法好好打比赛就糟糕了,正要开口时,原田雅功先她一步对着成宫鸣训斥起来,“鸣!你要好好的给千反田同学赔礼道歉!” “千反田先生不追究可不代表我不会向监督报告,一定要认真的赔礼道歉!” 瑠奈眨了下眼睛,接住成宫鸣的目光后,她别过脸来。别看她,该怎么考虑赔礼道歉是成宫鸣的事情,她的职责是好好的接受他的赔礼道歉。 成宫鸣鼓起了脸颊,怎么说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 原田雅功打发他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些瑠奈爱吃的东西回来,自己则是送瑠奈回房间,房间号也告诉成宫鸣了,到时候东西自己送过去,以及别忘了道歉。 他气鼓鼓的提着袋子走到瑠奈的房门口,正要敲门时,成宫鸣意识到了不对劲,诶,深夜时分他站在这里真的好吗? 但脑海中冒出来的雅前辈给了成宫鸣勇气,他抬手扣门。 “来了。” 瑠奈不和父母住一间房,她自己单独一间房,见门外是成宫鸣,她也顺势站在门口,见到他手上提的袋子,“赔礼道歉?” “这是赔礼。”成宫鸣将袋子递了过去。 “道歉呢?”瑠奈抬起眼皮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成宫鸣退后一步,老老实实的向她鞠躬道歉。他是很真心实意的,再怎么说那球也是他打中瑠奈的,道歉是应该的。 “嗯,谢谢你的赔礼,我也接受你的道歉了。”瑠奈也很认真的对着成宫鸣微微鞠躬,她打开袋子,取出她要成宫鸣买的冰棍。 拆开包装来,冰棍下面有两根木棍,是常见的可以分开来得冰棍,只需要双方各自捏这一边的木棍,然后稍稍用力就能将冰棍一分为二。 瑠奈示意成宫鸣拿上另一边,“一人一半。” “...不可能一人一半的吧。”成宫鸣吃过这个,真要做到一人一半有些为难了。 他见瑠奈不说话,只好单手捏着木棍,用力朝自己这边拉扯。分冰棍这件事有个很奇妙的规律,如果其中有一方想要吃得多的话,那么极大可能会被分到最少的那一部分。如果和其他人玩这个,成宫鸣可能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分到最多的那一份,但就现在来说,他愿意让瑠奈分到最多的冰棍。 要让她吃到最多的冰棍,那么自己这边就要更用力的。裂缝从底部中间裂开,成宫鸣看准裂缝的位置,手腕稍微旋转用力,以让瑠奈分到最多为目标,他用力一扯,冰棍咔嚓一声从中裂开。 冰棍完美的....分成了二八份,瑠奈二,成宫鸣八。 这不对劲啊,成宫鸣呆愣的看着手中的冰棍,按他的想法自己手中的应该是更少得那一份才对。 瑠奈看向手中的少得可怜的冰棍,不愧是投手,连分冰棍都这么厉害。 “你吃吧。”成宫鸣撇撇嘴,他将手中的冰棍递给瑠奈,以防瑠奈推让,他佯装生气的说道:“不许推回来!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那我们交换吧。”瑠奈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着冰棍不好接过成宫鸣的冰棍,她一口咬住成宫鸣手中的冰棍,将冰棍叼在嘴里,然后把自己手中的塞给成宫鸣。 成宫鸣没想到瑠奈会进行这样的交换,这样就好像是自己在喂她吃东西一样,成宫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原属于瑠奈的那一份冰棍,不太自然的舔了一口。 好甜啊。 第51章 王子暴投 泽村荣纯的晨练开始于八点半,简单用过早饭后,他会在自家院子进行拉伸运动,做到全身发热开始微微冒汗为止。接着就是慢跑——那位大小姐下了死命令,必须跑完她规定的指标,刚好是绕着附近的田野跑一圈。慢跑结束后,又是一次拉伸,可以稍作休息。然后就是深蹲、俯卧撑、哑铃推举等基础训练,力竭之后需要冰敷舒缓肌肉。 瑠奈禁止泽村荣纯投球。在没有合格教练监督的情况下,她担心泽村荣纯投球姿势走样。只要求他在这段时间里打好基础,并且命令他每日手里都要拿着棒球,最好吃饭时拿着,上厕所时也拿着,让他充分熟悉硬球的手感。 一系列训练下来,泽村荣纯的体能确实有所提升,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最近多吃了一碗饭。锻炼结束后,他都会换身衣服坐在起居室里,无所事事的把玩掌心里的棒球。 棒球在指尖旋转,泽村荣纯看着爷爷从眼前路过,打开了电视机。一开机就是五花八门的广告,然后爷爷按了几下遥控器。 “....稻实提出了换投,现在出场的是一年级投手,成宫鸣。” 投手? 泽村荣纯被电视机的声音吸引过去。他屏幕里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在一起,所有人都围着那铺满了草皮的钻石球场,泽村荣纯不由自主的靠近。 “这是什么?” “夏季甲子园的决赛啊。”爷爷抿了口茶,因为孙子荣纯要去青道打棒球,刚好今天是决赛,他就顺手看下直播好了。 甲子园,泽村荣纯当然知道,但也仅仅停留在“知道”的层面。对于甲子园的模样,甲子园的意义,他一概不知,嘴巴上当然可以喊“想去甲子园”的话,可这么一看,仿佛觉得“甲子园”在心里沉甸甸了几分。 “看这个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在比赛。”泽村荣纯对没有自己参与的比赛兴致缺缺,他握紧手中的棒球,向上抛起然后接住——他想投球。 爷爷撇撇嘴,真是个自大狂妄的小子。 泽村荣纯没再看电视机,他掏出手机打开和瑠奈的聊天对话框,对话停在几天前,瑠奈最后一条消息是: ‘我这几天要去甲子园,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又是甲子园,泽村荣纯歪着脑袋瞥向电视机.这时镜头忽然从金发投手切换到观众席,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泽村荣纯睁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大喊: “千反田瑠奈!!!!” 坐在青心寮食堂吃加餐饭团的仓持站了起来,对着电视机屏幕大喊道:“她怎么在甲子园!?” 御幸将眼镜扶正,“还不一定确认是她。”镜头只停留了几秒,看错的可能性很大。 话音刚落,镜头再次切到那张少见的清纯冷淡的脸,还对着她头上那顶青道蓝色选手帽进行了放大特写。 仓持盯着御幸,“你再说一遍。” 御幸沉默地咬了口饭团,“是瑠奈。”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他们两人,坐在食堂吃加餐的人都看见了——看见瑠奈戴着青道选手帽,坐在为稻实加油的三垒侧看台,观看甲子园决赛。 不知为何,导播尤其偏爱瑠奈,总在比赛间隙将镜头切给她。 整个屏幕里只有瑠奈的脸,她正仰着头,认真的观赏着比赛,不需要录制,也不需要写记分册,脸上是难得轻松。偶然有风拂过,鬓发阻挡了视线,只看见她掏出发夹将鬓发固定在耳后,露出一整张干净的侧颜。 “其实挺养眼的,不是吗?” 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么一句话,整个棒球部安静了几秒,因为太有道理了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又觉得对他人相貌评头论足不太礼貌,所以大家齐齐低头又吃了一口饭团。 话说回来,导播总是切镜头给瑠奈,不一定全是因为她的相貌,御幸思考片刻,难不成是她头上的帽子? 川上抽了抽嘴角,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千反田瑠奈戴着青道的帽子坐在稻实的看台,真的合适吗? 这真的不尴尬吗? 小凑亮介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川上的心思,“她不可能尴尬的,尴尬的只会是我们。”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尴尬,这种复杂的心情又偏偏无法宣之于口。 首先,瑠奈当然可以戴着青道的选手帽,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帽子。其次,瑠奈也可以为稻实加油,论身份她从未加入棒球部。最后,这些都是瑠奈的自由,无人有权干涉。 每个人都懂这个道理,可是这些组合起来,就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尴尬。就好像他们没做到的事情,于瑠奈而言轻而易举。但在甲子园这样的地方看到青道的标识频频出现,内心又不免得生出一丝窃喜。 几番复杂的情绪交织,大家又沉默的低头啃了口饭团。 这时有人说了一句话。 “这算不算青道去了甲子园?” 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说话的人,捧着饭团的川上吓了一跳,他连忙摇头否认,然后挪开了位置,让出了在背后说话的人——伊佐敷纯。 “看什么看!!”伊佐敷用力拍了下桌子,“继续看比赛!” 瑠奈还不知道自己被镜头所偏爱,要问她为什么戴青道的选手帽,这又有得一说了。 她并非刻意要在决赛时故意戴青道的帽子,纯粹只是偶然。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她其实准备了两顶帽子:一顶是临时购买的白色帽子,看稻实打比赛时用来遮阳的,另一顶则是青道的选手帽子,以防万一选做备用。 一家三口,只有她准备了备用帽子。决赛当天启程时,发现妈妈的帽子在昨日游玩时落在了外头,已经来不及重新购买,又刚好这里有备用的,所以瑠奈将白色帽子让给了妈妈,自己用青道的帽子。 反正这里戴帽子的人那么多,帽子也五花八门,瑠奈也就没什么压力地戴着蓝色青道选手帽去看稻实的比赛了。 但她好像低估了青道的名声,青道是西东京的王者,甲子园曾经的常客。在甲子园工作的人没有不眼熟这个红底黄字的“S”标志,特别是这种蓝色。 蓝得深邃纯粹,在一众帽子里尤为显眼。 又加之它出现在稻实的看台上,而七月份的比赛青道正是败给了稻实,这让导播觉得有趣,不自觉地将镜头更多地投向瑠奈。 接着发现戴着帽子的女孩长得标志干净,虽然表情冷静自持,但浑身又散发着对棒球的热爱。那一双眼不像其他人左顾右盼,而是极为专注的观赏着比赛。 她身上很有棒球的味道。 于是,镜头开始偏爱起她来。 只要一有空闲,比如攻守变换、场地整理等需要等待的时候,就会把镜头切给她,时间也不长,顶多两至三秒。但幸好次数不是很多,因为甲子园的直播还要采访决赛双方的应援团,所以瑠奈的出现也是只稍纵即逝。 在甲子园的直播中,应援团的采访是重要的环节之一,主要是让应援团表达对选手的支持。但这些和瑠奈没有关系,她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能看清整个球场,连下方记者带着摄影师的采访应援团的行动也能尽收眼底。 记者正在采访稻实的啦啦队,询问啦啦队成员对场上的成宫鸣选手有什么看法。 瑠奈听到啦啦队的成员笑着说: “成宫选手啊,就像是王子殿下呢!” 王子殿下? 瑠奈看着远处站在投手丘上的成宫鸣。如果红土堆砌的投手丘是他的坐骑,那么白色的球衣便是他的华服,稻实的棒球帽则是加冕的王冠,左手的棒球是宝球,右手的手套是权杖。 来自首都的王子殿下冷漠的扶正王冠,站在高高在上的投手丘上,承受着比别人多一倍的阳光曝晒,他一双天空蓝的眼睛翻涌着比烈阳还要滚烫的情绪,无声地压迫着本垒区的击球员。成宫鸣每呼吸一次,肺部就灼热几分。甲子园的太阳淋在背上,排汗衫吸走每一点汗水,指尖感受这棒球的硬度。 成宫鸣什么也没有想,他的视野里除了击球员。就是原田雅功张开的手套。他喜欢看台为他欢呼的声音,但到了关键时刻,那些喜爱的欢呼被他抛诸脑后,他只是觉得—— “好热啊。” 瑠奈发出感叹,宝珠一般的棒球从成宫鸣手中投掷而出,在她眼里划出一道白光,直射本垒区。光芒不过一瞬,下一秒解说员激动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三球三振!成宫选手再次为我们展现了他绝妙的投球!!” 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唯有瑠奈弯着身子坐在人群中间。她伸手摸向额头,撩开刘海摸按了下浅粉色的印子。膏药的效果很好,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头上的痕迹,瑠奈用力按了按,丝丝疼痛从额头中央蔓延开来。她放下手,看了眼手心,上面满是汗水。 此刻球场上的选手流得汗,应该比她多得多。 而且,她看着和原田雅功一起下场的成宫鸣,他并非笑着走下投手丘的,即便刚才漂亮的三振解决了击球员稳住了局面,但就现在的比分来说,依旧对稻实不利。 现在稻实落后对方一分。 一分,甲子园决赛的一分犹如天堑,想要跨越这一分,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计数。 成宫鸣接过饮料啜饮了几口,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没擦几下,他就用力摔在板凳上,一下不够解气,又连摔好几下。 “可恶!” “鸣!”原田雅功叹了口气。明明都守住了这一局,怎么心情还那么差? 被提醒了的成宫鸣瞬间炸毛,他指着国友监督吵吵嚷嚷的,“要是一开始就让我上场,还不至于现在落后一分!!” 此话一出,原田雅功拍了下成宫鸣的后脑勺,让他注意点说话,出场的投手可不只有他一人,还有三年级的前辈。 “没事的。”被换下来的三年级前辈笑着挥挥手。他望向甲子园的球场,站在那里的感觉和坐在这里的感觉截然不同:站在那里,感觉天地也不过如此,但肩膀也因此沉重了许多,而坐在这里,他只是看到了一整片白,在这茫茫白色之中,唯有成宫鸣发着光。 只要能获胜,怎么样都行。 三年级前辈看向成宫鸣,拿着毛巾揉搓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笑嘻嘻道:“听说你前天打伤了个女孩子?” 一提起这件事,成宫鸣皱起了鼻子,“只是不小心的。” “但我听原田说,那个女孩子还挺可爱的。怎么了?你喜欢她?”三年级前辈揽着成宫鸣的肩膀,“可别做那种为了引起注意而故意欺负女孩子的行为啊,人家既然是来看你投球的,那就好好的拿出实力来吧。” 他仰头看向欢呼不止的观众席看台,“用甲子园的金牌换取女孩子的芳心,不是挺浪漫的嘛?” 成宫鸣瞥了眼三年级前辈,抖开了他的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起这个,前辈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随即他扬起超级嚣张的笑容,“我会让前辈戴上甲子园金牌的。” 前辈们纷纷捂住了嘴,看向成宫鸣——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 可爱?原田雅功看了眼成宫鸣,他一屁股坐在了原田的毛巾上,还一脸纯真的看着原田。原田抽了抽嘴角,呵。 但多亏了三年级前辈的打趣,成宫鸣的状态明显好转了。原田雅功从柜子里取出头盔和球棒,蹲在打击等候区,但要让投手真正安心,还是得把分数给打回来。皮质手套包裹的手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气,这种天气还要戴这样密不透风的手套实在难受。原田雅功走上打击区,然而这种天气,就很适合将球给打出去———— “诶,怎么停下来了?”泽村荣纯拍了拍电视机,“坏了?” 爷爷上前看了几下,“可能太老了,接受信号不好。” “好吧。”泽村荣纯看着屏幕上停滞的稻实击球员,他的动作凝固在挥棒瞬间,老化的电视屏幕闪烁着雪花。他低头看手机,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只需要稍微搜索就可以知道一切了。 泽村荣纯随便搜了下,比分就这么跳了出来。 第六局上,比分持平。 御幸坐在食堂里。现在食堂只剩下寥寥几人,大部分队员都出去训练了。御幸留在原地继续看着比赛,虽说在第六局的时候追平分数,可是后面的第七局和第八局双方都没有失分,这场煎熬的拉锯战持续到了第九局下,御幸看着跑向投手丘的成宫鸣,身为多年的好友,他从成宫鸣的背影上看出了急躁。 鸣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 目光穿过电视屏幕,来到了甲子园的现场。导播再次将镜头给了瑠奈,她紧皱的眉头恰好印证了御幸此时的想法。 真的能撑到延长局嘛? 瑠奈微眯着眼,成宫鸣的状态因为比分持续胶着而逐渐下降,他的性格是瑠奈认为的最典型的投手性格——带有孩子气般的自大狂妄,总是一脸“只有我上场才能拯救局面”的表情踏上投手丘。 这是第几个四坏了? 第二个。 蹲捕在本垒的原田雅功数着成宫鸣的坏球,他是想要不要上去和成宫鸣说几句话,但就成宫鸣目前的状态来看,上去反而会伤到成宫鸣强烈的自尊心,那个家伙总喜欢在这个方面计较。 原田雅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击球员,能与稻实在甲子园决一胜负的对手绝非泛泛之辈,无论是打线还是投手都强得可怕。 这就是甲子园,49所豪强学校云集之地。 他重新打起精神,向成宫鸣张开双手,让他集中精神投球,然后比了个手势,这个时候得先让成宫鸣找回状态才行。 现在是第九局下,两出一、二垒有人,比分持平。 成宫鸣很清楚,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守住这局,将比赛拖入延长局,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一丝胜利的机会。他深呼吸一口气,捡起粉包又放下,确认手指的干燥后,他握好手套里的球,调整好握法。 成宫鸣抡起了手臂。 球从指尖飞了出去。 飞得异常高。 高到瑠奈都看不清球飞往何处,捕手的手套甚至追不上球的残影。 直到跑垒员的钉鞋踩中了本垒板,解说员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激情,宣告着对方的胜利。 成宫鸣眨了下眼睛,他看了下手掌心,上面没有汗水,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他抬起胳膊擦掉脸上的汗水,站在投手丘上,他回望休息区,三年级的前辈们一拥而上,将他带了下去。 他们都在说: “你才一年级,还有两次机会。” 这和成宫鸣设想的截然不同。他本该戴着金牌站在这里,周围簇拥着记者才对。刺痛他眼睛的该是闪光灯,而非混着汗水的眼泪。 “哭了?” “才没有!!” 成宫鸣挥开那只打扰他的手,他抬眼发现,不知为何,眼前的人从前辈变成了千反田瑠奈。 这种事情应该问成宫鸣自己。他耍小脾气不接受前辈的安慰,自己一个人离开了队伍躲在角落里闷闷不乐。 瑠奈也是受原田前辈所托,在甲子园附近找到成宫鸣的。还挺好找的,没离开甲子园多远,只是容易漏掉这个角落。 她跟着成宫鸣蹲在他旁边,不得不说,他选的地方真好,只要蜷缩起来就能躲进这一小片的阴凉里,地面也是冰凉凉的,和甲子园被晒得滚烫的座椅相反。 “你坐这里干嘛。” 成宫鸣不需要安慰,他想赶走瑠奈。 “我坐哪里管你什么事。”瑠奈呛了他一句,她瞥了眼成宫鸣,“既然没事了,就回去吧。你的队友们在找你。” 这里再怎么好待,也没有酒店空调房的舒服。瑠奈拉起成宫鸣的手臂,将他从原地扯了出来,然后握着他的手腕走向酒店。 好在入住酒店离甲子园只有五分钟路程,原田前辈交代过,找到成宫鸣将他带回酒店就行了。 成宫鸣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快到酒店门口时,他站住脚步。 “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瑠奈回头。 “因为我是一年级,所以暴投也无所谓,输了也无所谓,因为我还要两次机会。” 瑠奈放开了成宫鸣的手。 “如果你是青道的投手,我可能会温柔的安慰你。但你不是,对待朋友,我会严格一些。”瑠奈双手用力的拍着成宫鸣的脸颊,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红晕,瑠奈满意的点点头,“痛?” “痛....你、你打我!?” 成宫鸣捂住自己的脸颊,惊恐的看着瑠奈。 “这是没打好球的惩罚,如果是一也君,我会更用力些。” 她戴着蓝色的青道选手帽,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被拨弄到了两侧,成宫鸣一下子就看到了她额头上的浅色印记,他虚捂着脸颊,撇着嘴说:“怪不得一也要去青道。” “嗯?” 成宫鸣指着瑠奈,“他虽然说青道早就找了他,但肯定也有你的原因吧!我都听一也说了,你和他国中就认识了。” “是国三。”瑠奈纠正道,她将帽檐旋到脑后,“准确来说,是因为青道有御幸一也,我才去的。” 成宫鸣这才看清楚,千反田瑠奈有一双清澈的紫色眼睛。 第52章 五人出行 涩谷,这里有着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之一。 从早到晚,行人、车辆川流不息。街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潮流达人、美黑辣妹、外国游客。 “Hi, could you take a photo for me?(嗨,可以帮我拍照吗?)” “我?”仓持洋一有些懵,他下意识接过外国游客递来他的相机,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同伴——小凑亮介。 小凑亮介避开他的眼神,笑着上前让外国游客靠中间站,用眼神指使着仓持洋一为他们拍照。 “哦...看..look here!(看这里!)” 仓持洋一拿起相机:狭小的相机画幅中,两位外国游客站在忠犬八公的雕像前,他们微笑地比着朴素的剪刀手。仓持洋一准确无误地按下快门,抓住了微笑最灿烂的瞬间。 外国游客看到相机里的自己,脸上洋溢着比刚刚更绚烂的笑容,“Oh! What a great shot!(哦!拍得真好!)” 仓持洋一没听懂,他上次期末考试的英语以低分掠过及格线,这还是多亏了瑠奈的临时补习。 面对外国游客的叽里呱啦,他只能摸着后脑勺,一头雾水地听着。 “他怎么给别人拍照去了?”御幸一也凑了过来,他刚刚去买矿泉水了。 “不挺好的么。”小凑亮介接过矿泉水,笑道:“看他窘迫的样子,不觉得很有趣吗?” 御幸一也耸肩,和小凑亮介一样站在后面旁观着。 此时,仓持洋一正手忙脚乱的应付着外国游客,最后外国游客发现了他听不太懂英语,用蹩脚的日语说了句“谢谢”。 这下听得懂了。 “不客气!” 好不容易送走了外国游客,仓持送了口气,转身幽幽地盯着小凑和御幸。这两人可一直杵在他身后,不仅不帮忙,还故意看他笑话。 仓持一把抢过御幸买的矿泉水,恶狠狠道:“我要的明明是可乐,怎么变成矿泉水了!” “想喝的话,自己去买啊。”御幸懒得理会,他环视四周,“哲也前辈接人还没回来?” “快了吧。”小凑亮介看了下手机时间,“她住在世田谷区,坐电车到涩谷很快的。” 世田谷区,东京出了名的富人区,那里住了不少的名人名流。即便知道她家境优渥,但从她口中得知家住在世田谷区的三轩茶屋站附近,还是会生出‘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啊’的感慨。 御幸偶尔会用‘大小姐’来调侃她,看她无法适应而露出复杂的表情很有趣。但更多时候,是因为她不像普世定义下的大小姐——没有被礼仪故步自封,而是一种不拖泥带水的洒脱。 像飞扬的浅蓝色丝绸缎带。 结城哲也一眼就发现了流淌在瑠奈帽檐上的缎带,这与他披在肩上的薄款针织上衣的颜色一样。 瑠奈走出车站时,也发现了这个巧合,她还伸手给结城看外套衣袖,“这里也是一样的。” 难得的缘分,结城认真得像是在看棒球比赛,“很适合你。” “谢谢结城前辈。”瑠奈接受夸奖和喝水一样简单,礼尚往来,“今天的结城前辈也很帅。” “谢谢。”其实结城并不在意穿着,他今天这一身是他母亲准备的。 瑠奈平时见到的棒球少年们,除了端正的校服就是白色的球衣,这倒也没什么,偶尔见他们穿私服,多少有点新奇。 和结城前辈走到路口,她向前看去,御幸等三人就在不远处的忠犬八公像前。 “走吧,结城前辈。”瑠奈招呼上结城。 结城放慢步伐走在瑠奈身侧,他少有机会与瑠奈近距离接触,更多的机会和时间都献给了棒球。这次纯属偶然,是亮介喊上他的,结城不太清楚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想着刚好有时间,而且又是和棒球部的同伴一起,所以就答应了。 他目视前方,和忠犬八公像的距离越来越近。看着因瑠奈行走而飞扬的浅蓝色丝绸缎带,结城想了起来,这次的出行主要是为了新的球棒。 瑠奈和结城刚走近,小凑亮介便率先发现了他们。目光浅浅一扫,他不由得挑眉,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巧合。 瑠奈一袭白色吊带连衣裙外罩着浅蓝色的轻薄防晒外套,行走时,遮阳编织帽上的浅蓝色丝绸缎带随着步伐飞扬。与之相伴的结城则是简单的驼色休闲裤搭配白衬衫,袖口往上卷起,露出一截蜜色的手臂,浅蓝色的针织衫系在肩头。 两人周身的蓝色调和谐呼应,在涩谷人群中逆流而行,自然形成引人瞩目的靓丽风景。 “还真巧,穿得衣服也都是蓝色系。”小凑亮介故意扯了下御幸的衣服,他感叹道:“可惜了,怎么就今天是普通的T恤呢?” 御幸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一行红底白字的‘Supreme’横在胸口。他故意别开眼不去看惹眼的浅蓝色,耸了耸肩:“还真是抱歉,我的衣柜就这些。” 小凑的视线飘向另一边的仓持洋一,这家伙也是T恤,灰色T恤配一条黑色过膝短裤,手里紧握矿泉水瓶。接收到小凑略带调侃的目光,仓持“哼”了声,穿什么衣服很重要吗? 有时重要,有时也不重要。 至少,于现在、于此刻,很重要。 脱离了校服和球衣的束缚,现在是刷新感官的最好时机。 小凑亮介两眼弯弯,他的穿着打扮也说不上时髦,只是要比御幸和仓持好些。内搭纯色T恤,外披着短袖衬衣,斜背着胸包。可是小凑亮介对所谓刷新感官的好时机并不在意,他主动上前和瑠奈打了招呼。 “早上好,千反田,多谢你答应我这个无理的请求。” “这没什么,一起去的话也方便。” 小凑说的‘无理的请求’是指临时多了他、仓持和结城三人,但瑠奈并不在意人多人少,她只想着用掉那个券。 御幸无可奈何地替瑠奈旋开气泡水的瓶盖,其实他挺在意人数的,因为一开始这本该是只有两个人的约会。之所以发展成现在的局面,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天的晚上,瑠奈发来的一封邮件开始。 临近九月开学,棒球部在正式开学日的前两日宣布放假一天。 瑠奈要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提前得知这个消息,并且她从甲子园回来后整理了一次房间,翻出来了一张甜品专场折扣券,这是上次体育祭获得的奖品。她扫了眼日期,发现即将过期。于是,她想到了御幸的美津浓折扣券,如果他没用掉的话,刚好可以邀请他一同前往。 当机立断,瑠奈给御幸发了邮件。 而刚好那天御幸去了洗手间,手机放在了枕边。来御幸房里串门的小凑看到了闪着光的手机,他打开了御幸的手机,阅读那封邮件。 发件人:瑠奈 主题:无 一也君,上次美津浓的折扣券还在吗? 在的话,明天有时间可以和我一起去涩谷吗? 小凑一目十行,见御幸还没有回来,又将楼下的仓持给喊了上来。他笑眯眯的看着仓持,仓持脸色古怪的看着邮件内容。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御幸姗姗来迟,还没走几步就被仓持一个扫腿给撂倒在地,然后被仓持挟持在地上,“痛痛痛,干什么啊!仓持!” “没什么,就是看你超级不爽的。”仓持咬牙切齿。 小凑蹲在御幸跟前,将邮件内容展示给他看,“总而言之,那天我们也很有空哦。” 御幸还记得那天晚上,亮介前辈那有些阴森森的笑容,还有仓持用力桎梏他脖子的手——如果不答应的话,可能就会死吧。 于是,他妥协了。 所以,那天晚上瑠奈不仅收到了御幸的回复,还收到了增加人数的请求。瑠奈最初的打算就只是将券给用掉,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其余人的参加。 她想:久违的假期,他们也该出行放放风。 御幸那天晚上还在想瑠奈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可就现在来看,她不仅不生气,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 反倒是担心得有些多余了。 他们一行五人,虽然是瑠奈提出的去涩谷,但打头阵的是结城哲也。在这个八月份,他接过队长一职。知道这件事情时,瑠奈已经从甲子园回来了,选择结城为队长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在球场上不畏惧一切的击球姿态就足够引领队员的前进,大概这就是片冈监督心中结城成为队长的样子。 瑠奈看着结城前辈带路的背影,不得不说,现在很有队长的风范了。 结城停下脚步,他示意大家往左手边看。 “到了,美津浓在东京的旗舰店。” 瑠奈仰头高看,映入眼帘的一栋八层高的灰色大楼,透亮的玻璃反射出湛蓝的天空。走远点看,就能看到挂在大楼上方的美津浓标识;走近点,门前挂着七面运动彩旗,每一面都是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运动姿态。 这里每一层楼的商品都不一样,而他们的目的是位于五楼的棒球用品专区。 电梯门一开,就是琳琅满目的棒球用品。 瑠奈眨了下眼睛,她不需要买什么运动用品,想着先找个地方坐着等他们,环视一周发现这里好像没有可以能坐下来的地方。她盯着地板,不愧是美津浓,地板干净到光可鉴人,其实席地而坐也是一种坐法不是吗? 仓持瞥了眼瑠奈,伸手拉过瑠奈的手腕,“别想着坐地上。”仓持一眼就发现了瑠奈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找不到坐的地方,就她这个懒散的样子,能坚持早起就很不错了。 他带着瑠奈跟上大部队,“要看球棒?” 御幸颔首,他指向正在试球棒的结城,“说是想换个新的。” 这里一整面墙都是竖着摆放的球棒,一共有三排。瑠奈见他们各自拿了球棒在手中试着手感,出于好奇她也拿了一根,是一根很普通的金属球棒,重量还好,就是整个球棒有些长。她回忆了下结城前辈平时的打击姿势,然后屈膝,将球棒举在与肩头平行的位置。调整下位置,瑠奈握紧球棒,想象着前面是成宫鸣的投球,她凝神屏气,将球棒挥打出去! “Strike!” 瑠奈侧目,不知何时,那四个人已齐齐站成一排,看着她挥棒。 “哈哈,大概从你拿起球棒的时候。”御幸笑着说。 瑠奈握紧球棒,这不就是从头看到尾吗? 小凑笑眯眯的,“挥棒的速度太慢了。” 瑠奈鼓起脸颊,她肯定没有棒球部挥得好。 “这根球棒不太适合你。”仓持取过她手中的球棒,球棒要根据球员的特性来选择,瑠奈是随手拿得,长度和重量都不太适合她。 这时,结城递给瑠奈一根球棒,“试试这根,应该适合你。” 结城给她挑得也是金属球棒,但长度考虑到了瑠奈的身高,没有长得过分;重量对于他来说偏轻,但对瑠奈来说应该刚刚好。 “试试看。” 瑠奈举起球棒挥了几下,确实比她随手拿得要合适多了。她端详着球棒,研究棒球这么久,她好像就没怎么想过亲自上手,连球棒的挑选都不太清楚。瑠奈重新举起球棒向前挥击,嗯,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啊。 结城看了几眼,然后让她重新站好。 瑠奈没有击球员的经验,她按照自己的习惯侧身站立,是经典的右打击姿势。 结城仔细观察着她的站立姿势,用手背推着她的右腿朝后挪步,再是双手扶着瑠奈的肩膀将她的上半身给扳直,然后用手背托着瑠奈的手肘微微抬高,最后...结城看了下瑠奈的腰肢,他后退几步,只是说道:“要保持背部、腰部还有臀部在一条直线上。” “嗯。” 瑠奈其实不太习惯他人的触碰,但幸好结城前辈只是用手背轻轻的引导,实际上没有过多的停留。一结束指导,结城前辈就很快的退出瑠奈的安全区,这让瑠奈轻松了些。就目前来说,能进入她安全区的只有御幸和仓持两人。 她维持着被结城前辈指点好的动作,再一次将球棒举起来,双脚迈开的位置也刚刚好。瑠奈重新呼口气,双手紧握着球棒,然后自上而下的向前挥去。 然后迎接她的不是帅气的破空之声,而是一片寂静。 瑠奈沉默地放下球棒,她知道的,一蹴而就本就不可能的。但瞥见身后的人齐刷刷的转移了眼神,这个时候就不要装作没看到了。 虽然他们没有很多和女生相处的经验,但这个时候要是贸然出声绝对是会被讨厌的。于是他们的视线集中在了御幸身上,这个时候将御幸推出来是最好的,因为瑠奈是绝对不会讨厌他的。 仓持是真的不想承认这件事,但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踢了下御幸的小腿,示意御幸说点什么。 御幸沉思良久,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说多说错,与其这样不如直接上前!他蹲在瑠奈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左手朝前伸直张开五指,右手背在身后。他脸上的黑框眼镜反射着头顶的暖光灯,只听他说: “再挥一次,我来接球。” 不必多想,瑠奈想象得肯定是成宫鸣的投球。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御幸来说还挺简单的。 瑠奈无视了御幸,将球棒放了回去,“你们也要买球棒?”她知道结城前辈想换新的球棒,但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小凑亮介摇摇头,他的购物清单里没有球棒这一项,但想着以后可能会换,就多试了几款,拍下型号就行了。不过,他突然看到了一款球棒,小凑亮介笑着将球棒递给御幸。 被无视的御幸悻悻然起身,他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难得一次的犯蠢就这么被无视了,早知道换种方式了。这时,小凑递来了支球棒,御幸下意识接了过来,端详片刻,又面不改色地递给仓持。 仓持也没有买新球棒的打算,但不妨碍他多看几眼。面对御幸递过来的球棒,他还觉得古怪,随便挥舞了几下。哦,手感真好,感觉用这个球棒可以挥出全垒打来。 “这个不错啊。”仓持满眼欣喜的看着球棒,还招呼瑠奈来看。 瑠奈没接,她一眼看到标价,“确实,五万呢。”差不多她半个月的零花钱,这球棒不便宜。 “嗯?!”仓持瞪大眼睛,原本高举的球棒被他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送回了货架上。他现在用的球棒也才一万五左右,五万日元的还是算了吧。 “我挑好了,去看看其他的吧。”结城早就物色好他所需要的球棒,从墙上取下来后就没离开过手。 小凑亮介提议去看下手套,手套区域不只有手套,还有保养手套需要用到的工具。小凑早就想补充清洁啫喱和保革油,前者用作手套的清洁,后者则是滋润手套的皮革防止开裂。因为是常用品,每人都补充了一些。 瑠奈拿起白色的清洁啫喱,她闻了下,味道还挺香的。她没怎么关注棒球数据外的事情,以为棒球手套都是清水擦拭,没想到还有香香的专用啫喱。 小凑亮介给她解释了下,“手套也是需要保养的,如果不清理的话上面就会残留砂土,手套里面也需要啫喱进行清洁,还要定期上油。”他拿起一只内野手套递给瑠奈,让她戴上试一试。 “如何?” 瑠奈戴上后皱了下眉。她用过棒球部的备用投手手套,比手上这只柔软得多,这只有些硬。 小凑亮介摘下瑠奈手上的手套,“是这样的没错,经过细心保养的手套要更加柔软些,也更加贴合棒球。” 他现在用的内野手手套是一年前新购置的,算是入学礼物了。经过一年的精心呵护,那只手套已经成为了小凑亮介最是不可或缺的装备。 小凑亮介看着瑠奈对手套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 “虽然分得清手套,但这些都是内外野手套吧。”瑠奈举起两只神似的手套,这两只都可以充当外野手套,因为手套的手指部分偏长,球窝也更深。 小凑亮介取走她左手那只“这只还能当一垒手的手套。”与右边不同的是,这只手套大拇指与其余四指之间的球档部分并非镂空网格,而是紧密的棋盘格。 结城用的就是这款手套,他看了眼后便说道:“这款手套很好接球,一垒手的手套比其他内野手的都要大一些。” 小凑指着瑠奈右手那只,“纯用的就是这款,这个应该叫做T网型吧。” “然后我用的是这种类型。”小凑亮介拿起的手套要比瑠奈拿起的手套要小些,球档有着较大的空隙,皮革交叉成“工”型,小凑将手套给瑠奈戴上,他不介意让瑠奈体会一下二垒手的感觉。 “将手套背对着自己,抬起来试试。” 瑠奈将手套抬到胸口的位置,假装有球从前方跳来。若想接住眼前的球,那么二垒手就可以从球档处的空隙看到球,能够更加准确的将球接住。 “那这样的话,游击手也能用这样的手套吧。”瑠奈多尝试了几下,但她记得仓持用的不是这样的手套,她看了下货台,找到了仓持用的类型,“是这个。” “记得还挺清楚的嘛。”仓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瑠奈还记得他用得手套的类型,他所使用的手套和小凑的不太一样,球档部分更像是“干”字,作用差不多,只是仓持偏爱这一款罢了。 大概是见小凑一直往瑠奈手上套二垒手的手套,仓持心思翻涌,亲自给瑠奈戴上了他所喜欢的游击手手套。 因为都是崭新的手套没有柔软度可言,手套都是僵硬在套在瑠奈的手上,她忽然发问:“那我适合什么手套?” 这下问住了他们。因为手套关系着防守的位置,只有位置决定手套,没有手套决定位置这个说法。不过,也有些人喜欢某种手套的感觉而故意选择了某个位置,但那种多数是为了当投手或者捕手。 因为投手和捕手的手套,比如投手的手套,球档密封没有半点空隙;捕手的手套也没有空隙,而且要更厚更大。 瑠奈试过投手的了,她更像尝试下捕手的。 “你想当捕手?”御幸并不认为瑠奈适合捕手,并非头脑而是身体的原因,她要是想当捕手,那么得把身体练得再壮实些。话虽如此,他还是给瑠奈挑了一款捕手手套,是粉红色的。 也不知道御幸是怎么发现这个的,粉色的捕手手套尤其少见,这种颜色是需要定制的。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粉色,整体是粉色,但有些细节处是紫色,美津浓的标识是黄色.....就挺少女心的。 瑠奈捧着粉红色的捕手手套,有些难为情的戴了上去。手感截然不同,更硬、更重、更厚,也更闷热。 “因为要接球啊。”御幸接过瑠奈摘下的捕手手套,直接交给瑠奈一只投手手套,“你没尝试过投手以外的位置,真要选,那就选投手手套吧。” 御幸依旧给瑠奈选了粉红色的,他浅显的认为女孩子都喜欢粉色。 仓持扶额,之前给瑠奈选发夹的时候,御幸就是选了那些很是花里胡哨的款式,不能说丑,但绝对是瑠奈不会用的那种。 仓持用游击手手套换掉了投手手套,“没试过游击,不代表以后不会。游击手可是很有趣的。” “要论有趣,我觉得二垒手才是最好玩的。”小凑亮介一直都是二垒手,二垒包的右侧永远是他所统治的地盘,故而他让瑠奈来试一试二垒手,“只要尝试了,就知道二垒手的魅力了。” “但千反田根本做不到那样的跑动。”结城思考道。游击手和二垒手都需要灵敏的反应和敏捷的脚力。从瑠奈的腿部肌肉来看,她并不拥有可以快速接球的速度,所以她更适合一垒手。 一垒手的手套更大,守备压力相对小,只需要在击球员上垒前踩住垒包接球即可。 结城建议瑠奈考虑下一垒手,守备简单,跑动不多,很适合她。 瑠奈放下一垒手套,一垒手的守备难度是比二垒手和游击手要低些,但一垒手往往还肩负强棒职责。瑠奈已经认清楚自己只擅长分析棒球,打棒球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唯有投球还算是拿得出手,但她也就会正中红心的直球。 瑠奈将手套一一放回原位,“要不,再看些其他的?” 除了防守的手套,自然还有打击手套和滑垒手套。但后两者就没防守手套那么的讲究,买爱用的就行了。 刚好,仓持就拿了一双黑色的打击手套,材质普通可以水洗,讲究的就是高性价比。 “这和你之前的没什么两样。” “嗯,用的都是这一款。” 但实际上打击手套按照材质来分的话,也分很多种,例如牛皮、小羊皮、人造皮等,但御幸等人经常要训练,比起价格昂贵的天然皮,这种能够水洗的人造皮更适合他们。 仓持看瑠奈一直盯着打击手套看,又想到她刚刚挥球棒的样子,“拿一双?” 瑠奈很喜欢棒球,但她所擅长的领域并非打棒球,而是分析棒球。仓持是不太懂分析这一块的,他只是想让瑠奈也能体会一下在球场上打球的快乐。 “嗯,还是算了。”瑠奈自认有自知之明,偌大的美津浓最适合她的就是记分册和笔,不是球棒和手套。 “那走吧。”御幸还想看看护具,倒也不是需要更换,只是身为捕手,他天生就是会对和捕手有关的东西感兴趣。 捕手护具在另一侧,下面一排是护胸,上面一排是头盔和面罩。御幸看了下面罩,他想了想,要不要买新的面罩?自己的那个也还行....视线转移,御幸看到左边挂满了护裆。 啊,这个呀。 护裆顾名思义,保护捕手胯间的护具,虽然大家看不见,但他每次上场比赛时都很好的佩戴在滑垒裤里面。 这个东西也分型号和款式,而且一看到这个,御幸就想起来了,他确确实实需要换个护裆了。以前那个在他跑动的时候容易移位,佩戴也不太贴合。 问题是他应该选哪种? “洋一君,这个就是护裆了吧。”旁边有淡淡的女声传来,就在御幸的身后。 “瑠奈,这种分款式的话有细长款和普通款的。”依旧是熟悉的男声,听起来还有点可恶。 “型号也有大中小可以选择。”听声音就很可怕,说话的人估计笑眯眯的。 “所以御幸你要选哪一款?”结城哲也站在御幸旁边,他们刚刚讨论了一下,一致认为这个中号的细长款适合御幸。 “细长款哦!”仓持还挺懂的,普通款太明显了,按照御幸这种闷骚,他肯定会选细长款的。 “还是中号呢。”大家都在澡堂里面泡过澡,早就坦诚相待了,小凑亮介满脸都是好玩的笑意。 瑠奈很贴心,她踮着脚取下大家为御幸挑选的护裆。护裆和打击手套一样,半透明的袋装挂在墙上,其中的样式一目了然。瑠奈掂了掂重量,挺轻盈的。 “要么?” 御幸抹了把脸,深呼吸一口气。是的,大家没选错,他要的就是中号的细长款,这个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的大尺度的原因,而是更偏向理性的选择,因为这一款就是更适合他啊! 以及,为什么要取下来!他自己可以拿的!御幸他,在这个方面,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他看着躺在瑠奈手心里的护裆,沉默片刻,抬眼看向瑠奈,她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确实,在瑠奈眼里这个就是普通的护具,但拿这个调侃御幸,她还是挺乐意的。 可御幸总觉得自己要真的从瑠奈手中接过这个的话,他的身体就好像会失去某些东西。 他扶了下眼镜,从墙上取下了另一款护裆,“我拿了,还有什么要的嘛?一起去结账吧。” 总而言之,这是御幸的选择。 很是狡猾的选择了逃避啊。 小凑亮介撇撇嘴,没意思,他耸肩去了柜台,他只是来买手套护理用具的。 仓持回忆了下,手套护理用具和一双打击手套,没什么漏的了。 结城也是手套护理用具和心仪的球棒。 瑠奈没什么要买的,她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不过在跟着仓持他们去柜台结账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一眼。 瑠奈看到御幸将原本拿好的护裆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个——正是她取下、想让御幸选择的那一款。 这些东西都大同小异吧。 她稍微偏了点头,用余光看着赶上队伍的御幸,他耳根处有些红。 “....你看我干什么?”御幸瞧到了瑠奈偏过来的余光,不自觉的藏起手中的购物篮。 瑠奈回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凑前辈很有道理。” 这才是御幸的选择,真是狡猾的人。 临结账时,仓持站住了脚步,他低头问瑠奈,“真的不想要球棒和手套嘛?” 他能感觉到瑠奈的目光落在球棒和手套上时的停顿,仓持有些明白瑠奈的想法,大概就是比起打棒球,她更喜欢看棒球,所以她不需要球棒和手套。 瑠奈回头看了眼被暖光灯照耀的棒球用品,这里有球棒、手套、护具、钉鞋和运动衣,几乎是应有尽有。她想,任何一个热爱棒球的人都舍不得离开这里,但瑠奈在经过球棒的挥舞、手套的试戴,她确信了一点:比起打棒球,她还是更适合看棒球。 瑠奈摇摇头,“就算买了我也不会经常使用,倒是可惜了那么好的球棒和手套,我的话,还是更喜欢看你们打。” 这时,御幸插了一嘴,“而且你早上也起不来晨练。” 瑠奈踩了御幸一脚,他完全可以闭嘴的。 第53章 是修罗场 瑠奈扶住遮阳帽,抬头向上看。 冷灰色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鳞次栉比的矩形玻璃映照出周遭瘦高的楼影,巨大的显示屏播放着色彩缤纷的广告,一闪而过的职业棒球手的脸引得他们多看了几眼。 这里是Scramble Square,涩谷的地标建筑。 这座大楼最出名的便是顶楼的高空观景台,站在那里可以将整个东京城市景观尽收眼底,欣赏人群如同蚂蚁般在繁忙的十字路口涌动,体味着东京的繁华与疏离。 而此时此刻,Scramble Square的一楼,一家复古高雅的法式甜品店内。 御幸抽着眼角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甜品,扑面而来的馥郁甜香几乎要融进他的咖啡里。 他看向瑠奈,“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此话一出,御幸就知道这是句废话,瑠奈什么时候少吃过。 瑠奈眼睫微抬,从面前的草莓缤纷芭菲中回过神来,“还好吧。” 只点了七款。 “不,是八款。” 小凑亮介握着勺子,在自己的甜品上轻柔地分出一勺,然后送到瑠奈嘴边。 “不好奇吗?我这款的味道。” 小凑点的是草莓圣多诺黑——焦糖色的杏仁塔底堆满了粉色系的法式夹心泡芙,用草莓樱桃甘纳许奶油充当黏合剂,堆起这座小巧精致的泡芙塔,而且每一个泡芙上都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透明糖壳。 整块甜品与亮介春风般的粉发相得益彰。他很适合粉色,如此梦幻的色彩笼罩在他身上,褪去了少女的甜腻,唯留下春意阑珊的清新。 银制小勺上是奶油包裹的半块泡芙,瑠奈眨了眨眼,似有似无的甜蜜魔力吸引着她。 将甜蜜纳入口中,幸福感乘着云朵悠悠飘起。 瑠奈眼睛亮了几分,这款圣多诺黑很好吃。 “咳咳。”御幸喝咖啡呛了一下,亮介前辈是在干什么? “没事?”瑠奈给御幸递了纸巾。整桌五人只有御幸点了咖啡,瑠奈能理解他不太爱吃甜食,又问他要不要再点些其他的,比如不太甜的甜品。 ......哪有不甜的甜品啊。御幸一边擦着脸,一边用余光投向亮介。 眼镜里的世界,清晰明亮。那位粉色头发、性格还有些恶劣的前辈,正饶有兴味地看着瑠奈。 似乎察觉到了御幸的目光,小凑脸上的笑意加深,笑着询问瑠奈:“要不要再试一口?” 小凑对瑠奈很是好奇,他从未掩饰过这一点,因为好奇所以关注,这很正常。 “可.....” “咳咳。” 瑠奈话还没说完,御幸又咳嗽起来,他捏了捏嗓子,“抱歉,喝咖啡喝多了,我想喝点水。” 桌上一直备有水壶,就摆在桌子最里面。御幸自己起身去取,只是不经意间碰掉了小凑的勺子。 “抱歉,亮介前辈。” “没关系,重新拿一支就行了。” 故意的吧。 绝对是故意的吧。 坐在离水壶最近的仓持心想,明明只要拜托他就可以顺手递过来,完全没必要亲自去取。仓持正要弯腰去捡,桌下的暗流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瑠奈双腿并拢,规规矩矩地坐着。她右手边的御幸坐得大马金刀,膝盖挨着她的膝盖。瑠奈对面的亮介前辈翘着二郎腿,但那只翘起的脚,距离瑠奈很近,近到裤脚将触未触她的肌肤。 仓持面不改色地捡起勺子,交给侍者。同时他调整了下位置,往瑠奈这边靠近了些,行动间肩膀轻轻相碰。 瑠奈五人被安排在六人的卡座,按理说相当宽敞,但瑠奈却觉得空间似乎有些局促。 “是不是挤了点?” 御幸翻着菜单,考虑再点一杯咖啡,“没有吧,挺宽敞的。” 仓持看着自己点的甜品,不知该从何下手,“嗯,我也觉得。” 结城倒是真的宽敞,他和小凑坐在一起,坐姿与御幸一样,双腿岔开,姿势豪爽。 一听到瑠奈说挤,他看了看左右,拍了拍左手侧的空位,“挤的话,可以坐我这边,这里很宽敞。” 话音刚落,御幸和仓持沉默地向两边挪了点位置。 “不用了,可能是我错觉。”瑠奈忽然觉得不那么挤了。 “那你要尝一口这个吗?”结城见瑠奈喜欢甜品,点得多吃得也不少,特别是她享用甜品时,眉眼会柔和几分,褪去平日的清冷。 他将蛋糕推至瑠奈眼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第一口就在这里。” 结城哲也将勺柄转向瑠奈,“请。” 瑠奈怔了怔,回过神来时已接过了勺子,眼前是结城前辈的巧克力草莓慕斯。 第一口让给她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结城并不在乎所谓的第一口或最后一口之类的仪式感,他只是想让瑠奈吃到喜欢的东西。 蛋糕以杏仁巧克力蛋糕胚为底,上面三指宽是巧克力慕斯,中间是草莓夹心,最表层是黑巧克力淋面。 甜品外表朴素,但用勺子切开便露出淡红色的酸甜内心。瑠奈觉得这和结城前辈一样,外表严肃,或许不善言辞,但内心总为棒球和同伴留有一片赤诚。 轻轻分出一勺,稍一凑近就能嗅到巧克力的微苦和草莓的酸甜。瑠奈刚要张嘴,又感到了那熟悉的注视感。 她寻找着视线源头,发现御幸正端着咖啡欣赏装潢,仓持打量着银勺柄上的花纹,小凑则对她笑了笑。 又是错觉吗? 瑠奈含住勺子卷走了上面的甜品,美妙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摇晃起双腿,虽然座位宽了,但桌下空间并未如她所想般轻松,稍一晃动便撞到了仓持的小腿。仓持是这里唯一穿及膝短裤的,**的肌肤相撞带来一丝奇妙的触感。瑠奈歉然地看向仓持。 为免再撞到人,瑠奈小心翼翼地将腿收了回去。 仓持面不改色,只是问道:“要吃吗?”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 因为他这一份早已被吃掉一半,仓持讪讪地移开甜品,“还是算了吧,这个可能没其他的好吃。” “等一等。”瑠奈按住仓持的手,盯着盘中的草莓拿破仑,“这可是最负盛名的招牌。” “所以?”仓持并不觉得招牌有什么特别,论外观不如圣多诺黑,论惊喜度也不如慕斯蛋糕。 “哪有那么多所以,招牌不需要任何理由。”瑠奈亮出她的勺子,“可以吗?” 仓持磨了下后槽牙,将甜品推了过去,有点自暴自弃。 “你喜欢的话,全给你。” 他实在没办法拒绝瑠奈。 草莓拿破仑——极其经典也不会出错的甜品,也是这里最负盛名的招牌。虽是酥皮,但用勺子也能轻松切开。金色的千层酥间夹着丝滑的外交官奶油,里面还混有新鲜草莓果粒,最上层是娇艳欲滴的草莓切片。 仓持自作主张将自己吃过的那一小块切下,剩下的全给了瑠奈。银勺破开酥层的声音清脆利落,与仓持的直爽异曲同工,而缠绕舌尖的奶油也符合他平时细腻的心思。 忽然,御幸放下了咖啡杯。骨瓷茶杯与厚重的复古木桌相碰,声音悦耳,却也惊动了近旁的瑠奈。她咀嚼着蛋糕,莫名其妙地看向御幸:有事? 御幸笑了笑,“我也想尝一尝。” 瑠奈蹙眉,“你不是不太喜欢甜品吗?” “不是有不太甜的甜品嘛?” 之前问他时还说不要来着。瑠奈有时觉得御幸挺麻烦的,但她早有所准备。 “张嘴。” “什么...唔...这是..”御幸刚张嘴就被瑠奈喂了一口蛋糕。正如他所想,不太甜,却又恰到好处,味道清爽,带着草莓的酸甜。 “草莓抹茶蒙布朗。” 她将甜点推到御幸眼前。普通的蒙布朗上会缠绕香甜的栗子泥,但这里用的是抹茶白豆沙,内里是鲜艳的草莓内馅裹着抹茶奶油。因含抹茶,甜度适中。 虽是为自己点的,但在点单时,瑠奈也考虑了御幸——他只点了一杯咖啡,若他突然想吃怎么办?于是瑠奈按他可能喜欢的口味选了这道甜品,况且,她自己也很喜欢。 “好吃吧。” 御幸愣愣地点了点头。怎么会不好吃呢?是她亲手喂的。怎么会难吃呢?用的还是同一个勺子。 除了瑠奈,其余人只是浅尝辄止。他们本就是来陪瑠奈的,见她真将蛋糕一扫而光,纷纷惊讶地鼓起了掌。 “还真是厉害。”小凑不太清楚瑠奈的食量,但他知道女孩子有两个胃,一个装甜品,一个装正餐。 御幸知道瑠奈吃得多,从平时的便当就能看出来。他忍不住想,若让瑠奈去吃食堂的三大碗米饭,她到底能吃多少。 “应该能吃完吧。”仓持对瑠奈很有信心,区区三大碗对她而言小菜一碟。 “吃得多是好事。”结城颔首,看向瑠奈,“有机会的话,可以来食堂吃饭。” 瑠奈优雅地擦了擦嘴,有些话得说明白:她和这群每天高强度训练的人不同,棒球部的三大碗她是吃不完的,所以别想些奇怪的事情了。 御幸扼腕叹息,邀请瑠奈来食堂吃饭再一次失败。 说起吃饭,瑠奈举起手,“应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吧。” 仓持瞪大眼睛,“你还吃得下午饭?!” 他们倒还好,但瑠奈吃了那么多甜品,真的还能吃下其他东西吗?仓持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腰腹,高腰款的连衣裙看不出端倪。 “要不先去逛一下,消消食。”小凑亮介提议,他也觉得现在吃午饭太早,况且还没决定吃什么。 刚好这里是涩谷最大的商场,逛街买东西应该符合女孩子的喜好。 “逛街?” 瑠奈一听,整个人便恹恹地摊在沙发上,与一团烂泥无异。 御幸和仓持一看便知,这人懒劲又犯了。 两人一边一只手臂,将瑠奈从卡座上架了起来,让她站好。 “有点想睡觉了。”瑠奈恋恋不舍地盯着卡座,其实这里很好睡。而且都逛完美津浓,也吃完甜品了,按理说可以回家了。 “不——行——”御幸比了个叉,叹了口气,“我们不是说好还要去看克里斯前辈的吗?” “所以现在的行程是带千反田消消食,吃完午饭就去探望克里斯。”小凑总结道。 结城点点头,他主要想去探望克里斯。八月忙于训练,没时间去看他,刚好借此机会了解他复健的情况。 御幸也是这样想,临近开学,他也想知道克里斯之后的打算。 既然如此——瑠奈站直身体,指向门口,“那我们去哪里逛?” Scramble Square商品琳琅满目,真想逛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逛不完。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 衣服?平常穿得最多的是校服和球衣,需求不大。瑠奈也差不多,除了校服还是校服,看比赛时也只是普通的运动休闲装。 那么鞋子?他们目前不需要更换钉鞋,而且这里有钉鞋卖吗?瑠奈倒是多看了几眼女鞋,她现在穿的是凉鞋,上学穿皮鞋,看比赛则是运动鞋……要不要买新的运动鞋? 瑠奈随手拿起一双,“这个怎么样?” 棒球少年齐齐摇头。 “不怎么样,跑起来应该不行。” “买运动鞋不能只看外表。” “去隔壁看看,那里的鞋还不错。” “……买钉鞋。” 瑠奈冷笑一下,她为什么要答应逛街?这难道不是自讨苦吃吗? 见瑠奈放下鞋子走出店铺,他们回头看了眼她拿过的那双鞋,思索一阵后,还是觉得那双鞋不行——买鞋怎能买中看不中用的? 导购员擦了把汗,这里并非运动用品店,而是女鞋店,卖的是舒适与美观。她摇了摇头,男高中生还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啊。 反正只是消食,买不买东西都无所谓。只不过……瑠奈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座两米高的矩形小屋,门口挂着帘子,外表贴满了大头贴海报。显而易见,这是个大头贴拍照亭。 小凑也看到了,“要拍吗?” 瑠奈点点头,她没拍过。 “那进去吧。”小凑掀开帘子。里面只有一台显示屏机器,可供站立的地方极其狭窄,站两个人绰绰有余。 结城也掀开帘子挤了进来,“拍什么?” 三个人还好。 “等一等!”仓持也挤了进来。 四个人有点挤了。 “喂,拍这种东西干什么?”御幸眼镜泛着白光,踏了进来。 五个人非常拥挤。推搡间衣料窸窣作响。 “仓持,你往里面一点,我快被挤出去了!” “挤的话你就别进来啊!” “你们两个好吵啊。” “什么时候开始拍?” 瑠奈懒得管身后的混乱,盯着显示屏低吟:“这个……该怎么用?” 拍照机,一种可以侧面检验朋友数量的神秘机器。但很抱歉,瑠奈此人,朋友不多。 不只是她第一次接触拍照机,他们也一样。 而且,这种东西,使用最多的人应该是情侣吧! 那真的很抱歉啊,长这么大,他们还没谈过恋爱!! 不过,这种东西跟着指示走就行了。当代科技致力于将每个人当做新生儿看待,流程十分傻瓜:点、点、点,完事。 掌握方法后,瑠奈看向身后的人,“后面站不了四个,来一个到前面。” “那我先来好了。”小凑行动比说话快,他笑眯眯地看向后面的人,一字一句道:“先来后到。” 分成前后两排,空间分配合理了些,也没那么挤了。 就是不太知道摆什么姿势好。 大家除了剪刀手还是剪刀手。 “这个没什么难的,千反田只要微笑就好。” 微笑?瑠奈看向镜头,刻意的微笑有些难度。正苦恼如何笑得更自然时,小凑一把揽过她的肩头。瑠奈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他轻柔的低语: “看镜头。” 身高相仿,拍起照来也自然。 咔嚓一声,定格的画面留在屏幕上。 矩形框内,小凑揽着瑠奈的肩膀,比肩头更近的是两张可爱的脸。小凑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而瑠奈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反应过来。 “没有笑呢。”小凑觉得可惜,提议重拍一张。但仓持提出抗议:这里没有重拍服务,想重拍就得多占一张,而一次只能拍六张。 没办法,小凑只能退到后排。 “那下一个是我。”结城往前一站,便显得与众不同。他的衣着与瑠奈很搭,站在镜头前,竟有几分情侣的模样。 而且,两人的表情也如出一辙,都是那样平淡。 但有个问题:结城太高了。他往前一站,后排的人就拍不到,他自己也会超出镜头,只能蹲下来拍照。 关于动作,结城没有小凑那么大胆,他老老实实地比了个剪刀手,瑠奈也一样。两个表情不多的人,比了个平淡到让人找不到槽点的剪刀手,还都是右手,偏偏看起来异常合拍。 画面定格后,结城对照片还算满意,只是这花边是不是太花哨了? “但这个是必选来着。”瑠奈也想选个朴素边框,但这里只有“最花哨”和“非常花哨”。 下一个是仓持。 一走到镜头前,他就尝试各种姿势。 “是这样帅,还是这样帅?” 有些自恋的男高中生。 御幸看不惯,趁瑠奈不注意,偷偷按了拍摄键。仓持看到屏幕倒计时,大喊:“怎么不等我想好姿势!?” “是谁!是谁按的!?” 御幸躲在结城身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头顶。 瑠奈压着仓持看向镜头,“没时间了!” 最后一秒,画面定格在瑠奈拽着仓持的胳膊,一同看向镜头。两人表情有趣:瑠奈一脸无可奈何,仓持则有些手忙脚乱。 仓持表示如果给足他时间,他可以更帅一点。 “哈哈,仓持大帅哥,你可以下去了。”御幸打趣道。 仓持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御幸踢到前面,“啰嗦死了。” 风水轮流转。御幸偷偷按了仓持的拍摄键,也有人按了他的拍摄键,导致画面中的他只是一道残影,连瑠奈也是一脸茫然。 特别是看到拍好的画面后,瑠奈更茫然了——这个拍摄键是谁按的? “谁知道呢?”小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结城提示:“还剩两张,该怎么拍?” “我要重拍。”御幸小声说。 “不如前辈们到前面拍一张?”瑠奈提议。 “喂,我要重拍。”御幸声音抬高了些。 “可以有,你觉得呢,哲也?”小凑和结城已走到前排。 “.....那个,我要重拍。”御幸说了第三遍,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但被无视了。 仓持一巴掌推开他,“安静点啊。” 重拍是不可能的。 瑠奈站在两人中间,挽起他们的手臂,语气清冷:“好了,看前面吧。”说完,她紧紧挽住两人手臂,与之前的合照不同,这一次她完美地露出了微笑。 应该说,所有人都很好地露出了微笑。 第五张照片拍得很完美。 那第六张怎么拍? 瑠奈沉思片刻,“随便拍?” “那这样吧!”御幸想到办法:他让瑠奈站在中间,自己和结城站在她身后,仓持和小凑蹲在她身前——所有人围着瑠奈。还不够,他们把瑠奈当成花蕊,伸出手充当花瓣,将她众星捧月般簇拥起来。 主意一出,获得一致好评。 至于瑠奈的意愿?哦,不重要。她正面无表情地扮演着花蕊——怎么说呢,第一次当植物的生殖器官,挺新奇。 因为是大头贴,六张照片都打印在一张纸上,共打印五份,每人都有。 这六张照片,张张状况百出。 “这么一看,御幸你真的很不上镜。”仓持发现御幸的表情总有些呆滞,眼镜还老泛着奇怪的白光。 “哈哈。”御幸不好说什么,对着镜头时,他确实不太自在。 “御幸你有在看镜头吗?”小凑问他。 脸是对着镜头,但眼睛就不一定了。 御幸没有回答,他叫住了瑠奈。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帽子上的蝴蝶结散了。” 御幸重新给瑠奈系好帽上的蝴蝶结,“好了。” “谢谢。”瑠奈看不到自己后面,多亏了御幸。只是....他是怎么注意到的? 御幸笑而不语,“对了,有件事忘记说了。” “什么?” “今天很漂亮哦。” 瑠奈抓住自己的帽檐,该吃午饭了。 第54章 区区拉面 出了Scramble Square,不需要过马路,只需要转几个弯,整条街两边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 ‘寺之岛拉面’ 他们就停在店前。 来来往往的人朝他们投去不解的目光。 一排五人站在拉面店门口,痴痴地望着,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寺之岛?”御幸越琢磨越觉得熟悉。 “连续吃三碗的话可以免费。”结城指着门口的招牌说。 “为什么是三碗?”仓持对‘三碗’有点心惊胆战。 “吃不下?”小凑发出促狭的笑声,他还记得御幸和仓持曾隶属吃饭吊车尾。 瑠奈掀开靛青色门帘,目光扫到角落里的点餐机,“总之,要挑战试试看嘛?” 规则很简单:单人连续消灭三碗指定拉面即可免单。不可团队协作,必须各自为战。 指定的拉面是这里的招牌——大份豚骨酱油拉面。 瑠奈果断下了单,然后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三张大份豚骨酱油拉面的券,她眼神坚定。 “我相信你们可以的。” 三大碗,这就是青道棒球部的精神。 原来如此,结城紧握着三张点餐券,浑身上下燃起熊熊斗志。不愧是千反田瑠奈,她对青道棒球精神的执着令他自叹不如,“我要挑战!” “喂!下单之前先问一问我们的意愿啊。”仓持咬牙切齿,偏偏不能拿瑠奈怎么办,“这个能反悔的吧。” “反悔?抽中的签都不能反悔。”瑠奈不理会仓持,她还在思考自己的午饭,是选择盐味拉面,还是酱油拉面? 有人帮瑠奈做出了选择,“自然是大份豚骨酱油拉面啦。”御幸笑嘻嘻按下点餐键。 等等... “加菜、加背脂、加叉烧。”小凑给瑠奈的拉面锦上添花,他脸上笑开了花,瞧着瑠奈脸上的僵硬,小凑才恍然大悟的对御幸说道:“我竟然忘记了,千反田她刚刚吃了七份甜点,应该吃不下拉面了吧?” 御幸捂着嘴偷笑道:“但餐都已经点好了,是不可以反悔的哦。” 小凑他很苦恼,“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御幸也装模作样。 瑠奈握紧拳头,什么怎么办,这是**裸的报复啊。 结城还没发觉是恶作剧,他对瑠奈说:“吃不完的话,这份可以给我。” 浪费不好,结城认为瑠奈可以点小份的。 “谢谢结城前辈,但...我不需要。”瑠奈夺过御幸手上的点餐券,她难得这样倔强,换做平时可能就顺水推舟给结城了,但瑠奈她偏不! 瑠奈推开门,将手中的餐券递给服务生,目光炯炯有神。 “请给我,大份豚骨酱油拉面、加菜、加背脂、加叉烧!” 声音不大,但让收银台昏昏欲睡的服务生因此而惊醒。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美少,感叹:这年头,整蛊节目的工作人员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啊。 这里是寺之岛拉面店,位处涩谷一隅。本店招牌是汤头浓厚、油脂丰盈、分量十足的豚骨酱油拉面。因此,光顾本店的男性顾客不在少数。偶尔也会有女性顾客上门,但点的都是本店的口味偏向清爽的小份拉面,例如小份的盐味拉面、酱油拉面。 所以说,在本店点‘加菜、加背脂、加叉烧的大份豚骨酱油拉面’的美少女,就像在棒球部外面说‘自己最喜欢棒球,对棒球帅哥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女高中生,一样的稀有罕见。 服务生正想礼貌的请她重新考虑一下,但一抬头,他看见的不是天使般的微笑,那是一种近乎执念的眼。虽然不知道她在执着些什么,可服务生从瑠奈的眼中知晓了一切,今天、眼前的这位小姐,就是要吃加菜、加背脂、加叉烧的大份豚骨酱油拉面。 既然如此! 服务生走出了收银台,郑重的向瑠奈鞠了一躬。 “请将餐券交给拉面师傅!” 他只是收银的,不负责点餐。如果在门外的点餐机拿到了餐券,进来后直接交给吧台的拉面师傅即可。 “哦。”瑠奈垂眸,飞速的收回了她放在台面上的餐券。 仓持看着瑠奈同手同脚地挪到吧台前,毕恭毕地用双手递出了餐券,然后正襟危坐在吧台前。 他“啧”了一声,“她没来过拉面店?” “哈哈,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小姐啊。”御幸觉得她更适合装潢精致的餐厅,他坐在瑠奈旁边,将手中的三张券递了过去。 拉面师傅一瞧,大声笑道:“你要挑战三碗?” “嘛..算是吧。”御幸看了眼瑠奈,但瑠奈回避了过去。 “看你这身板,不像是能吃完的样子。”拉面师傅打量了下御幸的身材:整体偏瘦但无弱气,黑框眼镜添了几分书生气。 他指了下刚落座的结城,“他倒是有可能。”高挑挺拔,面容严肃且少言寡语,一副硬派少年的味道。 “抱歉,我也是。”小凑坐在结城旁边,他身形与瑠奈相似,但露出的胳膊结实有力。 拉面师傅睁大了眼睛,“哦哦,人不可貌相....你也是?”紧接着,他看向最后落座的仓持。 “啊,是的、谢谢。”仓持将三张券递了过去。 也是位偏瘦的少年,是个表情凶狠的运动系啊。 拉面师傅点了一下餐券,一共13张。 “好哦,请稍等!对了,如果没吃完的话,是不会退钱的哦。”拉面师傅回头叮嘱了一句。 “没事,他们吃得完的。”坐在中间的瑠奈回应道。 她温柔的偏了下头,如果没吃完的话,逼也要逼他们吃下去。 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脚底攀上头顶,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拉面师傅哈哈大笑了几声,他喜欢这种气魄。而且,瑠奈也是第一个给餐券的,于情于理,他率先端上了瑠奈的拉面——一碗堆满了豆芽和叉烧的面条小山,浇在上面的背脂闪着油光。 瑠奈捏着筷子,不止从哪里开始下手。 这时,拉面师傅一边煮着拉面一边说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去过今年的甲子园?” 他觉得瑠奈怪眼熟的。 “嗯,去看了准决赛和决赛。”瑠奈掰开了筷子,右手带着筷子插入配菜与面条的缝隙,精准出击。 “怪不得,所以你们都是青道的学生吧。”拉面师傅端上了第二碗——一碗整齐码好豆芽、海苔、叉烧的拉面。 御幸接了过来,“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有预感,肯定和那件事有关。 “直播决赛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小姑娘啊,头上带着青道的帽子。哈哈哈哈。”拉面师傅笑声豪放,笑得瑠奈筷子上的叉烧都掉了下来,幸好掉回了碗里。 “直播?我的脸?”瑠奈听不明白。 她环视周围:御幸在憋笑;小凑前辈转了身;仓持沉默的打开了手机相册,从里面调出了一张照片来。 手机被御幸传给了瑠奈,结城也好奇的凑过去看看了一眼。那是在青心寮食堂拍的照片,灯光明亮的室内,电视机上是瑠奈聚精会神看比赛的侧脸,边角还有比分记录和电视台的标志。 结城想起来了,决赛的时候,部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瑠奈不确信地看向结城。 结城接过属于自己的拉面,对着瑠奈点了点头,“也不算是所有人,监督没看到。” 小凑笑出了声。其实片冈监督看到了,只不过他是在办公室,不是在食堂。顺带一提高岛礼副部长也看到了。 虽然这件事对瑠奈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拖到现在才让她知道,说实话心里有些不爽。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戴着青道的帽子给稻实加油了。 “没事的,大家很快就会忘记的。”结城给瑠奈倒了杯水,让她喝些水,解解腻。 清澈透亮的玻璃杯装入冰块叮当作响,涓涓清水灌入其中,卷着冰块从杯底浮出水面。 瑠奈一饮而尽,姿态豪爽。 结城捧着水壶问道:“还要一杯吗?” “啊,谢谢。” 瑠奈双手端着杯子,结城则捧着水壶给她倒水。 御幸扶了下眼镜,这画面怎么越看越怪,感觉像是.... “你们是情侣吗?”拉面师傅将拉面端给小凑,他见瑠奈和结城穿着情侣装,不由问道。 瑠奈愣了会,她看到杯中水溢了出来。 “...那个,结城前辈。” “抱歉。” 结城借了毛巾将桌面擦干净,只是交还的时候,他说:“不是。” 瑠奈笑了下,“不是情侣。我们都是重要的伙伴,是朋友。” 朋友啊。小凑掰开了筷子,他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口气,寥寥热气向上飘舞,最后汇聚成一抹白雾。 御幸取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着上面的白雾。吃拉面就是这里麻烦,面条从热汤中翻出来后,会冒出向上升起的热气。 视线会变得模糊起来。 “瑠奈,你去甲子园为什么不和我...我们说一声。”御幸重新戴上眼镜,世界清晰了许多,他避开拉面冒出来的热气,寻找着红姜丝。 瑠奈注意到御幸的视线,帮他夹了些红姜丝,好好的放入碗中。 “忘了。” 她是真忘了,以为给泽村发了就是给所有人发了。 瑠奈看着仓持接过他的那碗拉面,视线随着拉面微微朝向右边,“下次我会和你们说得。”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发夹和皮筋,将头发理到了后面。 仓持收回眼神,他双手合十的举着筷子,对着眼前这碗拉面,轻轻地说道:“我开动了。” 拉面师傅一听说他们是青道棒球部的,就说,如果他们四个人能完成挑战的话,那么瑠奈的这碗也能免单。但有个前提,那就是瑠奈也必须吃完她这碗。 棒球五人组不约而同的瞟了眼拉面师傅。 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得上好消息。 三碗大份拉面对于一日三餐都是三大碗米饭的棒球少年来说,小菜一碟。 问题在于瑠奈。她点单时,有考虑到之前吃得甜点,故而只在普通分量的拉面之中选择。奈何御幸和小凑添乱,给她点了份大份、加菜、加背脂、加叉烧的拉面。 瑠奈吞了吞口水,盯着手上勺子里最后一口拉面。 不只是瑠奈紧张,站在她身后的棒球少年们也紧张。 她到底能不能吃完这一口。 瑠奈捂住嘴,痛苦地别过脸。 “不行,吃不下了。” 就算她食量远超一般女性,但也绝不是可以在吃完七份甜点后,还能吃完大份、加菜、加背脂、加叉烧的拉面的程度。 仓持向来不忍心瑠奈痛苦的,他责备地看向御幸,如果不是御幸的话,瑠奈根本不需要吃这么多。想到这里,他额角抽搐,一把抓起御幸的衣领,“你这家伙,给我想下办法啊!瑠奈她都快要吐出来了。” “只剩下最后一口,直接闭眼吃就好了啊。”御幸笑着给出了建议,但不被众人采纳。 反倒是小凑,他看到瑠奈痛苦的模样,突发奇想,“有点像不爱吃饭的小孩子。” 不爱吃饭的小孩子? 这个比喻不太恰当,首先瑠奈不是小孩子,其次她喜欢吃饭。 但这个比喻得到结城的肯定。 两位家里都有弟弟的哥哥达成了共识,于是两人坐在瑠奈的旁边。小凑拿过瑠奈手里的勺子,结城则哄孩子似的轻拍着瑠奈的背。 勺子上的一口拉面离开了瑠奈的视线,这让瑠奈松了口气。虽然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有点不爽,但被人轻抚着背部是会安心不少。 “来,深呼吸。” 瑠奈照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来,张嘴。” 失去防备心的瑠奈下意识张嘴,浓郁的豚骨拉面被小凑一口气塞进了瑠奈嘴里。 熟悉到令人想要呕吐的味道袭击着她的味蕾,瑠奈不得不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两边的结城和小凑。 人心险恶啊。 最后的胜利结算是:瑠奈蹲在拉面店门口缓慢消化,其余人心情大好的站在外面,接受着阳光照耀。 不管怎么说,能免单十三碗拉面是他们的胜利! “现在的话,是要去克里斯前辈那里吧。”仓持双手枕在脑后,他也就七月份和大部队探望过克里斯前辈,此后一个月忙于练习就没出过远门了。 “他那里有些远,坐电车可能要一个小时。”小凑算了下时间。 他们合计了下,决定好位置、路线、礼品后,一举朝着车站进发。出发前,仓持还想着扶瑠奈一把,瑠奈拒绝了。 她扶着墙壁站起,“区区拉面,不在话下!” 平时懒劲犯了还好,但这次也有她咎由自取的一部分。虽然主要原因是御幸和小凑捣乱,但她也可以反悔。 和抽签一样,她是可以反悔的。 御幸捡起她落下的背包,望着那个摇摇晃晃走向完全相反方向的背影,镜片闪过狡黠的光。 “真的不提醒她?”仓持忍不住问。 “再让她走会儿。”御幸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第55章 圣多诺黑 国立康复中心。 克里斯在手术后便搬到了这里。尽管父亲阿尼马尔先生建议他回家休养,但他依然选择留在棒球部的青心寮。他几乎整天都待在康复中心,因此很少有机会与部员们接触。 片冈教练也早已和他谈过,让他将重心完全放在身体康复上,并告诉他第二学期开学后可以协助管理二军的投手和捕手。这对克里斯来说并非难事。 说起这个话题,克里斯想起瑠奈每次来访时,总会和他探讨一些有趣的问题,核心便是如何培养一个王牌投手。 这确实是个引人深思的话题,首先瑠奈所定义的“王牌投手”就有些与众不同。 克里斯从洗手间出来,抽了张纸正擦着手。 瑠奈认为“王牌投手”并非单纯的背号1。 克里斯路过前台,护士小姐对他点头微笑。 瑠奈认为“王牌投手”是可以有复数存在的。 护士小姐目送克里斯离去,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提醒什么事情——哦,今天有客人来探望克里斯先生。正想要提醒时,发现克里斯已经不见踪影了。 瑠奈认为“王牌投手”绝非是单打独斗的角色。 克里斯拉开复健室的门后,发现里面多了五个人。 “抱歉,我走错了。” 嗯?不对。 克里斯抬头确认复健室的编号。 没错,这正是他使用的房间。 克里斯再次拉开门。 那五人依然站在原地,只是转过了身看向他。 克里斯沉默地合上门。 他捏了捏眉心,是最近太累了吗?感觉出现了幻觉。为什么瑠奈和棒球部的人会在这里?棒球部今天不需要训练吗?而且瑠奈不是才来过不久? 克里斯重新拉开门。 视线稍微向下倾斜,穿着连衣裙的瑠奈站在他跟前,神色平静地说道:“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克里斯下意识回应。他看向瑠奈身后的众人,“你们怎么过来了?学校今天不训练吗?” 结城将带来的水果递给克里斯,“棒球部今天放假。” “原来如此。”克里斯接过水果。他整天待在康复中心,难免会错过一些消息。况且,棒球部放不放假都不影响他的日程安排。见人数不少,克里斯提议先去会客室,以免打扰其他使用复健室的人。 那里不仅有地方坐,还能提供茶水。 瑠奈眨了眨眼,这和往常不太一样,她通常是在复健室坐下喝茶的。 克里斯笑了笑,“只有瑠奈的话那还好,但人多了就不太方便了。” “瑠奈?”小凑亮介敏锐地抓住了克里斯称呼中的变化,挑了挑眉。 克里斯反应平静,只是看向瑠奈,“这样称呼更顺口一点,瑠奈应该不介意吧。” 瑠奈摇了摇头,“不介意。” 话音刚落,瑠奈便感受到几道略显沉重的视线黏在了自己身上。她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千反田,怎么了?”结城发现了瑠奈的异样,见她一直向后看,“后面有什么吗?” “不知道有什么。” 结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后面除了御幸和仓持就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没休息好?” “也许是吧。” 康复中心的会客室是一片明亮透光的开放式空间,气氛静谧安逸。纯白色的装修点缀着翠绿的植物盆栽,没有刺鼻的室内香薰,只有植物带来的淡淡清香。 克里斯让他们先坐下,自己则去端茶水。 刚一落座,结城就问道:“千反田,你是不是经常过来?” “差不多吧。”这个月也就过来了四次。 “你怎么知道的?”小凑反问结城。 结城在前台做登记时,看到了登记簿上的名字,其中‘千反田瑠奈’重复出现了四次。 四次,差不多一周一次。 “那还真是难得。”御幸靠着椅背,冲瑠奈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调侃,“明明是个懒散的家伙,对吧,仓持?” 御幸就奇怪了,瑠奈竟然能坚持每周来一次康复中心。而且,什么时候开始,她允许克里斯前辈用名字来呼唤她? 仓持没有吭声。他就坐在瑠奈的右手边,却侧身背对着她。他好像没听见御幸的话一样,“克里斯前辈怎么还没回来?” 仓持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能用名字呼唤她的,只有他和御幸。到底是谁说的什么挚友啊,既然是挚友总要有些特殊待遇吧! 瑠奈看了眼左手边的御幸。他笑得很开朗,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和压力,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右手边的仓持表现更明显,看都不看她一眼。 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很明显,这两人生气了。 瑠奈索性站起来。椅子因她的动作擦着地面向后挪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后退几步,借着椅间缝隙穿了出去。 动静不大,但足以吸引两侧的注意力。 “你要干嘛去?” “瑠奈?” 御幸和仓持仰头看向站起来的瑠奈。 她神色平静道:“你们不是心情不好吗?我想了下,给你们点恢复心情的空间会好些。”瑠奈指了指隔壁空桌,“我去那边坐一会儿,等你们心情好了我再来。” 说她敏锐,却似乎感受不到他人的好感;说她迟钝,却能精准捕捉他们此刻的情绪。 御幸和仓持相顾无言,只好一人一只手拉着她坐下。 被迫坐下的瑠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两人同时拉住。 她尝试着轻微挣动手腕,发现两人握得更紧了些。 这就算了,她都坐下了为什么还不松开? “噗哈哈哈哈哈....”对面的小凑突然笑出了声。 结城也困惑起来,“怎么了?” 小凑压低他那促狭的笑意,“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罢了。啊,克里斯来了。” 一听到克里斯来了,瑠奈感觉手腕被攥得更紧了。 “你们在聊些什么?”克里斯一过来就听见了小凑的笑声。 结城指了指对面,“御幸和仓持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不对劲?”克里斯将茶水摆在桌上,每人面前放了一杯。 仓持拿过来抿了一口,御幸也喝了一口。 唯独瑠奈看着茶水没有动手。她抬脸对着克里斯眨了眨眼,“有吸管吗?” “吸管?”克里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哪里能拿到。 瑠奈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双手被桎梏的窘迫。 “对。”瑠奈也没想着挣脱,就这么让他们拉着好了,反正不会死。 克里斯不动声色地扫过御幸和仓持,他清晰的瞥见两人紧握着瑠奈的手腕不放,但他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恐怕没有。”克里斯浅笑着拉开椅子坐下。 落座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悠悠道:“瑠奈,上次你问我的关于投手毛巾训练的问题,我好像还有些细节没说完。” “什么!”瑠奈一听到克里斯还有相关事项没说,立刻甩开御幸和仓持的手,四处张望,“我的包呢?” 御幸举起她的挎包,“在这里。”真是无情的女人,一听到棒球就甩开了他的手。 中午的时候,她一出拉面店就自顾自往前走,根本忘了包被落下。还是御幸捡起来,一直拿在手里。 “谢谢。”瑠奈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的粉色皮革笔记本,甫一摊开,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忘了什么。 仓持沉默地掏出她的遮阳编织帽,“你是说这个?” 大概是一进康复中心,她就把帽子摘了下来,随手塞给了仓持。 “在这里啊,谢谢。”瑠奈接过帽子,但在室内戴帽子不太合适,她随手往身后一放。 仓持见帽子快要被她挤掉下去,只好又把帽子拿过来,“还是我拿着吧。” “嗯嗯。”瑠奈点了点头,取下签字笔看向克里斯,“所以是什么呢?” “噗哈哈哈哈....”小凑没憋住,趴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的太有趣了,无论怎么出招,都敌不过棒球啊。 克里斯也有些无奈。原本意兴阑珊的瑠奈,一听到和棒球有关的事,瞬间活了过来,两眼放光。 她都这样了,不说些什么实在说不过去。也幸好,克里斯确实有些想法打算和瑠奈分享。 “关于投手毛巾训练,瑠奈你提到放球点太低的问题,我觉得很有道理。” 瑠奈哗啦啦地翻页,将笔记本放到桌子中间。上面用点和线画了个非常抽象的简易图。 “你画的是什么?”御幸指着图中扭曲不成形的线条。 “投手啊。”瑠奈冷冷瞥了他一眼,“这都看不出来?” “噗嗤....咳咳。”仓持赶忙用咳嗽掩饰过去。 那竟然是投手? 瑠奈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踩了仓持一脚。 “如果将目标定在膝盖位置的话,就与正常的放球点相差太远,可能会影响球速。”瑠奈在代表投手脸部的上方画了个圈,“放球点要与背部、臀部、足踝连成一线,最好在这里。” 结城看着瑠奈做的记号,如果她不说,真看不出来那是投手的脸。 克里斯已经习惯瑠奈这种抽象的表达方式,“没错,按照正常放球点,目标应该设置在这里。” “但是....”瑠奈拧着眉思考道,“假如,投手的放球点没有连成一线呢?” “什么意思?”克里斯示意她画出来。 瑠奈重新画了个放球点,比之前的位置更加靠后,脱离了与背部、臀部、足踝连成的直线。 小凑皱了下眉,“放球点在这里的话,姿势也会很别扭。正常来说,手腕跟随手臂甩出去,然后在身体前方将球释放出来。如果像你说的这样,很容易看不到放球点。” “这正是投手的特点之一。”瑠奈又道,“投球姿势会因投手个体差异而改变,所以训练方案必须根据投手的特点来量身定制。” “那这样的话,目标应该设在这里吧。”仓持指着瑠奈重新画的放球点,“只进行投毛巾训练?” 御幸摇摇头,“只做这个不行,还要同步锻炼下肢力量、平衡力、核心稳定性。投手是个非常依赖下半身力量的位置。” “如果要应用到实战,投手在训练时视线也必须向前。”结城从击球员的角度出发,“不向前看,就无法对球路做出及时反应。” “这些我也考虑到了。”瑠奈正要翻页给大家看她拟定的训练菜单,只是她写得太过潦草,且总是跳页,一时翻不到目标页,反而翻到了标记着“小凑亮介”的那一页。 “请稍等一下。”瑠奈打算拿起笔记本翻页,却被小凑亮介按住了。 瑠奈抬眼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可以借我看一下吗?”小凑亮介对她扬起一个带着甜意的微笑。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瑠奈看向小凑亮介。虽然她往上面添了些新内容,但小凑前辈不是在秋季大会就看过了吗? “...你再说一遍?”小凑亮介挪过粉色皮革本的动作慢了几分,他看向对面的瑠奈,对上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紫色眼眸。 瑠奈打了个哈欠,“小凑前辈不是在去年秋季大会的时候捡到过我的笔记本吗?” “这件事我应该没和你说过。”小凑只在御幸他们面前浅浅提过捡到笔记本,但从未说明具体时间。 “嗯,是没和我说过。”瑠奈抿了口茶,并不觉得知道这事有什么奇怪,她回忆了下,说:“去年我去失物招领处领笔记本时问了一句,工作人员告诉我是个粉头发的男生送来的。我想了下,应该就是小凑前辈了。” “就这么简单?” 瑠奈停顿了会,“嗯,就这么简单。” 只是有些话她没说全,工作人员的原话是“一个粉发矮个子男生”。 “但你怎么知道我看了你的笔记本?”小凑亮介记得自己应该没在笔记本上留下什么痕迹。 瑠奈没说话。她拿过粉色皮革笔记本,把自己的签字笔卡在封面内侧的最深处,然后合上。 “看好喽。” 她重新打开笔记本,只是普通地翻了几页,再合上笔记本。 瑠奈举起笔记本,“发现没有?” 御幸凑过去看了眼,“原来如此,笔的位置变了,它滑到外面来了。” 签字笔原本卡在最里面,因为封面翻动的缘故,滑到了中间位置。 “只要不翻动,笔的位置不会有变化。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小凑前辈翻看了笔记本。” “就算我看了,你也无所谓?” 小凑亮介从没想过,瑠奈仅凭一句询问和笔的位置变化,就推断出了这件事。 “如果是小凑前辈的话,大概只会看你自己的那一页吧。”瑠奈重新翻到属于他的那一页,“起初我还不确定。但现在来看,我很确定。”她特意指出新加的部分,平淡地说:“小凑前辈,你看。” 小凑亮介顺着她的指尖,看到一行增长的数据。 “长打率提高不少了。” “确实。”从去年秋季大会,到今年的夏季预选赛,期间还有练习赛的数据作为支撑,让这张简易的折线图更具说服力。 “不止如此,选到四坏的几率也高了点。”瑠奈又指了其他地方,“身高也长了。” 小凑亮介压下笔记本,扬起的笑容比之前更甜了,“这个我知道。” 身高长没长,他当然最清楚。 “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身高的?” 瑠奈偏了下头。她连御幸和仓持的体脂率和血型都知道,更别说身高了。 “总之,我就是知道。” 不要多问,再问就不礼貌了。 小凑亮介无视瑠奈身侧散发不悦气息的两人,他撑着桌子向前倾身,笑道:“最后一个问题。” “我可以叫你瑠奈吗?” 草莓圣多诺黑,这是今天上午小凑亮介点的甜品。此时此刻,他就像圣多诺黑一样,散发着致命的甜意,淋在粉色泡芙上的透明糖壳被银制小勺给打破,碎成了细小的糖块。 就像是被小凑亮介喂入口中的那块泡芙,瑠奈停顿了下,她需要时间咀嚼和品尝。 因为草莓圣多诺黑很甜,所以她说。 “可以。” 结城哲也觉得这个假期过得很是充实,不仅买到了心仪的球棒,还吃到了美味的食物,最后探望了队友,得知他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 透过电车的玻璃窗,美好得有些梦幻的夕阳不断变幻着光景在他眼前掠过。 结城哲也看向坐在对面的后辈们,橙色的夕阳落在他们的睡颜上。好像是累到了,一上车就控制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和他做同一边的小凑亮介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看,这两人都靠着瑠奈。” 他所言的瑠奈是坐在对面中间的女孩子,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女孩子。结城哲也捡起从仓持手中掉落的遮阳编织帽,上面的浅蓝色缎带又松开了。 结城哲也重新打了个蝴蝶结,然后轻柔地给瑠奈戴了上去,让她免受夕阳的直晒。 “嗯。” 结城哲也觉得今天很是美好。 第56章 投球训练 入秋后,澄夜如洗。 长野县地处素有“日本屋脊”之称的中央高地,因其特殊的地理环境,即便在炎热的夏日也有着较大的昼夜温差,一旦入夜,凉风便笼罩了这片土地。 泽村荣纯穿着长衣长裤从明亮的起居室走到庭院中,他用爷爷的茶壶充当手机支架,对着手机另一边的少女说道,“这个角度怎么样?” “你站远点给我看看。” 话语从手机屏幕的另一边传来。泽村瞟了眼屏幕,那是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且梦幻的画面。背景是干净整洁的卧室,露出的书柜一角摆满了有些眼熟的漫画书和高深莫测的外国书籍。卧室门后挂着几顶帽子,其中一顶是深邃的蓝色。距离屏幕最近的是半张书桌,上面摊开个粉色皮革笔记本,放了支笔,边缘还探出了个浣熊玩偶的头,泽村感觉这玩偶挺眼熟的。位处屏幕正中央的是刚刚洗完澡的瑠奈,她穿着凉爽的家居服,头发半扎着。 东京不像长野,秋夜的热气仍未散尽。 “侧对着我。”她环抱着手臂,淡淡道。 “这样?”泽村荣纯背对着她。 “是投球的那一面对着我。”瑠奈还算有耐心,见泽村听话地转过身来,她问:“毛巾准备好了吧。” “这里!!”泽村高高举起白色的毛巾。他将毛巾的一头缠在手上,活动一下肩膀后,随意甩了几下。虽和真正投球比不得,但只是这么甩一甩,也能解解心头的馋。 瑠奈挑眉,“你背着我投球了?” “....才没有!!”泽村荣纯停顿了一会,随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般反应激烈。他确实背着瑠奈对着墙壁偷投了几球,没想到这也被她看出来了。 难不成,她有千里眼? 没有。千反田瑠奈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瑠奈看着泽村荣纯的背影,他有些心虚地背对着她,看来是投过了。本想着诈他几下,还真给诈了出来。 她倒也没真的严格到禁止他投球,看泽村的样子估计也没投几个,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嗯...那就好。”瑠奈若有所思地将声音拉长、压低,她不露痕迹地扫过泽村,见他肩膀放松下来后,暗自腹诽:真好骗。 在经过整整一个月不能投球的体能训练后,瑠奈终于将泽村的投球训练提上了日程。而在他正式投球前,瑠奈得对他的投球姿势进行一定的矫正与固定。投手投球的姿势因人而异,帮助投手寻找属于他的正确姿势是教练的职责,瑠奈自认还达不到那样的专业水准,但至少能帮助泽村进行初步的调整。 在此之前,得给泽村创造一个属于他的家庭版投手丘。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泽村荣纯非常自信地捧出一盒熟石灰粉来。熟石灰是从学校体育老师那里要来的,泽村就读的赤城中学来年就要倒闭了,校方对这类物品的索要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瑠奈的指挥下选好位置,用老爹从外面捡来的棍子划出一条直线。轻轻将灰白色的粉末倾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显眼的白线。 家庭版投手丘很是简陋,没有轻微的起伏,只是一条笔直的、一踩就模糊的石灰线。 但是。 “你踩上投手丘。”声音冷淡又透着几分理所当然。 或许没人会认可这条线是投手丘,但至少此刻,瑠奈和泽村认定那里就是。 “后脚与线平行。” 泽村踩在白线的边缘。这是家里的庭院,反复挪步也无法留下土坑,但他下意识地用后脚跟摩擦了几下地面,感觉站稳后才看向瑠奈。 看向手机屏幕里的瑠奈。 “用你觉得舒服的姿势向前甩毛巾。” 泽村荣纯最喜欢、也是最舒服的姿势自然是高抬腿的开放式。高高抬起前腿,一个月以来的锻炼使他比之前多了几分力量,向前迈腿时更加有力。 白色的毛巾被鞭子般的手臂向前摔打,目标物是悬挂在眼前的保鲜袋里的黄瓜。 “啪!” 毛巾接二连三地拍打在裹着保鲜袋的黄瓜上,黄瓜完好无损。 “够了。” 瑠奈的声音给泽村荣纯按下了暂停键。 “诶,这就好了?”泽村荣纯看视频时,这种训练可不止这几下。 瑠奈示意他看地面,“你和他们不一样。” 泽村荣纯盯着被他踩得脚印模糊的地面,懵懂地看向瑠奈,“哪里不一样?” “脚步。”瑠奈翘起二郎腿,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她早对泽村的水平心知肚明,必须像对待初学者一样一点一滴地去教导,“你在投球时可能没注意到,其实你的后脚与前脚在向前发力时,并非落在同一条直线上。” 闻言,他抬脚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有意识地保证每一次向前迈步,都踩在同一条直线上。” 泽村荣纯从小投球到现在,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难道规定了这个就能投好球了? “当然不可能。”瑠奈嗤笑一声,觉得他异想天开得有些可爱。 “泽村,在一也君之前,是不是很少有人能完全接到你的球?” “...差不多吧。” 上次在青道的投球,可以说是他有史以来最爽快的一次了,蹲守在前方的御幸一也把他所有的球都稳稳接住。 那份浓浓的安心感,至今难忘。 瑠奈伸出食指,“原因有两方面;第一是你没有遇到像一也君那样厉害的捕手。”一说起这个,她心底便涌起强烈的自豪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一也君可是我们这个世代当之无愧的NO.1捕手。” “哼哼,让他来接我的球刚刚好!”泽村荣纯仰起头,他早将御幸划归为自己人,等入学青道后,他们必将成为一对绝佳的投捕搭档。 瑠奈觉得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挺好,只是目前可能性不大。御幸是正捕手,想和他组成投捕搭档,泽村得先成为队里的王牌投手。但在瑠奈的预期中,泽村荣纯最快也要等到二年级。 不过,还是别打击他为好。 于是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是你控球太烂了,比咖啡渣还要渣滓——不,咖啡渣还能回收利用。” “诶?”泽村荣纯呆呆地看着她,不是说好他是未来的王牌投手吗?这么打击他真的可以吗? 瑠奈眨了下眼,“在成为王牌投手前,也要先认清自己的缺点。同理,在追求球速之前,我们应该为控球打下坚实的基础。随着你身体的发育和以后的系统锻炼,你的球速自然会慢慢提升。” “而良好控球的第一步,就是规范你每一次的投球动作。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地胡乱踏步了。” “可是我怎么知道...” 瑠奈对着屏幕画了条线,“在你的投手丘上画一条垂直线,延长到目标黄瓜的下方。” 画好后,泽村荣纯还让瑠奈确认了下。 瑠奈点点头,“好了,这次你要注意自己的脚。不要着急,我们一次一次慢慢来。” 她用自己最是温柔的语气对泽村荣纯说着话,但在泽村听来,却有点像是恶魔的低语,特别是句末那拖长的‘慢慢来’,明明可以正常说话,非要拖着腔调,凉飕飕的。 泽村荣纯吞了吞口水,“我...我知道了。” 他重新站好,只是这次投毛巾时,为了确认脚有没有迈在那条线上,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抬起眼来!” 没想到被瑠奈敏锐地发现了,她语气严厉,命令泽村向前看。 “你的眼睛不是用来看这些的,而是要看捕手的暗号,击球员的行动,棒球的走向!” 泽村荣纯被吓了一跳,他鼓起脸大声道:“那你要我怎么确认是不是在同一条直线上啊!” 瑠奈庆幸自己调小了音量,“我会帮你确认的,你只需要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就行。” “我知道了!”泽村荣纯重重地点头,重新开始了投毛巾训练。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看步伐,一双金棕色的眼睛紧盯着前方。 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保持每一次迈步都在同一条直线上。若有眼睛看着还好,不用眼睛去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到。 这种事情其实只要意识到了,就很好改善。 瑠奈抬眼一看,“这不是做得很好嘛。” “真的?”泽村荣纯不知道瑠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看脚印就知道了。虽然没办法让每一个脚印都大部分重合,但基本没有偏离你画的那条直线。”这种事情在瑠奈看来就像是线性拟合,只要有意识地锻炼,那些离散的脚步终究会聚集在那一条直线上。 线性拟合?离散? 泽村荣纯没听懂,但他低头看了下白线的末端。正如瑠奈所言,脚步虽然凌乱不堪,但始终蹭着白线的周围,不过几下就把熟石灰踩得模糊不清。 被她这么一夸,泽村荣纯脸上顿时浮现出飘飘然的笑意。不愧是他,看来日本第一左投手非他莫属。 “不过...” 泽村荣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什么啊? “你的上半身太靠前了。”瑠奈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在投球的启动阶段,即抬腿向前迈步的过程中,投手的上半身应该保持与地面垂直的姿态。倘若太靠前或者太靠后,那么无法获得良好的初速度,也会对后续的投球动作造成不良影响。 “也就是说,在抬腿向前迈步的过程中,你要稳定住自己的上半身。”瑠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泽村荣纯的动作。他一开始还没能完全理解,但在尝试之后,他发觉稳定上半身后,能够使出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些。 “因为你之前的力量是散掉的,初速度也被削弱了。”瑠奈听着泽村荣纯投毛巾带来的破空声,明显比之前更加强劲有力了些。 其实瑠奈观察得更多的是投球动作的后半部分,也就是前脚落地后髋部旋转发力的过程。这个过程虽然短暂却极为关键,在这个环节所要注意的是:髋部要先于肩部旋转,使上半身与下半身之间形成良好的角度差,充分拉伸肌肉。同时要完全打开胸腔,让全身处于被拉开的紧绷状态,就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这就是常说的——肩髋分离。 意外的是,泽村荣纯在这方面做得很好。特别是在调整了上半身姿态之后,他竟然能非常顺畅地完成舒展的肩髋分离动作,与生俱来的柔韧性给了他充分伸展的本钱。平时瑠奈在耳边反复强调的“下半身旋转带动上半身力量”的理念,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普通的白色毛巾仿佛真的成了棒球,从他指尖末端疾飞而出,重重地拍打在悬挂于保鲜袋中的黄瓜上。 秋夜的风,凉爽而舒适。 泽村荣纯此刻心平气和。他如往常般高高抬起前腿,保持上半身的稳定,顺着重力向前有力踏步。髋部微沉,长期训练的下半身为他的投球提供了稳固的力量基础。紧接着,他旋转髋部带动着上半身扭转,此时握着毛巾的左手因为他足够柔软开放的胸腔而充分留在身后,力量自下而上逐渐累积。泽村荣纯憋住一口气,奋力将毛巾投掷出去。 “啪!!” 毛巾精准地击中目标。黄瓜应声断裂,几点汁液爆出,幸好有保鲜袋兜着。 “这种感觉...”泽村荣纯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着手中的毛巾,与以往截然不同。仅仅是稍作姿势调整,力量就好像全部奔涌了上来。他抬起星星眼紧盯着瑠奈,“我刚刚好像投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啊!要是换成棒球的话,是不是有150km/h了!?” “.....没有。”瑠奈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这只是恢复到你本应能投出的力量和速度而已。我们要做的是稳定你的控球。” 她拍拍手,拉回泽村荣纯飘远的注意力,“好了,你记住刚刚的感觉没有?” 他收拢五指,感受着残存的力道,“嗯!” “那再来...10次吧。” “才10次?” 泽村荣纯觉得他还能再做50次!! “不行!”瑠奈双手交叉在胸前,态度坚决。她绝不允许泽村荣纯在这个阶段进行过量的锻炼,“你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决不允许多练,也决不允许少练。锻炼前要充分热身舒展,锻炼后要认真做收操恢复。你可是投手,肩膀和手臂都是需要你无比珍惜的宝贵财富,懂了么?” “保证完成任务!大小姐!!”泽村荣纯对着手机立正,还煞有介事地敬了个礼。 “别叫我大小姐。”瑠奈一听这个称呼就浑身不自在。 “好的!大小姐!!” 瑠奈抽了抽嘴角,算了,随他去吧。 经过泽村荣纯十次认真的投毛巾练习后,保鲜袋里的黄瓜早已四分五裂。 瑠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目标是黄瓜啊?” “这个嘛...老妈!!”泽村荣纯取下保鲜袋,对着灯火通明的起居室喊道。 “来了——”泽村妈妈应声赶来,接过保鲜袋后笑眯眯道:“谢谢啦,你爸爸的下酒菜就是凉拌拍黄瓜。” 瑠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真是物尽其用,一点也不浪费。 关于泽村荣纯的投球姿势,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完成蜕变。这需要将长期的训练,将有意识的控制化为肌肉记忆。既要保持“万变不离其宗”的核心要素,也要保留他独有的个人风格。 “我独有的风格?”泽村荣纯坐在旁边的廊檐下,刚结束锻炼后的收操,浑身汗淋淋的。他本能地想脱掉上衣纳凉,却被瑠奈及时阻止了,说是这样容易着凉感冒。 瑠奈此刻看不到泽村荣纯,她眼前的画面只有长野秋夜下的庭院。繁星点点,暖黄灯光的投影,以及庭院周遭在夜色中更显葱郁的花草树木。 她抬眼瞥了下自己的窗前。东京的秋夜没有这般惬意,只有都市特有的、五光十色却透着冰冷的梦幻感。 瑠奈坐得有些累了,她趴在桌面上,低声道:“嗯,你独有的风格。每个投手都会有自己的风格,但这个只能靠你自己在不断的投球中去寻找了。” 泽村荣纯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庭院廊檐的木地板上,仰头望着悬挂在上方、本属于夏日的风铃。秋风拂过,过期的风铃仍在轻轻吟唱。 “千反田瑠奈,”泽村荣纯忽然开口,带着点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他确实挺好奇的,她又不是棒球部的人,干嘛对他这么上心。 为什么帮他?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奇怪到瑠奈不是很想正面回答。 总不能说,是怕他初入豪强就被彻底埋没了吧。 瑠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因为你有成为王牌的潜质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鄙人定不负众望!!”泽村荣纯双手叉腰,猛地站了起来。 好吵啊。瑠奈默默想着。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桌上浣熊玩偶软乎乎的脸颊,“其次——” 泽村荣纯立刻安静下来,他拿起手机凑近了看屏幕里的瑠奈,“其次什么?” 难道还有比他成为王牌投手更重要的事情吗? 瑠奈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 “晚安。”她说完便关闭了视频通话,但很快又给泽村荣纯发来了信息。 ‘投毛巾训练一周三次,每次两组,一组15次。记得拍视频录下来。’ 泽村荣纯歪了歪头,就这些吗? ‘晨跑继续,要吃好睡好保持好心情。不要胡乱投球,不要伤害身体。’ 泽村荣纯现在满脑子只想知道那个“其次”后面到底是什么。 ‘其次后面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要装作没看见啊!!!’ ‘已读不回也不行!!!!!!!’ 泽村荣纯,一个丝毫没有意识到千反田瑠奈其实是他前辈的笨蛋。 第57章 豌豆公主 “阿嚏!” 瑠奈打个喷嚏,打得又急又响。一不小心打断了片冈老师的讲课。 她尴尬地抬起头来,对上了片冈老师冰冷的视线。 “千反田同学,擦下鼻涕。” 瑠奈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手忙脚乱的寻找着纸巾,课桌,书包,口袋都没有。她想起来了,上厕所的时候纸巾全被她给用完了。 刚想着踢御幸的椅子后腿,没想到他竟然搬着椅子往前挪动了点。搞不清楚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总之无论怎么绷直腿伸长都踢不到御幸。 故意的吧。 “别把我想这么坏啊。”御幸递了包纸巾过去。他往前挪动点,才好从书包里给瑠奈拿纸巾。 瑠奈懒得听他辩解,很多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坏:故意碰掉铅笔暴露她的漫画,当面嘲笑她的鼻血,又或者是上次涩谷的时候,故意看着她走错路....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罄竹难书。 御幸讪笑了几声,他真有这样? 瑠奈擤掉鼻涕,“不信,可以问洋一君。” 下课铃一响,仓持皱起眉头站在两人中间,“哈,御幸这个家伙不一直都是个恶劣的、性格超烂的、我行我素的、控制欲超强的笨蛋吗?” “喂,我哪有这样?!”御幸抗议,他才不是笨蛋。 “咳咳,前面的就无所谓吗?”瑠奈咳嗽了几下,她震惊于御幸的自知之明。 “哈哈哈,前面的不都是在夸我吗?”御幸摸着后脑勺。 仓持忍无可忍,“没有在夸你!” 瑠奈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若有若无的冷意从脚底攀了上来,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秋夏交替之际,温差骤变。昨晚还穿着清凉地指导泽村投球姿势,今早就被清晨的冷意逼得给自己套了件针织衫。 “咳咳,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有些冷?咳咳。”瑠奈抑制不住地又咳嗽了几下,她拉了拉窗帘,总觉得拉上窗帘,室温会高点。 “还好吧。”御幸没觉得冷。 仓持也一样,他们两个就是普通的多套了件西装外套。 “是吗?”瑠奈又打了个喷嚏,摸出纸巾擤掉鼻涕。 “你别动。”仓持拧着眉头,他抬手撩起瑠奈的刘海,倾身上前,用自己的额头去感受瑠奈的体温。 就算想动,瑠奈也动不了。 不知为何,她感觉脸颊烫得像是铺满了辣椒。两眼也被灼热得有些疼痛。瑠奈被仓持简单地堵在了两张课桌之间,她攥紧手上御幸给的纸巾。 距离很近。 稍微抬眼就能看清楚仓持的五官。他之所以能称之为不良少年,还是有点理由的。总是向上梳起来的头发,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少年的活跃。眉毛一点也不俊秀,锐利得和剑一样。眼尾微微上挑,稍微生点气,两眼就含着股冷光。 瑠奈眨了眨眼,她好像很少这么近距离地观摩过仓持的脸。 仓持眉头越皱越紧,“感觉不对,御幸你来试一试。” “怎么了?”御幸也瞧着瑠奈有些不对劲。他起身,一手撑在瑠奈的课桌上,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向自己靠近。 瑠奈的刘海还没有完全垂下来,御幸压着她的后脑勺抵上自己的额头。 如果说,被仓持试探体温是仰着头,那么被御幸试探体温则是低着头。 瑠奈呼了几口气,不止是口干舌燥。只是吞咽口水,咽喉就像是被刀片刮。 明明脸颊烫得出奇,但手脚又十分的冰凉。瑠奈下意识蹭了下御幸的额头,和她滚烫似岩浆流淌的面部不同,御幸的脸颊冰凉凉的,很舒服。 “咳咳,好了没?”瑠奈捂着嘴咳嗽,她现在说话都含着几分嘶哑。 御幸神情严肃,“发烧了。” “走吧,去医务室。”仓持抿着嘴,将瑠奈给扶了起来。 每到这种时候,人就容易感冒发烧。御幸和仓持还好,持之以恒的运动健身给他们带来了强健的体魄。不止如此,为了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们在换季的时候都有意识的保护自己不要受凉。 但瑠奈没有这样强健的体魄,她昨夜贪凉,不仅穿着清凉,还开了整夜的冷空调,直到今早被冷醒后才关掉。 三人到了医务室,但不见保健老师的人影。 “真糟糕,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仓持扶着瑠奈走向用来休息的床榻。 御幸看了下周边,没发现什么线索,他还想着保健老师会不会留个字条什么的。他又尝试能不能打开药品柜,可惜都上锁了。 “仓持,你在这里,我去找老师。” “等一等!” 仓持已经看不到御幸的身影了,瑠奈身体有恙,御幸这家伙比谁都要着急。 但问题是,他不会照顾一个病患啊! 仓持转头看向瑠奈,她摇摇晃晃地坐在床榻的边缘。 正当他以为瑠奈会不受控制的倒下去时,瑠奈已经蹭掉了室内鞋,钻进了被子里,蜷缩在床上,完全没把仓持当回事。 以防万一,仓持搬了条凳子坐在她床边。 “没事吧?”他问得干巴巴的。 瑠奈只是发烧了,不是变蠢了。 “废话。” 怎么可能没事。 瑠奈将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双眼。有气无力的睁开眼,她从被子与身体的缝隙中挤出了一根手指,对着仓持勾了勾。 仓持不明所以,但还是凑了过去,“怎么了?” 因为嗓子痛,瑠奈不是很想多说。 “冷,被子,更多。” 发烧的人畏寒,仓持反应了过来。他一把脱掉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瑠奈身上,但对于现在的瑠奈而言,校服外套还是薄了点。 瑠奈脸色愈发的苍白,面如纸色。 仓持也着急了起来,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更暖和点? 他拉开床帘看到隔壁床上空无一人。想也没想的将被子搬到了瑠奈身上。不止这一床,剩下的都被他给搬了过来。也幸好现在除了瑠奈没有其他人,仓持直接搬了四床被子盖在瑠奈身上。 现在,瑠奈身上盖了五床被子。 瑠奈手脚没那么冰凉了,只不过....有点喘不过气来。 “洋一君。” 曾经澄澈似雪花的声音,如今嘶哑得似干涸的河道。瑠奈咳嗽了几下,她直接伸出了手,五指抓住仓持的领带。 仓持不需要瑠奈有多用力,他顺从地俯身倾听,“还有什么.....诶——” 猝不及防,一股力道从领带传来!瑠奈竟还有力气,手腕一收,将他狠狠拽了下来。 仓持被这么一扯,失去了平缓,整个人扑了下去。最先接触脸颊的是柔软蓬松的枕头,还有瑠奈病恹恹的发丝。 呼吸,也轻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仓持感觉自己像是枕在她身侧的小偷,说话比羽绒还有轻。 “我说....”瑠奈闭着眼,她缩了缩肩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把我当豌豆啊!” 盖这么多被子,是想压死她嘛? 哈?豌豆? 童话中公主身娇体弱,皮肤细嫩,她会因为数层床垫下的一粒豌豆而硌得睡不好觉。 但有没有人为豌豆发声过,被这么多层床垫压着,不仅没粉身碎骨,还能客串隔壁长成参天树干。 瑠奈深刻体会了豌豆的心情,她不奢求自己能成为参天树干,她只希望坐在旁边的那个名叫仓持洋一的笨蛋,快点给她减轻负担! “抱歉、抱歉。”仓持摸着头道歉,他不是很擅长这么细心的去照顾病患。他赶紧撤下三床被子,还叠好了放在一旁。 没了被子的压迫,瑠奈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仓持也终于从她枕边起身,他可受不了如此近距离的贴在她身侧。害怕秋天的寒意从床边缝隙进去,仓持替她掩了掩被角,还将瑠奈的手给塞回了被子里。 做好后,仓持捡起不再需要的外套穿了上去。看着包裹严实的瑠奈,他想应该没问题了吧?还需要什么?说起来,御幸怎么还没有把老师找过来,他好慢啊。 仓持看着瑠奈沉静的睡脸。 偶尔,慢点也挺好的。 “洋一君。” “你没睡啊。”仓持整理了她脸上的碎发,因为翻身而贴在脸颊上的凌乱发丝,被他用指腹温柔的剥了下来。 就算瑠奈没有发烧,躺在床上也不可能沾枕就睡。她侧着身对着仓持,半张脸都塞进了枕头中。 “谢谢。” 声音喑哑,仓持没太听明白,但他认为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睡你的吧。”仓持提上被子将瑠奈盖住,只露出她的眼睑。 医务室陷入一片寂静,隔绝了窗外的风声雨意。仓持双手抓着椅子边缘,脚尖抵着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晃。老旧的木椅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再慢点吧,御幸。 他现在脸红得见不了人。 直到上课铃响了,御幸才带着保健老师匆匆回到了医务室。 “仓持,现在怎么样?”御幸一把拉开床帘,就见到仓持百无聊赖的撑着椅背,瑠奈则是盖着两层厚被,睡得正沉。 “你终于回来了,老师呢?”仓持探头看向御幸身后。 “在这里。”御幸让出道路来。 保健老师在路上也听了点御幸口述的病况,“你们都是一年级B班的吧,好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们去上课吧。” “但是...”御幸有些犹豫,“还是留个人在这里陪她比较好吧。” 保健老师找出了测温枪,“话是这么说没错,那你们把她的闺蜜喊来好了,男朋友也行。” 空气瞬间凝固。 “怎么了?”保健老师没太懂这两位同学的表情,一脸呆滞、还欲言又止。 “那个...她没有男朋友。”御幸扶了扶黑框眼镜。 仓持沉默了会,“她....在这里应该没有闺蜜。”说着话的时候,仓持还带着点不确定。 “哦,是吗?”保健老师有些无奈,“那你们两个呢?” “挚友!”御幸和仓持异口同声。 “没用。”保健老师摇摇头,“除非是她的女性闺蜜,或者是男朋友。” “老师,为什么一定要友闺蜜或者男朋?”御幸不太明白这两个身份的人有什么特殊性。 保健老师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总不能让没有特殊关系的人来给她擦身体降温吧。” 擦身体降温!! 御幸和仓持不约而同的红了脸,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那....那该怎么办?”御幸目前还做不到闭着眼睛或者蒙着布条给瑠奈擦身体。 仓持也做不到,光是想一下就觉得太过罪恶了。 这种事情对于两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纯情男高而言,太超出他们的阈值了。 “什么怎么办?”保健老师拍醒了瑠奈,“千反田同学,还起得来吗?” “....嗯。”她回应得软弱无力,和平时健康到活蹦乱跳的样子截然相反。 御幸抽抽嘴角,他想了好久,记忆中的瑠奈再怎么健康似乎也没到活蹦乱跳的程度,她顶多是健康地睡觉、健康地冷笑、健康地记录。 保健老师拿来了测温枪,“先给你测个体温。” “嗯。”瑠奈闷闷地应着,她眯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保健老师手中的测温枪上,忽然道:“老师。” “哪里不舒服吗?” “为什么要用测速枪给我量体温。”瑠奈视线有些模糊,什么时候测速枪还有测体温的功能了?那以后棒球部测速的时候,还能检测投手的体温。 说起来,体温和球速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噗——”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笑声,总之保健老师将御幸一也同学和仓持洋一同学都给踢出了医务室。再不赶出去的话,这两人的笑声怕是要一泻千里了。 瑠奈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指示囫囵吞枣地咽下药片,然后盖着被子沉沉睡去。临睡前,她努力睁开眼皮,从浑浊的视线缝隙中寻找着御幸和仓持的身影。 为什么那两人不在这里。 哦,他们还有棒球部的训练? 真是的,她都这样了,为什么不留在这里陪她? 不行,他们这周有练习赛,这次练习赛的对手可是稻实来着。 啊啊,好渴,想喝水。 瑠奈伸出了手,想要呼唤保健老师,但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手才伸出被窝没多久,就软绵绵地落在了床边,气息从喉间一点一点的挤出来,支离破碎,细若蚊呐的气音。 “喝水?” 有人趴在她床边,贴着她耳畔说话。 “.....呼。” 她想答应,但没力气说话了。 “张嘴。” 那人小心地托起她的后脑勺,将微凉的水缓缓喂进她干裂的唇缝。甘霖滋润了灼痛的咽喉,带来片刻救赎,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 睡意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朦胧的黑暗,像一层层厚重的纱幔从天而降,遮蔽了视线。柔软的枕头和棉被温柔地包裹着她。空气仿佛凝固的棉絮,塞满了耳道,将那人的低语隔绝在外。 但是身体任有感知,那个人用冰凉凉的手碰了她的额头,很舒服。 忽然,那个人长叹道。 “别再把我想得那么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豌豆公主 第58章 第一局上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妈妈为瑠奈请了假,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家休息养病。 本该如此。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千反田瑠奈出现在了青道棒球部的球场外面。蓝色青道选手帽一如既往,只不过她脸上佩戴着白色口罩,一言不发地半蹲在观众席调整录像机。 “...咳咳..” 行动间伴随着几声零碎压抑的咳嗽。 今年夏季预选赛七月落败给稻实,整个八月青道都在埋头苦练球技、打磨团队默契。八月期间还进行了不少的练习赛,片冈教练通过那些比赛来验收成果。八月末正式宣布一军成员及其主力,至此备战秋季大会的成员已经落定。 可球队的磨合并非一蹴而就,他们需要更好、更强大的对手来进行磨砺。 九月的第一个周日,秋季开学后的第一场练习赛,新一军主力的登场,对手则是这次甲子园亚军的稻实。 稻实从甲子园回来后,马上进行了新球队的整合。虽说时间短暂,但实力不容小觑。瑠奈听高岛老师说,这次的练习赛还是稻实的国友教练主动提出来的。 看来稻实也需要强大的对手来作为他们的磨刀石。 瑠奈拉上外套的拉链,她忍着喉咙的痒意翻开记分册,这次比赛她翘首以待。 这次练习赛:稻实先攻,青道后攻。 双方选手如下所示: 青道: 投手——丹波光一郎、川上宪史(第九棒) 捕手——御幸一也(第六棒) 一垒手——结城哲也(第四棒) 二垒手——小凑亮介(第二棒) 三垒手——增子透(第五棒) 游击手——仓持洋一(第一棒) 左外野手——坂井一郎(第七棒) 中外野手——伊佐敷纯(第三棒) 右外野手——白州健二郎(第八棒) 稻实: 投手——成宫鸣(第五棒) 捕手——原田雅功(第四棒) 一垒手——山冈陆(第六棒) 二垒手——平井翼(第七棒) 三垒手——吉泽秀明(第三棒) 游击手——白河胜之(第二棒) 左外野手——梵胜美(第八棒) 中外野手——神谷·卡尔罗斯·俊树(第一)棒 右外野手——高士川慎也(第九棒) 第一局上,稻实先攻,第一棒球员是中外野手神谷·卡尔罗斯·俊树(后面简称卡尔罗斯)。 自上次在甲子园连看了两场比赛后,瑠奈多少认识了点稻实队员,从三垒侧休息区将棒球横在肩头走上来的高挑深肤色少年,正是稻实的开路先锋——卡尔罗斯。 他在甲子园上以代跑跑垒员的身份闯入瑠奈的视线,异域肤色别具一格,差点让她以为稻实效仿职棒请了外国学生。 后来了解到卡尔罗斯和克里斯前辈一样,是混血儿。 卡尔罗斯一站上打击区,就饶有兴趣地对御幸打了招呼,“御幸,好久不见啊。没能在甲子园见到你,还真是可惜。” 他还记得公园聚会时,御幸一也拒绝了成宫鸣的邀请,笑得极嚣张地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以所谓挑战者的身份。 “是啊,我去了甲子园也见不到你。”面罩之下,御幸牵着嘴角向上微笑,仿佛察觉不出卡尔罗斯对他的挖苦。 御幸并不意外能在这次练习赛上遇见卡尔罗斯,他本身实力不凡,还能被成宫鸣选入他所设想的理想队伍中。 一言蔽之,决不能对卡尔罗斯放松警惕。 御幸对丹波张开手臂上下挥舞,挪动位置后,对着丹波比好手势暗号。 先来一球,看看丹波的状态,以及试探卡尔罗斯。 卡尔罗斯举起球棒,点了点本垒板,看向投手丘上的丹波光一郎。秋天的早上没有晃眼的太阳,蓝色帽檐下的眼神却冷若冰霜。惹得卡尔罗斯攥紧球棒,舌头抵着后槽牙。 还真是可怕的眼神,青道都喜欢用这种眼神恐吓对手吗? 卡尔罗斯岔开双腿,膝盖微曲,球棒于他脸侧微微摇晃。 能在甲子园担任代跑跑垒员的卡尔罗斯,其有着堪比飓风的奔跑速度。和仓持一样,是个一旦上垒就会变得很麻烦的选手。 瑠奈暗忖:最好将卡尔罗斯于此刻杀死。 “锵!” 思绪扭断得突如其来。 罪魁祸首爆诞于金属球棒咬死白球的瞬间,那是球棒与棒球相撞发出的尖锐鸣音。 面对首球,卡尔罗斯毫无畏惧的大胆挥棒,甜蜜击球点引领棒球极速飞跃穿过三垒手增子透的防守,直达左外野手坂井一郎的跟前。 青道的训练向来严苛,坂井一郎反应及时,他两步并作一步接住了棒球,正想要远距离传球给一垒手结城哲也时,发现卡尔罗斯已然站在了二垒包之上。 坂井一郎僵硬地放下手臂,“什么...什么时候?” 面对坂井一郎的质问,卡尔罗斯摘下打击手套,哼声一笑。 “论跑步,我是不会输的。” 瑠奈双眼微眯,论速度,卡尔罗斯能与仓持媲美。倘若赞美仓持是钻石宇宙中的流星,那么卡尔罗斯则是茫茫非洲大陆上的猛兽。 身形高挑又健美纤细,长手长腿为飓风似的速度提供了最佳硬件。 既然跑得快,那么盗垒又该如何说? 仓持缓步退回到原位置,眼神如影随形地钉在卡尔罗斯身后。 如此速度不得不令仓持在意,他宛若一张拉紧的弓,紧绷着背脊守在二垒右侧。 绝不让卡尔罗斯成功盗垒。 御幸也是这样想的,他接过身后裁判递来的球,传给丹波。 没想到卡尔罗斯竟然对首球就挥大棒,还真是大胆。 御幸多瞧了几眼丹波的表情,眼神还是那样的犀利,仿佛在说:御幸,这都是你配球的问题。 还能怪他配球,看来丹波没有受到影响。 现在,走上右打击区的是稻实第二棒击球员——游击手白河胜之。 曾以代打身份踏上甲子园的舞台,但与结城哲也那种强打者不同。白河胜之更擅长的是配合团队的打带跑和触击,如今第一棒卡尔罗斯成功进入得分圈,第二棒又是擅长触击的白河胜之。 瑠奈不得不感叹,今年稻实的打线比之前更为连贯了。国友教练是从哪里挖掘这些球员的? 成宫鸣自带的。 白河胜之在青少棒时期便小有名气,接到成宫鸣的邀请后他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一是不想与成宫鸣为敌,二是想增大去甲子园的概率。 一切正如白河胜之所想,才第一年,成宫鸣就带着球队踏上了甲子园的舞台。 成宫鸣是个好投手,至于拒绝了成宫鸣邀请的御幸一也。 白河胜之冷淡的瞥视了他一眼,迟早、不,应该说:他一直都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御幸打了个冷颤,怎么感觉凉飕飕的,不会被瑠奈那个家伙给传染了吧? 言归正传,现在可不是能放松的时候。御幸对白河胜之的了解更多的还是青少棒时期,但他也在甲子园的直播中看到他不俗的表现。 既要注意卡尔罗斯那干扰似的盗垒,又要防守白河胜之的打击。 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总之要以拿下出局数为优先! 捕手手套稍微偏离好球区,白球直线投入。 白河胜之举着球棒不为所动,冷笑一声,这是在试探他会不会触击。 御幸不动声色,好像被知道了。 但御幸也料定白河胜之不会轻易短打,按照白河胜之谨慎冷静的性格,他定会先放过几球,摸清大致球路后,就会根据局势进行精准打击。 白河胜之若要推进卡尔罗斯进垒,那么他定会打向右外野的方向。 御幸将手套下沉,偏向内角,并对投手丹波比了暗号。 来一颗内角偏低的曲球。 不仅如此,御幸还对一垒手结城哲也打了手势,让他看准时机进行趋前守备。 太早进行趋前守备,可能会被白河胜之提防。 一切准备就绪,就看白河胜之如何应对了。 棒球从丹波指尖飞出的那一刻,白河胜之飞快摆好短棒,本以为能顺利触击,却错估了丹波曲球的纵向位移,这远比他亲眼见到的还要难击中几分,球几乎是擦着球棒坠入本垒区。 白河胜之拧眉向后看。 御幸接球即起,眼神锐利地扫过二垒包附近的卡尔罗斯。 还真是可怕到令人无法行动的眼神。 卡尔罗斯舔了舔嘴唇,慢慢退回二垒包附近。不止是本垒区的御幸盯着死紧,身后的游击手仓持也是虎视眈眈。 仓持压低重心,眼神锐利。随时准备好接住御幸的球,进行触杀。 卡尔罗斯可不会被如此轻易地拖住前路,盗垒的成功,除了速度,还有的就是时机。 卡尔罗斯扶了扶头盔,看向打击区的白河胜之。 白河胜之也摸了下打击头盔的帽檐,交换眼神之后,他重新举起了球棒。 “....咳咳”瑠奈压抑着咳嗽,铅笔飞快的记下这个好球。 目前第一局上,球数一好一坏,零出局,二垒有人。 瑠奈目光扫过球场,白河胜之在第二球短打失败后,放弃了短打选择正常挥击,并与丹波纠缠了几球。同时,瑠奈发现卡尔罗斯的盗垒骚扰力度也弱了不少,他的离垒进度并不激进,在丹波牵制时能迅速回垒。 是要放弃打带跑战术吗?还是说有其他的打算? 御幸也察觉异样,但这情形又合乎逻辑。白河胜之进行缠斗来摸清球路,而频繁的界外球也限制了卡尔罗斯的盗垒,使其不能轻举妄动。 御幸用拳头锤了锤手套,重新摆好架势,看向丹波。 多想无益。目前球数二坏二好。来个偏低的曲球,最好能引诱白河胜之挥空,拿下第一个出局数。 就算被打出去也没事,现在才第一局,一切都没有定数。 丹波微微点头,弯腰摸了把防滑粉。萧瑟秋风于投手丘上掀涌起白色浪潮,丹波将球扣紧手套中,握紧棒球,双眼直视御幸的手套。他能感知到身后卡尔罗斯尝试盗垒的脚步,但每次牵制时,发现卡尔罗斯离垒包的距离保守。这次,丹波决定将他搁置一旁。 比起跑垒员的盗垒,三振击球员拿下第一个出局数更为重要些。 双手在胸前合拢,标准的固定式姿势。 接着,抬腿,向前跨步—— “盗垒!!”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疾步声。卡尔罗斯似离弦之箭直逼三垒,钉鞋踏过球场地面,扬起连秋风也追不上的尘埃。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 丹波光一郎更是猝不及防,他震惊地睁大双眼,用余光锁定了在二、三垒间奔跑的卡尔罗斯。 什么?这个时候盗垒?速度好快! 但这个时候进行牵制那就是投手犯规。 丹波光一郎咬紧牙关将所有力量倾注于棒球之上,血液顺着各路血管于全身上下疯狂奔涌,心脏跳动被一口气吊着。他憋着那股气,听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眼神追着飞出指尖的棒球,抬眼看着白河胜之挥起了球棒。 到底会不会被击中!? “锵!” 白河胜之听着脆亮的撞击声,发出一声得意的笑来。球按照他的心意朝着一、二垒间的方向飞速翻滚向前。他果断丢棒,朝一垒包前去。 结城哲也因为御幸的指示,早有准备。他一个箭步上前兜住这颗地滚球,飞快返回一垒,封杀了第二棒击球员白河胜之。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这里,而是聚焦在本垒。 电光火石,瑠奈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 于丹波抬腿的瞬间抓住时机进行盗垒,因为已经进入了投球阶段,丹波不可能冒着犯规风险进行牵制。卡尔罗斯心无旁骛,以风驰电掣之势越过三垒包,直冲本垒。 而这时结城哲也已经接到了球,但最后卡尔罗斯一个滑垒,左脚触碰到了本垒板。就算结城哲也传球给御幸,也于事无补。 不止是快,对盗垒时机的把握更是巧妙。白河胜之也没有放弃打带跑战术,他那记一、二垒间的挥棒,成功掩护卡尔罗斯进垒,至少为他争取到了几秒的时间。 所以说,他们之前的缠斗,还有卡尔罗斯那仿若玩笑的盗垒步伐,都是为了捕捉丹波光一郎的投球时机。 瑠奈垂眼看向稻实休息区,还真是无比优秀的球员。 话说,今天的稻实休息区是不是安静得过分了。 卡尔罗斯正站在本垒板上,位处御幸的身后,得意地对着稻实休息区挥挥手,“第一分!” 御幸手里还拿着捕手面罩,他若有所思的扫视卡尔罗斯和白河胜之。 “你们看穿了丹波前辈的投球动作。” 语气笃定,在御幸看来,能有如此精妙的盗垒时机,除了这个别无其他理由。 卡尔罗斯没有回答,他只是摘掉打击头盔回到了休息区,对着坐在里面的人喊道:“鸣,你在里面磨蹭什么?” “才得一分就把ACE喊出来,那可不行啊。”成宫鸣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声音带着他惯有的张扬。身后是面色微沉的原田雅功。 夏天过后,二年级的捕手原田雅功接过队长一职,不仅要统领吵闹的投手阵容,还要肩负第四棒的重任。 “鸣,你热身做好了?” 原田雅功取出球棒,正打算走上打击准备区。现在站在打击区的是第三棒的三垒手吉泽秀明,距离他被三振还差一个好球数。 “当然了。” 成宫鸣倾身向前,扫视了青道棒球场的周围,最后看向对面一垒侧的观众席。 简陋的观众席正因为这场强豪对决而显得拥挤至极,其中还藏了几位可能来自其他学校的侦察者。 就算如此,成宫鸣的视线精准锁定了一个身影。戴着蓝色青道选手帽模糊了发型,脸上佩戴白色口罩看不清面容,他很眼熟那端正的坐姿。 再怎么懒散,一旦对上棒球的记录,那么她的背脊就不会弯下去。 更何况,在青道的棒球场找人可比座无虚席的甲子园好找太多了。 “啊,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白河胜之顺着成宫鸣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倒是有个戴着白色口罩的女孩子挺可疑的。 成宫鸣立刻反驳道:“哪里可疑了!她可是很认真地在做记录啊。” 白河胜之不想和自家投手争辩这个,“你认识她?” “不认识。”成宫鸣嘴硬。 肯定认识。 “.....她为什么要戴口罩啊?” “谁知道呢。” 短暂谈话间,三垒手吉泽秀明被三振出局。成宫鸣一脸难以置信,“前辈,你这就下来了!?安打都没有!” “你这小子,那个丹波的球可没有那么好打!” “啊,是吗?”成宫鸣不以为然,论投球技术,他比青道的任何一个投手都要强得多了。 不然怎么会是千反田瑠奈所认定的未来日本第一左投手啊。 想到这里成宫鸣脸上飘起了可爱又得意红晕。 他越过栏杆,拉过走上打击区前的原田雅功,“雅前辈,帮我问问一也,为什么瑠奈酱要戴口罩啊。” “哈?为什么要问这个?”原田雅功想不明白,但成宫鸣不允许他拒绝,不然就罚原田雅功买冰淇淋给他吃。 太过孩子气的惩罚让原田雅功有些心累,他只好站上打击区,飞快的对着御幸低声问道:“为什么那个女孩要戴口罩。” 御幸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那个女孩?稻实的人在搞些什么花招。 原田雅功斟酌了下,“那位千反田瑠奈小姐。” “嗯?!” 御幸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他全靠本能接住了丹波的投球,又依照本能的让丹波继续对角线投球。 在这一刻他思维异常活跃,刁钻的对接线投球让原田雅功应接不暇,再加上直球与变化球的诡谲交替,更是让原田雅功频频挥棒落空。 “Strike!” 青道成功在原田雅功身上拿到了第三个出局数,攻守交换。御幸飞速摘下面罩看向观众席,全凭感觉,一眼锁定瑠奈。 千反田瑠奈怎么会在这里? 她应该在家里养病才对啊! 瑠奈默默的拉高口罩,忽视妈妈发来的数条讯息。比起纠结她为什么在青道棒球场,不如想一想怎么对付成宫鸣。 甲子园一役后,她期待成宫鸣的成长。 第59章 第一局下 第一局上,稻实领先青道一分,轻松取得领先。 第一局下,青道第一棒,游击手仓持洋一走上了右打击区。 棒球比赛中,进攻方会有九名击球员。从第一棒到第九棒,往大了说,分上位和下位;往小了说,每个棒次肩负着不同的职责。 那么首要的第一棒,既是青道的开路先锋,亦是吹响反击的招牌号角。 但问题在于:仓持能否成功上垒。 而想要有震耳欲聋的上垒,就要有卓越精彩的安打。 隔着口罩,瑠奈低喃:“空挥棒200次,击球挥棒200次,左右手各一组。” 这是仓持给自己加的额外夜训,自八月开始,他一直践行着这样的基础打击训练。 相较于结城哲也的训练,他这点不过是杯水车薪。但瑠奈听了后,反倒认为这也许是积少成多。 训练所带来的是厚积薄发,所以八月份四场练习赛下来,瑠奈并没有见到打击率明显上升。 仓持手中的球棒还在微微摇晃,厚积薄发绝不是面对首球的贸然出棒。 眼神快速向后移动,棒球偏移了好球区,进入了捕手原田雅功的手套。 仓持深呼吸口气,还真是危险,第一球就投变化球。不小心的话,可能真的会被骗到。 坐在观众席的瑠奈暗忖:洋一君的打击还做不到卡尔罗斯那样的胆大狂野,首球就出棒长打。又加之面对的是成宫鸣这样优秀的投手,他理应谨慎。 谨慎? 仓持扶稳头盔,如果是说要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成宫鸣的投球,并同时猜测是好球还是坏球的话,那也太看得起他了。 这种事情只有亮介前辈才擅长。 等好打的球? 那也太便宜成宫鸣了。仓持是不太了解这个稻实投手啦,但和御幸玩得好的人,能是什么“好家伙”? 仓持可不认为这个一脸高高在上的成宫鸣,会投那种所谓“好打的球”给他。 所以他要做的是,看准了再打! 成宫鸣接住原田雅功传来的球,回到投手丘上。 身为投手,讨厌的事情无非就是来回那几样。 投出去的球被打飞了。 投出去的球被捕逸了。 .... 等等,不计其数。 但投手总是能遇见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几乎是每局都会有。 真的是太讨厌了。 成宫鸣捏紧手中的棒球,他很喜欢棒球比赛中的无安打完封比赛,意思是:无安打、零失分、投满九局的比赛胜利。 他不介意让这场练习赛成为自己的第一场无安打完封。 至于更苛刻点的完全比赛,成宫鸣将其放到以后再说。 瑠奈数着球,仓持放过第一个坏球后,迎来了成宫鸣的第二球,是偏向内角低的直球,被仓持打成界外球。 有点意外。 无论是仓持打中成宫鸣的球,还是成宫鸣的球被仓持打中,都让瑠奈有点意外。 似乎有苍天鹰隼逆风低空飞掠而过,双翼锐利擦过莽原草浪,随即拍打长风,鹰眼闪过金色辉光融于仓持洋一的目光之中。 面对成宫鸣竭力投出的第三球,仓持攥紧球棒,扭动手腕旋转着球棒。 “锵——” 数次挥棒铸就的厚积薄发,化作尖锐的碰撞声从仓持球棒中扩散至观众席,残余的轰鸣声紧紧缠着瑠奈的耳朵,她来不及多想,只看到仓持弃棒直奔一垒。 瑠奈马上追逐着离棒飞去的棒球。第三球,被仓持挥棒打成朝向三垒的地滚球。 稻实游击手白河胜之早已准备就绪,一直低伏着身子守备在二、三垒间。当他听到那宛若苍天鹰隼嚎叫的击打声时,棒球就已经弹到了他的不远处。白河胜之小碎步上前,搂住棒球,一个转步调整好自己的传球方向,面朝一垒。 但是,仓持洋一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一垒包上。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白河胜之的存在,没有鲁莽继续进垒。而是于一垒包上,抿着嘴警惕地盯着白河胜之。 “啧。”白河胜之将球交给裁判,青道这边也有个速度小子。 卡尔罗斯好整以暇地站在中外野。他一局上半时就被这个青道游击盯得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和白河胜之打暗号,并抢占盗垒时机。不这样做的话,怕被这个游击手抓到出局。 仓持洋一摘下护腿和护肘交给跑垒指导员。上场之前御幸和他说了,瑠奈似乎从家里跑了出来,人就在观众席上坐着。 他一听,觉得还挺合理的,甚至想笑。 生病都在念叨棒球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直躺在家里休息。 瑠奈打了个喷嚏,她隔着口罩揉了揉鼻子。因为是稻实和青道球队换新后的首次练习赛,倘若错过的话,可能就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她瞥向在投手丘上生闷气的成宫鸣。 他的投球姿势,似乎没以前漂亮了。 成宫鸣将踏步前脚的位置又踩深了些,投手丘上不可能一键刷新,偏右一点的位置是上半局青道留下的。若是在稻实的投手丘上,投手丘上基本只有他的痕迹。 才第一局。 成宫鸣抬起帽檐,看清青道的第二棒——二垒手小凑亮介,技巧性击球员。 这么会选球,那就让他选吧。 原田雅功收到了成宫鸣的想法。自组成投捕搭档以来,原田雅功不能说百分之百了解他,但十之**也是有的。 只需要像冰淇淋上巧克力豆那样的打击,就能激发成宫鸣的自尊心,让他更加认真起来。原田雅功挪动位置摆好手套,余光瞥见小凑亮介脸上的微笑。 上次的练习赛还是在六月份吧,这个人靠眼睛选球,放过坏球和不好打的球,专挑好打的球。 原田雅功收回目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小凑亮介自然认识成宫鸣,自甲子园以后,想不认识都难吧。还都是西东京的强校,无论如何都会和他对上的。 他双腿岔开,屈膝站稳,举起球棒微微摇晃。 第一球——内角偏低的好球。 原田雅功料定小凑亮介不会挥棒第一球,无论球路如何。但以防万一,原田雅功选了个刁钻的位置,即便小凑亮介挥棒,也只会是个软弱地滚球,既不能推进仓持进垒,还会白拿一个出局数。 第二球——外角偏高的坏球。 小凑亮介稳住球棒,就算能打,但极大可能会让仓持出局。他在第二棒的主要职责是推进垒包,既然仓持上垒了,那么小凑亮介最好的目标就是飞向右外野的平飞球。 第三球——指叉球。 瑠奈波澜不惊,在记分册写下小凑亮介的挥空。成宫鸣的指叉球在接近本垒区前欺骗性极强,之前两个内外角球明显给小凑亮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让他放下了指叉球的警惕性。现在球数是二好一坏,瑠奈看向球场,小凑亮介极大可能会被三振。 第四球——内角偏高的坏球。 成宫鸣也有点佩服小凑亮介,局面岌岌可危,还能保持理智地冷静选球。他看向一垒侧不停骚扰、欲要盗垒的仓持,成宫鸣低笑一声,要真的能盗垒成功,他早就出手牵制了。成宫鸣抬腿迈步,只要仓持敢盗垒,那么雅功前辈就敢阻杀。 第五球——滑球。 仓持不能像卡尔罗斯那样能够捕捉投手的动作抢占时机。在球飞出成宫鸣指尖的那一刻。他转身朝向二垒疾驰。可还不等他起跑,身后就炸出棒球进手套的声响。仓持暗道不好,全力扭转身体,终于赶在捕手阻杀前回到一垒包。 仓持看向走下打击区的小凑亮介,被三振之后,他面上笑容更甚了。 接下来是,青道的第三棒击球员——中外野手伊佐敷纯。 不用瑠奈去看,光是听就能感受到他那充沛到无处释放的精力。伊佐敷纯一走上打击区就扬起球棒对准了成宫鸣,高声咆哮: “放马过来吧!” “老子可没有前两棒那么好对付,啊哈哈哈哈哈!” 小凑亮介笑得脸有些黑,什么意思,他很好对付吗? 仓持洋一重新摆好离垒架势,再怎么说,他也上垒了吧。 伊佐敷纯才不管这么多,他高举球棒死盯着成宫鸣。强劲的速直球和犀利的变化球,光是在旁边看就已经手痒了,结城那个家伙也蠢蠢欲动了好久。 伊佐敷纯用力碾着地面,将自己钉在打击区上,金属球棒似有似无的摇晃像是在威胁着成宫鸣。 成宫鸣目光骤冷,将手套放置在下颌前,看清楚原田雅功的暗号后,点了点头。 “外角偏低的直球。”瑠奈轻声道,只要稍微了解伊佐敷纯的特性,就会知道他是位积极挥大棒的击球员。面对这样的击球员,最好就是让他打出高飞球,然后接杀出局。 首球先是外角偏低的直球,就算被打中也能防守,没被打中也让他留下了印象。瑠奈看向被打成界外的球,不由感叹:不愧是伊佐敷纯前辈,这样的球也能拉打成界外球。 既然如此。 “指叉球。”这是瑠奈所想的下一步,倘若要伊佐敷纯打出高飞球的话,为了跟球,面对本垒下坠的指叉球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没打中但挥棒算好球数,打中则是高飞球。瑠奈看着伊佐敷纯的打击动作,在指叉球飞入本垒区、下坠幅度过大时,他的挥棒如约而至。 瑠奈听着声音拧起眉头,挥棒的时机晚了点。如果伊佐敷纯在指叉球下坠超过腰带之前挥棒的话,极大可能是漂亮的长打。她眼神紧跟着球飞到了外野,瞧着那惊人的飞跃弧度,瑠奈差点以为要飞出球场了。 但球的落点是中外野! 瑠奈目测着球的落点,那里早已有人准备就绪——卡尔罗斯于仰头飞驰到落点附近,一边抬头看球,一边脚步不停地跟着球调整位置,最后他伸出手套接住了球,成功接杀伊佐敷纯。 轻轻松松,第二个出局数。 “卡尔罗斯!” 白河胜之的怒吼拉回了卡尔罗斯,他目光一扫,惊觉不知何时原本停在一垒的仓持洋一竟然越过了二垒包,逼向三垒包。 可恶,这也太快了吧! 卡尔罗斯现在位处球场的边缘,现在跑回去是来不及了,他直接一个箭步,将球长传给白河胜之。 传球很到位,白河胜之轻松接住了球,调整步伐,目光与球同时射向三垒方向。 这时仓持还没有跑到三垒包。 仓持洋一呼吸急促,身后是球卷着飓风呼啸而来的声音。 会不会追上? 这个问题从不在他的脑海中,就和平时50m测速一样,不要想着到了终点就放慢速度,而是要时刻保持着速度迅猛向前。 他侧身滑垒,钉鞋扬起大片尘埃。感到垒包的柔软后,仓持洋一借助垒包发力自然起身站在垒包之上,喘着气,听到裁判的那一声“safe”,他笑得龇牙咧嘴。 多亏了纯前辈的高飞牺牲打,打得那么远。 卡尔罗斯见仓持动作行云如流水,忍不住吹了句口哨,很Nice的滑垒。 “喂。”白河胜之听见了,他冷冰冰的瞥向卡尔罗斯。 卡尔罗斯举起双手求饶,退回到了原来的防守位置。 瑠奈偷偷掀开口罩,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赶忙戴上。能把伊佐敷纯的高飞牺牲打利用得如此彻底的人,也只有仓持洋一了吧。 超长远距离的传球给足了仓持洋一用来奔跑的时间,不仅如此,他在紧要关头全凭气魄紧紧滑上三垒。换个人的话,可能就止步于二垒包了。 她握紧铅笔,等来了青道第四棒——一垒手结城哲也。 众人目送蓝色人形煤气罐走上了打击区,成宫鸣看到结城哲也的上场,还吓了一跳。 好....好强大的气势。 但成宫鸣才不会被吓住,他可是王牌投手。他扬起帽檐,用眼神回敬过去。 谁怕谁啊! 结城哲也面无表情地抡起球棒适应了下,蹲在打击等候区时,他就已经开始期待成宫鸣的投球了。 那是去过甲子园的球。 瑠奈可能不清楚结城哲也喜欢的女孩,但她很清楚结城哲也在打击过程中,很少进行战术上的思考。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将球打出去。但那并非是对本垒打的强求,也不是针对某个球种的特殊打击技巧。 而是最朴实的、最返璞归真的打法——看准了再打。 就和平时最基础的跑步训练一样,任何花里花哨的方式到头来都逃不过这几个字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粉色皮革本上写了多少次“着重跑步”,对着御幸和仓持念叨了多少次“看准了再打”。 可是整个青道能彻底做到的人,只有结城哲也。 就算有东清国这样的本垒打怪物存在,他的光辉仍在球场上耀眼闪烁。 钉鞋向前迈步,扬着些微尘土,击球员高举球棒。 那属于强棒的压迫感,并非无形无质,它真切地凝聚、旋转、呼啸,宛如一场正在本垒区酝酿生成的微型龙卷风。 原田雅功屏气凝神,抬起手套,看向同样神色凝重的成宫鸣。面对龙卷风时,人类抬头仰望的第一反应当是逃跑,即四坏球。可他们所面对的并非真实的龙卷风,而是结城哲也和他的球棒。 成宫鸣没有想过临阵脱逃,他也想挑战结城哲也的打击。看清楚原田雅功的手套位置后,成宫鸣眨了眨眼,是位置刁钻的变化球。 成宫鸣又对上结城哲也的眼睛,想要与他决一胜负的心情如喷泉般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指尖的白色粉末随风飘舞,成宫鸣看了眼三垒处的仓持,仓持始终慢慢挪步偷向本垒,仿佛只要结城哲也打出安打,他就能稳回本垒夺分。 成宫鸣深呼吸口气,他想投的球,他自己会投。 不好! 原田雅功睁大眼睛,白球快成残影般的直线从成宫鸣的指尖飞出! “砰!” 球速快到结城哲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放下球棒,不动声色地向身后看去。 那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球正好端端的躺在原田雅功的手套里,这就是去过甲子园的球吗? 那一瞬间,原田雅功快速调整好手套的位置,让球安稳飞入,有惊无险。 这不是完全无视了他的暗号吗!? 他无奈于成宫鸣的自作主张,没想到他竟然意气用事,选择用正中红心的直球与结城哲也决一胜负。 原田雅功向成宫鸣投去的眼神幽幽,并示意他往休息区看。 成宫鸣扭头一看,发现国友教练面无表情,周围气压骤降,冷若冰霜。 “.....切。”成宫鸣撅起嘴,“知道了知道了,别这样看着我!好烦!好啰嗦!好讨厌!” 国友教练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想让成宫鸣明白,不要在投手丘上过分任性。 瑠奈叹了口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那一球是成宫鸣的自作主张,毕竟捕手改变位置得太过匆忙。 她也能理解,遇上这样的强棒击球员,很难不升起想要与他决一胜负的心情。可是瑠奈也认为,这种心情应该提前告知捕手,因为投球是由投手和捕手共同努力创造出来的。 捕手,是不会无视投手意愿的。 “丹波前辈。”御幸给丹波递了杯水,坐在他的身侧,沉声道:“如果丹波前辈有想投的球,可以和我说。” 御幸总是被仓持吐槽控制欲太强,但他自认为也还好,如果投球一味的只听从捕手的话,那也太无趣了。 丹波闭目养神,但他接过了御幸递给的水。 一言不发,再睁开眼时,球场上的结城哲也正面临着他的第二球。 经历成宫鸣的正中直球后,第二球极大可能是他的变化球。成宫鸣拿手的变化球是指叉球和滑球,两种球的概率是五五开。 瑠奈思索片刻,将筹码放在了指叉球上,如果她是捕手的话,用与直球球路相似的指叉球更好骗得好球数。 御幸选择了跟,筹码同样堆在了指叉球上。 理由同瑠奈所想一样。 于是,同时同地点不同位置的两人齐齐看向本垒区。 到底是不是指叉球? 是的话,结城哲也能不能打得出去? 仓持能不能顺利回垒? 结城哲也还不知道身后有人帮他猜配球,他攥紧球棒,小羊皮打击手套因用力发出细碎的挤压声。 秋风从他身侧拂过,不大,只能吹散投手的防滑粉。 球棒高高举起,双膝微屈站稳,目光紧缩成宫鸣的球。 当球从离开指尖,撕裂层层空气直逼本垒,骤然下坠之时,结城哲也浑然忘我。他打击听不见打击手套的吱呀作响,也听不见挥棒的破空之音。 就和平时一样,心无旁骛地挥好每一棒。 然后,世界陷入停滞寂静。 “锵!” 直到一声铿锵有力的金属撞击声重新赋予了球场生命,所有球员才因那颗平飞球开始流动。 “我来!”白河胜之高声喊道,他欲要伸手拦截,但球直接越过了他,飞向外野。 卡尔罗斯快步追上,可还是没能阻止那颗球的落地。他一把捞起球,直传给一垒手山冈陆封杀了结城哲也。 但一切尚未完结! 就在白河胜之没能将球拦截到位的那一刻,仓持先球落地一步,成功返回本垒。 原田雅功看向他,“就这么相信那颗球不会被接杀吗?” 仓持洋一摘下头盔,看来他得向稻实的人介绍一下: “这是青道的队长,不变的四棒,永远值得信赖的结城哲也。” 第一局下结束,稻实VS青道,比分1:1。 第60章 第二局上 第二局上,稻实第五棒击球员——投手成宫鸣。 “咳咳——?”喉间抑制不住的痒意往上攀爬,低头咳嗽的瞬间,瑠奈看到记分册上她抄写的击球员顺序。 自动铅笔顺着力道在指尖翻飞旋转。 没有写错,也没有看错。 投手成宫鸣担任着中心棒次的第五棒击球员。 在高中棒球比赛中,第三棒、第四棒、第五棒是打击顺序里的中心棒次,是整个打线的核心。担任上述棒次的击球员都有着不俗的打击能力。 而第七棒、第八棒、第九棒是打击顺序里的下位打线。通常是打击能力稍弱的击球员,例如青道这边,投手丹波光一郎担任第九棒击球员。 瑠奈对成宫鸣打击能力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半年夏季合宿的练习赛,作为击球员甫一出场就被三振出局。因为是投手,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打击能力弱。 可见成宫鸣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上来,这让瑠奈沉思了片刻。 她记得在甲子园比赛时,成宫鸣的打击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成宫鸣踏上左打击区,扶正头盔,将球棒举过肩头。 目光扫过投手丘上的丹波,他向下一瞥,“一也....” 在本垒区蹲捕的御幸不是很想应声,只是沉默地挪了几步。 “我早就想说了。”成宫鸣深呼吸一口气。 御幸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无奈地看了眼成宫鸣,让他有屁快放。 “丹波前辈的表情...”成宫鸣摆起了架势,目光沉沉。 御幸不想听了,他面无表情地摆好手套,接住了成宫鸣没有挥棒的第一球。 成宫鸣并不在意第一球,他放下球棒后,重新举了起来。 这一次,成宫鸣对上了丹波光一郎的眼神。 蓝色帽檐之下,是一张略显成熟的、比他多经历一年沧桑的、应该是高中生的脸。眉头皱着戾气,眼神凶狠似深海鲨鱼,投球时的气魄也非比寻常。 “这也太可怕了吧!” 可怕?御幸打量了几眼丹波,这表情挺好的。说明丹波现在很放松,第一球的手感和球路都很不错。 御幸不是很懂成宫鸣在可怕些什么,要他来说的话,比赛之外时,丹波前辈的表情要比现在更冷一些。 只不过,好像、似乎是只对他这样? 成宫鸣想吐槽这个很久了:先是第一局下半时的结城哲也,一走上打击区就燃烧着难以忽视的气势;再是那个游击手仓持洋一,正守在二垒左侧,恶狠狠地盯着他;最后是投手丹波光一郎,投过来的视线冷飕飕的。 青道怎么尽招收些表情凶狠的人,这样很像反派诶! 成宫鸣龇着牙,真是搞不懂千反田瑠奈的喜好。与其支持反派似的青道,不如来支持精英式正派的稻实。 似乎真把青道当反派来对待了,当棒球从丹波指尖离开的那一刹那,成宫鸣浑身紧绷起来,使出浑身解数挥动着球棒。 “砰!” 是棒球砸进手套的声音。 第二球,成宫鸣挥棒落空。 不过他也看清了球路,那是颗偏向内角的曲球。 在挥棒落空的瞬间,成宫鸣有感觉到球与球棒之间的微妙距离,也就是说他差点就要打中了。 御幸咂舌,要是球路再低一些,可能真就被成宫鸣给打中了。 虽说成宫鸣在打击力道上不如前几棒,但他作为击球员最大的优势就是,能以投手的角度来预测配球,还能活用这种特色去捕捉击球点。 既然如此,与其让成宫鸣猜来猜去,不如一球定胜负。 御幸将手套摆在胸口正中央,对丹波比了全力投球的手势。 现在球数一好一坏,没打中就是好球,打中了也没事,最坏的情况就是上垒。 御幸相信守在垒包附近的队友,他们是不会轻易让成宫鸣进垒的。 更何况成宫鸣是个投手,为了保护自己的手和肩膀,他是不会进行扑垒等一系列的危险行为。 也正因为是投手,成宫鸣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全力投球与他决一胜负的架势。他甚至知道,这不是投手的个人主张,而是身后捕手的强势配球。 成宫鸣扶了下头盔,他喜欢这种一对一的挑战。 左手抡起球棒于眼前,右手握于下端,皮革制的打击手套紧裹着双手,这是与投手手套不同的紧缚感。 成宫鸣深呼吸一口气,双腿屈膝站立。极浅极淡的金发在耳后翘起,湛蓝的双眼闪过白色棒球的残影。 绝对要打中这颗球! 能不能打中?瑠奈不知道。 其实瑠奈不太清楚成宫鸣的打击能力,她自有一番针对击球员的数据化方式。从基础的打击率,到长打率,再是上垒率。 还有更细致的数据,但这些都被瑠奈藏了起来。她认识成宫鸣的时间不长,只关注了他的投球。 她托着腮,看向左打击区的成宫鸣。 面对丹波的全力一投,他毫不畏惧地利落挥棒。 很漂亮。 力道不足的他没有选择拉打,而是推打,利用推动球棒的力道将这一球给带到了三垒方向。 很聪明。 那是飞向三垒侧的平飞球,落点在三垒包附近,三垒手增子透快步接球,并传给一垒手结城哲也。 青道防守得很是及时,但成宫鸣这一挥棒质量不差,让他惊无险地踏过了一垒包。 瑠奈翻开粉色皮革笔记本,找到成宫鸣的这一页。她在上面写道:‘值得观望的推打能力,可以充分发挥投手能力的打击方式’ 上次甲子园战败后,成宫鸣的低落一直持续到离开也没有消退的迹象。因为稻实不允许他们使用手机,瑠奈也无法得知后面成宫鸣的状态。 可就目前来讲,失败的阴影似乎已是过眼云烟。 可话又说回来,成宫鸣没在甲子园发挥他的打击实力。也许是因为有三年级的前辈在?抑或者当时的打席顺序都是第九棒或者第八棒? 瑠奈看向球场,上垒后的成宫鸣并不安分,他一步一步地远离垒包,似有盗垒之意。 啊,投手当跑垒员,也别有一番趣味。 紧跟其后的是稻实的第六棒,一垒手山冈陆。 御幸瞥向他,青少棒时期的著名选手,也是当年成宫鸣亲自邀约过来的成员,长打能力不容小觑。 如果要对付他的话....等等,短棒? 捕手面罩限制了御幸的视野,从那局限的视野中,他看见位处自己左前方的击球员山冈陆摆出了短打的姿势,将球棒横在胸下。 御幸紧蹙眉头,是想牺牲触击送成宫鸣进垒? 不对吧,按照山冈陆的能力,最好的方式应该是通过长打送自己上垒,同时还能送成宫鸣进垒。 这样的话,御幸还能想一想怎么抓个双杀。 山冈陆低伏着身子,没错,是短打。 他最近有在练习短打,还特意请教了白河胜之。平时还好,真想要看出成果,还是要在比赛中发挥出来。 也刚好,成宫鸣的上垒给了他这个机会。 山冈陆握紧球棒,放心吧,他一定会送成宫鸣进垒的。 成宫鸣似乎是感受到了山冈陆的决心,原本骚扰投手的步伐变得安分了些。 其实,成宫鸣是看到了国友监督的指挥。 那个人不让他盗垒! 可恶!!! 他还学一下卡尔罗斯,来个漂亮帅气的盗垒,然后惊讶众人。 站在国友监督身旁的原田雅功捂着脸,阻止得好,成宫鸣盗垒只会死得更快。 御幸有想过山冈陆假触真打的可能性,但瞧见山冈陆认真摇晃短棒的神态,还有其微微向前挪步的前脚。 看来是真的要短打了。 以防万一,御幸没让外野手的守备太过趋前,而是让内野手随时准备着。 御幸也没想让山冈陆的短打成功,利用内外角的刁钻球路来三振山冈陆,但御幸低估了山冈陆的顽强,没想到他竟然短打到底,面临二坏二好的球数,依旧持短棒。 要知道,若短打触击的第三球仍为界外球的话,是算击球员三振出局的。 御幸将手套摆在外角偏低的地方,还加大了难度,要的是一颗曲球。 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出坏球,但如果山冈陆执意短打的话,也容易出现界外球。 瑠奈眼睛一眨,棒球就是有趣在这里,总会发生一些有点合乎常理的意外。 山冈陆在紧要关头发挥了他苦练已久的短打,完美地牺牲了自己,送成宫鸣上了二垒。 御幸摘下面罩,面对丹波的眼神攻击,他只是偏头躲开。 哈哈哈哈,他也没想到真的能短打成功啊。 “还真的成功了。”白河胜之没对山冈陆的短打抱有很大的希望,因为山冈陆的长处是那一手任何人见了都会提防警惕的长打。 山冈陆笑了几声,“下一个打席就不这样了。” 他果然不太适合短打触击。 此时此刻,成宫鸣正在二垒包上蹦跶。 他的左手边是娇小的粉发二垒手,右手边是看似不良的俊足游击手。 在这两位的严密监视之下,成宫鸣稍微离垒几步,就要承受如芒在背的压力。 成宫鸣都想问一问卡尔罗斯了,他是怎么发现丹波的投球动作后,还敢在这种人的监视下盗垒成功的。 他连挪一步都不行。 自成宫鸣上了二垒后,丹波就发现他不如在一垒处那么大胆了。几乎寸步不离垒包,这倒也省了他牵制的麻烦。 不过,丹波还是回头看了几眼,以防上次卡尔罗斯猝不及防的盗垒发生。 被瞪了,刚刚绝对是被丹波前辈瞪了,绝对!成宫鸣这下更不敢轻易离垒了,他死也不想被投手牵制出局,要是被瑠奈看到了,那也太没面子了。 瑠奈记下第六棒山冈陆的牺牲短打,现在是一出局,二垒有人。上场的击球员是第七棒,二垒手平井翼。 面对位处得分圈的成宫鸣,他没有像山冈陆那样选择短打,而是正常挥棒。 若要以得分为目的的话,最稳妥的方式还是右外野的长打,这样能稳定地推进垒包。 那么,现在看的就是击球员的素质了。 瑠奈数着球数,在他们缠斗五球之后,平井翼咬住了击球点,将球拉到了一垒侧。 球飞速落在一、二垒之间,触地弹跳,将要穿过内野防守线时。一垒手结城哲也早在球离棒之时就向后赶去,顺利预测了球路,他朝前伸手一跳,颇为轻松地接住了球。 结城哲也离开防守位置的同时,丹波光一郎火速补位一垒,他踩着一垒包接住了结城哲也的传球,封杀掉了第七棒平井翼。 对于青道而言,此举顺利地拿下第二个出局数。 但对稻实来说算不上好事,特别是成宫鸣。 他原本在二垒包待着,没有卡尔罗斯那样的速度,他不敢贸然行动。终于在平井翼最后那一击中,优秀的动态视力让成宫鸣的视线聚焦于棒球落地的那一瞬间。 呼吸放慢,成宫鸣向三垒疾驰。 他本以为平井翼这一挥棒是打穿一、二垒间的安打,没想到一垒手结城哲也的防守这么及时,接球传球一气呵成。 特别是投手丹波补位一垒包成功封杀第七棒平井翼后,他那冷飕飕的眼神一转,刚好抓住了从二垒跑向三垒的成宫鸣。 丹波于此刻发挥了投手的特长,一个长传横越球场,直达三垒手增子透胸口的手套。 成宫鸣目睹白球飞过来的瞬间,为了防止自己被触杀,他紧急踩刹,转身跑回二垒。 增子透高呼:“仓持!” 游击手仓持一个闪身出现在二垒包附近,他向成宫鸣跑去,一边跑,一边接住了增子透的传球。 仓持从手套里拿出球来,高举着球向成宫鸣逼来。 成宫鸣睁大眼睛,仓持的速度太快了,不过一瞬就窜到了他面前。 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成宫鸣低头看着仓持拿着棒球的手朝他胸口伸来。 距离触杀成宫鸣,还差半个拳头的距离。 “躲开!” 休息区队友的喊声唤醒了成宫鸣的意识,他一个转身躲开了仓持的触杀。 “什么?” 仓持没料到成宫鸣竟然朝另一边移步躲开,不仅没能杀到,也害得仓持重心不稳,向前一个踉跄。 多亏了他平时爱好格斗技,养成了良好的身体平衡,让仓持在摔跤的前一刻伸出了前脚稳住了身形。 向三垒包奔跑的成宫鸣朝着仓持吐了吐舌头。 “活该。” 仓持紧皱着眉头,强忍着被冒犯的怒火,吼道:“御幸!!!给我接住啊!!” 御幸? 成宫鸣朝前一看,发现原本蹲守在本垒区的御幸竟然摘掉了面罩,朝着他这边跑来。 速度不慢,脸上还挂着咬牙切齿的笑。 御幸一也想这么做很久了。大概是第一局上的时候,他从原田雅功嘴里听到成宫鸣向他问瑠奈为什么要戴口罩开始,御幸就想杀一杀成宫鸣的威风了。 御幸一也绝对不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其实没有那么想知道瑠奈去甲子园和成宫鸣发生了什么,其实也不在意瑠奈忘记和他说去甲子园这件事,更不在意为什么瑠奈要给成宫鸣应援。 真的,绝对不是。 仓持的传球很是到位,棒球越过成宫鸣的身侧,擦着成宫鸣浅金色的发梢,直达御幸摆在胸口的手套。 御幸从手套里拿出棒球,然后一边手举着棒球,一边跑向成宫鸣。 距离触杀成宫鸣,只需要再多跑几步。 成宫鸣想继续跑回二垒包,但刚一转身就发现仓持已经堵在身后。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御幸已经带着球轻轻碰了下成宫鸣的肩膀,动作很轻,但宣告出局的分量很重。 “你被出局了,鸣。” 御幸一也轻喘着气,他现在什么也没想,攻守转换也好,幼时的朋友被出局也好,他现在只想回休息区喝口水。 比如气泡水一类的。 “欸?” 被夹杀的感觉也没多难受,成宫鸣没想到他一回头,目光就如此轻巧自然地落在了观众席。 青道的观众席只是三阶简陋的台阶,位处于球场之外,大概是一垒和本垒的中间位置。 如果是稻实的观众席,那远比这个豪华多了。成宫鸣甚至可以邀请瑠奈进休息区的棚内,这里才是最好的观赛区。 可对于瑠奈而言,坐哪里并无区别。 瑠奈扬起了帽檐,她摘下口罩呼吸着新鲜空气,抬眼就对上了被御幸触杀出局的成宫鸣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对成宫鸣点点头,然后示意他专注球场,不要总是看向观众席。 “才没有……”成宫鸣嘀咕着,他拿走御幸一也手中的棒球,亲自交给裁判。 御幸没听清楚,是没有出局,还是没有什么? 走下球场时,成宫鸣自言自语道:“好想见她一面啊。” 御幸一也抿了抿唇,隔着球场望了一眼观众席的方向。 绝对不会让这家伙轻易得逞的,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第二局上 第61章 第二局下 克里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隔壁的A操场,看一眼他们的练习赛。 因为肩伤的缘故,就算待在二军他也无法上场比赛,也不能进行过激的训练运动。片冈教练原先想让他担任经理继续为球队效力,但克里斯婉拒了。于是,片冈教练以克里斯的意愿为主,安排他去二军管理投捕阵容。 于是,今天一大早,克里斯就在B操场对二军的投捕阵容进行点名、询问、训练。 相当于半个教练。 可是...... “克里斯我跑完了。”某位二军成员汗涔涔的,他与克里斯同级,称呼自然随意了点。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接下来是两组高抬腿跳,一组50次。” “不——会——吧——”此人仰天哀号。 他本以为克里斯过来后,训练会轻松点,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克里斯不甚在意,他早已根据二军投捕阵容计划了相应的训练方案,只要他们严格执行,定能收获不错的成长。 可二军成员们苦不堪言,原本二军的训练强度就跟不上一军。除去一些分外刻苦的人,其余人得过且过。 克里斯的到来,并非能够翘掉训练的天堂曙光,而是堕入训练地狱的直达梯。 所以,训练方案才执行到一半,二军的投捕成员就累得苦不堪言,一个个都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没办法,克里斯只好让他们休息20分钟。 也就是这个时候,隔壁A操场传来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B操场和A操场只相隔一条人行道,走过去只需要几分钟。 克里斯先是在不远处驻足观望了一会,时机刚好,正是攻守转换的间隙。 他环视四周,一下就发现了与众不同的瑠奈。 她太显眼了,围绕球场看球的观众当中,独她一人戴着蓝色青道选手帽,跟前摆放着录像机,腿上摊着记分册。 只要见到这几样事物,就算戴着口罩,他也能认出是千反田瑠奈。 只不过克里斯有些疑惑,她不是发烧吗?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养病休息吧。 瑠奈借着攻守转换的间隙,检查记分册有无遗漏。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瞟向身侧。 “上午好,克里斯前辈。” 说完,她还特意挪出了个位置给他。 原谅青道棒球场观众席的简陋,瑠奈能占到位置是她来得早。能挪出位置,也是周围人见她是个女孩子,特意保持了距离。 “谢谢瑠奈。”克里斯只是过来看几眼,等下就回B操场,便婉拒了瑠奈的好意。 克里斯就站在瑠奈的身后,拿来记分册边看边问道:“身体如何?就算退烧了,应该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吧。” 瑠奈诧异,“是他们说的吗?” 知道她发烧的,应该只有御幸一也和仓持洋一才对。 克里斯摇摇头,否认了瑠奈的猜测。 御幸和仓持不是那种人,正相反,他们几乎不会和其他人说与千反田瑠奈相关的私事。 就算有人问,他们也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那.....” “只要有心,就不算难事。”克里斯将记分册还给她,说得云淡风轻。 瑠奈仰头看去,克里斯没有穿戴捕手护具,应该是脱掉了。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了整张混血感十足的俊美脸庞。 不知为何,瑠奈发觉现在的克里斯与她从前认识的克里斯有所不同。 之前的克里斯前辈,焕发着向上的荣光。举手投足都是清新的阳光气息,球场上总是游刃有余。 现在的克里斯前辈,好像慢了下来,沉淀了下来。虽说风度翩翩得一如既往,但藏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颓气。 “瑠奈,比赛开始了。” 克里斯的声音很温柔,他轻轻地拍了拍瑠奈的背,让她回过神来。 瑠奈拿起铅笔,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来处理。 她看向球场,现在是第二局下,青道攻击,棒次轮到第五棒——三垒手增子透。 增子透体格健硕庞大,站上打击区后,仿若一座小山矗立在眼前。 身形可能不如前几棒灵巧,但蕴含在身体中的力量不容小觑。增子透举起球棒,瞄准成宫鸣。他其实也不怎么在乎打击战术,但又做不到结城那样的打击全能。 增子透最大的优势就是体格赋予他的力量,是排在结城哲也身后,第二位最有可能打出本垒打的击球员。 增子透屏住呼吸,只要是好打的球,他就会倾尽全力、猛然出击。 原田雅功目视前方,他能感受到那不会输给结城哲也的压迫感。 他神情严肃,自东清国退役后,青道的“钻石打线”依旧熠熠生辉。 第三棒的伊佐敷纯、第四棒的结城哲也,还有这位尚未出手仍需警惕的第五棒增子透。 随便单拎出来,都是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再配合第一棒仓持洋一的脚力,第二棒小凑亮介的选球,连贯的打线初具雏形。 剩下的就是第六棒御幸一也和下位打线。 原田雅功瞥向打击等候区的御幸一也,虽说御幸一也打击能力稍有逊色,可一旦他活用捕手能力进行猜球,也很是棘手。 这次和青道的练习赛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确认了他们的实力只高不低。 原田雅功看向成宫鸣,那位有些任性的投手正面无表情地踢着投手丘上的土。 原本雪白干净的钉鞋,早因为成宫鸣的踢土、跑垒等行为,变得灰扑扑的了。 到时候回去,成宫鸣还要刷鞋。 再怎么说,他们只是普通的男高中生,出身普通的职工家庭。团体住宿生活,都需要遵守严格的宿舍规定。例如青道这边,都是自己洗衣服、打扫寝室、值日扫厕所等。稻实也不例外,成宫鸣还不至于任性到不愿意刷自己的钉鞋。 成宫鸣掂了掂防滑粉,向外撒手挥去余粉。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本垒区,先是扫了眼增子透,再落到原田雅功身上。 他暗暗猜想:到底是雅功前辈的脸大,还是增子前辈的脸大? 看清原田雅功的手势暗号,瞄准他手套的位置后。 成宫鸣暗笑道:还是雅功前辈的脸大。 原田雅功不知道成宫鸣在笑些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能在投手丘上露出笑容,说明成宫鸣现在的状态极好。 既然如此,那么首球就给青道来个下马威吧! 成宫鸣眼眸有神光流转,他双手合拢,举过胸口,标准的90度抬腿向前踏步。 钉鞋扬起些微尘土,舒展开来的胸膛赋予肩膀向前拉紧收缩的力量,旋着恍若无骨的手臂似橡皮绳一般向前抽打。 顷刻间,棒球似光弹射入本垒区的手套内部。 增子透只听见“嗖”的一声,棒球消失在眼前,拉他回神的是身后球进手套的一声“砰”响。 “Strike!” “呼——”增子透松了口气,是偏外角的直球,球速很快,还抢进了好球区。 增子透重新举起球棒,回想起在休息区时,片冈教练对他说的话。 “不要放过好打的球,如果是指叉球和滑球就放过。”看台之上,克里斯如是说道。 “指叉球的初始轨迹与直球相似,挥棒稍早会挥空,挥棒稍晚会高飞。可是滑球该怎么说?”瑠奈知道成宫鸣的指叉球难以对付,但她认为增子透有实力应付这样的球。 克里斯笑了笑,“从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但你不太了解增子透的性格,其实他有点粗心。” 瑠奈思忖片刻,她记得增子透和仓持洋一是舍友,平时仓持也会和她聊几句他的宿舍生活。例如:他学了新的格斗技、游戏终于通关了、同宿舍的增子前辈忘记自己昨天就吃完了布丁,还以为布丁被偷了 啊,好像是有点。 “指叉球容易掉到好球带下方,但可以放过去。至于滑球....” 克里斯示意瑠奈看向球场。 此时此刻,左投手成宫鸣投出了一颗锐利的滑球,弧线好似雪凝的弯刀,飞入站在右打击区增子透的身体一侧。 增子透下意识挥棒,球被打向了左外野,是界外球。 瑠奈看向克里斯,“增子前辈目前还没有掌握推打技巧,面对这样冲向内角的滑球,最好就是利用推打将球带到右外野的方向。” “增子他是典型的力量型击球员,平时训练也着重于这一点。如果让他为了补全技巧去练习推打,反而有可能会让他失去特色,这样得不偿失。击球员有九位,每位都有自己的职责。”克里斯淡淡道,“为了能发挥出他的长处,所以限制了他的选球。” 瑠奈托着下巴,“那倘若我是稻实的捕手,在面对力量型击球员时,我的配球应该是 “内外角交替的变化球,其中穿插直球来迷惑增子。”克里斯补全了瑠奈的话,他又看向她,“但配球通常有捕手的个人色彩,就好像投手的投球各有千秋一样。” 克里斯翻了下自己的笔记本。 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随身携带着。”克里斯的笔记本是很普通的国誉笔记本,没有瑠奈的那样精致美丽的外表。而且写完一本就换一本,瑠奈的还可以更换内页。 他翻开笔记本给瑠奈看关于稻实第四棒捕手原田雅功的资料。 克里斯的笔记本非同寻常,从排版上就远胜瑠奈不少。干净整洁,一目了然,还用尺子画了规整的表格。后面的备注也做了记号,依次看下来,令人赏心悦目。 只不过瑠奈指着备注其中一条说道:“为什么会有原田前辈爱吃的东西?这和他配球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克里斯严肃认真了起来。 他说:“瑠奈,任何一条消息都有可能影响到选手。无论是爱吃的零食,还是考试的分数,就连和女朋友分手也是重要的信息。不要小瞧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合理掌握并运用,这些信息就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瑠奈张了张嘴,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中闪过青道棒球部、国分寺市、东京、日本、世界、地球、太阳系、银河系、宇宙。 突然,“锵”的一声在她脑海中爆炸,瑠奈回过神来,连忙看向球场。 就在刚刚,增子透抓住机会对准了成宫鸣的直球,用尽力气将球拉到左外野方向。不愧是本垒打预备役,那高飞球的弧线轻而易举吸走了瑠奈唇畔所有的呼吸,她生怕自己多呼吸一口,就会有风吹走那颗球。 就在她以为球会越过拦网时,球自然而然地顺应重力向下坠落,落在无比靠近拦网的位置。 中外野手卡尔罗斯早已就位,他判断着球的位置,一手抓住拦网,借力向上跳跃。在距离球落地还有一米高的时候,卡尔罗斯伸出手套将球收入其中。 这让原本跑过一垒包的增子透无功而返。 而美技一出,周围泛起喧哗。 难以想象,竟然能在练习赛中看到这样的中外野防守美技。 瑠奈也是如此,但她更在意的是第六棒击球员,御幸一也。 垒上无人无安打,说的就是他。 但瑠奈始终认为这是调侃御幸打击能力有瑕疵的玩笑话,相当于笑她不擅长料理所以说她是料理笨蛋一样。 简而言之,瑠奈不是料理笨蛋,御幸也不是垒上无人无安打。 关于这点,克里斯也有话要说,“御幸他确实在打击上有点瑕疵,但瑕不掩瑜。” 他一直看好御幸的球技,能在打击中活用捕手的能力是御幸的特色。 至于为什么有时猜对了球,但没能打出去。 大概和御幸的心境有关吧。 瑠奈大致清楚,现如今御幸还是一年级,虽担当正捕手的重任,但前方还站着足够引领他前行的前辈们,这让他还算游刃有余。 况且前辈们可靠至极,那点打击能力上的瑕疵也被前辈们强悍的打击能力所弥补。 好在御幸知道自己的短板,会特意给自己加训。瑠奈估计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督促推动着他。 至于如何推动的瑠奈浅浅回忆了下:大概就是御幸每次借记分册看的时候,她会特意标红来提醒他;或者是把数据贴在他面前,让他好好反省;抑或跟在他身后,用眼神数落他。 效果好不好,看平时的打击就能知道了。至于御幸的态度,这不重要。反正他从未流露出排斥的意思,只是无可奈何地全盘接受。 “不管怎么说,一也君在关键时刻,是非常可靠的。” 隔着一层口罩,瑠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她语气笃定,满是对御幸的信任。 “是啊。” 克里斯声音悠长,他也相信御幸,相信他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相信他不会让瑠奈失望。 只不过,克里斯现在不是很愿意顺着瑠奈的意思,将这番话说出口。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瑠奈不要再分神了,该继续看比赛做记分册了。 至于克里斯自己,他还要去B操场,接着训练二军的投捕阵容。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除去五分钟的路程,剩余的十五分钟都是和瑠奈聊天度过的。 离开之际,他还在想:原来十五分钟那么短暂啊。 克里斯的短暂光临只占用了瑠奈一小会儿,他离去之后,瑠奈将全部心神继续投放到球场之上。 现在是第二局下,一出局无人上垒,第六棒击球员——捕手御幸一也。 御幸微微抬眼,他先是观测了下周围。稻实的防守正常,处于近可捞住地滚球,退可接住高飞球的状态。 接着,他看向己方的打击等候区,那里蹲着下一棒击球员坂井一郎,再下一棒就是第八棒白州健二郎。 御幸对自己的打击实力尚有自知之明,比坂井一郎好些,论稳定性却略逊色于白州健二郎。 将白州放在第八棒,相当于给打线上了一道保险栓。 连贯的打线,可不是简单地从第一棒高歌开始,到第九棒的落寞结束。 而是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都能意识到自己当下的职责。 承接上一棒的责任,然后稳妥地交付给下一棒。 而上一棒增子透被接杀出局,想要得分的话,那他这一棒必须安打上垒。 最后,御幸调整好呼吸,双手握棒置于头部左侧,目光坚定地凝视前方。 他暗忖:第一球就先放过去,观察一下球路和配球。 投手丘上,成宫鸣放下防滑粉,手掌心满是或深或浅的白。手捏着扣在手套里的棒球,根据原田雅功的暗号,变化着握法。 面对御幸这种爱好猜配球的击球员,就目前来说,原田雅功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粗暴地用球速来解决一切。 这明显不太可能。先不说球速,如果保持正中红心的直球,极大可能会被抓住时机。若是选择好球带的刁钻边角,原田雅功不能保证成宫鸣的控球。 既然球速解决不了,那就只能在配球上与其周旋。 原田雅功摆好手套的位置,他有点庆幸这只是一场练习赛,倘若是正式比赛,那还真是有点束手无策。 不过,这点小小的束手无策并不值得困扰,因为稻实有成宫鸣。 “砰!” 从指尖射出的棒球,毫无阻碍地从外角滑入手套。 原田雅功感受着被手套缓解后的冲击力,毫无疑问,这一颗滑球的质量极好。无论是威力还是球路,并且从边角擦过了好球带。 他传球给成宫鸣,同时不忘观察御幸:没有挥棒,只是下意识地躲开。 很沉得住气啊。 原田雅功对成宫鸣比了指叉球的手势,至于位置,偏向御幸这一侧。 宽大的投手手套掩盖成宫鸣下半张脸,他怎么感觉这次的配球比以往要强势一些,是在针对御幸一也吧。 针对?那还不至于,原田雅功只是不爽御幸的配球,同为捕手他能感受到御幸配球中的戏耍之意。 但实际上,御幸也就耍了原田雅功两次。 六月练习赛一次,夏季决赛一次。 后面就是现在了。 御幸扯紧手套,重新踏回打击区。第一球是滑球,因为他是左打,成宫鸣是左投,这样投出来的滑球在御幸看来,就是冲向他身体这一侧的内角,然后滑向外角的球。 他还想着会是坏球,但没想到能抢进好球区。 既然如此,第二球应该会是内角球,但是直球还是其余变化球,就不得而知了。 “....内角的指叉球。”看了克里斯的笔记本后,瑠奈更加确定了。不仅如此,她还认为这是一颗绝对要放过去的偏低的内角指叉球。 从初始轨迹来看,第二球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是偏低的内角直球。在看过第一颗滑球后,御幸就会对内角球有所留意。 瑠奈不确定御幸会不会挥棒,但至少他一定会对内角球警惕起来。 这可是超高校级的棒球捕手啊! “Strike!” 自动铅笔断了芯。 瑠奈按着笔帽出芯,面无表情地记下御幸挥棒落空。 呵。 御幸呼出口气,他扶了扶头盔。虽然知道是内角球,但没想到会这么低,还是指叉球。 挥棒时机也晚了些,球几乎是擦着球棒坠入本垒区的。 球数来到了零坏二好。 他重新举起球棒看向成宫鸣,是不能放过好球,必须放过坏球的局点。 稍有差池,就会被出局。 如此一想,心情竟然雀跃起来。 这种感觉让御幸很是熟悉,有点像是最近上料理课时,料理老师抓住瑠奈这条漏网之鱼,勒令她单独做饭,结果做出了一锅很奇怪的咖喱饭。 他和仓持作为试吃员,御幸难以忘记那一刻的紧张与刺激。 简直一模一样啊!照御幸的口味来说,那碗咖喱饭太甜了,就和这颗球一样! 熟悉的打击声一闪而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那颗打穿二、三垒间的平飞球。 笔直穿过游击手的手套,落在左外野,等左外野手捞起球时,御幸轻松踏过了一垒包。 御幸摘下打击护具交给跑垒指导员,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能发挥他的打击能力。 更何况,他猜对了。 很不错的配球,投得也很好,御幸对着稻实的投捕搭档扬起笑容。 只是笑得有些令人火大。 原田雅功还好,他性格沉稳,只是“啧”了一声。 但成宫鸣不太沉得住气,他咬牙切齿、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意。 不仅被御幸一也还被他安打上垒,怎么想都超级火大啊。 原田雅功向成宫鸣挥了挥手,让他不要在意刚刚的安打,“还差两个出局数,鸣,打起精神来!” 守在中外野的卡尔罗斯举手做扩音器状,喊道:“没事、没事!” 白河胜之也挥手示意,只是一垒安打,还不至于紧张。 成宫鸣也想这样劝说自己,不过第二局,不过是让御幸猜中了球。 可那股无名火还在缠着他。 直到四坏球送青道的第七棒,左外野手坂井一郎上垒后,成宫鸣才感觉到有那么丝冷气从休息区蔓延开来。 成宫鸣撇了撇嘴,不就是保送嘛,生什么气? 又不是拿不到出局数。 坂井一郎因为四坏保送上了一垒,同时,御幸也上了二垒。 现在是一出局一、二垒有人,走上打击区的是第八棒击球员,右外野手白州健二郎。 见到白州健二郎的身影,青道休息区的众人不免松了口气。 他的出现,无疑是颗定心丸。 大家不对御幸和坂井的跑垒抱有特别大的信心既然御幸踏入了得分圈,最好稳打稳扎地送御幸进三垒。 同时还要避免被抓双杀。 白州看了眼垒上的队友,他们都距离原垒包不远,没有盗垒的意向,只做好安打后迅速进垒的准备。 他也知道此行的任务,要尽量打出长打来,避免双杀。 一出局,一、二垒有人这个局面,太适合抓双杀了。 白州欲要举起球棒,但手臂才刚要支起,那来自于球场的目光,似隐秘的渔线紧密缠绕着球棒,使他难以举过肩膀。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球棒。 对手看他,是为了提防他的打击。 队友看他,是为了等候进垒时机。 瑠奈看他,是为了观测他的实力。 关于白州健二郎,他的打击刚好处于力量型击球员和技巧型击球员之间,之前瑠奈就有浅浅了解过,这是位难得的均衡发展的选手。 不俗的守备技巧和稳定的打击能力,这让他在一军有了一席之地。可能是太过于均衡,难免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可对于瑠奈而言,像白州健二郎这样的选手是必不可少的。 在风格迥异的棒球队伍中,一定需要一位稳如磐石的选手来做最后的防守线。 就像是压腌菜的石头。 瑠奈看向球场,数着成宫鸣的投球。 第一球是坏球。 白州很谨慎地放了过去。瑠奈有看到他球棒瞬间的动摇,好在他反应及时,制止了挥棒的行为。 第二球是偏高的滑球。 白州将其打成了界外球。垒包上的两位跑垒员不动声色,在关注白州打击的同时,他们也要注意周围的对手,以防自己被出局。 第三球是内角的低直球。 过于刁钻没能擦进好球区,白州选得很好,没轻易出棒。现在是二坏一好,他想起上一个打席的四坏,白州思索着,他是否也需要选个四坏? 这样的想法同样在瑠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认为可能不太行得通。 成宫鸣只有在情绪不稳定和投球数偏高的情况下才会增加出现四坏的频率。 比起四坏的选择,不如谨慎地缠斗下去,最后抓住时机,挥出重要的一棒。 这样的想法,刚好与片冈教练同频。他朝白州简单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下来的行动。 白州了然地扶着头盔帽檐以表收到。 既然选择缠斗,那也不能胡乱地见球就打。白州践行着那一份安稳的心态,当球数已满时,他仍未出现一丝一毫的急躁。 反倒是成宫鸣有些不耐烦了。 他这个位置可是很容易看见一垒的跑垒员啊,如果不是跑垒员按兵不动,他早就出手牵制了。 一个个地,那么沉得住气。 成宫鸣凝视着原田雅功的手套,他摇了摇头。 不要这颗球。 也不要这颗球。 嗯!就是这颗球。 身为捕手,原田雅功很在乎投手的意愿,但成宫鸣要的球有些危险。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原田雅功只好将手套放在他想要的位置。 总之,被安打了的话,可别怪他。 见手套挪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后,成宫鸣充满了自信,抬腿、迈步、投球,动作一气呵成,少年人的狂气于球路中迸发。 白州压低眉首,屏住气息。面对这一球,他有完全的把握。在之前的缠斗中,他熟悉了成宫鸣的球路。 所以——“锵!”的一声,响亮悦耳。 成宫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球被打飞了。 啊哦。 原田雅功脸色黑得能滴墨水了。 成宫鸣无所事事地抬头看天,他还偷偷摸摸地瞄了几眼看台,见瑠奈低头写记分册,便收回了眼神。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满垒:一垒是白州健二郎,二垒是坂井一郎,三垒是御幸一也。 顺带一提,位处三垒的御幸一也已经做好抢本垒的架势了。 成宫鸣看向本垒,此时走上打击区的是第九棒,投手丹波光一郎。 让投手面对满垒,不太好吧。 现在场上有两位投手,一是承担满垒压力的投手成宫鸣,他正处于失分边缘。 二是面对满垒队友的投手击球员丹波,他只需要稳定地打出地滚球,即可拿到分数。 只不过,别对丹波的打击抱有太大的希望。 瑠奈耷拉着死鱼眼,看着原本堆砌好的满垒大厦,被稻实抓住了丹波这个弱点,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捣毁。 很好,稻实成功地守住了这一局,没有失分。 我检查了下前面的篇章,有很多错别字和病句,甚至还有我修改到一半结果忘记了的段落。但这里修文还需要回炉重造,即审核。所以在完结之前,我是不会修文的。 以防万一,后续发文,我会多检查几遍,要是还有,就当没看见吧。 再者,关于比赛,因为这里不是我的首发平台,所以我就没那么注意解释了。 不过,你们应该能懂。 不懂,没事,我也一知半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第二局下 第62章 双重盗垒 这场练习赛的记录员是藤原贵子。 她正在记录第五局上半的比赛,目前比分僵持在1:1。从第二局开始,到第五局上半双方都没有得分。 此时,站在投手丘上的人是丹波光一郎。他微微喘气,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浸湿了球衣。 太阳逐渐靠近投手丘的上方,温度回升,仿佛置身盛夏。 藤原贵子独坐在休息区最靠前的位置,片冈教练站在她身侧。 他一如既往地戴着墨镜,板着张严肃到有些可怕的脸盯着比赛。 “丹波的投球数多少了?”片冈教练突然问她。 “82球。”藤原贵子立刻报出,这是丹波光一郎截至五局上的投球数据: “球数82,被安打数12,夺三振4,四坏球0,失分1。” “成宫鸣的呢?” “球数53,被安打数4,夺三振11,四坏球1,失分1。” 刚报出口,藤原贵子就面露难色。身为青道棒球部的经理,她一眼就看出了两位投手的差距。从前三项数据中就能知道:身为投手,成宫鸣远比丹波光一郎优秀。 这并非仅凭积累训练量就能轻易跨越的优秀,而是那种难以掩盖其璀璨光芒的投手天赋。 面对这样的事实,片冈教练面不改色。他早已知道丹波和成宫之间的差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为此忧心。 丹波能成为队里的王牌投手,也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得来的。如果他能踏上甲子园的舞台,到时候要面对的投手,可不止成宫鸣了。若只因对手在才能上比自己强就望而却步,那他就担不起王牌的职责。 很明显,丹波是位名副其实的王牌投手。 只是身为监督,片冈教练也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他并不希望输掉这场比赛。若能在此时击败稻实,即便是练习赛,也能极大地提振士气。 其次,丹波的投球数若再坚持一局就要过百了。他是接下来秋季大会的重要先发,在投手板凳深度不足的情况下,需要保证丹波的身体不受影响。 最后,从战术上来说,对方稻实已经熟知了丹波的投球,再这么投下去丹波很可能会被攻克。 所以片冈教练下达了指令:“川上你去热身,宫内你去帮他。” “是!”川上宪史还以为今天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他戴着手套跟上宫内启介的步伐,走出休息区,看着背对一垒侧投球的丹波。 他吞了吞口水,换自己上去投球,真的没问题? “看来要换投了。” 观众席中,瑠奈看着牛棚中正在进行投球热身的川上。 如果让他在第六局上场的话,那么换投的时机恰到好处。 应该是丹波的被安打数让片冈教练警觉起来了,再继续投下去很可能会被反超比分。 她拉高口罩,不让咳嗽声传出去。战略性换投是个正确的做法。 “投得好!” 本垒区上,御幸一边传球给丹波,一边高声鼓励他。 他还以为川上的投球热身会影响到丹波,但好像没有。 抬眼看向投手丘,帽檐之下,丹波的眼神依然炽热。 他向丹波要了个曲球。换投之前,这个投手丘还是属于丹波的。 “糟糕,青道这是要换投了吧!” 稻实休息区内,有人指着青道牛棚喊道。 成宫鸣撇了下嘴,要是国友教练敢换下他,他就闹。 原田雅功看穿了成宫鸣的想法,有些无可奈何。但不得不说,青道换投的时机恰到好处,不仅扰乱了稻实打线的节奏,还节省了投手体力。 原田看向国友教练,“监督,这要怎么做。” 国友教练从容不迫,“不要自乱阵脚,对方还只是一年级,但也不能因此小看他。” 换投,一直是防守方重要的战术手段之一。这些年来,青道为了能与强校持续抗衡,一直贯彻着这样的战术方针。 丹波在成为王牌投手之前,也经常作为牛棚投手在比赛后半段登板。 踩着前辈踏过的投手丘,在上面继续比赛。那是与身为先发投手时,不一样的感觉。 大概....像是从前辈手中接过接力棒一样,倍感信任。 故而,在第六局上半开始之前,丹波来到川上身边。 这一次他没有借楠木文哉之口。他轻轻地推了把川上,将接力棒交给了他。 “好好投,川上。” “是!” 被丹波前辈推向投手丘的感觉,实在有些奇妙。川上宪史站在投手丘上,深呼吸一口气,现在轮到他来面对稻实了。 与稻实的第一棒击球员卡尔罗斯一对上视线,川上莫名紧张了起来。 这和上次面对市大三的击球员不太一样,川上能明显感到对方想要上垒的强烈意愿,特别是在休息区旁观时,他便领略了此人的跑垒速度。 绝对不能让卡尔罗斯上垒。 川上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看清了御幸的手势,用力向前投球。 他本以为自己能延续局面,将比分保持在1:1。但事与愿违,川上紧拧着眉头,瞥向一垒的白河胜之,和二垒的卡尔罗斯。 可能是他太紧张了,导致卡尔罗斯抓住机会短打上了一垒,后面第二棒白河胜之持续短打,不仅成功让卡尔罗斯进垒,还将自己送上了一垒。 呼吸有些急促,太阳光滚烫地浇在身上。 川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上投手丘,就放了两个人上垒。若是在自己手里失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丹波前辈和片冈教练了。 瑠奈脸色如常。川上面对强敌的次数其实不多,市大三一次,如今稻实一次。 他会紧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失分能让川上冷静下来,那也算是划得来的买卖。 当然,能不失分更好。 那这就要看捕手怎么做了。 瑠奈放眼望去,原本蹲守在本垒区的御幸站了起来,要了个暂停后,他跑向投手丘。 看来有所行动了。 御幸走上投手丘,从第六局上开始,他就感受到了川上微妙的紧张。原想着让他投几球适应适应,但效果微乎其微。 “阿宪。”御幸用手套捂着嘴,“第一次面对稻实怎么样?” 川上抿了抿嘴,“很强。”在旁边看的时候就知道了,但站在这里感受得更加彻底。 御幸没说什么,手套搭在川上的肩膀,“强归强,我们也不弱。阿宪,我们现在的目标可不是什么保持比分,而是要夺取胜利。” “换我上来真的好?” 御幸答非所问:“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你。这里是你的投手丘,这场比赛的最终胜利也将由你夺取。阿宪,我们都很看好你。” 诶。 川上呆住了,脑子不断循环着御幸对他说的话。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你。” “这里是你的投手丘。” “这场比赛的最终胜利也将由你夺取。” “阿宪,我们都很看好你。” 鬼使神差,川上定定地看着御幸,“包括千反田同学吗?” 哈? 御幸无奈扶额,他怎么就忘记了呢。 瑠奈那个家伙总是对部里的投手摆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如果在走廊上偶遇了川上或者丹波就嘘寒问暖,还给他们塞糖果。 他和仓持都没有这个待遇。 换作平时,御幸会直接无视,但事态紧急。 御幸重重地拍着川上的左肩膀,不能是右肩膀,川上还要投球呢“没错,包括了她!”御幸扬起了特别灿烂的笑容,“瑠奈她一直很看好阿宪。” 御幸实话实说,没有半句掺假。 川上看向自己的左肩膀,不这么用力的话,他会更高兴。 不过,和御幸这么一聊,他心情确实放松了许多。之所以问起千反田瑠奈,纯粹只是川上刚好想起来,平时受她照顾了。 御幸走下投手丘,回本垒区的路上,他悄无声息地瞥了眼看台。见瑠奈在调整录像机,便收回了眼神。 御幸重新蹲守在本垒区,向川上张开手套。 先来一球,试一试川上的状态。 第一球——“Strike!” 第二球——“Strike!” 第三球——“Strike!” 川上三球三振解决了第三棒击球员吉泽秀明。 御幸传球给川上,不清楚是自己的安抚起了效果,还是瑠奈起了作用。但目的达到了,成功让川上冷静了下来。 这时,第四棒击球员原田雅功走上了打击区。 御幸面色凝重,这下糟糕了啊。 瑠奈抚平记分册。第六局上半,一出局,一、二垒有人,击球员是主将第四棒。 川上宪史遇上大麻烦了。 夏末早秋时节,清晨的凉爽稍纵即逝,太阳高悬蓝天之上,偶有几朵白云飘浮,向棒球场投下片片阴影。 瑠奈忍受着口罩带来的闷热感,细细观察着球场上的动静。 现在位于一垒附近的是白河胜之,他气定神闲,毫无盗垒骚扰意图。 二垒附近则是卡尔罗斯,他低伏着身子蓄势待发,试探似的挪步,伺机盗垒。 她又看向打击区的原田雅功,他正举着球棒,谨慎选球,球数二坏二好。 于青道而言,现在最麻烦的是跑垒员与击球员的打带跑战术。 若让他们抓住机会,凭借卡尔罗斯的脚力,青道未必能守住本垒。而且看原田雅功的架势,估计是想挥出长打,增加成功概率。 不仅如此,就算原田雅功没能打出长打,就凭卡尔罗斯第一局抓住丹波投球时机的巧妙盗垒,也能稳上三垒。 最可怕的还是卡尔罗斯成功盗垒的同时,原田雅功还来了一发打穿一、二垒间的安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失分可就不止一分了。 但对于稻实而言,如何突破青道的防守也是一大难题。 恢复冷静之后的川上,让稻实感到了棘手。出自他手的球,路径偏低,一个不好就容易打出地滚球。 一旦地滚球被接住,稻实就极有可能被抓双杀。只要在卡尔罗斯跑回本垒前再拿到两个出局数,那么青道就成功守住了这一局。 青道能不能成功抓双杀,既要看内外野手的配合,也要看捕手的指挥。 按理来说,御幸配球应该更为刁钻些。但瑠奈感觉他像是刻意在与原田雅功纠缠,对内外野的防守也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 敌不动我不动吗? 瑠奈眯着眼睛盯着御幸的背影,以她对御幸的了解,绝不可能这样简单。 最重要的是,御幸没向川上要伸卡球。 瑠奈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整个球场,从本垒区的原田雅功,跳到时不时看向二垒的白河胜之,再落到不怕被牵制出局、离开二垒包的卡尔罗斯,最后停在正中央的川上宪史身上。 他现在并不轻松,但也没紧张到不知所措。 川上看不到一垒的白河胜之,但他能轻松看到二、三垒间的卡尔罗斯。 那明显的盗垒意图都快要砸到川上脸上去了,好几次牵制都被卡尔罗斯躲了过去。 跑垒速度快,回垒速度更快。 “呼....”川上深呼吸几口气,放下防滑粉包后,抬起帽檐看向本垒区。 在一片光晕之中,他的视线越过击球员,聚焦于御幸的手势。 川上在心里默念着手势所代表的球种,右手默默地调整着握法。 他相信御幸一也。 御幸从原田雅功谨慎的选球就窥见了稻实的想法,估计是想让卡尔罗斯配合原田雅功的打击进行盗垒。如果换作其他人,肯定会对卡尔罗斯的盗垒提高防备心理,但御幸反其道而行之。 他承认卡尔罗斯的跑垒速度不容小觑,但关注卡尔罗斯不是御幸现在的重点。 御幸将笑容藏在捕手面具之后。他的重点是双杀,杀手锏是伸卡球。 就看原田雅功接不接招了。 原田雅功并不鲁莽,面对一、二垒有人的局面,他谨慎选球就是防止自己打出地滚球,以免被青道抓双杀。望着川上投来的第五球,原田雅功志在必得。他攥紧球棒,手臂用力挥动,球棒顺其心意向下旋转,当击中球的力道从球棒头端传到原田雅功手中时,他顿感不妙。 这个感觉绝不是他所想要的长打! 在球离棒的刹那间,原田雅功的余光瞥见卡尔罗斯和白河胜之的身影。 卡尔罗斯早在川上投球的瞬间,以离弦之箭的速度从原地出发,向三垒疾驰,目标是本垒板。 而白河胜之深知自己速度不如卡尔罗斯,如果按照普通的被迫进垒方式一定会被封杀,所以他想利用卡尔罗斯来吸引青道的目光,好掩护自己安全上垒。 是非常大胆的双重盗垒。 如果原田雅功顺利击出长打,青道失去的恐怕不止一分。 但原田雅功打出的不是长打,而是地滚球! 原田雅功咬牙丢下球棒,往一垒方向跑去,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卡尔罗斯身上了。只要赶在卡尔罗斯回到本垒板之前,将出局数控制在一个以内,那么这一局是稻实的胜利。 但要瑠奈来说,原田雅功这个地滚球太过关键了。要知道,青道八月份可是做了数不清的双杀练习。 球一离棒后触地弹向一、二垒间,仓持洋一早早进行了补位,看着小凑亮介接住那颗球。 不需要任何言语,仓持只是将手套往前一伸,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小凑亮介的传球。他踩着垒包,手套轻触欲要盗垒的白河胜之,将其触杀。 一切还未结束,仓持遵循着肌肉记忆将球传给了一垒手结城哲也。他传得很好,直达结城胸口,封杀了击球员原田雅功。 紧接着所有人屏住呼吸,纷纷看向本垒板。 如果卡尔罗斯赶在原田雅功被封杀前摸到本垒板,那么就是稻实的一分。 反之,则是青道的双杀。 到底是稻实的一分,还是青道的双杀。 瑠奈拉下口罩,缓缓呼吸着新鲜空气。可能是太过投入了,原本在她喉咙蠢蠢欲动的痒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瞧着御幸拎着头盔从她面前路过,她不由感叹:原来如此,是利用了信息差啊。 川上的伸卡球正式出现还是八月份与市大三的比赛中,但那只是练习赛。瑠奈并不认为稻实会拿到那场比赛的视频,因为全程只有她和棒球部经理藤原贵子进行了录像。 所以说,稻实不知道川上会伸卡球。 而御幸也知道原田雅功会谨慎处理每一颗有可能会打出地滚球的球,故而在配球上对原田雅功进行了误导,一个劲地要川上投偏低的球,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使出伸卡球。 前面的低球已经让原田雅功在心里留了较深的印象,所以他肯定以为自己有十足把握能处理这颗球,可没想到伸卡球进垒后的下坠打得他措手不及。 于是,地滚球顺利出炉。 接着是对双重盗垒的考量,瑠奈佩服御幸的大胆,几乎不把卡尔罗斯的跑垒威胁放在眼里,完全信任伙伴的防守。 因为一、二垒处站了两位跑垒员,青道内外野防守整体偏右。正是如此,御幸才没有调整内外野的防守位置,因为他认为只要打出一垒方向的地滚球,那么他的伙伴就能双杀。 正如御幸所想,仓持洋一、小凑亮介和结城哲也三人实行了完美的双杀。 瑠奈拉上口罩,重新执笔写下第六局上半的结果。 第六局上半,稻实VS青道,比分1:1。 还有一章,这比赛就结束了 然后进入文化祭篇章,会有小春的登场 文化祭篇章也有点多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双重盗垒 第63章 再见安打 九局下半,棒球比赛才真正拉开序幕。 正因如此,瑠奈将全部心神都聚焦于赛场。对口袋里嗡嗡作响的手机,她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电源。 从开局至今已至九局下半,比赛已进行约两小时。双方比分始终紧咬不放,一直维持在1:1的胶着状态。 僵持至今,比赛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青道得分,比赛结束。 二是稻实守住,比赛延长。 然而在瑠奈看来,无论达成哪一种结果,都绝非易事。 青道一方,此刻轮到的是下位打线。 稻实一方,王牌投手成宫鸣的投球数早已破百。 “......呼......” 闷热的空气裹挟着汗水,瑠奈抿了口水,抬手随意擦去额角不断沁出的汗珠。刺目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而就在这晃动的光影中,一个身影扛着球棒,沉稳地踏入左打区——那是青道的第六棒,御幸一也。 御幸扶稳头盔,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球场。 投手丘上,成宫鸣气喘吁吁。他的投球数应该过百了,虽然会有影响但也不能放松警惕。而且,御幸想原田雅功为了保护投手,应该不会浪费球数。 而一垒包附近,跑垒员增子透缓步徘徊。按照增子透的脚力,不能完全指望盗垒。不仅要避免增子透出局,还要稳妥送他进垒。 御幸掂量了下球棒,最好的打算,还是安打。他双眼固定在成宫鸣身上,如果想得没错的话,为了精简球数,第一球会是—— “外角滑球。” 瑠奈拨开被汗水濡湿的刘海。现在的原田雅功既要担心成宫鸣的投球数,又要防备御幸的猜球式打击。他的配球会比以往更具攻击性,但也会相对好打些,因为要减少坏球。 “砰!” 白球以不可思议的弧度从御幸身侧滑入好球带的外角,首球就如此锐气靓丽。进入手套的声音也清澈悦耳,似乎在向御幸宣战。 可惜,他挥棒落空。 御幸悻悻然地收回球棒。虽然知道是什么球,也知道会抢入好球带,但想要打中,还是有点难度。 那当然了,成宫鸣的球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就算他投球数过百。 原田雅功看向投手丘,成宫鸣粗喘着气,不断擦着脸上的汗。说实话,成宫鸣才一年级,再怎么天赋异禀,他的体力也还需要锻炼。原田雅功细细感受着那一球的威力,不如开局时那般强劲,看来体力消耗了大半。但是球路无可挑剔,且成宫鸣的表情—— 一双燃烧着湛蓝火焰的眼睛静静嵌在阴影之下,曾在他脸上逗留的任性和狂妄在汗水淋漓之中,化为了对投球的执着。 原田雅功缄默不语,他挪动手套位置,并对成宫鸣打着手势暗号。想要延续这份执着的话,身为捕手他也应该拿出与之相匹配的魄力来。 “外角偏高的直球...不,是指叉球!”瑠奈突然抬高音量,这和她所设想的不同。按照她的想法,稳打稳扎的原田雅功不会如此激进。 如果是外角偏高的直球能够扰乱御幸的视线,让他难以适应下一球,并且可以拿到好球数;换成指叉球虽然有概率骗到御幸的空挥,但难以进入好球带。 正如瑠奈所想,御幸看到那接近正中红心的球路时,他犹豫了下。很显然,御幸并不相信成宫鸣会给他如此好打的球。听着白球划破空气飞入本垒区,然后急速下坠的声音,御幸心里划过一丝侥幸,应该是坏球。 可是—— “Strike!” 身后是好球的判定音,御幸不可置信地向身后看去。原田雅功双膝跪地,手套放置在膝盖之间,红色缝线的白球安然无恙地被他的手套所桎梏。 御幸扭头看向投手丘上的成宫鸣,他扬起下巴,微抬帽檐,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一顾。 指叉球,靠与正中红心的直球相似的轨迹骗击球员出棒,用坏球来拿好球数。不止如此,该球因为其极速下坠和独特的握球方式,加大了精准控制进入好球带下缘的难度。非常挑战投手实力,而恰恰,即便是投球数过百的成宫鸣,他依旧有着这样的实力。 “...呵呵。”御幸轻笑了几声,他后退几步离开打击区,右手持着球棒在空中转了个花。 棒球真的很好玩啊,御幸心想。 但此时,趴在休息区栏杆的伊佐敷纯嗤笑一声:“那个小子,是在耍帅吗?” 正在擦拭球棒的结城哲也淡淡道:“我也能做到。” “别在这种地方计较啊!” 仓持洋一已经对伊佐敷纯的声音起了抗性,他不受任何影响地斜坐在长椅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看御幸耍帅,仓持还挺火大的。他刚想转头不看,就对上了片冈教练的墨镜。 “仓持。” “是!”仓持一个激灵,连忙坐正。 “去坂井那里,帮我传个令。” 传令给坂井? 仓持看向单膝跪在打击等候区的坂井一郎,他紧闭唇瓣、满脸紧张地望向打击区。仓持不明白教练的意图,但还是跑到坂井一郎身边,低语了几句。 这一幕被瑠奈看在眼里,她下意识地转动手中的自动铅笔,和御幸旋转球棒一样。 身为击球员可不能顾前不顾后,倘若御幸能安打上垒的话,那么传递给下一棒的压力也会小一些。至于片冈教练对坂进一郎说了什么,瑠奈想大概是积极挥棒之类的话吧。 现在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成宫鸣的疲劳,可他仍没有暴露出弱点来。 特别是在原田雅功给出不一样的配球选择后,瑠奈更确定这对投捕搭档的韧性。 这是紧张?还是对胜利的渴求? 千反田瑠奈微微一笑,棒球比赛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会跳出她的掌控,会因为球员的坚韧和毅力,不受控制地从指缝溜走。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答案,对于成宫鸣的下一球。 将目光拉远,她和御幸之间隔着看台过道、再是绿色格网、然后是不近不远的操场土地。眼神无法丈量他们的距离,但是他们于此地、于此时,共想一句话: 这是决一胜负的第三球。 御幸踩踏着打击区的土地,暗暗思忖:第一球是偏低的滑球,第二球是在好球带下缘的指叉球。前两球都偏低,第三球大概率会偏高些。 关于第三球的种类。 御幸首先排除了指叉球,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原田雅功配球再怎么激进,都逃不开他那稳健质朴的底色,永远不会像御幸那样进行豪赌。 再排除边角和正中红心的直球,前者容易出坏球,而且被打中的话,御幸有把握打出界外球与他们缠斗下去;后者不必赘述。 如此排除下来,只剩下滑球了。御幸也想过其他可能性,比如新学到的球,就好比川上的伸卡。 但估计没有。 有的话,就冲成宫鸣这个性格,藏也藏不住。 滑球啊,还是偏高的滑球,这确实有些棘手。 要是没注意好,极有可能会是触身球。 御幸可没有在练习赛受伤的打算,但输了也不行。一旦拖进延长赛,反倒会助长稻实的士气,青道的士气也会低落。 哇呜,这么一想,还挺严重的。 再严重一点的话,瑠奈她可能又要拿着标红的记分册对他冷嘲热讽;将写有击球数据的便利贴,用力地贴在他脑门上;就算是在上课,也要用冷飕飕的眼神盯着他。 其实他还挺受用的,至少瑠奈会因为这个用大量的时间来缠着他,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不过,他也只是想一想。身为青道的正捕手,更想听到她的夸奖。 藏在防风镜之后,是一双灿若融金、盛满少年意气的双眼。 黑色打击手套紧裹着御幸一也的五指,隔着人造皮革,他感受着金属球棒的坚硬与重量,和平时一样的握感。 当球携带着飓风般的力量迎面袭来时,他双臂紧握球棒,以略高的角度与球正面相撞。球棒传递而来的巨大压力瞬间侵袭他的双手,但御幸却毫无退缩。借助下半身的迅猛旋转,他凝聚全身的力量,将球精准地拉向右外野! 是非常危险的外野高飞球! 稻实一众握紧拳头,成宫鸣更是一整颗心悬在了右外野手富士川慎也身上。 能不能接杀? 富士川慎也如此问自己,他仰头看向那颗外野高飞球,脚步不断根据球的落点进行小步徘徊。 可是秋日阳光刺眼得有些晃神,那小小的黑色圆斑竟出现了重重叠影,周围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圈。 富士川慎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棒球的真正身影,但他还是伸直臂膀,用尽全力张开了手套,企图将所有影子囊括其中。 风声呼呼,穿过了外野手套的空隙,实感逃出指尖。 富士川慎也接了个空。 瞧见那一点白出现在手套下方,青道众人屏息凝视。 这是稻实的接球失误!绝佳跑垒机会! 棒球因触到富士川慎也的手套边缘而弹开落地,他来不及思索,连忙弯身捞球,一拿到球就看向内野。 目光摇晃,从左晃到右,再从右摇到左。 击球员御幸一也跑向二垒,而跑垒员增子透跑向三垒。 这时,游击手白河胜之闯入他的视线,“给我!” 富士川慎也一个箭步,将球传给了他。 白河胜之处于内外野的交界线,一接到球,他马上转身投球给本垒区的原田雅功。 看着飞出去的球,白河胜之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再快点。 再快点,增子透跑过了三垒。 再快点,御幸一也停驻在二垒上。 再快点,成宫鸣看向本垒区。 “再快点...” 轻微的念叨声尚未落地,原田雅功的手套夹着球飞快向身后一挥。 与此同时,增子透奋力向着本垒板飞扑而去,他努力伸直双手,健硕的身躯剐蹭着地面,涌起尘土万千。 尘土落下,增子透粗喘着气看向身后,原田雅功手套还夹着球触在他后背。 原田雅功的面罩早被成宫鸣捡了起来,以防阻碍到他们。 裁判沉默并未持续很久,他曲起臂膀,高声喊道:“Out!” 稻实休息区一阵欢呼! “好!”成宫鸣握紧拳头,现在是一出局,二垒有人了。 那一球漏接时,成宫鸣紧张得手都有点颤抖了。但好在捕手原田雅功靠本垒触杀成功挽救了那一分,拉回了摇摇欲坠的投手丘。 不幸中的万幸,瑠奈还以为御幸会被接杀出局,但稻实的失误留给他一线生机。虽然与再见安打擦肩而过,但御幸已经踏入二垒得分圈,青道还有胜利的可能性。 御幸将护具交给跑垒指导员,稳定好头盔,站在二垒附近。 他稍一抬头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压迫,成宫鸣也回头了几次,深怕御幸有盗垒意图,如果有的话,就果断将其牵制出局。 御幸现在寸步难行。 这时,第七棒击球员坂井一郎走上了打击区。 这是他的第四个打席。 第一个打席是四坏,第二个打席是目送三振,第三个打席是内野接杀,这第四个打席..... 坂井一郎看了眼片冈教练,他打击实力一般,放在下位打线理所当然。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能想到的就一个方法。 牺牲触击。 他打不出既能推进垒包,又送自己上垒的强力安打。比起安全送自己上垒,送御幸安全进垒更值得他去选择。 看到片冈教练的点头后,坂井一郎坦然地将球棒横握,牺牲触击的意图昭然若揭。 原田雅功见状,指挥防守微微前趋。在一出,二垒有人的情况下,选择牺牲触击情有可原。 好处是成功送御幸进三垒,坏处就是下一棒击球员面对的就是两出,三垒有人的极限情况。 这样的选择放在上位打线可能更好些,放在下位略有放手一搏的味道。 原田雅功心思翻涌,将筹码压在第八棒击球员身上了吗? 目光轻轻扫过打击等候区的白州健二郎,原田雅功不是很想拖到那个时候,看能不能抓住机会,封杀坂井一郎之后,再触杀掉御幸一也。 坂井一郎的短打姿势也惊醒了御幸,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离垒,但身后中外野手卡尔罗斯的眼神紧跟相随。 盯得太紧了,导致御幸离垒的动作不敢太大,距离垒包不过两步远。 但坂井一郎也是铁了心要送御幸进垒,他没有御幸那样的猜球能力,他只记得,片冈教练托仓持带给他的话。 “要积极挥棒。” 无论是短打触击还是正常挥棒,都要积极面对。 只是那从成宫鸣指尖迸发的白球,威力不减。坂井一郎强睁开自己的眼睛,面临首球他就鼓起勇气触动球棒。 “咚。” 棒球撞上了金属球棒,声音并不响亮,但白球被弹到内野土地上,巧妙地滚入一垒侧三角区域。 御幸一看到球的落地,就冲向三垒。起步的位置距离三垒不近,但坂井一郎这一触击给他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就在坂井一郎被封杀的下一秒,他有惊无险地踏过三垒。 虽然知道坂井一郎会触击,但没想到首球就成功了。回想起,仓持对坂井一郎的传令。御幸揣摩:估计监督也知道原田雅功不会投坏球增加投球数,便对坂井一郎下达了积极挥棒的指令吧。 坂井一郎走下球场,他成功完成了自己任务。将打击区交给白州健二郎时,他拍着白州的肩膀,“交给你了。” “好。” 第八棒击球员——右外野手,白州健二郎登上打击舞台,现在两出局,三垒有人。 瑠奈深知,当前的局面对于白州健二郎而言,无疑构成了一项艰巨的挑战。 增子透与坂井一郎的相继出局,极大地压缩了他容错的空间,然而三垒上的御幸却犹如悬在他眼前的胡萝卜,无形中催逼着他挥棒,仿佛在暗示:一旦挥击出去,便有望获得一分。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积极,也越要谨慎。 既不能拖泥带水,也不能急于求成。 无论是打击,还是跑垒。 白州支起球棒,他深知自己作为下位打线的保险栓职责,特别是在这种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 他紧紧皱起眉头,眼神锐利无比。 在白州健二郎的心中,既要积极,又要谨慎的打击,无非就是简单的一句话: 打好球,放坏球。 终究还是要落在选球之上。 且就成宫鸣的状态....白州放下了那点侥幸心理,他打起精神,用力握紧球棒。 白州并不希冀成宫鸣的疲劳,他能从成宫鸣身上感受到,那种属于王牌投手的骄傲。 他深呼吸口气,即便是最后一局,也要倾尽全力。 御幸也是一样的想法,目光从未离开过本垒板。他一脚踩着三垒包,一脚迈向本垒。 时刻保持着起跑状态。 一垒跑二垒,二垒跑三垒,三垒跑本垒,都是跑垒,但其中另有体会。 关于前二者,御幸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要在意投手的牵制、野手的守备,还要在意击球员的球路,还为自己寻找机会。 关于后者,只要白州打击不出差错,那么御幸眼里就只有本垒板这一个目标。 御幸双手撑着膝盖,现在只需要白州吹响号角,他就会奋不顾身的跑向本垒板。 白州习惯性地用球棒轻点本垒板两侧。他深呼吸,排除所有杂念,眼神平静如水。 第一球——正中红心的直球。 白州挥棒落空 这是成宫鸣的全力投球,球速球威化作一道白刃逼入本垒手套。掀起的风,似要划破白州的脸颊。 白州调整了下呼吸,和御幸对视了一眼。幸好他及时抬手制止御幸进垒,要是御幸不顾一切跑过来,怕是要被原田雅功触杀了。 第二球——边角直球。 白州纹丝不动,放过一个坏球。 因为白州没有打击动作,御幸也不敢贸然进垒。 但是没能进入好球带的边角直球却吸引了瑠奈的注意力,她确实想过疲劳会带给成宫鸣一些投球上的弊端,但她在比赛开局,更早注意到了一件事:不如以前漂亮的投球姿势。 瑠奈无法详细地说清楚这件事,她能从细枝末节上感受出来。和她察觉克里斯的界外球一样,像是有层白纱布罩在了她头上,使她视线模糊。 她本想着再多仔细观察一番,可是球场上需要她注意的地方太多了。只能笼统地用“不如以前漂亮的投球姿势”这样的话来概括。 紫色的自动铅笔点着记分册,下一球会是什么? 瑠奈不太清楚,御幸也不知道。 直球还是变化球?内角还是外角?偏高还是偏低? 白州更不知道了。 他只是在球来的时候,如同呼吸一样,挥棒打了出去。 就是这颗! 第三球——“锵!” 记分册应着巨大金属撞击声落地。 瑠奈猛地站起,摘下棒球帽。刺目的阳光中,她追着那颗球的轨迹,视线投向遥远的左外野。记忆仿佛断了片,第三球是什么?她全然忘却了,整个人如同被无形之手托起。所有的目光、思绪,都“嗖”地一下,被狠狠拽向了那片左外野。 “御幸冲啊啊啊!!” 仓持的呐喊破空而来,瞬间将她拽回了喧嚣的看台。瑠奈蓦然转头,目光掠过三垒,最终牢牢钉在了本垒之上。 距离本垒板,御幸只差一步。 九月的第一个周日,秋明,万里无云。 瑠奈阖上记分册,淡然自若地坐了下来。打开手机电源,拨通妈妈的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补全记分册上的内容。 “妈妈,抱歉。我现在正在青道棒球部这边看比赛,嗯,对不起。我等下就回去。你问比赛结果?” 瑠奈在九局下半的得点处写了个“1”,目光移向记分册的左上角,那里写着“青道”二字。 “等我回来再和你说好了。中饭吃什么?寿喜锅吧。我的病?差不多全好了。” 瑠奈还坐在简陋的观众席和妈妈有的没的聊天,最后简单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送我去车站的?”瑠奈看向走过来的御幸。 御幸摊开双手,“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需要有人帮我收拾东西,还有背包。”瑠奈指了指旁边的录像机和摄影包。 御幸之前有帮瑠奈收拾过这些,还不算生疏。一边整理一边问道:“发烧身体都没好,你就来看比赛了,要是严重了怎么办?” 瑠奈伸了个懒腰,“看了场棒球比赛,全好了。” “真当棒球比赛是灵丹妙药啊?”御幸拉上拉链,示意瑠奈跟上他。 “嗯。” 御幸回头看了几眼瑠奈,发现她帽子是斜着戴的。 “你帽子怎么不戴好?” 瑠奈乜了他一眼,“好意思说我?” 御幸不说话,他自己也是斜着戴帽子,除了正式场合,他基本没有正着戴帽子的时刻。 “那你口罩怎么又摘了,要是传染给我怎么办?” 瑠奈没好气道:“那你别送,把包给我。” “......哈哈哈哈,棒球比赛真是灵丹妙药。”御幸扯紧肩上的背带,他做不到让瑠奈一个人回去。 “哦,对了,你离我远点。”瑠奈有点嫌弃御幸身上的汗味,他身上也脏兮兮的。怕是一靠近,就会被御幸“染黑”一样。 御幸有些受伤,打棒球比赛怎么可能不脏,他身上这点还算好的了。换成专注跑垒的仓持,他大腿外侧和胸前因为滑垒和扑垒早就糊成一团黑了。 瑠奈背着手走在他前头,见御幸落在她身后,只好小跑回来,牵起御幸的手往前走。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我又脏又臭,可不敢靠近大小姐啊。” “.....唉,算了。看在表现不错的份上,就准你离我近点吧。” “万分感谢。” 关于富士川慎也,58章时我笔误写成是高士川慎也。按照公式书上所写,他应该叫富士川慎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再见安打 第64章 穿针引线 “鬼屋,还是女仆咖啡店?” 九月的第二个周一,一年级B班的班长站在讲台上,他指向黑板上最后两个选项。“经过初步筛选,只剩下这两个同票的选项了。各位同学,还有没有其他看法?” 不少人面面相觑。 “看法嘛....” “选女仆咖啡厅吧!” “不要,我觉得鬼屋更好。” “反转咖啡厅怎么样?让男生穿女仆装。” “什么咖啡厅,不如鬼屋!可以扮鬼吓人!” 教室里一时间议论纷纷。班长叹了口气,照这样下去,再给一百年也决定不了。他重重拍桌:“好了,我们进行匿名投票吧。” “可以。” “赞成。” 得到全班的一致认可,班长宣布投票规则:“请每位同学撕一张空白纸,写上‘鬼屋’或‘咖啡厅’。不要写名字,一人一票。这是最后一轮投票,请大家耐心完成。” 最后一轮投票? 瑠奈的注意力终于从窗外移回教室。前几轮投票她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还是上周日与稻实的练习赛。 对文化祭,她兴致缺缺。这个活动占据了这周的周六和周日,意味着本周她是看不到棒球比赛了。 “别满脑子都是棒球啊。”御幸叹了口气,催她快点决定,“选‘鬼屋’还是‘女仆咖啡厅’?” “哦。” 对不感兴趣的事,瑠奈向来敷衍。她随手翻开草稿本最后一页,撕下一张不怎么整齐的纸,拿起笔草草划了几笔,胡乱叠了几下,递给御幸。 “好了。” 速度快得仿佛呼吸一般自然。 御幸有些好奇:“你选的什么?” 他这一问,原本喧闹的教室安静了几分。 文化祭是玫瑰色高中生活中最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少人回忆起年少青春时期,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了。而能与之比肩的另一部分,则是凝聚三年青春回忆的某个符号:可能是一段文字、一句话、一个物件,甚至是一个人。 千反田瑠奈,就很适合成为这样一抹符号。她那不可思议的气质、只与特定之人往来的孤僻,以及冷淡外表下对棒球的狂热,只要看到她,就会被这种与众不同所吸引,然后擅自将她留在心里。 大概出于这样的原因,以至于教室除她以外的人,都在好奇她的选择。 众人想:如果是鬼屋,她大概适合扮演高傲冷漠的黑女巫,行踪飘忽,不经意间就将人蛊惑成药材——很不错。 众人又想:如果是女仆咖啡厅,被那双冷淡的眼睛审视,再别别扭扭地念出赋予蛋包饭美味的咒语——嗯,感谢招待。 但瑠奈不知道众人的想法。 她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反问:“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而已。”御幸挠挠头,他确实只是随口一问。 瑠奈淡淡瞥了他一眼:“鬼屋。” “这样啊。”不知为何,御幸的语气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教室重新热闹起来。 御幸又问:“那你要当NPC吗?” 教室再次安静了些。 众人发散思维:既然选了鬼屋,应该会当吓人的NPC吧。不是高傲的黑女巫,就是厌世的吸血鬼,或是淡漠的魅魔,再或是笑里藏刀的护士恶灵? “不是,”瑠奈摇了摇头,“我负责后勤。” “这样啊。”御幸的失望明显了些,他推了推眼镜,没再说话。 教室也很失落地热闹起来了,但瑠奈好像没发觉周围环境的变化。 瑠奈反问道:“那你选的是什么?” 她并不怎么好奇,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御幸突然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说:“鬼屋。” “是吗?”瑠奈感觉御幸有些不对劲,她转头去问仓持:“洋一君,你选的是什么?” 仓持沉默片刻。实不相瞒,他今年十六岁,正是思春期的年纪,偶尔也会有些春意盎然的遐想,他保证绝不出格。仓持还偷偷瞟了眼御幸,那人正躲在瑠奈身后,对着黑板上“鬼屋”以一票优势胜出的结果唉声叹气。 他愿意用增子前辈放在冰箱里的布丁做赌注,御幸其人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 “鬼屋。”仓持回答得干净利落,与御幸如出一辙。 “那我们三人选的都是鬼屋了。”瑠奈语气平淡,心里却想:看来这两人选的都是“女仆咖啡厅”。 表情什么的,还是太明显了。 瑠奈看向对黑板唉声叹气的两人,他们就这么想穿女仆装? 总是走神的瑠奈至今还以为黑板上的“女仆咖啡厅”,是班里讨论时有人提到的“反转女仆咖啡厅”。 说起文化祭,瑠奈对其的印象还停留在国中时期。但她逐渐发现,高中的文化祭远比国中时要盛大得多。 青道每年九月都会举办名为“青道祭”的文化祭,旨在锻炼学生的社会能力,为期两天并对公众开放。校方通常提供四种活动类型:班级活动、社团活动、小组活动和校方活动。 班级活动:以班级为单位开展经营类活动,收入按一定比例上缴学校,剩余用于抵扣装饰费用; 社团活动:以社团内容为核心,可经营出售、展示或举办游戏等,收入同样按比例上缴,余下归社团所有; 小组活动:由五人及以上小组申请摊位,举办各类小型活动,收入处理方式同上; 校方活动:由学校官方举办,主要包括连续两天在体育馆进行的演出由老师评审,前三名可获得荣誉奖项,以及最后在礼堂举行的大聚会,那里会举办青道的传统活动。 “既然有社团活动,棒球部有什么打算吗?”瑠奈看向御幸和仓持,有些好奇地问道,“邀请游客和学生体验棒球?” “没有哦。”仓持摊手。 御幸解释:“太田部长说平时训练太累,就让部员们在青道祭好好享受一番。” 意外的合理,瑠奈一时无法反驳。但她接着问:“但你们当天还是要帮忙的,对吧?” 两人点头:“没错。” 刚才班长已经宣布了人手安排: 共分四组:NPC组、道具组、布置组、杂事组。 NPC组:负责扮鬼吓人; 道具组:制作服装和场景道具,瑠奈就在其中,负责缝制幽灵衣物; 布置组:干体力活,搬运物品、布置场地,御幸、仓持和其他棒球部成员都在这里; 杂事组:负责跑腿、采买、递交申请等各类杂事。 班级人手不足,四组之间会有人员重叠。比如瑠奈,既要缝制幽灵衣物,也要处理杂事组的一些任务,只是递交申请一类的。 班长也考虑到了棒球部的训练安排,交给他们的都是青道祭当天的工作。但御幸他们通常会在午休时间帮忙搬运物品,毕竟也不能完全袖手旁观。 “好热。”御幸和仓持刚搬完几箱装饰品,东西堆在教室角落。 御幸扯开领带,敞开衬衫衣领散热;仓持把袖子卷起来,校服外套挂在他裸露的蜜色手臂上。 两人挨着瑠奈坐下,偏头看她穿针引线。 瑠奈左手捏针,右手执线,凝神屏息,目光指尖——银针稳稳盘踞,线头纤细而挺直。她右手极缓地向前趋近,试图将线头送入微小的针孔然而指尖微颤,屡屡失之毫厘。那原本笔直的线,在一次次徒劳的碰撞后,渐渐弯下了头。 “呼.....”瑠奈深呼吸,“我需要穿针器。” 御幸毛遂自荐:“我来。” 他接过针线,皱眉眯眼盯着细小的针头和微微弯曲的线。他便抄起剪刀重新剪了个线头,看着笔挺的线头,暗自点头:觉得这次不会出错。他的手比瑠奈更稳,目光聚焦线头,手拿的线头很短,只为让线头更挺直。眼见线头穿过了针孔一点,御幸缓下呼吸,松开手,想将剩余的线送进去。却一个不注意,线头又从针孔里退了出来。 “啊!”御幸接住落下去的线。 瑠奈嗤笑:“呵。” 御幸不说话,默默把针线递给仓持。 “哈?别一搞不定就交给我啊。”仓持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针线,他可不是擅长细致活的人。 “试一试呗。”御幸扬起恶趣味的笑容。 瑠奈已经放弃了,“还是买个穿针器吧。” 仓持端详几下,“不,不需要。” 话音刚落,线就在他手中轻而易举穿过了针孔。 瑠奈呆愣地看着那完美的针线,情不自禁道:“好厉害,好棒啊,洋一君。” 仓持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苦涩。合着他精彩至极的盗垒不如简简单单地穿个针。 御幸也震惊地接过针线打量:“不是说不会的吗?” “喂!”仓持强忍怒意,御幸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看他笑话。 瑠奈捧着穿好的针线,开始担心线用完了怎么办。仓持又不是她的宝可梦,喊一声“就决定是你了”就能从大师球里跳出来。以防万一,她想到一个办法:在快用完的线后面接上新线,让旧线带新线穿过针孔,这样就算仓持不在身边也没问题。 “哦,这办法不错。”仓持肯定了她的想法,虽然宝可梦的比喻实在没必要。 御幸看向拥在瑠奈怀中的白布:“衣服缝得怎么样了?” 看她穿线都这么困难,他合理怀疑进度仍是零。 “.....图解还没看懂。”瑠奈原以为幽灵服装最简单,剪一剪、缝一缝就好。可当班长把图解摆在她面前,真正动手时,才发现不对劲—— 为什么这幽灵服装比想象中难?不是只要剪出三个洞口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缝边?明明只是个披着白布的西方幽灵啊。 不只是幽灵衣服,她还要赶制相应的道具。 时间紧迫,瑠奈不得不把缝制工作带回了家。而且,她还有另一项任务:监督泽村荣纯的投球训练。 再怎么忙碌,瑠奈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晚上八点半。 瑠奈桌上放着手机,正与泽村视频通话。她手上是一堆白布和几枚针线,缝一针,看一眼泽村;再缝一针,再看一眼泽村。 “动作很漂亮哦,泽村君。” 瑠奈放下针线,看向手机。泽村一直按她给的菜单训练,投球动作愈发规范优美,还不失个人特色。大概再过几天,就可以实际上手试投了。 “啊哈哈哈哈哈!我也觉得!”泽村一被夸就得意起来,双手叉腰在自家庭院哈哈大笑。他训练从不掺水,始终严格执行,从最初吃力到现在游刃有余。只是有时,他觉得训练量还能再加些。 瑠奈低头缝了几针。她给泽村安排的训练量对标的是青道二军,还是克里斯没来之前的二军。对泽村来说应该刚好,不多不少,维持平衡。至于加量,她直接忽略。瑠奈不打算占用泽村太多休息时间,毕竟泽村他没对瑠奈说过他想成为职业棒球手。 就算要加,她也只会循序渐进。 泽村结束一组训练,探头看向手机里的瑠奈,好奇道:“千反田瑠奈,你在干什么?” “缝衣服。” “我知道,但你缝得好像不太对....”泽村能看到瑠奈的针脚,和他早上起来的头发一样乱糟糟的。 瑠奈停下手:“训练完了?” “啊,你是不是缝错了?”泽村大喊,完全没听见她的询问,指着白布,“这里不需要缝吧!我看到你手边的图解了,要缝的地方被画了一条线!” 瑠奈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布料,只好拿起剪刀,把刚刚费尽心思缝的针脚全部拆掉。 “嘿嘿嘿,厉害吧。”泽村笑得无懈可击。 瑠奈敷衍地点头:“是的、是的。所以训练完了?” “嗯!没错!”泽村在棒球训练上从不马虎,虽然偶尔会忘记,但一见到瑠奈就想起来,早上的跑步,下午的锻炼、晚上的投毛巾,他都完成了。 “....不错嘛。”瑠奈回应得心不在焉,一半心神还在衣服上。一抬眼,就看到手机屏幕里骤然放大的脸——泽村凑到镜头前,睁大眼睛细细盯着她。 瑠奈被盯得无从下手,刚想开口,让他离镜头远点。她就听到泽村那边传来别人的声音,听起来年迈但精气神十足。 “荣纯!!过来陪我下棋!” “好!”泽村朝起居室高声回应。 “你会下棋?”瑠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像热血漫画男主角的泽村荣纯竟会下棋。 泽村顺口回答:“将棋而已,平时陪爷爷下。” 诶,将棋啊。 泽村回过头,瞥见瑠奈露出一抹笑容,“你也会将棋?” 她扯着线头,利用旧线缠着新线穿过针孔,轻声道: “一般般。” 第65章 将棋公主 结城哲也行走于熙熙攘攘、张灯结彩的走廊。 每到青道祭,这条走廊就变成了通往各个“异界”的列车。 原本明亮的窗户被贴满了艺术海报:黑白笔墨风格的书法社、绘满蝴蝶与鲜花的花道社、可爱女仆捧着蛋包饭的咖啡厅宣传、漆黑诡谲的真人鬼屋等等。 结城很难找到看向外面世界的窗,几乎每一扇窗都被学生们可爱的贪婪心所占据。 如果说窗户海报给他指明了“异界”的所在地,那么结城的另一侧,便是“异界”的大门。每一间教室的装扮都与众不同: 先是书法社,教室从窗到门都贴满了社员的书法作品,站在门口就嗅到了墨的清香,社员们不停招揽路过的学生和游客进去体验书法。 结城进去,写了一张大字——“制霸全国”。 书法社团见他字迹端正,希望能将作品留下来作为展示,结城欣然同意。于是书法社团将“制霸全国”放到“盗垒之神”旁边。 花道社则只在门口摆放了一瓶插花,独有的静谧让这里成了青道祭的绿洲。身着和服的社员将结城迎进去,邀请他进行插花创作。 结城不会插花,拒绝了邀请。但他在展示台上看到了一件拷打审美的插花作品,其名为“世一捕的野望”。 路过“女仆”咖啡厅,门口站了好几位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女仆”,有男有女。他们揽客比谁都热情,直接推着结城进去。 结城点了杯咖啡,和他家里的速溶咖啡一个味道。 前台结账时,听见他们说冰箱里的布丁都被同一个人吃完了,需要紧急补货。 真人鬼屋装饰得最为奇特神秘,入口和出口都有穿着尖角黑袍的学生守着,他们不需要揽客,想要体验的队伍都排到了楼梯口。 结城纯粹路过,里面传来了惊悚的求救声,似乎在喊“白州,等等我。” 耳熟,但他还是走了。 只要是结城感兴趣的,他都试了下,但浅尝辄止。 直到他停在将棋社门口。 结城哲也对将棋一直抱有不输给棒球的浓厚兴趣。 只是将棋社门庭冷落,来往行人鲜少参与。结城朝里探头,发现里面横摆了七张棋台,每张棋台前都有一人坐着等待挑战者。 离他最近的社员微微一笑,“要来试一试吗?” “好。” 结城受邀坐了下来,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社员惊讶的表情,结城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社员没想到结城真的坐了下来,他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因为从早上开始,踏进将棋社教室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愿意和他对局的了。 将棋社在青道并不出名,虽然参加过全国性质的比赛,但成绩一般。况且现在对将棋感兴趣的年轻人并不多,将棋社成员满打满算也才17人。 为了推广将棋,将棋社社长便在这次青道祭举办了一场活动:只要连续战胜将棋社的七名社员,就能获得价值十万日元的将棋棋盘。 社员提前向结城说明了活动规则和奖品,为了让结城感受到将棋的乐趣,让他先手,并决意一定要给他“放海”。 “那我们开始吧。结城同学,请。” “谢谢。” 结城摸着光滑圆润的棋子,不禁回想起自己与将棋的初遇。那还真是个巧合,在购买棒球打击技巧书籍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误放进棒球区的将棋书,顺手就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结城被下一步算五步的将棋给迷住了眼,一冲动就买了这本书,还买了棋盘和棋子。 闲暇之余,他会邀请棒球部成员下棋。但除了御幸,几乎没几人会下。又偏偏御幸他总是很忙,结城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不过御幸说有事,那应该是有事吧。 总的来说,结城很享受这次的下棋时光。 可社员并不享受,甚至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度过的时光了。 他本以为面前的结城哲也是略懂将棋的新人,但没想到他的“略懂”,是灾难级别的“略懂”。 棋子走法一知半解,看着走斜线的“飞车”,社员装作睁眼瞎。 禁手规则全然不知,社员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同径二步”,继续当个睁眼瞎。 棋品一言难尽,用严肃的脸装出无辜的样子,问他可不可以悔棋。社员无奈地捂脸叹气,“随意。” 结城觉得这人比御幸好多了。 社员深呼吸一口气。虽然结城下棋毫无章法可言,但对将棋感兴趣就足够令他欣慰了。 为了不再折磨自己,社员收回了所有怜悯心,他移动自己的棋子,轻声道:“将军了,结城同学你的‘玉将’已经无处可逃了。” “啊...这一步很好啊。”对于自己被将军了的这件事,结城后知后觉,他还感叹社员下棋之精妙。 社员笑得勉强,“你也不差,很高兴....” “再来一局。” “嗯?” 这个人再说什么? “请再和我下一盘吧。” 打算离开的社员被结城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看着结城清澈正直的双眼,他生无可恋地坐了下来。 将棋之神,快来救救他吧! “结城前辈,你在干什么?” 如果世界上有神,那应该是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千反田瑠奈。 瑠奈正啃着草莓巧克力口味的Pocky饼干棒,好整以暇地站在将棋社门口。 因为瑠奈是鬼屋的后勤人员,她闲得没事干就到处闲逛。 先是陪仓持去了书法社,留下了仓持的墨宝。 又和御幸体验了插花,但他的审美一言难尽。 听说一年A班是“女仆”咖啡厅,一进去就看见增子透狂吃布丁,她只好告退。 因为白州和川上好奇瑠奈他们班的鬼屋,所以瑠奈给他们开了快速通道。 最后她停在了将棋社门口。 瑠奈看了眼残局,“结城前辈,棋局尚未结束啊。” “什么?” 提出质疑的是社员,他赶忙看向棋盘。 棋局不可能尚未结束。结城没有基础的守备意识,棋子没有“围玉”。社员抓住了一点,乘虚而入,将军“玉将”。 “你看错了吧...” “是吗?” 正因为结城没有“围玉”,导致攻击性强的棋子毫无用武之地,给了瑠奈很大的操控空间。而且社员一开始就给结城放水,他自己的防守也并不严密,满是漏洞。 瑠奈不慌不忙,她移动“玉将”吃掉社员将军她的棋子。等社员移动棋子后,她开始变动“飞车”的位置。 棋局尚未诘了,她只需要稍稍改变刀刃的朝向,让“飞车”直逼社员的防守空当。 “...这个..”社员开始犹豫起来,他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能解除危机。 “咔嚓、咔嚓。” 草莓巧克力的Pocky被瑠奈吞噬殆尽。 虽然瑠奈这一步挽回了一线生机,但先手仍处于弱势。 社员紧皱眉头,继续移动棋子。他之前防水属于防守,瑠奈这一步让他开始补全自己的“矢仓围”。 瑠奈面不改色,在她眼里这局棋盘漏洞太多了。想要反败为胜需要点时间。 她将手中的饼干棒交给结城,“请稍等一下。” “你会将棋?”结城让出位置给瑠奈。 瑠奈淡然入座,“略懂。” 社员正襟危坐,“请。” 他可不想输给“略懂”的人。 “啪。” 棋子落定之音,清脆利落。 棋盘之上,生死难料。 想要决出胜负,比的是谁看得更远,谁谋得更深,谁更能沉得住气。正因如此,一局棋总能磨很久。 但瑠奈她性格懒散,偏向速战速决。不出半个小时,瑠奈轻松解决了将棋社的七位大将。 “棋盘呢?” 她可没忘记活动规则:只要连续赢了七名社员,就能获得价值十万日元的棋盘。 社员们面面相觑,不是不给,而是不好给。 他们拿出棋盘本意是为了吸引游客,若有人凭本事赢走了,那自然没问题。 问题是瑠奈赢得太快了。青道祭才刚开始,她就把重要的彩头拿走了,这让他们怎么继续开展后面的活动? 瑠奈倒没什么,她对棋盘不感兴趣。只是想帮结城赢下来罢了,到底要不要这个棋盘,她全看结城的意思。 结城的想法与瑠奈不同,他其实对这个棋盘还挺感兴趣的,有点差生文具多的感觉。但他认为棋盘是瑠奈赢来的,到底要不要还是要看瑠奈的意思。 就在两人思考之际,将棋社的社长姗姗来迟。 “是你们赢走了棋盘?” 社长没想到青道祭才刚开始,斥巨资买下的棋盘就被人给赢走了。 他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瑠奈身上。 她的脸,有些眼熟。 社长向她伸手,“二年级,将棋社社长。是你赢了棋盘?” 瑠奈回握过去,“一年B班,千反田瑠奈。没错。” 名字,也有些耳熟。 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样的人,社长只好作罢,束之高阁的棋盘放到瑠奈面前,“千反田君,恭喜你赢得了这个棋盘。” “应该是,按理来说。”社长放慢了语气,笑容满面地看向瑠奈。 瑠奈不说话,只是冷淡地接住社长的视线。 “棋盘是将棋社举办活动的重要彩头,这么轻易让你拿走的话,后面工作也不方便展开。” “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我们的疏忽。所以我有个请求。” 社长姿态放得很低,他让社员撤走其余七张棋台,并搬来了一块矩形白板。 白板正面是画好的9×9将棋盘格。棋盘格以先手视角为准,从右上角开始建立坐标:自上而下,行数从一到九;自右到左,列数从1到9。棋子也排列整齐地吸附在棋盘格上,各20枚,皆在初始位置。 瑠奈看着社员对着她展示白板棋盘,又将白板翻转过来,背对着她。 “请和我下棋。赢了,我愿意再送一副价值五万日元的棋子;输了,请千反田君加入将棋社。至于棋盘,任君处置。” 社长接到社员消息的那一刻起,他的第一想法不是心疼棋盘,而是一种近似于久旱甘霖的欣喜若狂——没想到在青道能遇到这样有天赋的棋手! 社长想好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瑠奈拉入将棋社! “你就没想过我拒绝的可能性吗?” 瑠奈向结城伸出手,结城心领神会,递了根Pocky给瑠奈。 “想过。所以下的是盲棋。”社长居高临下地看着瑠奈,双眼隐含着挑衅。 为了拉瑠奈进社,社长不仅豪气地拿出价值五万日元的棋子,还用上了激将法。 瑠奈百无聊赖地叼着Pocky,激将法对她没用。 见瑠奈迟迟没有拒绝,结城忍不住问她:“真要下吗?” 他不怀疑瑠奈的实力,只是认为瑠奈没必要为了这些而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想要?”瑠奈抚摸着棋盘,手感很好,估计是榧木的。 “结城前辈,这是一块好棋盘。放在家里和朋友下棋的话,应该很好。” 结城看向发着润泽光芒的榧木棋盘,少年心思被撬开了一角,他沉默着说:“想是想要,但是....” “那就可以了。” 瑠奈施施然入座,双腿交叠,神情淡然。她只需要结城的一句“想要”就行了,至于剩下的,她能解决。 见瑠奈答应了下来,社长也松了口气。愿意和他下棋,说明拉瑠奈入社还有一丝机会。 而且社长选择下盲棋也不是无的放矢。他本身记忆力不差,棋力也是社内第一,下盲棋于他有利。 不仅如此,社长看向走廊外面。将棋社周围因为他们的盲棋对决变得门庭若市、水泄不通起来。这也算是为将棋社扩大了知名度,到时候社员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想到愈发繁荣的将棋社,社长扬起了笑容。 直到社员提醒,他才想起要决定先后手。 “抱歉、抱歉。” 社长连忙鞠躬道歉,并与瑠奈划拳决定先后手。 他出布,瑠奈出拳。 瑠奈看着自己的拳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和御幸待久了,手气也变差了。 总之,社长先手,瑠奈后手。 “恭敬不如从命。” 社长暗自握拳,先手在他,看来将棋之神有在眷顾着将棋社。 为了稳妥地赢下这一局,社长决定发挥先手优势,出动中央棋子占领中央地盘:“5六步。” 瑠奈:“5四步。” 社长推了推眼镜。为了制衡他,同样选择出动中央棋子,合理的走法。但下将棋的优先开局是建立自己的城堡,“2六步。” 瑠奈托着脸颊,眼前是空无一物的桌面。当初学将棋的时候,首先学的就是如何“围玉”。一般人都会优先防守,再考虑攻击。但瑠奈不太一样,在防守建立的同时,她总会多留个心眼。 “8四步。” 她声音清澈悠然,吐词清晰准确。 位处白板正面的社员一听到她口述的坐标,便手脚麻利地移动棋子。 这时,不少游客和学生挤入了将棋社教室。来得晚些,只能从窗口探进去;来得早些,就能落座前排,看社员移动白板棋子。 过来寻找瑠奈的御幸和仓持本想着绕过这里,但他们一眼就发现了鹤立鸡群的结城哲也,并在他手上看到了瑠奈的Pocky盒。 那是仓持买给瑠奈的。 “怎么在哲也前辈手里?”仓持凑过去一探究竟,但这里人潮拥挤,完全挤不进教室。 御幸踮起脚来,看到了教室里面的白板,“那是...什么?怎么上面还有瑠奈的名字?” “还真的诶。”仓持跳起来看。 瑠奈的名字就在白板最上面,旁边还写了个“后手” “这是在干什么?”仓持随便找了个路人问了下。 “哈!那两个人在下盲棋!如果女孩子赢了,就可以带走价值十万日元的棋盘和五万日元的棋子。如果输了的话,就要进社团。” “原来如此。”御幸若有所思。 仓持突然肘击了几下御幸,“我记得你也会将棋。” “还行吧。”御幸的水平曾得过瑠奈的肯定,大概是她初学的水平。 “那谁赢的可能性大?” “拜托,我都看不到棋局。” 御幸指了指人群,他们两个挤都挤不进去,连给瑠奈加油都做不到。 仓持搭着御幸的肩膀,让他顺着自己手指的地方看去,并严肃道:“韩信尚且能受胯下之辱。” 御幸看向人群下方。如果硬挤不进去的话,可以选择从下面钻空子,溜进去。 他推了推眼镜,“没那么严重,且我拒绝。” 仓持可不管他那么多,直接一脚踢向御幸德膝盖弯,推着他从下面钻了进去。 不得不说,仓持这个办法是真的好。没费多大力气,就穿过了人群,抵达了将棋社内部,并成功抢占白板前排。 “如何?”仓持不在乎将棋,他只在乎瑠奈。 她赢了,他开心。她输了,也没事。 御幸细看棋盘,“....有点不对劲呢。” 不过一瞬,棋局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哪里不对劲?” “....将棋开局的普遍操作是‘围玉’,相当于利用棋子给自己‘玉将’建立城堡,来保护它,不受对方攻击。那个将棋社的社长就是这样的做法,他从前四手到这四手,都在有条不紊地建立防守线。但瑠奈很特殊,她前四手有防守意图,但后四手并没有延续下去,而是选择打开攻击路线。”御幸皱起眉头,这和她平时懒散敷衍的作风大相径庭,反而更加.... “更加什么?” “更具有攻击性和目的性。” “什么意思?”仓持没有恍然大悟。 御幸琢磨了下,“就好像纯前辈一上打击区,就说要轰本垒打一样吧。” 仓持听闻后,凝视着白板棋盘,像是要透过它看到后面下盲棋的瑠奈。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一遭,他可能还不知道瑠奈会下将棋,甚至不知道瑠奈在将棋上还有这样富有攻击性的一面。 仓持向前挪动位置,仰望着错综复杂的棋局。要不是旁边有御幸解说,他完全看不懂,不过能从其中窥见瑠奈鲜为人知的一面,仓持觉得也还不赖。 结城还不知道两位可爱的后辈挤进了人群,甚至还坐到了最前排观赛。他只站在瑠奈身侧,尽职尽责地拿着她的Pocky。 顺便,他还偷吃了一根。 “咔嚓、咔嚓。”结城啃着草莓巧克力的Pocky。 “咔嚓、咔嚓。”瑠奈也啃着。 社长抬头看了眼他们两人,沉默地伸出手,“可以给我一根吗?” 结城看向瑠奈,瑠奈扬了扬下巴。 “请。” “谢谢。” “咔嚓、咔嚓。”社长终于啃上了草莓巧克力的Pocky。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啃着Pocky,这让一旁听棋的社员抽了抽嘴角。 社长边啃边说:“4六步。这个还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瑠奈回应:“4四角。不知道,是朋友给我的。” “1六步。”社长又道:“那你朋友对你挺好的。” 瑠奈颔首,“1四步。是很重要的朋友啊。” 他们的对话听得社员胆战心惊。为什么他们能在下棋的同时,还能这么悠闲地聊天?不怕在聊天过程中,忘记棋子位置吗? 瑠奈回味着草莓巧克力的甜。面对她的攻击威胁,他并没有手忙脚乱,而是谨慎前进。加强统治中央,并且影响她的攻击路线。 瑠奈吃掉了最后一点Pocky,她看好棋风稳健的人。 结城身为瑠奈的身边人,不能去看白板棋盘。可听着棋子坐标,他也没办法完全在脑中复刻棋局。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瑠奈需要的时候,给她递一根Pocky,然后充当她的人形挂件。 但结城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他听社长从容淡定地说:“4八玉。” 这句话结城听懂了,社长在移动他的“玉将”。 结城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瑠奈。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边,和平时挺直腰板写记分册不一样。瑠奈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双手环抱着胸,跷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2六角。” 瑠奈看好稳健的棋风,是因为这一类人在很多时候都会顾此失彼,从而让她找到漏洞。 就比如这里。 “角行”棋随瑠奈的话语移动,吃掉了同样位于2六的“步兵”。 御幸微微睁大眼睛:“好棋!” “好在哪里?” 御幸言简意赅:“如果社长还不做应对的话,那么下一手瑠奈就要将军他了!” “那岂不是要赢了!”仓持有些激动,他还以为会下很久,没想到这么快。 “不,还差一点。”御幸等着社长的下一手。 社长眉头紧皱,不复以往从容。 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为“飞车”开道开始的,还是从他移动“玉将”开始的?社长不断回忆着之前十四手,每一手他都谨慎应对,从未出错,建造“矢仓围”的同时还影响着她的攻击路线。可瑠奈这一步,让社长觉得自己的前十四手都成了枉然,他咬牙。 为了保护“玉将”,他必须采取措施,“3八金!” “3七角成龙马。”瑠奈反应很快。 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说了,比起将棋更喜欢棒球的原因:她喜欢棒球不受控制的感觉。 “龙马?”仓持看着大变身的“角行”棋,怎么突然翻了个面,变成了红字的“龙马”棋。 “这是‘成驹’,将棋的特色。满足一定条件后,一些棋子就可以升级成更为强大的棋子。” 仓持这下是真的恍然大悟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瑠奈强得可怕。从纯前辈进化成哲也前辈了。” 奇妙的比喻。 不仅如此,社长也被瑠奈逼得陷入岌岌可危、寸步难行的地步。整个人就好似站在悬崖边,而他唯一能走的路,是一条摇摇欲坠的吊桥。 “4九玉。”走投无路之下,社长站上了那座吊桥 瑠奈手持利刃站在悬崖口,白刃逼近维系吊桥生命的破旧麻绳,她轻笑:“3八龙。” 刀落绳断,吃掉金将,叫吃玉将。 将军。 “赢了?”仓持久久不能回神。 御幸重重点头,“赢了。” 但是仓持指着深入敌阵的“龙马”棋,“可瑠奈没有吃掉‘玉将’啊。” “吃掉‘玉将’名为‘将死’。想要将死‘玉将’的话,对瑠奈而言不过是几步的事情。所以停在将军就行了。” 御幸补充道:“如果社长想要解除危机,他只有两种走法,一是吃掉瑠奈的‘龙马’棋,但这会影响社长的‘飞车’棋,这个时候调整布局,只会留给瑠奈新的攻击机会。二是将‘玉将’退至5九玉,就算瑠奈杀不到社长,但她手上还持有被她吃掉的棋子,瑠奈只要把棋子打入棋盘,就能继续将军。” “大概就是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瑠奈的攻击。” 御幸看得清清楚楚,这局棋盘,每一步都是瑠奈的杀招。 “瑠奈,是这么可怕的人吗?”仓持吞了吞口水,他当不良的时候都没这样。 “....不好说啊。” 棋局诘了,围观群众并没有完全散去。这局盲棋吸引了一些人,他们踏入将棋社教室开始向社员咨询将棋入门。 瑠奈看着涌入教室的学生,“你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你一人抵他们百个千个万个。”社长看向千反田瑠奈,“你棋艺很好。成为职业棋手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千反田君。” 瑠奈对成为职业棋手不是很感兴趣,她还想着棒球部的秋季大会。 “帝光中学的千反田瑠奈,你十四岁那年拿了将棋青少年组关东地区的冠军。这种水平可不是一般般啊。” 社长终于想了起来。怪不得觉得熟悉,当年他也参与了这场比赛,还顺利挺进了十六强,但在八强中惜然落败。 打败他的人,名叫千反田瑠奈。 瑠奈怎么觉得这句话那么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 她看着结城怀中的棋盘和棋子,满意地点点头。 “走吧,结城前辈。” “诶,等一等。”社长还没有死心。他希望瑠奈能加入将棋社,像她这种能够比肩职业选手的少年棋手少之又少。如果能进将棋社的话,那么,全国大会的冠军对他们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结城拦住了他,身影遮天蔽日似的压了上来。 结城哲也抱着棋盘和棋子,他神情冷淡又严肃。从开局到结束,社长都没怎么注意他。现在一看,发现此人身量极好,高挑健壮,只是往那一站就散发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瑠奈她不想进将棋社。”结城哲也知道瑠奈的想法,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瑠奈此人是坚定的归宅部。 并且,结城还知道:“她喜欢的是棒球,是棒球部最重要的专属应援。” 话音一落,他跟上了瑠奈的步伐,再也没回头看去。 “....棒球?”社长目瞪口呆,天才棋手喜欢棒球??? 仓持拍了拍社长的肩膀,“很奇怪吧。我是没见过像她这么喜欢棒球的人了。” “走啦,仓持。”御幸催促着他,再不快点人都快要走没影了。 “知道了!”仓持快步跟上。 徒留将棋社的社长停在原地,“他们是?” “社长!他们是棒球部的人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下棋啊。” 阳光漫进走廊,喧嚣遗落脑后。 瑠奈放慢步伐,背着双手跃向身后的三人。 “接下来去哪里?” 王手:将军、叫吃玉将的意思。 同径二步:将棋中的禁手,不允许两个步兵放在同一列上。 成驹:升级的意思。有口诀:步香桂银成变金,角成龙马角玉行,飞成龙王飞王走。 打入:被吃掉的棋子可以化为己用。 围玉:用棋子围住玉将的防守战型。 矢仓围:围玉的一种方式。 将棋社社长与女主角的十八手如下所示: 1.部长:5六步 2.瑠奈:5四步 3.部长:2六步 4瑠奈:8四步 5.部长:6八银 6.瑠奈:3四步 7.部长:5八飞 8.瑠奈:3三角 9.部长:4六步 10.瑠奈:4四角 11.部长:1六步 12.瑠奈:1四步 13.部长:4八玉 14.瑠奈:2六角 15.部长:3八金 16.瑠奈:3七角成龙马 17.部长:4九玉 18.瑠奈:3八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将棋公主 第66章 小花仙子 “这里……就是青道。” 小凑春市站在校门口,仰头向上看:深蓝色的纸质拱形门框矗立在他眼前,用卡纸剪出“青道祭”的字样贴在顶端,字帖空隙被画了海浪、棒球、吹奏乐等琳琅满目的图案。 左手边是野猫流氓的巨型手工立牌,春市他有这个卡通角色的T恤。右手边是负责登记来访人员的工作台,春市在那里写了名,又领取了地图手册和纪念品。 “……棒球挂件?” 春市领取到的纪念品是一对手机挂件,造型是常见的棒球和球棒,唯一不同的是上面都画了个“S”的图案。 挂件做工很好,春市暂时将其收了起来。 他翻阅着工作人员给的地图手册,上面简单明了地画了此次青道祭的各色会场。 目前离他最近的是教学楼前的空地,那里摆了很多小摊,可以随意吃喝;穿过这片空地就能进入教学楼,那里是青道祭的主会场;教学楼后面就是体育馆,那里有表演可以看,不过还没有到时间;如果对个别体育社团感兴趣的话,还能去田径场、游泳池看一看。 但是…… “怎么没有棒球部的活动?” 春市发现社团活动上没有棒球部的身影。 是不是他漏看了? 春市反复翻看着手册,甚至对着光检查背面的缩略图,却始终找不到棒球相关的标注。 “欸……” 春市有些失望,他来青道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想参观青道棒球部。既然棒球部没有举办活动,那他决定自行前往。 可是,地图手册上没标出棒球部的位置来。 春市犯难了。 他这次来青道没有提前告知他的大哥,想的就是给大哥一个惊喜。可他找不到棒球部,自然给不了惊喜。 他掏出手机,指尖悬在哥哥的号码上方。 “嗯……还是自己再找找看吧。” 就算是弟弟,也不能总是依赖哥哥啊。 春市收起地图手册,他打算一边问路一边前去棒球部。 只不过,这里是哪里? 春市第一次来青道,打算参观完棒球部再去教学楼玩一玩。但他为了找棒球部,左拐右转,到了个完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此刻他正站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上,一条狭窄的过道连接着两侧建筑。绿植与长椅散布四周,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春市打算退回人多的地方问路,一阵穿堂风恰在这时拂起他额前的碎发。 随风闯入视野的,是一幅奇特的光景。 春市僵硬地转过头来,离他最近的长椅上躺着位少女,穿着青道制服,脸上盖着本书,书名为《克苏鲁的呼唤》。 微弱的呼吸声从书页之下缓缓泄漏,胸膛还存有活人的起伏。一只手臂搭在腹前,另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下,好似枯死的柳枝。长椅容纳不下少女的身高,使得小腿悬空,皮鞋还落了一只。 春市常看怪奇小说,他大哥更是恐怖故事的爱好者。他挪动脚步,鼓起勇气,想要拿开盖在少女脸上的书本…… 她有没有…… “没死。”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春市一跳,他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我……” 话还没说完,春市就看见少女拿开了书,露出了张少见的清纯冷淡的脸庞。 春市脸有些红,“对不起……” “没什么。” 才睡醒,瑠奈回应得有气无力。 她一大早上就到处闲逛,然后下了棋,吃了饭。后面御幸和仓持回班里帮忙,结城回青心寮安置棋盘,瑠奈则是犯懒,找了个清静偏僻的地方午休。 瑠奈伸了懒腰,捡起她用来遮光的书,这是小凑亮介推荐给她的,没看几页,但是用来睡觉刚刚好。 她看了眼身侧的粉发少年,“走吧。” “诶?我吗?”春市左看右看,然后呆滞地指着自己,他不太明白瑠奈的意思。 瑠奈用书轻点肩膀,“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 “可是……”春市抓住斜挎包的袋带子,他有些犹豫。 “你想去哪里?” 瑠奈猜测他一定是有目的地,不然不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只要不太远,她倒不介意带个路。而且这少年看起来莫名眼熟,身上有种她喜欢的气息。 “棒球部!” 情急之下,春市提高了音量。他太需要个指路的人了,此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瑠奈微眯着眼,打量着春市。 和她差不多的身形,对她来说有些熟悉的粉发和气质。 瑠奈凑近他:“你和小凑亮介什么关系?” “兄弟!” 春市仰起头来,抿唇微笑,额发间隙里露出了漂亮的眼眸,其中似有微光流转,“我是小凑春市,是小凑亮介的弟弟。” “来年春天,我会在青道打棒球。” 而距离下个春天,还有六个月。 六个月,于春市而言,这只是一个等待既定结果的时间。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进入青道的棒球部,站在大哥的旁边。 但在此之前,春市看着前面带路的陌生学姐。 她说是要带春市去棒球部,一走出那个僻静的地方,就把书塞进他怀里,开始光顾起美食摊位来。 “章鱼烧一份,谢谢。” “炒面……要明太子的。” “冰激凌也来一份吧。” “……甜品拼盘,要这个。” 春市跟在瑠奈身后,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请问什么时候去棒球部。” “我们就在去棒球部的路上哦。” 瑠奈咬着冰激凌的勺子,她买了份抹茶巧克力的,吃一口凉爽与甜蜜沁上心头。 “但是……离教学楼越来越远了。” 甚至离学校也越来越远了。 春市以为棒球部会在教学楼后面,但瑠奈并没有往那边走。而是顺着小摊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当他们快要出校门口时,她拐了个弯,走进了一条小径。 小径无人,地面上铺满了掉落的叶片。春市抬头,发现正在落叶的是一棵樱花树。秋风席地卷起,微微泛黄的叶片沾上了瑠奈的裙角,她不甚在意地拂去,抬步踏上了一个阶梯。 像是掀起天空卷帘一般,瑠奈为春市指明了方向。 “棒球部就在那里。” 春市张了张嘴,快步越过瑠奈,站在空旷无人的河堤之上,他朝棒球部的方向远眺。 “两个棒球场!”春市看到了两个并列的棒球场,还看到了棒球场对面的楼房,他指着问:“那是哪里?” “青心寮,你以后住的地方。” “大哥也住在那里?” “嗯,里面还有室内练习室” “哇!” 瑠奈继续向前走,手上的冰激凌早就吃完了。她看春市满是兴奋的模样,就稍微走得快些。没几分钟,两人就到了棒球场外。 “哇!” 春市两眼发光,凑近了看,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魅力。这和他在神奈川打棒球时用的场地不同。青道的更大,设备也更全面。 他扭头看向瑠奈:“前辈!可以进去吗?” 瑠奈摇摇头,“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是吗?” 虽然看不懂春市的脸,但瑠奈也感受到了春市的失望。 这也没办法,瑠奈没加入棒球部。她没有带春市进去参观的权利,平时也不会擅自进去。 瑠奈抬头看了看天,“你也是二垒手?” 一家兄弟,很大概率打同一个位置。 “没错。”春市想起了什么,“对了,前辈是不是认识我大哥?” “嗯,是朋友。”瑠奈点了点头,拉着春市坐在场外的观众席上,这里都快要成为她的专座了。 “那我大哥是不是很厉害?”春市坐在观众席上,看向一、二垒间的位置,仿佛那里就站着小凑二垒手。 瑠奈拆开明太子炒面的包装盒,回忆了下笔记本里小凑亮介的数据,她思忖片刻:“作为二垒手来说,无可挑剔。接球的动作柔软灵敏,和游击手的合作也很有默契。打向一、二垒间的球都被他拦下。就算飞到了右外野,也能赶过去。在球场上,也有总体意识,一垒的补位很是及时。但要说他的话,逃不开打击能力。身为技巧型击球员,优秀的选球能力大大增强了他的实力,再配合上他的推打……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二棒击球员,最近的长打率也上升了不少,是青道连贯打线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 这番话听得春市满脸通红,明明夸得是他大哥,但他心情却雀跃似春天枝头的鸟鹊。 “前辈……很关注大哥?” 春市有些怀疑她喜欢小凑亮介,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嗯?” 瑠奈吞咽下一口炒面,看着面前被短暂封存的棒球场。 “我关注的是青道棒球部。”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青道的每个人我都很关注。” 瑠奈放下炒面,拆开一盒章鱼烧递给春市,“吃吗?” “啊……谢谢。” 春市接了过来,“前辈为什么要关注青道棒球部?” 瑠奈停顿了下,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西东京棒球强校可不止青道一所,还有稻实和市大三。走出西东京,还有东东京,那里有帝东。走出东京的话,外面还有来自她老家宫城的仙台御英、大阪的大阪桐生等学校。 只是因为爸爸是青道的OB嘛? 瑠奈咀嚼着章鱼烧,说起来她去青道,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御幸吧,她还挺想看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世一捕的。 “……抱歉,如果不好回答的话,可以当我没说。” 春市见瑠奈久久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踩了她的雷点。 “没有。”瑠奈摇摇头,“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关注青道已经有三年半了。” “三年半……那前辈从国一就开始了啊。” 春市国一的时候还没看过青道的比赛,他还是从大哥启程去东京的时候,才知道青道的。那会他正执着于追赶大哥的脚步,一个劲地在打击馆里练习击球呢! “前辈很喜欢棒球吗?” 瑠奈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说完,她就吃掉了最后一个章鱼烧,还打开了甜品拼盘的盒子。 春市几乎一路看瑠奈吃过来的,从冰激凌到炒面,再到章鱼烧,最后是甜品拼盘,就算是下午茶也不能这样吃吧。 许是发现春市一直看着,瑠奈大发慈悲地分了他一块。虽然是学生自制的,但甜品从外表到味道都值得夸赞。 “好好吃啊。” “这是小凑前辈他们班做的。” “诶?”春市有些意外,这么好吃的甜品是大哥做的吗? 瑠奈摇摇头,“应该不是。棒球部只是在青道祭这两天没有活动而已,在青道祭开始之前,棒球部的成员都要进行常规练习,所以亮介前辈没有时间参与制作。” “前辈,真的好清楚棒球部的事情啊。” 春市发现瑠奈从头到尾都在讲和棒球部有关的事情,不仅对棒球部地形了如指掌,还清楚他大哥的守备和打击风格。 “是吗?” 瑠奈只是经常过来看比赛罢了,要说了解的话,她更了解选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前辈的名字呢。” 春市在想她是不是棒球部的经理,如果是的话,进了棒球部每天就能看见她了吧。 “不是经理。” 瑠奈弯身,手臂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微微侧脸看向春市,并说道: “千反田瑠奈。” 如同雪花般冷淡,又如同玻璃般澄澈。 春市看着自己的手被千反田瑠奈捧起,她垂下羽翼似的睫毛,指尖绕过深肤色的厚茧,在他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手心里撩起丝丝缕缕的痒。 “很优秀的茧子。” 瑠奈放下他的手,至少是位认真训练的击球员。 “谢谢夸奖。” 春市将手藏进口袋里,他不由自主地握起拳头,用自己的指尖磨着手掌心,好去抚平那奇怪的心痒。 “千反田前辈……可以这么喊吗?” “可以,小凑君。” 瑠奈有些庆幸小凑兄弟不是同一届的,不然就不好称呼了。她现在对小凑亮介称呼小凑前辈,对小凑春市称呼小凑君,刚刚好。 “千反田前辈。” “嗯。” “千反田前辈!” “嗯。” “千反田前辈?” “……小凑君你有什么事?” 春市摇摇头,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千反田前辈不是经理,那是?” “我是应援。” 应援? “啊,我知道了。是吹奏乐部的吧?不是啊,那啦啦队吗?也不是。嗯……应援团的?都不是?” 春市歪着头。这些都不是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录比赛视频和写记分册。” 春市还是不太明白,这和应援有什么关系。 瑠奈叹了口气。应援从不单单只是阿尔卑斯席位的撕心裂肺式呐喊,它应该是更加源自心灵上的行为。 “心灵?” 她看向春市,“没错。应援最重要的其实是那颗想要为他们加油的心。无论应援的行为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只要怀抱着相同的心情,那么这就是应援!” 春市望着千反田瑠奈熠熠生辉的紫色眼睛,他从未想过应援还能这么深刻。 他深呼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抬高音量,“那么!千反田前辈……” 话还没说完,春市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偷偷抬头看向千反田瑠奈,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 星夜湖倒映着迟来的春天。 “……可以像应援大哥那样,为我应援吗?” 春市声音有些小,小到吹不散他脸颊上的红晕,小到拉拢了瑠奈的好奇心。 她伸手撩起他偏长羞涩的额发,花仙子般的美少年出现在了秋意渐浓的午后。 瑠奈倾身靠近了他,带着一股曼妙馥郁的甜香。 春市闭上了眼…… “你打击率、长打率、上垒率多少?” “嗯?” 春市睁开眼,发现千反田瑠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一手拿笔,一手拿本。 “身高、体重、打击方向、投球方向。” “别发呆了。50米跑多长时间?50米折返跑又是多少?体脂率多少?一天练习空挥多少次?” “我问你打击率、长打率、上垒率多少?没听见吗?” 第67章 侦探少年 “都说了,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了?就是你扮演幽灵吓唬我们,还害得我挂件掉了。快还给我!” 听完长发女生的话,仓持都快要气笑了。 他看向面前的情侣,“我要挂件做什么?丢了就去失物招领处啊。跑到这里来,你们不会是故意闹事的吧?” 长发女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仓持,眉头拧着都能夹死苍蝇了。她抓着身侧男生的衣袖,哭闹着跺脚:“你看他!那可是我挑了好久的情侣挂件,你不帮我要回来,我们就分手!” “诶——”茶发男生可不想被迫分手,他讨好似地看向仓持,“抱歉啊。我相信你没拿,但可以让我们进去找一找吗?” 茶发男生特地解释了一番:他们大概上午9:00逛了趟鬼屋,临到出口时被“幽灵”给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跑出了鬼屋。之后他们也没去哪里,就是顺着楼梯往上走到天台待了一会。后面才发现挂件不见了,他们不仅沿路寻找,还去了趟失物招领处,都没有找到挂件。而鬼屋是他们最后亲眼见到挂件的地方,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 忽然,长发女生对着身后可怜兮兮地喊道:“你终于来了,我挂件不见了。” 仓持皱眉看了过去,过来的是位卷发女生,神情担忧焦急。 她一来就接住长发女生,安慰对方:“没事吧?” 长发女生被这么一问,双眼含着泪珠:“怎么可能没事,那个挂件不见了。” “……好了,别哭了。”卷发女生抿了抿唇,掏出纸巾给长发女生擦着眼泪,又说:“不就是个挂件,你重新买不就行了?” “不行!” 长发女生声音尖锐,还吓到了旁边的茶发男生。她意识到了什么,又放柔了声音:“买的时候就只剩下那一对了……” 仓持“啧”了一声,他不太懂情侣挂件什么的。 他看向旁边的班长,“你应该知道,按道理我不在这里。” 班长一直在鬼屋附近,他懂仓持说的意思,便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不负责扮演NPC,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幽灵服。” 仓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幽灵服,他真恨当初一时心软,答应了同班同学的请求,秘密代他顶班。 班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顶班的?” 仓持耸耸肩:“不记得了。” 谁会时时刻刻看时间啊。 “那个……我记得。”举手的人是坐在入口处负责发票的学生,她回忆了下,“仓持同学大概是10:30过来的,还找借口说是搬东西。” 同时,守在出口处负责收集票根的学生也点头:“我做证,我那会也看到仓持同学进去了,他进去后没有从出口出来,我以为他从入口出去了。” 入口学生摇摇头:“他没有从入口出来,我那会也以为他从出口出去了。” 班长看向仓持:“所以你10:30就进去顶班了?” 仓持挠了挠脸颊:“嘛,应该是吧。” “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啊!?”班长抓住仓持的肩膀疯狂摇晃,知会他一句就这么难吗? “这能怪我吗?是那个家伙要我保密的。” 班长黑着脸,把那个要求仓持保密顶班的人给喊了回来。 那人携带女友姗姗来迟,一头三七分甚是潇洒。一见到班长就缩回女友身后:“哇,别这么看着我,很可怕啊!” 班长将他从女友身后揪了出来,让他看向长发女生和茶发男生:“你认不认识他们?” 三七分细细打量了一番:“啊——” 众人见三七分一脸醍醐灌顶的样子,以为事件就此—— “完全没见过呢!”三七分笑嘻嘻的。 班长眯着眼:“真的?” “真的!”三七分对天发誓,又说:“咱们鬼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打手电筒根本看不清人脸,只能看清楚个轮廓。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吓一次人,脸都看不清,怎么会认识?” 班长沉默,三七分说得没错。一年级B班设计鬼屋时可谓是煞费苦心,特别是在环境上,用遮光材料将整个教室包围起来,营造出令人生怖的漆黑,照亮道路的只有几盏昏暗的烛光灯。 并且游客进入是不允许打手电筒的,这是为了保护NPC的眼睛,也是为了沉浸式体验。 “那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 三七分算了算时间:“10:00吧。” 班长一听,又问道:“你确定你是10:00离开的?” 三七分信誓旦旦:“当然了,如果我不是10:00离开的,我天打雷劈!” 说完后,他身后的女友偷笑了几下。 班长冷哼一句,“那就奇怪了。” 仓持疑惑:“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会随机巡逻、检查道具状态?”班长冷眼看向这里所有人,他掏出手机,上面记录了巡逻的时间和次数,“那真是不巧了。我上午10:10的时候,进了趟鬼屋,还和幽灵打了招呼呢!” “如果我们说得都是真的。他10:00溜走,仓持10:30进来顶班,那么我10:10进去看到的幽灵是谁?” 班长眯着眼看向鬼屋门口,诡谲怪异的幽灵招牌扬着裂开的微笑。 仓持呆住了,他睁大着眼睛,“难不成……” 外头秋日正好,但无端的冷意漫上了所有人的脚尖。 长发女生躲进了茶发男的怀里,卷发女生环抱着胸站在一边。 “……不可能。”班长摇摇头,又说:“我有个办法,但要麻烦仓持你了。” “嗯?” “请把千反田瑠奈喊过来。” 千反田瑠奈单手叉腰:“以上这些就是喊我过来的原因吗?” 她原本在四楼的二年级教室,受邀参与电影鉴赏活动。因为仓持一个电话紧赶慢赶地跑了回来。路上还偶遇了御幸一也,瑠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上御幸一起回去。 听完事情原委后,御幸倒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掏出了个挂件:“是这个吧。” 他手中的挂件又破又脏,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抹不开的灰尘。 长发女生定睛一看,喊道:“就是这个!你是在哪里找到的?为什么我的挂件变成这副样子了!?” 她还特意打开手机划出照片,展示给大家:“之前可是很漂亮的!你说对不对?” 长发女生为了加强可信度,特意偏头问卷发女生。卷发女生敷衍地点了点头:“是的,以前很漂亮。” “总之还给我吧。”长发女生向御幸伸出手来。 但他收了回去:“抱歉,暂时还不能给你。” “你!” 瑠奈向前一步将御幸拦在身后,面对长发女生。 “挂件不是他找到的,而是砸到他头上的。他大概是在10:30到11:00之间,路过楼下庭院被挂件砸到了头。那个时候挂件就已经又破又脏了。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要回挂件,那我愿意还给你。” 长发女生思索了一下:“不行!这个挂件对我来说很重要,把它糟蹋成这副样子,我才不会这么算了。犯人必须给我道歉!” 瑠奈若有所思。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归还挂件就能圆满落幕”的念头,毕竟挂件对长发女生而言至关重要。重要的事物丢失后,再次出现时却已变得破烂不堪。更何况,它在砸到御幸时就是这副模样,让人不禁怀疑是否遭到了故意破坏。 所以,长发女生想要找到凶手的诉求很合理。 御幸仔细观察了下挂件。这是一枚陶土挂件,外国做工,样式甜美可爱。模样是一只微笑的蓝色月牙儿,但因为损坏导致月牙尖断了一小块,布满了条状的灰色痕迹。砸到御幸时,他就想着还回去,可是上了楼才发现那里没有人。 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挂件竟然会闹这么大,御幸看向瑠奈:“你怎么看?” 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案件的推理都取决于心。 应援更是如此,出色的应援不仅在于心灵的慰藉和场外的支持,更需渗透至日常生活,为选手们提供恰如其分的帮助。 瑠奈推了推发光眼镜:“真相只有一个。” 仓持皱眉眯眼:“千反田·江户川柯南·瑠奈?” 班长摇了摇头:“她是高中生,应该是千反田·工藤新一·瑠奈。” 御幸眯着没有眼镜的近视眼:“喂!把眼镜还给我!” “……嗯,不玩了。”瑠奈把眼镜还给了御幸,紧接着她掏出了自己心爱的粉色皮革笔记本交给了御幸。 “平时都是我在记录你们,这次换你来记录我了。” “什么……” 御幸拿着笔记本不知如何是好,但瑠奈已经越过了他,站在鬼屋门口。 她掀开了漆黑深邃的门帘,看向身后的九人,双眼古井无波。 “现在是个人证词陈述时间。” 鬼屋内部昏暗无光,御幸走在瑠奈前头,想为她开道。但下一秒,瑠奈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御幸眯起了眼。 “我们到鬼屋里面来干什么?” 瑠奈看了看鬼屋的陈设,“一也君,你知道我们班鬼屋的设定吗?” 御幸不太清楚,他只觉得这条路很窄,窄到和瑠奈并肩走的时候,瑠奈肩膀不得不挨着他,手指也会碰到瑠奈的手背。 “我在道具组时,听他们是这样说的:先是用遮光材料将四面墙壁窗户包裹起来,只要关上灯就可以营造漆黑的环境,为了恐怖效果只点亮几盏烛光灯。教室面积有限,路线只有一条,只要沿路一直走,就能走到出口。为了惊悚,压缩道路宽度,并控制人数,每次只能进一组,一组至多两人,前一组出去后,后一组才能进来。而且真人NPC位置固定,就比如吸血鬼只在前段,丧尸只在中段,幽灵只在后段。” “这个我知道。”御幸一路看了过来,不由赞叹班内同学制作的道具之精巧。他又问:“其他人呢?” “都出去了,排队的游客也被遣散了。班长只留下了有关的人。”瑠奈已经到了鬼屋后段路程,正是幽灵所在位置,“青道祭一开始,鬼屋备受欢迎。但有些游客在受到惊吓后可能会损坏道具,所以班长会不定时巡逻,确保道具完好无损。鬼屋有规定,无论是游客还是真人NPC,都不得携带手电筒等照明工具,所以班长在巡逻时也不会携带手电筒。而且,昨天有人逃票,于是今天实行新的售票方法:入口领票,出口验票。” “那我们到鬼屋里面来干什么?”御幸重复之前的问题。 瑠奈依旧没回答,只是让他去找来两把椅子。 一张她自己坐着,另一张摆在对面。 御幸想坐下来,却被瑠奈赶到她身后。 “……那我坐哪里?” “你不用坐,就站在我身后。本子拿好了吧?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进来吧。要记得,出一个,再进一个。” 御幸照做,他从出口喊道:“瑠奈要你们一个一个地进去。出一个,再进一个。你们谁先?” “我先吧!”仓持率先站了出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他想速战速决。 长发女生不太乐意:“你们三个认识,谁知道进去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御幸眼神冰冷,似刀似剑地扫向她:“那挂件还给你,我们就此解散。瑠奈愿意留在这里耗时间,就是为了找出犯人。你可以不领情,但请不要胡言乱语。” 长发女生被吓得钉在原地。 “当然,我也向你保证,我们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御幸看向仓持,“进来吧。” “嗯。” 鬼屋路径后端,御幸手持粉色皮革笔记本和签字笔,瑠奈对他简单说明了记录格式。御幸理解了自己的职责,只需要将瑠奈和每位证人的话记录下来就行,即个人证词陈述。 御幸翻开笔记本,执笔写道: 第一位 姓名:仓持洋一 身份:顶班幽灵、一年B班的学生 内容:啧……我今早就来了,就是帮忙搬货。班长要我去准备室搬点道具过来。后来到处闲逛,然后10:00左右,在小凑前辈他们班的甜品拼盘摊位遇到了A,他拜托我顶班,还要保密。说是如果被班长E知道的话,他就惨了。拜托我顶班的原因?说是和女友B约会。答应之后,我马上出发,大概10:30抵达鬼屋,到了里面就看到叠放整齐的衣服,穿上后就站在原地装样子了。直到11:00,那对情侣过来找挂件了。谁要那挂件了,见都没见过,就算见过,也没人会要! 至此结束。 “有发现什么吗?”御幸第一次这么做,还挺新奇的。 “没这么快。哦,对了。”瑠奈留下了幽灵衣,随手丢到对面椅子上。 御幸说:“这可是你做了好久的,这么随便?” 瑠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没事,下一个。” 第二位 姓名:E 身份:班长、一年级B班学生 内容:从早上开始,我进行开业前的第一轮巡查,发现有道具损坏,就拜托仓持从准备室搬了些过来。鬼屋8:00正式开业,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包括A。在8:00到10:10之间,我在办公室里,计算昨天的营业额。10:10到10:15我在巡逻,看到幽灵蹲着,还以为他不舒服问了句,幽灵没回话。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不是A。后面返回办公室继续计算营业额,是F叫我才知道情侣过来找挂件,也是刚刚才知道仓持10:30进去顶班了。为什么不让情侣进去找?千反田同学,我可不想让那样的人进去随意翻找,要是破坏了道具,下午的营业怎么办? 至此结束。 班长临走前,被瑠奈问幽灵衣的看法:“哦,你做得很好。” “谢谢夸奖。” 御幸看着本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瑠奈说:“再等一等。” 第三位 姓名:A 身份:真幽灵、三七分男、一年级B班学生 内容: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幽灵衣服在这里?叠?为什么要叠?哎呀,我是10:00走的。千反田同学你就别问我怎么溜得了……你怎么知道是用赠票溜出去的?哈?你说入口处售出的票都有登记,出口也会计数票根,结果票根多了一张……不愧是千反田,昨天你将棋连赢七局,最后的盲棋对决更是让你声名远扬哦!御幸你别这么看我,谁不知道你……咳咳,后面拜托仓持顶班了。怎么吓人的?穿着衣服装模作样就行了。蹲着吓人?很累的啊!你给我看挂件做什么,没见过,谁家情侣挂件用月牙?我女友送的是锁和钥匙,那才叫情侣款。 至此结束。 御幸回忆了下:“我记得,仓持是在靠近校门口的甜品拼盘摊位前遇上他的。” “从教学楼的三楼走到校门口,走路最少也要10分钟。”瑠奈经常卡点进教室,她很清楚时间,她看了眼御幸:“这个人绝对不是10:00离开鬼屋的。” “怎么说?” “因为青道祭,校内人流量变大,连洋一君从校门口走到三楼都花了小30分钟。假设他10:00离开,用跑的话,至少10:20才能到校门口撞见洋一君,这个时候洋一君再出发,怎么也要到11:00才能抵达三楼。但洋一君是10:30抵达鬼屋的,所以A说谎了。” 御幸皱了下眉:“可是没有证据。” “马上就有了。” 第四位 姓名:B 身份:A的女友、校外学生 内容:我也要被询问吗?没什么,觉得还挺有趣的。这就是我男友穿的幽灵衣吧,只在照片上见过,还挺不错的。我男友当然不是10:00离开的,你看聊天记录在这,9:20就溜了。最后还是迟到了!撒谎?他经常这样,图省事。情侣挂件嘛……女孩子在意很正常,但不一定是情侣啦,朋友也能戴一对哦。 至此结束。 御幸推了推眼镜:“A至少是9:20离开的鬼屋。” “真是个好女友啊。”瑠奈悠然感叹,御幸难以分辨她是在讽刺还是夸赞。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犯人应该在9:20到10:10之间都在扮演假幽灵?只是为了蹲守情侣挂件吗?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瑠奈。” 瑠奈叹了口气:“一也君,我什么时候说过犯人是假幽灵了?” “难道不是吗?犯人假扮幽灵,捡走挂件并破坏掉。如果不是同一人的话,那么……” 御幸不由得怀疑起来鬼屋中其他的真人NPC起来,毕竟他们比谁都有可能扮演假幽灵,或者捡走挂件并破坏掉。 瑠奈摇了摇头:“绝不是其他真人NPC,他们没有理由破坏那个挂件,甚至还丢掉。而且就目前来说,犯人和假幽灵是同一个人的概率很大,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两个人的可能性。9:20到10:10,可操作性太大了。” “你的意思是,破坏挂件的犯人应该是那个长发女生认识的人。那么假幽灵又是谁?” “犯人至少是认识她并且讨厌她的人。一般人不会对一个普通挂件产生莫名其妙的恨意,要么就是讨厌挂件的拥有者,要么讨厌挂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瑠奈停顿了下,她说:“关于假幽灵,我没有否认它与犯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知道假幽灵是谁,那么犯人就迎刃而解了。你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班长口中的幽灵是蹲着的,而仓持和A都是站着的,那是因为假幽灵害怕别人看出了它与真幽灵的不同,故意蹲下来掩盖身高。” “那么假幽灵见过A?” “不一定,我猜根本没见过。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才聪明地蹲了下来。” “可还是有点奇怪啊……”御幸说不出所以然来,他感觉事情并不像是每天清晨的训练菜单,一目了然。 “就像天气预报,你以为板上钉钉,其实充满了不确定性。”瑠奈说:“没人能预知A会擅自离开鬼屋;同样,也不会有人故意伪装成幽灵潜伏在后方,只是为了吓唬别人,好使挂件脱手。这其中蕴含着诸多不确定因素。如果这些都是蓄意策划,那才奇怪。” 御幸张了张嘴:“所以……是偶然?” “嗯。偶然,也可以说是巧合、顺水推舟、突发事件等等。”瑠奈瞧了眼御幸,“别大惊小怪了,这里不是推理小说或者推理漫画的世界,是不会有人为了破坏个挂件而大费周章的。就算放到现实生活中来,谋杀案的数量也是少得可怜,还不如自杀的人多。” 御幸的眼镜反射着白光:“我们这是青春恋爱喜剧,不能说太过地狱的话。” “什么?”瑠奈没听懂。 “没什么,我去喊下一个。” 第五位 姓名:F 身份:入口守门学生、一年级B班学生 内容:中午好,千反田同学、御幸同学。我从八点一直待到现在。首先9:20左右,那对情侣走快速通道进了鬼屋。然后10:30左右,仓持同学进去顶班。最后11:00左右,情侣过来找挂件。如何判断顾客进出?只要有人出去了,守在出口的同学就会摇铃,我听到后就会放客人进去。人太多了,对客人的脸没有印象。在你们来之前,大家有讨论过是否调取监控,但流程繁琐麻烦,不光是我们,那对情侣也不太乐意,所以就歇了心思。挂件……我只知道今年的纪念品是棒球和球棒的组合款式挂件。月牙的没见过……哦对了,这种一般有磁铁能吸在一起吧? 至此结束。 “不能调取监控啊。”御幸也不意外,就算能调取监控,看到的也是人来人往,很容易被犯人浑水摸鱼。 瑠奈倒是问起了御幸:“挂件砸到你后,你上楼去找了失主,但是没找到?” “对,没有任何人,我还等了一会。” “那你上的几楼?具体位置在哪里?” 御幸说:“四楼的尽头,二年级的准备室门口。没有任何班级活动,基本没人会去哪里,除非像仓持那样需要拿物资。” “诶,这样啊。那你是怎么确定的?” “很简单啊,被砸到后肯定抬头看一眼。我看到了四楼有个人影,没看清楚是谁。” 瑠奈叹息:“要你看清楚那就好了。” “……那还真是—抱—歉—” “下一个……” 第六位 姓名:G 身份:出口守门学生、一年级B班学生 内容:对不起我真没注意谁溜走了……人太多了,还戴口罩帽子什么的。挂件也没有注意到……真是抱歉。嗯,我的时间和千反田同学说得一致。关于那对情侣?那对情侣和那个卷发女生都是二年级的学长学姐哦!我听说,他们仨以前是三角恋呢!对了,我其实支持仓持同学……抱歉,御幸同学。 至此结束。 “恋爱八卦啊。”瑠奈得到了超乎预料之外的信息,那就是茶发男生、长发女生和卷发女生曾经是三角恋。 御幸点了点本子:“真的假的?看样子不像啊。”他有看到卷发女生安慰长发女生的样子,女生之间的情敌是这样的嘛? “一定是二女争一男吗?”瑠奈戏谑地看向御幸。 御幸抽了抽嘴角,他想起了今年夏天送情书的女生,原本是送给他的,结果转头送给了瑠奈。 “总之,在感情上卷发女生很有可能是犯人,但她没来过鬼屋。”御幸知道她是被长发女生喊过来的。 瑠奈托着下巴:“再等等。” 第七位 姓名:C 身份:茶发男生、长发女生的男友、卷发女生的朋友 内容:为什么凳子上有一团白衣服?这是幽灵的衣服啊!请拿远点,谢谢。9:20左右,我们走快速通道进鬼屋,边聊天边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聊天内容?就是讨论卷发女生的恋爱问题。后面女友说要给我情侣挂件,我说拿出来看一下。正好,那个假幽灵就突然吓了我们一跳。其他都是装模作样,只有这个感觉要跳出来了似的,真的太可怕了。9:30左右,我们离开了鬼屋,一路上了天台,她受到不小的惊吓,我得安抚她。在天台做什么?你,没谈过恋爱吗?11:00左右,我们发现挂件不见了,一路寻找到这里。三角恋?没有的事!挂件?她很在意这个东西,说是孤品,又说是精挑细选,搞不懂。 至此结束。 被嘲讽没谈过恋爱,且不知道有人暗恋她的瑠奈冷笑了一下:“下一个。” 同样没谈过恋爱,正处于绝妙暗恋中的御幸安抚瑠奈:“至少复盘一下吧。” 瑠奈:“总之可以确定,那个吓唬他们的假幽灵大概率是游客。假设这个游客是I吧。首先游客I肯定是在9:20之前进的鬼屋,那个时候幽灵A还在里面。到了9:20,幽灵A利用赠票出去,被出口学生G当作了游客I,摇了铃铛。此时入口学生F放了情侣CD进入鬼屋,情侣CD有快速通道票,所以可以不用排队。同一时间,游客I还在鬼屋内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正沿路向前走。” “一直想问,这个快速通道票是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御幸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是见过。 瑠奈帮他回忆了起来:“你忘了?我给川上君和白州君开了快速通道。原本是要在我给他们的赠票基础上加钱的,但我想着算了,帮忙付了钱,瞒着他们说是完全免费的。” “……真想告诉阿宪。”御幸摇摇头,“算了,说了也没用。” “按照你说的,9:20的时候,游客I和情侣CD都在鬼屋里了。那么游客I为什么会扮作假幽灵?” 瑠奈打了个哈欠:“我可不知道游客I的想法,但你可以问一问。” 御幸:“我们还没有找到游客I啊。” 瑠奈双腿交叠:“快了。” 第八位 姓名:H 身份:卷发女生、长发女生的朋友、茶发男生的朋友 内容:你好。这个幽灵衣放在这里可以吗?我会叠好的。是你做的?虽然针脚有些凌乱,总体还是不错的。我一直在隔壁班参加电影鉴赏活动,在此之前,我没有来过鬼屋。关于挂件……我曾见过,另一半是同色系、但小一圈的满月,两个挂件靠磁铁吸附能拼成大满月,很漂亮。非要说的话,算不上严格意义的情侣挂件。因为坏了,也能换掉。三角恋?他们说没有就没有。 至此结束。 “我还以为她是假幽灵,没想到她一直在四楼。”御幸有些失望,但他又说:“关于挂件她倒是很熟悉,为我们提供了挂件另一半的信息,这些对你来说有用吗?瑠奈。” 瑠奈看着手中的月牙儿挂件:“并非是情侣挂件?我确信这对挂件一开始就已经被分配好了主人,至于主人有没有被换我就不知道了。而且——” 御幸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一也君,我记得伊佐敷前辈的班级就在准备室隔壁。你在四楼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发现?”瑠奈脸色平静。 “硬要说的话,就是看到你从纯前辈的班里出来,接着我就在这里了。” “在我之前,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出来?” 御幸皱眉思索后摇了摇头:“就算有也很难注意到,除了准备室门前,走廊到处都是人。” “人来人往的还真是麻烦啊。”瑠奈要御幸去请下一位。 御幸猛然看向瑠奈:“等一下,你在纯前辈班里,H也在。那你有没有看到她?” 瑠奈不出声。 御幸拍着额头,啊,这个家伙对棒球以外的事情就很敷衍啊! 第九位 姓名:D 身份:长发女生、茶发男生的女友、卷发女生的朋友 内容:椅子上叠着的是什么?幽灵衣?拿远点啦!你找到犯人了吗?什么?要先找假幽灵?假幽灵不就是犯人吗!算了,就根据你的说法来好了。那么找到假幽灵了吗?啧,行吧。9:20左右,我们进了鬼屋,被幽灵吓了一跳,9:30左右,出来去了天台,我受到了惊吓,男友安抚我。我们在天台待到11:00,快要离开的时,发现挂件不见了。那可是我在Vintage店买的一对孤品,精挑细选!独一无二!她说不是情侣挂件?她真这么说了?没怎么……三角恋?胡说八道!聊天内容?关你什么事情?啧,就是给H介绍对象,我们两个在一起,害怕她孤单。 至此结束。 “既然是孤品,那就应该不能换的吧。”御幸指着月牙儿挂件,“H说如果另一个有损坏的话,可以换掉。这种情况下,还算得上是孤品吗?” “可能每个人对孤品的意义不同,也许蓝色是独一无二的吧。”瑠奈解释,“大概在D看来颜色一致才算得上是互相唯一的孤品。但H似乎不这么认为,可能她更偏向于锁与钥匙。” 瑠奈翻开粉色皮革笔记本,线索全部罗列在上,毫无半点遗漏。 写得比她整齐多了。瑠奈漫不经心地想着,她好像也就记分册写得清楚整齐。 御幸弯下腰来,和她同看笔记本上的线索:“总感觉她们两个对挂件的感情不太一样。” “应该有矛盾。” 御幸帮忙翻了页:“三角恋也存疑。” “不同立场看待事物也不同。” 瑠奈的发丝干扰着御幸,他站起身来:“感情动机指向卷发女生H,但她没去鬼屋。” “真的吗?” 瑠奈悠闲地靠着椅背,她跷着二郎腿翻阅笔记本,掀起眼皮朝上看向御幸,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你看出什么来了?” “该看出来的,早看出来了,但缺少关键性证据。”瑠奈眨着眼睛,“你应该感谢我们的大功臣,幽灵衣。” 御幸看向对面,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是他搬过来的靠背椅。原本被瑠奈随手挂在靠背上的幽灵衣,现如今正叠放整齐地落在椅上,仿若是这把椅子的主人。 总共进来了九人,每个人对幽灵衣的态度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先是仓持,他是穿着幽灵衣进来的,临走时被瑠奈留下了衣服。 再是班长E,起初并不在意,被瑠奈追问后,得到了敷衍的夸奖。 然后是两位是A和女友B,这两位很快就注意到了,知道是幽灵衣但并不在意。 接着是守门口的两位F和G,她们完全不在意幽灵衣,没当回事。 后面是C,注意到了幽灵衣的存在,但并不认识,得到幽灵衣的回复后表露了负面情绪。 紧跟其后的是H,一眼认出了幽灵衣,并叠好放置,夸了瑠奈的针脚。 最后是D,与C一样,一开始没有认出来,知道是幽灵衣后,她很嫌弃。 御幸察觉了不对劲:“她不是说——” ‘一直在隔壁班参加电影鉴赏活动,直到被喊过来。在此之前,我没有来过鬼屋。’ “打个电话给伊佐敷前辈,就知道了。”瑠奈刚说完,御幸就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伊佐敷纯,瑠奈赶忙阻止他:“一也君,先别打。” “为什么不打?把纯前辈喊来和她对峙一下,就知道她有没有撒谎了。”御幸不解,“不是说要找出犯人吗?你在犹豫什么?” 瑠奈合上御幸的折叠手机:“不是犹豫。” 古井似的紫色眼睛伴着呼吸声缓缓涌出泉水来,御幸从其中捞出了一面镜子。 “而是我们不能这样做。” 与此同时,鬼屋外。 褪去幽灵衣的仓持出来后就守在鬼屋出口,他环臂靠墙,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每个从里面出来的人。 他们神色各异。 班长一出来,就马上支起了招牌,告知游客:鬼屋因为道具维修,推迟开业。仓持还搭了把手,帮班长将招牌放到最显眼的地方。 之后的四人被分成两组。三七分男A和他女友B在角落嬉笑打闹,负责守门F和G则在墙角窃窃私语。 茶发男生C无所谓地进去,又无所谓地出来。 卷发女生H进出前后没有情绪上的变化,像是走了个过场。 长发女生D出来后,眼神总会飘到卷发女生H身上,一脸欲言又止。 仓持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对劲,他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长发女生D:“那个挂件……” 卷发女生H:“你打算买新的了吗?” 长发女生D:“那是孤品……” 仓持还没听她说完,卷发女生就打断了她:“……换个就行了,黄色、红色、紫色都行。” “但蓝色就那一对!”长发女生D强调了这一点。 “对你来说,‘换掉’是很方便的事情吧!”卷发女生H骤然拔高了音量。 尖锐的声音撕破了她本来淡然的面具,甚至打破了这尴尬的静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仓持担心出事,马上出声制止:“你们……” “洋一君。”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牵绊住了仓持,他回头一看。是瑠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伸手掀开黑色布帘,探出了头,漠然扫视了周围一圈,眼神冷淡轻盈,唯有落在仓持身上才有了温暖的实感。 “瑠奈!” 仓持头次觉得瑠奈的出现是如此及时,宛如救命稻草。 “喂,还有我啊。” 仓持选择性忽视了瑠奈身后的御幸,他凑到瑠奈面前小声询问:“犯人是谁啊?” 瑠奈刚想说话,就发现凑过来的不只是仓持,还有其他的同班同学:假装正经实则偷听的班长,光明正大带着女友偷听的三七分,蹲在下面削弱存在感cos忍者的两位守门同学。 瑠奈叹气:“让下路。” “咳咳,请。”班长不好意思地挪开了位置,其余人也是如此。 “谢谢。” 终于,瑠奈来到了长发女生D的面前。 长发女生D重新端了起来,她扬起下巴,满是倨傲。 “要开始你的推理秀了吗?名—侦—探—” 她故意拉长句末的“名侦探”三字,以为这样的钝刀可以磨破瑠奈的脸皮。 但瑠奈充耳未闻,蓝色月牙儿的挂件被她轻轻放置在长发女生的手心中。 “我是让你找出犯人,而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瑠奈伸手噤声。 “比起破坏挂件的犯人,我认为前辈你应该回想一下挂件最初的主人。” 长发女生颤抖了下睫毛,愣愣地看着掌心残缺又灰暗的挂件,她转过头来看向身后,轻声细语地呼唤着卷发女生的名字。 对方不为所动,沉默地偏头回避了过去。 长发女生深呼吸几口气,对着瑠奈鞠了一躬,也对其他人鞠躬道歉。 “很抱歉,是我的任性给各位带了困扰。” 说完,她转身拉过卷发女生的手,将挂件塞了过去。 几乎不容卷发女生的拒绝,硬生生地掰开她手心,将挂件塞进去,然后用力合上。 长发女生一言不发地做完这一切后,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卷发女生。 最后,她对茶发男生低语:“我们走吧。” “但是……”茶发男生还顾忌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扯着卷发女生的袖子,让她跟了上来:“走吧。” “她没生气。” “嗯,我知道。” 三人拉扯着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徒留下一年级B班的学生站在走廊上沉默对望。 没有预想中的推理秀,没有犯人的痛哭忏悔,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只有一场心照不宣的溃散,和一场狼狈的逃离。 所有的一切突兀地戛然而止,像一部剪辑混乱的三流电影,仓促得连落幕都显得敷衍。 外头的秋日依旧晴朗,却无端地让人品味这索然无味的凉意。 但是——有些人拥有阅览花絮的权利。 仓持咂了咂嘴:“——哈?这就完了?” 瑠奈耸了耸肩:“不然呢?” “不行,那这样我太亏了。” 仓持向瑠奈抗议,他被无辜卷入这起事件,后面又好似旁观者一般,毫无参与感。 这种感觉,就和队里投手太厉害,被迫在场上罚站一样,索然无味。 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鬼屋,正沿着走廊向前直走。 御幸走在最前头:“丹波前辈和阿宪好像还做不到让你场上罚站。” 仓持走在中间:“偶然也想体验一下。” 瑠奈跟在最后面:“想看推理秀?” “当然了。”仓持双手枕着后脑勺,“你都那样地登场了,没有推理秀一点也不合理吧。” 御幸也支持:“至少要说那句话吧,那个‘赌上爷爷的名义’” “好老!”仓持吐槽。 “嗯——”瑠奈停下了脚步,她看向窗外。 外面秋光璀璨烂漫,下面人山人海、欢声笑语连绵不断。 “只是推测,不能当做完全的正确。” 瑠奈跳上台阶,清了清嗓。 “整个事件源于一连串的偶然。H独自游玩鬼屋,A却利用赠票在9:20提前溜走。出口的G误以为A是普通游客H离开了,便摇了铃。入口的F听到铃声,立刻放行了使用快速通道票的C和D。此时,H仍在鬼屋内,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仓持低语:“原来是快速通道票。如果C和D排在H身后的话,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御幸说:“也许H根本不想和他们一起玩鬼屋。” 瑠奈继续说:“当她接近后段时,很可能先听到了C和D的谈话,谈话内容和她有关,且让她感到不快。发现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穿上了A留在角落的幽灵服来隐藏自己。也正巧,C和D正在展示那个挂件。” 御幸沉思:“这个挂件,D一直强调是情侣挂件来着,但好像不是。” “我认为那对挂件起初是D和H之间的友情信物,却被D转赠给了C。以至于H在情绪驱使下,跳出来吓了他们,并在他们离开后,捡起了掉落的挂件。”瑠奈接着说道,“之后她没有立即离开,因为班长10:10来巡逻了。她蹲下不语,成功瞒过了班长。巡逻后她脱掉幽灵衣,出于习惯将它叠好放下。如果不是洋一君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大概很难找出她来过鬼屋的迹象。” 仓持皱起了眉:“嘶,这么一想的话。其实H人还挺好的。” 御幸挑眉:“怎么说?” 仓持说:“我记得那对情侣说自己是9:30出的鬼屋,但H是在10:10到10:30之间离开的,她最少在里面待了四十分钟左右,不就是相当于给A代班了一段时间吗?她完全可以马上离开。” 御幸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他看向瑠奈,瑠奈也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能说她本身不是很坏的人。也许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就帮忙代班了一段时间,还瞒过了班长的巡逻。” 仓持觉得有点道理,示意瑠奈继续。 “离开鬼屋后,她直奔四楼无人的准备室,在里面快速破坏了挂件,然后从窗口扔下,正好砸到了路过的一也君。完成后,她退几步就能自然融入隔壁电影鉴赏的人群,所以一也君上楼后才没看到人” 御幸惊讶:“原来是在准备室里面破坏的啊?我还以为是在准备室门口!” 瑠奈叹气:“那也太明显了。” 御幸又问:“那好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不能喊纯前辈的原因了吗?” 仓持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喊纯前辈?” 御幸解释:“当时H的证词是她一直待在四楼参加电影鉴赏活动,那正是纯前辈的班级活动。如果有纯前辈出面做证的话,就能证明她在撒谎。我本来要打电话的,但瑠奈阻止了我。” “一也君,我不让你打电话找伊佐敷前辈对质,是因为我们的证据链基于推理和巧合,她完全可以否认。更重要的是,我并不认为公开揭露是件好事。”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仓持忽然说起来往事。 “瑠奈,我记得你之前对克里斯前辈说过三句对不起的话。”仓持冲着瑠奈一笑,“你说那些都是假话,我倒觉得那是你的真心话。” “什么?” “你故意不公开犯人是谁,其实是在帮她们维护友谊,也是为了不破坏他们三人的关系。” “没有。” 瑠奈跳下台阶,她才没那么好心。 但听着身后那两人隐秘的笑声,瑠奈难得有些生气了,瞪了他们一眼:“走啦!” “去哪里?” “不知道。” 此时,不远处的川上宪史一边跑来一边大喊:“御幸!仓持!千反田!” 他跑得上气不接不下气,急匆匆地对他们求救:“救救我吧!” 一听到这句话,他们警惕了起来,生怕有什么麻烦事。 “不是的!” 川上擦了擦汗:“这不是中午了吗?现在我们班那里好多游客过来用餐,完全应付不过来。班长要我找援手,实在是没办法了。御幸,仓持,能不能去我们那里帮下忙,只是端个盘子而已,就一个中午!拜托了!” 仓持见是川上,将之前的教训抛到了脑后,一口答应了下来。御幸的意愿不重要,他打不过仓持,直接被压了过去。 唯独瑠奈站在原地沉默思考。 她记得川上是一年级A班的,而他们的班级活动是—— ‘女仆’咖啡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侦探少年 第68章 钻石女仆 御幸和仓持被川上拉去帮忙,瑠奈本想跟上,却被川上双手合十拦在楼梯口。他额角挂着虚汗,语无伦次地请求她半小时后再来,承诺请她吃蛋包饭作为补偿。 于是瑠奈就蹲坐在楼梯上,捏着一份一年级A班的宣传单,目光死死锁住上面香喷喷的黄金蛋包饭剪影。上午的推理耗尽了脑力,此刻饥饿让她脸色发沉。 “喵~” 软乎乎的肉垫突然贴上她的脸颊。 像被棉花糖轻轻推了一下,瑠奈不由自主偏过头。 没有人能抵抗猫咪的肉垫攻击。 她眨着眼,余光从毛茸茸的猫咪肉垫,跳到抱着猫咪的少年身上。 “啊。下午好,克里斯前辈。” 克里斯穿着卡其色圆领卫衣和黑色校服裤,刘海松散垂落,怀里抱着一只白底灰纹的猫。 “心情不好?” 他收回猫咪的前爪,和瑠奈一样蹲坐在楼梯口前。 瑠奈逗了逗猫咪的下巴:“倒也没有……” 听她简单复述了之后,克里斯恍然大悟。 怪不得,亮介也要他到一年级A班去吃午饭。 “和小凑前辈有什么关系?”瑠奈不解。 克里斯没有解释,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温柔微笑。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语言。 尤其是在围观别人“干坏事”的时候。 瑠奈看了眼手机:“时间到了,克里斯前辈要一起去吗?” “当然。”克里斯抱着猫站起身,“刚好去吃个午饭。” 猫咪蛋蛋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高,慢悠悠甩了甩尾巴,朝瑠奈软软“喵”了一声。那声音又甜又清,像羽毛轻搔心尖。瑠奈忍不住又摸了好几把,光滑的皮毛掠过掌心,猫用头顶蹭她的手,像是在祈求更多抚摸。 “这是克里斯前辈家的猫?叫什么名字?”瑠奈注意到它项圈上的铭牌。 “不是哦,”克里斯轻抚猫背,“它叫蛋蛋,是学校外面空地的流浪猫。一年前我偶然帮了它一把,之后时不时会去看看,就这样熟了。” “那铭牌……”瑠奈凑近细看。做工精致,材质优良,但上面刻着的不是“蛋蛋”,而是—— “青道王子?”她放下铭牌,疑惑地看向克里斯,“那……青道公主是谁?” 克里斯脸色非比寻常,常理来说,不应该问为什么会有“青道王子”的吗? “这种事情迟早会知道的,所以青道公主……”瑠奈专心逗猫,并不强求答案。 “迟早会知道的事情,那就等下再说吧。”克里斯收回猫猫头不让瑠奈挼了,瑠奈颇为可惜地瞧着他怀里的猫咪蛋蛋。 “别玩了,我们到了。”克里斯示意瑠奈回头看,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年级A班门口。 平时这里会有热情的女仆装学生揽客,但此时已过午峰,几位“女仆”正坐在一旁休息。见到瑠奈和克里斯,其中一人朝里喊:“川上!你的客人来了——” 说完,就让他们进去随便坐。 瑠奈和克里斯有些呆滞,虽然早有准备,但见到黑白裙摆下光裸着一双毛腿的女仆,他们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瑠奈甚至回头确认了一眼。那位“女仆”支起一条毛腿架着手,见她回头还竖起大拇指喊:“我会给你投票的!” “投票?”瑠奈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不作回应,只是抚摸着猫咪:“想好吃什么了吗?” “黄金蛋包饭。”瑠奈目标明确,接着又环视四周。 虽说过了中午,但店内客人不少,想找到空桌有些困难。 瑠奈刚想踮脚寻找一番,就有人点了点她的肩膀,轻声道:“千反田。” “川上君啊,哪里……有……”瑠奈边说边回头,吐字愈发缓慢,眼睛愈发睁大。 站在她身后的川上宪史,身着经典的维多利亚时期女仆装:深黑色长袖的大裙摆连衣裙,硬挺的白色竖领,蓬松恰到好处的羊腿袖,身上系着女仆标配的荷叶边蕾丝纯白围裙,身后飘扬着可爱的蝴蝶结,头上还装饰着纯白花边头巾。 克里斯捂住了脸,他知道是女仆,但没想到是这么正宗的女仆。 川上被盯着有些丧气:“很不合适吧,呵呵,随我来吧。” “没有,很适合。”瑠奈发表了自己肯定,又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很可爱。” 川上深深叹了口气。被夸适合女仆装已经很奇怪,被夸可爱更是雪上加霜。他内心呐喊:不如在我三上三下时夸我帅气啊! “请坐。”川上尽职地领他们入座。 还没坐下,瑠奈就注意到座位上早已有人,那头熟悉的粉发和那抹笑里藏刀的表情。 “哟,终于来啦。”小凑亮介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见川上还站在一旁,便开口道:“不倒茶吗?” “是!”川上强打精神。 “女仆的品格呢?” “是!主人!”川上快步离开去取茶壶。 瑠奈瞧着川上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凑亮介,他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小凑前辈……”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小凑亮介抬手让她别说,举起手臂招了招手:“菜单,点菜。” “是,主人。” 应召而来的是白州健二郎。见到瑠奈,就将菜单递给了她:“上次鬼屋谢谢千反田。这次就让我们来招待你好了。” “没什么。”瑠奈接过菜单,不留痕迹地打量了眼白州的装饰。 同样是黑白搭配的女仆装,但在细节处稍有不同:白州是经过改良的现代日式女仆装,领口上轻松自然的纯白娃娃领,泡泡短袖露出一双健壮的手臂,荷叶边蕾丝围裙在肩带加了一圈偌大向外舒展的荷叶边,装饰在头上的是蕾丝头箍。 相较于川上的丧气,他更冷静些。 是位气质凛然的坦荡/女仆,还为瑠奈介绍其招牌和今日推荐菜式。 可瑠奈有些漫不经心,满脑子都是丧气的川上女仆和凛然的白州女仆,就连黄金蛋包饭都无法勾引回她的心思。 小凑亮介用一根手指下压菜单,捉摸不定的笑意闯入了瑠奈的视野里。 “怎么在发呆,想不到吃什么吗?我推荐魔法黄金蛋包饭哦!”说完,小凑亮介又问克里斯想吃些什么。 克里斯放下猫,用湿巾擦手,也让瑠奈擦一下。他看了眼菜单,注意到“魔法黄金蛋包饭”下面的一行小字,也笑了:“那我也点这个。” 小凑亮介对着白州比了个三。 “好的,三份魔法黄金蛋包饭。请问要指名哪位女仆来施展魔法咒语。” 小凑亮介双手交叠垫在下巴,笑看着瑠奈:“指名哪位?” 这时川上来倒茶,他端着釉白茶壶倾斜出澄红透亮的茶汤,瑠奈捧着茶杯抿了口茶。 这是茶包泡出来的,不是什么高级茶叶。 她放下茶杯:“我想要指名四位女仆施展魔法咒语。” 此话一出,川上被吓得倒茶都不利索了,白州执笔签单的手也抖了下。 瑠奈掏出钱包放在桌上,掷地有声:“指名御幸一也、仓持洋一、川上宪史、白州健二郎。请问要加多少钱?” 大小姐的气度,于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喵~”没人理会的蛋蛋跳上瑠奈的膝盖坐下。 小猫咪支持瑠奈,她感受到了这份心意,背脊挺得更直了。 “噗——”小凑亮介笑意加深,顺势举手,“我也要这四位,可以加钱哦。” 克里斯合上菜单交还给白州,身为前辈他本不该胡闹,但他笑道:“我也一样,可以加钱。” 川上和白州面面相觑,这事情到底是怎么胡闹到这种地步的? 白州冷静回想:中午他和川上来换班时还没换装,店里忙得团团转,班长催他们换衣服,又叫川上去拉援手,结果被来吃饭的亮介前辈听到,他笑眯眯地建议不如找棒球部的帮忙。在亮介前辈的指引下,川上真的拽来了御幸和仓持,还按亮介前辈吩咐让瑠奈晚半小时再来。 现在想来,白州终于明白了亮介前辈的“深意”:要是当时瑠奈跟来,御幸和仓持怕是死也不会从的。 此刻那两位正在后厨打下手。 白州不知该如何处理,菜单写明了“一份饭对应一位女仆咒语”,现在他们要四位,要是被别人看到就不好解释。 川上沉重地拍拍他的肩:“没事,你去交单,剩下的我来。” 他的英勇就义推动了白州的脚步,也感动了瑠奈,不愧是青道棒球部控球最好的投手,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这种时候就不要念叨棒球了!”川上红着脸,他有些无奈,“还需要什么吗?” 他们摇头。 “那请稍等,餐点马上就来。”川上说完就飘扬着裙摆离开。 小凑亮介没打算放过他:“女仆的品格——” “再见,主人——”川上回应得有气无力,又丧气又可怜。 瑠奈看明白了,这哪里是女仆咖啡厅,这分明是小凑亮介的游戏场。 小凑亮介不置可否:“很有趣啊,难道你们不想看他们的女仆装?” 克里斯还真有些好奇,但相比这些,他还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看向正在给猫咪拍照的瑠奈,问道:“昨天上午,你在将棋部下盲棋,给哲也赢了棋盘?他拿到之后特别开心。” 开心到给二年级每个人都发了他和棋盘的合影,并配文说:千反田瑠奈给他赢来的。 难以想象,结城哲也是这样的人? “好像是。刚好路过就参与了一下,下盲棋不是我提的。”瑠奈拍到了很满意的猫咪照片,将其换成了手机壁纸。 “那现在投票应该很高了吧。”小凑亮介随口提了句。 瑠奈刚就听到“投票”:“什么投票。” 小凑亮介看向克里斯:“你没和她说?” 克里斯摇头:“迟早会知道的事情。” “嗯,也对。”小凑亮介开始期待起今年的传统活动起来,但有件事他不能忘,“昨天下午,春市也劳烦你了。” “春市是亮介的弟弟?”克里斯隐约知道小凑亮介有个弟弟,具体情况不大清楚。 小凑亮介他并不会在大家面前谈论这些。 “是啊。昨天捡到了他,就带着去棒球部参观。” 小凑亮介抬起了头,捡? 克里斯问:“然后呢?” 瑠奈翻出粉色皮革笔记本:“嗯——只能说不愧是小凑前辈的弟弟。同为二垒手,他的打击率有六成,很厉害哦。长打率更是令人惊叹,是个在打击方面很有才能的棒球选手。可惜,我没能亲眼见过。要是可以的话,真想见一见他在球场上的防守表现和打击风采。” 小凑亮介搅拌着红茶:“来年春天,不就能看到了。” “现在讨论来年春天还早了些。”克里斯端起茶杯,“过了青道祭,你们就要备战秋季大会了。” “是我们。” 克里斯看向瑠奈,她正翻阅着笔记本,好像刚刚没有说话一般。 “克里斯,又到你准备对手资料的时候了。”小凑亮介转向瑠奈,“瑠奈,你看过克里斯的笔记本吗?” “看过,很厉害。” 小凑亮介说:“是吧,从没见过会把对手的恋爱情况给写进去的人。” “还有考试情况。”瑠奈进行了补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克里斯笔记本的内容进行了大致复述:基本信息、专项数值和一堆像八卦的小道消息。 “怎么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克里斯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些能影响选手的状态。”小凑亮介托腮,他鲜少问过,如今谈起确实有些疑惑。 小凑亮介自认棒球选手,并不觉得人际交往、考试情况等事情会影响到他的状态。 克里斯莞尔:“心理韧性。” “棒球被称为‘竞技与智慧的结合’,不仅考验技术和智慧,还考验选手的心理韧性。”克里斯抿了口红茶,并不润口但足以解渴,“心理韧性,目前来说没有完全清晰的定义。但可以理解为与‘抗压’、‘坚强’、‘克服困难’、‘愈挫愈勇’相关的心理能力,能应对压力和逆境的心理结构,对训练结果、比赛成绩有重要影响的心理优势。”[1] “所以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够影响到选手的心理韧性?”瑠奈提出自己的问题,“但如果有人天生心理韧性高的话……” “我们在训练、日常生活中难免会受到多方压力的影响,那些小事就是这些影响的缩影。天生心理韧性高的话,更倾向于交际和外向,拥有高度的自我信念,很难受到竞争或逆境的影响。心理韧性低的话,则相反,但现在也有研究者发表了各项训练方向,来提高选手的心理韧性。”[1] 克里斯说了洋洋洒洒一大堆,最后他面向小凑亮介,笑着说:“也许,亮介就是那种心理韧性高的人。选四坏的能力,很大一部分也仰仗于心理因素。” “夸我可没有奖励。”小凑亮介扬起笑容。 “实话实说罢了。”克里斯刚想喝口茶,却发觉身侧的瑠奈正看着他,那目光浓烈又轻柔,牵引着他落入含着秋光的紫色眼睛。 克里斯回以缓慢温柔的微笑。 “瑠奈,你茶杯空了。” “空了?” 瑠奈这才缓过神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克里斯说的“心理韧性”的画面。茶杯空了也不知道,任由克里斯拿走她的茶杯,为她斟茶。 “请。” “谢谢。” 不知为何,瑠奈对这杯茶小心翼翼的。 双手捧着,小口啄饮。 茶包泡出来的茶,似乎比之前—— “好喝?” 瑠奈抬起眼来,视线里是小凑亮介捧着可爱的脸庞对她微笑。 她垂眸:“还行。” “那就好。”小凑亮介喝不出茶的好坏,但他察觉瑠奈喝第二杯时心情不错。 正当他想给自己也倒一杯时,三人份的魔法黄金蛋包饭端了上来,香气追随着声音而来。 “哈?瑠奈!?亮前辈!?克里斯前辈!?你们怎么——”端着餐盘的仓持洋一瞪大眼睛。 小凑亮介摇了摇头:“仓持,这个时候该喊我们为主人。” 仓持放下餐盘,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面对亮前辈的要求,他不想从又不得不从;可身边还坐着瑠奈,她端着面无表情的脸盯着自己;对面又是克里斯前辈,满是趣味地看着他。 咬牙切齿,但不敢做得太明显。紧握拳头,也只能躲在背后。 那个难以启齿的词卡在喉咙里,像根软鱼刺。只要干脆说出来就能解脱,可他总觉得一旦出口就会失去什么。 “主……” 真就强迫自己从牙缝里憋出了半个字。 瑠奈看着努力的仓持,思维突然飞到了仓持的裙摆上。 女仆装又进行了新的进化:比前两位的还要长的A字版型黑色连衣裙,行动间裙摆不会像波浪流动,而是克制地局限在他双腿行走的范围内。领口、衣袖全黑,胸口是竖排下来的白色纽扣,连衣裙的上半身紧紧裹着仓持的胸膛,隐约可见他隆起的胸肌。标配的围裙也去除了裆胸的部分,只保留荷叶边的肩带与腰腹以下的围裙主要部分。头上还是带了装饰的荷叶边发箍,设计简约干练很适合仓持。 瑠奈眼神朝下:“洋一君。” “怎么了?”仓持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穿女仆装被瑠奈看见确实羞耻,但木已成舟,他总不能捂她眼睛。 “你裙子里面有没有穿裤子?” “啊????”仓持瞬间脸红得像被泼了红油漆。 “当……当然穿了!!” “你误会了,我是问有没有穿校裤。”瑠奈看着他那长到脚踝的裙摆。川上和白州虽然穿长裙,但只到小腿肚,还配了黑色小腿袜。仓持这身,简直能浑水摸鱼。 “哦,你说校裤啊。”仓持冷静了几分,差点以为说的是内裤。他大大方方地掀起裙摆:“穿了哦。” “……”看着黑色裙下的黑色校裤,瑠奈眼神冷了几分,颇有人生不如意的味道:“钱花得有点不值。” “放心。” 小凑亮介招了招手,川上和白州迅速就位,完美展现了他们女仆的品格,架起仓持往后厨里面拽。 “诶,等一等……你们要干嘛?不要——” “抱歉了,仓持!” “都没穿校裤,你也不能穿!” 一声惨叫后,脱了校裤的不良女仆仓持闪亮登场。 明明什么都没露,但他忧心忡忡拽裙摆的样子,仿佛哪儿都露了。 瑠奈很少见到仓持这般扭捏,原本的大步流星变成了小步踌躇。 “洋一君——”瑠奈故意拉长尾调。 仓持惊得回头看她。 瑠奈举起猫咪的前爪向他招手,歪头:“喵~” 仓持转身捂着心脏,好——可爱!!! “洋一君。” “我在!”仓持充满了电,朝气蓬勃。 瑠奈点了点面前的蛋包饭:“我们要求四位女仆施展魔法咒语的,一也君呢?” 哦,这事啊。仓持在后厨的时候就听川上说了,他还在想是谁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原来是千反田瑠奈啊,原谅了。 但御幸那家伙换好衣服后就窝在厨房死也不出来。 仓持一撇嘴,将袖子往上挽起,喊道:“川上,白州,我们上!” 一声令下,川上和白州眉头一压,气势凛然地跟在他身后,简直被不良气质感染了。 瑠奈眼睁睁地看着三位不良女仆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迈向后厨。 仓持打头,大手一挥,拉开隔断帘。 川上、白州紧跟其后,直接冲了进去。 瑠奈等人看不到他们在干嘛,但是能听见御幸在里面的喊声。 “你们怎么来了……什么,等一等!我不要出去!!” “由不得你了,瑠奈还在等你过去!” “瑠奈?!!!我死也不出去!!!” “克里斯前辈也在外面。” “啊啊,不行!!不行!!我就在这里待着!!!” “再不出去的话,亮介前辈会生气的!” “不出去!!!” 瑠奈、克里斯、亮介三人对视了一眼,沉默地喝了口茶。 他们没想到御幸反应会这么大。 不就是穿个女仆装施展魔法咒语,为什么就他这么不情愿出来? 瑠奈看了眼四周。一年级A班的女仆咖啡厅里男女都有,只是男生占多数。 她望向隔断帘,仓持三人正从布帘缝里生拉硬拽出一条光裸的手臂,肌肉流畅、肤色小麦,手腕戴着蕾丝袖套。 那绝对是御幸一也的手臂。 瑠奈叹了口气:游击手、右外野手外加投手三个人都拽不动一个捕手吗? 不知该感叹御幸下肢力量太强,还是该说其他三位火候不足。 她索性起身,走到一边,让仓持三人不要出声。 瑠奈轻轻掀开帘子,像拆礼物一样小心。 “哇呜。”她面无表情地惊叹。 怪不得御幸不愿意出来,全场数他露肤度最高。 女仆装的进化走向了一个极端:极其合身的连衣短裙,缀满繁琐蕾丝的方领露出大片锁骨,颈戴白色蕾丝尖领脖饰,短泡泡袖露出健美手臂,配套蕾丝袖套勒出手腕。纯白荷叶边围裙勒出细腰,身后超大蝴蝶结飘带飞扬。裙摆是层层叠叠的蕾丝荷叶边,短得能看见御幸的深蓝色平角内裤边和一双结实的长腿。 原本他还在与仓持三人进行殊死争斗,没想到瑠奈一把掀开了帘子,把御幸给看了个精光。 不只是瑠奈,还有跟在瑠奈身后的克里斯和小凑亮介。 这两人也惊叹:“哇呜。” 御幸心如死灰,他岔腿坐在地上,心想:这辈子算是完了。 “一也君。” 瑠奈捡起地上的头饰,给他戴了上去。 动作温柔得像花瓣和风拂过。她注意到御幸耳上的眼镜脚,便轻轻抬起镜架。指尖不经意滑过他耳畔,泛起痒意。整理好头发后,御幸抬头看她,瑠奈神情专注,就算被他盯着也淡然自若。 御幸抓住瑠奈的手腕:“够了吧。” 瑠奈不着急收回手,淡淡地说:“很适合你。” “呵。”御幸放开瑠奈,“我是不会出去的,你们别想了。” 瑠奈沉思片刻,故技重施。 抱来猫咪蛋蛋,对着御幸歪头轻声:“喵~” 眼镜白光一闪,御幸红着耳朵站起身来。 “走吧。” “诶,去哪里?”川上追问。 御幸喟叹:“去施展让蛋包饭变得更好吃的魔法咒语啊。” 仓持拍了拍御幸的肩膀,一脸我很懂的表情。 没有人能拒绝千反田瑠奈的可爱!没有人!!! 小凑亮介指着这两人,对克里斯说:“怕不是两个笨蛋。” 却没想到克里斯说:“确实很可爱啊。” 小凑亮介笑而不语,他看向罪魁祸首瑠奈——嗯?不见了? 哦,她已经坐回位置,等四位“钻石女仆”施展魔法咒语。 四位风格迥异的“钻石女仆”硬着头皮在桌前站成了一排。 咒语是统一的,但每个人念起来各有千秋。 川上不是第一次念咒,但在棒球部前辈和瑠奈面前还是头一回。他深呼吸,拿出面对九局下半两出局的气魄,双手比出完美心形: “软绵绵~纯洁洁~奇迹!心动!蛋包饭——变好吃起来吧!” 瑠奈:“写咒语的人应该喜欢少女乐队。” 白州身经百战,但可能习惯了,念得顺溜却冷淡。他朝大家点点头,在胸前比心: “软绵绵,纯洁洁,奇迹,心动,蛋包饭变好吃起来吧。” 克里斯:“再有点感情就好了。” 仓持中午才来,因眼神太凶没人指名。忙时他会替补念咒,就是口气不太好: “啧,软绵绵,纯洁洁,奇迹……心动……蛋包饭,变好吃起来吧!” 小凑亮介:“重来。” 御幸因服装问题一直躲后厨,被瑠奈“蛊惑”后四肢僵硬地站在桌前。这比阻杀二垒还刺激,尤其瑠奈还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他自暴自弃地在额前比了个爱心: “软绵绵……纯洁洁……奇迹心动蛋包饭变好吃起来吧!” 御幸句末语速飞快,瑠奈一边听着一边想:这应该算得上心理韧性了吧? 但瑠奈无暇多想,她尝了一口蛋包饭——施展四层美味魔法的蛋包饭果然好吃! 明明是速冻食品,但番茄酱和炒饭酱汁融合得恰到好处,蛋皮松软,胡萝卜和豌豆清甜,完美诠释了秋日青道祭的美好。 魔法,真厉害啊。 克里斯和亮介见瑠奈满足了,便放过那四位女仆。不然亮介一句“女仆的品格”,又够他们喝一壶。 最后,瑠奈婉拒了川上的请客。 她打开钱包,豪气地放下一张万元大钞在川上面前,神色悠然淡漠。 “不用找了。” 四位钻石女仆的魔法黄金蛋包饭,值得她的万元大钞。 “但魔法是免费的,四位也是因为你们才这样。只需要支付魔法黄金蛋包饭就行了,我们卖得不贵。”川上无奈一笑,谢绝了她的好意。 “上次你帮我们开了鬼屋的快速通道,这次我们请你吃饭。”白州把钱还给了瑠奈,让她收好。 瑠奈被迫回收万元大钞,这种感觉和她上次与御幸他们去涩谷吃拉面,将拉面券递给收银而不是给拉面师傅时的一模一样。 无所适从的尴尬。 为了缓解这份心情,她绷着脸走出教室,站在走廊吹风。 没风。 哦,站在走廊看风景。 但这风景并没有看多久。伊佐敷纯风风火火地走来,看到瑠奈便大声嚷嚷:“呦,千反田!你看票数没有?不知怎么的,你一下就冲上第一了。” 瑠奈皱眉,她从刚刚就听见有人说“投票”什么的,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伊佐敷纯掏出手机,几下点开学校官网的投票页面,直接塞到瑠奈眼前,“‘青道之星’投票啊!你同时拿下了‘青道公主’和‘青道王子’两个称号!票数断层第一!” “什么?”刚刚换好衣服走出来的御幸和仓持也凑了过来,同时震惊地看向屏幕,又看向一脸茫然的瑠奈。 “青道……王子?”瑠奈下意识得看向克里斯怀中的猫咪蛋蛋,它脖颈间的“青道王子”的铭牌在克里斯指尖晃动。 “那上一届的青道公主是——” 伊佐敷纯和小凑亮介异口同声。 “是克里斯啊!” “喵~”蛋蛋适时地软叫一声,仿佛也在认证这个事实。 空气瞬间凝固了。瑠奈、御幸、仓持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依旧面带微笑的克里斯前辈身上。 克里斯前辈抚摸着猫咪:“嗯,迟早会知道的事情。” [1]刘宗霞. 青少年棒球运动员心理韧性特征及干预研究[D]. 山东:山东体育学院,202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钻石女仆 第69章 青道之星 “现在有请我们的青道之星——千反田瑠奈同学,发表她的获奖感言。请。” 瑠奈被迫接过话筒,她现在有些懵。 她看向脚下的木质地板。这里是青道大礼堂的舞台,聚光灯汇聚在她头顶,蔓延着炽白热意。 她看向左手边的舞台阶梯。御幸和仓持正在阴影处为她加油打气,班长也过来了,正和仓持说着什么。 她看向右手边的舞台幕布。身为前青道之星之一的克里斯前辈完成了颁奖任务,肩头上的镶白边红披风就是他亲自为瑠奈披上的。 最后,瑠奈看向前方。为了突出舞台,周围灯光被特意压暗。在一片朦胧的昏暗中,全校师生汇聚一堂,人头乌泱泱的,毫无纪律。但他们的视线却听话地聚焦于她身上,瑠奈能触摸到视线的凝固。 “……” 瑠奈放缓呼吸,张了张嘴。 突然。 “嗡————” 尖锐的蜂鸣声刺得瑠奈远离了手中的话筒,她紧皱眉头握着话筒,耳畔还残留尖锐鸣音带来的回响。 瑠奈在想:我到底是怎么站在这里的? 她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开始先是被伊佐敷纯前辈恭喜,祝贺她在全校师生的选举下成了青道之星。 青道之星历届有两个名额,分别为“青道公主”和“青道王子”。唯这一届,瑠奈一人取得了双料冠军,公主、王子都是她。 后面,她又知晓上一届的“青道王子”是猫咪蛋蛋,“青道公主”是克里斯前辈。之所以会这样,这和青道之星宽松的选举条件有关——不限物种。 甚至有一届的“青道王子”是学校门口的创校人雕塑,顺带一提“青道公主”是办公室的花卉盆栽。 再往后,一位老师找到了她,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了青道礼堂后的休息室里,直到有人通知她上台,瑠奈才知道原来这个是要被颁奖的。 啊,瑠奈眨了眨眼。她原以为颁完奖就能下去了,但没人和她说这个要发表获奖感言啊。 她看了看主持人,主持人满脸笑容。她又看了看台下师生,他们双眼亮晶晶。她最后看了看御幸和仓持,这两货正对着她拍照。 闪光灯,太明显了。 御幸还示意她微笑,还竖起了大拇指。 瑠奈现在一时半会可想不出什么获奖感言啊。 她有些生硬地开口:“……首先,感谢大家的投票。” 瑠奈停顿了一下,她看到了将棋社的社长站在最前端,和社员拉开了个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将棋公主!千反田瑠奈殿下!!’一行大字。 瑠奈无可奈何:“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学校有这样的传统活动,更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被推选为‘青道之星’。但听说是因为将棋,我才被选为了‘青道公主’?” 将棋社社长扬起了头颅,这件事情他功不可没,发动全社上下所有人为千反田瑠奈投票。不止如此,当时的围观群众也为她投了票。 毕竟,咬着Pocky下盲棋的姿态,太帅了。 “还有,‘青道王子’是因为我破解鬼屋之谜。这件事今天上午才发生,下午就被大家所知,这让我有些疑惑。” 听到这句话,班长悄悄地躲在仓持身后,这件事情的传播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无非就是多炫耀了几句,顺便发动全班同学和他一起炫耀,顺便投个票。 御幸看着心虚的班长,挑了下眉。 而仓持看到了远处熟悉的挂件三人组,长发女生为首,茶发男生和卷发女生一左一右。 长发女生听到瑠奈说这句话时,挺起了胸膛,脸上得意扬扬,这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当然,她没有参与传播,只是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给瑠奈拉票。 “但我还是要再次感谢各位的抬爱,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我,却愿意花时间为我投票。” 众人听到这句话后,集体沉默了几秒——她是不是对自身认知有误解? 在青道,谁不认识一年级B班的千反田瑠奈。从外表来说,她是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从家世来说,她是学校OB会会长的女儿,给学校资助了不少钱,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从特立独行来说,她是蹲守在棒球部外面出了名的棒球痴,脑子里除了棒球就是棒球。 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啊!!! 瑠奈对自己的认知一直都是:来自宫城县的乡下小女孩。 “那么……”瑠奈本不打算多说,她一直没有获奖的实感,直到目光触及台下的结城哲也,他正在下方鼓着掌,真情实意地为她高兴着。 结城哲也是前排唯一鼓掌的人,他目光始终向上看着她。千反田瑠奈那么厉害,获得这样的荣誉理所应当,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向她请教将棋。 瑠奈听不到他的掌声,但能看见他的双手。 “……我想说,不,我想问:你们去过甲子园吗?” 众人哄笑一堂,不愧是棒球痴,发表获奖感言也离不开棒球。 瑠奈不太在意:“看来有人去过,有人没去过。我去过也没去过。从甲子园回来后,才知晓那不是我梦中的甲子园。” 梦中的甲子园?御幸看向舞台正中央的瑠奈,光束自穹顶倾斜而下,让她在光中晕染。微尘被光穿透成星粒,漂浮在她的发梢,原本漆黑的发丝也在这束强光之下,披上了亮眼的微黄,似金雾又似金线。 似有感知一般,瑠奈看到了御幸。 她说:“何为‘梦中的甲子园’?我无法做出准确的解释,但我想每个人都有‘梦中的甲子园’,它的方向、它的模样、它的意义皆由你来决定。例如甲子园之于棒球,龙王之于将棋,福尔摩斯之于解密。通俗一点。” “是梦想。” 瑠奈深呼吸口气:“梦想,很大、很远,曾让我望尘莫及。但在这里,在青道,我却见到了梦想最生动的样子。” “它就藏在清晨的汗水中。” 仓持肘击了下御幸,用眼神示意他:在说晨跑? 御幸耸耸肩:也有可能是迟到前的冲锋。 “藏在昏暗的灯光下。” 小凑亮介看向结城哲也,用口型说话:说你哦。 结城哲也偏头,没看懂小凑亮介的口型:什么? “藏在永不言弃的眼神中。” 舞台幕布后的克里斯正在和父亲通电话,商量着复健计划的下一步,眼神时不时瞥向舞台前。 瑠奈紧握话筒:“身为旁观者的我能给出的祝福很简单: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甲子园’——那个让你愿意为之奔跑,为之流泪,为之彻夜不眠的方向。” “谢谢。” 说完,千反田瑠奈鞠躬致谢。 迎接她起身的,是漫天飞舞的雷鸣掌声。 主持人很惊喜这样的表现,还想着留住瑠奈让她再多说几句话,可是她下台的速度太快了,抓不到半角红披风。 御幸和仓持一直候在舞台阶梯这边,他们还想着和瑠奈说几句,却不料瑠奈直接越过他们往礼堂外走。 “她怎么了?”御幸摸不着头脑,在台上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台就风风火火地往外冲。为了安全起见,御幸追上瑠奈的步伐,却被仓持给拉住了,“仓持?” 仓持拉着御幸的手臂,却盯着瑠奈的背影。 “没什么,你去吧。” “你不去?” 仓持不耐烦地挠着头,指向身后的班长:“这家伙说什么补偿,要我代替班级上台领奖。” 御幸想起来了,青道之星的颁奖仪式之后就是班级活动的颁奖仪式。 仓持笑着拍拍御幸的肩膀:“要好好地安抚她啊,头一次上台讲这么多话,瑠奈现在应该还有些心有余悸。” “喂。”御幸有些无奈,“瑠奈可没有那么脆弱。” 仓持同意:“确实。她是能面不改色分析夏季大会决赛的人。” 御幸抽了抽嘴角,不再和仓持多言,逆着人流跑出了礼堂。 从昏暗嘈杂的礼堂走出来后,耀眼的粉橙色夕阳铺在淡蓝的天空中,向前一步,迈入了久违的静谧;再向前一步,映入眼帘的是站在瓷砖花坛边缘的少女,脚边叠放着红披风。 她的背影被夕阳勾勒成暗橙色的剪影,唯有发丝轻微浮动。 “瑠奈。” 御幸走了过去,抬头看向她,并伸出了手。 “下来吧。” 瑠奈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果然不习惯人多的地方,更不习惯被众目睽睽那样盯着。听到御幸的声音,也只是垂眸瞥了眼,无视他伸出的手,自己从花坛边缘跳了下来。 “我好心来找你,你就这么无视我?” 御幸单手叉腰,笑着指责瑠奈的无情。 “只是出来透个气。” “真的?”御幸笑得有些恶劣,他凑到瑠奈身边,“是害羞了吧。觉得自己那样说很羞耻?” 瑠奈抿着嘴,嗔怪了眼御幸。 “但说得很好哦。梦想,经久不衰的话题。很适合作为获奖感言。”御幸揉乱了瑠奈的头发,难得她有些晃神,平时他可不敢这样。 瑠奈没多在意,只是背着手来回踱步。 “别转了,看得我眼花。”御幸让瑠奈停下来。 但瑠奈皱着眉看向御幸:“我在想我的梦想是什么?” “……嗯?”御幸推了推眼镜,关于梦想的获奖感言,难道不是瑠奈的即兴处理吗?她怎么真的开始考虑起自己的梦想来了。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应该还很遥远吧。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瑠奈不过是突发奇想,然后发现自己在御幸他们的对比之下,不过是空荡荡的盒子。 她看向身侧的御幸一也,突然发问:“一也君的梦想是什么?” “我?”御幸指着自己,不能说没有,只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突然被瑠奈这么一问,竟有些不好意思。 见御幸迟迟不肯回答,瑠奈逼近他:“是想成为职业选手吗?” “……也不是每个打棒球的人都会这样想的吧。” 瑠奈想:如果是克里斯前辈可能会轻松爽快地承认了吧? “从正捕手,到甲子园,再往后要么是大学棒球,要么是进职业。”瑠奈转身正对御幸,“所以你是想打大学棒球,还是进军职业?” 御幸有些为难:“不是在说你的梦想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所以想知道一也君的。” “我的有什么好知道的。” 瑠奈没说话,她的思绪忽然飘到国三那年,在家里抽签选学校的那一天。 在抽到“青道”后,她的爸爸虽然很开心,但反复问她真的要选青道吗?青道离家远,通勤往返两小时,先不说考得不考得上,那会她还没像现在这样如此直白袒露自己对棒球的喜爱,爸爸担心她会因为太过靠近而讨厌棒球。 她坚持选择“青道”的原因,不只是命运,还有她自己的想法。 那种想法,对成宫鸣说过,也对小凑春市说过,仔细想来好像从未对御幸一也说过。 明明和他有关。 “我,是因为御幸一也才选择青道的。” 御幸怔怔地看向瑠奈,她在说些什么啊,她来青道不是因为抽签的结果吗?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因为,我想见证你成为世界第一的捕手。” 呼吸暗流涌动,心跳振翅欲飞,视线飘忽不定,世界颠倒错乱。 御幸听见气音从嘴畔吐出:“哈,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还能把持得住,御幸心想。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瑠奈弯腰,从下向上看着御幸的脸,瞧着他耳根的红,“一也君,你害羞了哦。” 御幸低着头,摸着自己的后颈。 “都没去过甲子园,有什么好说的。” 瑠奈摇头:“梦想就是用来畅谈的啊。” 御幸瞥了眼瑠奈:“才不是,梦想是用来实现的。” 他现在连甲子园的土都没摸过,尚不能在她面前提及自己未来的想法,更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御幸一也认为他给予千反田瑠奈的回答,应该是真实的、真切的、真诚的;不能是虚幻的、虚无的、虚空的。 瑠奈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比起漫无目的的畅谈,这种付诸一切的行动力才是梦想的闪光点吧。 但是,她的梦想是什么啊? 御幸将瑠奈的迷茫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 “一点都不像你了。”御幸牵着瑠奈回礼堂,“别多想了,这种事情到以后不就知道了?” 他回头看着瑠奈。 “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心口涌现一丝波澜,瑠奈扯着死鱼眼。 “好沉重——” “喂!我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青道之星 第70章 细雨婆娑 细雨婆娑,空气潮湿。 仓持扯着衣领擦掉滑落至下巴的汗,他正用T型座架练习打击,弯腰拿球时,瞥了眼室内练习场的大门。宽阔的木质大门向两边敞开着,将外面的景色浓缩得像一张邮票:视线上挑是一线灰暗的阴霾天,这雨从早上连绵到现在,害得仓持他们只能窝在室内练习场里;稍微向下是狭窄干净的过道,穿过那里就是青心寮和食堂了,但在室内练习场和过道之间还有空隙,可以瞧见淅淅沥沥的雨,听见落在地上的雨花,还有——出现在冷灰色景调中不和谐的亮红色。 突兀的亮红色是伞面,随着脚步声的停歇,红伞缓缓收起,露出了持伞之人的面貌。 和仓持下午离开教室时见到的一样:干净清爽的秋季校服,带着一天课程下来的些许疲惫,肩上挎着书包。唯一不同的是,她那只本该空着的手,正拎着一个他没见过的白色箱子。 “瑠奈,过来有事?” 仓持清楚瑠奈的性格,没有比赛的日子,她很少来棒球部。即便来了,也多半只是看丹波前辈和川上的投球练习。 除此之外,那就是有要事在身。 “嗯。” 瑠奈将伞放在外面,她看向里面。大部分人都在里头训练,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一部分打击训练,一部分重量训练,还有一部分进行投球训练。 “方便我进来吗?” 瑠奈站在门口,对仓持说:“我已经和片冈教练打了招呼,进来安装个东西。” “安装东西?”仓持看向瑠奈手中的白色箱子。 “嗯。”瑠奈有些费力地抬起手臂想给仓持展示,这东西有点沉。 仓持连忙接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你先进来吧。”仓持问瑠奈,“这个是什么?怎么安装?安装的话,是不是需要个地方,对这个有要求吗?” 瑠奈回答:“这个是Rapsodo3.0。安装还挺方便的。安装地的话,给我练习打击的场地吧,我还需要个人帮我进行测试。” Rapsodo3.0? 仓持有些耳熟这个单词,他记得美国大联盟那里为了采集到投球和打击数据,有在使用一种特殊检测系统。忽然,他睁大了眼睛,扬起手中的白色箱子,有些激动:“这个就是那个!?” 比想象中的还要轻便、易于携带。 “嗯,对,就是那个。” “但那个不是给投手用的吗?” 瑠奈:“这个系统,又或者说是数据分析仪。其实是分两种,分别用来检测投球和打击的数据。意思就是,应该是有两台的。” 仓持小心翼翼地看着手中的白色箱子:“但只有一台。” 瑠奈双手环胸:“需要两台设备的是2.0版本,我们这是最新的3.0版本。一台就可以检测投球和打击数据,很方便。” 仓持吞了吞口水,看向瑠奈:“那这个多少钱?” 瑠奈偏了下头:“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不便宜。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着买两台。” “……片冈教练怎么说的?” “他说一台就够了。” 瑠奈还有些可惜:“明明两台更方便,不是吗?洋一君。” 仓持明智地跳过了这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指向自己刚才练习的地方:“装这儿行吗?正好我也能帮你测试。” “帮大忙了,洋一君。” 瑠奈快步走了过去,她站在入口处,简单打量了下这座绿色打击笼。右手边是打击区,左手边的不远处是放置在绿色网兜后面的发球机。瑠奈一看就知道仓持没有使用发球机,他在打击区前方放了个T型座架。 大概率是在练习挥棒动作。 瑠奈放下书包,走到发球机前几步的位置,让仓持把白色箱子放到这里来。 “谢谢。” 仓持拍了拍手中的灰:“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瑠奈蹲下来,一边拆开箱子,一边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我听说,越是亲密的关系,越是要注重这样的小细节。” “比如说?” 瑠奈歪着头:“嗯,比如洗碗的时候要说谢谢,辛苦你了;又比如说晾衣服的时候要说晾得真好,谢谢你;还有递接物品的时候也要说谢谢。” 仓持也跟着单膝蹲下,听完后,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怎么都是做家务的时候。” “亲密的关系嘛,估计是指同居情侣那一类的吧。” “诶——”仓持若有所思,“但我们不……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话题怎么扯到“同居情侣”这里来了。 仓持挠了挠头:“先不说这个。你平时使唤的时候,也没这样客气过吧。” “是吗?”瑠奈还真没想起来,她平时有使唤过他们? “有。” 料理课上,吃快了,直接伸手要水喝。 忘带纸巾了,也朝他们要。 漫画多了,直接塞他课桌里。 课间饿了,还要他们跑腿去福利社买零食。 …… 太多了,仓持数不完。 “是吗?”瑠奈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眼神不由得飘向身旁的仓持,“那我以后注意点?” “那倒也不必。”仓持认为瑠奈保持原样就很好了。 “嗯……”瑠奈点头回应着仓持,但她眼神却盯着从白色箱子里拆出来的白色仪器。 仓持也看了过去,这是一台白色的不规则矩形仪器。最上面有Rapsodo的纹样,仪器短边左侧是红色的把手,右侧的话,他不太清楚是什么。长边两侧安置了摄像头,仓持细看,发现一侧只有一个摄像头,另一侧则是两个摄像头。 瑠奈:“一个摄像头的是投球侧,两个摄像头的是打击侧。” 仓持:“所以要这一侧对准打击区。” “没错。”瑠奈从刚刚白色箱子里找出一卷尺子,“这是附带的尺子,我要测量打击区到仪器之间的距离。” “我还以为距离随意。” “那没有。”瑠奈从打击区前方边缘拉出一条直线,“我的眼睛又不是尺子,刚刚只是估算。” 瑠奈记住尺子的位置,让仓持把仪器往前挪动到这里来。 “这里,快一点啦。” “来了、来了。” 仓持抓住把手将仪器挪到瑠奈指定的位置,又说道:“看吧。平时就是这样的不客气。” “哦,还真是。”瑠奈也反应了过来,她连忙补救,“谢谢,洋一君。” “得了吧。”仓持瞄了眼瑠奈的膝盖,因为单膝触地,染了不少的泥土灰,他叹了口气,“瑠奈,你带了纸巾没有?” “带了。” “用完了吧。” “……洋一君,不要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瑠奈看着膝盖上的泥土,她刚刚蹲在地上安装仪器,没注意到这件事情,她扯起袖子想要擦掉,但被仓持阻止了。 “还是我来吧。”仓持穿着白色的训练服,一直在室内进行练习,虽然出了点汗,但衣服外侧还算干净,他身上也没纸巾,所以用自己的衣袖蹭掉了瑠奈膝盖上的泥土灰尘,“校服明天还要穿的,就不要弄脏了。我训练服有很多件还经常洗,不碍事。” 瑠奈低着头看向仓持,他正皱着眉用衣袖擦掉她膝盖上的灰尘。 说起来,擅长盗垒的仓持洋一是棒球部里最容易弄脏自己的人了,为了增加盗垒成功率,会利用滑垒冲向垒包,大腿外侧摩擦泥土地,总是染得裤子灰扑扑的。若是扑垒的话,那胸口也会脏得不堪入目。 “好了。”仓持站起来,嘱咐瑠奈别再触地了。 瑠奈偏了偏头,她看着仓持,认真地说:“谢谢。” “哈,不是说了,不用道谢的嘛!” “但是……”瑠奈皱眉沉思,“这个时候,就是要说谢谢的吧。” 她说:“同居情侣之间做家务说谢谢,其实只是为了提供情绪价值和给予对方认同感。可家务本该就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但总会有一方懒惰,使得另一方看不过去。所以才会有说谢谢来维持亲密的说法。” 瑠奈伸腿看着干净的膝盖。 “将膝盖擦干净,本质上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洋一君主动帮我做了我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得道谢才行。” 她托着下巴,说得有理有据。 “难道不是吗?” 仓持也沉思了一会:“就算你这么说。也掩盖不了携带纸巾、收拾漫画、购买零食等事情本质上也是你的事情。但你因为懒,所以都推给了我们。瑠奈,你不要就重避轻。” 瑠奈睁大眼睛看着仓持。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有点惊讶而已。不愧是洋一君,之前就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很敏锐了。” “……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嗯,是在夸你。” 瑠奈边说边安装仪器,测量完距离后,一切就变得简单起来,只需要套上防护栏,再打开电源连接平板即可。 “平板在我包里,洋一君帮我……” “喏。” 仓持将平板交给了瑠奈。 从她包里拿个平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要放在以前,仓持可能还要犹豫下,生怕碰坏了瑠奈的东西。可随着了解的加深,仓持算是知道了,她包里除了作业就是记分册这样和棒球有关的东西了。 “我说你,不买些化妆品之类的吗?”仓持看着瑠奈操控平板点开个APP,他似乎没见过瑠奈对镜梳妆的样子。 “我有买啊。”瑠奈头也不抬地回答,“但学校规定禁止化妆。” “那种规定基本是摆设吧。” “确实呢。”瑠奈扯着死鱼眼,“但要我早起化妆也很麻烦啊,我只要能多睡会就行了。” “真的懒。” “谢谢夸奖。” “和御幸一模一样。” “请不要侮辱我。” 瑠奈看着平板页面,松了口气:“好了,闲聊结束。洋一君,你可以进行打击训练了。” “OK。” 正事要来了。 仓持戴上打击手套,手持球棒站在打击区。 瑠奈一手持着平板,一手拿球。 她对仓持说:“按平时的打击习惯来就行了。我抛球给你,你再打出去。” 仓持点头了解,示意瑠奈抛球。 瑠奈将球抛向仓持的打击范围,抛得很慢,仓持一下就抓住了击球时机,顺顺利利地将球打了出去。 响亮的击球声音在打击笼里扩散开来。 瑠奈接连抛了几球,仓持按照要求统统打了出去。 约莫五球。 “好了。” 瑠奈总共抛了五次球,每一次的数据都很快被仪器捕捉并通过蓝牙连接传送到瑠奈平板上。 传递数据的速度没有问题。 瑠奈开始检查每一次数据之类的差值,她要求仓持按平时的状态来打击,所以每次的击球初速度并没有多大变化。 “这个 86.6是什么意思?”仓持有些好奇,他只看见纯白屏幕上显示了只有数字和英文的页面,左下方偏中间是一颗正在旋转的棒球。 “这个是你的击球初速度,86.6mph,换算一下就是139km/h。” “算好算坏?” “我个人认为算是不错的了。现在大联盟那边有数据支持击球初速度和安打率成正向关系的结论,但抛球和实际比赛应该有所差距,洋一君,比赛上可能没有这样的好数字。” “知道了。那这个又是什么,角度?” “击球仰角35°,不错的数据。”瑠奈想到她来之前,摆在打击区前的T型座架,因为之前就在练习挥棒动作,所以才有了这样不错的击球仰角数据吗? 仓持对这个不太拿手,也听不懂瑠奈说的不错。 瑠奈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告诉他。 “大概率是本垒打。” 只在棒球打击馆挥出过本垒打的仓持洋一难掩自己的激动:“何止是不错!” 仓持紧握拳头,热泪盈眶。 看来深夜的挥棒练习有所成效。 瑠奈:“想太多了。我不是说了吗,你打的是我抛出来的球,和比赛上不一样。如果洋一君能将成宫鸣的球打出这样的数据,我想……” “别说了。”仓持掐断了瑠奈剩下的话,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既然如此,再来测试一下左打吧。” “这也要?” 瑠奈让他别再废话:“左右开弓的击球手,自然两边都要测试一下。快点站好,我要抛球了。” “我还没站好呢!”仓持看着瑠奈托着球筐站到了另一边,手上已经拿着棒球了,“好了,你抛吧。” “嗯,和右打的时候一样。”瑠奈说完,就将球抛了过去。 仓持利落挥棒,将球打入对面的绿色网兜。 “打得好。”瑠奈又抛一球。 “Nice。”瑠奈接着抛球。 “洋一君,好厉害啊。”瑠奈头也不抬地抛球。 “打得漂亮。”瑠奈随手一抛 仓持木着脸放下球棒:“喂,你抛球就好好抛,别说这些怪话行不行?” “怎么了?”瑠奈抬起头来,这话有问题? “话没有问题,但说的人有问题。谁会这样说话,毫无感情和机器人一样的捧读式夸赞,你真的在夸我吗?”仓持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受够瑠奈了,要抛就抛,说这些有的没的话,害得他打球差点手滑。 脸上有点发烫。 “我只是想尝试一下心理韧性的锻炼。”瑠奈突然提及昨天的事情,她从克里斯那里听来了“心理韧性”这一概念,就想着试一下,说是多对选手进行正向评价,可以提高选手的心理韧性。 “我才不是小白鼠啊!!!” “还挺有效果的。”瑠奈对仓持的抗议,充耳不闻,将数据摆在他面前,“左打的击球初速度比右打要高一些,击球角度更偏向平飞球。” 仓持咬牙切齿地忍下这股气,有时候,真的对瑠奈没有办法。 他深呼吸口气:“所以呢?” “这种球更利于你上垒。”瑠奈给出了自己的结果,“左打比右打更能灵活适应比赛。” 仓持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专注左打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瑠奈奇怪地看着他,她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你不是要做松井稼头央那样左右开弓的棒球选手吗?我记得很清楚,你说这样更帅气些。” “啊啊啊,闭嘴闭嘴,不要说出来啊!”仓持慌忙想去捂瑠奈的嘴,却被她一巴掌拍开手。瑠奈斜睨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瑠奈心下觉得男高中生在意的东西还真多。 “我知道了,不会对外说的。”瑠奈收起平板来,“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想要你专注左打。” 说起这个,仓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是平时你给我看的那些数字时,总会说左打比右打好,我就在想……” “就在想我逼你专注左打?”瑠奈拉上拉链,她看向仓持,语气幽幽,“这还真是冤枉啊。”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东西只能作为辅助参考,并不能完全决定你的行为。洋一君坚持自己就好了。”瑠奈停顿了下,“但你能想到这里……不愧是洋一君啊,私底下有在考虑这些啊。” “偶尔,也会想一下吧。”比如队友,比如同伴,比如身边各种各样的事情,仓持总会对这些多留个心眼,他看向面前的瑠奈,只不过在她身上,难免花的心思要更多些。 瑠奈拆掉打击笼里的Rapsodo,对仓持说:“现在还早,别想这么多了。如果将来真要做选择的话,我会帮你的,洋一君。” 帮他? “对哦,就和青道祭一样,你打个电话我就来帮你了,不是吗?”瑠奈对着仓持笑了笑,“朋友之间,互相帮忙,这是应该的。” 此时此刻,室内练习场外,雨后初霁,褪去的阴霾天,泄露阳光丝丝缕缕。 瑠奈握拳敲了下仓持胸口。 “更何况,我们是挚友啊。” 仓持摸了下胸口,跳动的暖流从心扉冲上脸颊,眩晕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洋一君,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仓持连忙稳住身形,帮瑠奈从地上提起仪器,“这个搬到哪里?” “哦,帮我搬到牛棚吧。让丹波前辈和川上君测试下投球功能。” “现在都四点半了,还要继续?” “没事。我今晚留在这里吃饭。” 瑠奈平静地丢下一个地雷,炸得仓持猛地抬高音量:“哈?真的假的!之前留你吃饭,你全部都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统一:想回家吃饭。 仓持反应有些过度,但瑠奈没当回事。她说明了原因:“妈妈聚会去了,要我自己解决晚饭,刚好来送仪器,就和高岛老师提了下。” “那正好今晚是炸猪排饭!”仓持瞧着外头的渐好的天气,有些理解了何为天赐良机,他扬着笑容向瑠奈靠近,“那等测完投球数据,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仓持有些迫不及待了,也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 “啊,那倒不必了。”瑠奈面无表情地泼了盆冷水,“我和片冈教练他们在办公室吃饭,刚好可以说下Rapsodo的测试结果……” 高涨的情绪瞬间偃旗息鼓。 “……哦,这样啊。”仓持盯着钉鞋旁边的水潭,上面映照出了自己有些失落的表情,他踩出阵阵涟漪,模糊了所有,重新打起精神,抬起Rapsodo。 “走吧,我们去牛棚。” 第71章 青梅竹马 “人生的电梯,是向上,还是向下?” 仓持洋一盯着眼前的暗红色老式电梯,周遭一片漆黑,只有这里散发着沉静温润的光芒。 他向上看,老式电梯的钢铁防护栏没入顶端;从镂空处向下看,吊着电梯的钢索直直地垂入深渊。 最奇怪的是,这电梯只有一枚按钮。 他耸了耸肩,按了下去。 “叮————” 清澈的提示音响起,钢索缓慢向上移动,从下方深渊中,吊起了一台木质轿厢。仓持洋一看着轿厢稳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他拉开防护栏的栅栏铁门,伸手推开轿厢门扉,走进了这座老式电梯的内部。 一走进去,就发现里头站了位身着红色制服,头戴红色圆顶礼帽的电梯小姐。这位小姐身姿窈窕,背脊挺直,正背对着仓持洋一。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锁好门后,扶在那一竖排密密麻麻的按键面板上,轻声问道:“客人,要去哪一层楼?” “我也不太清楚,随便你。” 仓持洋一和电梯小姐站在狭窄的老式电梯里,他不太清楚自己怎么来的,也不清楚自己该去哪里,索性将选择权交给了电梯小姐。 “那去七楼吧。”电梯小姐按下按键,一阵轻微的颠簸,电梯开始向下行驶。 轿厢四周装有透明玻璃窗,但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令人不适的失重感从脚底传来,仿佛有无形之手托着五脏六腑,他皱着眉说:“为什么向下?” 七楼,不应该是向上吗? 电梯小姐手指朝下:“往昔向下。” “哈?” 仓持觉得这个人神神叨叨的。他视线向下一瞥,怎么感觉地面离他近了许多? 不仅如此,狭窄的轿厢变得更加宽广、高大;电梯小姐也变高了……不对,是他身体变小了! 仓持震惊地看着稚嫩柔软的双手:“怎么一回事?!” 电梯小姐神色平静:“七楼到了。”她打开电梯门,将仓持推向了外面。 “不是,你给我等一等!”仓持被迫离开电梯,他立马转身想去找那个古怪的电梯小姐一探究竟,可是入眼的不再是暗红色的老式电梯,而是商场内部的冷色现代电梯。 仓持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现在需要帮助,但能找谁? 掏出手机,翻看起通讯录来。长达好几页的电话簿里,仓持却看不懂名字,像是患了失读症一般,那些熟悉却令人眼花缭乱的日文字符,大脑却读不出其中的意思。 仓持知道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打给谁,但那个人在哪里? 她在哪里? “我在这里,阿洋。” 似雪花一般,融化在肩头的声音。 仓持回头,他眨了下眼睛。 是少见的清纯冷淡的小女孩。嫩绿色连衣裙,黑色短发,紫眼睛,表情冷淡,年龄大概七岁。 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门。 哦,这是他的青梅竹马——千反田瑠奈。 瑠奈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有些不满地说:“你为什么先走了?不是说好要买棒球手套的吗?” “棒球手套?”仓持想起来了,他七岁时买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副棒球手套。 瑠奈一个劲地拉着仓持往美津浓专卖店走去,她指向店铺。 “我们走吧。说起来,阿洋,你要打哪个位置?” 仓持心想:当然是游击手了。 但他却听见自己说:“不知道,先买只通用的手套吧。” “既然如此……”瑠奈拿起了一只手套,球档部分形似“干”字,她举起手套,“这只如何?适用于二垒手、三垒手和游击手。” 仓持心想:就是这只! 但身体不听使唤,接过手套上下打量了一番,嫌麻烦地说:“每个位置都要试一遍吗?” 瑠奈手指抵着下巴:“我更推荐游击手。你运动神经很好,跑得也快。” “是吗?”仓持很想确凿地说自己生来就是当游击手的,可是他就像是提线木偶,被迫发出疑惑的字词,并尝试性地戴上手套,在瑠奈面前装模作样,“像不像松井稼头央?” 瑠奈很给面子,她用捧读般的语气拍手称赞道:“像。” “哼哼。”年仅七岁的仓持没看出瑠奈敷衍的夸赞,但十六岁的仓持看出来了,如果能控制身体的话,他真想吐槽她:夸得用心点啊,瑠奈! 一买完手套,仓持就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了,他紧紧牵住瑠奈的手,问她:“你知道哪里有暗红色的老式电梯吗?” “知道。”瑠奈定定地看向他,“你找这个做什么?” “我……”仓持不知道原因,但冥冥之中似有指引要他回到那里。 “好了。”瑠奈不需要仓持过多解释,示意他向后看去,复古到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暗红色老式电梯,就矗立在他身后,仓持连忙按下了按钮。 “叮————” 清澈的提示音响起,钢索开始缓慢向下移动。熟悉的木质轿厢从上方降落,仓持看到了电梯小姐的红色圆顶礼帽。待轿厢停稳后,仓持拉开铁门,想带着瑠奈一起走进电梯内部。 结果,瑠奈松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 “我就不进去了。” “但是!” “这是你的电梯。” 瑠奈说完,她将仓持推了过去。同时,电梯小姐打开轿厢门扉,接住了仓持。 一切,都让仓持猝不及防。 原本充满光亮的世界瞬间堕入黑暗,仓持从电梯小姐的怀中起身,抬眼看到了轿厢玻璃窗因反光而映出的自己的脸。 向上梳起的金发,眉眼满是戾气,偏短的校服外套,宽大到有些奇葩的校裤。 这是十四岁的仓持洋一,这个时候,他是附近出了名的不良少年。 奇怪的失重感再次向上使他漂浮,仓持扶着轿厢内壁,问电梯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十四楼。” 仓持听着电梯向下行的声音,不由猜想:难不成这电梯只能向下行驶? 他又望向电梯小姐的身侧,那里是代表各种楼层的按键。 “我说,为什么要去十四楼?” 电梯小姐背对着他,轻声细语:“那客人想去几楼?” “100楼。” “可以哦。” 电梯小姐数着按键寻找到100楼,仓持见她真要按下去,马上阻止她。 “喂!真有100楼?” 电梯小姐没有回头:“客人想去几楼都可以。” “啧。”真是滴水不漏,仓持双手枕着后脑勺,一副不良少年的做派,“十四楼有什么?” 电梯小姐不作回答,反而问道:“客人,是去十四楼,还是一百楼?” 仓持撇撇嘴:“十四楼。” 显而易见,楼数和他年龄有关。 他现在还不想去一百楼看自己的墓碑。 电梯小姐得到准确的回复后,放下双手交叠在腹前。不一会,电梯停了下来,她用着一成不变的语调提醒仓持:“十四楼到了。” “知道了。”仓持自己走出了电梯,简单打量了下四周,这里是国中时的学校走廊。看向身后,暗红色的老式电梯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教职员办公室。 仓持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教职员办公室门前? “那是因为你打了市议员的儿子,还因此丢了高中的入学推荐。” 瑠奈一袭绀色水手服出现在仓持身后,单手叉腰,神色冷漠。她走上前,揪起仓持的衣领,将他拐向走廊转角,用力地将仓持堵在墙上,偏分刘海下露出半分阴霾。 “你动手前,为什么不先想想自己?” 仓持没办法回答,和之前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仓持听见自己笑出了声,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又没什么,而且我也不后悔。” “不后悔?”瑠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双手更加用力地抓起仓持的衣领,从下往上地盯着他,眼神极其认真,“就算打不了棒球,也不后悔?” “……到时候找别的学校就行了啊。”十四岁的仓持说起话来还算轻松,但十六岁的仓持知道,这不过是逞强而已。 瑠奈松开了仓持的衣领,她神色晦暗不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瑠奈问他:“你相信我吗?” 十六岁的仓持在心里说:相信哦。 十四岁的仓持不解其意:“你要干什么?” “我会帮你的。”说完,瑠奈拉着他上楼。仓持跟在她身后,跨过了几级台阶,顺着扶手拐了个弯,再睁眼,自家门口出现在了这里。 他揉了揉眉心,明显的极不合理,却无法提出任何质疑来。 而且,仓持看着自己一直被牵着的左手,眼神从相连的双手,爬到牵着他的瑠奈身上,她正站在他家门口,空余的手拿着一副棒球手套。 “阿洋,你的手套我给你拿回来了。”她强硬地将手套塞进仓持手里,“不要再弄丢了。” “哦,谢谢。”仓持知道这副手套,当他从老师那里得知没有愿意收他的学校后,手套就被他丢给了附近的小孩。 没想到,瑠奈会帮他拿回来。 “走吧,我们进去。” 十六岁的仓持知道家里有谁,来自青道的球探高岛礼。仓持感觉记忆缺失了一块,他忘记高岛礼是怎么到他家里来的?无法控制身体的他推开家门,看着瑠奈向他介绍高岛礼。 为了洽谈入学的事情,三人坐在餐桌前。 浓烈的违和感充斥着仓持,他偏头看向身侧的瑠奈,是她将他推荐给青道的? “不是。”瑠奈进行了回应,她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做的。” “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她凑近仓持,紫色眼瞳熠熠生辉,“这是你自己的功劳。” “我能做的,只是将你带到这里来。”说完,瑠奈示意仓持朝卧室方向看去,“电梯在那里。” 暗红色的老式电梯占据了仓持的卧室房门,撕裂了世界的一角,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 “和我一起走吧。”仓持不打算松开瑠奈的手,他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带走她。 瑠奈抽出手来,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仓持不解,明明是青梅竹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这是你的电梯。”瑠奈替他按下按钮。 “叮————” 轿厢跟着提示音从上面降落,瑠奈替他拉开栅栏铁门,电梯小姐也打开了木门。通向电梯的路只有两步,仓持犹豫又不舍,他说:“那我不走了。” “不行。”瑠奈又推了他一把,并亲手关上了栅栏铁门。 仓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扇门扉隔绝了他们,他趴着轿厢门扉上,透过玻璃窗描摹着瑠奈的容颜。可在“啪嗒”一声落了锁后,周遭再次遁入黑暗。 “客人,要去几楼?”电梯小姐的声音在寂寥的空间中,显得尤为清澈冷淡。 仓持坐在电梯一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必须要乘坐这个电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瑠奈不跟他走,自己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客人,要去几楼。”电梯小姐再次询问。 仓持揉乱了头发,自暴自弃:“随便你!” “那十六楼好了。” 这次电梯没有向下,更没有向上。仓持没听到电梯移动的声音,从感觉上更像是,平静地待在原地。楼层数和年龄相关,十六楼就是他的现在,是因为这个才不动的吗? 电梯小姐没有给仓持太多的思考时间,她解开轿厢木门的锁,告知他十六楼到了。 仓持快步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 这里是青道高中的天台。 而他在这里干什么? 仓持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手上的便当盒,里面是用塑料膜包好的饭团,尾部留了个麻花状的长条。 “以为是我做的,所以不敢吃?”瑠奈挨着仓持坐了下来,她托着脸,“是贵子学姐做的,放心吃好了。” 仓持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控制身体了,没想到依旧不能。 “怎么会?”他打开饭团咬了一口,“瑠奈做的我都喜欢吃。” 仓持冷喝了一声,他不可能这么说的。 “说谎。”瑠奈眼神冷淡,她开始翻起旧账来,“自从七岁那年,你吃了我做的饼干后,你就再也不吃我做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他干笑几下。 仓持想了下,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更早知道瑠奈不擅长料理? 有点道理。 “再过不久就是秋季大会了,准备得如何?”瑠奈边吃饭团边问他。 仓持看着自己回复瑠奈:“还好吧。” “不要有任何压力。”瑠奈两三口解决掉饭团,她看着仓持,“我会一直为你应援的,所以……诶?” 他的食指沾走了瑠奈嘴角的米粒,然后吃了下去。 “……阿洋。”瑠奈看着仓持。 仓持看着瑠奈,他瞪了眼睛,颤巍巍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啊啊啊啊,他刚刚做了什么!?等等,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能控制身体了? “我……那个……不是故意的!”仓持手舞足蹈地想要解释,可一对上瑠奈碧波荡漾的眼神,他又败下阵来,“抱歉,瑠奈。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需要道歉。”瑠奈偏了偏头,她摸着仓持的脸,“我们是青梅竹马。” 仓持红着脸:“所以没关系?” “没关系。”瑠奈点头,安稳住乐仓持。 突然,她指着便当盒里的饭团,说:“走的时候,把这个带走吧。” 仓持看向瑠奈身后,果不其然,暗红色的老式电梯再次出现了。抬眼望去,钢铁防护栏耸入云端,高不可测。 “所以,这次你依旧不能和我走,我也不能留下来。”仓持端着便当盒站在电梯门口,向瑠奈确认。 “是的。” 仓持问她:“我为什么要乘坐这部电梯?” 瑠奈回答:“很快就知道了。” 第三次按下按钮。 “叮————” 仓持从容地走了进去,问电梯小姐:“这次去哪里?” “二十二楼。” “向下,还是向上?” 电梯小姐手指朝上:“未来向上。” 话音一落,超重感压在仓持的肩头,无形之手将他按在原地不让动弹,可这种感觉没过一会儿就消失了。仓持想扯松领带放松一下,结果发现手里的便当不见了,而自己身上的青道校服也换成了黑色的礼服。 “这是要干嘛?” 电梯小姐不作回答,她恪守职责:“二十二楼到了。” 仓持走出电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陌生的景象。挑高的天花板挂着富裕华丽的水晶吊灯,地上布满了红色地毯和玫瑰花瓣,鲜红的玫瑰摆了一束又一束,来往宾客觥筹交错。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仓持知道该怎么走。 先是直走,然后拐几个弯,再走一小段路。 仓持抵达了目的地,这里是新娘化妆室。 他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你怎么过来了?” 新娘坐在镜前,她身着华丽的纯白抹胸婚纱,裙摆逶迤,似新雪凝结。蕾丝头纱自钻石冠冕垂下,将她上半身笼罩其中,隐约可见她的身形,和鲜艳的红唇。 “你是千反田瑠奈?” “不,我是仓持瑠奈。”新娘笑了下,她朝仓持伸出手来,“戒指呢?” 仓持缓步过去,单膝跪在她身前,从礼服口袋里掏出戒指盒,向她打开。 “在这里。” 新娘稍稍抬起无名指。 仓持颤抖着手取出戒指,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他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吞了吞口水。 “我们,真的结婚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很不真实的感觉。” “没事的,我们是青梅竹马。” 戒指停在无名指的第一个指关节处,仓持垂眸,戒指上的钻石有些刺眼。 “我记得……” “阿洋,再不给我戴上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 新娘看向仓持的身后,暗红色的老式电梯出现在由梦与绸缎点缀的华丽化妆室里。 听到暗红色的老式电梯出现,仓持竟然松了口气,他将戒指放到新娘手心,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电梯里。 他看向电梯小姐:“走吧。” 电梯小姐问他:“想去几楼?” 仓持问:“这里是不是梦。” 电梯小姐愣了下,她摘下红色圆顶礼帽,露出了一张少见的清纯冷淡的脸,笑道:“是的,洋一君。” “……呼……” “洋一君——” “……呼……” “仓持洋一君——” “嗯……啊,是瑠奈啊。”仓持眯着眼从臂弯里抬起头,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叫我干什么?” 千反田瑠奈冷笑了下:“你上课一直在睡觉,怎么都喊不醒,到时候要被片冈老师教训了。” “什么!?”仓持吓得站了起来,椅子都倒了。 “呵,你昨晚熬夜打游戏了?”千反田瑠奈眼神如刀似剑,明天就是秋季都道府县大会了,她可不想听到有人贪玩而浪费休息时间。 仓持连忙否认:“不是啊!我昨晚只是多练了会。” 也就是十一点后,多练了两小时。 千反田瑠奈眯了眯眼:“这段时间,还是注意休息比较好。” “今天一定早睡。” “行吧。” 千反田瑠奈正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仓持问她:“人生的电梯,是向上,还是向下?” “哈?”千反田瑠奈奇怪地看了眼仓持。 她想也没想地抬起手指,“未来向上。” 又下弯,“往昔向下。” 最后,她皱着眉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仓持眨了下眼:“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是吗?”千反田瑠奈凑近仓持,“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她凑得很近,近到能看清楚眼睛里的紫色虹膜。 仓持想起了什么,放肆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 “不,我就是在想,如果我们是青梅竹马就好了。” 第72章 勾指起誓 这几天阴雨连绵,昨夜才转了晴。瑠奈睡前还能从窗帘缝隙中,窥见星夜浩然。虽说秋雨消走了些热意,但也拖来了沉闷的潮湿。 明日是青道在秋季都道府县大会的第一回战,地点是同处于国分寺市的稻实高中的棒球场。因为是都道府县大会,所以球场安排要比夏季大会时要来得灵活些。 瑠奈确认了下路线,发现这比去青道还要早起半小时才行。她叹了口气,重新设置好手机闹钟,放下手机。 再一睁眼,枕边的手机闹钟正执着地作响,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瑠奈打着哈欠,背着摄影包走出了家门。一踏出塔式公寓的自动玻璃门,才发觉外界恍若仙境。 前几天的潮湿经过一个晴夜的发酵,使得摸不着看不见的湿意因为气温降至露点而凝结成了无数细小的水滴,水珠汇聚成寥寥白雾,薄纱似的笼罩着地面。彼时太阳躺在云层中,落下柔和光线普照大地。不远处的树叶尖端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上方悬着被世界遗忘的雪白蛛网,水滴被蛛丝串联,一阵风吹过,露珠落了下来。一只小鸟从树木深处钻了出来,穿过雾霭,飞向天际。 看见这样的白雾,瑠奈打开手机天气预报。 9月21日,日本东京,天晴,白天最高气温25~31℃,夜间最低气温20~21℃。 今天,艳阳高照啊。 瑠奈没去过稻实。她不能像青道棒球部那样坐着巴士直达稻实球场,得先到稻实正校门口做了登记后,再越过整个校区,才到达稻实棒球部门口。 稻实自立校以来,历史悠久,又是稻城大学系属下的私立高中,是名副其实的精英学校。矜贵的精英感从一砖一瓦中透露出来。瑠奈走近棒球部活动室,关着门,门旁还挂了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字写着“稻实棒球部”。意外的朴素,反倒体现了另类的历史厚重感。 瑠奈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偌大的棒球场。她站在高处,棒球场在下方,道路两侧树叶泛黄悠悠落下。如果她往右走的话,就会进入稻实棒球部的深处,那里是宿舍楼和练习场,但都封了起来,禁止校外和非棒球部人士入内。 再走几步就能看见往下的长廊。长廊陡峭,两侧做了金属扶手。瑠奈站在台阶上,能看清楚整个被树木包围的钻石球场。 一垒侧是青道,川上宪史和御幸一也正在抛接球,小凑亮介和仓持洋一做着热身,大部分球员都在场地上活动,小部分在板凳席内整理物品。瑠奈踮起脚尖,看到了梅本幸子,这次比赛的记录员是她。 三垒侧是这次的比赛对手,不是稻实,是瑠奈不认识的学校。 下了台阶,到了球场外侧,瑠奈和球场的距离只隔了一层高高的绿色拦网。稻实的观众席和青道那种简陋的阶梯不一样,类似于公园座椅,位于树下,有靠背,一张长椅允许两到三人共坐,瑠奈一人占了一张长椅。 看比赛的人很少,除了瑠奈外,就是零散几个路人。秋季都道府县大会的比赛比不得秋季地区大会的精彩,大多数人都等着地区大会。 根据对战表,青道连赢两场就能进秋季地区大会的比赛了,这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稻实,他们的比赛早在上周六和这周一结束了,两连胜,拿到了地区大会的门票。 一到秋季大会,新整合的球队就会在这个下半年中,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拉练。一旦入了春甲,这个期限又要往后拉长至第二年春。比夏季大会还要长的赛季,选拔规则也有出入,和夏天残酷的淘汰赛不同,秋季大会中就算输了也会有复活的机会,同时这也意味着会发生强校不慎落马的情况。 关注秋季大会的人不如夏季大会的多,但如果想要期待一支球队的成长,那么选择秋季大会是最好的了。 瑠奈展开记分册,这是她第四次看青道的秋季大会了,但从都道府县大会开始还是头一次。 她按压自动铅笔,扫去落叶。 秋季都道府县大会,第一回战,青道先攻。 青道第一棒,绝对的开路先锋——仓持洋一。 瑠奈看着仓持携球棒站上左打击区。仓持左右开弓,左打比右打优秀,其中缘故或许和投手有关,大多数投手是右投来着。 她看向敌对投手,二年级的,看背号应该是王牌了。面对青道这样的强校,第一回战就拿出王牌投手也理所当然。 也正因如此,首球便是倾尽全力的快速球,似将全身气魄压在上面好将仓持一军。但仓持无所畏惧,他来到青道后,见过不少的快速球,目前威力最大的就数成宫鸣的球了。他稳住下肢,扭转上半身,抓住时机,带动球棒,一声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后,球被利落地击飞至右外野。 对手学校在防守方面并不强,没能及时接住球。右外野手和中外野手慌张集合又连忙分开,等接到球后,仓持已经站上了二垒包。 他一边摘下护具,一边想,这样太轻松了,还以为刚刚那球会被接杀。 对方二垒手接过身后传来的球,惊讶地看着仓持,这速度好快啊。 二垒手将球传给投手后,就盯着仓持,他不可能不盗垒。 针刺般的眼神。 仓持没有回头,他毫不忌讳地向三垒大跨几步。十分大胆地站在二、三垒中间。 这一举措,吓得二垒手死死踩着二垒包,不给仓持回垒的机会。三垒手和游击手也警惕地朝前挪动几步,忌惮的眼神游走在仓持身侧。 仓持有所预料,说实话,他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阻拦他的脚步。并非仓持狂妄,也并非他小瞧对手。昨夜开会时,片冈教练就对他下了命令——胆大而细心的盗垒。 瑠奈目不转睛地盯着仓持,他低伏着身子伺机在二、三垒间,头盔阴影下的那一双眼,冷漠无情地打量着周围所有人的动向,随时准备着盗垒,抑或者回垒。 可怖的气息从仓持脚边盘旋而起,眼神锋锐致命,犹如沉重的铁丝缠绕着场上的每一个人的咽喉。 瑠奈挑了下眉。挺帅的,就是太□□了。 岂止是□□,简直就是□□中的□□!反派中的反派! 投手按捺住心中的紧张,他放下松香粉,攥紧棒球。 现在第一局上,二垒有人,击球员是青道第二棒小凑亮介。 小凑亮介高举球棒,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只是周围散发着致命的黑气。 投手擦了把汗,才第一局上,他就慌张得满身是汗了。 身前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身后是见缝插针的猎豹。 简直进退两难。 瑠奈知道,眼前这位投手面临两个难题,一是和小凑亮介的正面对抗,二是牵制仓持洋一的盗垒。 这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而是需要同时回答并做好融合的综合题。 她眼神飞向投手。 棒球离开了投手指尖。 恰如秋风肃杀落叶。 仓持一见投手转身,就冲回二垒包。肃杀之气席卷而来,他赶在球落入二垒手手套之前,仅仅一个步伐间的跃动,伸直了右腿,让后脚跟触上了垒包。 “safe!” 仓持安全回垒。 “……呼”仓持松了口气,从中间赶回二垒包对他来说还算轻松,投手牵制他也还在意料之中。他继续大胆迈步,站在垒包之间。就算投手再次牵制,也能应对。 这次盗垒,不只是寻找机会,更是不断给投手施加压力。 捕手一见投手牵制失败,就歇了继续牵制的心思。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牵制失败,再牵制也无济于事。 捕手向着投手打暗号,希望投手与小凑亮介进行对抗。但绝不能正面对抗,给青道这样的强校送直球,无疑是将分喂给他们。 所以——投偏僻的球吧。 御幸双手撑在板凳席上的栏杆,昨夜开会时,对方投手所使用的球种早已一一说明,青道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看向投手丘,从手中向下垂落的松香粉散出袅袅白烟,在击球员瞄准直球,且自身偏弱的情况下,选择偏僻边缘的球,是个合理的选择。 但如果投手的控球没跟上,又碰巧遇上小凑亮介这样擅选坏球的击球员的话。 “……呵呵。” 小凑亮介笑了下,他眯起来的眼睛泄露一丝亮光。视野中心始终固定在投手右手上的棒球,球路的预测仅从离开指尖的刹那是无法完成的,瞧着在空中弯出微弱向下的弧线,他“哦呀”了一声,轻巧退后一步。 他躲开了那颗偏离好球带的内角球。 选得不错!瑠奈暗自叫好。 等一等! 瑠奈忽然扭头看向二、三垒间。果不其然,仓持洋一已经不在原地了。早在投手投球的瞬间,仓持抓住机会,似离弦之箭冲向三垒,残影快如闪电。 就算对方早有准备,但这突然的盗垒依旧打得对手猝不及防。三垒手和游击手马上冲过去,并不遥远的距离却因为速度而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补位!!!” 捕手一捞住坏球,呼吸尚未下咽,他大喊道:“快!!” 一声怒吼扯烂了神经,投手马不停蹄冲向三垒。 可才离开投手丘,那流星般的滑垒从余光一侧闯了进来! “呀哈哈——” 投手睁大眼睛,骄傲的笑声来源于站在三垒包上恣意潇洒的跑垒员。 仓持扶稳头盔:“还是慢了点。” 投手咬牙,相较于仓持这样的人,他们确实慢了点。 “啊,不是说你们,是说我。”仓持感觉自己还能再快点。 可恶啊!!! 听到这句话的对方选手们,不约而同地瞪向仓持。 仓持冷飕飕地扫了眼过去:“啊——” 不良啊!!! 瑠奈对此见怪不怪了,平时仓持也会流露几分不良少年的意气来。她执笔在记分册上,延长仓持的跑垒路线,从二垒安打开始,再盗垒至三垒,接下来只需要小凑前辈的配合,就能快速拿下一分了。 不得不说,刚刚那个盗垒真是—— “漂亮啊。” 嗯?瑠奈偏了下头,这句话不是她说的。她仰头看向身后,触摸到了湛蓝色的眼睛,和泛着浅淡秋意的金发。 成宫鸣站在靠背椅后面,他弯着腰,胳膊交叉垫在椅背上。有些无所事事,又有些居高临下的挑剔,他哼了几声,“这个盗垒,还算漂亮。” 他怎么在这里? “这么看着我干嘛?”成宫鸣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坐在长椅的另一侧,他和瑠奈中间隔了个摄影包,他说:“这里可是稻实,我的地盘。” “来看青道的比赛?” “哈?这有什么好看的。”成宫鸣一把提起瑠奈的摄影包,拿走她腿上的记分册,“走吧。” 瑠奈站起身来想要阻止成宫鸣,但他扬了扬记分册,笑着说:“带你去观赛的最佳地点。” 第一局上,在击球员小凑亮介的配合下,仓持洋一成功回到本垒,轻而易举地拿下一分。 仓持走回板凳席的路上,看向树下的观众席,那里空无一人,没有架起来的摄影机,也没有戴着蓝色青道选手帽的千反田瑠奈。 视线稍稍向一垒侧靠近,仓持看到了瑠奈。她正抱着摄影架,被人带着往球场这边走。 仓持皱了下眉,去哪里啊? 只要国友教练和原田雅功不在,成宫鸣他在稻实称王称霸,自由自在。 他带着瑠奈进了球场,还对着不远处的御幸一也挥了挥手。 御幸满头问号,眼睁睁地看着成宫鸣带着瑠奈走向本垒板后面,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探头,想知道他们的去向。 “御幸。” 身后传来片冈教练的声音。 御幸惊得回头,马上坐好。 成宫鸣要带瑠奈去哪里? “原来你说的是组合屋。”瑠奈走近这栋位处本垒板后方不远处的简易小屋,组合屋面积不大,最显著的是能看见球场的直排窗户,三张长桌拼在窗前,四把靠背椅收在桌下。身后墙面是收纳柜,琳琅满目,大多数是体育用品。 “对哦。”成宫鸣抽出两把椅子,让瑠奈坐下,“这里有空调,环境舒适。位处本垒后方,视野不错。在这里看比赛,比在观众席上看要舒服得多。” “而且。”成宫鸣打开墙角的冰箱,笑道:“还能喝饮料。” 瑠奈不置可否地坐下,摊开记分册。对于成宫鸣递来的饮料,她只是浅浅一瞥,目光便重新落回正事上。一路走来没花多少时间,她迅速补写上遗漏的情况。 接着,她开始设置录像机。然而,当她的视线投向显示屏里的景象时,不由蹙起了眉。或许是因为身处室内,又隔了一层玻璃,影像上仿佛蒙了一层薄纱般朦胧的光影。 没有那种焦内如刀割般犀利,焦外如奶油般化开的感觉。 肉眼看还好,但换成电子设备就不行了。瑠奈作罢,将录像机收了起来。 “如何?”成宫鸣靠着椅背看比赛,这比赛对他来说没啥看头,强校对弱校,显而易见的碾压。 瑠奈眨了下眼:“……还行。” “只是还行?”成宫鸣侧身托腮,“你在青道,应该也能进组合屋看吧,为什么不进去?” “是一也那家伙不让你进去?”成宫鸣知道瑠奈和青道棒球部关系不错,但冲御幸对棒球的认真态度,他猜会不会是御幸的问题。 “和他没关系。”瑠奈认为成宫鸣多想了,御幸他不会对瑠奈的想法和行为指手画脚,就算瑠奈允许,御幸也不敢啊。 更何况,但就千反田先生对棒球部的无偿资助这一点,瑠奈基本在棒球部内畅通无阻。不仅能留在教练办公室吃饭,还能旁听片冈教练等人对参赛选手的调整。 成宫鸣不知道这层关系,他趴在桌上,腮帮子上的软肉堆了起来。 “你不会从没想过到这里看比赛吧。” 瑠奈一顿,这还真说对了。她从没想到自己还能坐在组合屋里看比赛,能坐在这里的基本是教练、经理等一类人。瑠奈又不是棒球部的人,她自然不会想着进组合屋里。 “还真让我猜对了。”成宫鸣偷笑着,他轻轻拉过桌上的记分册,“诶,已经到第三局了。” “嗯。”实力悬殊,导致比赛进行得很快,比分也拉得大。 瑠奈取回记分册,记录这种比赛很轻松,一个打席才几笔,就算如此,她也认认真真地一笔一画地写了下来。 用发夹别住的鬓发落下了几缕。从窗外漫进来的光线为发丝镀上一层薄光,她的头略微向下低垂,下颌向内收,靠着椅背的背脊拱起轻微的弧度,是自然轻松的坐姿。她左手搭在桌前,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自动铅笔。她的眼一会看向窗外的球场,一会看下桌上的记分册,成宫鸣发现瑠奈的睫毛,纵然掀起眼皮来,也始终保持着慵懒地下垂,光线总是恰到好处的氤氲在她的眼里,并在那清澈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有些怔忡的模样。 “你看着我干什么?” 视线猛地弹开,成宫鸣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他欲盖弥彰地抬高音量:“谁、谁看你了?我是在看记分册!!” “你这样可看不到。”瑠奈挪动椅子靠近成宫鸣,并将记分册放到两人中间,“这样就好看了。” 成宫鸣的椅子被迫斜着,身体也斜了过来,右肩勉强能碰上瑠奈的左肩。他浑身紧绷着,眼神不敢从记分册上移开。听着墙上秒针转动的嘀嗒声,成宫鸣深呼吸一口气,藏起有些冒头的旖旎,拽出投内角球的勇气,抬眼直视瑠奈。 “我说你——” “嗯,等一下。”瑠奈抬手示意他噤声,她起身凑近窗户,“对方游击手漏接,失误了。” 她迅速俯身记录,整个过程流畅而专注,完全没留意到身旁少年僵在半空的勇气。当她再次抬头,用清澈见底、不带一丝杂念的目光望向他时,成宫鸣内心一阵无力。 “你要说什么来着?”瑠奈问 “唉,没什么。”他垂着丧气猫猫头,拉长了声音。 “哦。”瑠奈并不好奇成宫鸣的后半句,但看成宫鸣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乖——” “不要摸我的头啦!”成宫鸣像只被逆抚了毛的猫,猛地别过头躲开。 “抱歉,是做了发型?”瑠奈最近得知仓持早上起来会用喷雾做头发定型。 “才不是!”成宫鸣的头发是自然向上蓬松的,就算一直用帽子压着,也不会扁下来。 瑠奈心想:这发质还真硬,换个发质细软的,估计就塌了吧。 成宫鸣气鼓鼓的,他不讨厌被摸头,但被摸头总让他想起家里的两位姐姐。成宫鸣和瑠奈同岁,他不想瑠奈做出和他姐姐一样的举动来。 瑠奈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像猫。 她看着记分册,比赛一下子就到了第五局后,再来几分估计第七局就能提前结束比赛了。趁着第五局后的休息时间,瑠奈下意识说道:“一也君帮我……啊,抱歉。” 瑠奈有些习惯御幸在身边,帮她开饮料瓶盖了。 “……喏。”成宫鸣忽视御幸的名字,帮瑠奈旋开饮料瓶盖。 “谢谢。”瑠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使唤御幸太顺手了。 “别没什么。”成宫鸣看向窗外,这一长排窗户能从本垒板出发看清球场,但看不清距离最近的捕手,因为捕手身后还会站一位裁判。 幸好看不清。 成宫鸣撇着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你们下一场比赛也在这里对吧?” “嗯,都道府县大会的两场比赛都在稻实球场。” 成宫鸣在心中比了个小小的耶。 “那到时候,我再带你到这里来吧!” 对瑠奈来说,坐在组合屋里有很多好处。 对成宫鸣的好处就一点,可以和她单独坐在这里看比赛。 “多谢了。但请容我拒绝。”瑠奈不可否认坐在这里比坐在观众席上要好得多,但她总觉得坐在组合屋里,少了些什么。 “能少什么?录像机不好设置吗?”成宫鸣有观察到瑠奈收起录像机的举动,如果是光线的问题,到时候他把原田前辈的台灯拿过来,给瑠奈补充光线。 瑠奈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问题。”她想了下,“是没有应援的感觉。” 成宫鸣沉默了下,应援的感觉?他不太懂啊。虽然知道千反田瑠奈是青道的应援,但她一般都是坐着安安静静地写记分册吧。看瑠奈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室内派。 这种感觉,瑠奈也说不清道不明。她喜好清静,自认矜持。逻辑上来说,组合屋确实是平常看练习赛或者其他比赛的好地方,可瞧着桌面上被窗户框住的光影,瑠奈用手指擦着边缘。 这里太过安静了。 捕手对球场的指挥只能听个大概,金属球棒撞击棒球的声音被削弱。 风声吹不进屋内,落叶飘不到手边。 像是个巨大玻璃罩子将她局限在这一隅,听不见外头的声音。 “不对,是视线。” 成宫鸣反驳她,语气笃定。 他不懂应援,但他明白被应援的心情。 踏上甲子园的投手丘,面对的不只是广阔的球场和喧嚣的观众,更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沉甸甸的视线。那里有殷切的期待,有冷眼的旁观,有审视的质疑。但成宫鸣知道,他最先需要回应的,永远是来自稻实阿尔卑斯席上那片最纯粹的守望。 被那种纯粹期盼着的视线所灌注,能滋养他站在投手丘上的勇气和决心。 “如果在紧要关头泄气了的话,就看一看应援团,心里就会充满了力量。前辈们是这么说的。”他顿了顿,用大拇指骄傲地指向自己,脸上恢复了那种招牌式的、闪闪发光的自信,“不过嘛,我和那些凡人可不一样。首都王子成宫鸣,是永远不会泄气的!” 成宫鸣神采飞扬,湛蓝色的眼眸囊括了今夏和他一同目睹过的蓝天。 瑠奈似乎明白了,应援的感觉,不只是声音上的洪流,更是牵扯着双方的无声视线。 “说起来,这个应该是双向的吧。”成宫鸣突然说起前不久的事情,只要他看向应援团那边,就会有很多女孩子为他尖叫。 瑠奈愣了下,所以她的不适感,是因为自己的应援没被大家所看到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瑠奈就浑身不对劲起来——难道自己潜意识里,竟如此渴望被看到吗? 这个近乎自恋的揣测带来了酷刑般的羞耻,充斥着她的全部身心。 她明明没有...... 成宫鸣见瑠奈一直低着头,就好奇地蹲了下来。掀开碍事的鬓发,一张羞涩的面庞似清水芙蓉般涌现出来。 “……咳咳”成宫鸣好像被烫了下,连忙退后几步,甚至一不小心撞到了椅子,“抱歉!” 成宫鸣僵硬地坐好,视线混沌地看向窗外的比赛,问瑠奈:“不做记分册了吗?” “要做的。”她声音细如蚊呐。 “哦,那个……”成宫鸣低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 瑠奈简单的回复让人摸不着头脑,突如其来的脸红也打得成宫鸣手足无措,他不耐烦地挠着后脑勺。 “千反田瑠奈,你来看我的比赛吧。” “什么?” 话题跳转得太快,瑠奈都有些不明所以。 “这次地区大会的赛场大概率青道和稻实是同一个。而且,看我的比赛只需要看就好了,不需要做记分册。就和上次甲子园一样,很方便。”成宫鸣语速飞快,像是怕被拒绝,“是应援!有很多人为我应援的,本不缺你一个,但我大发慈悲,允许你来给我应援。” 眼角的余光瞥见瑠奈仍垂着眼睫,一副沉吟的模样,他有点急了。 “咳咳。你知道我的应援曲吧。” “……不知道。” “是Pink Lady的《左投手》啊!”成宫鸣气到几乎要跳起来,这个女人心里眼里只有青道棒球,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啊!!! 他鼓起腮帮子,指着瑠奈的鼻尖,带着不容置疑的任性。 “我不管,反正你要来看我的比赛,要会唱我的应援曲。” 比起温柔的邀约,成宫鸣更适合这般蛮不讲理,他凑近瑠奈,试图营造一点压迫感:“要是不来看我的比赛,我就——” 他本想找个有力的威胁,却一时抓不到瑠奈的任何把柄。念头一转,他索性耍起无赖:“我就在地区大会打败青道,让他们去不成春甲!” 大概是被棒球部上下都宠着的投手,连耍狠的话都裹着一层孩子气的糖衣,反倒是逗笑了瑠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我很认真的!” “好,我会去看的。”瑠奈擦掉眼角的笑泪,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笑得这么开心。 “拉勾!” 成宫鸣不容分说地勾住瑠奈的小指,固执地缠绕在一起。他低头注视着两人勾连的手指,那句“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童谣誓言太过沉重,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用自己的大拇指,轻轻印上了瑠奈的。 就算不来,也没关系的。他心里悄悄说。 “我一定会来的。” 瑠奈却仿佛读懂了他未言的迟疑,用力地回按了一下他的拇指,笑着说:“到时候请我看精彩的比赛啊。” 成宫鸣眼中迸发出光亮来,一股暖流自心底汹涌而出,迅速熨帖过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起微麻的喜悦。 他尚不明确这份心情,但这份言语的重量却留了春痕。 指尖的触感还未完全消散,屋内荡漾着独属于成宫鸣的春意盎然,可是屋外的秋意不解风情。 “咚、咚。” 清脆的敲击声突兀地响起。 瑠奈一转头,就看见御幸一也站在组合屋外的窗前,面无表情地敲着玻璃窗。 第73章 五人内野 十月的第三个周日,八王子市民球场。 青道通过九月的秋季都道府县大会,顺利进入十月的秋季地区大会。正如成宫鸣所言,青道和稻实的赛程基本都是在八王子市民球场进行的。 瑠奈履行和成宫鸣的约定,来看稻实的第三回战。成宫鸣还以为瑠奈会等着看第四回战,那是八强赛,比第三回战精彩。 但瑠奈看了对战表,稻实的第四回战是周五,她要上课去不了。第三回战刚刚好,是周日。而且稻实的比赛上午开始,接着下午就是青道的比赛了,很方便。 方便归方便,成宫鸣知道后小小的不开心了一下。但一看到瑠奈背着摄影包坐到一垒侧最前排的位置时,他还是走了过去。 “终于来了,哟,怎么没戴帽子?”成宫鸣指的是瑠奈看比赛必带的蓝色青道选手帽。 瑠奈不是那种没有眼力劲儿的人,来给稻实加油,怎么能戴青道的帽子。 她说:“收起来了。太阳不大,还有风,挺凉快的。” 成宫鸣也赞同,这种天气最适合运动了,出汗也不会黏黏糊糊的,跑动时的微风也很凉爽。 他看着瑠奈从摄影包里掏出了记分册,有些无奈地说:“你只需要看就行了,做什么记分册啊。” 瑠奈置若罔闻:“不行。这是我应援的方式,你就当我是职业球迷好了。” “好——”成宫鸣单纯觉得这样子的话,瑠奈就没办法全神贯注地看他投球时的飒爽英姿。 瑠奈看了眼成宫鸣,他穿着白色球服,胸口绣着代表稻实的红色字母,头上的白色帽子压住了那头倔强的金发。估计刚刚还在牛棚投球热身,所以右手还戴着手套,急匆匆跑过来和她搭话,胸脯尚有明显的起伏。成宫鸣并不高大壮实,但身姿极为挺拔干练,能看出来坚持训练的痕迹。 上半身骨肉匀称,短袖圆领队服下是紧裹身体的白色排汗衫,轻薄富有弹性,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手臂上的薄肌线条。但身为投手,下半身的锻炼才是重中之重。下半身结实有力,可队服下的滑垒裤会丰满少年的臀部和大腿,所以瑠奈多看了几眼,去掉滑垒裤的阻碍,肌肉应该会薄一些,看来下半身的锻炼还不够。 “成宫君,你多高?体重多少?” “嗯?问这个干什么?好吧,我最近长高了点。”成宫鸣回忆了,“174cm左右,体重好像是……64㎏。” 瑠奈记了下来。 成宫鸣看着她把数据写在粉色皮革笔记本上,眼神幽幽。当着面被记录身体数据,感觉还真是奇怪。 虽然两人之间隔了层绿色拦网,成宫鸣还是进一步说:“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噢。” 比如血型、生日、星座、爱好什么的。 “既然这样的话。”瑠奈心里还记着今年夏季大会青道输给稻实这件事,她抬起本子遮住嘴,小声道:“请告诉我……” “鸣。”原田雅功突然出现在成宫鸣身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原田雅功对千反田瑠奈印象不错。是个不懂乒乓球规则,但热爱棒球的青道女生,还是成宫鸣的朋友。似乎是受到成宫鸣的邀请,特别来看比赛的。 “千反田同学,谢谢你来看稻实的比赛。”原田雅功揪起成宫鸣的后衣领,“但比赛快开始了,这家伙我带走了。” “雅前辈!我自己会走!!!” 瑠奈眨巴着眼,目送成宫鸣被拖回了板凳席。 还真是有点可惜。 她叹着气收起自己的小心思,重新摊开记分册。 上次在组合屋被御幸抓包,他拿着没做完的记分册冷嘲热讽了她好久。 听着提示比赛开始的广播声,瑠奈将目光投向钻石球场。 两支队伍同时脱帽敬礼,稻实在秋季地区大会的第三回战拉开了序幕。 瑠奈从不忌讳向他人展示自己对成宫鸣的欣赏,数次向身边人表达她对成宫鸣球技的情有独钟。 甚至坦言“有成宫鸣就是单选”。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话在她心里变得不坚定起来。 是从帮助泽村荣纯练习投球开始的吗? 还是说,从成宫鸣并不如以往漂亮的投球姿势开始的? 瑠奈神情毫无波澜,随意把玩着自动铅笔。 现在是第五局下,比分持平3:3。 从前四局来看,稻实的打线发挥正常。但对手学校能从稻实手中拿下三分,瑠奈并不认为是对手实力强劲的缘故,虽说打线投阵尚有可取之处,可比起稻实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稻实丢掉三分的原因出在自身上。 瑠奈看向投手丘上的成宫鸣,低垂的帽檐下布满令人生怖的阴霾。 失去的三分中,有两分是投手自责分。 投手自责分,简单说,就是主要因投手自身的安打、保送、暴投、触身球等原因造成的失分,野手失误导致的失分则不记在内。规则细究起来很复杂,但眼下瑠奈无心深究。 可话又说回来,捕手有可能捕逸,野手也会漏接,失误无法避免,投手自责分也在所难免。当务之急,是稳住成宫鸣的心态。 毕竟,现在可是满垒啊! 原田雅功环视四周,两出满垒,球数一好一坏。一、二垒跑垒员原地待命,三垒跑垒员伺机而动。 只要拿下第三个出局数,就能攻守转换了。原田雅功相信成宫鸣,他的投球尾劲依然很好,只是控球方面有所偏差。 为了稳妥起见,原田雅功要了个暂停,召集大家上投手丘开会。 “鸣。” 听着原田雅功的声音,成宫鸣瘪着嘴:“雅前辈就算了,你们上来干什么!?这是我的投手丘!” “这不挺活蹦乱跳的。”卡尔罗斯仗着身高笑嘻嘻地压着成宫鸣的头,“我们的小王子,面对满垒不会气馁了吧?” “怎么可能!?”成宫鸣表示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满垒算得了什么? 白河胜之冷淡地插了一句:“鸣的字典里没有‘气馁’这两个字。” 成宫鸣扬起下巴来,对白河胜之的话表示了赞同。 见成宫鸣还能积极回应,原田雅功稍微放心了点,他沉声道:“鸣,不要在意之前的失分,专注现在的满垒。我相信你,身为稻实的王牌投手你不会畏惧这样的场面。” “哼。” “所以。”原田雅功话锋一转,“等会我们要进行五人内野战术。卡尔罗斯,到时候就拜托你给担任左外野手的梵胜美说一句,等会儿让他到内野来。” 卡尔罗斯:“OK。” 但白河胜之提出了质疑。 “雅前辈,这样子会不会风险太大了。” 暗红色额发下,白河胜之澄黄色的眼看向身侧的成宫鸣。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现在满垒,如果五人内野的话,外野区空隙扩大,一旦被对方抓住时机,击出长打。失去得可不止一分了。 原田雅功只是看向成宫鸣,问他:“你能吗?” 成宫鸣看向打击区,第四棒击球员正伸手拿着球棒点了点本垒板,依次来调试自己的站位。他其实不大清楚这个人实力如何。成宫鸣自诩日本第一天才左投,性格有些骄纵。原田雅功数次喊他来开会看对手资料,但他少有理会。 成宫鸣摩挲着棒球,本想又帅又干净利落地赢下比赛,但因为今天的投球总是不顺心意,心情有些糟糕。 面对原田雅功的询问,成宫鸣“啧”了声,抬起帽檐,满脸倨傲。 “总之,让那个家伙打不出高飞球就可以了吧。”他双手交叉,“雅前辈,你不需要这么问我。你只要把手套摆好,我就能投!” 如果换个人说这样的话,其他人可能会嗤之以鼻。但说话的人是成宫鸣,站在投手丘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相信他球技的。更何况是与他搭档的原田雅功。 从遇见成宫鸣的那一天开始,原田雅功就私底下发了狠的练习接球结束。成宫鸣的球不好接,他的性格和他的球一样,也很难搞。根据原田雅功的观察,成宫鸣最乖巧的时候,除了面对媒体,就是面对来自青道的千反田同学了。其他时候,就像现在这般,嘴上喊着前辈,但话里话外狂妄极了。 “成宫鸣你这小子,对前辈放尊重点啊!”有人替原田雅功出言教训成宫鸣,但成宫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下去吧。别占着我的投手丘。” 投手性格各异,但基本都是对投手丘有着莫大占有欲的人。 原田雅功笑了笑,真是个令人讨厌的臭小子。 “我相信鸣。走吧,时间也快到了。” “是!” 在原田雅功的安排下,所有人回到原位。位于左外野的梵胜美收到卡尔罗斯带来的消息后,往内野靠近。 梵胜美的位置变动引起了瑠奈的注意,她打量起整个球场的稻实防守位置来。 一垒手山冈陆守在一垒包,戒备一垒跑垒员;二垒手平井翼位于一、二垒间,防守这里的空隙;游击手白河胜之戒备着二垒跑垒员;左外野手梵胜美位于二、三垒间,加固防守;三垒手吉泽秀明时时刻刻盯着最危险的三垒跑垒员。 整个内野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瑠奈其实有些意外,面对现在的情况,投手丘开会安抚投手,讨论战术无可厚非。但选择五人内野战术,真不像是平时作风稳健的原田雅功会做的事情。按照瑠奈对原田雅功的了解,她猜想:稻实防守要么配球上施加压力,要么外野防守靠后。 前者需要捕手玩弄击球员心态于股掌,能做到这样卑鄙狡猾战术的人,瑠奈目前只能想到御幸一也。 后者则是为了杜绝击球员的长打,但极有可能一垒安打,一分换一个出局数。但现在比分持平,一旦被对方超出一分,从士气上可能会敌振我靡。 瑠奈能理解原田雅功选择战术的考量,但真让他下定决心选择五人内野战术的,除了成宫鸣的表态,应该还有国友教练的支持。 她眼神扫过一垒侧板凳席上的国友教练,和青道的片冈教练一样,板着脸,双手负在身后。皱纹爬满了这个男人的脸,从年龄上来说比片冈教练要大十来岁吧。脸上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只戴了顶帽子。神情冷漠,眼神似鹰隼,片刻不离球场。 声名在外的名教练吗? 瑠奈收回眼神,看向成宫鸣。 五人内野,对投手的考验最大。需要投手将球路控低,迫使击球员打出地滚球。 瑠奈思索片刻,虽说成宫鸣投球状态差了点,但她和稻实其余人一样,相信着成宫鸣。 她低吟:“要么外角偏低的直球,要么指叉球。” 是外角低直球。成宫鸣看清了原田雅功的手势。他转着棒球,确认好缝线的位置,然后五指紧紧扣住。成宫鸣不太清楚投球不顺心意的原因,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将球投到想要的位置。 湛蓝双眼锁定本垒板的捕手手套。保养得当的投手手套掩住握球的左手,成宫鸣抬起前腿,和以往投球一样,保持上半身的稳定。迈出前腿,向前沉重踏步。稳健的下半身会通过旋转,将力量传导给上半身。足够扩展的胸腔,充分展开了胸前的红色字母。白衣红字,正如白球红线。力量倾注指尖的球,直直地飞向好球带的外角偏低。 气势,还是气魄。都让人难以挪开眼神,忍不住屏气凝神。 击球员攥紧球棒,咬紧牙关。 稻实的五人内野就足够让他神经紧绷了,现在成宫鸣势如破竹更是让他心怯了几分。击球员不断想着持平的比分、教练的谆谆教诲、伙伴们的鼓励,还有他平日里刻苦的训练——虽然没什么用,但让人平静了点。 无论如何,他都要挥这一棒的。稻实也料定他会挥棒,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战术,逼他打出地滚球。 既然如此,那就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情,用尽全力挥棒好了。 击球员睁大眼睛。那颗外角低球裹挟着冷冽的风,向他袭来。腰胯强行发力,球棒自下而上地将球捞起,所有的力量沉滞于手心,最后散于球棒顶端。 并不清澈的击球声随之响起,与之共舞的是意外飞向外野的白球,又轻又飘。但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高高越过内野,那所谓的密不透风的内野防守线。 瑠奈心下一沉。 目光沿着球的轨迹看去,那里正好是外野区的空隙。 成宫鸣投得很好,姿势漂亮,球路压得低。但事情总是那么不如人意,非要挑在这个时候,玩弄所有人的心脏。 正当瑠奈下笔记录这颗……不,这颗球还不一定落地。 一抹深肤色的身影闪电似的掠过外野草地,非洲大陆的猛兽永远都在伺机而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 “我来!!” 卡尔罗斯熟悉的声音贯穿球场,他那修长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白色帽子因狂风而落在他身后。 他死死盯着从空中逐渐下落的白点,就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卡尔罗斯原地一蹬,身体借力向上跃起。 此时此刻,卡尔罗斯万分庆幸自己这双长臂。 “啪。” 一声轻响,棒球被他稳稳地接入手套掌心的声音,只有卡尔罗斯自己能听清。他将手套保护在怀里,一个侧滚翻卸去冲力。卡尔罗斯笑哈哈地站起来,白色球衣上满是草屑泥土,对着成宫鸣炫耀手中安然无恙的棒球。 “鸣!一切都不要紧!” 卡尔罗斯大声喊道:“你投得——超——级——好——!!!!” 成宫鸣拉下帽檐,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跑向板凳席。 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 国庆快乐,国庆七天每天都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五人内野 第74章 五棒投手 “Ball!” 裁判话音刚落,击球员放下球棒,不紧不慢地跑上了一垒。 成宫鸣“啧”了一声,泄愤似地踢着投手丘上的土。 这是他的第三个四坏了。 本以为渡过第五局下的满垒危机,投球状态会找回来一点,但没料想在第六局上和第七局上领先的分数会在第七局下的时候被对手扳回来。 “鸣!再压低点。”本垒区的原田雅功站起来对着他张开双臂,做着向下压的动作。见成宫鸣点了点头,原田雅功才蹲了下来。 比赛越靠后,成宫鸣的控球就愈发不稳定起来。原田雅功只好让成宫鸣放弃球速,先将精力放在控球上。但就算如此,球路的精度也远不如之前。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沁出,原田雅功摆好手套,两眼担忧地看向成宫鸣。 是投球姿势出了什么问题吗? “啊,又是暴投,不会是投球姿势走样了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触动了瑠奈的神经,猛地抬头看向投手丘上的成宫鸣。 从之前的练习赛,她就隐隐感觉到成宫鸣的投球姿势不如以往漂亮,瑠奈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但如果从这个方向来考虑的话,那么可能性极大。 瑠奈当初为了矫正泽村荣纯的投球姿势,强迫他练习了好久。还为此,找借口和克里斯前辈聊过关于投球姿势的话题。 投球姿势的走样,主要是投球姿势出现了偏离、不稳定或不协调的情况。 具体表现可能为上半身的重心偏移,例如上次指导泽村时,他就是上半身重心太过靠前;可能为出手点不一致,瑠奈为了保证泽村的出手点一致,让他投毛巾训练时固定一个位置;或者是上肢动作变形;又或者是下肢力量不足。 而导致这些表现的原因也有很多,最常见还是疲劳,但从瑠奈的观察来看明显不是这个。难不成是伤病?瑠奈否决了,如果真是伤病的话,那么国友教练是不可能让成宫鸣上场的。剩下原因要么急于求成、要么信心不足、要么基础不稳。 难不成是甲子园决战的失败? 这个念头在瑠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眉头紧皱,将分散的心神拉回球场上来,现在分析成宫鸣投球姿势走样的原因已经于事无补了。重点是比赛还得继续下去。 她捏紧手中的自动铅笔,神情严肃冷淡,目光凝聚在成宫鸣身上。 他会怎么做? “……”成宫鸣一眼扫过身后的电子计分板,现在是第七局下,两出一、三垒有人,球数一好二坏。 并不是什么严峻的情况,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茧子清晰可见,但握球的手感却与之前大相径庭。拿出卡在手套里的球,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棒球上微微凸起的红色缝线,触感和以前别无二致。 成宫鸣深呼吸口气,站在投手丘上,就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他成宫鸣站在这里的唯一使命,就是认真投好每一颗球。 他抬眼看向前方的击球员,目光如炬。 击球员从没有放下对成宫鸣的戒备,每时每刻都紧绷着神经。现在一、三垒都有跑垒员,但是两出局。他看向板凳席的教练,确认好指示后,他抿着唇将球棒横在胸前,弯腰低伏着身体,打算利用触击送三垒跑垒员回本垒。 成宫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收到原田雅功的暗示后,他点了点头。 说实话,从他接触棒球开始,就没觉得投球有什么难的。最难的应该是为了棒球做得那些基础训练了吧。为了将球投好,基础训练是必要的。 但单论投球的话,成宫鸣认为,投球于他,就像喝水一般简单。 就算现在他投球受到了某种限制,他也还是如此认为。 只需要:握球。抬脚。迈步。扩胸。旋转。挥臂。投球。 然后,看着球飞出指尖,飞向本垒,飞向—— “跑!” 三垒跑垒指导员的声音骤然拔高! 惊得成宫鸣咬牙看向身后的三垒,竟然这个时候盗垒。 但成宫鸣来不及追踪盗垒了,将视线从三垒扯回本垒。 他听着微微发闷的声响,击球员将球棒轻轻朝前一送,本应该飞向捕手手套的棒球被拦截在外,轻巧地触击球棒,被弹向了地面。 棒球刚好落入三不管地带。 本应该起身追求的捕手原田雅功并没有轻举妄动,他镇守本垒区,双眼死死盯着朝本垒跑过来的三垒跑垒员,他在赌,是稻实拿下第三个出局数快,还是三垒跑垒员的速度快。 同一时间,游击手白河胜之他一边看向跑过来的一垒跑垒员,一边跑向二垒包。他原本位于二、三垒间,但因为二垒手平井翼的离开,白河胜之必须向着二垒补位,做好封杀一垒跑垒员的准备。 而当球尚未落地的瞬间,一垒手山冈陆和投手成宫鸣同时去追逐那颗地滚球,二垒手平井翼为了补位一垒,离开了原地,他踩着柔软的垒包,将手套放在胸前,大喊道:“这里!!” 队友的喊声催促着成宫鸣和山冈陆的脚步,但成宫鸣捞球的决心太过,他边喊边伸长了手臂:“我来!” 这一声,硬生生使得山冈陆不得不抬起腿来为成宫鸣让行,一见到成宫鸣捞住了球,就马上侧身为其让出通道来。 速度太快,就连说话也会拖慢几秒。 成宫鸣一捞住球,连位置都没有调整好,就抛给了在一垒补位的二垒手平井翼,成功封杀击球员,拿下第三个出局数。 但他还没有松气。 就在成宫鸣将球传给二垒手平井翼的时候,他又听到身后扑垒的声音,那是衣服摩擦着泥土向前飞速滑动的摩擦声,同时还会伴随着动作会扬起点点尘土,胸前会被染黑一大片。 成宫鸣身为投手,他不被允许扑垒。 他回头看去。 三垒跑垒员正站在本垒板上拍打胸前的泥土灰,收到成宫鸣的眼神,还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成宫鸣气鼓鼓地回了板凳席。 又失了一分。 现在比分5:6,稻实落后一分。 “鸣,先喝口水吧。”原田雅功可不想闹耳朵,先塞杯水堵住成宫鸣的嘴,免得他又嚷嚷起来。 “喝完就把这些穿上吧,打击你不用担心,分数我们可以拿回来的。”原田雅功指了指板凳上的护具。 等会第八局上的第一个打席是四棒原田雅功,第二个打席是五棒成宫鸣。 “不要。” 成宫鸣放下水杯,开始穿戴打击护具,现在护腿,再是护肘,然后是白色的打击手套。他咬着手套边缘,拉紧手套的每一寸,确认手套不会随意移动后,将手套腕口处扣紧,稍微伸展下五指。最后成宫鸣抽走了自己的球棒,棒球帽换成了打击头盔,他看向球场。 “自己丢的分,自己打回来。” 此话引来了不少侧目,就连国友教练也看了过去。 三垒手吉泽秀明是成宫鸣的二年级前辈,他诧异地看向成宫鸣:“小王子干劲十足啊。” 白河胜之披着毛巾淡然路过,“可能是因为玫瑰坐在看台上吧。” “玫瑰?”卡尔罗斯一时摸不着头脑,突然,他灵感一闪,“你说的是被鸣打中额头的女孩子,还是被他带去组合屋的女孩子?” “那是同一个人。”白河胜之擦着汗,手指向一垒侧,“她就坐在最前排看比赛,是鸣死皮赖脸要人家过来的。” “才没有死皮赖脸!”成宫鸣刚走出板凳席就凶狠探头,“是约定!她答应我的。” “哦。”白河胜之耸了耸肩,他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一旁的二年级前辈们一听,一个个都不嫌事大地趴在栏杆处,对着走向打击等候区的成宫鸣喊道:“哟,小王子,你的玫瑰还在看台上呢。” 已经蹲在打击等候区的成宫鸣怒气冲冲地回头喊道:“她不是玫瑰,她叫千反田瑠奈!” “呵,终于认识了啊。”白河胜之冷嘲热讽。 成宫鸣的声音太大,惹得瑠奈环视四周,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怎么也没看到人影。 直到视线转向球场,与正要转头的成宫鸣对上了视线。 瑠奈眨了眨眼,向成宫鸣挥了挥手。 自上次意识到身为应援的自己也想被看见后,瑠奈感觉自己好像对某些视线更加敏锐了,特别是从球场投向看台的视线。 成宫鸣没想到会和瑠奈对上视线,像是被烫了似的,赶忙转头,正正经经地看着本垒区。但没过多久,他捏了捏脸颊,轻微的痛感和微烫在脸颊的红一样的令人有些在意。 不行。 成宫鸣摇了摇头,将瑠奈的脸从脑海中暂时抹除。如果不好好打比赛的话,那所有的一切就全部浪费了。他攥紧球棒,所有目光和心神付诸到本垒区的原田雅功身上。 此刻,一声清脆的金属打击声贯彻整个钻石球场。 身为队长兼任四棒的强肩击球员——原田雅功,他抓住击球时机,干净利落地将球拉打至左外野。球一离棒,他就扔下球棒,一鼓作气超前跑垒! 而对手学校的左外野手没能成功接住这一球,等球传给二垒手时,原田雅功已经跑到了二垒包上了。 “真是漂亮的二垒安打。”瑠奈喃喃自语,握着铅笔马上记了下来。之前夏季甲子园时,因为有三年级前辈在,原田雅功并未担任四棒。夏季甲子园之后,和青道的练习赛时,瑠奈有看到过原田雅功精彩的打击表现,但也许是御幸一也的配球一直在压制原田雅功的缘故,远不如今日的精彩。 那犀利的弧线准确无误越过内野,击中左外野中最靠向内野区的暧昧地段。这让游击手和左外野手难以判断,最后导致没能接住。 瑠奈心想:如果这颗球再用力些,怕是要本垒打了吧。不愧是稻实的主炮。 而接下来,这二垒安打能否成功转化成一分,就要看成宫鸣的表现了。 按照瑠奈的想法,她更偏向于稳打稳扎地送原田雅功进垒,将送其回垒的机会让渡给第六棒山冈陆。 之所以这样想,瑠奈首先考虑的还是投手的稳定性。虽然棒球是集体运动,但投手的重要性实在难以忽视。成宫鸣因为投球姿势的问题,可能会消耗比预期中还要多的体力,不如保全体力,将剩下的精力放在投球上。然后,山冈陆的长打曾在之前和青道的练习赛上,在瑠奈心里留下痕迹。御幸也对瑠奈说过,山冈陆的长打令他不得不提防。 可是看着成宫鸣走上打击区的身影,瑠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到底,她不是教练。 不可能让选手听她的话来比赛,也左右不了场上的一举一动。 所以发生超出她预期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对,成宫鸣想靠自己将原田雅功送回本垒的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成宫鸣站在左打击区,抡起球棒,目视前方。 论力道,不如原田雅功和山冈陆;论技巧,不如白河胜之。 但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成宫鸣很清楚他最大的特点——他是一个投手。 成宫鸣盯着眼前的右投手,这个投手的球种不多,普通的直球和普通的滑球,控球的话……嗯,如果他今天状态不错的话,那和他比不了什么。 接着,成宫鸣简单扫视了一圈内野。除了游击手戒备着二垒包上的原田雅功,其余人都是基础位置。想要送原田雅功回本垒,最好是打向右外野。 既然如此的话,成宫鸣攥紧了球棒,他要等好打的直球。 瑠奈擅长猜配球,但并不代表她每场比赛的配球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出来。这要看她对投捕的了解程度,了解得越深,猜得越准。 很不巧,稻实这场比赛的对手,瑠奈并不认识。但看了七局下来,她也摸清了点套路。 简单来说,是以滑球为主,直球为辅的配球思路。通常会投各种刁钻的滑球,有点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不怎么投直球,估计是容易被打出去。 瑠奈想成宫鸣应该是要等直球,但身为击球员可不能将想要直球的心思写在脸上。 不,写在脸上了。 成宫鸣他喜怒形于色,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要打直球’ 投手沉默了下,之前成宫鸣的打席都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因为是投手所以打击能力弱一点是正常的。他也是如此,所以投球时遇到成宫鸣和打击时遇到成宫鸣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啊,甚至都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他看清捕手的暗示,点了点头,带着轻松的心情投出了第一球——滑球。 成宫鸣目不斜视,放了过去。 投手不以为然,第一球偏向外角的滑球,偏离了好球带。于是第二球——擦入好球带的滑球。 成宫鸣挥动了球棒,但没能击中。 他看了眼投手,又看了眼捕手,重新抡起球棒来。 现在球数一好一坏,捕手更多的心思放在二垒包上的原田雅功,和接下来的第六棒山冈陆。 但捕手转念一想,如果成宫鸣打击方面一般的话,是不可能将他安排在第五棒的,也许之前的打席是在藏拙。现在比分稻实落后一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原田雅功送回本垒,比如让第六棒的山冈陆送他回垒。 一旦原田雅功成功回垒,比分继续持平的话,那就有点糟糕了。 捕手越想越多,于是他比了个直球的暗示给投手。还是不要将力气花在成宫鸣身上了,再怎么藏拙也不可能藏到第八局,不如专心对付后面的选手好了。 投手接收到了捕手的想法,颔首示意后,摸了把防滑粉,然后抬腿迈步,将球投了出去。 “锵!” 一颗平飞球伴随着清洌之音横穿一、二垒防线,直击右外野的草地上。 成宫鸣看着右外野慌忙接球又漏球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说了,他是一位投手,天才投手。 比旁人多一倍的时间、多一种的视角地熟悉着各种球路,也比旁人多受到一些打击方面的轻视,所以说放心地打就好了。 成宫鸣放下球棒跑向一垒包,等他站在垒包上时,原田雅功也不负众望回到了本垒板,帮助成宫鸣取回了他失掉的那一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对吧。” 瑠奈死死看着记分册,她没搞懂为什么第三球会是直球。如果她是捕手,刚刚那一球绝对不可能会让投直球的,应该投偏高的滑球才对吧。 瑠奈扶额,有时候猜不准配球,真不是她的错。实在是有些捕手的脑回路,瑠奈真的不是很明白。 但她没有过多纠结,继原田雅功被成宫鸣送回本垒拿回一分后,稻实打线持续发力,又拿下一分。 最终,第八局上的比分以7:6,稻实领先一分。 但成宫鸣投球姿势的问题,不会因此而得到改善。 第八局下,对手学校在成宫鸣手里抢回一分,比分持平。 第九局上,瑠奈数着记分册上的投球数,一声叹息轻若尘埃。 “110球。” 如果千反田瑠奈是教练的话,她会把成宫鸣换下来。 但她不是。 第75章 王牌之路 第九局上,一垒侧的稻实休息区。 成宫鸣坐在前排板凳上,驼着背,胸口不断起伏,微弱的喘气声连绵不绝。白毛巾压住那头金发,遮住了本该外泄的情绪。双手略显无力地耷拉在腿上,左手手指若有若无地抖动。 “……” 大家习惯了成宫鸣吵吵闹闹地任性发脾气,突然见他这般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原田雅功,他不仅是队长,更是成宫鸣的捕手,快点发挥女房役的本领啊! 原田雅功也想做些什么,但他知道,成宫鸣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句确切的话。 他看向国友教练,教练站在成宫鸣身前,却背对着成宫鸣,目光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打击区的选手。原田雅功犹豫了下,但还是走上前:“监督。” “嗯?”国友教练看了他一眼,示意原田雅功说话。 “关于换投这件事。”原田雅功说得很轻,毕竟成宫鸣就在旁边。怕伤到成宫鸣的自尊心,他还特意瞥了眼过去,发现成宫鸣只是动了动左手手指,没有其他反应。 换作平时,他肯定会跳起来大吵大闹。 国友教练面容平静:“你是想不换投?” “不。我希望您能将他换下来。” 原田雅功说这话时,身后其余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凑到他身后,压低声音对着他耳语:“你是认真的吗?成宫可是我们的王牌,你让监督把他换下来是干什么?!” 原田雅功没理会身后的人,他翻了下记分册。 “110球。再这么投下去,会加剧他身体的疲惫。更何况,鸣的投球姿势出了问题,后期矫正需要时间,队里还有其他投手……”原田雅功想了很多,既要考虑球队胜利,又要考虑成宫鸣的身体,他能想到的就是第九局下半及时止损,将成宫鸣换下来。 “原田……不,队长。”国友教练从原田雅功担任队长后,就很少称呼他的姓氏了。他语气淡然,其中似乎透着些难以察觉的欣慰,“你的想法很好。但是……” 国友教练停顿了下,他看向身后的成宫鸣。 “你的搭档是这么想的。那你呢?我的王牌。” 场外清澈的金属撞击声从本垒区传到球场各地,寥寥余音似波纹般逐渐淡化,却仍回荡在耳畔,让人不禁怔在原地。今天的天气也特别的好,好到云朵只是淡淡地抹在湛蓝的天空边际,抬头往上看,稍稍眯眼,就能捕捉住飞向外野的一点白。 “雅前辈。” 成宫鸣扯下头上的白毛巾,他倏地抬眼,湛蓝的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不准你换投。” 如果、如果千反田瑠奈是教练的话,她会选择换下成宫鸣。 虽说和上次练习赛一样,第九局都面临着投球数过百的威胁。 但这两个状况明显不同,一个是练习赛,一个是正式比赛;一个是问题尚在潜伏期,一个是问题彻底暴露出来。 就算是为了保全战力,瑠奈认为也应该让成宫鸣下场休息才对。 要是过度投球伤了肩膀怎么办?要是比赛输了怎么办?她记得稻实是有其他投手的,虽不必成宫鸣强,但守住这一局应该也是可以的。 但看到携着手套,从板凳席跑向投手丘的成宫鸣时,瑠奈皱起了眉,心里有种说不上的难受。她连转笔的心情都没有了,一个劲地按着自动铅笔的笔帽。 但周围都是喧嚣嘈杂的喊声,笔帽反复按压的咯吱声就像是落入大海的石子,杳无音讯。 忽然,过长的铅笔芯断在记分册上。 瑠奈深呼吸口气:“要更加冷静沉着地去看比赛” 这句话是瑠奈从看棒球比赛开始,不对,应该说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爸爸总会在她心烦意乱或者焦躁不安时,用冷静的口吻对她说的话。 瑠奈冷静了几分。 她不太懂国友教练不换投的意图,就算成宫鸣再怎么耍脾气,也拗不过教练的抉择。 瑠奈本想看一眼板凳席的国友教练,但他站的位置太过靠里,她怎么探头也看不到,只好退回来,眼神也刚好划过球场上的投手丘。 成宫鸣摘下了帽子。 手套被他夹在腋下,抬起右臂,用排汗衫的衣袖擦掉额头的汗水。然后,一手将额发向后捋,另一手从后往前将帽子稳稳地戴了上去。成宫鸣夹着帽舌,眼神一贯的居高临下,睥睨着击球员。 王牌投手的风姿,从成宫鸣踏上投手丘的一瞬,就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何为王牌投手? 瑠奈想:比起御幸口中的能够决定比赛胜负的人,应该是就算身处低谷也能振作起来的人。 看着成宫鸣重新戴好手套,瑠奈也从包里掏出新的铅笔芯进行替换。 看台上,瑠奈按着笔帽弹出漆黑的铅笔芯,抚平记分册。 投手丘上,成宫鸣在手套的遮掩下转动着棒球,变换着握法。 现在是第九局下,稻实防守,比分稻实领先一分。 只要成功守住这一局,这场比赛就是稻实的胜利。成宫鸣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件事,但他也清楚自己的体力和问题。 他知道雅前辈提议的换投是对他和队伍的负责,既能减轻他身上的负担,也能增大比赛胜利的概率。 但是,“换投”这个词语,平时听着还好,偏偏这个时候听着,就像是用刀子在割裂他的每一根神经、刺穿他的每一条血管。 明明知道的,知道投球姿势出了问题,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更知道这点事情不会影响他王牌的地位。 但面对教练的话,成宫鸣还是带着那无法无天的孩子气般的任性,拒绝了换投。 那是他的投手丘,没有他的允许,怎么可以轻易让给别人? 更何况,他答应了千反田瑠奈,要给她看一场精彩的比赛。 如此想着,成宫鸣捡起投手丘上的防滑粉,左手沾染上白色的粉末,他吹走指尖多余的粉尘。粉尘细若成雾,仅氤氲了一瞬,就被似有似无的秋风刮走得一干二净。 成宫鸣捏紧手中的球,看清原田雅功的手势,他嘴角微微笑。 首球必须是必胜球啊! “请留步,国友监督。”国友教练回头一看,发现喊住他的不是体育记者,而是一位从没见过的少女,她缓步走来,对着他礼貌鞠躬并自我介绍:“我是来自青道一年级B班的千反田瑠奈。” “千反田瑠奈?”国友教练没想到青道的学生会和他搭话,而且这名字他在比赛时,听选手们说过,好像是成宫鸣的玫瑰?他不太懂,现在的学生总会说些很奇怪的话,大概是什么流行语吧。 国友教练看到了瑠奈手上的记分册,很厚一本。而且,她神情认真,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他停下脚步,摘下帽子,“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为什么不换投?”瑠奈十分不解,这场比赛稻实最终以一分之差输给了对面,看着成宫鸣哭着走下投手丘,她什么也没想地就跑到了这里。 通常情况下,比赛结束后,教练和选手会在球场内部的过道接受记者采访。瑠奈赶在记者过来前,拦截了国友教练。算不上运气好,毕竟秋季大会爆冷门,更多的记者去另一边了。 她看向国友教练:“稻实应该有替补投手,按照稻实的实力,守住第九局下是有可能的。而且成宫君他投球数过百,投球姿势还出现了问题,继续下去,赢的概率十分渺茫。” 国友教练不由多看瑠奈几眼,他思忖了片刻,对她说:“你培育过王牌投手吗?” “……没有,但我有在关注一位投手。” “成宫鸣?” 瑠奈摇了摇头:“不是。与其说是关注,不如说是在辅助他。我认为他有王牌投手的资质。” 国友教练问她:“那你知道成为王牌投手需要什么吗?” 瑠奈沉思,她只想过王牌投手会是什么样的人,但要她说成为王牌投手需要什么,她还真没怎么想过。她抬眼看向国友教练,斟酌着自己的话:“精湛的球技和强大的心理韧性。” 成为王牌投手,实力和心理缺一不可。 “你说得很对。”国友教练认可瑠奈的话,他说:“身为培育者,我不仅要指导他的球技,更要去关注他的心灵。胜利可以拔高成宫鸣对投球的向往,失败可以奠基成宫鸣站在投手丘上的稳妥。” “……所以说,您是在用整个秋季大会去换他的成长吗?”瑠奈有些生气,“我能理解您对成宫鸣的用心,但他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 “没有。”国友教练打断了瑠奈的话,他看着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记者,淡淡地说:“在他输之前,我一直都相信他会赢的。” 他戴上帽子,对瑠奈颔首告别:“谢谢,能来支持成宫鸣和稻实。” 说完,国友教练跟着体育记者们去了旁边的房间,进行采访。 瑠奈怔在原地,回想着国友教练的那句话。 所以说,他不换投的理由只是相信成宫鸣而已。 忽地,她笑了下。 不愧是名教练。赢了是走向春甲的进步,输了是王牌投手的磨砺,怎么想都不亏。 瑠奈看了眼时间,临近中午,再过不久就是青道的比赛了,到时候买个便当盒饭去看台上边看边吃。 要买便当盒饭的话,就要走另一个方向。瑠奈一转身,就看到了成宫鸣,他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泪痕,湛蓝的双眼湿润似蒙了层水雾,总是倔强翘起来的金色发梢也恹恹地往下低垂,周身绕着散不开的低沉气息。 比赛结束后,成宫鸣抑制不住情绪,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痛哭起来。 可能是哭太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找借口跑出来想自己单独待会。 没想到会意外撞见千反田瑠奈! 成宫鸣以为她会坐在看台上,等着看青道的比赛。 一瞅见不远处的瑠奈,成宫鸣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他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点也不酷,而且超级逊!比赛输了,人还哭得稀里哗啦。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成宫鸣一想到之前在组合屋的约定,整张脸火烧般地烫了起来。 “等一等。”瑠奈没想到成宫鸣一看到她就跑,幸好这里不方便跑动,又加之成宫鸣体力消耗殆尽,瑠奈勉强追上了成宫鸣,她一把抓住成宫鸣的手腕,喊道:“成宫鸣!” 成宫鸣停了下来,他向后偏头,悄悄看了瑠奈一眼。 “你不去看青道的比赛,来找我干什么?”成宫鸣看向另一边,那里是通向看台的阶梯,“我比赛输了,没什么好聊的。” 瑠奈看着他,然后松开成宫鸣的手腕,她掏了掏口袋,翻出一包纸巾来。 “擦一擦吧。” “我没用哭!” “没说是擦眼泪。” 瑠奈指了指成宫鸣的鼻子。 “是鼻涕。” “啰唆死了!” 成宫鸣一把抢过纸巾,抽出一张,用力擤了擤鼻子。他已经自暴自弃了,没什么比现在更丢人的事情了。 瑠奈看着原本饱满的纸巾盒,逐渐变得空扁。 “成宫君,你好会哭啊。” “……你就不能说些其他的吗?” 成宫鸣表示他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种垃圾话的。 “本来想说的,但看成宫君的样子,我想应该是不需要了。” “需要。” 瑠奈意外地看向成宫鸣。 他撇了撇嘴:“快说啊,我都站在这里了。” “这一时半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是那些投得不错,输了也没事的话吧。我都听腻了,我时间很宝贵的,可别说什么废话。” 瑠奈托着下巴,想了想。 “其实,我刚刚和国友教练聊了下。关于第九局下时,他为什么不将你换下来的问题。因为当时换作是我的话,肯定会将你换下来。嗯,我知道你很讨厌这个,但国友教练没有这样做,他的理由很纯粹。” 瑠奈顿了顿,她看向成宫鸣:“他相信你。” “这就是你的安慰吗?”成宫鸣别过脸来,“让人笑不出来。” 瑠奈双手捧着成宫鸣脸,让他面对自己。 “你又哭了。” “怪你啊!” 没有纸巾了,瑠奈只好用手擦掉成宫鸣的眼泪。 “别哭了。” “我没有哭。” 成宫鸣反复强调这一点,握住瑠奈的手蹭了蹭她手心。 “为什么你总能看到我狼狈的时候?” 甲子园决战落败的那一次,还有这一次。 瑠奈没想过这问题,她偏了偏头:“这样不好吗?” “不好。你喜欢打球打得好的人,对吧?”成宫鸣知道瑠奈的偏好,这种喜好对棒球少年来说,既是良药又是鸩毒。 瑠奈不否认成宫鸣的话,她扬起了手中的记分册:“但我觉得不错。见证了你的失败,记录了你的痛苦,但我仍在这里,记分册上依然有你的名字,不是吗?” “那你能保证一直、一直都能看着我吗?”成宫鸣盯着瑠奈,他不等瑠奈拒绝,“我知道你喜欢青道,是青道的应援。但你最喜欢的应该是棒球才对吧,那么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我的投球只会越来越好,我的比赛只会越来越精彩,甲子园的金牌以后会挂在我的胸前。所以说,你完全可以看向我的。” “而且,只要你看向我,那我一定会看向你。” 水雾一般的眼眸映照着瑠奈的脸庞,她不太懂成宫鸣这句话的意思,瑠奈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时,不速之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瑠奈。” 能喊她名字的人不多,但在这个时候喊她,还能让她心虚到站不住脚的人只有一个。 御幸一也。 她看向成宫鸣身后,御幸一也穿着队服,肩上背着棒球包,帽子反戴在头上,他推了推眼镜又对着她喊了声。 “瑠奈。你在哪里干什么?”他视线落到成宫鸣身上,“鸣,你的比赛不是结束了吗?” “一也啊。”成宫鸣很自然地挥了挥手,“显而易见,她在和我聊天。” “聊天?”御幸一也的眼镜泛着白光,“我记得瑠奈说过,她只是来看一场普通的比赛而已。” “不,她是过来替我应援的。” “是吗?”御幸一也笑了笑,“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瑠奈,等下我们的比赛快要开始了,走吧。” 成宫鸣拦住了瑠奈的去路,他看了眼身后的御幸一也,又看了眼身前的千反田瑠奈。 犹豫的理由也许不止一个。 成宫鸣琢磨了下,他眯着眼,盯着瑠奈的脸颊。 “怎么了?” 视线太过滚烫,瑠奈有些难以适从。 “没什么。”成宫鸣耸了耸肩,“我也该走了。” “嗯,下次见。”瑠奈也觉得他应该要去集合了。 于是两人擦肩而过。 忽然,一只手横在瑠奈肩前,搂住了她。 还不等瑠奈反应过来,脸颊一侧落下一抹轻柔湿润的触感。 “下次遇见,叫我鸣吧。瑠奈。” 耳边留下了首都王子罕见的轻声细语。 “……” 千反田瑠奈脑子宕机了几秒,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一抬头就看见御幸一也站在她面前,笑得尤为勉强,甚至含着几分咬牙切齿 “千反田瑠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洗脸!” “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王牌之路 第76章 明月高悬 夜色如水,月明星稀。 御幸坐在桌前,复盘着今日的比赛,秋季大会的第三回战。 整场比赛非常顺利,对手学校实力不弱,但青道更胜一筹。 以丹波光一郎为先发投手,开局便领先三分,最后第六局换川上宪史作为中继投手,锁住分数,稳取胜利。 通常而言,相对于胜者赢家,输的那一方更在意赛后复盘,以方便查漏补缺,进行各方面的修正与改进。 但对于御幸来说,无论输赢,赛后的复盘都是必要的,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大概是出自作为捕手的本能,亦或者对棒球的热爱。 况且,今夜部里不进行晚训,11号寝室又只他一人居住,还洗了澡。 时间宽裕,环境安静,身心放松。 刚好合适做这些需要静下心来的事情。 御幸单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正无意识地剐蹭着记分册的侧面,几十张纸层层叠叠被装订成册,比寻常记分册要厚出不少,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只有千反田瑠奈的记分册才这样,又厚又重,但翻阅起来,极其美观。难以想象,这样美丽的记分册竟然和那本凌乱的粉色皮革笔记本出自同一人之手。 御幸无奈,他拿起笔和笔记本,对照着记分册开始回忆他每一局的配球来。记分册虽然详细记下了每一局的赛况,但不会详细到球种。所以,如果御幸要复盘配球策略的话,只能靠自己的记忆,将其写下来。 “这里是直球……外角高,这里是曲球,中间偏低一些的。” 御幸轻声念叨着,写在本子上。配球思路的复盘,比较复杂,总的来说,就是根据结果,逆向推导,脑内模拟,重新配球,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会在旁边写上去。 只不过,御幸的记忆里并不能支撑他完整地写下每一局的配球。 “额,这里是什么来着?” 如果回忆不起来的话,御幸可以选择下楼,去食堂看比赛录像带。 可是,他看了眼手机,犹豫了起来。 如果没有更方便的选择,御幸可能现在就下楼打开食堂电视了。 而这个更方便的选择,就是问千反田瑠奈。 只需要发条简短的讯息,御幸一也就能获得比他记忆里更为完整的配球记录,甚至附带一段值得参考的配球建议。 那他在犹豫什么? 御幸眼神瞥向记分册的另一边,只需要往前翻一页,就是今日上午稻实的比赛。比赛结果想不知道都难,而比赛过程,他一拿到记分册就在回程的路上看了起来,看得很快,用御幸的话来说,除了第五局的五人内野外,没啥看点。 搞不懂千反田瑠奈怎么想的,还真去看稻实的比赛了,也没多精彩嘛。 御幸盯着手边的手机,指尖瞧着桌面。换作平时,估计一个电话就过去了。 可现在…… 他皱起眉头来。 一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就有点火大。虽说拽着瑠奈去洗手间洗了脸,但瞅见她迷迷瞪瞪的神情,御幸有气也撒不出,只能打碎牙齿吞进肚子里,冷着脸带着她买了便当,送她去了看台,再去比得赛。 比赛中途还好,一打起棒球来,整个人就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了。偶尔,眼神划过看台,瞥见她冷淡认真的样子,御幸又觉得一切似乎不是瑠奈的错。 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遵守了约定,看了场比赛而已。 御幸放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帷幕铺满世界,只有一轮明亮模糊的下弦月高悬,晚风清凉,携来凉意丝丝缕缕。 御幸叹了口气,将窗户关紧了。他真想撬开千反田瑠奈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好再把她的胸膛给劈开,看一看她的心脏,和他的到底一不一样。 忽然,手机响了。 来电人——瑠奈。 东京不大,能赏同一轮月。但也不小,国分寺市与世田谷区的距离,需要乘坐一个小时的电车。 和往常一样,瑠奈坐在桌前,但不一样的是摆在桌前的设备,从手机换成了平板电脑。 自上次购入Rapsodo3.0后,她的爸爸还多购入了两台最新款的平板电脑,其中一台送给了瑠奈。 她现在使用这个和远在长野县的泽村荣纯视频通讯。 好处是看得更清晰了。 坏处就是—— “千反田瑠奈!!!!” 声音更大了。 瑠奈捏着浣熊玩偶,毫不客气地说:“给我小点声。” 泽村没觉得自己嗓门哪里有问题,他兴高采烈地拿着球向视频里的瑠奈挥舞。 “你看,这是四缝线速球的握法,对不对?” “嗯。” 瑠奈不冷不热地回应,她更想说,要是连这个都记不住的话,就给她滚去再看基础类的科普教学视频。 她抬眼望向电子屏幕,里面的泽村眉飞色舞,正向瑠奈汇报这一周的训练成果。简而言之,有在老老实实地按照她的话进行训练。 “挺好的嘛,那你玩了棒球没?” 他话不过脑子:“玩了。” “嗯?” 瑠奈之前不让他摸球来着。 泽村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又紧张兮兮地盯着她,说话磕磕绊绊:“没……没有。” “那你玩了什么?”瑠奈捏了捏小浣熊的尾巴。 泽村想了想,他除了玩棒球,那就是打棒球、投棒球、追棒球、接棒球…… 啊,都是棒球。 嘿嘿,真好玩。 “咳咳,钓鱼。” 泽村可没有说谎,他确实钓了鱼,就在上上上周,和自家爷爷去附近的钓鱼场,钓了条大肥鱼。 瑠奈没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让投手不投球对泽村来说,是多么反直觉的事情。但她的本意,只是不想出现投球姿势错误的情况。 特别是今天比赛,见到了成宫鸣投球姿势走样带来的后果。这令她无比确信自己当初提前找到泽村,并拉长他的基础训练是多么准确的选择。 至于私底下的投球,只要姿势不出问题,瑠奈通通当作没发生过。 她看泽村紧张的样子,看来背地里没少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这不是瑠奈第一次这么问了,隔一段时间问一下,看他慌慌张张各种找理由遮掩的样子,瑠奈觉得挺好玩的。 像藏骨头的小狗。 “好了。我寄给你的东西拿到了吗?” 瑠奈寄了一把测速枪和一筐棒球,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玩意。 “收到了!”泽村回应得很积极,他双眼亮晶晶的,“还有这本漫画,超好看的啊!” 瑠奈知道泽村喜欢少女漫画后,就把伊佐敷纯前辈推荐给她的漫画塞了一本进去,好像就是那本打羽毛球的。 “那我要你准备好的东西呢?” “也做好啦!” 前不久,泽村收到了瑠奈发来的一张画,内容简约抽象,不明其意。但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看懂了这张出自瑠奈之手的抽象画作,并拜托家人帮忙制作了出来。 一个固定着木牌的网兜。 木牌是泽村爷爷找老熟人做的,挑了比较结实的木材,画上了九宫格。网兜支架则是泽村老爹做的,用普通的钢管焊接在一起。网面是泽村妈妈翻出来的,大概是曾经用来兜住货车上的水果的,所以面积大,空隙大,于是多叠了几层,罩在支架上,刚刚好。 长野县家庭工坊出来的简易拦网,还带有好球区。 瑠奈以为他们会买一个,没想到会做一个。做得非常好,好到瑠奈都有些惊讶。 “你家里人做得真好。” 听着瑠奈对他家人的赞扬,泽村荣纯与有荣焉。 但他可没忘记正事,转动着肩膀,兴致勃勃地踏上了投手丘:“哼哼哼,请睁大眼睛看好了。传说中的左投手——泽村荣纯要投球了!” “嗯嗯,那请传说中的左投手开始吧。”瑠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第一球,全力投。” “好!” 泽村荣纯嗓门清澈响亮,身形挺拔。站在庭院的最左端,面对着最右端的网兜。长野气温偏低,他穿着长款黑色运动衫,衣领挺到下巴处,偶有山风簌簌穿林,掠过泽村家的庭院,掀起泽村的前发。 瑠奈托着脸,看着泽村的侧面。一旦投球起来,就不再吵吵嚷嚷了,而是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挺直腰杆,戴着手套,将双手合在胸前。 这时她才发现,长野县的天际挂着一轮下弦月。月光柔和映出连绵山脉,山线曲折隐没于泽村荣纯的身后。 他高高举起双手,放下来的同时高抬腿,朝前迈步,左手似神出鬼没的鞭子一般从身后向前抽打,棒球从隐秘的放球点出发,“咻”的一声射向网兜。 “啊,没能打中板子。” 泽村荣纯颇为可惜。 但瑠奈看到了。 那一颗球,不是落入网兜的。而是直直闯入网兜的,如同一拳风横冲直撞了进去,若不是网兜的弹性将其裹住,怕是要破开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浣熊玩偶,笑了笑。 “投得很好。” “诶?” 泽村荣纯眼睛瞪得圆圆的,望向手机屏幕里瑠奈。 瑠奈对他并不吝啬夸赞,只是那些太机械太敷衍了,总透着一股“无所谓,你开心”就好的味道。但今天这句话,听得泽村荣纯浑身不舒畅,鸡皮疙瘩顺着脊椎骨爬上了头皮,痒得他抓心挠肝。 他闭着眼大喊道:“好吧,我承认了。我这些天有在学校里打棒球,但那是软式!” 为了打棒球,泽村对自己玩了个小小心眼。他知道瑠奈不让他投球是怕投球姿势出问题,但那是硬球吧,所以他选择打软式棒球,好来躲避内心的谴责。 而今天的真心夸赞,勾起了那点谴责,泽村荣纯受不了了,直接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完全藏不住任何秘密啊,这个人。 瑠奈表情有些复杂,她不想知道这个,也不理解泽村怎么突然喊了起来。 她视线看向一边,“好像忘了测速。” “……测速。”泽村荣纯跟着她复读,神情僵硬地愣在原地,他也忘得一干二净了,满脑子都是投球的快乐。他赶忙甩开鞋子,跑进起居室,蹬蹬的声音从手机传到平板,瑠奈一听就知道他肯定上楼去拿了。 不过一会,泽村拿着测速枪下来了。 可是他要投球,瑠奈在屏幕对面,谁帮他测速? “小荣~我来。”泽村妈妈从起居室小跑了过来,她还特意将脸对着手机,笑眯眯地冲瑠奈打招呼,“晚上好啊,小瑠。” “晚上好,阿姨。”瑠奈抽了抽嘴角,其实她不太适应泽村妈妈对她的昵称,她亲妈都没这么喊过她,亲昵得过分了。 泽村妈妈接过测速枪,嘟着嘴问道:“小瑠,这个要怎么用?” 泽村妈妈梳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偶尔严厉,但大多数时候是个性格活泼可爱的母亲。是推动儿子荣纯去东京青道上学主要推手之一。 瑠奈因为常常晚上要和泽村通讯,一来二往的和泽村家人都打了个照面,不知为何,这家人对她热情得超乎想象。 但她不讨厌。 “阿姨,你只要站在泽……荣纯君的身后就行了。” “原来如此!” 泽村妈妈活力四射,她拿着枪,站在瑠奈说的位置,示意泽村开始投球。 “小荣,可以开始了哦~” 瑠奈也点了点头。 泽村得到指示后,像第一球般,倾尽全力将球投了出去。 泽村妈妈看着枪上显示的数字,喊出了声:“132km/h!” 她惊喜地看向泽村:“好厉害啊。” 泽村听了数字后,倒是不满意:“唔姆姆姆姆,看来还得加倍努力了。” 他握紧拳头,像打了什么鸡血一样,一副热血漫画男主角的姿态冲着瑠奈喊道:“我一定要投到150km/h!!” “呵呵……”瑠奈皮笑肉不笑,她就喜欢这种人,“是吗?那你要好好加油啊。” “千反田瑠奈,你这是看不起我吗!!!”泽村荣纯听出来了,那淡淡的敷衍和嘲讽。 瑠奈偏了下头:“倒也不是。” 她看着平板里骤然放大的泽村荣纯的脸,淡淡地说:“我应该之前和你说过,追求球速之前,我们应该先锻炼你的控球,连续两球你都没有进好球带哦。” “唔————”他抿着嘴将语气词拉得无比长,最后气势汹汹地回到家庭版投手丘,“那么,今天的目标就是投进好球带!” 泽村荣纯指着网兜里的九宫格木板,对它发起了挑战。 泽村妈妈鼓着掌:“加油!小荣!!” 瑠奈叹了口气,“不只是要投进去,最好是能做到指哪投哪。” “嗯,这个就有点难度了。” “虽然捕手会配合你去接球,但准确投进手套里,能更好和捕手一起完成投球。”瑠奈的意思只是让泽村理解,控球的重要性。 但泽村忽然说道:“哦,就是那个御幸一也说的。投球就是投手跟捕手共同创作的艺术品吧。” 瑠奈捏着浣熊玩偶的手停了下来。 “他是这么说的?” “是啊。” 泽村用力将球投了出去,没能砸中木板。 “力气收着些,先投进好球带再说。” “嗯。” 泽村照她的话,将力气收了些,这一次他离木板近了些。 连投几球后,棒球擦过了木板,木板颤抖了几下。但泽村并没有因此而雀跃,他的目标是正中红心,擦过好球带不算投进去。 又投了几球,这下他能勉强打中边边角角了,只是不能控制打中的位置。泽村荣纯走到起居室外的阳台过道,抓起毛巾胡乱擦掉脸上的汗。不擦掉的话,风干后脸上会痒痒的,不是很舒服。 他拿起毛巾,瞥到平板里瑠奈还在捏着那个浣熊玩偶。 “喂!认真一点啊!”泽村荣纯的大嗓门吓得瑠奈掉了浣熊玩偶,她捡了起来,无奈地说:“声音小点,我这边声音很大的。” “你怎么了?”一般这个时候,她都会用那平淡的嗓音说很敷衍地夸赞,虽然没多大用,但泽村还挺爱听的。 瑠奈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句话说得很好。” “什么话?”泽村忘性大。 “就是一也君说的那句话。”瑠奈提醒他,“说起来,泽村君是怎么看待捕手的呢?” “接球的。” 瑠奈拍了下脑门,她无法反驳,但她还是想给泽村科普一下,棒球比赛中捕手的重要性。 “捕手啊,可是球场上的代理教练,防守线中的指挥官,投球环节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是投手的好搭档。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接球的’就能打发的。赛前会整理对手击球员的资料,思量配球方案;赛后会对比赛进行复盘,思考是否存在最优解;赛中安抚投手情绪,调度野手防守,关键时刻二垒阻杀,一球杀掉击球员。像一也君,这样优秀的捕手,可是很少的。” 泽村如听天书一般,但他听出另一层意思。 他皱着眉头望向千反田瑠奈。 “你。” 泽村语气慎重。 瑠奈也莫名地心颤起来。 “喜欢捕手?” 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 “不是。每个位置我都喜欢,但硬要说的话,我更喜欢投手一些。” 泽村荣纯恍然大悟:“你喜欢我!” 瑠奈扶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诶,等一等。”不等泽村荣纯解释,瑠奈就掐断了视频,他耷拉着头捧着手机,“难道不是吗?我就是投手啊,喜欢我很正常吧。” 旁观着的泽村妈妈沉默地拍了拍泽村荣纯的肩膀。 “任重而道远啊。” 泽村荣纯不懂妈妈的意思,他蹲在手机前,嘟囔了几句。 “什么嘛?我也喜欢她啊,朋友之间喜欢不是很正常的吗?” 掐断视频后,瑠奈双手捏着浣熊玩偶躺在了床上,她知道泽村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听到这样的词汇,不由得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平生第一次被人偷亲了脸颊,甚至后面被御幸带着买盒饭,被送到看台时,她都有些懵。瑠奈并非没考虑过恋爱,只是决定要支持青道登顶甲子园后,她就把恋爱放到了最下面。 她没想到成宫鸣会釜底抽薪,将恋爱选项给抽到了最顶端,打得她措手不及。 瑠奈将浣熊玩偶举高,不知为何,眼前又闪过了御幸一也的脸。 说起来,他似乎有些生气。 为什么生气? 不太清楚。 瑠奈翻了个身,指尖戳着浣熊玩偶。关于成宫鸣的事情,应该要尽早给出回应才行吧。 该怎么说啊。 她又翻了个身,可是稻实不允许他用手机,而且用LINE来回应,太失礼了吧。 得当面回答才行啊。 突然,瑠奈坐了起来。 她摸到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御幸一也。 接通的速度比以前慢了点,但还是接通了。 “一也君。” 她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电流使她的声音失了真,却也更加的绕耳,也更加的使人心跳加快。 御幸紧着嗓音:“……瑠奈。” 对面没了声音,御幸继续说:“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 她的回复依旧简短,然后他听到了对面移开凳子,抽纸写字的“沙沙”声。 “一也君。”她停顿了下,“你是不是换新的配球思路了。” “啊!”御幸站了起来,他意外道:“你发现了啊。” “很难不发现。按照你的习惯,故意坏球试探后,肯定会直球挑选击球员,但这一次你没有,而是用变化球。”瑠奈记得他每一局的配球,在纸上写了下来。 “我发现有些击球员性格沉稳,比起**裸的直球,用这种变化球,更能激起他们的胜负心。”御幸靠着椅背,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果然,根据不同的击球员,配球也要有所不同。” 瑠奈也附和:“不止如此吧。投手也有不同的性格,要是太激进了,川上君可能会受不了。” “这也是个问题。”御幸摸了摸下巴,他顺势问起了某局中的配球,“这里我配的是什么来着?” “是外角下的滑球。” “哦哦,那这里呢?”御幸一边写一边问。 “我想想,正中红心的直球。” “瑠奈,你记忆力不错嘛。”御幸刚夸了一句,下一秒又损上了:“但你背古诗词的时候,就没那么顺畅了,为什么?” 瑠奈冷哼了一声:“别管那么多,写你的就是了!” “总之,谢了。” “没什么。” “瑠奈,这个你明天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吧。” 御幸的声音淌进瑠奈的耳里,软绵绵地戳破她的心思。 “其实,你是有其他话想和我说,对吧?”御幸看着天花边,在心里数起了上面的裂缝。 瑠奈倒吸一口气:“……是的。” “和鸣有关。” “是的。” “……为什么和我说?” “因为你生气了。”瑠奈回答得很老实,她戳着浣熊玩偶的脸颊,“比起成宫君,我更在意一也君生气的理由。” 御幸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遮住眼睛,不再细数裂缝来。 他觉得一切都变得不重要起来了。 唯有此刻,是最令人舒心的。 瑠奈不知道御幸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等了良久,她等到了御幸的话。 他说:“不要在意鸣的话,你只要继续追求棒球就行了,瑠奈。” 抱歉,说好国庆每天都有[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明月高悬 第77章 观棋不语 十月二十三日,青道二年级生修学旅行的第一日,地点大阪。 每年十月下旬,青道都会组织二年级生进行为期三天的修学旅行。 今年的行程:第一天去观光大阪天守阁和环球影城,第二天去京都参观清水寺和金阁寺,第三天返回大阪前往心斋桥自由活动。 “每年都是这样的吧。” 空旷的二年级教室中,冷不丁地响起了声音。 结城哲也移动棋驹的手一顿,抬眼望向对面。千反田瑠奈坐在窗前,坐姿端正。她身着深蓝色青道女款秋季校服,西服外套熨烫平整,衬衣扣子一丝不苟,领带系得干净利落。 她抬手,从容不迫地吃掉结城哲也的棋驹,迎上他的目光。 “结城学长,到你了。” “嗯。” 结城哲也不慌不忙,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观察起棋局来。 这局棋,他是先手。 自从上次青道祭之后,结城哲也有意识地学习起了将棋的起手布局。他先是移动了棋驹打开角道,走飞车步。瑠奈布局相同,她通过角道斜线吃掉了他的角。按照角交换战术,他应该接住瑠奈的攻击,吃掉她的棋驹。他看了眼瑠奈的飞车,贸然进攻不可取,会被攻破防线。 结城哲也早有所准备,在瑠奈吃他棋驹之前,他早将银将移动至附近。只需要利用银将,他就能实现攻防手,顺势吃掉她的角完成角交换,又能防守瑠奈飞车的进攻。 “下得很好。” 瑠奈声线毫无起伏,但他能听出里面真心实意地夸赞。 结城哲也浅浅地笑了笑,“稍微学习了点,照本宣科。” 他指着金将,“换成金将也能攻防,但正解是银将,不太理解。” “关键在于退路。”瑠奈轻声解释,“因为后退。如果是金将,那么只能后退;反观银将,它可以左右后退。将棋中,不仅要考虑前进,也要考虑后路。” 结城哲也恍然,“原来如此。” “不客气。” 瑠奈很乐意为结城哲也讲解每一手的布局与意图,反正这三天里,他有的是时间,足够把《龙珠》从头再看一遍。 “说起来,其他前辈们去哪里了?”瑠奈移动棋驹,随口问道。 每年这个时候,棒球部的二年级生都会留下来自习,为了备战秋季大会。按理来说,二年级前辈们应该也在教室里,不至于只有他们两人。 其他人? 结城哲也茫然抬头,环视四周。 空无一人的教室漫着静谧,椅子倒扣在桌子上,昨天还写有行程和各种祝福语的黑板被擦得一尘不染。他和瑠奈就坐在教室一隅,棋驹落下的声响尤为清澈。 结城哲也这才后知后觉。对哦,他刚刚还在和小凑亮介等人商量如何消磨时间,怎么只剩下他和瑠奈了? ……他想不出所以然来,果断放弃思考。 “不,还是想一下吧。”瑠奈不介意和他对弈,但如果让结城错过了什么事情,那就不好了。 这么一说,结城哲也还真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他印象里,那件事情似乎和棒球没什么关系,感觉就算错过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关系,继续下棋吧。”结城哲也再一次放弃了,既然和最重要的棒球无关,那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他招呼瑠奈继续下棋,但瑠奈的眼神离开了棋盘,欲言又止地掠过他肩头,望向身后。 “怎么了?” 结城哲也扭头,只见伊佐敷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嗓门洪亮。 “哲——也——!太可恶了!!太田部长喊我们看电影,你竟然私自逃跑!?” 结城哲也猛然想起。 原本他和小凑亮介等人商讨做些什么,途中太田部长喊他们去看电影,看热血枪战片。结果那时,他遇到了从职员办公室退出来的瑠奈。电光火石间,结城哲也向瑠奈做了个下棋的动作。她瞬间会意,两人理所当然地下起了棋。 “这算什么狗屎理由啊!”伊佐敷纯对将棋不是很懂,虽嘴上抱怨着,但他还是搬来椅子坐在结城哲也旁边,“算了,你们现在谁占上风?” “要说占上风的话……”结城看向瑠奈,“嗯,我也不差。” 瑠奈很纵容地点点头,“进步神速。” “千反田,你说这话时,良心不痛吗?”伊佐敷纯还算了解结城哲也,一点也不服输,还企图悔棋。也只有御幸能忍受了,但多半是看在结城是前辈的份上吧。 “没有良心,就不会痛了。” 话音刚落,瑠奈就看着结城哲也伸向飞车前的步兵,她假装咳嗽了几下。 “咳咳。” “你感冒了?” 结城哲也没能理解瑠奈的深意。 瑠奈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来良心还是在的。” 伴着戏谑的话语,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伸入棋盘中央,不轻不重地将结城哲也的手打了回去。 小凑亮介两眼弯弯地出现在结城哲也身侧。 他看着瑠奈,却对着结城说话,“如果走一步的话,瑠奈就能打入角行,取你飞车,再变龙马。” 这句话在结城哲也脑子里转了又转,灵光一闪,理解了所有。 正如小凑亮介所言,走这一步的话,就相当于给瑠奈打开了进攻的大门。 结城哲也不再轻举妄动,死死盯着棋盘,思索着该动哪一步棋。 小凑亮介仁至义尽,点到为止,转而向瑠奈挥了挥手,“下午好啊,瑠奈。没想到你会陪哲也下棋。” “小凑学长怎么也来了。”瑠奈心想,那个电影真就那么无聊? “并不无聊,只是有点老套了。”小凑亮介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回答了瑠奈的疑问,他也搬了椅子坐在结城哲也另一边,“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瑠奈摇摇头,“再多一个,也无妨。” “是吗?” 温和有礼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克里斯缓步走了过来,他对枪战片不感兴趣,便出来透透气。看到他们在下将棋,索性过来瞧一瞧。克里斯对将棋了解不深,但略知一二。 他说:“哲也,这个时候你应该先用左边的金将防守。然后用右边的银将进攻。” “不愧是克里斯。”结城哲也依言移动棋驹,捕手都这么擅长将棋吗? 克里斯笑得和善,“并不擅长,只是这种走一步算五步的玩法,我经常接触。” 伊佐敷吞了吞口水,他应该把漫画带过来的。 瑠奈看着结城哲也身后的魔王小凑亮介和军师克里斯,还有加油助威啦啦队伊佐敷纯。 她无可奈何:“学长们,中国有句古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伊佐敷纯插了句嘴。 瑠奈噎住了,她说:“是观棋不语真君子。” “害怕了?”小凑亮介像是抓到了她什么弱点一般,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令人心颤。 瑠奈看了他一眼,“激将法?” “对哦。”小凑亮介打出了明牌。结城哲也连御幸一也都下不过,更别说千反田瑠奈这种级别的人物了。 克里斯赞同小凑亮介。虽说瑠奈有在放水,但等级太高了,她一个平a即是大招。 “大概是寻找龙珠篇的孙悟空对打人造人篇的贝吉塔。” 听了克里斯的比喻,结城哲也脑中不自觉地把瑠奈和贝吉塔画上了等号,明显的实力差距,反倒激起了结城哲也的挑战欲,他身体微微前倾,斗志昂扬地说:“千反田,你尽管放手进攻吧!” 瑠奈望着燃烧斗志的结城哲也,这赛亚人模式到底是谁在开启啊。 “下棋,还是冷静点比较好哦。”瑠奈微微一笑,棋驹早在谈笑间完成了进攻的预备式。 克里斯定睛一看,她的下法与她所说的话截然不同,一点也不冷静,可以说是来势汹汹。 瑠奈移动银将至中间区域的位置,极为强势蛮横的态度威胁着结城哲也,她用职业选手常用的腰挂银战术来进行攻击。 而结城哲也还是初学者,他选择了简单易懂的攻击方式。挪动银将,使其与飞车同筋,打成步兵、银将、飞车的布局,称之为棒银。 虽然也是攻击,相比腰挂银,在思路上更为单一。 相当于开了赛亚人模式的贝吉塔要暴打初始状态的孙悟空了。 “那岂不是要输了?”伊佐敷纯让克里斯和小凑亮介快些帮忙,身为前辈可不能这么轻易认输啊。 “还没有,只是她认真起来了。”小凑亮介以为瑠奈会持续放水。 “毕竟一对四。”瑠奈还是清楚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的。 小凑亮介瞥了眼伊佐敷纯,“应该是一对三。” 伊佐敷纯拉长了脸,拉高嗓音:“亮介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小凑亮介笑眯眯的,“纯,你太吵了。” “哈!?” 克里斯站在两人中间,无奈扶额:“好了,先想下一步吧。” 他过来可不是听这两人拌嘴的。 结城哲也不受影响,他兴致勃勃地指着棋局:“克里斯,我认为应该这么下。” “不对,应该这么下。”小凑亮介提了另一种意见。 伊佐敷纯不甘心,他说:“应该这么下!” 瑠奈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你一句我一句的,结城哲也手中棋驹任人摆布,人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她好整以暇地托着腮:“就算你们人再多,也不足为惧啊。” 此话一出,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对面四人齐刷刷地看向瑠奈。 伊佐敷纯:“这是在挑衅吧。” 小凑亮介:“是的。” 结城哲也:“看来要严阵以待了。” “……也不足为惧?”克里斯重复着她的话,在嘴里细细研磨。他鲜少听瑠奈说大话,顿时觉得有趣,眼睛也眯了起来,“瑠奈应该没打过棒球比赛吧。” “……没有。”瑠奈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凑亮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不过片刻,走廊便由远及近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以丹波光一郎为首,二年级的众人陆续出现在门口,将本就空旷的教室衬得拥挤起来。 “亮介,喊我们过来干什么?”丹波光一郎率先抵达教室门口,看到瑠奈在这里,不由得脸红了下。每次遇到瑠奈,他都有些不太习惯,这个女孩子漂亮又温柔,对他和川上很好。 宫内启介跟在他身后,他了解丹波,也从御幸口中得知了一点千反田瑠奈的本性。为了保护少年的敏感心思,他选择视若无睹,一走进去,就看到结城哲也面前的棋盘。 “和千反田下棋?” “怎么了?”其余人姗姗来迟,他们凑近一瞧,理解了宫内启介的疑惑。 啃着零食的增子透偷摸摸地问坂井一郎,“这能赢吗?小千反田下棋很厉害吧。”他从同寝室的仓持嘴里听说过,似乎是天才棋手的级别。 坂井一郎汗颜,难,因为结城哲也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和强敌对战是一种自我历练。”结城哲也迎难而上,从不畏惧。 众人静默。也对,结城哲也可是那种目标挥棒1000次,要是数错了就会重来的人。 “喊我们过来,不会是让我们和瑠奈下棋吧?”藤原贵子一点就通。 小凑亮介耸肩,“你也看到了,我们四个下不过瑠奈。” “车轮战?”丹波光一郎皱着眉,他不会将棋,下不了。 “不是。”克里斯怎么会让新手面对比克大魔王。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依旧,眼底却闪烁着捕手在洞察击球员弱点时常有的、冷静分析的光。 “最好的办法,是利用我们的人数,创造一场‘气势战’。”他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利用喧嚣去淹没她的思考,混淆她的计算” 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哗然,看向克里斯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可怕的男人!!! “瑠奈,现在一对九了。在棒球比赛中,这比比皆是。” 克里斯还是那么温和谦逊,但他言语中暴露出来的锐利直逼瑠奈。 他是谁,他是泷川·克里斯·优,国中就名声如雷贯耳的关东名捕,是击球员眼中最为忌惮的人,也是在投手眼中最为温柔的人。虽然退居二线,但源源不断为队里提供各种对手数据。 坐在最前端的是屹立不倒的结城哲也,青道的主心骨,绝对的四棒主炮。他左侧是不容小觑擅选坏球的技巧性二棒,铜墙铁壁之一的小凑亮介,右侧是超长远距离镭射肩,拥有长打实力的伊佐敷纯。 不止如此,还有重量级击球员增子透、利用身高投出高落差曲球的王牌投手丹波光一郎,实力均衡不出错的左外野手坂井一郎、接球技术高超偏好内角球的捕手宫内启介、温柔有主见记得所有人喜好口味的经理藤原贵子。 果真九人,刚好一支棒球队。 而千反田瑠奈是唯一的击球员。 “这也太犯规了吧。” 她习惯性地向后靠去,双手环抱,交叠双腿。姿态放松得仿佛置身事外,反而更显得她游刃有余。 小凑亮介笑眯眯地接话,语气理所当然“你这种比肩职业选手的棋力,在我们这里也很犯规哦。” 瑠奈不置可否,她伸手,“请。” 区区九人,不过如此,她连盲棋都敢下。 瑠奈表现出来的坦荡拉响了众人心中的警报器,特别是克里斯,他沉思片刻,果断派出藤原贵子和伊佐敷纯,让他们坐在瑠奈两侧,与其聊天。 伊佐敷纯拉着椅子坐到瑠奈身侧,他喜欢椅背朝前,上半身靠着椅背,下半身跨坐着。这样好看漫画,但他没带漫画。他问瑠奈:“你还记得那部羽毛球的漫画不。” “记得。”瑠奈看了他一眼,“讲的是女主角一边暗恋男主角,一边打羽毛球的内容吧。” 她边说边下棋,“伊佐敷前辈,你不是要找女主角吗?找到了没?” “说起这个!!”伊佐敷纯还真找到了,可是人选太多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该选哪个好,这么一选,就陷入了思考。 “什么漫画?”藤原贵子站在瑠奈另一侧,她低头问着瑠奈,垂直而下的发丝散发阵阵清香。瑠奈答非所问,“贵子学姐,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啊……”这反而问倒藤原贵子了,她还真不记得洗发水的牌子,下意识掏出手机开始查询订单。 小凑亮介一看,派出的两人都被瑠奈的三言两语给上了沉默buff。 不愧是贝吉塔,不,是比克大魔王。 “失败了呢,克里斯。” “是啊。” 不知为何,克里斯竟然有些自豪,不愧是千反田瑠奈,丝毫不受影响。 小凑亮介眨了眨眼,也许受到影响的另有其人。 他看向结城哲也,虽说集思广益,但真能出招的除了他和克里斯就没别人了。 所以,“丹波,增子,你们在干什么?”小凑亮介不太明白,这不懂将棋的两人怎么就凑到结城哲也身边了。 丹波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听哲也讲了点,感觉还不错。” 增子透还在啃小零食,“额,这个棋子怎么走?” 结城哲也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信心,“玉将,哪里都可以走,比如这样——” “糟糕!”小凑亮介睁大眼睛,想要阻止结城哲也,但他迟了一步。 结城哲也这才反应过来,玉将被他挪到了一个危险的位置。 他看了看棋驹,又看了看瑠奈。 瑠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棋驹。 贝吉塔是好男人,所以瑠奈是好女人。 她面无表情地捂住了眼睛,干巴巴道:“我,看不见了。” 结城哲也松了口气,连忙把玉将送回原来的位置。 “咳咳。” 虚情假意地咳嗽,唤醒了装模作样的瑠奈。 她放下双手,重回棋局。早说了,九个人不足为惧,这里面多得是臭棋篓子。 小凑亮介有点笑不出来了,他沉默地退居幕后,把宫内启介和坂井一郎推了出来。 宫内启介手足无措得不太明显,他愣在结城哲也身后,看着错综复杂的棋局,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新的安抚投手小技巧。 小凑亮介:这个没必要。 坂井一郎叹了口气,这一口气贯穿了他十七年人生,从出生到现在,从悲欢到离合,最后通过手掌化为沉重的托付,传递给了结城哲也。 坂井一郎:全靠你了。 结城哲也肩上一沉,他现在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承载着其他八人的力量,负重前行。仿佛此刻不是棋盘,而是九局下半、两出满垒的比赛现场。 燃起来了! “……呵。”瑠奈冷笑。所以一对九的壮志酬筹,到头来溃散得七零八落,恢复成了最开始的一对一了? 算了,还是下棋吧。 她快速扫了眼棋局,因为结城哲也接受了小凑和克里斯的意见,所以下得不错。但在她眼里,依旧是漏洞百出,只需要稍微移动棋驹,再打入棋驹…… “嗯?” 结城哲也头低得快要与棋盘进行亲密接触了,他没想到还能这么下,因为是新手所以对将棋战术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瑠奈这一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结城哲也皱着眉头,举棋不定。 瑠奈心里琢磨,不出五手,她就能将军了。她看着结城哲也抓耳挠腮,说起来,她也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和棒球没有关系,和将棋也没有关系。 但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比贝吉塔和孙悟空的宿命对决还要重要。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千反田瑠奈,你逃课了。” 啊!瑠奈右拳砸向左掌,没错,她错过了上课铃,一不小心逃课了。 诶,逃的是谁的课? “我的课。” 啊!瑠奈想起来了,这节课是国文课,任课老师是—— ——片冈铁心!!!!! 寒意席卷千反田瑠奈全身,她猛地看向门口,“片冈……老师。” 瑠奈似乎忘记自己是有课要上的一年级生了。 片冈老师推了推墨镜,“御幸,仓持,把她抓到办公室去。” “了解——!” 比夏日汽水还要爽朗的声音从片冈身后跳了出来。 御幸眼镜发着邪恶的白光,仓持笑嘻嘻地活动着胳膊肘。 两人出奇的默契,一人一只胳膊,将千反田瑠奈从位置上拔了出来,将她抬出了二年级教室,目标是职员办公室。 片冈老师,不,在面对没有课的二年级生时,他是片冈教练。他板着脸,沉声道:“给我去看电影!” 二年级生全体立正:“是!” 片冈铁心,人如其名,无论是教育学生还是培育选手,他心若磐石,苦口严厉。见千反田瑠奈不在位置上,便忍到下课。下课铃一响,他就带着御幸和仓持,把她抓到办公室里写检讨。 瑠奈苦哈哈地伏案写检讨,一字一句,万分诚恳。 青道好老师不少,他们不会因为瑠奈父亲的缘故,就对她稍降辞色。见她坐在这里写检讨,顺势唠叨了几句。 “千反田同学,最近上课不太认真了哦。” “……是。” “千反田同学,作业也要上点心。” “……是。” “千反田同学……”没想到高岛礼也来凑热闹。 “高岛老师,我知道了。”瑠奈打断了她的话,指着还没写完的检讨书,希望高岛老师放她一马,让她写完检讨书再说。 高岛老师捂嘴一笑,“我不是来唠叨你的,你能不能让给位置?” “……哦。”瑠奈挪动自己的单薄又虚伪的检讨书,看着高岛礼放下小山似的笔记本。她好奇地瞟了一眼,是棒球日志啊。 她随手抽了一本出来,是川上宪史的。 瑠奈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看他们的棒球日志了,反正没人知道。 随手一翻,看了几眼。 上面写道:秋季大会期间,我一直有些紧张,想多练练伸卡球。 “啪。” 瑠奈合上本子。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决赛的对手是——市大三高。 欢迎来到一点也不专业的将棋小课堂 (默认各位清楚将棋的棋驹种类和走法) 一局将棋分为序盘,中盘,终盘。本文主要展开的是瑠奈和结城之间的将棋序盘。 将棋战术主要分为两个框架,居飞车和振飞车。瑠奈和结城选择是居飞车体系中的角交换战术,这个相当于见面五秒就开始战斗的类型,很刺激。 在角交换的基本阵型形成后,瑠奈和结城正式开打。瑠奈所使用的招式是职业棋手级别的腰挂银,之所以是职业级别,因为这一招需要深厚的功底,但瑠奈是天才,瑠奈可以。 结城所使用的是新手招式,棒银,简单好用到有些粗暴了,运用得当,就非常之厉害。 简而言之,瑠奈用大炮,结城用鸟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观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