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逐月》 第1章 桃花清粥 大望四十四年初春,临风,踏雪客栈。 一名青年身着绣有精致的蓝色纹理的白袍,配天青色腰封,披着上好的羊绒披风,戴着足以遮住全脸的斗笠,身形修长偏瘦,不紧不慢地踏入了客栈。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一身黑色劲装、长相俊朗,棱角分明的高大青年。青年背着一把重剑,不苟言笑。 “客官,需要来点什么?” 店小二自有这眼力见,看到这客官穿着华丽,知是贵客,屁颠屁颠就笑咧了嘴迎了上来。 “桃花清粥。” 斗笠青年声音清脆冷淡,让人不禁联想到深谷的山涧清泉。 听到这四个字,店小二更是谄媚一笑:“小的明白您的需求了,贵客请随我来二楼雅间,随后小的立刻通知老板娘。” 二楼雅间。 “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窈窕女子红袖添香,盈盈一礼。正是踏雪客栈老板娘,殷寻梅。 斗笠青年示意其坐下:“老板娘抬举了,您的礼数我还受之不起。” “不知公子到访我这穷乡僻壤的踏雪客栈所为何事?”殷寻梅大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青年轻咳了一小会儿,酝酿片刻,正要开口,门外便正好有小厮轻叩房门:“老板娘,贵客点的桃花清粥已经盛好了。” 殷寻梅招了下手,房门便打开了半边。 “端进来吧。” 青年盯着那一碗端上来的桃花清粥,忽然出声:“既然真有这份菜品,那怎么我也得尝一尝不是。” 殷寻梅莞尔一笑:“公子请便。” 青年看似十分随意的端起碗,用勺子往嘴中送了一小口所谓的桃花清粥。 殷寻梅注意到,青年似乎挑了下眉,有一刻的恍惚,但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放下了碗,只是淡声问道: “不知这份桃花清粥,是谁做的?” 殷寻梅微微一笑,薄唇轻抿:“公子若是感兴趣,我叫他人来便是了。绯红,去叫小江上来。” “江什么。”青年顺口一问。 殷寻梅倒是难得愣了片刻,才开口回答:“是叫……江零星。说实话,这小孩是半个月前才来的,做事十分利索,做出菜品质量还高,我就让他主厨了。” “小孩?” 殷寻梅抱歉一笑:“看来是让公子误会了。小江看着也有十七八岁了,按理说也确实不该叫他小孩了。” “梅姐姐怎么啦?我还有一道菜还没做就被叫过来了……” 风风火火冲进来、右手还举着锅铲的江零星注意到有外人在,这才不好意思地把锅铲往身后藏了藏,声音也弱了下来。 “抱歉啊……我不知道还有贵客……唐突了,请不要怪罪。” 青年则并不在乎他有多冒失,只是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衫,脖子处挂了一个酒葫芦形状的白玉项链,腰间系了个沾了点油渍的白布,衣袖被提到了手肘处,两边手腕上都各自缠有一根看上去很普通的一指粗的红绳。 少年冲进来的时候,系着红丝绸的高马尾还张扬的一摇一摆,就和一般的打杂的小厮没有任何差别。 但与众不同的是,这样粗糙的打扮,与之相配的却是少年极其优越的骨相以及精致的五官。剑眉凌厉,凤眼勾人,鼻梁高挺,右眼下的痣更是画蛇点睛的神来之笔。 少年天生深蓝幽邃的眸子异常明亮,似乎蕴藏着初升的朝阳,挂在脸上的笑容那般意气风发。 殷寻梅见青年沉默,以为他可能有些被冒犯到了,也忍不住开口护短:“公子还请万万见谅,小江只是负责后厨,不知道踏雪客栈的深意,不懂规矩也是自然的。 “无妨。”青年摆手,“只是想问问你,这碗桃花清粥是你做的吗?” 说到这个,江零星更是得意一笑:“自然。我可是主厨啊。” 青年闻言,突然轻笑一声:“这样啊。那老板娘,我们的事情改日再谈。我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老板娘了。” 殷寻梅似乎是松了口气,一口应下:“公子但说无妨。” 青年抬手,指了一下粗布麻衣的少年。 “不知这个人你卖吗?我要。” 殷寻梅一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江零星挠了挠头,指着自己,“我?你要我干嘛?” “没什么,我看上你做的粥了,当然是要你回去做粥给我喝。”青年回答得倒是理所当然。 殷寻梅思来想去,只好委婉道:“公子喜欢,小女也不好坏了公子的事。只不过小江是人不是物件,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去或留吧。” 青年则把目光投向了江零星:“你意下如何?” 江零星不假思索:“我可以拒绝吗?” 青年语气忽然冰冷起来:“那我如果告诉你,没有拒绝这个选择呢。” 江零星似乎有些被青年的气势吓到,缩了缩脖子:“你、你别突然凶起来呀……我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只给一个人做东西吃,我就喜欢在踏雪客栈烧火做饭……” 青年起身,把手搭在江零星肩膀上,语气不容置疑:“你必须跟我走。” 江零星见事态失控,咬了下嘴唇,不得不挺起腰板,硬着头皮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可是不夜府的小侯爷!我没骗你,你要看我家的令牌吗?” “哦。现在知道了。然后呢?”青年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江零星急眼了:“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都说了我是小侯爷了,哪有小侯爷去别人家做饭的道理?” 青年又是轻笑一声,抬手掀开斗笠,三千青丝披落在肩。 他对上江零星的目光:“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吧。忘忧府,林玄烛,见过小侯爷。” 斗笠掀开的那一刹那,江零星眼睛都看直了。 很难想象,世界上真的有如皎皎明月一般清冷又神秘的人。 眉目如画,线条柔和,看似温柔的桃花眼中暗埋着冷月如钩的目光。瞳孔黑如夜幕,却有让人一眼望进去沉沦其中的魔力。气质如明月松间,声音如清泉石上。整个人就是气质、容貌、音色的完美融合与相衬,一看就知道是女娲造人的绝世佳作。 殷寻梅不得不咳了几声作为提醒。很快江零星反应过来,连忙摆手: “不不不不,林小侯爷,应该是我称您为小侯爷才对……我不夜府哪里能和您忘忧府相提并论啊……” 林玄烛点点头,还是笑着的:“那么既然你也知道,就安心与我同去吧。” 江零星耷拉着头:“好吧。我也收拾一下行李,和大家告个别吧。” 林玄烛按住他:“不必。你就这样随我回去就可以。” 江零星偷瞄到林玄烛背后虎视眈眈的牛高马大的黑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跟着林玄烛屁股后面打算离开。 林玄烛是什么人,江湖上以心机深重、手段凶残出名的,唯他一人。 因为太过凶恶,也可称作臭名昭著。 殷寻梅忽然出声了。 “小江,实在不想走的话,梅姐也可以替你说说话的。” 第2章 只是巧合 江零星脚步一顿,回头灿烂一笑,冲殷寻梅摆手告别:“梅姐姐我就先走啦,说不定林小侯爷嫌弃我手艺,我又回来了呢!” 忘忧谷。 云雾缭绕,芳草遍地。江零星浑身舒畅神清气爽,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怎么样也看不够。 “你不想问问,我说要带你去府上,怎么却又来了宗门吗?亦或是说,你压根不知道我是谁?” 林玄烛侧头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江零星。少年人似乎对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当真是很明亮的一双眼睛。 江零星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边试探性地咬了一下:“去哪都一样吧。反正我现在不已经是你的人了吗。你是谁?你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林小侯爷吗。” 黑衣人伸手直接拍掉了江零星手里的叶子,闷声道:“万一有毒,你也敢舔。” “话说这位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江零星直接转移了目标。 黑衣人则是下意识看向了林玄烛。 林玄烛点点头,黑衣人便回答:“我姓高,名北辰。” 江零星好奇了:“字呢?没有字吗?” 高北辰摇摇头:“有,但是,麻烦。你也不需要知道。” “哦。”江零星眨眨眼,又问,“那林小侯爷呢?又名什么?” “你怎知林玄烛是字而不是名?”高北辰忽然一脸戒备。 江零星反倒一脸不解:“啊?我好歹也是不夜府的人啊,朝廷中人大多外称字而不是名,名一般由亲近之人所唤,这是常识,我还是清楚的呀。” 林玄烛知道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倒也丝毫不觉尴尬:“我名魄。” “林魄?”江零星摸了摸鼻子,“那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不可以。”林玄烛一脸冷淡,“你也说了,亲近之人所唤。我与你,很熟吗?” “也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下意识说的。”江零星有些不好意思,之后一路上也都没怎么说话了。 三人走到一处山洞口,林玄烛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直直盯着江零星:“江零星,你真的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林小侯爷是想问我什么话吧。”江零星一脸坦然,“问吧,我知无不言。” “你要知道,上一个想方设法接近我的人,已经死在这山洞里面了。”林玄烛面无表情,“你觉得,你也会这样吗?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认为我对你只会是简单的问话吗?” 江零星没有回答。 “那好。我问你,你是谁派来的?接近我,或者勾起我的回忆,到底有何目的?” 林玄烛步步逼近。江零星却一步也没有动,抬着头死死地对住林玄烛的目光: “我没有目的。贵客要喝桃花清粥,我就做了一碗,仅此而已。要说做了什么……可能粥里带了点我的气息,与你正好阴阳调和,会让你心境有所变化。” “什么阴阳调和,毫无说服力。那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巧合吗?”林玄烛忽然冷笑一声,“可是你是这些模仿者里面模仿的最像的,甚至可以说,味道和我记忆中的毫无偏差。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只是我厨艺天赋高吧?确实是巧合啊。我接近你干嘛,我本来就不想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江零星倒是泰然自若。 高北辰冷声喝道:“我看你就是欲擒故纵!还不老实交代。” 这回江零星倒是吓了一跳:“你突然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我欲擒故纵啥了啊,你们忘忧谷的人都这么莫名其妙吗?” “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林玄烛一脸遗憾,“可惜你油盐不进啊。这次以为选一个看上去愣的我就不会戒备了吗?” “喂,你们不会是要上刑吧?”江零星现在知道害怕了,“不对不对不对,我真的就是一个巧合啊,巧合懂不懂?你们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吗?还有没有人性啊?” 林玄烛闭上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判。 “高北辰,带他进去。” “是,少主。” “别动手别动手!!!我不是说那个动手我的意思是别动我的手!”江零星大声喊了起来,“我手有旧伤很容易废的!要是废了就不能炒菜了哥哥们行行好往后我还要靠这双手生存的……” “废话真多。说不定你都没有往后了。” 高北辰拎着江零星,进入了山洞中。 踏雪客栈。 “你们可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所以,查到江零星的来历了吗?” 殷寻梅坐在铜镜前,细致地理了理自己的秀发,一脸漫不经心。 “查到了,江零星确实为不夜侯家的小公子,这一点毫无破绽。除此之外,江零星还有一层身份,只不过是几年前的“江湖通”之一,和其他的就再不沾边了。” “坏了。”殷寻梅突然站起身来,“那小江应该是被误会了,我也不知林公子之前有爱喝桃花清粥的喜好,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小江做那一碗粥的。是我害了他,我现在得去忘忧谷一趟。” 忘忧谷。 “怎么样了?” 石门打开,林玄烛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询问高北辰。 “回少主,只是先吊了一会儿,然后用了一些常规的刑罚。刚刚晕过去了。” “那他,交代什么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林玄烛只是莫名地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我问他什么话他全部都不回答。其实刚进忘忧谷的时候倒是话挺多的。” 林玄烛抬眸,隐隐约约看到刑架上一动不动、满头冷汗的少年,不知想了些什么,决定走了进去。 高北辰注意到林玄烛居然进来了,十分意外。 “少主,您怎么亲自进来了?这里阴冷潮湿,您身体不好,不该多来。” “没事。让他醒一下。我亲自问他。”林玄烛摆摆手。 一桶水直接把江零星淋了个透心凉。江零星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林玄烛在昏暗灯光下晦暗不明的脸。 林玄烛伸手钳住江零星的下巴,逼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做那一碗桃花清粥?” 即使被折磨了有一阵子,少年眼神中虽然透出了疲惫,但依旧不减半分光芒。 可江零星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你不要逼我。”林玄烛失去耐心了,“给我开口。否则还有更狠的。” “有更狠的你也不敢用。”江零星终于笃定地开口了,“毕竟就算不夜府落败,本质上和你忘忧府一样,还是侯府。” “依着自己的身份,不交代幕后主使,你觉得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了吗?”林玄烛只觉眼前之人幼稚得可笑。 江零星不懂他在笑什么:“我没什么可笑的,我觉得你自己可能更好笑。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患得患失,终归不是好事。” “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林玄烛松手,“这就是我的的办法。” “可是……可是你……”江零星眸中依稀泛起水光,却没有可是出一个什么来。 “可是什么?”林玄烛皱眉。 第3章 久别重逢 江零星晃了晃胀痛的头,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了:“可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啊……我要是真的对你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就好了,那这顿打我也是该挨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莫名其妙上来就给我揍一顿,我请问哪个不委屈啊……” 林玄烛看着他泛着水光的双眸,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像从没见过如此透彻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权利场上出来的人,更不像从前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所以越是这样,林玄烛越是难以定夺。正是太过于纯粹,才更令人疑心。 “改日,我会登门拜访不夜府,亲自赔个不是。” 林玄烛亲自解开了江零星的束缚,轻声道。江零星脱力,直接栽在林玄烛怀里。 林玄烛也没有躲开,反而拖住了他。 “少主,您……”高北辰有些吃惊。林玄烛用眼神示意他不必多说。 “登门道歉就不用了。既然你不再怀疑我,你给我道个歉,这个事情就算了。” 江零星闷声道。林玄烛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也是十分配合: “那好。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毕竟要让不夜侯知道他家小公子居然被别人当成了奸细,面子上怎么说都挂不去,而且确实十分影响两方的关系。 江零星嗯了一声,就当接受了。 “为表诚意,我亲自给你上药。” 林玄烛也不打声招呼,直接上手横抱起了江零星。江零星吓了一跳,脸有些红,却瞥见林玄烛白色衣服被自己的血蹭的脏兮兮的,一下子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就十分配合,一动不动了。 高北辰感觉已经颠覆了自己的认知。毕竟自家少主讨厌与人近距离接触、讨厌血污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忘忧谷,北竹苑。 “要是弄疼你了你可以说。” 膏药清凉,被人温柔地均匀涂抹在背上的伤口上。江零星只是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 虽然江零星死憋着不出声,但林玄烛感受得到少年身体上的微微颤抖。 再怎么说江零星看上去也只是不夜侯家的小公子,这种疼痛肯定是第一次经受,就算现在痛的哭天喊地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还是一头小倔驴。 “少主,踏雪客栈老板娘求见。” “不见。你和她说,小江在我这里养伤,没有大碍。等他伤养好了我就亲自把人送回踏雪客栈。” “是,少主。” “我看你面上黑线特别多……肯定你以前经历过非常不好的事情,才会导致你现在这么提心吊胆。” 江零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那……你会恨我,或者说……讨厌我吗?”林玄烛反问一句。 江零星很快就回答:“当然讨厌!恨的话……目前还不至于。只不过……这一切肯定都是有理由的吧,我应该只是运气不好被误伤了。” 林玄烛抬眸:“你不清楚我的为人?” 江零星皱了下眉,语气不确定:“你的为人?你不就是个大魔头嘛,这有啥的,至少你又没有干毁天灭地的事儿。” 林玄烛哑口无言。于是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地给江零星上药,包扎。 “那个……你衣服被我弄脏了,等我好了一点我就帮你洗吧。”江零星忽然偏头看着林玄烛,一脸真诚。 林玄烛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无妨。是我先让你流血的,你并没有故意弄脏,与你无关。” “你身边就只有高北辰一个人吗?” 少年人转移话题总是这么迅速又突然。 “差不多吧。还有一个,只是目前不在我身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林玄烛或许是出自愧疚,倒是有问必答。 “也才两个啊……” “你知道自己长相很偏向大蛮人吗?” 这回轮到林玄烛先发问了。江零星也是知无不言:“肯定啊。因为我长辈就是大蛮人啊。你们不会歧视外族人吧。”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不会。我前不久收了一个大蛮奴隶,你要见上一面吗?”林玄烛如此说道。 江零星眨眨眼:“可以嘛?” “当然。” 林玄烛处理完江零星的伤口,帮着他穿好衣服,起身对着外面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儿,一名玉树临风,气质如竹,看上去约莫十**岁的少年就被带了进来。江零星瞪大了眼,那名少年也是看上去震惊坏了,不顾一切冲到了床边: “点……阿点,居然是你啊!” 江零星突然一下就泪眼汪汪,伸手抱住了这少年:“月怀哥……我们终于又相见了……刚刚他说你是奴隶,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现在大望境内?” 那名叫兰月怀的少年眼眶微红,叹了口气:“这说来话长。还得感谢这位公子帮我摆脱了那些奴隶贩子,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要被卖到哪里去了。” 林玄烛显然也没有想到两人会是旧识,也是托着下巴,来回打量着似乎是久别重逢的两人。 江点……原来他名点。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若真出自于此,这个名字的寓意确实不算太好。 “没事就好……”江零星松开兰月怀,“今后有何打算?” 兰月怀摇头一笑:“没有什么打算了。不如还是和阿点同行吧?” “好呀好呀。”江零星看上去开心坏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碰到熟人了,一个人在江湖闯荡怪寂寞的,幸好你来了。” “阿点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呢。阿点这是受伤了吗?怎么伤的?” 江零星偷瞄了林玄烛一眼,轻咳一声:“那个,有点小小的误会而已,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好啦。” “你之前说你手上有旧伤,又是怎么伤的呢?”林玄烛突然插话。 兰月怀也下意识看着江零星。 江零星眨眨眼:“啊?你问这个啊。说来也是窝囊,我刚学骑马的时候,笨手笨脚的,把手摔断了,养了好久才勉强不影响正常生活。” 兰月怀也跟着说道:“是啊,阿点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吓死了,还好只是摔伤了手,没有磕到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玄烛沉默了一会儿,出门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个少年。 江零星望着林玄烛远去的背影,向来纯粹的双眸中却多了几分复杂的色彩。 “阿点,你认识他?”兰月怀也注意到了江零星的异常。 “当然认识。他不认识我。”江零星如实回答。兰月怀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想问就问嘛,我又不会瞒着你。”江零星拍了一下兰月怀的肩,“你不知道,他只用了三年,手段风驰电掣,就让之前毫无名气的忘忧谷立于江湖之巅。江湖上全是他的传闻,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这么厉害?不过看他的样子,是靠智取吧?”兰月怀眼中有了几分崇拜之色,“我真的好佩服你们这些会用脑子的人啊。” “你看出他的水平了?”江零星也来了兴致,“他武功和我比怎么样啊?” 第4章 果然如此 兰月怀脱口而出:“在你之下。” “那现在的你呢?”江零星继续追问。 兰月怀有些谦虚地挠挠头:“其实我也不怎么样吧……总之我感觉如果要单枪匹马闯出这个忘忧谷,应该是没有问题。” 江零星张了张嘴,有些惊讶:“又谦虚了。月怀哥你到底什么境界了啊?” 兰月怀仔细算了一下:“玉衡后天。” 江零星扳着手指盘算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月怀哥你居然都到天权了!” 习武者把凝气等级化为了七个等级,以北斗七星命名。而练体等级同样是七个:外劲、内劲、化劲、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 就兰月怀天权后天的阶段,年轻一辈中已然是遥遥领先。 毕竟如今的兰月怀,年仅十九岁。 “就是突破玉衡失败了,所以……发生了很多事,我也被抓来做了奴隶。”兰月怀叹了口气,“要不是白少微那自恋□□了一脚,我估计就不是奴隶而是俘虏了。” “少微哥啊……也有几年没见过了,你见到他了吗?现在他如何了?”江零星一脸关切地询问。 兰月怀扯扯嘴角:“不用担心他。和以前一样,拽得很,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那就好。”江零星松了口气,“你俩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这么多年都和小寒没有联系了,我其实也担心他……” 兰月怀闻言,也是无奈一笑,安慰道:“阿点莫慌,阿洛一定没事的。” 兰月怀见江零星不语,选择转移话题。 “额……那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还好吗?”兰月怀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每天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四处奔波……” 江零星真诚一笑:“真的没有啦。” “但是……你现在变化好大啊。”兰月怀已经上上下下打量了江零星许久,“人晒黑了,也变瘦了……” “这算个啥。”江零星满不在乎,“这说明我越来越健康了好嘛,你想多啦,还是那么絮絮叨叨的。” “关心则乱吧。”兰月怀淡淡一笑,“总之,还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也是!”江零星咧嘴一笑,“等我恢复好了,我就回踏雪客栈跟梅姐姐辞职,然后带你闯荡江湖去!” “我很期待。” 两人无所事事,在忘忧谷待了五日。 这五日,江零星的伤好得飞快,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只不过江零星连续五天都不曾见到林玄烛了。他打算明天就离开,离开前,他还是想做件事。 忘忧谷,后山。 “你那天没有对他下重手?” 林玄烛一边低头擦拭着自己的短刃,一边开口问道。虽是询问,但语气肯定。 “是。”高北辰也不隐瞒,“我觉得殿下有些犹豫,所以我也犹豫了。我怕万一打重了,怕会给殿下惹来麻烦。” “我倒不是怕麻烦。只是心里,莫名就愿意相信他。”林玄烛垂眸,“阿辰,你说这一次,我又卸下了伪装,会重蹈覆辙吗?” “不会。我也相信殿下的判断。” 高北辰不禁回想起少年挨打时那无辜又倔强的眼神,心中居然也莫名生出了几分愧疚。 “但愿。”林玄烛沐浴着清冷的月光,整个人更显得淡漠孤寂。 “林小侯爷,你在这里吗?” 是江零星明亮的声音。 林玄烛挥了一下手,示意高北辰退了下去。 于是江零星便见到了竹林里,月光下,青石上,落满一身洁白光辉的林玄烛。 圣洁得如同下凡的谪仙。 江零星再度看呆了。 “小江,过来。” 谪仙主动朝自己招了招手。 江零星情不自禁地就乖乖朝林玄烛走了过去。 走近一些,林玄烛才注意到他手里端了一碗桃花清粥。 江零星回过神来,连忙把手里的粥往林玄烛那边推了一些:“那个……我明天就回踏雪客栈啦,临走前想给你再做一碗这个桃花清粥……你要是怕有毒或者别的什么的话就倒了吧我无所谓的,真的!” 少年人赤诚的目光熠熠生辉。林玄烛勾了勾薄唇,伸手接过那碗粥: “我相信自己,更相信你。我确实爱喝这个,谢谢你了。” “那你试试!我这次还进行了一点点创新,希望它能勾起你美好的回忆!” 林玄烛终究是耐不住江零星充满期待的眼神,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 谁知林玄烛面色突变,手中的碗滑落,粥撒了一地。他重重地咳嗽起来,侧过头去,吐了一口鲜血。 暗处的高北辰见到这一幕,哪里还沉得住气,直接对着江零星刀剑相向。 江零星察觉到危险,一个侧身躲过了高北辰势如破竹的一刀。 江零星急得只喊:“你先别打!我没下毒,这其中有误会!!!” “什么误会?!?”高北辰只觉自己瞎了狗眼,“我就不该对你手下留情!!看招,山崩地裂!!” 江零星恍惚间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一刀便带着山崩地裂之势对着自己劈了过来。 江零星没办法,只好施展轻功凌波微步堪堪躲避。 “不是啊我冤枉啊!”江零星这回真的急眼了,“好好好就算是我,你是不是得先看看你家少主的情况?” “不用你虚情假意!”高北辰进攻越来越激烈,“一个踏雪客栈的后厨居然会失传已久的绝学凌波微步,还说你不是有备而来?” “高北辰,住手。” 林玄烛却突然发话了。高北辰一脸不解:“少主!!” “小江,你过来。” 林玄烛脸色惨白,嘴角留有血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江零星。 江零星见高北辰终于停手,急急忙忙地冲到林玄烛跟前:“在的在的,你怎么了,要不要帮你看看?” 林玄烛气息越来越混乱了:“你凑进来一点,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零星毫无防备的照做了:“你说!” 林玄烛眼底闪过一抹幽光,手中短刃毫不犹豫地捅进了江零星的心口处。 江零星只觉胸口一凉,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脸色冰冷至极的林玄烛。 “我不防备你,你也不防备我吗?”林玄烛冷笑一声,“果然是年轻,你这刺客,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我对你真的没有二心。”江零星嗓子都有些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天意吧,我今天运势不好,帮暗算你那人档这一灾。你肯定还吃了别的东西。” 林玄烛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你还要掩耳盗铃吗?不管你下的什么毒,总之,我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阿点!!!” 匆匆赶来的兰月怀赶忙从林玄烛手里夺走了胸口插着一把短刃的江零星,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阿点,你怎么样了?” “还有同伙!殿下,我求您下令!” 高北辰恳求道。林玄烛面无表情: “那就杀。” 第5章 登门道歉 高北辰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迎面而来的凭空出现的烟雾扰乱了视线。高北辰只好掏出怀中的哨子,正打算吹响,却听到了林玄烛疲惫的声音: “罢了,总归是有人陪葬。” 高北辰动作一顿。挣扎片刻,他选择收起哨子,默默走到了林玄烛身边。 林玄烛咳的越来越厉害。高北辰看得是心惊胆战:“殿下!您出手太快了,为何不留他一命逼他交出解药?” “这些年我也累了。”林玄烛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成功的如此迅速,都让我开始自我怀疑了。歇一会也好。” “殿下!或许您还有救!请让我寻医归来!” 高北辰不再耽搁时间,跑去寻医了。 林玄烛坐在青石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战争。 江零星那双清透的眼睛,他估计自己到了地下也就就不能释怀吧。 踏雪客栈。 “刀已经拔出来了,血也止住了。阿点你也是运气好,正好心脏长右边,不然还真的无力回天了。” 兰月怀给江零星盖好了被子,正打算离开,却听见江零星闷闷不乐的声音: “月怀哥,我没有下毒。” “我知道。”兰月怀安慰他,“可能你和林小侯爷就是命里相冲吧,反正之后你们也不会有交集了,放宽心。” “这一点你说的有些对,确实是命里相冲,八字不合。不过我不是怕他来寻仇。”江零星更郁闷了,“我只是不想被泼脏水,这感觉不舒服。” “小江,药来了,快喝吧。” 殷寻梅端着药小跑进了雅间。 兰月怀接收到殷寻梅的眼神,叹了口气,离开时还不忘给两人带上了门。 “我真的很想知道其中原因。”江零星被殷寻梅扶着坐起身来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到底是谁害他,反倒让我莫名其妙受了这因果。” “因果?这我倒是有些不懂了。”殷雪梅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倒也是个半信半疑的态度。 “听说小江还是“江湖通”的时候,也接杀人的委托吧?”殷寻梅吹了吹手里的药汁,“如此天衣无缝的刺杀,我还以为你又重出江湖了呢。” “那时候是没钱了,杀一点地痞流氓啥的,而且我接杀人委托从不用阴招。”江零星自然知道这一层身份瞒不住消息灵通的殷寻梅,也是不弯弯绕绕。 殷寻梅倒是真的信了:“你这么坦诚,我自然是信你的。那你的意思另有其人?”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只不过可能没机会证实了。”江零星一脸心有不甘。 “小江乖,咱不想了,乖乖喝药。”殷寻梅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江零星的头,“就算忘忧谷找上门来寻仇了,还有梅姐姐我呢。” “不会找上门来的。”江零星声音还是闷闷的,“除非我猜错了。否则林小侯爷是一定一定不会死的。” “此话怎讲?” “他可能有陈年旧疾,然后体内还有累积的各种毒素。我觉着他身子不好就往那碗粥里加了几味药材。结果弄巧成拙了,反而使他旧疾复发。” 江零星如此猜测。殷寻梅也觉得合乎情理:“我倒是一直知道,林小侯爷的身体确实向来都不好,看着就很虚弱。” “哎?他为什么身体不好啊?他不是侯爷吗?”江零星觉得奇怪,“侯爷从小不就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吗?难道是遗传?” “我听说,林小侯爷是养子。所以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也无从得知。”殷寻梅看着江零星苍白的脸色,赶紧拉回正题,“好了好了你这个好奇鬼,别再问了,先把药给喝了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话都先憋着,听到没有。” “好的,梅姐姐我不问了。” 一个月后,踏雪客栈。 “这什么破客栈?”一名络腮胡子青年忽然摔碗而起,“我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豆腐脑!谁教你们豆腐脑甜口的?” “地域差异,客官请见谅。”小厮一脸赔笑,“不和您胃口的话,我交代后厨重做就是了。” “还有这牛肉,为什么不放香菜?” 青年更是得寸进尺,把桌上那盘牛肉也往地上一扫。 小厮吓得满头冷汗,只是默默俯身捡着碎片,一言不发。 “这馄饨这么辣是想辣死我吗?” 青年正要继续发作,手都快伸到桌上了,却忽然吃痛把手缩了回去。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有人用一枚算珠暗算了自己。 青年气势汹汹地冲到柜台,正好与柜台上算账的兰月怀对视:“你什么意思?你敢偷袭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北方来的,家里有大官!” “你坏了客栈规矩,我再不出手,整个店都要被你这不讲道理的人给掀了。”兰月怀不卑不亢,直视青年。 周围也有人对着青年指指点点。青年挂不住面子,大手一挥: “我不和你这小白脸计较,把你们老板给小爷我喊过来!” “何人在楼下大声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青年直接变了脸色。 只见林玄烛手持佩剑,一步一步从楼上踩了下来,更是惹得女看客面红耳赤。 青年差点都要跪下了:“是我不识大体,林小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我知道你,罗家三公子。”林玄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你得感谢今天我在踏雪客栈,否则你能不能活着出去,我可不知道。初入江湖就得打听清楚了,这踏雪客栈不是你惹得起的地方,明白?” “谢小侯爷教诲,谢小侯爷教诲。” 青年跌跌撞撞的就往门口跑过去,结果正好和刚刚飞奔回来的江零星撞了个满怀。 江零星被撞倒在地,晕头转向。青年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但看到眼前人粗衣麻布,又是一脸骄横:“喂,小子,你撞到我了,现在马上给我道歉,知道我是谁吗?我北方来的,家里有大官。” 江零星揉了揉额头,站起来一脸不解地看着青年:“你脑子没坏掉吧?到底谁撞谁啊,你搞清楚好不好。你自己还印堂发黑,你撞了我我没嫌你晦气都不错了好吗?” 青年本来听着这话当时就要发作了,不过定睛一看,才看清了江零星的脸,顿时魂飞魄散,那还有半分怒气,直接就跪在了江零星脚边: “我我的老天爷啊,小……江小侯爷,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成不成?我真该死啊,怎么偏偏撞了您啊!我真该死。” 江零星有些束手无策,赶忙把人扶了起来:“好了好了,下次别来踏雪客栈闹事就行,快点走吧,这门口跪着像什么话。” “是是是,我马上走,马上走。” 青年一溜烟直接没影了。江零星踏入了客栈,这才与林玄烛遥遥相望。 “可否到二楼雅间一叙?” 林玄烛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第6章 悬壶济世 兰月怀直接挡在两人中间:“阿点,别怕,有我在。” 江零星轻轻推开兰月怀,出言拒绝: “不了,林小侯爷身体金贵,我若与小侯爷共处一室,怕是会让小侯爷惹病。” 林玄烛心里清楚江零星还是十分介意不久前的那件事情,当下也是不再强求: “那林某改日再来登门道歉。” “也罢。来二楼吧。”江零星盯了林玄烛好一会,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松口了,“你心情不好,我陪你聊一会。” 说完,江零星与林玄烛擦肩而过,蹭蹭蹭地快步上了二楼。林玄烛愣了一会,才转身缓缓跟了上去。 兰月怀见状,也知道林玄烛大概没有敌意,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 二楼雅间。 “上次的事情,我向你赔罪了。”林玄烛难得一脸愧疚,“若不是你运气好,我估计我们现在已经阴阳相隔了。” 江零星明白他的意思,也是大方地摆了摆手:“没事,你没误会我就好,我反正这不是没死吗。过去的让它过去吧。” “你如何知道我心情不好?”林玄烛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江零星摸了摸下巴:“唔,你这么问的话我也不好说。一种感觉吧?就觉得你有点阴沉沉的。” 林玄烛不以为然:“如何要说我阴沉?我不是一直笑着吗。” “笑得也太假了。”江零星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被林玄烛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林玄烛下意识收起笑容,承诺道:“我这人从来不是口头道歉。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都满足你。” 江零星还真的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扯扯嘴角回复道:“暂时没有。” “你的伤,都好了么?” 于是林玄烛又换了个话题。 江零星拍拍胸膛: “你看看,我是真的差不多好了,你可别愧疚啊,我受不起大恶魔的情嘞。” 林玄烛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 “那……我想问问,你还会愿意……为我做桃花清粥吗?” 江零星亦是如往常一样心直口快:“我当然愿意啊,只要你不怕死敢喝哦。” 林玄烛轻微松了口气,随即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那以后踏雪客栈,我常来,你不会介意吧?” 江零星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一脸理所当然:“肯定不会啊,来者皆是客,我还要好好款待你呢。” 两人聊到此处,气氛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最终还是江零星先耐不住寂寞,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唔,那我可以问问,你怎么会有陈年旧疾吗?是先天的还是……” “是后天造成的。”林玄烛回答得很快,就像是清楚江零星一定会问这一个问题一样。 江零星有些惊讶。惊讶于他的回答速度,更惊讶于这个答案。 林玄烛反问道:“你想知道前因后果吗?” 江零星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虽然有时候莽撞,但我还是清楚,撕别人伤疤可是一件非常不友好不礼貌的事情。” 这倒不是他不八卦,只是师傅说了,知道一件事的因果,可能就会被这件事缠上,说不定到时候不帮着林玄烛复仇是要遭反噬的……他可不想惹麻烦。 “我的身子是被毒毁的。” 林玄烛却不在乎也不理解江零星的顾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那些毒,一点一点,深入骨髓。若不是你突然插了一脚,我可能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像一个傻子一样。” 江零星指了指自己:“啊,那么说,我还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是的。”林玄烛冲江零星真心一笑,“所以我是真心实意来找你的。一是赔罪,二是报恩。虽然江湖上对我的名声传播的确实不好,但我手段再如何狠辣心思再如何难猜,也不是一个恩将仇报之人。” 江零星第一次见到林玄烛脸上如此纯粹的笑意,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江湖上关于林玄烛的传闻……和他本人真的很不一样啊。 “你……你笑了啊。” 林玄烛表示疑惑:“是人都会笑吧。你也不必大惊小怪。” 江零星挠挠头,尽力去解释:“可是你平常论外表跟天仙一样,论性格又冷漠的跟恶鬼一样,就算笑着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刚才是真的有那种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样啊。那我以后对着你,多笑笑,你就不会觉得我难以接近了,是吗?” 江零星还没来得及答复,林玄烛就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去。 江零星简直要抓耳挠腮了。 他总觉得林玄烛这番话别有深意,却又不知道其中具体何意。 “小江,有人找你,在客栈门口。” 江零星还来不及多想,忽然听到殷寻梅的侍女绯红在门外喊了一声。 “哦,来了。” 江零星又风一般的冲下了楼,下意识往客栈门口打量着,只看到一名戴着黑色斗笠的黑衣人。黑衣人见到他,就转身离开,只给江零星留下一个背影。 江零星寻思片刻,跟了上去,走出踏雪客栈,在转角处和黑衣人相遇,有些疑惑:“听说您找我啊?不知您是?” “冒昧打扰絮公子,有一事相求。”黑衣人没有自报门户,“希望您可以屈尊随在下去一趟大荒。” “大荒?”江零星瞪大了双眼,“您没说错地方吧?这个委托太远了我不接的。” 黑衣人不肯放弃:“报酬什么都好说。在下保证您去了对您百利而无一害。” “你敢这么说,此事肯定很棘手。”江零星也不傻,“你先说是去干什么,我再考虑一下吧。” “在下知道您师从周悬壶,还是周大师的亲传大弟子。如果您都没办法解决的话,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解决了。”黑衣人也不遮遮掩掩,“我家主上身患隐疾,性命攸关,情况复杂,详细的一切还得去大荒细说。” 江零星摸着下巴,正思索着到底要不要答应,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请回吧,这是我家的厨子,我替他拒绝这项委托。” 江零星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面色冷淡的林玄烛,嘴唇微张,似乎没有料到林玄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出来。 “事态紧急,还请絮公子考虑!” 黑衣人也是豁出去了,直接一掀衣摆,直直跪了下去。 江零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好好好你先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林玄烛却伸手压住江零星打算去扶那黑衣人的手:“我不答应。” 江零星扭头,一脸无奈。 “答不答应都是后话,先让他站起来吧,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江零星轻轻推开林玄烛的手,还是把人扶了起来。 林玄烛冷哼一声,突然拂袖离去。 江零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决定先解决眼下的事情。他叹了口气,说道: “很抱歉,大荒我还是不想去……” 谁知黑衣人破罐子破摔,直接取下了腰间的令牌,交到江零星手里:“济世令,请您过目。” 江零星自然认得这是何物。师父曾说,如见此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算是一种因果了。 第7章 初入南序 当下江零星也是收下了令牌不再多说,抱拳一礼:“既是师父立下的江湖规矩,那我就随阁下去大荒走一趟了。” “那请絮公子收拾行李,在下就在此处等您。” “好,我去去就回。” 江零星回到客栈,窜到兰月怀跟前,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双眼:“月怀哥,陪我走一趟好不好?” 被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盯着,兰月怀怎能拒绝:“当然,阿点去哪我都跟着。” “本来也不想麻烦月怀哥的。”江零星叹了口气,“只是我听说大荒凶险,一个人多少还是有点不敢去的。” “大荒?”兰月怀微微吃惊,“怎么突然要远行了?” 江零星一脸郁闷:“我倒是想拒绝,结果人家把我师父到处发的济世令拿出来了,我总不能让他老人家在地下气死吧。” “既来之,则安之。”兰月怀安慰道,“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一直陪阿点走下去。” 江零星收拾好心情,点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去收拾行李吧。情况应该也是挺严重的,不然不至于大老远来找我了。” 两人急忙收拾好行李,跟着那黑衣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踏上了前往大荒的路。 好在是马车宽敞舒适,又防震,黑衣人也一直勤勤恳恳地驾马赶路,两人也算不上舟车劳累,还有闲心在马车里闲聊。 “阿点,那人是唤你什么公子啊?”兰月怀随意扯了一个话题。 “絮公子。”江零星打了个哈欠,“我之前化名风絮,在江湖上也有点小名气,絮公子我也不知道哪个先叫的,反正就这么传开了。你别说其实还怪好听的。” “果然如此。”兰月怀点点头,“看来阿点还是那样才华横溢,到哪都能发光。” 说到这个,江零星倒是一脸谦逊:“我这就是属于学的多又不精。处处都在浪费时间,处处都不够顶尖。” “哪有。”兰月怀不认同,“至少阿点医学上的造诣没得说吧?不然人家怎么不远千里来寻你去看病啊。” “这其实跟我师傅有太大关系了。我师傅是大荒人,还没游历到大望的时候,就在本地十分出名。世人皆知大荒擅长蛊毒医,我师傅可以说就是大荒境内第一医师。”江零星倍感压力,“我师傅是牛了,可我才跟他几年他老人家就仙逝了啊,很多东西我都没消化完呢,其实也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那你要是治不好,大荒不会把怒气撒你身上吧?”兰月怀还在担忧这一点,驾马车的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絮公子请放心,我家主上与周大师发妻交好,絮公子尽力而为就好,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对絮公子有其他心思的。” “我听说你们大荒人心眼子也多,那你们可要说话算数啊。”江零星马上接话,“违背诺言的人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是,定当信守诺言。” 兰月怀更是一脸严肃:“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点。” “是啊,有月怀哥在总是很安心。”江零星灿烂一笑,“那这一路上我也会保护好月怀哥的。” “两位公子,前面我们就到大荒的边境,南序了。” “听说大荒是区域分治,权力分散。”江零星忽然想到,“这回也算是能见世面了。” “是的,大荒每一片区域都有自己的特殊的规章制度。比如南序这一片都是直接听从南序城主,有自己的管理体系,不受大荒主城律法的影响。”黑衣人解释道。 “是因为大荒地域辽阔,所以要这么安排吗?”江零星歪了下头,“那岂不是各有各的规矩,听上去还是挺麻烦的。” “絮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因为地域辽阔,习性差异大,不方便统一管理才这么决定的。” 黑衣人把马车拴好,先开了车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两位公子先随在下入城吧。南序是不允许车马通行的。要路过南序,城郊有一条专门的车马通道。如今天色已晚,就斗胆请两位公子随在下步行进入南序城内,我们就在此地暂居一晚了。” “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来走几步而已。”江零星一脸不在乎地跳下了马车,兰月怀紧随其后。 “喂,你这斗笠能不能摘啊?我们这也算认识一场,我还没看过你的脸呢。”江零星伸手轻轻扯了扯黑衣人的斗笠。 黑衣人一直护着:“絮公子还是不要看了,脸上有伤,怕吓到公子。” 江零星不依不挠:“那你名字呢?名字总有吧?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那样显得我多不礼貌啊。” 黑衣人有些扭捏:“絮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叫在下陌上霜就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兰月怀感叹了一句,“好名字啊。说不定只是习惯谦虚,实则藏着一副好皮囊,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绝世美男吧。” 江零星也是念念有词:“陌上霜陌上霜……还真是个好名字!既然有幸结实,我也不瞒你了,我真名江点,字零星,以后你叫我江零星就行,不要什么絮公子。” 陌上霜却似乎不太领情:“承蒙厚爱,还是就称您为絮公子吧。” 江零星不禁撇撇嘴:“无趣。那你说说你们这都有些什么习俗总可以吧。” “当然,这是在下分内之事。”陌上霜清了清嗓子,“进入城内后,是靠鞋来辨别人的身份的。鞋看上去越精致,那么说明此人身份越低微。如果你看见一个人没有穿鞋,那么她一定是王公贵族。” 陌上霜和两人介绍着一些常见的风俗,听得江零星双目微睁。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难不成是靠鞋来税收吗?” “絮公子又说对了。”陌上霜语气中已然有了几分赞赏,“不过设立这一项规矩是因为,远古时期,这里是杂草遍地的区域,而这些杂草普遍都尖利刺人。古时候人们在此地劳作、生活,却常常苦于脚板会被杂草划伤。” “当时是此地的部落首领用把树皮搓成麻绳状,紧凑编织,研究出了鞋底,渐渐地又辅以蚕丝织成的布料作为鞋筒,一步一步完善加工成了现在普遍可见的鞋,大大方便了人们的生活劳作。所以在南序人心中,鞋这一普通的物件是有大地位的。” “既然鞋在这里有这么大作用,为什么鞋越华丽的反倒越出身低微呢?”兰月怀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鞋装饰的越华丽,表示这个人越虔诚吧。”江零星若有所思,“当一个人自身地位越尊贵,说明他越不需要表示自己的虔诚,更不需要凭借一双鞋来赢得他人的尊敬,因为他本身就足够高贵。这可能就是这里最主要的民风习俗吧。” “看来你这外来人还有点学问嘛。” 第8章 南序公主 突然响起了一阵银铃的清脆的响动声。黑衣人面色突变,直接就是单膝下跪。 “公主殿下。” 即便知道了少女的身份,江零星和兰月怀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打量着光着脚走过来的昳丽少女。 一身桃花色衣裙,衣着不是很华丽,但明显看得出布料极佳。手腕上和脚腕上都戴有纯银的铃铛手环以及脚环,走起路来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响动。 少女扎着俏皮的双螺髻,发髻上缠有粉色飘逸丝带,眉目张扬,容貌艳丽,一双丹凤眼万分灵动,像大富人家粉雕玉琢出来的瓷器。 “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直接就问来历。 黑衣人先回答了:“回公主,这两位公子是在下从大望请来给主上看病的医师。” “医师?”少女眉毛一挑,“什么不入流的医师,这年龄看着也太小了吧。难不成你就这么看我一眼能看出我有什么毛病?” “小妹妹话不能乱说。” 这一下可算是激起了江零星少年人的胜负欲了。他直接就上前抓起少女的手,趁她还懵着的时候已经开始给她把脉了。 “你这是干什么?放肆。”少女很快就一脸不满的甩开江零星的手。 江零星琢磨片刻,脱口而出:“脉象促快,主心火旺盛,最近可能心悸失眠,忧思过度,或者简单来说,就是思春。或者更有可能,你在为我心动。” 少女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吗?我承认你长的有几分姿色,我也是妙龄少女啊,那我心跳快不是很正常吗?如此水平,我看你就是庸医吧,还不如趁早回大望。” 江零星不理她,继续说道:“……尺脉得之,下焦风客,小便不利,大便秘涩。简单来说,你最近便秘啊。” 少女这一下面色大变了。 江零星见她没有更多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还有我看你面相,你这个桃花线别出一格啊,该不会是最近和某位预驸马卿卿我我的时候……” 少女知道自己完全不能再听下去了,气愤有无可奈何,只想快一点把眼前这个人的嘴给堵上,厉声插话道: “好了好了,你给我快点闭嘴,我承认你行了可以吧。” 江零星脸上笑意盈盈:“才学疏浅,可能这一阵子看出的东西比较少,要不要再让我认真地给公主殿下诊断一下呢?” 少女瞪他一眼,倒还是一脸体面:“好了,你再闹可就不好了哦。我乃大荒南序公主,南溪雪。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点,字零星。幸会公主。”江零星刚刚小装了一下,心情很是愉悦,也就爽快回答了。 南溪雪了然:“原来你们是大望来的。我说你们大望也是真麻烦,名字就是名字啊,非得分开取两次干什么。” “你还真别说,我本来应该满二十岁才能取字的。只不过我特立独行,家师仙逝得早,提前给我赐字,我就直接用了。”江零星不乐意了,“哎,不过我说,既然你们这有你们的习俗,我们就不能有我们的传统吗,你这话怎么还带有歧视呢。” 南溪雪哼了一声,不和他扯这个。 “好。本公主来是奉母上的命,接你们去客栈的,别婆婆妈妈的了,随我来。” 江零星小声嘟囔:“明明是你不信任我,非要搞这么一出,怎么就成了我们婆婆妈妈了。你做饭一定不赖吧,真会甩锅。” 南溪雪忍无可忍:“江零星,我请你搞清楚,我是公主,你充其量就是一个比较显眼的草民,再这么和我说话,我看你也不用去见父主了。” 江零星也不是非要杠,只是南溪雪这么一说,他心里也盘算起来,想了想,还是挺了挺胸膛: “那我也不算是草民,我在大望还是小侯爷呢。” “哦。”南溪雪一脸无所谓,“侯爷而已,你就别争了好嘛。” 兰月怀也是凑在江零星耳边,小声道: “阿点,还是少说一点吧。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更是大荒,这位公主的态度已经算很好了。” “好吧好吧。”江零星抿了下唇,总算是安分下来。 一行人在光滑的石板街上穿行,惹得行人频繁侧目。 不仅仅是因为有外来人,更因为这一行人容貌气质俱佳,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虽说大荒人排外,但江零星和兰月怀是跟在他们南序公主的身后,自然也没有人敢对着两人摆脸色。 江零星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结果发现除了道路光滑精致之外,其他的建筑风格与大望几乎没有差别。 路上实在无聊。江零星还是按耐不住抛出了一个话题。 “公主殿下是不是从小就呆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哇?” 南溪雪轻飘飘地瞅了江零星一眼:“你当我南序也是你们大望的深宫一样呢?本公主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前不久还刚从你们大望游历回来呢。” “这么自由啊。”江零星有些感慨,“我听说就连大蛮这游牧之国,王公贵族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都是要圈养一地的。” “这算什么。往后走,我们大荒地大物博,自然还会有更吸引你的东西。”南溪雪脸上不由得浮现了几分自豪。 “……话说衣食住行,需要我们自掏腰包吗。”兰月怀小心翼翼地插上了一句话。 南溪雪甩了甩衣袖,语气慷慨大方:“你们远道而来,那自然是我们负责你们衣食住行,哪有让你们破费的道理。” “那就好。”兰月怀看上去松了口气。江零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带够钱了。” 兰月怀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阿点家财万贯,但是每一分钱都应该合理利用,而不是肆意挥霍啊。幸好有人包养,否则我都不敢想阿点你在这边能花多少金银出去。” “好啦好啦,我现在已经学会节省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没想到你这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听上去却还蛮抠门的。”南溪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兰月怀,又从怀里掏出了的一只精致的发簪,随手抛到兰月怀手里。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恕我不能收。” 兰月怀如同拿了一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就要把这发簪送回去。南溪雪直接对他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觉得你有趣,就送你了,没什么不能收的。” 江零星看这两人眉来眼去的,顿时不乐意了:“我说公主,我俩都是来客,你只给一人礼物,让我空手,这不合适吧。” 南溪雪随手从路边小摊上拿了一串糖葫芦,塞到江零星手里。 “这个送你,吃你的糖去吧。” 江零星一脸郁闷不服:“喂!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塞给我糖葫芦是什么意思。” 兰月怀则默默收下了那只发簪,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9章 南岩山庄 毕竟他觉得要是自己老是拒绝推脱人家女孩子的礼物,多少是有些驳了她的面子。 江零星闷闷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眼睛忽然一亮:“这糖稀……好像是是用的蜂蜜和山泉水吧。甜而不腻,脆而不干,火候也很到位啊……陌大哥,你来一口不。” 陌上霜果断拒绝:“劳絮公子挂记,在下就不用了。” 一行人东扯西扯,倒是很快就到达了南序最出名的南岩山庄。 “明早在下来接两位公子。” 陌上霜没有再前行,而是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南溪雪领头踏了进去,正好在柜台前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立马迎了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南溪雪让了一个身位,指了指身后的江零星和兰月怀: “这两位是陌副官请来的给主上诊断的医师,今日在此歇脚,劳烦你安排一下。” “这……”中年男人忽然一脸为难,“公主殿下,恕我冒昧,我们山庄不接待除外来使臣之外的外族平民。” 江零星正想甩个身份,却被身边的兰月怀偷偷拉住。 “不知变通。”一旁书生样貌,摇着画有几根墨竹的折扇,连连摇头。 中年男子被数落了一句,竟是低下头,不敢反驳。 书生只得把扇一合,缓缓起身,走到江零星跟前,微笑着自报家门: “小生南岩山庄庄主,傅启明,见过两位大望来使。” “你居然就是庄主啊。”南溪雪双手叉腰,“今天怎么突然露脸了。” “今日早晨小生算了一卦,算出今日命里贵人亲自登门,宜亲自迎接。” 江零星眼睛一眨一眨的:“什么?难道我们就是你算出来的贵客吗?你也信什么卜卦天机之类的悬乎玩意儿啊?” 傅启明颔首:“正是。说来还请两位见谅,我从小就不抗拒玄学道术这一类,甚至颇为合意。若两位来使不介意我的喜好,请随我上天字房歇息。” 江零星二话不说就跟着傅启明上楼了。赶了几天路,确实是有些累了。谁管你迷不迷信呢,多大点事。 “那本公主就送到这里了。”南溪雪扭头就走,不带一点留恋。 兰月怀回头望了一眼少女的背影,又很快扭过头,跟上了江零星和傅启明。 南岩山庄,茶阁。 三人围着茶桌而坐。 “怎么不是去房间啊。”江零星捣鼓着桌上的茶具,随口问道。 “自然是小生有一些话,想要同两位说的。”傅启明低头抿了一口茶。 江零星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了眼前的书生。容貌算不得一眼惊人,但是眉目清秀,一言一行端庄板正,却是如同一壶清酒,仔细品之,才愈发愈有味道。 “那你说呗,还悠闲地喝茶,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累死了。”江零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一脸愁容。 “看样子,你是陪同这位小少爷出来的侍从?”傅启明侧头望着兰月怀。 江零星直接抢答:“才不是!月怀哥就跟我亲哥似的,才不是我的侍从。” “阿点从小就这样,心口直快,之后可能还请庄主多担待。” 兰月怀向傅启明敬了一杯茶,两人对视一笑,同时饮尽。 “别喝了别喝了快问行不行。”江零星打了个大哈欠,眼皮耷拉着,看样子是真的犯困了。 “小生没有什么想问的了。现在就可以送两位去房间了。”傅启明正打算起身,江零星不乐意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这算什么,你啥都没问我呢?这就完了?” 傅启明摇头一笑:“有些事,小生不用问,心里也就知道了。” 江零星觉得奇怪:“你都不问问我们的名字,不用知道我们是谁吗?” 傅启明一脸淡然:“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生知道你们是谁就已经够了。” “吹牛,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了?”江零星不相信,“那你说说看我们是谁?” 傅启明神秘一笑:“贵客别让小生说啊,你自己说说你自己是谁呢?” “江点江零星,不夜府小侯爷。”江零星自报名号,“这有什么难的。” “你是谁,想又想成为谁,这千古以来都是最难回答的问题。”傅启明抛了抛手中的折扇,“不过目前看来,小生看认为你是春日里抓两只虫。” 江零星愣了一会,很快就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不是,你这人怎么上来就说我蠢啊?我又干什么了?” “好啦好啦消消气。”兰月怀拍了拍江零星的背,“不是早就说累了吗?我们休息去吧。” “平心而论,你确实是浑身上下傻里傻气的,小生不是故意贬低你。”傅启明一脸实诚。江零星哼了一声: “不和死读书的计较。” “那是因为死读书的和不读书的不在一个层面上。” 傅启明看到江零星一脸不服气,心知不能再激他了,也是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我们的贵客就寝。” 江零星一边跟在傅启明身后,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你等着吧,看人不能只看表象,你这样看我,绝对要吃大亏的!” “没有看不起哦。只是觉得你呆呆傻傻的,确实可爱。”傅启明眼底都是笑意。 “两位,明早还要赶路呢,要不点到为止?”兰月怀又出来当和气佬了。 “睡觉睡觉。”江零星把头一甩,快步超过傅启明,推开天字号房门就大步跨了进去,把门关上。剩下兰月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傅启明: “劳烦庄主再为我准备一间房了。” “你俩同行不同居啊?可真是奇事。大望的男子不是从不避嫌吗?”傅启明不是很理解。兰月怀温声解释: “阿点向来不愿意与他人同床共枕,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你们回大望的时候,可以捎小生一程吗?”傅启明突然这样说。 兰月怀也不绕弯子:“于我个人而言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庄主还是等明天问一问阿点吧。他若同意就是可以的。” “你不问小生去大望做什么吗?”傅启明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是奇人了。 兰月怀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的私事,庄主若有心自然会告知,我不必多问就是。” “你俩和小生想象的确实是不同。”傅启明摇头一笑,“也罢,这位贵客随小生去房间吧。” 天字房。 江零星难得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头在纸上认认真真地回想着之前师傅留个自己的复杂药方。 很多人估计都想不到,平时吊耳当啷的江零星写得一手极好的行书,字与字之间很多连笔,细若游丝,笔势流畅,功力非一日之寒,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 而且,他用的是左手。 写了许久,江零星放下毛笔把写好药方的纸折好塞到衣袖里,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三两步就跳上了床,却辗转反侧。 第10章 鬼市淘宝 于是江零星又起了心思,起身下了床,推门而出,飞快地跑出了南岩山庄。 “听说南序没有宵禁,夜市彻夜不眠,这我可不得顺带见识一下。”江零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灯火通明的夜市走去。 没走几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正在狼吞虎咽的背影。 江零星一屁股坐在那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笑意: “陌大哥这么晚还不睡吗?” 陌上霜赶紧把手上的面饼塞到自己嘴里咽下,整理好斗笠,才转头看向江零星,也有些吃惊: “絮公子为何此时出门?” “你别急别急,慢慢吃,我总不是什么怪妖魔鬼怪。”江零星帮他倒了一碗水,“快喝口水吧,你刚才实在吃得太急了,我看你都噎着了。” 陌上霜也不扭捏,接过水一饮而尽,这才好受了许多。 “多谢絮公子。” 江零星摆摆手:“小事一桩。那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你了。” “请絮公子稍等。” 陌上霜起身结账,又站到江零星身边。 “絮公子一个人夜行不安全,请让在下陪同絮公子一起。” “也行,我正愁一个人逛街无聊。”江零星没有拒绝,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江零星首先就拿下了两串糖葫芦,硬是分给了陌上霜一串。 “你要是不吃,可是驳了我的面子。” 陌上霜闻言,只好掀开斗笠边垂下的半边纱布,低下头,陪着他吃了起来。 陌上霜其实挺喜欢吃甜食的。他正吃着起劲,突然听见江零星语气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陌上霜。” “在下在。” 陌上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头看向了江零星。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毫无遮掩地对上了江零星的目光,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的纱布没有遮住自己的脸。 江零星叼着一串糖葫芦,认真地观察起了陌上霜。 果然人如其名。眉眼间,依稀可以感受到此人的温润如玉,举世无双。只可惜半边脸都被毁得狰狞可怖。初步看来,应该是经受过烙刑导致的。而另外半边脸更是残忍的用尖锐的利器刻了一个奴字。 “在下的脸有这么好看吗。” 陌上霜似乎有些生气,连忙把斗笠纱放了下来,再度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 更让他生气的是,江零星坦白了: “我故意的。我就想看看你的脸。” “若絮公子如此喜欢窥探别人**,恕在下不再奉陪。” 陌上霜语气生硬,似乎想要就此离开,江零星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来找我的吗?你觉得我又为何非要看你的脸。” 陌上霜沉下心来,仔细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心中也涌上了几分歉意。 “在下很感谢絮公子有意相助,但是再下这张脸……真的不需要了。” 江零星松开他,继续往前走。 “顶撞了絮公子,还请絮公子消气。” 陌上霜察觉到,江零星似乎有些生气。 江零星头也不回。 “我不是生气你误解了我,我是生气,为什么你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絮公子此话何意?” 陌上霜不太理解。江零星回头,却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心里清楚。” 陌上霜沉默,似乎在思考江零星话里的深意。江零星感受到人后之人陷入了沉默,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一脸无语地看着陌上霜。 “你明明很在乎自己的脸,又为何不愿意治好?你是不相信我的水平吗?还是又有其他莫名其妙的顾虑?” 陌上霜被这句话戳中心窝,更是哑口无言了。 “随你吧。” 江零星也放弃了,扭头便走。 毕竟这个人的感情线太粗壮了,粗得有点喧宾夺主了。不过这可不算是好事,这可能是……会要命的啊。 江零星虽然有意帮忙,但是也不能强求人家解决事情,这种东西必须要本人自愿。 陌上霜根本不知道江零星想了这么多,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可是走了一路,还是还什么也没说。 “听说南序最出名的,其实不算是不眠的夜市,而是鬼市吧。” 江零星一边掏钱买了几只漂亮的香囊,一边开口询问。 陌上霜愣了一会,才意识到问的是自己,立马回答:“是。需要在下带絮公子去一趟吗?” “我都问了,肯定是要去的呀。”江零星语气似乎有些疲惫,“快些带路吧,有些困了,逛完鬼市就回去睡了。” “絮公子随在下来。” 南序,鬼市。 “哇,好多人啊。” 江零星跟着陌上霜穿过赌坊,走后门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比刚才还热闹的一片集市,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絮公子,戴上这个面具吧。鬼市这边的交易比较复杂,还是别让人记住自己的脸最为妥当。” 陌上霜不知从何处又取来了一只面具,递给了江零星。 江零星老老实实戴上,然后拍了拍陌上霜的肩:“好啦,你就在此处等我吧,我自己进去逛一圈,马上就回来。”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陌上霜也是听话,真的就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江零星扫了一圈,直截了当地走进了一家摆满了武器的店铺。 “这位客官,是买物还是换物?” “百毒解药方,可以换你们这里什么档次的武器?”江零星直接询问。 “可是周大师的独家绝学药方?” “正是。我是周悬壶亲传弟子。” 掌柜的一听,直接冲到江零星跟前,眉开眼笑:“您这……出手如此阔绰,那我必须得带您看看我们这里的镇店之宝了。请随我来二楼。” 江零星跟着上了二楼,几乎要被墙壁上挂满的兵器晃的睁不开眼。 “您请任意挑选。” 江零星并没有挑很久,很快就指着墙角摆放在一起的一把长剑和一张弓箭。 “这一套,我要了。” “公子好眼光,居然了解这是一套系的兵器,正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纤云弓和飞星剑。”掌柜的称赞了一句,心知来的是个识货的,也不多介绍了,立马上去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剑一弓。 “请公子随我下来结账。” “等等。”江零星突然又看中了一对双剑,“这一对还可以一起带走吗。” 如此要求,任是别人听来都觉得无理取闹。然而掌柜的只是微笑着,毕恭毕敬地又马上取下了这一对双剑: “自然可以。这也是名剑,右手剑望舒,左手剑斜白。公子若还看上了还什么,也不妨直说。” “那就再打包点暗器吧。你看着拿,我不挑。”江零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一个药方可以换这么多东西,心下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这么说了。 “好勒。那请公子下楼稍等我片刻。 陌上霜感觉只是打了个盹,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陌大哥!来帮我拿一下这些!” 第11章 夜遇刺客 陌上霜睁眼,发现江零星大包小包地提了一些兵器走了过来。 “絮公子怎么买这么多兵器?”陌上霜一是惊叹于江零星买的居然都是武器,二是惊叹于江零星居然买这么多。 “我听说南序兵器贬值,来都来了,那不得入一点。你看这个弓是买给我自己的,这个双剑是买给月怀哥的,这些暗器,唔,暗器也是买给我自己的。” 江零星絮絮叨叨地说着,十分顺手地就把这些一股脑塞到了陌上霜手上,自己手上就留了一把剑。 陌上霜看着剑柄上雕刻的精致纹路,稍加思索,便大为震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位列五大名剑、削铁如泥的飞星剑?!这不是镇店之宝级别的剑吗?” 原本陌上霜以为江零星只是一个看上去半吊子的医师,没想到如此深藏不露,幸好自己态度没有问题,否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何等人物。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可怕。”江零星摸了摸鼻子,“我其实就给了一个百毒解的药方,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换这么多。” “百毒解……可是周大师所创,那大名鼎鼎可以解百毒的药剂?”陌上霜傻眼了,“恕在下直言,这解毒药方在大荒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絮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心里不觉得亏了吗?” “我觉得不亏吧。这几把兵器我看也蛮顺手的。”江零星不以为意,“再说了我师傅留给我的药方又不止这一个,下次有需要再用别的换呗。” 陌上霜哑口无言。果然不能理解这些富二代、官二代的脑回路。 出了鬼市,街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灯也暗淡了些许。 “这飞星剑我是真喜欢啊。”江零星一路上都对这飞星剑爱不释手,“可惜我用不了,只能留着看看以后能不能当个人情送给别人了。” 把五大名剑之一的飞星剑送人? 这一晚上,陌上霜的认知都已经被冲击了这么多次,没想到居然还能听到更离谱的话。 陌上霜精挑细选,只得挑着这个问题问:“在下听说,大望名门贵族都是要习剑的,为何絮公子不会使剑?” “我也没说我不会。”江零星耸耸肩,“只不过,剑耍得不好。这好剑该配高人,而不是折损在我这半吊子手里。” “絮公子一表人才,何必妄自菲薄。” “别夸我,不禁夸。”江零星挠挠头,“其实我也就是一个啥都会一点又啥都不精通的人。” “絮公子言重了。” “话虽这么说……”江零星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我只是自谦而已,有些人,你就不必蠢蠢欲动了,否则,我保不准等会会发生什么。” 陌上霜还在想江零星怎么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下一刻,暗处忽然窜出来十几名黑衣人,直直冲两人而来。 陌上霜立刻挡在江零星身前,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这些虎视眈眈的刺客。 “你就是风絮?” 领头的黑衣人目光越过陌上霜,直直对着江零星说。 江零星也是昂首挺胸,丝毫不畏惧:“对,就是我,怎么,来杀我?你们也配啊。来。” “黄毛小儿,如此猖狂。上。” 几名黑衣人刚上前一步,却突然又发出叫声连连后退。陌上霜看清楚了,是身后的江零星放的暗器导致众人行迹被打断,下手之精准迅速,让人后怕。 领头人这才提高了警惕: “兄弟们小心,这风絮是玩暗器的。” “大荒的刺客一般都擅蛊毒,絮公子万分小心。”陌上霜把背上的包裹往地上一放,拔出自己的佩剑,低声交代了一句,便上前和冲上来的几名黑衣人厮杀起来。 领头人身形一动,绕开陌上霜,居然是直接朝江零星杀了过去。 江零星堪堪躲过,随即陌上霜赶到,又挡在了江零星身前,两三剑逼退了领头人。 江零星立马和战场拉开距离,即便黑衣人想要跟上,都会被随后赶来的陌上霜死死拦住。 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陌上霜也不是所有人都拦得住。很快就有一名黑衣人突破陌上霜的拦截,杀到了江零星跟前。 江零星不得不拔出飞星剑抵抗。江零星出剑速度极快,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原本持剑的右臂生生被斩断,伴随着喷涌的鲜血掉落在了地上。 惨叫声顿时响彻了这条街道。其他出来逛夜市的人都是远远的躲在一边观战,不敢露头也不敢乱走。 “我去,还真的是削铁如泥,老哥对不住了啊,我也没想到这么猛。” 江零星握着剑的右手肉眼可见的颤抖着。原本突围出来的两名黑衣人看到前面之人的惨状都以为江零星可能是个高手,有些犹豫。但现在两人看到江零星手抖的不行,信心又马上回来了,对视一眼便冲了上来。 “絮公子小心!” 陌上霜被领头人缠住,无法赶过来,也是心急如焚。这些刺杀者水平大多都在天权或玉衡,江零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界,感觉不太像是能抗衡的样子。 “你俩都什么境界啊……出手这么猛,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江零星被两个人追着打,东窜西逃的,后来干脆直接跳到屋顶上,和两人在屋顶上你追我赶。 等到陌上霜有心思分身去寻找江零星的身影的时候,才发现江零星和那两名刺客都已经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陌上霜感觉事情不妙,三下五除二赶紧甩开了这几个蟒蛇般缠着自己的刺客。 虽然受了些伤,好在是还能跑能走,他也不敢耽误,捡起地上的包裹,四处寻找江零星的身影。 而江零星这一边,他被两人死死追到了城郊,也是终于跑不动了,俯下身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我说大哥们,要不要这么绝。” 与其说江零星是逃到这里来的,不如说其实是两名黑衣人把他逼到这里的荒郊野岭来的。正好月黑风高杀人夜,江零星觉得自己估计要凉透了。 “别废话。你凌波微步如此精妙,若不是境界压制,恐怕已经让你逃了。” 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夹击过来,江零星只能出剑抵挡,刀刃相撞,居然擦出了微弱的火花。 “天玑先天境界?练体强于凝气,闻所未闻。” 其中一名黑衣人看出了江零星的境界,也是略微震惊,但很快还是专注于战斗之中。 江零星勉强和两个人过了两三招,感知到两人约莫都在玉衡后天,知道估计是要玩完了,完全打不过。 果不其然,一名黑衣人迅速攻破他的抵挡,一剑直接刺伤了江零星的小腹,另一名黑衣人见得手,更是上前一步,又在他胸口补了一脚。 江零星直接被重创得连连后退,只能咬着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境界碾压下,再怎么精妙的剑诀都没有任何作用,双方都明白,于是才有了这么精简的一场交锋。 第12章 死里逃生 就当他以为要下地狱的时候,陌上霜终于是及时赶到,再次拦在江零星身前,替他挡住了两人。 “会水吗?” 充其量,陌上霜自己也是刚突破到玉衡后天,他心里明白自己不一定拖的住这两人,更何况刚刚还受了伤。黑衣人领头者甚至是已经半步开阳,很快就会追上来。 就目前状况而言,江零星必须入水而逃才有一线生机。 “会。你让开点。” 江零星打开随身的一个香囊,勉强站起身来,抓了一把里面的药粉,抓住机会,往两个黑衣人门面上撒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下意识闭眼,再睁眼眼前已是模糊一片。陌上霜趁机偷袭,干脆利落地放倒了两人。恰巧领头人戴着两个还能行动的追了过来,而江零星已然潜入水里游走,消失地无影无踪。 陌上霜不敢懈怠,立刻给地上的两人补剑,一剑封喉,又调整好自身状态,迎战追上来的三名黑衣人。 …… 江零星不知道自己背着剑游了多久,快脱力的时候,他攀住岸上的一块石头,两眼昏花,咬牙爬上了岸。 临岸不远处有一座破庙,江零星咬牙用力按压着着腹部一直在不停溢血的伤口,几乎连滚带爬地往破庙而去。 江零星一个趔趄摔倒进破庙,就观察到案台上的香火还是燃着的。 这破庙刚刚似乎还有人供奉过。 所以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于是他心里也有了几分赌的念头,万一还有人来供奉的话,自己可能可以得救。 但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前,现在的他不能在原地等死。 江零星如何不知道,那剑上都是抹了毒的,如今伤口化脓,血流不止,估计就是那毒的作用。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要死的。” 江零星伤口泡过水,想要短时间内止血就更难了。按理来说他会随身携带药膏的,不过刚刚全部都落水里了,现在他身上几乎是什么应急的药品都没有,唯一脖子上挂的小玉瓶里面的药份量太少,用不上。 江零星迫不得已,抓了一把香炉里滚烫的香灰,一脸视死如归,直接就把那一把香灰按在了右腹部的伤口上。 “嘶……我去我去简直要疼晕了。”江零星疼得背上冷汗直冒,然而更要命的是内伤跟着发作,江零星侧头吐了一口瘀血,心里明白刚那一脚人家估计是动了八成功力,摆明了要把他踢死。 “我这肋骨怕是又断了一两根。”江零星倒吸了一口冷气,扶着案台缓缓坐下,闭上眼,小声喘息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我靠……怎么越来越冷了……” 江零星也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他都快要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公子若想求救,不妨先告诉我,你有什么值得我救的地方。” 恍惚间,江零星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女声,让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林玄烛。 毕竟……那个人虽然有点讨厌,但却是真的很耀眼啊。 “公子若没什么想说的话,我这香也快上完了,那我这就离去了。” 江零星回过神来,奋力睁眼,只见眼前的白衣女子衣着朴素,白纱遮面,眼眸虽不算出众,却莫名给人一种冷静理智到极致的感觉,极有魅力。 见女子真的打算转身离开,江零星连忙提上一口气,用尽全力喊道: “姐姐别走!若姐姐救我一命,我可以无条件答应姐姐一个要求!” “哦?”女子顿足,“那么你说说,你能为我做到一些什么事?” 江零星直接就是夸下海口:“姐姐说什么我都能做到!真的真的!” “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眼神淡漠,“也罢,你这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人倒是心情舒适,我便先救下你,至于报酬,我们往后再议。” 女子就地给江零星把脉,又扒开江零星的手,轻轻擦掉那些香灰,仔细地检查起了江零星身上的伤口。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严肃地询问。江零星浑身滚烫,已经发了高烧,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我是……周悬壶他徒弟……” “周老头?”女子黛眉微蹙,“你可知刺杀你的是什么人?” “我哪里知道啊姐姐……姐姐你可不可以先别问了,我快疼死了,我还头晕眼花,你再不治我我真的要死了啦……” 江零星真的是全身脱力,撑到了极限,刚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 “醒了。” 女子端起一碗药汁,递给江零星。 “喝了。” 江零星动了动嘴唇,摇了下头。 “什么意思?” 女子这才发现江零星深蓝色的双眸失了平常的光彩,似乎是看不见了。 江零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女子见他的右手抖得不成样子,也明白他意思是自己端不了碗,于是只好扶着他坐起身来。 “别动,我喂你。另外的价钱了。” 江零星扯扯嘴角:“姐姐,你这也太黑了。” “我还以为你不仅瞎了,还哑了呢。”女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江零星双眼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你别说,黑乎乎的感觉真难受哇。”江零星叹了口气,“姐姐,说说呗,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能活不。” “看你自己造化吧。”女子如实回答,“这些信息就算我免费送你了。刺杀你的是大荒顶尖门派之一,暗月门,一般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委托他们刺杀。” “你所中的毒是断崖散,最主要效果便是可以抑制伤口愈合,止血药在它面前的作用微乎其微。” “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但我现在也没感觉伤口在流血啊。”江零星还是有些不明白情况,“那我又为什么会看不见?” “你命大,我这里正好有千金难求的断崖散的解药。只不过断崖散毒素扩散极快,你伤口处理的又太晚,有些毒素已经深入你体内了,十有**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女子一边喂他喝药一边解释,“你要知道,你这种情况,我能把你救活已经是万幸了,这些后遗症什么的我还真没办法。” 江零星只是乖乖喝药,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女子则自报家门: “记住我的名字,周云津。云津则取自“舍予在泥辙,飘迹上云津”。” “飘飘姐?!” 江零星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周云津似乎愣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老周头告诉你的?” 江零星点点头:“是的,飘飘姐是师父和师娘唯一的女儿,师父师娘自然是同我经常提及。” 周云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们这些年还好吗?” 这下换作江零星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师父……早在今年年初就已经仙逝了,我遵从师父遗嘱,把他埋在了大望轩灵城的云汉山。师娘云游四方,还不知道这个噩耗。” “……自然死的?还是……” 第13章 深入营救 江零星看不见周云津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犹豫了一会儿,江零星才决定坦诚相告: “是寿终正寝。但是,师父生前被人伤过,伤的很重,偷了命数,这也导致了师父寿命缩短,本来按理说,师父还可以再活至少是十几二十年的。” “谁伤的?” 江零星虽然看不见,但是明显感觉到了周云津话中的杀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老实说道: “我……这个我真不知道。” 周云津显然不信:“你知道的。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零星撇撇嘴:“飘飘姐你好凶啊!我怎么说也算是师父的宝贝遗产,你真的忍心杀了我嘛。” “快说!” 周云津明显不想听他废话。江零星只好妥协:“好好好。打伤师父的,是一名叫李瞑昏的男人。” “李瞑昏?!!!你当真没有搞错?” 周云津忽然激动得抓住江零星的肩膀晃了一下。江零星伤口被牵扯,疼得痛呼了一声,周云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道歉。 “抱歉,是我心急了。” “我理解,毕竟是亲生父亲。”江零星也没有生气,“师父本也不愿告诉我,但是师父离开后,我查了很久那个人的身份。我很确定就是真名叫李瞑昏的男人。” “……好。你这一个消息,就算抵消了我这次的救命之恩吧。” 听动静,江零星感觉到周云津似乎飞快地离开了。 江零星于是一个人默默地机械般地躺了下去,生怕牵扯到刚刚才接上的肋骨。 闭目养神之际,江零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不远处微弱的哭声。 毫无疑问,是周云津的声音。 “那么强势的女人,听到父亲离世的噩耗,居然也会哭的这么伤心啊……”江零星心中满是感慨。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表面再强大的人,都会有内心最柔软而地方,一触即溃。 也不知道强悍如林玄烛,心中的软肋又会是什么。 胡思乱想没多久,江零星又沉沉睡了过去。毕竟他也算是娇生惯养过的,一下子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带着伤游了很久的水,一来二去的身子骨也确实扛不住。 …… “队长,我们真的是想尽了办法,他还是不肯说出风絮去了哪里。要杀了吗?” “不能杀。陌上霜毕竟是王上身边的副官,就算不受王上待见也不可轻易取其性命。要是杀了他,反倒留下什么把柄,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继续拷问就行了,我就不信还开不了口。” “是,队长。” 南岩山庄。 “这都五天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兰月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傅启明团团转,绕得傅启明都快晕了: “好了,你先冷静,坐下来。小生已经派人去寻了,会有结果的。” “都等五天了,还没有消息,怎叫人不急。”兰月怀这么说着,还是依傅启明的话坐了下来,脸上担忧之色越来越重。 傅启明倒是一脸悠闲:“你着急的样子,还是有失风度啊。还是平常淡淡的样子最好了,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兰月怀语气都比平时重了很多:“傅公子不懂,当一件事关系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我也不是圣人,自然有我的喜怒哀乐。现在如我家人一般的兄弟可能遇险,你让我怎么还去在乎平时的风度?” 傅启明知道这玩笑开得确实不是时候,也是能屈能伸,马上道歉: “小生出言不逊,还请兰公子见谅。” “若是阿点有什么三长两短……”兰月怀不敢再想,只能把话打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会没事的。”傅启明直白地安慰,“小生现在就去问问下面人的进度,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你放心好了。” “谢谢你,傅庄主。”兰月怀突然语气诚恳,“你本来也没有义务帮我们两个外来人,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小生与二位第一次见面似乎就说过,二位是小生命里算出来的贵客。贵客有难,小生自当全力支援,不必多谢。” 就在这时,两人都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 “月怀哥!!!!” 死里逃生的江零星一蹦一跳地扑进还没反应过来的兰月怀怀里。 兰月怀下意识用手搂住他,有些难以置信:“点……阿点?你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傅启明也似乎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江零星放下背上的大包袱,在桌上摊开,把一对双剑递给兰月怀。 兰月怀一眼便知这是名剑,受宠若惊:“望舒斜白这……送给我的吗?” “你收下便是。” 江零星整理好那些零零散散的暗器,然后也不避讳,直接当这两人的面往自己身上各种各样地地方藏好。 “公子这是……要去打架啊?”傅启明很快就看出了其中深意。 江零星一边把纤云弓背到自己身后,一边回复:“是的,要去救一个人。” “我和阿点一起去。” 江零星才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五天,这一回兰月怀是断不可能放着他一个人行动了。 江零星也没有拒绝。毕竟他确实需要帮手。傅启明出声询问: “需要支援吗?” “需要。”江零星也并不是傻子,他何尝不知道对面的人实力强大,有支援还不要,除非脑子坏掉了。 “这一回暗月门派出的可是地字队,领头人已然半步开阳,公子不过天玑,如何全身而退?”傅启明心中满是疑惑,“况且你是如何五日都躲过了南岩山庄和暗月门的轮番搜查?” 江零星手握飞星剑,并没有直接回答。 “傅庄主若想知道,就帮我把人抢回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根据这些天的蛛丝马迹,暗月门的人估计是把陌上霜带回了这一处暗桩。” 傅启明从袖里抽出一份卷起来的南序地图,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江零星二人,并用手指了指某一处。 “公子若信得过小生,就让小生陪二位走一趟吧。” “我信你。”江零星言简意赅,“带路。” 兰月怀却是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不信你。为什么整整五天,你什么信息都没和我透露,现在阿点一回来,你就知无不言,早就连当晚陪阿点一起的人是陌上霜都查到了?” 傅启明立刻解释:“你要的是江公子的下落,江公子的下落小生确实没有查到,而且当时小生的人寻到了河边的血迹还有遗留的包裹,无法判断江公子是否遭遇不测,就也没敢和你说那么多……” “那你这五天哪怕透露一点都是可以的啊,为什么什么线索都不和我说,是信不过我吗?” “当然不是!” 第14章 绝地反杀 两人正争锋相对着,江零星却难得不耐烦地打断了。 “指不定陌大哥还在被他们严刑拷打,你们俩要是非要在这个点吵架争个你死我活那就都不用去了,我赶时间,你们慢慢说完再来找我吧。” 江零星提着剑就冲出了门。兰月怀也没功夫和傅启明计较了,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傅启明长叹一声,也是硬着头皮追了过去。 …… 陌上霜没有想到,当初顺利逃跑的江零星居然真的会回来救他。 当一脸着急的少年踹门而入的时候,久违的光线洒在少年身上,是那么刺眼。陌上霜不由得抬头朝他望去,刹那间,心中很多东西都轰然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自己按理说不应该已经是弃子了吗……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还要回来? 谁能告诉自己这是为什么?!?! “陌大哥!!” 江零星看着角落里血迹斑斑的男人,脸上可怖的伤口一览无余,一看便知道正是他寻找的陌上霜。 江零星顾不得太多,赶紧冲上去,抓住陌上霜一条手臂就往自己肩上扛。 “陌大哥,忍着点,我带你出去。” 江零星咬紧牙关,支撑着陌上霜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阴暗的房间。 外面暗月门的人和南岩山庄的人已经打得热火朝天。江零星与不远处厮杀的兰月怀对视一眼,一直躲在暗处的傅启明又出来帮着江零星拖住陌上霜,江零星这才好受了不少,两人趁乱迅速往外逃离。 三人在巷子里穿梭,而江零星因重伤未愈,明显要跟不上了。 “我跑不动了……傅庄主,你先带陌大哥回南岩山庄,我随后跟上。” 江零星感觉自己真的是撑到极限了,不得不得气喘吁吁地说道。 “想走哪里去?” 追上来的蒙面黑衣领头人直接拦住了三人的去路。傅启明立刻挺身而出: “安大哥,还请您看在南岩山庄的面子上,放我们一条生路。” “傅庄主,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要知道我们暗月门向来是诚信买卖,买家要风絮的项上人头,我就得给他拿过去。” 蒙面黑衣人直接无视傅启明和陌上霜,右手握爪,直勾勾地对着江零星袭去,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零星只感觉喉咙被巨钳死死夹住,黑衣人手上又力道十足,江零星直接被一股巨力砸到了墙上,震的他五脏六腑生疼,顿时就吐了一口鲜血。 “江公子!!!” 傅启明这下是真的慌了,平时都运筹帷幄的他,现在是真的拿不定主意了。实力压制下,一切小伎俩都免谈。 “怪只怪你非要来大荒。”蒙面黑衣人眼神一狠,“去死吧。” 颈间的压力骤然增加,江零星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的喉管就会被生生捏碎。 江零星脸色已经极其不自然了,双眼充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只手无力地拍打着黑衣人的手,却是徒劳无功。 傅启明管不了那么多了,决定豁出去,放开陌上霜,握紧手里的折扇,正打算出手,便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忽然颈间喷血,直直倒了下去。 江零星面色惨白,捂着自己的脖子跪了下去,大声地咳嗽起来,疯狂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你……把他反杀了?” 傅启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人都还处在震惊中,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这其实已经是事实了,不必多问。 因为他亲眼看着明明已经被逼到绝路的江零星居然腾出力气,握着锋利的飞刀,精准又狠辣地刺入了黑衣人颈间的大动脉。 “阿点!!!” 姗姗来迟的兰月怀第一时间冲到了江零星身边,看着他脖子上的红印,还有充血的双眼,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江零星咬咬牙,在兰月怀地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却在一旁看上去有些呆滞的陌上霜身上。 “小生会负责好陌上霜,江公子先回去疗伤,不必挂心。” 傅启明读懂了他的意思,立马保证。 江零星这才安心地跟着兰月怀离开了。 傅启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终于想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刚刚的反击,漂亮的毫无破绽。这一步走到极限的以退为进的棋子,还真就打出来逆风翻盘的决定作用。 黑衣人也是轻敌了,没想到看似在自己手上必死无疑的待宰羊羔还真的能反咬自己一口。而且一咬就是咬破了大动脉。 所以真正春日里抓两只虫的是他傅启明自己,而不是江零星。 是自己确实小看了这个锋芒初露的江湖少年。平常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江零星在很多人眼里都会被看作是没心没肺、盲目乐观、心态好,但在傅启明眼里,他这是一种冷静到可怕的表现。 因为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平常也就没心没肺。这样即便是落入圈套,也有信心将计就计,以看上去笨笨的手段,达到绝佳的处理效果。 越想,傅启明越为自己对卦象有过的质疑感到无地自容。 保不准,这确实是来了一个他人生中的极具潜力的贵客。 南岩山庄。 “阿点……这些天你都去哪了……真的没事吗?” 兰月怀在江零星身边打了很久下手,心知本不应该打扰此时的江零星,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江零星低着头,认真细致地清理着陌上霜部分创口里折断的竹签,一根根取出来,整个人难受的不行。 听到兰月怀的问话,他也只是说了声: “嘘,我治病疗伤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记住了哦。” 兰月怀只好把话都憋在心里,老老实实地帮江零星打下手,不再多言。 陌上霜幽幽转醒,江零星注意到他的动静,眼神扫到他不知道咬破了多少次的嘴唇,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醒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那么多天,很疼吧?” “在下没事的。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江零星大声反驳,“我不需要你这样劝慰我。疼就是疼,委屈就是委屈,谁说大男人就要把这些都憋在心里了。” “可是……絮公子这样说教在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反面例子呢。”陌上霜一脸无奈,“絮公子那天受的伤并不轻吧?如今又奔波回来救在下,还要劳神给在下看伤,嗓子都有些哑了……你自己的苦痛,又同谁去说呢?咳咳……” “好、好了,你少说两句。”江零星感受到背后幽深的目光,连忙回头赔笑。 “月怀哥,我有分寸的,你别听他信口雌黄……” “伤哪了?”兰月怀脸色平静。 第15章 救人治心 江零星挠挠头,声音却是越来越弱:“也就……也就断了两肋骨……被捅了一下而已……中的毒都解了……” “江零星,你知道你身体本来就差,你非要这么折腾吗?”兰月怀看上去有些生气了,“当年就是这样强颜欢笑,结果差点就见了阎王,还笑得出来,你也真是……” “月怀哥,你别生气。”江零星觉得自己有理,“首先我没打算瞒你,因为陌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抓被折磨的,我有责任救他出来并且帮他疗伤;其次,我这五天都在好好养伤,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一直连轴转;最后,月怀哥,我身体早就没啥大病了,你不用一直拿这个说事。你不在的那几年,我也不是一直毫发无损,每次受了伤我不一样好好活下来了吗?” 兰月怀被江零星这一通有理有据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向来不善于人斗嘴,更何况江零星每句话都说的在理,确实是自己过分紧张了。 江零星看见兰月怀表情柔了下来,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于是继续看向陌上霜。 “陌大哥,我等会给你上药。我调的药都是比较烈的,但胜在效果极好。你要是受不住可以直接跟我说。” “好。”陌上霜眼神空洞,“冒昧问一下絮公子……你对你的下属……也一直都这样不抛弃不放弃的吗……” “我没有下属。”江零星回答得很干脆,“只要能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我的家人。陌大哥虽然不是我的人,但陌大哥曾经也是站在我身边的,明知陌大哥有难,我岂能不管不顾。” “可是……明明这种情况来说,放弃在下,离开南序才是最好的选择吧。”陌上霜真的这么认为。 江零星直接翻了个白眼:“谁教你的?你主子?首先,放弃你,是江湖上所谓不讲义气的行为,还会让身边其他人心灰意冷,十分不妥。” “其次,离开南序,不就对幕后黑手摆明了我认输吗?更不可能妥协了。越杀不死我的,我越要反击给他们看。” “综上,我认为给你灌输这种“弃帅保驹”思想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 “这样吗……”陌上霜呆滞了,也不知道到底明白了几分。 江零星也随他去,就专心于完成手头上的事情了。 毕竟解决完陌上霜的刑伤,兰月怀和傅启明这边有要解决的问题。 江零星决定,忙完这些事情,一定好好睡上一觉,至于还要不要去救陌上霜的主子……还是让陌上霜的主子等死去吧。 算了算了,也不能怪他。毕竟谁想得到,杀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医师,居然还值得派暗月门的地字队过来。 要不是自己求生欲爆棚,刚刚就真的要被那黑衣人活活掐死了。 “我想明白了。” “明白啥?” 江零星随口反问了一句。 陌上霜一脸认真:“絮公子,我想治好我这张脸。” 江零星不由自主地对上陌上霜的眼神,第一次从他眼中读出了期待和坚定,连带着这张本该说有些可怖的脸都添上了几分明亮和光彩。 江零星欣慰一笑:“这才对嘛。谁会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呢。要换作我这脸被毁了,我可是治不好都不敢出来见人的。” 陌上霜语气愈发诚恳: “多谢絮公子相救。” 救的不仅是遍体鳞伤的人,更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说实话,我挺好奇你之前经历了什么的。也该是世家公子出身吧?”江零星亦是点到为止,“放心,我不会多问。月怀哥,你帮他包扎一下吧,我去休息一会。” 兰月怀默默过来接替了江零星手上的纱布和药膏。 江零星揉了揉眼周,感受到愈发愈模糊的视线,轻轻叹了口气,快步出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江公子……” 傅启明在院子里早已等候多时。江零星捂着嘴重重咳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对着傅启明摆了摆手。 “我没事。你要说什么。” 傅启明犹豫片刻,才问出了一句惊骇世俗的话: “你是大望太子吗?” 江零星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下被吓得又是咳了好几声,连忙上前几步捂住傅启明的嘴,一脸惊慌: “不是,你这还好是在大荒境内,你这话可不要乱说,会要我的命的!!!” 傅启明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于直白,轻轻扒拉开江零星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小生并无恶意。只是有一种直觉。江公子不必多心,小生产出的这猜测也就不到一成的准确率,只是想和你确认一下。” 江零星吓得赶紧往嘴里塞了几颗药丸,长吐了一口气:“不是我说,你别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大望太子,可是不能乱提的。大望目前还没有储君,正和前太子有关……因为这皇宫里没有比前太子更优秀的皇子了,而前太子……哎呀,这些我就不多说了,宫廷秘事我也不太清楚,也不敢妄议。” “是小生唐突了。” 傅启明从小跟随着父亲识人无数,自然知道江零星是一点慌都没说。看来确实是自己猜错了。 “没事没事……”江零星突然反应过来,“哎,不对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呢?这也太荒唐了。” “真的是直觉。”傅启明如实道。 “我要真是就好了,就不用跑来大荒给人治病,差点病没治成,人还要不明不白地客死他乡了。”江零星感觉自己都已经只能看到傅启明的一个模糊轮廓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歇一会了。头昏眼花的。” “最后还有一事。” 傅启明忽然一掀衣摆,单膝跪下,对着江零星抱拳一礼。 “不不不……你这又闹哪样?” 江零星赶忙伸手去扶他,傅启明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说着。 “请让小生自此跟随江公子。” “你南岩山庄不要了?”江零星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跟我干嘛?我就一到处游荡的,充其量也只是个小侯爷,又不是那种大官或者什么门主。” “其实小生只是南岩山庄的少主。”傅启明坦诚相待,“庄主正是家父。家父为了历练小生,这几年才把南岩山庄交到小生手里。如今小生想要出去闯荡,正合了他的意,所以小生大可放心放下南岩山庄。” 江零星只觉头疼:“好好好你先起来再说。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反正闯荡江湖,哪有不结交三两好友的是吧。你这朋友,我交了,以后不用叫我江公子,叫我江点江零星或者风絮都可以。” 傅启明这才起身:“那今后小生便斗胆高攀,与江零星兄弟相称了……” “我不同意。” 兰月怀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走了出来。江零星也干脆找着树干往上面一靠,慢慢适应着渐渐失明的双眸。 第16章 三人同行 “兰公子,小生之前确实不是故意隐瞒。”傅启明先开口了,“小生知道江零星对你很重要,正是如此,才要防止你无头苍蝇一般出去寻人,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此话何意。”兰月怀也冷静下来。 “小生得知了江零星逃走了这一讯息,想着查清楚江零星的下落,再告诉你,这样我们有条有理有目的地前去营救,才能使伤亡最小化,更何况小生查到江零星面对的是暗月门的地字队,最强者半步开阳,次之的也是平均玉衡,以暗月门的手段,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保不准就等着你出去寻人,把你也一网打尽,好逼问出江零星的下落。” 傅启明直接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兰月怀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也是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抱歉。” “没事,小生知道你很急。当时那样半开玩笑也是想你心里轻松一点。”傅启明全盘托出了,看到兰月怀表情温柔下来,也是舒了口气。 “那我在这里正式欢迎你的加入。”兰月怀对着傅启明抱拳一礼。 傅启明回礼:“那以后,我也不唤你兰公子了,就叫你……月怀吧。” “你俩有事没,我真要歇了。” 江零星一脸郁闷。兰月怀提议: “那我们三个去房间里坐下说吧。” …… 三人围着茶桌坐下。 江零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半眯着眼。 “你这五日……都是怎么过来的。” 兰月怀终于问出了这关键。 江零星也是没隐瞒:“碰到我师父师娘的女儿了,她救了我,收留了我五天,这五天我就负责养伤,她负责帮我周旋开了你们这些过来探查的人。毕竟她不知道你们这一波是来救我的,就通通当敌对了。” “周大师的女儿?”傅启明手里把玩着茶杯,“江零星你这运气还真不错。” “是啊。”江零星万分赞同,“要不是姐姐,我还真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都叫姐姐了,看来你这几天和人家相处下来,关系的挺熟的。”兰月怀突然一脸感慨,“也是,阿点早就是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傅启明半开玩笑道:“月怀该不会吃醋了吧?” 江零星倒是先澄清了:“不不不,月怀哥才不喜欢我呢。” 兰月怀一脸坦然:“我和阿点亲如兄弟,你往哪里想去了。” “那就好……额,我是说,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回来的?” 江零星想都不用想,傅启明这臭书生怕是盯上自家月怀哥了。 叫自己就真的直呼全名,叫月怀哥就叫月怀,月怀哥一对他有一点点敌意就巴拉巴拉说那么多解释的话,还担心月怀哥早就心有所属,这不是有意思是什么。 不过江零星也是看破不说破,老实回答傅启明的问题: “我沿着那条河走了回来,看见遗落在河边的包裹,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我感觉陌大哥一定是被他们抓走了,于是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南岩山庄找你们搬救兵啊。” 傅启明追问:“那你这回来路上是怎么躲过暗月门的搜查的?他们暗哨还不少。” 兰月怀替江零星回答了:“我们阿点轻功可是了得,你可别小看了他,躲几个暗哨而已,躲不过就暗杀了,多大点事。” 江零星被夸得坐起身来,都有点不好意了:“哎呀,低调嘛……也就一般。” “总之,回来就好了。”兰月怀解开心中疑惑,总算是舒畅了很多。 “你们出去一下吧,我换个药。”江零星直接下逐客令了。 “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傅启明扯扯嘴角,“小生看你简直是比女孩子还要扭捏羞涩。” “你真要看?要看随你咯。” 江零星被说得有些挂不住面子,直接当着两人的面把外袍一脱,然后伸手解起了里衣。 兰月怀自然看到他里衣小腹处已经染血的那一片,站起身来:“我看看。” 傅启明尴尬地咳了一下,立马起身离开了:“好好好我不看。” 傅启明离开后,江零星半脱里衣,肌肉紧实的半边身子就暴露在空气中。与他年轻耀眼的容貌截然相反,他这半句躯体透露出的竟是沧桑和成熟。 那些零零散散的旧伤的痕迹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然而兰月怀没有过多在意,只是盯着江零星小腹处的新伤。 “伤口怎么这么深。”兰月怀半跪在江零星身边,结果江零星递过来的药膏,极其娴熟地拆开染血的布条,细致地给江零星重新上药。 江零星一脸理所应当:“刺杀自然是下死手呗。还好我命大。” “你也是,又这么轻松的样子。”兰月怀埋怨了一句,“算了,反正你向来都是这样,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总比狼心狗肺好。”江零星耸耸肩,“我是真没骗你,我真的没有落下病根。你也看到了,身上伤早就不知道愈合了多久了,只是还留了一些疤痕而已,再有一段时日都得消散了去。” “你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兰月怀语气不由得透出几分心疼,“当年也是,没人给你压力,你非要拼了命地去学骑马,去学射箭,去练武功,明明天赋异禀,还是要付出比常人多千倍的努力。前一天马上摔下来受的伤,第二天就笑嘻嘻地说着没事继续练……” “月怀哥这就开始和我叙旧了?”江零星抬手擦了擦额上疼出来的冷汗,“什么当年都来了。也就几年前的事情,没多久呢。我说我其实有时候都不太想叫你月怀哥,我真的想叫你一声兰老妈子。” “我知道我啰嗦,也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兰月怀一脸郁闷,“不过你还是别真那么叫我,怪怪的。” “啰哩啰嗦、又扣扣搜搜的武人,确实你是世间独一档。”江零星如此评价。 “你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你了。”兰月怀一脸审视,“你买那些兵器,又花了多少?” “没用一分钱。”江零星倒是一脸骄傲,“我就用了一个药方就换来了。” 兰月怀半信半疑:“真的?你可知道你换来的可是望舒少微双剑!还有你那把五大名剑之一的飞星剑……那把配套的纤云弓,那些制作精良的暗器,就、就一个药方?” 江零星解释:“这可是大荒,百毒解药方,可以针对多少善用毒术的修士,不用我多说吧?当然值钱。” 兰月怀心想着买都买了,而且带来的盘缠确实是一分没花,也就不深究了。 “话说你买了飞星剑……你是打算破釜沉舟,卷土重来吗?” 看着兰月怀期待的眼神,江零星虽然不愿,也不得不泼他冷水: “并不是。我主要是买纤云弓,那也是把名弓,不要白不要。月怀哥,你心里也清楚的,我可能习不了剑了,虽然我也很怀念和你大漠孤烟,月下舞剑的日子。” 兰月怀眸光一暗,但其实这个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没事,好歹我也是能拉弓的,不算太废。”江零星安慰他,“话说月怀哥你药上完了没,怎么还不包扎。” “哦,等下等下,这里还没涂到。” 第17章 新追随者 大望,踏雪客栈。 “还真的傻乎乎去了大荒。” 林玄烛盯着眼前这碗和江零星做得一模一样的桃花清粥,却是完全没有一点要喝下的**。 这世间,只有他做的味道能和他一模一样。其他的,都只是劣质的仿品罢了。 这些天,他查遍了江零星这个人,发现他真的就是不夜侯的小侯爷,挖得更深也就是“江湖百事通”风絮,可以说,和自己,和他当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世间怎么真的会有两人做的桃花清粥会是一模一样的? 林玄烛这段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就这一件事想不通。 而且那个他…… 林玄烛一想到他,心中便是恨得怒火滔天,可是没燃多久,又渐渐熄灭。 能做什么呢?杀了他?质问他?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只有江零星这样赤诚的人,才是真的能让人毫无阻碍一眼望到底,才是真正值得结交的人。 “林小侯爷又来等小江了?”殷寻梅也是见怪不怪地收走了林玄烛一口未动的桃花清粥,随口一问。 “没有等他。只是……想来喝粥。”林玄烛否认。殷寻梅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可为何又没喝?林小侯爷,小江跟我请了半年的假,估计没这么快回来的。” 林玄烛抿了下唇,什么也没有再说了,只是起身离开。 大荒,南序城外。 “只休整了三日便要启程吗?”江零星掀开车帘探头询问,眉宇间都是担忧。 陌上霜戴上斗笠,点点头:“要的。” “你恢复得可以了吗?你还是坐马车里去吧,我来驾车。”兰月怀一把夺过栓绳,把陌上霜挤上了马车。 “你要是累了就叫小生接替你。” 傅启明交代了一句,也跟着钻进了马车里。 兰月怀驾着马车,长扬而去。 “来,吃药。” 江零星往陌上霜手里塞了一颗药丸,陌上霜也不多问,直接就是吞了下去。 江零星自己也吃了一颗,顺手递给傅启明,“你吃不,补气血的,甜的。” “药丸哪有甜的。”傅启明不信。 “真有。”江零星就知道他不信邪,强行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唔!”傅启明下意识嚼了一口,双眼一亮,“还真是甜的……” “没办法,因为我吃不了苦,所以整了个甜的。”江零星咧嘴笑了笑,“还要不?” 傅启明扶额:“小生不是小孩。” “都一样,不都有个小字么。”江零星不以为意。 傅启明双手抱胸:“江零星,按年龄来算,你应该喊小生哥哥吧?” “唔,那我喊你启明哥?” 江零星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妥,“不够亲近。所以你名啥啊。” “小生单名一个琼字,玉琼的琼。” “好,那以后我就叫你琼哥。”江零星一拍即定。 傅启明被他这么一插,也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啊,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要不是见过你最真实的一面,小生都……” 江零星打断并反驳:“不对哦。人都可以有很多不一样的一面,琼哥怎么知道,现在的我不是最真实的那一面呢。” 傅启明还真的被问住了,一时间居然都答不上来。 “琼哥,你是不是也身患隐疾啊。”江零星突然一下又转换了话题。 傅启明更是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江零星连这也发现了,心中对他的评估又提高了不少。 但是他并不打算坦白,只是闭口不言。 江零星看出了傅启明脸上的拒绝,本来也不是非要纠缠着他不休问个水落石出,就这样作罢。 氛围一度陷入沉寂。 “江公子,往后在下能否跟着你……”陌上霜突然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一脸诚恳。 江零星丝毫没有考虑,直接就答应了: “好呀好呀!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大家一起浩浩荡荡闯江湖听着就来劲!” 不过没高兴一会儿,很快江零星就皱起了眉,又想到了一个令人苦恼的问题。 “可是你以后要是跟着我了,你之前的主子怎么办呢?你要怎么交代?” “在下跟着你,不告诉主上。反正……她也是不会在意在下的。” 陌上霜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决定远离曾经他信奉为神的女人,认真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何而存在,到底应该怎么活着。 傅启明听着这只言片语,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手上摇扇子的频率都忍不住加快了:“嚯,这么说来,你和你主子还算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恩怨情仇啊……方不方便说一说,小生实在是好奇。” “唔……以后我们路上同行,在下自然会向各位缓缓道来。”陌上霜深吸了一口气,“只不过,可能会让傅庄主失望了。在下认为在下和主上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咀嚼的地方。” “那咱们下一步要在哪里落脚啊?”江零星见气氛冷了下来,立马转移话题。 陌上霜回答:“南序过后,我们可在太阳落山前到达枫溪。之前暗月门的刺杀差点让絮公子丢了性命,所以在下决定,我们就此在枫溪落脚,明日清晨再继续赶路。我已经飞鸽传书,联系枫溪公主来接各位了。” “哎,你们这里是每片区域都会拥戴一位公主吗?”江零星一脸好奇。 傅启明闲不住,于是抢答:“当然。大荒是女子为尊,自然是赐封地给公主殿下。南序的大多数律令规矩,其实正是南序公主定下的。” “那枫溪又有什么不一样的规矩吗?”江零星追问。 陌上霜回答:“枫溪正是大荒武力值顶尖的区域。枫溪以武为尊,身份高低不按出生。哪怕你并非生于王公贵族,只要你是武学造诣够高,就会得到尊重和敬仰。” “所以每一任枫溪公主并不是出于大荒皇族,而是在前一任枫溪公主即将退位的时候,就地进行比武大会,拔得头筹,便可以成为枫溪公主。当然,仅限女子参加。” 江零星听陌上霜这么一说,直接说出了心里话:“那咱们可不是一群低等人闯了进去嘛。不会被冷眼相待吧?” 陌上霜难得陷入了沉默。江零星扭头去看傅启明,只见傅启明也是眼神躲闪,最后只能委婉地提醒道: “进了枫溪,是不能带武器的,所以小点你还是安安分分呆在安排的住所里,别到处乱逛了……指不定会被某位女郎当成偷跑出街的小奴隶,抓回去当小厮了……” “啊?这么严重啊。”江零星都听傻眼了,“难不成枫溪不仅以武为尊,更是奴隶制度严重的地方嘛。” “也可以这么说。”傅启明认同了他的这种说法,“枫溪还有一大特点,那就是,男子不许单独出门,只准跟随自己的女主人或者是妻主出门。” “妻主?”江零星只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一些冲击。 第18章 抵达枫溪 傅启明解释:“就是大荒虽然女尊,但只有枫溪是最为严重的地方。天生不擅长习武的男子,就会被送到奴府,顾名思义,培养奴隶的地方。而武学上能有所造诣的男子则会送到夫府,也就是为女子培养夫婿的地方。而奴府和夫府也是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身份等级一层层的,挺严格的。” 江零星忍不住扶额苦笑:“那我这样的过去了岂不就是要长居奴府的人。” 傅启明补充道:“而且最多玄级吧,不能再多了。” 江零星叹了口气:“别挖苦我了。幸好我们只是住一个晚上,不然我都不想这有多折磨我……你们这样说了一通我对这里可是一点想探索的**都没有了。那我们过去暂居不会是住奴府吧?” 陌上霜挠了挠头:“唔,絮公子若嫌弃的话……” “没有没有,就奴府也挺好的。”江零星摆摆手,“正好我图个新鲜。” 傅启明故意吓他:“你就不怕住在满是老鼠和蟑螂的房间嘛。” 江零星也不傻,知道傅启明是故意唬他,扯扯嘴角:“我们好歹也是人家大荒主上请过去的,又不是什么囚犯,她真敢让我们住这样的地方嘛。再说要是条件真这么差呀,你这细皮嫩肉的书生公子可不要第一个叫苦连天才好。” 傅启明难得哑口无言一次,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别的不说,他这个人确实有点洁癖。 陌上霜见自己终于插得上话了,连忙解释:“在下以为……絮公子看着就像金枝玉叶,是风水宝地养出来的人,自然不愿意苦了絮公子,请求公主给我们准备的是奴府平常给女郎君住的地方。” “有心了。不过我江零星好歹也是走江湖的人,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你们可别一个个都把我想得那么金贵。”江零星一脸坦然,“我自然是不怕吃苦的,更何况我们现在这么多人一起同行,那就更不苦了。” 外头驾着马车的兰月怀听见江零星的这一番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紧接着傅启明把他的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主要是咱们不舍得让小点吃苦呀,小点年龄比我们都小,自然是我们几个哥哥要照顾好你啊。” 陌上霜也是信誓旦旦:“在下往后一定会拼了命护好絮公子,再不会像上次一样让许公子身陷险境了,我很愧疚。” “别这么说,那杀手都普遍天权玉衡哎,你能帮我拖这么久,还为了我受那么多酷刑,已经对得起我了。”江零星不赞同陌上霜又提旧事,“更何况我现在也没事了,你愧疚什么,不许再这样了。” 傅启明看气氛又尴尬了,连忙上来转移话题打圆场: “哎,小生听说小点你射艺超绝,可以百步穿杨啊?” “月怀哥跟你说的?月怀哥怎么啥都跟你说,之前你俩还看不对眼呢。”江零星随口说了一句,惹得外头的兰月怀立马澄清: “阿点!我才没有什么都和他说。” “自然自然,月怀与小生算不得太熟,自然话少。”傅启明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替兰月怀辩解,还是隐晦地表达自己内心的一点小失落。 江零星也是不再细揪两人若有若无的一些关系,自豪地拍拍胸脯:“不过你问的确有其事,本小侯爷只要弓箭在手,百步穿杨完全不是问题。” 傅启明也是有由衷赞叹:“准头这么好,难怪轻松干掉了那些暗哨。” “那是。拜托,原来你之前把我想得那么弱吗?” 江零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味,不满地撇了下嘴。傅启明也是毫不避讳: “毕竟小点实力一看就是天玑,自然就感觉是个靠色相或者靠保镖过来的。” “你这话可真毒,说得我好不正经又好菜。”江零星明白傅启明的暗语,不过也是表示理解,“好吧,毕竟我练体境界说出来吓死你。” 傅启明还真就不急不慢地打开水袋,悠闲地喝了一口水:“你说,小生听着。” “先天境。” 傅启明被水呛了一下,差点就喷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江零星平淡如常的脸:“你说真的?” 江零星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啊,我骗你有什么意义嘛,你是自己人,我干嘛要在你面前装一下。” “难怪……难怪半步开阳的刺客那样掐你脖子你都活了下来……”傅启明接受了这个信息之后,心中的一些疑惑也自然跟着解开,也就没有那么震惊了。 陌上霜则比较直白:“絮公子恕在下多言,在下有些好奇,为什么絮公子练体境界会比凝气境界高出两个大境界?而且絮公子这么年轻就已经步入先天,日后可谓是资质更加可怕。” “菜就多练,准没毛病。我这先天也是不久前才堪堪突破的,比同龄人快,自然是天赋加努力了。凝气等级不高,可能是因为年少气盛,被人暗算过一次,落了点毛病。不过别担心,我已经不在乎了。” 江零星语气寻常,甚至都没多少波澜。可只有一直在听大家说话的兰月怀心里清楚,波澜不惊的一句话背后是多少个时日熬过去才勉强抚平的伤痛。 点到为止,傅启明和陌上霜自然都懂,两人也是默契地闭口不言,以免不小心触及了江零星心中那些不好的往事。 夕阳西下,大荒枫溪。 “大家记得不能带武器入城。” 陌上霜提醒了一句,四人便把自身的武器全部放在了马车的暗格里。 把马车栓到驿站,四人刚到城门口,便见到一名红纱遮面的红衣女子和三位女随从已经站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 城门大开,可以看到城中街道上热闹非凡,皆是挽手搭肩、有说有笑的姑娘们。 “公主殿下。” 陌上霜依旧是按条例给公主行礼。傅启明紧跟着行了个礼: “小生见过公主。” “你二位就是来给我王母治病的人?” 虽看不清脸,但江零星感受到了女子的目光直直落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也是不卑不地回答:“正是。我化名风絮,真名叫江点,字零星。” 微风吹拂,轻轻吹起了一角女子脸上的红纱,露出了女子如牡丹一样鲜艳的红唇。 单这红唇,就极尽诱人之色。 女子红唇轻启:“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这名字起的可不好。” 江零星一脸诚恳:“没办法,我出身小侯府,这么多年经营也挺坎坷的。既然起的不好,那不如姐姐帮我再起一个,我参考参考呗?” 女子突然掀开面纱,露出了一张明媚娇艳的容貌,粉黛感偏厚重,却不显得胭脂俗粉或是老气成熟,感觉更像是在一张完美的脸上惊醒了巧夺天工的一番雕琢。 天生的蓝瞳、眉间红火的花钿、鼻梁上的美人痣更是为女子添了几分风情万种,魅惑勾人。 女子蓦然走近了江零星,眼波流转,唇角微勾:“那么我唤江公子江琴瑟如何?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江零星开始还愣了一会了,侧头看见傅启明欲言又止的神色,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脸颊微红,连忙更躲避鬼怪似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与红衣女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公主殿下,我心有所属了,您可别留我做您的驸马。” 第19章 身陷囹圄 女子捂着唇大方地笑了一下:“逗一下你而已,果然江公子还是太年轻了,看上去这样血气方刚呢。” “公主殿下,我们还是先听您安排落脚吧,毕竟我的朋友也驾了很久马车,是时候歇息一会了。” 江零星看了一眼一旁在默默揉腰的兰月怀,还是忍不住暗暗地催了一下。 “确实,各位远道而来,现在选一个心仪的姑娘跟随前往奴府吧。” 说罢,女子又继续上前,伸手轻飘飘地挑了一下江零星的下巴。 “江公子不如就跟着我,可好?” 江零星只觉下巴痒痒的,又闻着女子伸手沁人心脾的香气,顿时也有些情迷意乱: “好……那就跟着公主姐姐……” 女子又是微笑着摸了摸江零星的脸颊: “别叫公主姐姐了。我名南凤栖,你叫我凤栖或者凤栖姐姐都可以呢。” “小点,你可要把持住啊。” 傅启明看着这一幕,只觉有些头皮发麻,赶紧第一个站到了一名看上去很乖巧的女子身边。 兰月怀则是默默地选了一名看上去极其温柔的女子。看上去有些泼辣,腰间还别有鞭子的那位,就自然留给了陌上霜。 “陌大哥,你来。”江零星也知道自己不太对劲,直接寻求帮助,“我和你换一个女伴,求你了陌大哥。” “唉,这可不行哦。你没看到你的大哥已经选好了吗,你没得选了哦。”南凤栖笑得像初开的玫瑰一样,“跟着我,你也是不亏的呀。” “你……”江零星头晕眼花的,“那好吧,那我们先进枫溪吧,反正之后我们住到奴府,也是和公主殿下就不会往来了吧。” “那可说不准哦。”南凤栖声线都是有点慵懒,尾音又致命的撩人。 江零星眼前又是模糊了起来,知道自己毛病又犯了,只好乖乖跟在南凤栖身边: “那我们出发吧。” “路上一定要跟紧啦,这么好看的脸,可别被其他家的小娘子拐走了。”南凤栖凑在江零星耳边说了一句,便动身开始带路。 江零星摸了摸耳朵,只觉得自己可能耳根都有些红了,毕竟南凤栖的姿色和身材,绝对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里面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一路上,江零星看不太清楚,但是把路人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听得非常清楚。 “哇……公主殿下这是又招了一批新人吗?要从里面挑一个驸马吗?” “不知道啊……不过离公主殿下最近的那个少年好好看啊,要不是公主殿下先看上了,多少价格老娘我都必定拿下啊。” “好喜欢他那双眼睛,感觉好纯净啊,我就喜欢这样白开水一挂的。” “那你别想了,没有机会的,公主殿下这次绝对是看上了。” “旁边跟着那两个也不赖啊,一个玉树临风,立如翠竹;一个春衫似画,细水长流……哎?戴着斗笠的那个不会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吧?怕别人觊觎都不给看的那种。” “别讨论了,你们要是有心思啊,下一届枫溪公主选拔大会努努力,当上了枫溪公主,你想要天下什么样美男子没有啊。” “那我可一定要找一个像现任枫溪公主一样魅惑众生的才好。” “我喜欢野的,越狂野越喜欢。” “唉我和你一样!这次公主带的几个都是乖乖的淡淡的,我就喜欢花枝招展的!” “……” 江零星浑身不自在,越发越觉得,自己该不会是进了一个盘丝洞吧。 感觉四处都是觅食般的目光,自己已经是上了餐桌,供人挑选了。 “各位,我们到了。” 奴府离城门口并不远,几人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奴府门口。 “把他们三位送进去吧。” “是。” 南凤栖吩咐三位女随从把三人带进了奴府。江零星抬脚便要跟上,却被南凤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是说送他们三位进去,可不包括你呢江公子。你要跟我去更好的地方。” “不是,我们不能分开的呀。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住在一起。”江零星越来越觉得有点难以理解了,“让我进去吧,公主殿下行个方便呗。” 南凤栖淡淡一笑,松了手。 “那好吧。不过我只带了三个姑娘,你这么孤身一人进去的话,保不准会被认为是新来的奴隶哦,今明正好有几场拍卖会,到时候可不要被误会送去卖了呀。” 江零星听得有些细思极恐:“啊?听上去有点吓人啊……可是我只要说我是来给你们主上看病的就没问题了吧?” “但是现在的你没了陌上霜,要怎么证明,你是来给王母看病的,而不是一个疯了的奴隶想要逃出去的借口呢?”南凤栖眼神里已经有一些不明的意味在其中了。 江零星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然而南凤栖先一步挥手,展露出了深厚的内功,奴府的门轰然紧闭。 “跟我走一趟吧,江公子。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这奴府困不住你,只能我亲自出马了。至于其他三个,逃了便逃了吧,反正他们也救不了王母。” 南凤栖轻言细语,但是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了江零星心上。 看样子,南凤栖是有意要让他们大荒的主上死于非命了。至于之后究竟还想要做什么……江零星想,或许是要改朝换代了。 “你要在这里杀了我?”江零星浑身警戒了起来。 “不不不,没有那么坏小家伙。”南凤栖温柔地摸了摸江零星的头,“我只是想请你在我这里多做几天客罢了。毕竟王母是掌握你行踪的,总不能突然让你不明不白死在我枫溪了吧?不然我的意图这么早被察觉,很多事可就不好办了呢。” 江零星只觉得汗毛倒竖,拔腿就想着开溜,却被南凤栖冷冷的一句话硬控住了。 “江零星,跟着我。” 江零星突然只觉得自己机械地朝着南凤栖走了过去。江零星瞬间明白: “你下蛊了?!!什么时候?” “你要是知道什么时候的话,我这枫溪第一蛊师的称号可就保不住了呢。”南凤栖轻点了一下江零星的额头,“不要妄想反抗哦。你只要违抗我的命令,绝对会感受到噬骨之痛的。” 江零星知道遇到对手了,直接投降:“公主殿下,您不如把我送出去吧,我绝对头也不回地跑回大望,再也不来了。” 南凤栖表示拒绝:“不可以的,毕竟我不清楚江公子的为人,若是出尔反尔,不仅没离开大荒,还跑到王母那边告密了呢。” 江零星知道自己没辙了,于是乖乖地跟着南凤栖,一路回到了她的府邸。 公主府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的那一刻,江零星心都凉了半截。 南凤栖吩咐府里的男仆:“带他去柴房,锁上门就行。毕竟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别过分亏待了。” “是,殿下。” 江零星被推推搡搡着扔进了灯光昏暗的柴房。 江零星推门试探了一下,柴房门果然从外面被人死死地锁上了。 江零星有些头疼,门一锁上,这柴房一扇窗都没有,就一个透光的小口,只能伸个拳头出去,根本插翅难逃。 第20章 偷梁换柱 江零星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于是只好打起精神,在柴房里专心致志地练起了武。 练了好一会练,到汗水都湿透了后背,江零星才吐了一口气,盘坐下来,运转着内力调息。 “听说来了个新人?把门打开。” “陶哥,这恐怕不行……” “让开!!我倒要看看又是什么牛鬼蛇神俘获了公主的心!” 外面吵吵嚷嚷了好一阵,柴房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一脚踹开。 江零星早就做好了准备,双腿一蹬,迅速撞开门口的人,轻功施展,一溜烟直接没了影。 “快追!公主殿下交代过的,不能让这个人跑出公主府半步!!” 柴房附近直接乱作一团,都急急忙忙四处寻找起了江零星的身影。 江零星在公主府和那些阴魂不散的追兵周旋了好久,才误打误撞跑进了公主府的后山,钻入了一处桃花林中,随便找了一颗桃花树,就爬到了树上歇口气。 江零星视力恢复了些许,打量起四周,同时思索着该如何逃离这里并成功把那三个人也接出来。 正游神着,江零星目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温泉池子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个人正在泡澡。 看那背影,肌肉线条分明,当是男子,江零星不禁有些诧异。 是什么男人有资格在公主府里泡温泉?难道是公主已经看上的准驸马? 然而实在是你追我赶了太久,还是江零星牵扯到了之前的内伤,不由得捂着胸口“嘶”了一声,很快就引来了男人的警觉。 “什么人?!” 江零星感受到有暗器袭来,一个翻身闪躲,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好看见了与男人回过头来的脸。 “你你你……怎么是你?!?!” 若是江零星猜的不错的话……此人正是卸了粉黛的枫溪公主南凤栖!!! “看来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南凤栖此时素面朝天,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显露的喉结滚动,让江零星有些头皮发麻。 “喂……你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南凤栖从温泉中一跃而起,顺带套上了一身红色衣袍,一步步逼近江零星。 江零星身体有一部分被蛊虫控制,居然是想动都动不了。 “杀了你,目前还是不至于。”南凤栖声音低沉,估计这才是他真正的声线。 “但是你这样不听话,还逃了出来,还发现了我的秘密,你要让我怎么样才能熟视无睹呢。” 江零星没办法,只能试着反抗蛊毒,结果一动内力,就被压制得心脉骤痛,直接嘴角溢血。 “我这可是精心准备的巫蛊,江公子还是省点力气吧。”南凤栖心生一计,“既然江公子现在的处境如此像一头困兽,不如就请江公子去困兽场博弈一二?” “殿下!这登徒子没对您做什么吧?” 那名踹开柴房门的少年居然想方设法追了过来,直接插在了江零星和南凤栖之间,一脸敌意地盯着江零星。 南凤栖直接把他拥入怀中,安抚他:“尧尧不必紧张,我并不喜欢江公子,只是有公事请他做个客而已。” 名叫陶尧的少年这才露出了一脸笑意: “我就知道,殿下最喜欢我了。” 江零星一心想着如何自救,对这两人的柔情蜜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陶尧也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对公主殿下是没有一分一毫意思的,也是叉着腰指着他质问: “你都跑到这里来了,该不会已经发现公主的真实性别了吧?” 江零星露齿一笑:“多谢。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啊!”陶尧吓得直接跪在了南凤栖跟前,“殿下,我不是别有用心……” “我自然清楚。”南凤栖温柔地扶起了陶尧,“尧尧一心向我,不用因为外人的挑拨就惊慌失措。我红妆都卸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你这人怎么这么坏!”陶尧一脸委屈,依偎在南凤栖怀里。 南凤栖拍拍他的背:“好啦。我们这一隅偏院关不住江公子,我打算请他去困兽场活动一下筋骨,你觉如何?” 陶尧举双手赞同:“当然好!就该让他这么坏的人去吃点苦头。” 南凤栖似笑非笑:“忘了告诉你,我之前的意思是,明天之内不会要你的命,但是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明天伪装的那一队人离开枫溪后,你和你的朋友估计很大概率活不下来了。” 江零星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一脸绝不服输:“就算我没有发现你的秘密,也是活不了的吧。那如果我偏要活呢?” “天真。尧尧,把他压去困兽场吧。” 陶尧离开南凤栖的怀抱,气势汹汹地压住了江零星的肩膀:“走吧,这么会蹦哒,等会有你好受的。” 枫溪,奴府。 “这下真的是羊入虎口了……”住某一处偏院的傅启明长叹一声,“分居而住,小点更是和我们都不在一处,也不知道这些女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公子稍安勿躁。”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稍作休息即可,明日过后,自然会送公子出城。” “明日过后?”傅启明在心里盘算着,意识到了,这很不对劲。 “莫非是要来一出改梁换柱。”傅启明摸了摸下巴,已经开始想着脱身之法了。 “不知公子……何许人也?家里可还有什么至亲之人?” 外面的女子再度询问。 听得女子的问话,傅启明心生一计,语气悲凉起来:“姑娘现在问小生这话又有何意义呢。反正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外面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出声。 “……公子此话怎讲?” 傅启明直接张口就来:“你也看到今天跟着公主的那个少年长得人畜无害的。他心性单纯,又只有天权境界,主上怎放心让他一人来此大荒?小生不才,有点武艺傍身,又是有一些医学造诣,而且家中还有一位八十岁的奶奶……” “原来我也是出身皇亲贵族,可是朝代更迭,我们家作为前主派,自然家道中落,甚至因为前朝功勋赫赫,被现主满门抄斩,只有我和奶奶外出逃过一劫,从此改头换面躲躲藏藏地生存……从小就是奶奶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捡垃圾吃、沿路乞讨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主上后来更是发现了我们,逼着我此行必须跟随,否则……就要对我奶奶不利……奶奶如今重病缠身,主上还认得我的脸,到时候要是发现掉包了,我还在这里脱不开身见不到我奶奶,我也……” 女子听得认真,也是叹了口气:“我本无意为难你,没想到你也是被逼过来的。” “何止是我啊。今天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是土生土长的大望人,他又何必插足此事呢?大荒政权涌动,他来这讨不到半点好处,可是他从小就是被人抛弃的孤儿,流浪许久是絮公子收留了他。从此他和絮公子亲如兄弟,为这一段情谊,他义无反顾地陪着絮公子闯来了这龙潭虎穴。” 第21章 各显神通 傅启明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渐渐地多了几分无助与哽咽。 “而絮公子自不必多说。亲爹取了后妈,可是后妈从没爱过他,一直是冷言冷语,在家族受尽了排挤,没有人真心待他。直到遇到了他的师父周悬壶,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间的温情。絮公子在南序的时候就已经遭到了暗月门地字队的刺杀,差点丢了性命。絮公子和大荒本毫无关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深入大荒,只因为治好主上是他师父临死前最后的遗愿,他不愿让这个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失望……” 再继续说着,傅启明已经在话语中融入了若有若无的哭腔了。 “陌上霜一直就是主上身边的人,这个几乎人尽皆知。若是主上驾崩,新王登基,我都不敢想象,陌上霜那样一个忠心耿耿的良将会落得何等惨不忍睹的下场……” 傅启明说完,等了一会儿,便见得女子突然出现在了房门口,一脸复杂。 傅启明立马转过脸去,假装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眼泪,这才回头,一脸视死如归。 “姑娘,也不必可怜我等。都是仁义之师,无心卷入政权争斗。若是非要为此丧命或是是去最重要的人,也是上天注定的。” “无辜之人本就不敢卷入其中。更何况几位公子一看就一表人才,又都有着那样悲惨的过往,现在好不容易好了起来,更不应该糊里糊涂地折损于此。”女子神色坚定,却也有了几分哀伤,“我也无意为难公子,其实我也和公子一样,被人胁迫,身不由己。公子应该明白,此行已是有去无回。为什么之前来给主上治病的人尽是庸医,正是因为他们大多都过不了我们枫溪这一关,命丧于此成了孤魂野鬼。我也曾问过很多人,有为心中济世理念而来的,有为救命钱而来的,有被人打伤下毒逼过来的,也有像你这样用至亲之人逼迫过来的,都一样无辜,本都不该变成枯骨……” 女子垂眸,脸上写满了愧疚与自责。 “事到如今,我早已过意不去,只求这一次可以做一些改变此等局面的事情。枫溪的水太深,如果我们这些心存善念的入局者还要一直袖手旁观,那将来只会酿成更多的惨案。” 傅启明听到女子这么说了一大段,悬着的心也是稍稍放下了些许。 自己洋洋洒洒编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再加上声泪俱下的演说,居然真的让这位姑娘心软了。 也是,这姑娘看着就乖顺,还有点唯唯诺诺的,这种大胆残忍的事情,十有**是被逼着做的。 总算还是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 “不知姑娘打算如何改变?”傅启明脸上神色依旧悲凉,“如今我们所有人都插翅难飞,就算姑娘有心相助,说不定也只会惹得姑娘受他人猜忌排挤,这样的后果,小生实在也是不愿意见到。” 女子沉思片刻,叹了口气:“目前只能说,我会帮你打掩护,不限制你的行动。你可以趁此机会寻找你其他的朋友商量对策。有了完整计划,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告知于我,我会从中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各位。” “这样就足够了。”傅启明诚心道谢,“多谢姑娘高抬贵手,小生有礼了。还不知姑娘芳名?若有机会,定然带我奶奶来登门道谢。” “小女秦语柔。公子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不必了。老人家身体也不好,就别让她奔波到枫溪这个暗流涌动的地方来了。” 秦语柔摇摇头,转身出去了,甚至房门都没有给傅启明带上。 意味着她确实已经不再对自己监视。 傅启明也是打算紧随其后大大方方地出门,却突然又被秦语柔叫住: “房间的木柜里有女子的衣物,建议公子还是换上再出去行动比较好,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姑娘提醒的是。” 傅启明也是恍然大悟。还是听话换上女装吧,总比自己被误认成奴隶被抓走的好。 与此同时,另一处偏院。 兰月怀一进院子就被迷晕了。如今幽幽转醒,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冰冷又带有浓重血腥味的石床上。 “弟弟,你可不要乱动哦。” 面相温柔的女子此时眼底流露出的是蚀骨的寒意。她缓缓靠近被绑在石床上动弹不得的兰月怀,当着兰月怀的面欣赏了一番手里的明晃晃的小刀。 “刚给你下了软骨散,别怕。我的刀很快的,先是肾脏,再是脾脏,最后是心脏。我的蛊虫们急需这三味食物,正好公子眉清目秀,内里的五脏六腑应该也不差吧?” 女子阴森森地掀开兰月怀的衣角,在他的右肾的位置来回抚摸。冰凉的触感让兰月怀直接头皮发麻。 谁能想到长得最温柔的一个实际上居然是最恐怖的一个。 兰月怀观察到,这空荡房间的角落已经有不少白花花的人骨了。有些陈放久了的头骨里都长出了蘑菇,不知道死了多久。 “我动刀嘛,就是喜欢活着的。因为活着的才会尖叫,尖叫起来,我才会更加兴奋,我一兴奋,刀就不稳,刀不稳了,你们才会更加痛苦。” 女人用刀背扶了扶兰月怀的脸颊,不一会儿,刀尖便再度往下,游走到了兰月怀的右肾处,稍稍加了几分力度,很快就划破了皮,鲜血汩汩流出。 兰月怀只是皱了下眉,显然让女子面色一沉,很不满意。 “你这样不配合,眼里也没有太多的害怕和绝望,只会让我很生气哦。我一生气,就会有一种把你的肉一层层割开的冲动。” 女子抬起小刀,加重手上力度,狠狠割下去时,兰月怀终于是成功缩骨,右手从镣铐中挤了出来,一个翻身躲过了这一刀。 紧接着兰月怀左手也脱离出来,正打算硬闯出去,却被幽魂一般跟上的女子死死压住肩膀。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冷意,兰月怀迅速转身,轻松挣脱开女子的钳制,又是一脚踢开了女子再度袭来的小刀。 女子微微瞪眼:“怎么可能?药效一定还没过,你怎么可能动武?” 兰月怀声音平淡:“不才,提前服过了抗性药。” “原来早有准备。”女子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上前与兰月怀缠斗起来。 “姑娘,论阴狠我比不过你。但是论武艺,你不如我。” 兰月怀赤手空拳自然不好抵抗,于是一个旋身,一边心里默默道着歉,一边从地上顺走了不知道谁的一对大腿骨,就充当起了临时武器。 女子正面对抗,却也时不时自以为是地抓住机会用暗器干扰,只能换来兰月怀中肯的评价。 “姑娘的暗器还是再练练吧,十个你同时用暗器都不一定有阿点的准头好。” 女子大怒:“你给我去死!” 女子突然从腰间掏出一个木盒扔向了兰月怀。兰月怀淡淡地用骨头敲到一边。 第22章 绝对压制 木盒落地被砸开,里面飞出了几只气势汹汹的蛊虫,朝着兰月怀的双眼就飞速冲了过来。 兰月怀随手掏出衣袖里的一包药粉,迎面就撒了过去,只见几只蛊虫扑腾了两下,便坠落在地再动弹不得。 女子也是从衣袖里甩出了一包药粉,怒不可遏:“你以为就只有你会用毒吗?” 药粉劈头盖脸地撒向了兰月怀,兰月怀反应极其迅速,衣袖一挥,内力带出一股强风便把这零零散散的粉末给吹散。 女子不以为意:“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下么?我的毒可是无孔不入!” 然而兰月怀只是掸了掸衣袖,一脸稀松平常:“第一,我没有对你用毒,我那是杀虫粉。第二,你的毒对我没有用,因为我每天都会吃一颗百毒解,除非你这是独家制作的毒药,但似乎好像并不是。” 女子知道自己没辙了,但依旧是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落败:“好,既然这些也都没用了,那我们就继续打出个水落石出!” 女子认为自己是势如破竹,但其实只是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兰月怀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吗?你才天权化劲,我已是玉衡先天,就不要白白浪费力气了,要是打出汗来了,脸上的粉黛可就要花了。” “闭嘴!”女子温柔的脸庞都已经变得狰狞可怖,整个人气急败坏,却又毫无办法,“你今天必须给我死在这里,否则我的姐姐就活不成了!” 兰月怀一骨头戳中了女子肩头,把女子打退了好几步,才突然点点头: “也好,既然你姐姐也要死,那么我也算做个好事,送你俩地下团聚了。这总比阴阳相隔来得没那么孤独痛苦。” “你!!!” 女子气急攻心,加上被兰月怀打伤,居然是直直喷出了一口血来。 兰月怀见她如此激动,也是连忙摇了摇头:“姑娘你也不用激动起来想要谢我,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们去地下聊天的时候偶尔提起我我就会很感动了。对了,别指望我给你俩烧纸钱,我自己都没钱。” “噗嗤。” 推门而入的傅启明正好听见了两人的这段对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兰月怀侧头,一脸理所当然:“你也逃出来了?很快。” “是啊。简单。”傅启明勾唇一笑,“月怀这里有需要小生帮忙的地方嘛?” 兰月怀摇头:“暂时没有。你没有受伤吧?逃出的顺利吗?我看看。” 傅启明张开双臂,悠哉悠哉地在兰月怀面前转了个圈:“月怀请看,小生可是毫发无损哦。” 兰月怀见他神色确实如寻常一般,也是稍微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也不知道阿点还有陌上霜那边进展如何了。” “喂!!!”女子简直要跳脚了,“你们两个有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啊?” 傅启明这才正眼打量起了女子:“长这么温柔,结果这般浮躁啊,真是可惜了这张脸。月怀,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小生勉为其难帮你处理一下这个姑娘吧。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子咬牙切齿地挥着剑冲了上来:“你想知道?给我听着,记住我叫……” 女子话音未落,傅启明打开的折扇上便染了一抹鲜红。 女子捂着大出血的喉咙,瞪大了眼。她甚至临死前都没有看清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是何时出的手,就这样丢了性命。 兰月怀跑到傅启明跟前,一脸紧张和痛惜:“哎呀,你扇子被搞脏了。你扇子防水吗,我帮你洗洗吧?” “自然防水。”傅启明把折扇递到兰月怀手中,“那麻烦月怀帮小生洗一下了。” 兰月怀点点头,将染血的折扇稳稳当当地挂到腰间。 “不麻烦,毕竟之前我也会帮阿点整理房间擦擦兵器之类的,也算是得心应手。” “你该不会还帮人家洗衣服吧?”傅启明大胆猜测。兰月怀被说中了,一脸吃惊: “啊,你怎么知道我确实真的帮阿点洗过一段时间的衣服?” “小生就随口猜猜。恕小生直言,你真的有点像老妈子了。”傅启明扶额,“你比江零星大不了多少吧,怎么衣服都给人家洗了,给人照顾得像个公主似的。” 谁知兰月怀脸上神色突然就无奈起来: “当然是因为当时他衣服没人能处理,只能我来了。” 说实在的,傅启明没有听懂这段话的含义。难不成是家道中落,仆人都遣散了?可就算仆人遣散了,这种小事也不至于麻烦别人做吧?难道是真的娇生惯养,太金贵了?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再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于是也就不再多问,而是转移话题: “我们去找找陌上霜吧。然后我们三个人到小生那处偏院商议一下,该怎么逃出这个奴府。月怀大可放心,小生那处偏院的姑娘已经是自己人了。” 兰月怀也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傅公子好厉害啊,不仅不费吹灰之力就解除了软禁,还策反了一个得力干将。” “都这么熟了,还叫小生傅公子呢。”傅启明打趣道,“只有江零星能被你叫得那么亲昵,小生就不可以嘛?” “阿琼?”兰月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样叫你可以?” “好极了。”傅启明满意之色直接挂在了脸上,“那我们一同去找陌上霜吧。” “好。” “等一下。” “怎么了?”兰月怀有些疑惑。傅启明取下背上的包裹,塞到兰月怀手上。 “月怀你先把这个换上。毕竟我们在枫溪的奴府走动,得着女装最为稳妥。” “说得也是。”兰月怀没有多想,当着傅启明的面换起了衣服。 傅启明看着兰月怀大大方方,反倒感觉脸上有些烫,不由自主地背过身去,抬腿迈出了门。 “我在外面给你望风。” 兰月怀一脸不解:“换个衣服很快的,望什么风。” “那什么……小生这不是怕这女人有帮手突然又杀进来嘛。” 兰月怀这才恍然大悟:“也是,万一正好有人来找她,又是一大麻烦。还是你脑子好使,想得透彻。” 莫名又挨了一顿夸,傅启明内心居然也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他只是怕万一自己心虚而已。 枫溪,困兽场。 “这风絮,居然真就拿着那一把破剑杀了一头猛虎。他这身价直接往上涨了十几倍吧。”困兽场老板娘打着算盘算着,脸上笑容愈发愈灿烂。 而南凤栖望着困兽坑里虎背弓腰,遍体鳞伤的少年,心中却愈发烦躁。 “再给他放头白狼。” 老板娘笑容有些凝固:“且不说……公主殿下,确定吗?要是他白狼也征服了,那他只能投到各家公主的拍卖场上,要是他死在了白狼口中,那么我这边亏损……” “你本来可以从他身上赚的钱,我会补偿给你,包括那只猛虎的赔偿费。” 南凤栖不咸不淡地说。她不认为江零星现在的状态还能从白狼口中逃脱。 “好嘞。”老板娘顿时好讲话了不少,“来人,去把白狼放出来。” 第23章 困兽之斗 此时的江零星双手被镣铐锁着,与手腕接触的地方已经磨得皮开肉绽,双手间连接的铁链甚至只足一臂之长,十分限制发挥。 向来高束的马尾已然变成三千发丝随缘地散在了肩背上,衣服也在刚才的搏斗中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显得整个人凌乱不堪。 江零星摇摇晃晃地站着,眼看就支撑不住了,脚下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浑身上下又累又痛。特别是他的双手,已经颤抖得几乎快要握不住剑了。 然而刚咽了一口血水,江零星便注意到不远处的兽笼又被人打开,一头白狼目光明亮地盯着自己和自己旁边猛虎的尸体。 江零星又强撑着站起身来,双手勉强提起剑,逼着自己打起精神进入了戒备状态。 “我江零星命不该如此,死也要死得精彩绝伦,绝对不能默默无闻地死在这困兽牢笼之中……” 胸口、手臂上甚至是背上被虎爪抓出的或是虎口咬出的伤口持续传来痛感,江零星只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的功夫,那只白狼已然快速袭来! 不难看出,白狼其实是坡脚的。 但视力受限的江零星并没有看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第一下进攻就拼得筋脉寸断的打算,谁知那白狼的眼里似乎根本没有他,只是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那只老虎的尸体,大快朵颐起来。 甚至白狼还大大咧咧地把他柔弱的后颈对着江零星。 江零星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南凤栖已经坐不住了,厉声质问: “你们这白狼为什么不进攻?” “可能是饿了,吃饱了就没问题的。” 老板娘看到这一幕,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白狼平常是最凶猛难驯的,残暴而狠厉,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在状态么? 南凤栖一脸无语:“江零星又不傻,难道不会趁这个机会偷袭拿下优势吗?” 江零星自然明白,于是也是没有犹豫,提着剑就冲了上去,动用起了全身的功力,直直刺向白狼那诱人的后脖颈。 “一剑霜寒!!” 银白色剑光闪过,带着丝丝沁人肺腑的凉意,气势凌人。 而那白狼的反应也不是盖的,反身就是一爪子拍掉了江零星的剑,另一只爪子紧接着拍了下来,江零星抓着手上的铁链拉直,奋力抵住了白狼凶残的爪子。 江零星自知僵持不了多久,咬咬牙,一个滑铲从白狼身下脱身,纵身一跃,跳到了白狼背上,用那铁链死死地卡住了白狼的脖子。 白狼疯狂挣扎,浑身一用力就把江零星甩了下来,随即一爪拍在了江零星胸口,虎视眈眈地把江零星压在了身下。 江零星与白狼面对面,神色居然有些反常的悲凉。 南凤栖看着,直接是鼓了下掌: “你们这白狼还挺会玩人心态的。明明游刃有余,却是要故意来这么一出。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是我低估了。” 僵持之际,江零星右手哆哆嗦嗦地摸到了刚刚打落在地上的铁剑。 但这次江零星似乎更加小心了,没有搞清楚白狼的动向之前,他不敢轻易出剑。 白狼似乎是终于把嘴里的肉消化完了,迫不及待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江零星左肩上。 “啊!!!” 江零星不由得惨叫一声,痛得眼泪都挤出来了。他拼命挣扎着,举起铁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狠狠从白狼的侧脖颈处狠狠刺了进去,鲜血喷涌,洒了江零星半边脸,血与泪混合在一起,更是显得凄惨。 白狼松了口,直直地往旁边倒了下去。 江零星手中铁剑滑落,亦是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不知是痛得挤出来的泪水还是搏斗这么久流出汗水,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老板娘皱眉,一脸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就杀死了白狼?不对呀,我们白狼不该这样的……刚刚那一下应该连带着他的头都要直接咬下来的……” 这时南凤栖倒是想明白了,脸上没有多大的波动:“其实不奇怪。这白狼有人的智力,自然以为江零星已然是瓮中之鳖,想要玩玩而已,没想到一脸死气沉沉的猎物居然还有力气反抗,一下子被江零星占了空子。毕竟我听说江零星反杀地字队队长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招以退为进。” 老板娘小心翼翼地询问:“那现在……按照我们的规矩,我把他送去拍卖会的公主场么?” “去吧,我没意见。困兽场的规矩,我自然懂也不会有意为难。这回,算他小子运气好吧。” 奴府。 “我可以不为难你。”身材火辣的女子手持鞭子靠在房门口,“你让我开心了,我就大发慈悲,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能让我开心的男人,我自然见不得他白白地丢了性命。” 陌上霜此时被迫摘下了斗笠,露出可怖的脸庞,浑身上下有些不太自在。 他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最后选择坐在茶桌边上,默默地打开了茶桌上的两个棋盒,示意女子坐到对面: “请。我们棋盘上切磋一二。” 女子没想到长得这么人高马大的居然还懂点文艺的,也是把鞭子收到腰间,兴致勃勃地在陌上霜对面坐下。 “黑子先手,让你了。” “承让。” 陌上霜也不扭捏,选择握住了这个先手的机会。 棋局变化万千,陌上霜总能一眼看到破解之法,轻松几步便攻破了女子的围堵,反将女子包围得滴水不漏。 女子吃了败仗,反倒是哈哈大笑: “好!很久不曾棋逢对手,今日就让我来看看公子究竟能与我过上几招!” 女子下棋的风格是攻击性比较强烈的。然而陌上霜盯着错综复杂的棋盘,一脸云淡风轻,很难让人察觉到他的真实意图。 乍一看会让人以为他的下法平淡无奇,实则诡异莫测,暗藏杀招。 这一步,女子自感觉摸清了陌上霜的棋路,沉思片刻,修长纤细的手指捻起一颗白子,如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子,落得这盘棋局掀起了一层层无法忽视的涟漪。 女子抬眸,轻笑,眼里依旧是高傲与不可一世:“承让。” 陌上霜可怖的容貌也无法遮挡他严重的神采奕奕:“那姑娘可是看轻在下了。” 陌上霜手执一枚黑子,不急不缓的徐徐落在了棋盘上。 只此一子,逆转局势,如同拿捏了白子的命脉,顷刻间杀了白子一个溃不成军。 女子盯着棋盘,一脸错愕,却是盘算了良久。最后,女子抚掌而笑,由衷赞叹: “叹为观止的一步好棋!” “姑娘谬赞。”陌上霜起身,又走到书桌附近,取了一支毛笔,就这桌上已然准备好的宣纸缓缓坐下。 女子用手撑着下巴,眼神中略有期待地盯着陌上霜的一举一动。 “公子只是赢了一局,就不再来了吗?莫非是怕下一局狠狠地败给了我?” 陌上霜抬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女子的脸,回以一笑: “姑娘不用盯着我,我怕吓到姑娘。” “有何吓人?公子腹有诗书气自华,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 女子坐着不动,只是眼眸含笑,注视着陌上霜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笔尖。 过了许久,女子按耐不住,缓缓起身,走到了书桌边。 “公子不问我叫什么吗?” 第24章 高山流水 陌上霜恰好停笔,提起桌上的宣纸,展示给女子。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这就当在下我送给姑娘的一份礼物吧。” 女子愣住,痴痴地接过宣纸,只见宣纸上作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正是面露慵懒,体态丰满,坐在茶桌边撑着头小憩的自己。 画的侧边还有一句批注,正是刚刚陌上霜说的那句话。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楷书刚劲有力,端正不阿。 “姑娘可觉得有何不妥?”陌上霜其实心里有些忐忑。他并不是很会识人,只是看见这房间里琴棋书画皆为摆设,就妄自猜测这位看上去有些野蛮的女子其实可能正喜欢这些文艺气息的东西。 半晌,女子红唇轻启。 “我叫华珺璟。” 陌上霜没有想到居然如此巧合,也是双目微睁:“在下可真是误打误撞了。” “陌上霜!!你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一袭女装的兰月怀直接冲进了门,紧接着被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惊得愣住了。 傅启明姗姗来迟,看了看一脸懵的陌上霜和那面露娇羞的女子,又看了看女子手里拿着的那幅画,直接语出惊人: “你俩这是一见钟情了吧?我们在外面斗智斗勇,拼死拼活,你俩在这吟诗作画,好不快活啊,恕小生二人打扰了。” “不是不是。”陌上霜连忙解释,“在下只是……” “就是这样。”华珺璟直接打断了陌上霜的解释,“我对陌上霜公子,一见钟情,请陌上霜公子为我作画一幅,有何不可?” “姑娘……你这话不可乱传,有损清白的!”陌上霜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华珺璟如此直白。 华珺璟把那幅画卷了起来,摇头一笑: “我不在乎什么清不清白。本来我也就和陌上霜公子没什么吧?也就是我突然心驰荡漾,口不择言呗。” “先不说你俩的事了。”兰月怀插话,“我担心阿点出了什么状况。毕竟阿点被那个最有手段的公主带走了,没有我们的帮助我怕他脱不开身。” 傅启明直接招呼陌上霜:“走啦,别惦念你的温柔乡了,我们回去商讨下一步该如何。” 陌上霜也是跟着两人就打算离开了。临走前,华珺璟忍不住喊道: “琴棋书画,陌上霜公子,你还差了我一个琴,我可不能就这样放走了!” 陌上霜驻足回头:“华姑娘,在下会记着的,欢迎你来上枭找在下,在下定当为姑娘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华珺璟目送三人离去,眸中神色渐渐有些失落。 “只是……高山流水吗?” 子时,夜场拍卖会。 “劳烦各位公主殿下远道而来。今夜的第一件拍卖品,可是大有来头,正是一人一剑杀了我困兽场猛虎加白狼的勇士!” 各路聚集过来观望的姑娘们忍不住低声发出赞叹。 “这多少年没出此等勇士了……公主们有福气了呀。” “哎呀,这一听就是个不养眼的,光能打了,不过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快把红布掀开!一定就是那种胡子拉碴虎背熊腰的猛男吧?” “……” “各位稍安勿躁。”台上的女人示意会场安静,“这次的货物,我有信心让大部分公主殿下感到满意。起。” 红布被猛地掀开。 吊在铁笼里的江零星突然间感受到刺眼的光线,忍不住眯了眯眼,眉头紧皱。 四面八方投来的大量的目光更是让他浑身上下都极其不舒服。 “不是吧……这般纯净的少年居然能杀死那么勇猛的虎和狼……” “居然这么还这么嫩!早知道上次我努努力也挣个公主来当了……” “天啊这次真真的是出好货了……我好喜欢他的长相啊……公主们能不能流掉让我来接手……” “就是啊……他那样子,身上伤痕累累又楚楚可怜的,我真的心都要化了。” “别想了,你没看到南序公主、枫溪公主还有旋绫公主几乎同时挂牌了吗。” 这确实在江零星意料之中。就论之前南溪雪对自己这边的态度,他几乎可以推断南溪雪是现主派的人。 看到自己落入险境,南溪雪有很大的概率出手搭救。 南凤栖自然不用说,一定是要想方设法把自己留在身边的。 只不过这旋绫公主……又是何方神圣? “既然如此……那么按照近些时日的排序,今日这第一件拍卖品啊,就花落南序公主这一家了,请南序公主到后场接回您的拍卖品。那么这下一件拍卖品……” 江零星松了口气,也是没什么负担地被人推到了后场,等待南溪雪过来取货。 会场上,南凤栖不留痕迹地盯着南溪雪的一举一动。 直到南溪雪带着一名侍从出了厢房,他挥了挥手,吩咐自己的心腹悄悄跟了上去。 南溪雪一路快步走到了后场,直到走到了铁笼跟前,铁笼里锁着的少年才缓缓抬头看向了她。 少年面色苦楚,一直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脸上、身上都是血污,都有些看不太出来到底伤在了哪里。 南溪雪本还是神色复杂,却忽然冷笑一声:“呵,居然让你在我南序逃了。不过现在好了,兜兜转转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 江零星思索片刻,明白她的意思,也是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凑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个事。” 南溪雪闻言,俯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谁南溪雪知不知听到了什么话,突然间怒意浮现在脸上,抽出自己的佩刀,一手揪住江零星的衣服,一手持刀,一刀捅进了江零星的右心口。 鲜血喷涌,江零星瞪了一下眼,头缓缓垂了下去。 “哎呀,叫你乱说话,不小心杀了。”南溪雪用手绢擦了擦佩刀上的鲜血,又把手绢随意的握在了手上。 “好了就这样吧,把尸体抬到后面的山上去。我看着心烦。” 这一幕看得躲在暗处的南凤栖心腹心都跳了一下,赶忙开溜,急急忙忙回去给南凤栖汇报此事。 “杀了?” 南凤栖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好像是对着南序公主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公主生气了,就把他杀了。我看的清清楚楚,直接就捅了心脏,一分不差。” 南凤栖点点头,神色轻松:“也行吧。我这妹妹也算是变相的帮了我个忙。看来她还是向着我的,是我误会她了。” “您是怀疑南序公主是现主派的吗?可南序公主不是也在南序买了地字队杀手吗?谁知道这风絮就是大难不死呢。” 南凤栖叹了口气:“我这个妹妹向来叛逆,我之前都以为杀手不是她买的,她根本没有想要为难风絮。现在看来,她确确实实有在帮我的忙。” “那要让我去后山检查一下尸体吗?” “以防万一,你立刻去看一眼。毕竟华云锦这女人是向着现主的。若是那风絮没死透还碰上了华云锦,我的计划可就又完全被打乱了。” “是,殿下。正好南序公主回来了。” “那就更好了。”南凤栖满面春风,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大局,胜券在握。 很多人都看到南溪雪带着侍从又回到了厢房。 第25章 伸出援手 刚进厢房,南溪雪身后一直低着头的侍从忽然吐了一口血,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正要直接一头栽了下去,南溪雪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把他扶到了床上躺好。 “怎么搞成这样……” “你没听到嘛,我杀了老虎又杀了白狼的。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会不受伤。哎呀不说我了,你手没事吧?”江零星直勾勾地盯着南溪雪溢血的手掌,眼里有些愧疚。 “要不是为了我救我,你也不必划伤自己的手……更何况我都给你说了我心脏在右边,你就是真的捅下去了我也不会死的。” 南溪雪一边给准备自己上药包扎,一边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要大男子主义了好吗?你这个情况我怎么敢真的捅你啊?万一没搞好捅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等一下。” 江零星咬牙用力扯下了脖子间的挂坠,别看它是酒葫芦形状,还真的可以打开。 江零星一手拉过南溪雪受伤的左手,一手拿着那白玉挂坠,往南溪雪手上倒了些许白色粉末。 “有点凉凉的……也没那么痛,你这个药很好的样子啊……就这么给我用了?”南溪雪有些诧异。 江零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重新把挂坠系回自己脖子上。 “好了……你自己包扎一下就行。” “你的伤,你自己不用药吗?” 江零星摇摇头:“我那药虽上等,可是量小,用不了大伤口上。” 南溪雪胡乱给自己包扎了一下,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了江零星: “先吃一颗这个药丸,补血治内伤的。幸好我上次拍了一些金创药,我帮你包一下几个严重的伤口。” 江零星看着南溪雪忙前买后,也是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你为什么这样尽心尽力地帮我呢?只因为你是现主派吗?” “其实不是。”南溪雪一边小心地给江零星左肩上的咬痕抹药,一边回答,“是因为周大师曾经治好了我的腿疾,让我可以和其他大荒女子一样自由自在地奔跑。唯一遗憾的就是周大师生前我没能找到机会报恩。你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大荒。” 江零星苦笑一声:“还得是他老人家。我过来受苦也是因为他老人家,结果两次捡回一条命也是因为他老人家……真是……” 江零星叹了口气:“话说之后我们要怎么出枫溪啊?我还有三个朋友呢。” 南溪雪宽慰他:“放心,已经为你们找好后路了。” 江零星歪了下头,有些好奇:“什么后路?我能提前知道一下吗?” 南溪雪眨眨眼:“这你就要之后去问云锦姐姐了,我不知道太多她的计划的呢。” “云锦姐姐……是旋绫公主吗?” “是。兄……南凤栖身边有她的内应,她提前知道了这一出偷梁换柱,所以打算亲自过来接应你们,暗度陈仓。” 江零星一点就通:“我明白了,她是打算让真的我们去顶替假的我们,顺理成章地出枫溪对嘛?” “大概就是如此。具体安排你之后听云锦姐姐的就是了。云锦姐姐很厉害的,不会再让你们出什么差池了。” 南溪雪语气中都充满对这个旋绫公主的崇拜。不过更让江零星在意的是,南溪雪与南凤栖的关系。 刚才南溪雪下意识地那个半吐不露的字,应该是“兄”字吧? 那么说,南溪雪和南凤栖极有可能是兄妹。 那她真的全然不知南凤栖的计划吗?还是说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 江零星不是一个喜欢妄自揣测别人的人,心里有疑问就直接说了: “话说你和南凤栖是兄妹吗?” 南溪雪愣了一下,突然叹气摇头。 “你还真的是不一样,有话就说,都不像别人那样,还要在心里揣摩许久。那我也不瞒你,南凤栖确实是我兄长。”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你这问的也就有点深了吧。”南溪雪惊叹于他的顺理成章,“这也是能问的?好吧,只是知道一个大概,但其实我是半支持半反对的。我不希望现主执政,但更不希望自己的兄长滥杀无辜。” 江零星自然听懂了些许,也是点点头:“明白了。或许我能不能治好大荒主上就是你们最关注的一个节点吧。” “是。你来大荒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这个了吧。” 江零星直言不讳:“自然明白。只是主上有师父的济世令,即便是一趟浑水我也不得不来。不管之后大荒局势如何变化,我做好我分内之事便离开大荒,不再多事。” “你来大荒可是三番五次死里逃生,现在还决定继续下去,真的不后悔吗?” 南溪雪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些时日来大荒的医者并不少,要不就是知难而退,要不就是中道崩卒,要不就是破釜沉舟但难逃一劫,她不相信江零星来之前一点也没有了解过这些。 “我不后悔。”江零星回答得很干脆,“我其实有我必须要来的理由,不单单是济世令。而且我这个人向来不服输,越是阻挠我,我越是要证明,我偏偏就是做得到。” “真不懂你的脑回路。”南溪雪叹了口气,“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窗口正常竞拍了,以免让我兄长起疑心。等拍卖结束云锦姐姐会来接你,你的朋友们应该现在也在云锦姐姐的安排下转移,晚一点就能和你汇合了,放宽心。” “那好……我先睡一会,到时间了你叫醒我就可以。” 江零星带着旧伤去了困兽场一遭,是真的不想再折腾了,决定信任南溪雪和那个素未谋面的旋绫公主,放松戒备沉沉睡去。 …… 等到华云锦带着一名黑衣侍从来到南溪雪的厢房门口时,江零星依旧是沉睡着。 南溪雪也是差不多时候回了厢房,看到带着黑衣侍卫站在厢房门口的华云锦,赶忙打招呼: “云锦姐姐!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情找你谈谈。”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有心之人听见。 南溪雪也顺势把华云锦请进了屋子里: “那我们坐下谈谈吧。” “也好。” 华云锦跟着南溪雪进了屋,首先就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身上到处缠着纱布的少年,意外地注意到少年眼角的泪痕。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但不出意外,是让人难过的噩梦吧。 “还这么年轻,这一路真的受苦了。”华云锦有些唏嘘,“若是他真的可以治好王母,我愿意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还好有云锦姐姐在,不然我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枫溪了。我先叫醒他,让他换上你侍卫的衣服吧。” 南溪雪上前轻轻拍了拍江零星的头。江零星几乎是惊醒过来,腾的一下坐起身来,一脸懵地看着南溪雪: “怎么了?到时候了吗?” “你做噩梦啦?怎么还哭了呢。”南溪雪眨眨眼,随口一问。 江零星却是有问必答:“啊,不是,做的梦是美梦,感动哭了。话说回来,现在我该做什么?” 华云锦的侍卫已经将衣物脱了下来,并且递了过来。 华云锦声音很柔和,却莫名有一种疏离感:“把衣服换好,跟着我出去。” “这位姐姐就是云锦姐姐了吗?”江零星有些好奇地探头打量起了华云锦。 第26章 暗度陈仓 螓首蛾眉,霞裙月帔,气质高贵,颇有林下风致,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贵族,颇有素养的大家闺秀。 “风絮!你注意点,云锦姐姐也是你可以叫的吗?”南溪雪瞪大了眼,似乎有点责怪江零星的口无遮拦。 华云锦摆了下手:“无妨。絮公子心性纯良,又不是我大荒之人,不太遵循这些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就让絮公子这样叫吧。” “还是云锦姐姐大气,溪雪妹妹可要好好学学,别那么小家子气。” 南溪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意再搭理江零星。 江零星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自然而然站在了华云锦身后,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云锦姐姐,我的朋友们……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华云锦转身准备离开。 “你跟着我来就能见到了。” “那么回见,溪雪妹妹。”江零星嬉皮笑脸地跟南溪雪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跟着华云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溪雪嘟了下嘴,待二人跨出门槛,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了。 江零星乖巧地低着头,跟着华云锦走了一路,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江零星一直跟着华云锦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华云锦在他手背上抹了些许药膏。 “等一会你体内蛊虫就能解了。现在我们去接你的朋友。” “感谢。”江零星一脸诚恳,“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大荒主上的。” “有你这话便好。” 华云锦还是一股大家气质,字里行间似乎都有几分贵气与从容。 “话说云锦姐姐……你们旋绫安全吗?不会又是暗杀场或者盘丝洞吧?我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江零星还是心有余悸。 华云锦听得他这番有些冒犯的话,却也是不揾不恼:“不会的。我们旋绫是大荒境内最稳定最和睦的城池。” 江零星这才松了口气:“云锦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真的是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了。” “你不辞辛苦来到大荒,我给你提供最好的服务也是应该的。”华云锦微微一笑,“放心,我一定安安稳稳把你送到静虚。静虚之后就是上枭,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好的。那云锦姐姐我先歇一会儿,到了喊我。” 不一会儿,江零星就毫无戒备地沉睡过去。华云锦也是叹了口气。 “真是少年赤诚。” …… 兰月怀上了马车,看见马车中央鼾睡的江零星,回头对傅启明和陌上霜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即蹑手蹑脚地上了马车,脱下外套盖在了江零星身上。 傅启明则对着华云锦和华珺璟两人抱拳一礼。 “小生替小点谢过各位。” “你们替我保密云锦是我姐姐的事情就算道谢了。”华珺璟视线又移到了背对着他整理马车栓绳的陌上霜身上,“陌上霜公子一路保重。我总会来上枭寻你的。” 陌上霜戴着斗笠,没有回头,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华珺璟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撑着低声说了一句:“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华云锦轻柔地拍了拍华珺璟的背,对着傅启明微微一笑: “明早南凤栖的人会来把你们接到我这里。记住,假江零星畏畏缩缩,假兰月怀呆头呆脑,假傅启明贪财谄媚,假陌上霜沉默寡言。不要露馅,我们可以安稳出城。” “明白。” 傅启明点了下头,转身也上了马车。 次日,晨。 “阿点,快些醒一醒,南凤栖的人要来了。你要装得害怕一点哦。” 江零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来了吗……我准备好了。” “公主殿下,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放心,我们的伪装可是一流的,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事后的报酬……” 傅启明小跑几步跟南凤栖打了个照面,一脸谄媚。 “把事办好,一切好说。” 南凤栖以防万一,越过傅启明,伸手掀开了帘子。 江零星吓了一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看着南凤栖,眼神躲闪,手指不停在衣角搓来搓去: “公、公主殿下,您别这样盯着我……我、我有点害怕……我尽量不给您添乱……” “没事,一路上多练练胆量。” 南凤栖没有感受到体内母蛊的波动,断定江零星应该没有问题,于是扫了一眼旁边有些愣神的兰月怀。 兰月怀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呆呆地看着车窗外。 南凤栖放下车帘,吩咐握着栓绳的陌上霜:“好了,可以出发了。” 陌上霜点了下头,待一旁的傅启明上了马车之后,准备启程。 谁知华云锦直接过来接人了。 “不知云锦姐姐这么着急,居然直接就过来了,有失远迎。” 南凤栖一脸似笑非笑。 华云锦一脸平淡:“接到人就走,以免夜长梦多。” “姐姐说的是。”南凤栖笑了笑,“那预祝姐姐这一次接到的,不再是庸医哦。” “借你吉言。” 华云锦也没有撕破脸,保持体面,带上这一马车的“冒牌货”满载而归。 大荒,旋绫。 到了旋绫境内,马车刚停,傅启明就迫不及待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可终于从盘丝洞逃出来了。” 兰月怀扶着江零星也走了下来。 “确实,神清气爽。” 江零星气色不是很好,但也是跟着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自由了。” 华云锦摊了下手,示意众人看向眼前的客栈:“这是旋绫最好的客栈和煦客栈,已经为各位预订好了上房,进去就可以直接入住。有需要随时可以来公主府找我。这边还有其他贵客需要接待,就先行一步了。” “云锦姐姐慢走。”江零星热情地道了个别,扯了扯兰月怀的衣袖,“走吧咱们进去睡个一天,都好好休息一下。” “可惜时机不对。”傅启明一脸感慨,“旋绫是个很值得逛逛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货币交易,而且百姓淳朴。” 江零星没有很明白:“没货币交易?难道都是以物换物吗?” “也不全是哦。”傅启明解释,“旋绫中央有一块石碑,每天都会贴满各种各样的事务条。撕下以后可以拿着事务条在相应的时间去相应的地点办事,劳作完之后可以分配到一张纸票,凭这一张纸票,当天可以在集市上取走任何你所需要的东西。”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唉……那不怕恶意囤货的嘛?”江零星有些好奇。 陌上霜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取物时所有人都需要登记,超量的会被惩治的。” “原来如此。不过也是很难想象的一种制度哎。”江零星来了精神,“我决定不休息了,我要去打工换点东西试试看!” 兰月怀立马拒绝:“不行!虽说旋绫可能相对安全,可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这样出去瞎逛指不定就出意外了。” 傅启明赞同:“确实,好好待在客栈养伤吧小少爷。” 江零星撇撇嘴,但也是一脸无奈:“好吧。我不乱晃了,进去养伤了。” 江零星老老实实地走进了客栈。剩下三人对视一眼,也心照不宣地跟了进去。 众人被掌柜领到了各自的上房休息。江零星直接倒头就睡,大大咧咧地瘫在了柔软的床上,甚至鞋都没有脱。 第27章 大望皇子 半梦半醒之间,江零星是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的。 江零星吓得赶紧坐起身来,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长剑直直抵在了他的喉口。 “不许动。” 江零星望着眼前的蒙面黑衣人,直接把双手举过头顶: “好好我不动,大哥你也别动哈。” “什么人?!!” 隔壁听到响动的兰月怀急匆匆赶来,黑衣人一把把江零星拉到怀里,长剑死死架在他脖子上: “都别过来!否则我拉他陪葬!” 兰月怀只得止步不前,紧接着赶到的陌上霜和傅启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抓刺客!!!” 楼下又有一批人气势汹汹地赶来,黑衣人收剑,一把扯过江零星,带着他一脚踹开窗户,纵身就一跃而下,趁乱混入人群中,消失了踪迹。 江零星背后被小刀抵住,被迫跟着黑衣人逃跑。他不知道被带着跑了多久,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了。 眼看两人已经深入小巷之中,黑衣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江零星实在撑不住,两眼一闭就喷了一口老血。 “江零星?!!” 黑衣人语气突变,一手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布,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江零星,眼中满是担忧。 江零星抬头打起精神瞟了黑衣人一眼,如释重负:“原来是你啊林小侯爷。我还以为我运气这么烂又被绑架了呢。” “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大荒时局动荡,叫你不要来你偏不听,果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林玄烛望着江零星毫无气血的一张脸,皱了下眉,往江零星嘴了塞了一颗药丸。 江零星也不抵抗,乖乖咽了下去。 “我前面有个居所,带你歇一会。” 林玄烛扶着江零星,两人进入了不远处的一处偏院,林玄烛将大门紧闭。 “……林小侯爷为何在此?” 江零星找了个石凳坐下,喘了几口气,开门见山。林玄烛也是没有隐瞒: “来杀个人。没处理好,露馅了,问题不大。正好借你跑个路。” “我纯工具人啊……命苦。”江零星扶额,“林小侯爷每次对我都是这样没有感情的哇。” 林玄烛失笑,哑口无言。 “林小侯爷的事我也不深究了,但是我应该回去,否则就乱套了。” 江零星叹了口气。林玄烛并不同意: “你不可以回去。上枭水深,你不要去硬闯。” “都走到这里了,我还怕什么。”江零星不以为意。 “年少气盛,你会翻船的,信我。”林玄烛眼中情绪复杂。 江零星摇头苦笑:“又不是没翻过船。吃一堑长一智,试试看呢。” “江零星,你怎么这么倔呢。”林玄烛也是没辙,“五头驴都拉不动。” “哎,林小侯爷……你不懂我的。”江零星轻叹一声,“这上枭我一定要去,不仅要去,还要活着出来。” “那我给你说说我到底杀了谁。”林玄烛决定坦诚相待,“我杀了大荒国师。” “……哦。啊?”江零星傻眼了,“一国之相?你要掀翻大荒啊?” 大荒国师遇刺,这等大事掀起的水花可不是一星半点。 林玄烛冷笑一声:“我没有很想颠覆大荒时局。我只是在报私仇而已。” “复仇?”江零星更不懂了,“可你是大望的小侯爷呀……什么仇什么怨让你寻到大荒来了……哎呀我反正想不明白。” “江零星……我其实有很多事情想做。我是否可以向你坦白呢。”林玄烛平静地盯着江零星清澈的双眼,眼神中头一次清除了所有的算计与戒备。 “或许你想做的,我帮不到你呢。”江零星低下头,不与他对视,“我猜不到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是我猜应该很复杂很大胆。” 林玄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我不需要你帮我任何。只是心里有些事情憋久了,想找个人倾诉。你负责倾听就好了。简单来说,我想和你结交,把你真真正正当做我可以信任的朋友。” 江零星闻言,有些惊讶。他双眸微睁,抬头望见林玄烛一概成熟稳重的脸上似乎浮现了一抹少年意气,内心有些触动。 “没事,我说说而已。”林玄烛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冰山般的面部表情,“等风波过了,你非要去上枭我也不会拦你的。” “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乐意至极。”江零星似乎做好了决定,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林玄烛。 林玄烛却突然苦笑一声:“罢了。你是闯荡江湖,有所作为的年龄,有些事情我不该自私地让你知道,让你为难。” 江零星脚步一顿,倒是一脸不服气:“怎么,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吧?我们好歹也打过几回照面了,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还两面三刀的人嘛。既然要做朋友,那就拿出诚意来啊。” “殿下!您没事吧。” 高北辰推门而入,虽然有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江零星听到了。 “殿下?”江零星视线在林玄烛身上来回游走,“据我所知,大望境内任何小侯爷都没有资格被称作殿下吧?唯有皇室……” 高北辰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视线被院子里的桃花树挡住,并没有看见江零星,还以为只有林玄烛一个人。这下听到江零星的问话,一下子心中慌乱,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我并非有意。” “无妨。”林玄烛扶起高北辰,“我认为小江是个可信之人,与他坦白吧。” 林玄烛这番话也就算是默认了自己的皇室身份。江零星好奇心一下被激了起来: “大望目前是六个皇子吧……那你是几皇子呀?” 林玄烛答:“七皇子。” “……所以你你你才十七八岁吗?你这么成熟冷酷,我以为你都二十来几了……”江零星有些吃惊,也是心直口快。 “没办法,若不能成熟起来,再在江湖上谎报一个年龄,如何经营得起忘忧谷。”林玄烛微微一笑,“所以你应该猜到我到底想做什么了。” “那你就是想要那皇位吧。”江零星大概明白了,“但是这和你刺杀大荒国师又有什么关联吗?” “就是私仇,不是我原本计划的一环,你不用想那么复杂。”林玄烛耸耸肩,“到时候搜查没那么严了,我就浑水摸鱼,回大望去了。” 江零星摸了摸下巴,一脸点到为止:“好吧好吧,其他的也不用多说了。我最讨厌这什么争权夺利的勾心斗角了。” “这院子很隐蔽,他们应该暂时找不过来。你大可安心在这里养伤,说不准比那个人来人往的客栈更安全。” “但是我怕大家担心我。”江零星叹了口气,“我受了伤,还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一定会心急如焚的。” “看来你交了群不错的朋友。”林玄烛面色平静,“放心吧,我的人有给他们飞鸽传书,应该已经收到了。” 第28章 坦诚相待 “林玄烛,若是我执意去上枭,没能活着回大望……你会记得我吗?” 江零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林玄烛表情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或许会,或许不会。如果想要我对你印象更深,我建议你是活着走出大荒。” “那我努力吧。”江零星咧嘴一笑,“那等我回来,我一定给你做一碗我最新调配的桃花清粥,包你满意。” “好。” 林玄烛脸上难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一旁一言不发的高北辰突然终于意识到自己非常之多余,识相地默默退下了。 高北辰走后,江零星忽然扯下嘴角,一脸郁闷:“林小侯爷,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刚刚看你侍从在这里怕驳了你的面子我没有多说,但是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必须要强烈谴责你。” “哦?”林玄烛脸上笑意只增不减,“小江确实比看上去聪明很多。” “我到底哪里老让你们觉得我傻啊……我那叫看破不说破。”江零星撇撇嘴,“你不可能是大望七皇子。其一,七皇子有外族血脉,而你却是纯正的大望骨相。其二,七皇子为金贵妃也就是大蛮的金良公主所出,大概十一岁的时候被大蛮领回了本土,至今都没有回归大望皇宫的消息,你突然出现并自称七皇子,不合理。其三,你身上所患隐疾是大荒蛊毒所致,若你真是七皇子,又如何远在大蛮却久中大荒的特产蛊毒?而且这样一来你所谓与大荒国师结仇的事情也说不通。” 江零星望着林玄烛,眼神中难得有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那么,你到底是哪位殿下呢?” 林玄烛拍了拍手:“没想到不夜侯淡泊名利多年,府内的小侯爷对朝中事务还是了如指掌啊。那么这次我也就完全坦白了。” 江零星双手抱胸:“快说,我可是火眼金睛,你说没说谎我绝对看得出来。” 林玄烛却是陷入了一阵完全的沉默,隔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了很久都没有再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我真名……陈曜,字羲和。” “陈羲和是个什……等一下,陈……陈羲和……”江零星意识相到了什么,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你是太子哦不,前太子?!!!” 这世间只有一人配叫陈羲和,他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就说明他大概率确确实实就是那个人。 “嘘。”林玄烛竖起食指比在唇角,“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第一个秘密。我相信小江你会帮我守好这个秘密的。” “没问题。”江零星拍拍胸脯,“这么重要的身份,我绝不泄露半分。” 林玄烛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半分质疑:“空口无凭,你真的就这么信了吗?” 江零星倒是一脸无所谓:“你敢说我就敢信呀。而且这样一来,你身上很多疑团就能解开了。” “毕竟我这个身份太过特殊,所以我方才借用了一下我远在大蛮的七弟的名号。”林玄烛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那素未谋面的七弟在异国他乡是否安好……他也没什么音讯,希望不要像我一样狼狈。” “你都素未谋面还这么关心哇……我有一段时间随母亲在大蛮生活,感觉七皇子在大蛮应该还蛮体面的。”江零星陈述道。 “虽素未谋面,却是同病相怜。”林玄烛摇摇头,“都是流落异乡的质子,只是可能他运气相对更好,比较受人待见。” “性质其实也不一样吧……”江零星小声嘀咕,“人家是被娘家人接回去,你是被抛弃的……啊,这么说是不是触及你的伤心事了啊……抱歉抱歉。” “无妨,都亲身经历过了,还怕重新提及吗。”林玄烛倒是不太在意,“所以……我当时私心不愿意你来大蛮。一是我自己在这里有不好的经历,二是这里确实处处明争暗斗,笑里藏刀。” “可你自己也来了……他们会有人认出你,给你造成麻烦吗?” “应该不会,但还是得万分小心。世人大多都以为陈羲和已死,幸好世人实际上见过我的人并不多。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出行几乎都是遮容盖帽的。若是被人真认出,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江零星也是瞬间一脸严肃:“这个我明白。毕竟……大望皇宫里,还是有很多人想你回去的吧。大皇子有腿疾,三皇子逆来顺受,四皇子因罪戍边,五皇子痴呆懵懂,六皇子桀骜不驯,七皇子身处异国……偌大的皇室居然凑不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小江你还知道的蛮清楚的,没少做功课啊。看来不夜侯府也是终于要参与这皇权纠纷了吗。” 江零星挠挠头:“倒也不是。我爹他们还是挺随便的。只是饭前茶后嚼嚼嘴根子,同我说说皇宫里的一些小事罢了。” “那小江你怎么认为呢?”林玄烛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江零星,“那你会希望我成为一国之主陈羲和?还是就在江湖上当一个名声赫赫的忘忧谷少主林玄烛呢?” 江零星也没想到林玄烛会这么问他,一下子抠起手指纠结起来:“你要这么问……作为大望臣民,还出身官宦世家,我当然希望你能挑起重担,当一任明君;作为江零星本人,我希望你自由自在,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用更多的时间精力享受自己的生活,拥有自己的私人心事。” “曾经也有那么多人对我心怀期待。只可惜。”林玄烛忽然面色阴沉,“是他们一步一步把我推向了深渊。推卸责任的亲生父母,明哲保身的君主,心胸狭隘的国师,走火入魔的毒师……这么多幕后黑手,再伴随着身心俱损的折磨与无穷无尽的暗杀……我这个太子的位置想要拿回来,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了。” 江零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当年的事情……这么复杂吗?我还以为就是说你被贬出东宫,送去议和,做了质子呢。” “那是对外界说的好听。”林玄烛冷哼一声,“实际上那些人都是一副丑恶嘴脸,令人作呕。” “……大概明白了。你好辛苦。”江零星伸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拍了拍林玄烛的肩膀。 林玄烛有些愣神,江零星这样拍了拍他,好像自己似乎真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也很激动。”江零星一脸感慨,“也不知道你这些话憋了多少年……现在说出来有没有舒服一些?” 林玄烛吐了口气:“好多了……感觉有些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沉重了。” 话音刚落,林玄烛忽然重重咳嗽起来,咳到都有些直不起腰来。 “噗!!!” 第29章 落霞后人 江零星看着林玄烛吐了好大一口瘀血,吓地心惊胆战,连忙扶着人坐下,顺带给他把脉。 “你这是用了洗髓丹?这东西不能常用的,副作用非常大……你还不如等我想办法慢慢治好你的隐疾,恢复你的修为,不要这样一蹴而就。” 林玄烛淡定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事态所需。若不能短时间恢复到我的正常修为,恐怕我真杀不了这大荒国师。” “难怪这一次见你,我感受不到你的境界。”江零星恍然大悟,“原来是洗髓丹的效果。” 林玄烛眼中透露出几分恨意:“如果没有那么多波折……现在的我本该就是玉衡后天甚至更高的境界,何须洗髓丹。” “我会治好你的,给我一点时间。”江零星如此保证。林玄烛其实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礼貌性地道谢: “谢谢,那我一定等你。”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个地方虽然隐蔽,但是他们迟早也会查过来吧?”江零星有些担忧地环顾着四周,生怕从暗处突然就窜出来几个不速之客。 林玄烛淡淡一笑,胸有成竹:“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宣传,也不会有太多人手。毕竟国师暗访旋绫,这是个很机密的事情,如今不仅被人泄露还让我成功得手,要是贸然传出去,大荒必然战乱四起,这大荒主上估计你都不用去救了。” “那你不如来个灯下黑,直接大摇大摆和我出去乱逛,懒得躲躲藏藏,这样说不定那些人还真抓不到你。”江零星直接出了个大胆的主意。 林玄烛一脸认真,看上去还真的在思考这个决策的可行性:“这样也不是不行……而且我们独居一隅,确实更为被动,这地方都没什么后路可言,只能背水一战,还不如主动出击,浑水摸鱼。” 林玄烛最终做好了决定:“那好,等我换一身衣物,我们就去外面逛逛,等他们放松紧惕,我就出城。” “那你不如跟我出城呀。”江零星灵光一闪,“我的马车反正是旋绫公主安排,大概率也不会有人查,而且我一个他国跑来给主上治病的,谁想得到我和刺客联手,到时候你就可以直接摸出去了,对吧?” 林玄烛确实有些对江零星刮目相看了:“此为上策!小江,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帮助居然如此关键。” “那还废话啥,你换个衣服我们直接上街呗,晚上直接跟我回客栈,明早混在我马车里出城,这不就完美解决了嘛。” 江零星眼睛亮亮的,耳朵有些泛红,看上去比林玄烛还激动。 林玄烛微微点头,转身进屋更换衣物。 江零星一屁股坐了下来,吐了口气,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终于感觉舒畅了不少。 “虽然不太礼貌,但是我还是要当面警告你,太子殿下可不是你好惹的,你千万不要自寻死路,对他动歪心思,否则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玄烛一走,高北辰就从暗处走了出来,极具压迫感地像座高山一样,立在江零星跟前。 江零星无语地扯扯嘴角:“额,我到底哪里让你不顺眼了?我真的很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吗?我寻思我也不像啊,我一直都挺真诚的不是嘛。” 高北辰并不放心:“万一你藏的够深呢?我有一种直觉,你并不是看上去的那种蜜罐里长大的小公子,你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或是身份。” 江零星叹了口气:“我也没说我是被保护着长大的呀。好歹也是从小混江湖的人,当然有不同寻常的经历啊。” “总之,你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敢一个人混江湖,怎么会完全心如明镜?而且直觉告诉我,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高北辰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这下确实给江零星说沉默了。江零星又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了闭眼: “好吧。我确实还有隐藏身份。” “小江已经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那我听听小江的隐藏不过分吧?” 正巧,林玄烛换上了一袭皎洁如月的白衣,墨发披肩,眉眼清淡,听得二人的谈话,也是稍稍插上了一句。 江零星看着一袭白衣的林玄烛体态端雅款步而来,又是被惊艳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点了下头: “当然。其实我第一任师父并不是周悬壶,而是洛宁香。” 高北辰瞪大了双眼:“洛宁香?是落霞阁的阁主,神探洛青天之女洛宁香?” 江零星轻轻点头:“正是家师。” 说到这里,高北辰和林玄烛便已经明白了。高北辰更是为自己的冒犯直接道歉: “抱歉,是我太过计较,无意中触及到了这么残酷的事情。” 毕竟落霞阁不久前惨遭灭门,洛宁香亦是身死,此事江湖上人尽皆知。 而洛宁香正是落霞阁最后一任阁主。江零星若是洛宁香的徒弟,那么本该就是落霞阁的下一任阁主。 只可惜时不待我,落霞阁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据说只有一人生还。 更有传言,那一人便是落霞阁少主,是洛宁香秘密收下的一名弟子,但无人知道他的真名和样貌,因为被保护的很好。 林玄烛并不知道江零星看上去这般赤诚清澈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惨痛的过往,当下也是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玄烛看得出江零星心情有些失落,思索片刻,冷不丁地夸赞道: “小江灵思巧妙,冰雪聪明,不愧是神探洛宁香之徒。” 江零星知道林玄烛这是逗自己开心,扯了下嘴角,如实道: “其实……我跟着师父学的是武艺,所谓探案,师父并没有传授于我。” 江零星这么一说,气氛又一度陷入尬尴。江零星最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有什么,不管这些了。反正我也没受多大刺激……哎我真没事。” 真的有没有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外人评判不了。林玄烛也明白,就点到为止,不再多问。 “那我们上街?” 一说这个江零星就来了精神,蹭到了林玄烛身边站好:“好呀好呀,我正好也想逛逛这旋绫!那我们出发?” 林玄烛语气中破天荒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有时你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啊。” 江零星不太认可:“不是小孩子,是少年,少年!男人至死是少年好不好。” “好,那走吧,我的少年。” 林玄烛动身,江零星赶忙跟上,与他并肩而立。高北辰望着两人一路远去,两人的背影一个像一株清冷的梧桐,一个像一只雀跃的小鸟,恍惚间居然还有些般配。 殿下确实好久没有遇到可以和他并肩同行的人了。现在身边有人,这样很好。 旋绫中央地带,事务碑。 “不知道林小侯爷擅长什么呀?” 江零星帮林玄烛开路,带着他挤进了人群,两人绕着巨大的事务碑转了几圈。 江零星一直在认真地筛选可行的工作,林玄烛只是背着手跟在他后面看着,并不出声,如今江零星问他,他才回复: “没有特别擅长的。你做什么我跟着你做就好了。” “那我把这个撕了。”江零星伸手干脆利落地撕下一张事务条,“卖香囊给小姑娘,多好。” 第30章 晨曦玉露 林玄烛犯难了:“我对香料一无所知……更不懂女人。” 江零星拉着他挤出人群,解释道:“哎呀,其实就是帮着看店啦。你不用懂,我来调配,你负责卖就行。你站那门口就是个大招牌,哪家小姑娘会不被吸引过来呢。” 林玄烛点点头,赞同了:“那好,那我们现在去事务地点吧。” “好嘞!就在旁边!” 江零星拉着林玄烛,两人很快就到了相应的香包店铺——月黄昏。 守在店门口老板娘见终于有拿着事务条的人来了,顿时喜笑颜开: “两位是来做事的吧?太好了可算等到你们了。那我这店铺就交给你们了,我娘亲六十大寿,我现在就回去赶个宴席了哈,晚一点回来就给你们盖章。” 江零星拍拍胸脯保证:“老板娘慢走,您这店铺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林玄烛望着店铺里摆放的各种各样的香料,有些淡淡的晕头转向。江零星倒是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围着这些香料,又是用手掂量,又是俯身细嗅。 “小江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林玄烛如此说道。 江零星耳根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也算是个小侯爷,有时候也是有些许风流,闲着无事就给一些小姑娘们调香,逗她们开心了。” 林玄烛似笑非笑:“也是看不出来,江小侯爷也是浪迹花丛的人。” “哎呀,主要是当年落霞阁灭门后我无处可去,在江湖上总得混口饭吃吧。路过一家香铺正好缺人手,我就进去干了一段时间,后来回侯府了大家都知道我对香料这些还颇有了解,就来找我比较多罢了。 江零星稀松平常地解释了一通。林玄烛神情有几分错愕:“你怎么看上去对灭门这等事,并不是太在意。” 江零星眼角微抽,一贯真诚的笑容第一次凝固和不自然:“或许表面上不在意的,往往才是最在意的呢。” 林玄烛表示理解:“也是。” “好了,老问我之前的事做什么,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呀。”江零星挽起衣袖,“现在咱们赶紧经营店铺吧,不然就是打白工吃白饭咯,这可不好。”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虽然林玄烛如今已被皇室除名,但好歹也是宫里人从小侍奉着长大的,很多民间的手艺他确实一无所知。 “你坐好,我先回忆一下一些配方……太久不做有些生疏了。” 江零星挽起衣袖,露出肤色健康、线条极其流畅的小臂,凭着记忆挑了几款水状的罕见香料,讲它们按照一定比例融合到了一个小瓶子里。 “今天就看店一天的话,有些来不及发挥,香水是比较好调配的。” 江零星摇匀手里的香水,递给站在一边显得有些呆滞的林玄烛。 “诺,你闻闻。” 林玄烛接过那个小瓶子,低头嗅了嗅,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如同冰雪消融,拨云见日,晨曦撒下,暖人心脾,热情微醺。 回味过来,更是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晨光下花瓣上仍有露珠的鸢尾,绵绵清淡却引人陶醉,细品时却叫人心中添了几分伤感的涩味,耐人寻味。 林玄烛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最后只是垂眸轻轻问道:“这香,有雅名吗?” 江零星摸了摸鼻子:“你说雅名啊……我给他取的名字是晨曦玉露。” “应该是你亲自创出的香水吧?” 江零星笑得一脸灿烂:“对啊。不过香水我自己就琢磨出了这个晨曦玉露,不过这可是世家小姐们最喜欢的一款。” “那我们今天主要卖这个吗?” “这个我今天就能调出来这一瓶。可以卖贵一点,看看有没有懂他的有缘人吧。”江零星盘算了一下剩下的材料,“香料不够了,我再调一点别的常见一些的。” 江零星动作利索,不仅又快速的调了一款香水,又选了几种常见的香料,装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包里。 林玄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忙前买后,嘴角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今天以这两种为主吧。香水是所有香品种雅俗共赏的雨后青草,香包是寻常女子最为喜爱的玄月黄昏。” 确定今天的主卖品后,两人开始一起布置,寻来了一张方桌摆在店铺门口,铺上红布,将刚刚调出来的三味香料摆好。 林玄烛站在方桌旁边,注意到来来往往有些许姑娘红着脸看着他驻足,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江零星躲在店铺的门后,怂恿他: “快快快,邀请她们过来试香啊!要不喜欢我们的特调香品,店铺里还有寻常用的那些香料啊,快出手啊林小侯爷!” 林玄烛做好心里建设,清了一下嗓子: “那个……各位姑娘要试一下我们今天的特调香吗?或者店里还有一些寻常香料,可以进来看看的。” “这么好看的哥哥邀请,我们当然要来啊!!” “我试试我试试!!!” “啊公子一表人才,调出的香一定也是非同寻常!!” 刚刚驻足的那些姑娘见林玄烛这么说,纷纷涌了上来,将林玄烛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香铺就吸引了一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大多数是冲着林玄烛这个招牌过去的。 那些看个热闹只是进店逛逛的姑娘则有江零星负责接待。稍微闲暇的时候江零星则要继续调制雨后青草和玄月黄昏,这两款确实是受大众喜爱,特别还有林玄烛宣传,更是卖得迅速。 江零星简直是忙得焦头烂额。很快柜台上就堆了一堆“事子”,也就是旋绫用来交换物品的媒介。 正当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林玄烛忽然从门口探了个头喊他: “小江,有人想买晨曦玉露。” “来了。” 江零星小跑到门口,歪着头打量着眼前戴着面纱的蓝衣少女,等她先开口。 少女看见江零星,双眸中顿时涌出无法掩饰的激动以及深刻的伤感: “果真是你啊师兄!我就说除了你谁还能调出这晨曦玉露……” “小师妹……” 江零星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感觉血液都凝固了一瞬,又马上涌动起来。 少女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摘下面纱,不顾一切扑到了江零星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痛哭起来。 一对凤眼透露出几分娇憨,顾盼流连,一双柳叶眉间点缀着一颗朱砂痣,极具特色。江零星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少女就是他在落霞阁时候关系最好的小师妹,宁枝香。 江零星默默搂住宁枝香,求助般看了一眼林玄烛。当然江零星注意力都在宁枝香身上,并未仔细观察到到林玄烛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厉。 林玄烛面色异常平静:“你去后面处理一下吧,店铺有我照看,放心。” 江零星没察觉到异常,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低下头柔声劝道: “小师妹,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吧,这里大家还在买东西呢。” “好……对不起师兄是我失态了……” 宁枝香抬起头摸了几把眼泪,跟着江零星走到偏僻一隅,声音还是在抽噎。 第31章 风流韵事 江零星双手搭在她肩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啦,都过去了……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向前看好不好。” 宁枝香声音哽咽,亦有几分苦涩:“我活了下来,一个人熬了许久,后来才知道你也活了下来,可是我当时不得不离开大望,更找不到机会与你相见……” “现在不是见到了嘛。”江零星拍拍她的肩:“小师妹长大啦,也更坚强了。” “我……可是我见到你之后,一直这样哭哭啼啼……是不是有点太娇气了?”宁枝香揉了揉泪汪汪的双眼,轻咬下唇。 江零星摇摇头,眼眸中溢出了几分心疼与欣慰:“没有哦。我们几年不见,小师妹一个人一定成长了许多,才会在见到我的时候露出这么多心酸与委屈。” 宁枝香吸了吸鼻子:“师兄你……你过得也不好吧,都沦落到来旋绫卖香了……” 江零星摸了摸鼻子,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就无聊帮忙看看店铺……我明天一早就离开旋绫了。” “师兄要去哪儿?” “我要去上枭办点事。”江零星没有透露太多,“小师妹如今是在旋绫扎根么?” “差不多是的。”宁枝香双手不自觉攥紧裙角,“我……我当年逃过一死,就一直跟着我的救命恩人,在她身边报恩。” “原来如此。”江零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不藏着掖着,“虽然她救了你的命,但她若是欺负你,你大可以说出来,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不……不是。”宁枝香眼皮耷拉着,“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这和我的恩人无关!” 江零星轻叹一声:“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帮忙咯?” 宁枝香愣了一会儿,也是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了……师兄,我们别过之后,还会再见吗?” 江零星想了想,这样回答: “小师妹若是愿意,可以来大望临风找我相见,到时我们再好好叙旧。” 宁知香连连点头:“好……师兄你一定要等我……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但是现在可能对你我而言都不方便……” 江零星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阿香长大啦,一定有很多话想要问我,不过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我能等……所以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的。”宁枝香如此恳求,“你知道我向来直觉很准,我总感觉你这一去上枭,九死一生。” 江零星伸手拍拍她的头:“我当然知道我们小师妹直觉最准了。但你忘了吗,你的直觉对我可是一直都不管用的,对吧?” 宁枝香这才宽心了一点,也是露出一抹松了口气的笑意:“也对呀,是我忘了这一茬。对了,这个直觉应该是准的。” 江零星也有些好奇,连忙追问:“哎?还有什么直觉?” 宁枝香语气这才活泼轻快了些许:“嘿嘿,是师兄的桃花哦。” “啊?桃花?什么、什么意思?” 江零星简直要抓耳挠腮了。怎么就突然扯到什么桃花运了? 宁枝香啧啧了几声,凑近些许,附在江零星耳边说着,如同恶魔低语: “那个和你一起卖香的小哥哥,十有**喜欢你哦。不是兄弟之间的欣赏,是那种喜欢,你懂我意思的吧?” 虽然知道宁枝香这句话不会有任何其他人听到,但江零星还是红了脸,连忙捂住宁枝香的嘴,一脸惊恐万分: “你这什么直觉啊?这怎么可能?!!!他……他都是有家室的人!还有还有我根本没感觉出来啊,你真的不是开玩笑?” 宁枝香挣脱开江零星的手,双手叉腰,一脸不服气:“你不信我?那你往后相处着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刚刚我扑你怀里的时候他的眼神简直要把我暗杀了,好像我碰了一个不该碰的宝贝一样……你感觉不到很正常好吧,毕竟当年落霞阁那么多人爱慕你,你是真的都不知道一点啊。你知不知道,我义兄其实喜欢过你哦。” “啊,啊?!!你说、你说洛羽他喜欢过我?哎呀我的妈呀……喜欢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嘛。”江零星尴尬扶额,为自己辩解,“大家都是暗戳戳的示好,我当然就不太能知道啊……哎呀,好了别说了,我、我回去帮忙了,你自便哈。” “等一下,师兄你跑什么?!”宁枝香拦住他,“我还没说完呢。不仅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吧?晨曦玉露是雅名,实际上,你我都知道的,它一般被称作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江零星耳根都红透了,像逃离瘟神一样急忙远离了宁枝香。 宁枝香就抱着胸站在原地,颇为得意地哼了一声:“哼,师兄自己畏畏缩缩还好意思让别人大方。” 林玄烛虽然在忙,但还是注意到江零星跑回了香铺,耳朵还有些红红的,不由得心生猜测,随口一问: “你小师妹给你表白了?” 江零星避而不答,只顾着自言自语:“额,那个……我看雨后青草好像不够了,我再去调一点。” 林玄烛知道江零星在刻意回避,也自然不赶着追问,就当作没问罢了。 两人之后一直各忙各的,直到夜里老板娘回来了,看到了两人的赫赫成果,实在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们这……把我一个月的饭票都赚足了呀……你们一人拿一把走吧,想拿多少拿多少。” 江零星随手拿了几张,林玄烛更是紧随其后只拿了几张。 老板娘双眼都亮了,喜笑颜开,亲自送两人出了店铺: “今天谢谢二位了,下次在旋绫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哈。” “老板娘再见!” 江零星热情地和老板娘打了招呼,蹦蹦跳跳走在了林玄烛前面。 林玄烛跟在他身后,冷不丁地问道: “所以她真的和你表白了?” “啊?谁?”江零星有些没转过来,随即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不不不……小师妹只是说了一些别的事……她一直把我当哥哥看的。” “好啊,干兄妹很容易滋生感情的。”林玄烛干巴巴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江零星也不傻,知道林玄烛话里有话,苦笑道:“林小侯爷,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和小师妹真没啥,天地可鉴。” 林玄烛:“哦。” 江零星急眼了,一跺脚,走不动道了:“哎!你别不信啊,我耳朵红了是因为她和我说……哎呀,她和我说了个风流韵事!” 林玄烛也跟着停下脚步:“那我可以好奇一下,是什么风流事吗?” 江零星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你这么在意我就告诉你吧。她说你、你,林小侯爷,喜欢我,江零星。” 林玄烛双目微睁,瞳孔轻微震了一下,随即又稍稍眯眼,唇角弯起,清冷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 “这样啊。那她可能是说对了。” “不不,不对……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吧?”江零星吓得连连摆手,都不由自主后退几步与林玄烛拉开距离,“你都是有太子妃的人,而且相传你们年少时就十分相爱,你总不会这么快就变心了吧?!” 第32章 暗流涌动 说起这个,林玄烛好不容易积攒的笑意又很快消散,整个人就如同凛冽的冷月,眉目间透出丝丝寒意,连语气都是冰凉的: “都这多年了,时过境迁,地位转变,还能相爱吗?况且,我可以大方地告诉你,之前我说的那个暗中毒害我的人,就是她南溪雪,我曾经的太子妃。” “毒害?等等,等等一下,这又是什么和什么?”江零星感觉头已经不够用了,“南溪雪?你说你的太子妃是南溪雪?和大荒的南序公主有关系么?” 林玄烛冷冷抬眸:“哦?南溪雪不是大荒的枫溪公主么。” “等等等会儿!你先让我思考一下。”江零星的脑子现在是真的不够用了。 所以南溪雪是林玄烛的妻子?可是林玄烛认为自己的妻子是枫溪公主?可是枫溪公主是个男的!!这是什么情况? 林玄烛皱了下好看的眉毛,不知道江零星在苦苦思索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江零星扯扯嘴角,酝酿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嗯……林小侯爷……是断袖么?” 林玄烛其实有些意外江零星会问这个:“哦?你怎么会知道,我曾经的太子妃,其实还真的是男的?” 江零星终于捋清楚了,一下就有些合不拢嘴了:“妈呀……我该怎么说呢……所以是枫溪公主用他妹妹的名字男扮女装嫁到大望,做了你的太子妃?好离谱啊。” 林玄烛却是冷笑一声:“呵,看来他瞒我的事情还多着呢。南溪雪都不是他真名。他真名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江零星感觉周身空气都冷下来了:“南凤栖。这应该才是您太子妃的名字……” “好。好啊。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林玄烛嘲讽一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他人。 江零星受不了这气氛,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啊,那个,那么现在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我的客栈?明天一早带你出城。” “好。晚上我不吃辛辣,不吃甜腻,不吃凉菜,不喝茶不喝酒,你看着挑一个。” 江零星认认真真地记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摊: “那吃碗汤抄手吧。” “可以。”林玄烛还是有些在意,“可这样你不嫌我娇贵麻烦吗?” 江零星一脸不解:“啊?怎么会。你身体遭受过毒物长期的折磨,肠胃不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你不说,作为医者,我也会斟酌你到底吃些什么才会比较合适。” 林玄烛听完,低笑一声,看似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所以小江觉得,你小师妹说的,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 “什……啊?为什么?”江零星傻了。 林玄烛一步一步走进他,一双月光般皎洁的美眸想要望进他的眼睛: “小江这般意气风发,赤诚清澈,又心地善良,时刻体贴他人,我若是寻常女子,与你相处着,早就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这么……夸张吗?”江零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面对林玄烛的靠近,有些局促。 林玄烛眼含笑意:“小江意下如何?” 江零星都不带犹豫的:“不行不行,就算小师妹说对了,可是我又不喜欢你。再说你可别忘了,你第一次见我,就把我打了个半死,你现在闹着出,是想得美啊!!” “这样也是。”林玄烛也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是我单方面的,你不用有压力。而且我确实名声臭,是个烂人,你不喜欢也很正常。不过这段在你身边的日子里,我会尽量让你对我改观的。” 江零星闭了闭眼,忍不住捂住自己半边脸,有些难绷:“啊不是。不是说你烂,我其实是想说我们还不太熟……而且一开始其实确实挺心寒的……你不要自我否定,我觉得你人应该还是蛮好的。” “你都用应该了,能好吗。”林玄烛毫不留情的戳破他,“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反正我清楚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江零星不愿意再聊下去了,连忙拉着林玄烛就跑到小摊那里坐下:“好我们先吃东西,吃东西。老板,来两份抄手,不加辣。” 等抄手的时间里,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偶尔与眼前之人对视一阵,眼中有各自的心事与情绪。 江零星骗不了自己。他必须承认自己对林玄烛是一见钟情。可是他的顾虑是什么?是午夜梦回的血泪,是每况日下的身体,患得患失的顾虑,是难以跨越的鸿沟,是千古流传的污点。 林玄烛又在想什么呢?江零星不知道,也不敢猜。他完全看不透林玄烛这个人,如今飘渺虚无的喜欢是真的吗?还是他已经看透一切,自己只是他在未来成王之路上,暗暗埋下的一手挡箭牌? 从林玄烛的眼中,你永远读不透那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感。 “江零星,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想要利用你。”林玄烛大概猜着江零星在担心什么了,“这次是我承你的情躲过一劫,但不是因为这个我才说出这种话。” “你身上有着太多吸引我的地方。我想更进一步地了解你,想要多靠近你,想要把很多事情都只说与你听。可能这和喜欢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我确实是被你迷住了。” “林小侯爷,你不必读透我。”江零星垂眸,“我经不起推敲。我可能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坦诚清澈。我也有时身不由己,会瞒你很多事情。” “我明白了。所以……再等等看吧。”林玄烛大概明白江零星的意思,也就点到为止了。 这可听得老板都急了:“哎哟你俩孩子有什么话不能明面上讲呢?非要打这么多暗语。喜欢就喜欢嘛,要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哇,试试看就知道了嘛,不合适赶紧抛了也不是问题的啊。” 林玄烛眉宇间染上几分冷意:“老板,抄手做好了吗,就在这听人墙角。” 老板吓得赶紧噤声,立马给两人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抄手。 “林小侯爷……从始至终,我们就是不合适的。”江零星自认为看得很清楚,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忘忧侯府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不能因一己私情扯上不夜侯府。” 林玄烛眸色黯淡:“如果这就是你的顾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毕竟不夜侯自开国便出忠臣良将,至今为止都是忠心耿耿。你看来也是站队皇室那边的人吧。” 江零星闭口不谈,却是微微点头。 “可你就这么认为,我会输吗?”林玄烛语气中带了几分胸有成竹,“如果这一战我赢了,我不仅不会针对不夜侯府,反而要尊崇高捧。不夜侯府淡泊多年,真的没有想要重回巅峰吗?还是你也发自内心地认为,我不配坐这个位置,所以你也会拦我?” “我不在乎皇权纠纷。”江零星头一次苦涩一笑,“我甚至认为那位置本该就是你的。只是我的情况比你想象的复杂,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也不敢说。” “让我猜猜。”林玄烛面无表情,“是不是不夜侯府得到消息,上面已经选出继位储君之人了?而这个继位储君的皇子,不夜侯已经受到上面的交代,必须力保,所以你认为我们终有一天会兵刃相向,是吗?” 第33章 夜色渐浓 林玄烛不愧是有头脑有手段的人,三两句就把江零星心中所想基本上都说了出来。 见江零星沉默,林玄烛继续追问:“那么抛开这些身份权力不谈,我们会有可能吗?” 江零星不假思索:“会。但抛不开。” 林玄烛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抱歉,是我说的太多了。先吃吧,要冷了。” “林小侯爷……不,太子殿下,你是一定要走进这权力漩涡吗?” “是。”林玄烛不假思索。 “那你会利欲熏心,被皇权荼毒吗?” “……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 江零星忽然大口大口吃起抄手,三下五除二就清盘了,然后把躲到一旁远远的老板拉回来,结了帐。 林玄烛因为身体原因只能细嚼慢咽,江零星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候着。 林玄烛吃完,用手帕擦了擦嘴,起身站到江零星身边:“走吧,絮公子。” 江零星一脸不自然: “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两人并肩而立,步伐缓慢。 林玄烛抬了抬眼皮,反问道:“你一直都直呼我名,要不就是叫林小侯爷,我尊称你一声絮公子难道不合理吗?” “合理。”江零星话一下子也变少了。 林玄烛按耐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稀松平常:“江零星,如果我说,无论将来我争不争那皇位,我能做到不让你触及任何阴暗面,就那么单纯的陪在我身边呢?我也并非榆木冰块,你家小师妹走前告诉我,晨曦玉露别名一见钟情,对吧?” 江零星深吸一口气,忽然停了下来,拉过林玄烛的手腕,小跑着带着他拐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怎么了,有刺客吗?” 林玄烛探头望了望两人身后,一脸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江零星只觉得自己心跳狂响,比战场上军鼓还要紧密激昂,一向明亮清透的眼中此时也蒙上一层迷离的雾气。 他没有回答林玄烛的话,只是整个人把林玄烛压在了墙角,一手罩住林玄烛错愕的双眸,一手环住林玄烛纤细的腰,上半身微微前倾,虔诚地吻上林玄烛的冰凉的薄唇。 月光洒下,少年终于得偿所愿,虔诚地吻上了他的月亮。 林玄烛只感觉炽热的柔软如同迎面而来的热浪,暧昧的暖意一层层蔓延开来,一种酥麻的感觉忽然占据了他的身体,少年太阳晒干初雪般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陌生的涌动几乎要淹没他向来清醒的神志。 江零星知道自己是一时上头了,很快回过神来,并不打算深入,正打算就此分开,林玄烛的手忽然缠上了他宽阔的肩背,两人距离再度要命一般地拉进。 与此同时,林玄烛给出的回应看似温柔克制却暗藏攻击性。 江零星明白了,林玄烛似乎想要占据这主动权。江零星被林玄烛的小动作刺激得更是意乱情迷,那一瞬间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呼吸愈发炽热滚烫。 他松开按住林玄烛双眸的那只手,把手垫到林玄烛脑后,将人狠狠按在墙上,不再满足于浅尝即止,如饿虎扑食般深入。 像暴风雨一般突如其来的猛烈侵袭突破牙关,唇齿间缠绵的追逐交缠,江零星的所有撩拨都极其直白和具有攻击性,这让林玄烛一时无法做出反应,不得不陷入被动,不由自主闭上了填满了初融雪水般的双眼,睫毛轻颤,心乱如麻,向来充满算计的大脑此时却一片空白。 他一心只想着,这样的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微甜的夜晚,再长一些,再长一些,直到情意退却,直到东方既白。 和煦客栈。 “我的小少爷,你可算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见不到你人我就是心慌。” 兰月怀一直守在门口,见到毫发无损的江零星现身,这才揉了揉胸口,松了口气。 傅启明陪在兰月怀身边,悠闲地摇了摇折扇:“小生就说小点一定没事的。” “陌大哥呢,休息了吗?”江零星走进客栈,四处张望了一下。 兰月怀点了下头:“是的。我和傅公子劝着他早点休息去了。毕竟陌公子伤势也不轻。哦对,你这一天没受伤吧?没动武吧?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别又瞒我。” “没有没有……”江零星偷瞄到身后一直跟着他的林玄烛,莫名有些心虚地摸了摸下巴,“啊,有件事和你们说一下,我这朋友明早跟我们一起出城,大家不介意吧?” “可靠吗?”傅启明有些不放心。兰月怀这才注意到江零星身后仪表堂堂的青年,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顿时间瞪大了眼: “等会!难怪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就那般熟悉……您、您是大望……” “嘘。”江零星摇了摇手指,示意兰月怀不要多言。林玄烛倒是有些好奇兰月怀为何会认识自己,上前一步,微微一笑: “林玄烛,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兰月怀缓过神来,右手扶肩,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赫连月怀,有幸作为外使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赫连家的公子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一次。”林玄烛有了些印象,“难怪那时我见你也有着几分熟悉,就带你回了谷。幸会。” “月怀哥,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赫连家的公子?”江零星叉着腰,一脸不满。 傅启明不由得插话道:“你们打哑迷也考虑一下小生这个外人呗,怪尴尬的。” “我是大望前太子陈羲和。”林玄烛毫无保留,“既然你们都是小星的朋友,那我定是知无不言。” 傅启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吓到了,嘴碎如他竟是也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毕竟大望前太子的事情,在大荒也是有诸多传言的。 江零星感觉到眼前又是一阵一阵的,不得不揉了揉太阳穴,提议道:“咱们有什么话先上去说?” “阿点旧伤复发了?”兰月怀一脸关切地上前扶住江零星,“还能撑吗?” “没事,小问题。”江零星强忍喉间的气血上涌,摆摆手,“上去说吧。” 四人上了楼,在厢房里围桌而坐。 “说实话,我一直不相信殿下您是传言中那样的人。”兰月怀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殿下是在百花宴上,那时大望皇上宴请各地二八之年以下的少年集中一处,各展风采,可谓精彩绝伦。” “我对赫连公子有印象。包括这位傅公子,我也是有印象的。”林玄烛微微颔首,“赫连公子武学造诣确实叫人大开眼界。傅公子书画了得,草书冠绝全场,一幅百鸟朝凤亦是栩栩如生。” 傅启明把折扇一收,一脸谦虚:“小生承蒙殿下厚爱,殿下才是人中龙凤。” 兰月怀回忆起当年意气风发,眉眼含笑,举止大方温柔,如同一束雪白的月光照耀整片黑夜的林玄烛,不由得感叹道: “殿下谬赞。殿下只是坐在那里,就是谪仙下凡,才叫人一见难忘。” “那时,小点不在场吗?” 傅启明望着一言不发的江零星,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因为在他看来,江零星怎么样也得是大望年轻一辈的翘楚,不可能籍籍无名,应该是能去这百花宴的。 第34章 直白告白 江零星挠了挠头,说来有些可惜: “这个嘛……我倒是去了,但我没资格参加,当时是偷偷去的,就在宴会门口转悠了几圈,更别说看到我们那么多人都想一睹芳容的太子殿下了。不过我是因为年龄太小所以没能去的。我那时才九岁好像。” 傅启明这才了然:“原来如此。” 江零星有些不好意思:“琼哥也别太高看我。以我当时那些拳脚都上不得台面,就算年龄到了也是一定不会被邀请的。” “不说小点了,小生也相信殿下一定是蒙冤入狱的。”傅启明一脸确定,“当时大望那边的传言,小生也有所耳闻。但毕竟小生也是亲眼见过殿下风姿的人,自然一直都持怀疑态度。” “什么传言?不是说是秽乱后宫之事导致太子被牵连吗?”兰月怀有些疑惑。 林玄烛冷笑一声,眉宇间浮现一抹冰冷的杀意:“这只是其一。实则是洛安府意图谋反一事露出了马脚,正巧当时因为一纸荒唐言,我是洛安侯与皇后所出一事在宫中流传,洛安侯与皇后死到临头还要拉我一个垫背的,于是联手把锅甩我头上,不仅诬陷我才是背后主使,更是诬陷我把脏水泼向了洛安府,并且还谎称我手里还有一批私藏的精良兵器和火药。” “皇帝对外宣称把我贬出东宫,软禁宫中,实则把我打入诏狱,严刑拷打。” “小生记得……当年事发,按理说殿下您才十七岁吧。”傅启明听得都有些心惊肉跳了,“十七岁就被打入诏狱……殿下这一路走来也是实在不容易。” 林玄烛面色越来越冷厉:“只可惜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皇帝留我的命也只是为了之后把我送到大荒来议和。” 后面的事傅启明大概都了解。林玄烛在大荒过的日子实在是狗都不如,傅启明再怎么嘴碎都不忍心再多说了。 江零星和兰月怀对视一眼,也只是同时苦涩一笑。兰月怀更是叹气: “我就知道殿下不会做出谋反一事。” 林玄烛眼神晦暗:“可我现在确实要反了。你们又待如何?” “小生没意见。说一句不太礼貌的话,小生又不是大望的。”傅启明耸耸肩。 兰月怀附和:“嗯,我是大蛮人。” 三人目光于是统一投向了江零星。江零星知道,绕来绕去林玄烛还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最终的答案。 江零星抿了抿嘴,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我不透露,也尽量不干涉。” 林玄烛知道他的难处,已经很满足了: “小星,这就够了。” 江零星轻叹一声:“若我不得已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也不必手下留情。记住你是权谋者,无关的情感不需要有。” “一定会到那一步吗?”林玄烛反问。 江零星怔了一会,语气苦涩:“会。除非你在皇上退位前,不起兵造反。新皇帝上位你再出手,赢面很大。” 林玄烛皱眉:“怎么可能。小星,你还是太年轻。皇帝正值壮年,还等他退位,我的部署都老旧了,兵力也都发霉了。再说新皇帝很大概率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六皇子吧?他这个麻烦我感觉比现在的皇帝更棘手。” “是我不懂……只是……只是。”江零星垂眸,“也罢。” 江零星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着林玄烛: “林玄烛,我愿意抛却自己的一切,支持你的一切。这一次我没有任何顾虑,因为我喜欢你,只因为,我喜欢你。” 林玄烛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如此直接热烈的告白震住了,向来冷淡的薄唇此时微微张开,竟有一股呆愣的意味。 傅启明直接往兰月怀身边缩了缩:“那什么,咱们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兰月怀点头表示肯定,扯着傅启明的衣袖,两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顺便带上了门。 “江零星,你就不怕,我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吗?” 半晌,林玄烛只是收起错愕的表情,冷言冷语了一句。 江零星摇头苦笑:“不怕。我向来都是敢爱敢恨,不躲躲藏藏。就算你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只是利益驱使,至少……那一刻,你在我身边,在我怀里。” 林玄烛绝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雪水初融般沁人的笑意,他上前一步,给了江零星一个毕生最轻柔的拥抱。 淡淡的清新的茶香拂过鼻尖,江零星心头一痒,回抱得更紧了。 林玄烛于他而言就像一剂良药,仅仅一个拥抱,江零星就几乎忘却了身上的伤痛。 “小星,你不需要参与我的任何恩怨。你只要让我知道,你在身边,这就够了。而且这一次你去上枭,我要和你一起。你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也不舍得。” 林玄烛向他袒露心声。 自从上次大望临风一别,他总控制不住去想起江零星这个人。想起他赤诚透明的眼神,想起他阳光清澈的笑容,想起他们寥寥几笔的几次并不算刻骨铭心的相见。 林玄烛知道自己是中了蛊了,是比在大荒受的蛊还要毒的一种蛊。情蛊。 正因为长期在黑暗中拼死拼活地前行,在肮脏的沟壑里争取一条活路,才会更渴望清澈懵懂的那一束纯白的光。 渴望到实在是想要据为己有。 还好,那一缕清晨的阳光,还是不偏不倚,就正巧照在了泥泞的自己身上。 江零星其实没有林玄烛想的这么多。他只是想着自己一时冲动趁着夜色渐浓强吻了人家,虽然年轻血气方刚,冲动是平常事,但还是必须要负责对吧。 次日,晨。 “唉唉唉,你们昨天有没有那个啊。就是那个。你知道小生意思的。” 傅启明一大早上就堵在江零星房门口,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零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轻踹了傅启明一脚:“走开啦。我们分房睡的。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不是,你们这情况不就在一起了嘛。那还分他人别人。”傅启明想不明白。 江零星扯扯嘴角:“你一个死读书的怎么这么好奇这种事呢?你读的什么书啊,金瓶梅?看的画作是春闺图?” 兰月怀此时也端着药上来了,直接就是柔声数落傅启明:“你别胡乱诱导阿点了。阿点身上伤都没好,怎么可以呢。” 傅启明用折扇一点脑门:“哎哟。昨天不是太激动了嘛,都忘了这茬了。那我们出发吧,哎这显得小生怪尴尬的。” “多看正经书吧,读书人。” 江零星如此点评。 兰月怀给江零星吹了吹碗里的药汁,递给江零星:“阿点,喝完药再走吧。陌大哥的药我已经送过了。”…… 休整片刻,五人也终于是安全踏上了前往静虚的路。负责驾车的是华云锦安排的一位聋哑人。 果然,有旋绫公主的帮助,江零星所在的马车也是没有受到任何搜查。毕竟旋绫公主本人也没有怀疑江零星这一伙人里面会有刺杀国师的刺客。 第35章 大蛮旧事 当然,林玄烛提前躲上了车,华云锦也没注意到车上的人从四个变成了五个。 “对了,昨天忘问了,你们三个在客栈没有被为难什么的吧?”江零星有些担忧。 兰月怀摇摇头:“没有。大家清楚我们是来给主上治病的,不仅不为难,更是十分尊敬,几乎有求必应。” 江零星眨了眨眼:“那我突然被劫走,没有造成混乱吗?” 陌上霜回答了:“没有。幸亏傅公子反应快,谎称殿下已经逃离了魔爪,因为贪玩自己去别处潇洒了。” 傅启明半眯着眼,一脸悠哉:“小生也只是灵机一动。毕竟收到那飞鸽传书我也才意识到小点与刺客应该是旧识,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多牵动一批人去寻找小点了,那到时候局面也太乱了。” “我那样一封飞鸽传书你们也就信了?怎么都和小星一样没心没肺的。”林玄烛听得有些头疼。 兰月怀看了一眼江零星得意的小表情,实话实说:“如果是正常情况,我们估计等不到那一份飞鸽传书。因为阿点会干掉刺客自己回来。” “原来这么自信……”林玄烛扭头便看到了江零星的小表情,“可小星不是受了伤嘛,还能自己解决?” 江零星看似谦虚,语气里却满是自豪:“毕竟我们的刺客先生不可能比暗月门地字队队长和猛虎白狼更棘手的吧?” 林玄烛衣袖下的手只是默默轻轻握住了江零星的手。但是江零星有意地闪躲,让他心里留了个心眼。 也是,江零星来大荒这一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感觉确实只能算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绊脚石”了。 不过江零星躲闪的动作让他很是在意,他不由得凑近江零星,低声询问: “怎么了?有什么还怕我知道?” 江零星没想到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让林玄烛这么当面问出来了,也是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之前你也知道,我说我手上有旧伤。不过我骗了你一点,就其实他不是骑马摔伤的。你摸摸吧,我手骨是有些变形的。不让你碰是有点后遗症,然后也怕你心疼。” 江零星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手放到林玄烛手心里,任他擦拭珍宝一般地抚摸。 林玄烛不由得垂眸追问:“那到底是怎么了呢?我可以知道吗?” “当然可以。”江零星知无不言,“也没多大事,因为个疯子下过几天狱,给人在狱里整的,就嫉妒呗。” 林玄烛盯着江零星的手,一脸忧郁:“可你现在才多大,就已经下过狱了……当时一定很疼吧?” 江零星当着林玄烛的面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疼是肯定的,不过没多大关系。后来就又遇到我师父了,治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骨架变形这个没办法。反正正常生活是不受影响的,你别担心。” 林玄烛抬头看着江零星,面色平静:“那以后要是遇上了你口中的疯子,可以告知我吗?我和他聊聊。” 这话听得江零星背上升起一抹凉意:“啊?林小侯爷不会是要替我报仇吧?” 林玄烛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首先,我会把那个人的手指一段段碾碎。其次,江零星,你为什么还是这般称呼我?你是想轻浮够了就不负责任吗?” 坐在一旁的傅启明听到这里,人都来劲了,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陌上霜选择闭目养神当个透明人。兰月怀则是默默倾听。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江零星有些心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玄烛哥哥?”林玄烛提议。 江零星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叫你小火虫好不好。” “不好。”林玄烛脸都黑了。 江零星后退一步:“那火虫哥哥。” “不要火虫。” 江零星再退一步:“那我叫你魄魄。别改了好嘛。” 林玄烛心里叹口气,想着总比火虫好,就勉强妥协了:“……你开心就好。” “对了月怀哥,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你。”江零星忽然把目光投向了兰月怀,“赫连家……现如今还好吗?我还是想知道……” 兰月怀也做好了江零星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的准备,并不打算瞒着,只是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 “有些被杀……有些在大蛮刑狱里……有些和我一样被卖到大望做奴隶……总之已经是分崩离析了……” 江零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嘴唇微张,眼中都是难以置信:“不应该……赫连一族人才辈出,就凭他?” 兰月怀强忍心中的悲痛,咬牙道:“还有独孤一族近乎全灭……万俟孤野为了保住他的位置,调用了繁星令的力量……甚至拿长烟公主的性命做威胁……” “他疯了吗?!!”江零星瞪大了眼简直要跳脚了,“不是,他怎么能用繁星令啊?” “伪造骗过来使,等支援到了,就关门放狗一样和我们的人厮杀,一个不剩。”兰月怀说到这也是愤恨无比,“繁星令明明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象征,被他用成了这般肮脏的样子,真是可恨。” “原来……如今繁星令是在大蛮人手中了啊。” 林玄烛自然也知道繁星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可以在危难时刻,凭借此令牌调动所有江湖门派的支援。 上位者拥有此令,意味着坐拥朝堂和江湖,整个天下才算尽收囊中。江湖中人拥有此令,意味着称霸武林指日可待。这就是江湖上最高权利的象征,一般只有实力者或者继承者可以拥有。并且使用繁星令是需要得到其认可的。这是一个比较玄学的事情。 得到认可的人展露繁星令,江湖中人就会有内力被压制的感觉。这时候若不听从繁星令拥有者的调遣,就会受到反噬,严重的会伤及根骨,影响后续修行。 “总之,赫连和独孤败了。大蛮各大江湖势力也受到重创。”兰月怀寻常温柔的眼神此时都锐利起来。 陌上霜都忍不住开口了:“这般行事,他根本没想着好好坐稳王上的位置。很快就会被人拉下来的。” 傅启明更是直言不讳:“大蛮有个这样的主上,真的是倒了几百年霉。大蛮没有其他储君了吗?这还不换。再不成多上几波人给他扳倒了,否则国运堪忧啊。” 林玄烛直接认真盘算起来了:“这么说来,大蛮已经可以吞并了。正好这个消息可以传到大望,让我亲爱的父皇先来和大蛮斗个两败俱伤。到时候皇城人手不足,我再趁虚而入。” 江零星否认了林玄烛的说法:“不。现在大望自己都苦于没有储君人选,要想搞大蛮,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到时候内忧外患,第一个崩盘的还是大望。” 第36章 冥婚大典 林玄烛一脸似笑非笑,语气跟说着玩似的:“说起来我这父皇也是可怜。后宫佳丽三千,结果己出的儿子只有五个。一个残疾一个痴傻,一个因罪戍边一个杀人如麻,还有一个被娘家人接走了。有趣的是这大蛮前主好像也不太行,居然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现在这个已经继承了王位的弟弟。说不准下一任王上已经内定了我那七弟,我父皇又少了一个亲生的接班人,可惜啊可惜。” 傅启明是精准吐槽:“所以这些事例告诉我们不行就不要当皇帝是嘛……” 兰月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压低声音劝道:“傅公子你少说两句吧!万一隔墙有耳呢?你们真敢说啊,是真不怕砍头。” 傅启明直接就是提高音量:“小生就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们在大荒境内啊。” 兰月怀捂住眼,想到这一出关系,这才反应过来,心安了不少。 江零星揉揉太阳穴:“都这样了,大望皇上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当年干嘛欺负我们魄魄啊。魄魄当皇帝根本就没一点问题。” “没办法,就是在意是不是己出。”林玄烛一脸无所谓,“反正是他先放弃我的,就别妄想我继承他的国号。我要是真杀回去了,也只会自立门户。” 傅启明突然一下茅塞顿开:“我懂了,小点你的作用原来是一个跳板啊!” 江零星一头雾水:“什么跳板?你说的莫名其妙的。” 傅启明深入解释:“小生之前不是说我算了一卦,你是小生的贵人嘛。小生现在才明白了,原来你不是小生的贵人,而是小生见到贵人的引线人啊!” 江零星不乐意了:“嘿,琼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启明赶忙继续解释:“不是否认你啊小点。就是小生这一卦算的是,小生会遇上将来我可以辅佐的某一位君王。所以当初小生会问你是不是大望太子这个问题。结果你不是,但是真的也让小生遇上了。” 江零星明白了:“所以琼哥现在是要抛弃我去追随魄魄了嘛?” 傅启明苦笑一下:“大概。因为小生这个命数就是要在大望干一番事业……还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林玄烛没意见:“小星的朋友我自然信任。正好我身边也缺文官。” 江零星舒了口气:“那现在我反而更轻松了。这意味着我和琼哥你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了对吧?” 傅启明被他这一番话给惊到了,因为他没想到江零星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么的纯粹。他为之前有过把江零星想得有些阴暗的这个想法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是。一直都会是。” 傅启明从内心深处完全认可了江零星这个江湖朋友。 “在下还是追随絮公子。” 陌上霜跟着表态了。江零星扶额:“别追随我了陌大哥,追随不是这么用的。咱们最好是朋友关系好嘛,我不喜欢阶级感。” “在下明白。”陌上霜语气诚恳,“但是絮公子有任何吩咐在下都会无条件遵从。” 傅启明忍不住吐槽道:“陌大哥你明白了个啥。你还是不明白。” 兰月怀帮着陌上霜说话:“大家也别苛责了……我感觉陌公子估计还没有从他之前和大荒主上的相处模式里走出来……和大家相处一段时间应该就好啦。” 江零星则察觉到林玄烛身体有一些颤抖,不由得扶着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并且侧头低声询问: “怎么了魄魄?” 林玄烛倒吸了一口冷气:“老毛病了,骨子里的疼。” “这个是不定时发作吗?” “不是,平时都没问题,就是用过洗髓丹才会这样。放心。” 听林玄烛这么说,江零星才算微微放心了:“如果这样的话那还不算棘手。” 林玄烛意识到江零星可能真的可以治好自己的隐疾,一向波澜不惊语气不由得浮现了些许可以察觉的波动: “小星是不是真的可以医好我?” 江零星瞪大了双眼:“哎?你这是在质疑我嘛?原来你之前没有放心上啊。我江零星可是言出必行的。而且你当我师父,大荒第一神医,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 林玄烛有些愧疚:“抱歉,我没想到我家小星长着花瓶的脸,却这么能干。是我对小星还不够信任,不够了解。” 江零星扯扯嘴角:“什么嘛。明明魄魄你才长得像一个花瓶好不好。” “话说到了静虚啊,你们要俩小心了。”傅启明手上捻了捻,估算了一下时日,“我们今日就能到达静虚,而明日正好是静虚的一个重大日子。” “所以说什么日子啊?为什么说我们两个要小心?”江零星有些好奇。 傅启明沉默一瞬,轻咳了一声,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冥婚大典。” “冥…冥婚?”江零星傻眼了,“是和死人结婚嘛……” 傅启明点头:“是的,你们来的不巧,上一任静虚公主去世不久,刚过头七。明天正好要选一个夫婿下去冥婚。” “额……那么多人总不可能偏偏盯上我们吧?再说就算选中了逃不就好了。”江零星还是有些不以为意。 陌上霜补充:“若是选上了,没那么好逃的。满城抓捕,抓到后直接强劲软骨散。无论多强的实力,也是插翅难飞。” “这么吓人吗……那要怎么做才能不被选上啊?”江零星被说得都有些害怕了。 傅启明叹了口气:“长的丑就不会被选上了。” “……” 大荒,静虚。 五人猫着腰,偷感十足地入了城。静虚公主只是派人来接应,并没有亲自迎接。毕竟她最近在忙冥婚一事,没有时间。 五人都没来得及进客栈,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白绣球直接砸到了林玄烛头上。 傅启明直接石化。好家伙真给选中了。 兰月怀有些担忧:“啊……这这不会就是……选中了吧?” 江零星正常说点什么,就看到不远处一群神婆模样的人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他下意识把林玄烛护在身后。 为首的神婆手里拿了个罗盘,神神叨叨的念了几句咒语一样的话,突然眼睛一蹬,手一伸,直直地指着林玄烛: “就是他了!” “不行!不能是他!我们是来给你们主上治病的,我们不能去冥婚。”江零星拦在林玄烛身前,语气不容置疑。 神婆直接一把拉开江零星:“别以为我算不到,治病的只是你而已,你身后这个人和治病没关系。让开!” 江零星没想到这神婆手劲这么大,自己一下就被拉开了。神婆手直接死死扣在林玄烛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要反抗吗?” 林玄烛居然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与神婆僵持着。江零星还想挣扎一下,冲上去想要拉开神婆,跟随神婆的那些人直接一拥而上,逼得江零星根本没办法靠近林玄烛。 兰月怀见状也想去帮忙,却被傅启明按住肩膀。他不解地侧头,只看见傅启明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陌上霜则上前护住被包围的江零星,低声道:“絮公子,莫冲动。她们受到反抗,真的会杀了你的。那个为首的神婆已是开阳宗师级别的人物,我们没人可以打过的。” 第37章 背水一战 江零星一脸不甘:“那你要我这样眼睁睁看着魄魄被带走嘛?” “小星,你先别管我。”林玄烛终于开口了,“我跟神婆走一趟。你别伤到自己。” “可是……”江零星急得不行,气血上涌,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他不得不用力的晃了晃头,视线却还是一点点失去。 他扶着头,感受着眼前林玄烛的轮廓一点点远去,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小点别着急。我们还有机会。”傅启明此时凑到江零星身边,“今夜子时,是冥婚之时。到时候神婆负责法坛做法不会在冥婚现场,我们可以杀过去“抢亲”。” “到时候对方多少人在?”江零星眯眼调节,冷静地问道。 “这个小生也没参与过很不好说。”傅启明没法解答,“总之只能确定静虚公主会在场,神婆不会在场的。” 江零星继续问:“静虚公主会出手的吧?她实力如何?” 陌上霜却是抢答了:“不会。” 傅启明琢磨到了一点事,眼神复杂地看向了遮住整张脸的陌上霜:“你该不会……和那静虚公主有点什么吧?” “她是我姐姐。”陌上霜毫无隐瞒。 江零星松了口气:“那听上去还是好办很多了。” 兰月怀却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阿点要不我们先回客栈休息,反正要抢亲的话也是晚上的事情了,我们抓紧时间休整吧,确保最好的状态。” “你们回客栈休息。小生去打探一下这次冥婚会在哪里举办。”傅启明主动揽活,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兰月怀和陌上霜一左一右扶着江零星先回了客栈。 静虚某处。 “神婆,我们又见面了。” 林玄烛即使被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也不显露半分慌乱。 神婆诡异一笑,脸上苍老的纹路显得有几分恐怖:“我相中了你,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嫁给上一任静虚公主?抱歉,我没这想法,而且你选择我也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你想要我献祭于你,祝你突破开阳大关吧。” 神婆承认了:“不错。当时沈读那老头借走我的蛊虫养你那么久,我就猜到他要在你身上实验万毒之体。现在他死了,那么你就归我了。让我看看你的万毒之体到了何种地步了?” 神婆手中三根银针直直插入林玄烛头顶,随着银针不断深入,林玄烛嘴唇轻颤,整个人面色越来越惨白。 神婆猛地抽出银针,林玄烛这才闷哼一声,松了口气,低着头努力缓神。 看着银针变得乌黑,神婆满意一笑:“看来沈读还是有几把刷子。而且你也不错啊,中了这么多种剧毒居然都死不了。” “因为我要活下去把你们这些折磨过我的人都杀死啊。”林玄烛语气冷淡,面色也平静,仿佛现在阶下囚不是他一样。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神婆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木匣子,“你猜里面是什么?是你最熟悉的蛊虫们。这一次,他们会一点一点吸干你所有分散在筋脉里的修为,但是会被你体内的毒杀死。这些蕴含你这至阴至纯修为的蛊虫尸体,就可以助我突破大关,成为这个世上最顶峰的存在了。到那个时候,我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脚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伟大的志向。可惜你办不到。” 林玄烛如此点评。 神婆微微蹙眉:“陈羲和,是什么让你这样神色自若?这一次,你可是会死啊,你还有什么底牌?” “这不劳您操心了。” 静虚客栈。 “小生打探到了。今晚冥婚在城西孙府,到时候静虚公主会去坐镇,里三层外三层会有众多守卫把守。” 拿到信息的傅启明第一时间回到客栈与众人分享。江零星视力恢复了些许,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好。那到时候麻烦三位打个头阵,我在暗中以暗器相助。我们不久战,我会一路深入正堂,把人救出就撤。” 陌上霜表态:“在下与你一起深入。这样静虚公主才不会出手为难你。” 兰月怀也是也是神色凝重:“放心,阿点我会拼尽全力替你拦住他们的。” 傅启明一展折扇:“小生也尽我所能,带来了十几个帮手,到时候会一起行动。” “拜托各位了。” 江零星活动了一下筋骨,兰月怀看着他还是不太放心:“阿点真的还行吗?” 江零星瞥他一眼,抿了下唇:“放心,我没什么大碍。” 兰月怀心知肚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也是劝不动你。” “放心,月怀哥你大概也能知道,我的命不算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所以,我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江零星往嘴里扔了几颗药丸,抿了一口水生吞下去,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此时的林玄烛身上几个筋脉要处都被利器划开,鲜血汩汩流出。木匣子里的蛊虫收到吸引,纷纷涌了上去。 蛊虫的啃噬确实难熬。这么多年熬过来也是一样,还是难受得叫人想发疯。 被软骨散麻痹的神经在剧痛的刺激下又开始给出剧烈的反应。 林玄烛眉头紧皱,就没有舒展开过。闭上眼,耳边都是窸窸窣窣蛊虫爬行的声音,扰乱人心。 捷足先登的一部分蛊虫已经深入他的皮肉,肆意地吸食着游散在筋脉里那些难以凝聚的内力,像有无数根钢针深深扎进血肉之中,太阳穴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强忍着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万蚁噬心的感觉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吧。 然而林玄烛并不是完全坐以待毙。尽管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还是咬紧牙关,疯狂催动体内那些基本上不受控制的内力,一边承受着剧痛,一边克服着体内筋脉的滞空感,努力将所有内力集中于自身每一处筋脉上,发了狠一般让内力直接在体内一寸寸爆发开来。 这直接导致他的筋脉一寸一寸地断裂开来,部分蛊虫甚至都受到影响,不得不被震退开来,有些黏在林玄烛皮肉上的都直接承不住这股气势,飞了出去。 可实际上这个过程十分缓慢。林玄烛几度都感觉自己要痛昏过去,几度都感觉自己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但他还是勉强稳住注意力,拼了命地去一点点磨着。 林玄烛知道自己是是背水一战。他选择自断筋脉,逼退蛊虫,挣脱桎梏,那就意味着他之后如果要恢复巅峰,只能依靠医术不知道修炼几何的江零星。 但如果不这样做,首先他就会死在这里。其次他之后也只能一直依靠洗髓丹,否则就一直是一个用不了内力的废物,这是一直以来都是他林玄烛最不能忍受的。 第38章 公然抢亲 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林玄烛还是不得不从喉口挤出来一声惨叫,沉寂了太久的内力突然随之爆发开来,甚至直接震断了束缚林玄烛的绳索。 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像刀子一样疯狂乱窜着,割痛着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林玄烛知道自己要抓紧时间,即便一站起来就双腿发软,眼前一片昏黑,他也咬着牙,埋着虚浮的步伐,一掌砸开房门,拖着愈发愈沉重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林玄烛恍惚间抬头才发现已是黄昏时。 他相信江零星一定回去抢亲。不出意外江零星已经出发了。 林玄烛之前隐隐约约听到此次冥婚会在孙府举办,林玄烛奋力晃了晃头,凭借着年少时的记忆,面对着蓄势待发的守卫,他握紧双拳,摇摇晃晃地杀了过去。 守卫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死气沉沉浑身是血的男子还这么能打,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扬长而去却根本都拦不住。 林玄烛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一定要快点赶回去。若是能让江零星提前见到自己,就能避免江零星杀入孙府。 江零星来这一趟大荒本就受了很多伤,孙府就算没有神婆坐镇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江零星这一去必然是非死即伤。 静虚,孙府。 “什么人?!?!” 门口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几片飞刀一刀封喉。 傅启明和兰月怀趁机带着十几名黑衣人闯了进去,来势汹汹。 果然冥婚选择的陪嫁丫鬟都是精通武艺的,见有人抢亲,她们也是不慌不忙,掏出自己腰间的武器,直接迎了上去。 陌上霜与江零星飞檐走壁,两人直冲内府而去,但是静虚公主的人也并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试图偷偷潜入的两人,挽弓搭箭,对着二人就是一通猛烈攻势。 江零星身法极快,三两下就避开了所有攻击,还能抽空拉开纤云弓,嗖嗖几下就放出了几根精准无比的箭矢,直直刺入孙府侍卫的喉咙之中。 陌上霜直接被迫落地,拿着大砍刀与其他人撕打起来,还时不时眼神示意江零星继续深入。 江零星也是收到暗示,脚下发力,不顾一切地飞奔着去寻找新郎婚房。看着情况,两人应该还未到拜堂时辰,所以新郎很大概率还在婚房。 一连手起刀落杀了几名小厮,才终于问出了婚房的位置。江零星实在甩不开身后的追兵,只得侧身躲开一道暗器,借着走廊的柱子为掩体,与追兵开始了暗器对杀。 “可恶……怎么源源不断的人……” 江零星一个失神叫人找到破绽,被一名手法刁钻的丫鬟一个飞镖划伤了脖子,离大动脉就那么几寸之差,鲜血喷涌而出。 江零星没空处理,趁着丫鬟得手这段后摇迅速隐蔽自己的身形,依旧往婚房的位置不断靠近。 …… 林玄烛跌跌撞撞地从孙府后门翻入,刚没走几步,发现有人准备屏蔽,却被一群眼疾手快的丫鬟团团围住。 “原来你逃到这里来了啊。现在跑也没用了,乖乖回去和公主殿下结婚吧。” 说完,丫鬟们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晕了林玄烛,二话不说将人拖走。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新郎”见状松了口气,趁着丫鬟们带走了林玄烛,快手快脚地从林玄烛刚刚翻入的地方又翻了出去,逃离了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地方。 林玄烛再度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眼前就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一片模糊。 他坐在有靠背的木椅上,身上是并不合身的红色婚服,脸上似乎被糊了一层面粉,有厚重的感觉。 他想起身找机会,却发现自己伤的实在太重,现在几乎是动弹不得。 更何况身边还有诸多走来走去的丫鬟,看着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看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现在他真成了冥婚的新郎了,那么唯一的底牌就是江零星了。 林玄烛选择就这样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一次,看看结果会如何。 静虚公主进来打点了一会,又急匆匆地离开了。紧接着来了两个陪嫁丫鬟,急急忙忙地扶起自己,往门外走去。 林玄烛不动声色地被丫鬟搀扶着出了房门,被簇拥着往前走着,刚迈过了正堂的那道门槛,就听到外头似乎传来了兵器碰撞和嘶喊的声音,还有许多混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林玄烛注意到高座上的静虚公主猛然起身,冷喝道:“什么人敢扰乱我静虚的冥婚大典?!” “阿姐。” 陌上霜一句呼唤,让面露愠色的静虚公主忽然间失了神一般,有些木讷地喊着: “弟……世儿……” 江零星则趁机杀了进来,双箭齐发,放倒了林玄烛身边的两名丫鬟,随即冲上前来,紧紧抓住林玄烛的手腕,拉着他往外就飞奔出去。 “魄魄,跟紧我。” 声音轻飘飘地,却意外有力量,叫人信服,像定海神针一样打进了林玄烛心里。 一路颠沛流离,林玄烛跟着江零星的脚步,跑得也实在太猛,感觉自己肺都要跑出来了,但也只是忍着不说。 一路上两人踩过了不少尸体,林玄烛并不吃惊,只是心疼起了身边这个气息明显紊乱难调的少年。 连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都是抖的。 江零星一手抓着林玄烛,一手握紧几枚暗器,袭击挡路的任何人。 奔跑途中,林玄烛头上红纱被风吹落,江零星感应到了什么,忍不住侧头一瞥,这一瞥,真真可以称作是惊鸿一瞥。 他的平常素雅如上弦之月的太子殿下此时面上带有淡妆,眉间细蕊鲜红娇美,衬托着他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热烈的风情。恰到好处的腮红让他变得似乎平易近人了些许,不再似遥不可及的天上月。那一抹红唇更是点睛之笔,江零星忍不住多盯了一会儿,感觉像山里娇嫩的野樱桃,有点……想要尝一口。 江零星自然知道这不是时候,赶紧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甩掉,整个人紧绷起来,专心注意周围危机四伏的环境。 傅启明和兰月怀已经转移到后门接应,江零星两人终于是姗姗来迟。 江零星把林玄烛甩给兰月怀,咬紧牙关回头,再度挽弓搭箭,逼退了赶来的侍卫,这才猛地翻身上了马车,傅启明见状也是立刻驾车,尘土飞扬,四人扬长而去。 “……怎么样……月怀哥你们没太大问题吧?”江零星不留痕迹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看着身上挂了彩的兰月怀。 兰月怀摇头:“没事,我和启明都是轻伤,主要是和他们周旋。你呢?算了我都不想问了,你一看又是在刀尖舔血了。” “噗……” 第39章 万毒之体 江零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林玄烛大吐了一口鲜血,一下子慌了神: “魄魄……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本来新郎不是我……我想着我不来,你就白来一趟孙府了,所以解决了我的事情我就来这边了……”林玄烛皱着眉摆摆手,“情况……有些复杂,我可能一时半会不能和小星说清楚……” 江零星深呼吸了一会儿,调节了一下自身气息,这才稳住心神给林玄烛把脉。 “怎么会……你为什么筋脉全断了?” 江零星惊讶又心疼得合不拢嘴,就连兰月怀等人也是吃惊不已。 林玄烛苦笑一声:“没办法……不这样的话……就给人当跳板了……” “我明白了。”江零星恍然大悟,“魄魄原来是万毒之体。” 兰月怀歪了一下头:“万毒之体是?” 江零星一边运功调息,一边回答:“与大荒一种禁术有关。这种禁术将拥有至阴至纯内力之人,以万毒浸养,再施加以巫蛊之术,有概率练成这万毒之体。” “万毒之体拥有者将不能随意支配体内内力,但可以正常修炼,并且会伴随各种各样的隐疾,一般表现为身体虚弱静脉淤堵,体内某种毒一旦发作就是相对的症状,比如蚀骨毒的万蚁噬骨之痛,稍不留神可能就是在死亡边缘。” 江零星吐了口气,继续说:“当然最后这万毒之体就是那些修为到达瓶颈之人的跳板。只需再配合这禁术,以蚀日蛊从万毒之体中吸取其筋脉中的内力,自身再炼化蚀日蛊,那么修为大成指日可待。” 兰月怀越听眉毛皱得越厉害:“好残忍的邪术……所以殿下在大荒那几年就是被当做万毒之体……” 江零星望着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林玄烛,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那殿下现在……”兰月怀又开始操心起来。江零星闭了闭眼: “我其实能帮他缓解,但是他选择了这样破釜沉舟的方式……我也不好说了。”兰月怀也是想起了什么:“是啊……既然这万毒之体需要至阴至纯的内力,那么阿点本身至阳至纯的内力,说不定能有一个阴阳调和上的作用……” 江零星发觉林玄烛已经昏迷过去,伸手将人稳稳地揽在怀里:“他一看就是强行自断筋脉的。他现在太虚弱了,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咳咳……” “阿点……你不用时刻都勉强自己。”兰月怀柔声劝道,“你总是喜欢揽一些责任到自己身上,这样不会很累吗?” “不会。”江零星直接否认,“有压力才有动力。我知道自己不是凡夫俗子,如果就那样死于安乐,最后泯然众人,那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天赋。有些事,如果我能做到或者应该我去做,那么那就是我的事情。”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啊。”兰月怀忽然一脸怀念,“不过也是,这样的你依旧是这样有魅力,连我们太子殿下都俘获了。” 江零星耳根泛红:“月怀哥,你是不是跟着琼哥学坏了?你都会打趣我了。” 驾着马车的傅启明一脸冤枉:“……不是小生,小生没有乱教。” “我们现在直奔上枭,到时候我去面见主上,你们俩守好魄魄吧。我不确定上枭有多少人认识魄魄,你们一定低调行事。”江零星如此安排。 兰月怀表示忧虑:“阿点你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 江零星一边给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抹药一边回答:“好歹是一国之主,邀请我去看病的哎,总不能对我不利吧?”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兰月怀缓缓摇头,“我是问,你的身体。你为了今天这一战强行突破到天权,我知道的。” 江零星愣了一下,扯扯嘴角:“我能撑住。这些时日确实有些超载了……等我们回到大望,我一定好好休养。”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辛苦你了。来这一趟大荒,感觉都去了你半条命。”兰月怀语气中溢满了心疼。 江零星一脸不在乎:“没事,本来也就只剩半条命,我能活到现在感觉已经是上天馈赠啦,还能多一些什么要求呢。” “阿点……我其实更想问你……”兰月怀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江零星直接打断: “很多事情我有我的理由。月怀哥就当是为了我好吧。时机到的时候,很多东西也就云开见日了。” 上枭城郊。 “在下来迟了。各位都无大碍吧?” 陌上霜匆匆下马,正好碰上了原地休整的江零星等人。江零星大大咧咧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陌大哥你平安归来就好,果然关系户就是好使。放心,我们几个都还行,挺入上枭是没问题的。但是呢,只有我和你去面见你们主上,这个没问题的吧?” 陌上霜被他这么亲密的动作整的有些不太自然:“自然,絮公子还请不必担心,到了上枭我们有侍卫全程陪护,不会再让絮公子有半分差池。” “那大家先在这里处理一下伤口,顺便调整一下,我们过半个时辰再出发。” 说着这一段话,江零星的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马车。透过马车,他担忧的目光投向的还是林玄烛。 林玄烛此时脑海一片混沌,只感觉自己像置身于黑色的沼泽中,不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回忆像浪潮一样袭来,拍打在像蜡烛一样的意识上,在黑暗中摇曳,忽明忽暗。模糊的图景悄然浮现,将林玄烛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吸了进去。 ……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遍体鳞伤的林玄烛蜷缩在一团,双眸紧闭,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路人的声音。 “这就是平日里风光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啊……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嘘,你还敢叫太子殿下呢?人已经是个罪人了,意图谋反可是大罪啊……” “真不知道居然会是这样的白眼狼……明明再等个几十年就能坐上那位置了,还要这么迫不及待,现在落得如此地步……” “没办法,据说有小道消息称,人家都不是圣上的亲生子,当然会在这个位置上坐立不安了。” “就算并无血脉关系,圣上也待他不薄啊。他要起兵造反不说居然还毒杀圣上……甚至杀害了自己的妹妹,诬陷自己的亲生父母,实在是居心叵测啊……” “以前哪个人不是高高捧着他?结果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 听得这些恶意诋毁造谣的话语,林玄烛明白,如今说什么都再没有用了。 他错就错在肯定亲生父母不会害自己,错就错在了认为圣上了解自己会信任自己,错就错在了觉得他是真的生活在一个兄友弟恭的皇室。 是他养尊处优了这么久,太过天真了。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 第40章 流放大荒 现在他们是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是送去刑场处决吗?林玄烛不知道。 若是……若是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一路颠簸,半昏半醒之际,林玄烛感觉到囚车终于停了下来。 是要上路了吗?林玄烛心想。 “算你命大,有贵人说,与其处决你,不如将你送去大荒当质子议和。” 林玄烛断断续续听到了押送他的官员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听到了囚车缓缓打开的声音。 林玄烛勉强睁开眼,看见一名丰神俊朗的大荒巫师优雅的立在囚车边上。 这正是他噩梦的开始。 大荒巫师睥了一眼林玄烛颈间缠绕的锁链,伸手狠狠一拉,林玄烛被他这样粗暴地从囚车里扯了出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林玄烛闷哼一声,忍痛咬着牙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一脸平淡地注视着眼前的大荒巫师。 那大荒巫师温和一笑:“不愧是太子出身,就是这么傲骨犹存。” 嘴里说着轻柔的话语,动作上却是快准狠一脚踢向他的膝盖窝,林玄烛承受不住,只得顺着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要记住,你是质子,不是太子,什么身份就该有什么样的气度,明白吗。” 巫师脸上依旧笑意温和。林玄烛却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巫师手上突然发力,就讲他狠狠往前拉去。一路上,林玄烛不得不拖着身子在地上摩擦爬行,否则就会难以呼吸,甚至感觉脖子快要断掉。 就这样狼狈不堪地爬进了大荒,最致命的是周围尽是早早集满的就等着看热闹的大荒民众。 眼神中有厌恶有怜悯有好奇有漠然。无论何种目光都把他刺得体无完肤。以前的日子习惯了遵从,习惯了追捧,这样丧家之犬一样的下场,是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的。 有好事者,甚至冲上来往他身上盖了一层脏兮兮的羊皮。 是在效仿“牵羊礼”吗? 林玄烛一下子像触碰到了逆鳞一般,发疯似的抗拒着巫师的拖行,扯掉了身上的羊皮,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充满锋芒的不屈不服。 巫师注意到他的抵抗,只是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俯身下来,狠狠一脚踹在他胸口。 “这可是一种礼节啊,都没让你脱光,保留你体面了,太子殿下这是否也太不识时务了吧。捡起来披上,否则,我会挖了你的眼睛,你可以试试。” 林玄烛别过头,不语。 巫师眉头一皱,伸手掰过他的头,直接往他眼睛上洒了一些药粉。 尽管林玄烛很快就闭上了眼,也不妨碍那些药粉钻入他的眼眶。 顿时间林玄烛只觉得自己眼睛被千万根钢针刺入,痛得当场捂着眼睛嚎叫起来。 梦魇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现在,要么披上羊毛,要么等着你的眼睛瞎掉。” 林玄烛疼到没有办法,只得匍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摸索着那脏兮兮的羊皮,哆哆嗦嗦地披在了身上。 “这才对嘛。”巫师心里一愉悦起来,往他眼睛里洒了另一种药粉,林玄烛这才安分下来,乖乖跟在他后面披着头发一路爬行着,没有再反抗。 林玄烛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浑身上下总感觉有无数戏谑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只想着要不还是快点死吧,反着死了还没有活着难受。 但死了又总是那么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矜矜业业克己奉公那么久,却要落得个惨死异乡的下场?这不该是他原本的结局。 他不服,也不甘心。 天旋地转之际,林玄烛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石室,地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蜂拥而至,像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啃食着他的骨肉,痛彻心扉。 让神经如有断裂之痛的毒素肆无忌惮的在身体各处蔓延开来,一会儿感觉自己身处冰川,一会觉得头痛欲裂,一会儿觉得浑身滚烫,皮肉像是要烧开一般…… 各种各样的剧毒在他残破不堪的身体里肆虐,日复一日,看不到任何希望,林玄烛只觉得自己疯了,疯的很彻底。 他心底几乎痛恨起了每一个人。 他恨为了保全自身不惜欺骗自己亲情的亲生父母,恨明明相处了那么多年却依旧听信谗言的皇帝,恨为了扳倒自己不惜害死小桃生命的幕后黑手,也恨所谓把他送去做质子却让自己生不如死的所谓“贵人”,更恨现在这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大荒国师,还有那个等着坐享其成的神婆…… 有时候他会疯得觉得整个世界都负了自己,没有什么再值得让自己付出真心。 所有人接近自己都有目的,所有人接近自己都不怀好意。他如果不能算计所有人,就会被所有人算计。 越想这些,他就愈发头痛欲裂,就愈发痛不堪言。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拯救自己,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会真心对自己…… 除了…… “魄魄!林玄烛!陈羲和!太子殿下!!你醒醒啊!!” “怎么这么烫……不好,魄魄他情况恶化了……有点不好控制……” “我要催动内力针灸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吧,不能再耽搁了……” 一片混沌之中,林玄烛努力的想要听清一个声音。 是谁呢……好像自己身边有一个很急切的声音…… 他是在着急自己吗?他是……是谁……他为什么熟悉而陌生…… 为什么对他的感觉……和以前心里总是充斥的那股滔天恨意截然相反呢……那个感觉要怎么形容…… 在这些驱使下,林玄烛努力拨开那片混沌,想要睁眼看看身边的人…… 他想活下去……抛却那些烦人的恨意活下去……他想做一个正常活下去的人……更想亲眼看看身边这个他不恨的人…… 柳暗花明,拨云见日,林玄烛终于像推开了一扇沉重的门一样,用尽全力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是不是……活下来了…… 林玄烛迫不及待地将视线移到一边,映入眼帘的是江零星布满了汗珠的脸颊。 显而易见的,江零星松了口气,随即表情不由自主地凝固起来,面色惨白,根本来不及控制,便侧头吐了一口鲜血,整个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林玄烛此时才像终于回到了人间一样,那些模糊的打乱的记忆碎片终于按顺序拼凑在了一起。 林玄烛如今意识已然清醒,看到眼前这一幕,语气里溢满了无奈和心疼: “小星……是不是……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们现在在城郊的一个小旅店。”江零星故作轻松地抹去嘴角的血迹,“魄魄你不要动就好,我刚刚勉强修复了你全身的筋脉,你现在不宜动弹,好好躺着,修养个两三日再慢慢下床适应。” “你总能给我惊喜……对不起,我其实没想过你真的会修复筋脉……是我一直……一直都小瞧你了……” 林玄烛看着江零星忍不住皱了皱眉,知道他身体也差不多到了极限,面露苦色。 第41章 闯入上枭 江零星勉强扯出个笑容:“正常啦正常啦,毕竟我看着就这么年轻,谁也不会想到我会的东西还挺多的,对吧?总之,能治好你,我也很开心,以后你就不用再受制于人了,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飞向更广袤的天地……” “那你呢?”林玄烛垂眸,打断了江零星的话,“小星为了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呢?是不可逆转的,还是什么要了命的?” “我只是……付出了一颗真心。” 江零星望着他,眼底纯净的看不出一丝杂质,清透明亮却依旧勾魂夺魄。 “……我说梦话了?” 林玄烛猜到了,自己昏迷的时候估计说了些什么,江零星才会这么回应他。 “与恨截然相反的感觉,是爱啊。”江零星灿烂一笑,“因为我也爱你,所以我付出一切都要救活你。” 林玄烛只能感叹:“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你这样琉璃一般的人……简直是世间最完美的珍宝。” “我其实……真的并不完美。”江零星扯了扯嘴角,“你不必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上枭我一个人去闯一闯就好了。“ “平安回来。” 林玄烛虽然不舍也不放心,却也不会阻挠江零星的步伐,更不会要求强行跟着去拖累他。 江零星却没有回应,只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离去。 因为他言出必行,所以平安回来这个承诺,他是万万不能应下的。 万一……回不来了……可就食言了啊。 “絮公子,如何了?” 旅店外接应的陌上霜如此问。 江零星摆摆手:“魄魄醒了。我们也抓紧时间进城吧。” “絮公子,您不需要休整吗?”陌上霜眼底尽是担忧。 “我……可能没时间了。”江零星不经意间撇了一眼右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不过别担心,只是可能,又不是说一定。我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一定站我这边的。” 上枭。 “恭候多时了,絮公子。” 一入城门,便是一名女官穿着的女子迎了上来,右手扶肩,行了一礼。 “岂敢。”江零星左手扶肩,微微躬身回了一礼。 陌上霜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女官倒是直言不讳: “没想到絮公子居然懂我们大荒的外交礼,看来是有备而来。” 江零星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啊,也只是略有涉猎。” “絮公子,陌副官,请随我来。” 女官后撤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零星点了下头,大大咧咧就跟了上去,陌上霜紧随其后。 一路上,江零星被一堆女官侍卫簇拥着直奔皇宫。这莫大的阵仗倒是搞得江零星浑身不自在,都不敢在上枭境内到处乱瞟了,安安分分缩在队伍中央一言不发。 “絮公子,不必紧张。”陌上霜如此安慰。江零星压着声音: “我这不是看这么隆重吗,想着端着一点别丢了形象,我才没怯场呢。” “来者何人!!” 队伍忽然停下,江零星差点撞到前面那名女侍卫的身上,幸好即使刹住了车。 突然,两边屋顶上窜出了一众蒙面黑衣人,无数暗箭齐发,好几箭差点穿过人群直取江零星首级了,幸好陌上霜眼疾手快,用剑挡了下来。 又有一波黑衣人从暗处冲了出来,来势汹汹杀意腾腾,二话不说就和女官侍卫们干了起来。 “我去,这么刺激的啊,皇城大路上搞暗杀啊。”江零星缩在陌上霜身边,“这么想要我的命?!我招谁惹谁了。” “絮公子莫慌,在下这一次一定会护好你。”即便是混乱的局势中,陌上霜依旧稳稳地把江零星护在身后,精神紧绷,争取一点差池也不出。 毕竟一路走来江零星其实也受了不少伤了,怕是不能再承受一波伤势了。 江零星挽弓搭箭,屏住呼吸,随手射杀了几名妄图杀进来的黑衣人。 好不容易击退一波攻势,从天而降的黑衣女人直接势如破竹地劈了一刀下来。这一刀怕是已经有开阳的气势了。江零星直接被震得动弹不得,难以闪躲。 陌上霜也被压制了,但他咬紧牙关,拔剑挡在江零星身前,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 “陌大哥!”江零星明显感觉到陌上霜气血翻涌起来了,忧心不已。 陌上霜咬牙撑住:“在下掩护你,絮公子请速速去往皇宫!” “絮公子!我护送你!” 那名为首的女官此时也杀了过来,挡在了江零星身前,与陌上霜并肩而立。 看着混战留下来的满地狼藉尸横遍野,江零星知道自己在这也不是最优选择,还会害死更多人,当下也是掉头撒开退就跑了起来,想着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 果然其他黑衣人看他逃离,都是蠢蠢欲动,但是不得不被眼前的侍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零星越跑越远。 偶尔有几个挣脱拦截的黑衣人也会被暗箭射杀,或者直接被江零星手中暗器杀死。 江零星咬着牙一路狂奔,却还是让那名神秘莫测的带着黑色面纱的黑衣女子追了上来,一剑横在江零星脖子间。 “这皇宫,你入不得。” 江零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陌上霜和那名女官居然都已经倒地不起了。这是碾压级别的劲敌,江零星顿时也束手无策了。 “那……我不入皇宫,能活不?”江零星后怕地看着脖子上的凶器,只好举双手表示投降。 “当然。我本无意为难你。不过你若有小动作,也休怪我不讲情面。”黑衣女子还挺好说话,江零星这么一说,就立刻把剑收起了,也不怕江零星出尔反尔。 “好好好,那我退出了。”江零星乖乖后退,“美女姐姐你千万别杀我,我无意卷入你们的纷争,我只是路过……咳咳……” 江零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突然生出几分痛苦,他俯下身子,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看得那黑衣女子也是有所感慨:“你这一路,我也敬你是一条汉子,不愧是神医后人,不顾一切也要悬壶济世,佩服。” “没事。闯荡江湖是这样的。”江零星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姐姐你先忙,我这就走了,不趟浑水了哈。然后能不能让那边的人也停手呢,毕竟就算你们有多恨主上,总归和她们这些侍卫没关系的吧?” “且慢。”黑衣女子却突然叫住了他,“首先,那边并不是我的人。其次,我倒想问问你,明知此行凶险,为何不避?” “我……”江零星眼神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实情。 黑衣女子看他一脸摇摆不定,忽然伸手点了江零星身上几个大穴。 江零星面色唰的一下惨白,双眼充血,颈间青筋暴起,嘴角微颤,像是在与什么巨大的痛苦抗衡一般。 “你去吧。我不拦你。” 黑衣女子忽然改了想法,侧身让出了通往皇宫的路。 这一变故让还没缓过神来的江零星愣了好一会,才有些懵懂地摸了摸后脑勺: “啊?美女姐姐你怎么?” “去还是走,你自己选。少废话。” 黑衣女子冷声道。 第42章 心灰意冷 江零星也明白了什么,对着女子抱拳一礼:“那就谢姐姐大恩了。” “你太像她了。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差不多也就只有你了。虽然我恨主上,但是你若出事了,她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一点痕迹可循了。”黑衣女子叹了口气,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离去。 江零星思索着皱了下眉,难道又是师父的朋友?但是他先决定不再多想,闷着头就冲进了皇宫里。 一名女官看样子等候多时。她示意江零星跟上。于是江零星便跟着她七弯八拐地走入了一条密道。 江零星环顾四周,发现这通道十分应当是隐蔽,吓得赶紧捂上了眼睛: “不对,你们皇室这么隐秘的通道,我知道了会不会要被斩草除根啊?” 女官看着他,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不必紧张,这反而证明了我们主上对你的信任。而且以絮公子的本事,哪怕蒙着眼捂着耳朵,也能凭感觉记住路的吧?” “没没没,你真的抬举我了。”江零星连连否认,“我记不住的。” 女官笑而不语,继续引路。 江零星偷摸摸地跟着她,心中忐忑许久,终于是把这条路走到了尽头。 “絮公子请吧。这条小路直达我们主上的书房。主上在里面等您。” 江零星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我不会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吧?” “当然不会。您是贵客。”女官否认。 江零星半信半疑,心想着来都来了,闯一闯又如何,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迈步跨了了进去。 白色的屏风后隐隐约约映衬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应该就是大荒主上了。 她并未露脸,只是传出了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 “絮公子请坐。这一路舟车劳顿,危机四伏,辛苦了。” “那我随便坐了。” 江零星也不讲客气,一屁股就找了个放有软垫的檀木椅子松松垮垮地坐下。 “絮公子当真是性情中人。”大荒主上在屏风后弯腰轻咳了一声,语气虚弱。 江零星听懂了大荒主上话里的暗喻,顿时不乐意了:“你别说我没规矩,我都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你出生入死了,随便坐一下你的地盘又怎么了。” “絮公子说得是。”主上终于从屏风后缓缓走出,露出了高挑的身形和绝世的容貌,看得江零星晃了一会儿神。 “那么,絮公子既然不辞万里都来了,可是有把握医治好孤?” 主上淡漠地睥着江零星,仿佛他只要说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她就会把江零星当垃圾一样丢掉甚至当场解决。 “百分百。”江零星本来心里还有些许忐忑,拿不住主意,此次见到主上之后,倒是心里有了底起来。 “哦?这么几年来,敢说百分百的,你是第一个。”主上来了兴趣,寡淡的眸中竟然多了几分难得的兴致。 “那我这般拼死拼活,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江零星反问。 “得到你想要的。”主上对他似乎也是知根知底,语气中也满是笃定。 江零星知道自己遇上聪明人了,也是不再废话,起身行了个礼: “请主上斗胆让我把脉。再准备我所说的这些用具,给我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都依你。” …… 当陌上霜解决了刺杀的一行人,还缴获了一名没能即使服毒身亡的刺客俘虏,带回皇宫时,已是黄昏时分。 陌上霜知道江零星和主上在书房,也是默默站在书房门口寸步不离地守候着。 一直熬到午夜时分,正在半眯着眼小憩的陌上霜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是花瓶破碎、屏风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 陌上霜听得出来,那是江零星的声音,当下也是不管不顾,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他眼睁睁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地板的江零星,望着忽然闯入的他,直直喷出来一口暗红色的血。 陌上霜顾不得其他,张开双臂就拦在了江零星身前,一脸恳求: “主上!!!!为何您要赶尽杀绝?絮公子一路过来,受了那么多苦,如今矜矜业业把您治好了,您为什么都要不留他的活口?” “陌大哥……没事……” 江零星费力地说着,可惜他的声音实在太小,此时的陌上霜根本没听进去。 “主上,我恳求您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放过他吧。他还这么年轻,没有什么心机的……” 主上却是一脸淡漠:“又如何?他虽差不多治好了孤的隐疾,可是却还是留下来一个致命的弱点。这弱点,孤不能让旁人知道,所以现在的他对孤来说,很危险,要除。” 陌上霜眼神中全是心寒:“可是、可是主上……絮公子什么也没有做错啊……” “你要拦着,就一起去死吧。” 主上却突然提着剑冲刺过来,毫不犹豫一剑刺入了陌上霜肩头,陌上霜却是哼都没哼一声,依旧挺直腰杆挡在江零星面前,还侧头安慰江零星: “絮公子……在下说过会护好你的。” 可惜,他没有看到江零星在他身后闭着眼疯狂摇头。 主上一下又似乎失了兴致,收回长剑,负手而立:“滚吧陌上霜。看在你多年忠心,孤今天不杀你们。不过风絮要留下。从今往后,你这棋子,孤不需要了,你也不要再踏入我大荒皇宫半步,否则,杀无赦。” “谢主上。” 陌上霜扶肩行了一礼,又转身安慰江零星:“絮公子,主上说不杀你,你就不会有事的。最迟明天,我来接你回大望。” 说完,陌上霜心灰意冷地望了一眼主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零星抬头望着一脸不近人情的主上,神色复杂,却是一直都没有开口。 陌上霜走后,主上这才上前几步,把江零星稳稳地扶了起来。 “你这算在配合孤吗?” 主上轻轻挑眉。江零星咳了几声,舒展了一下筋骨:“不完全是,主要是刚刚你打我那一下太重了,没缓过来。” “感觉如何?是你想要的吗。”主上语气中依旧是运筹帷幄的笃定。 “是……吧?” 江零星挠挠头,一脸不确定。 “此掌,名为九星通络掌,乃大荒皇族绝学。你算是来对了。是那老头让你来的吧?” 主上嘴角微微上扬。江零星叹了口气: “差不多吧。只不过,你刚刚为什么不对陌大哥说出实情呢?你明明是在帮我。” “很多事情,不是正常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主上似乎答非所问,“很多时候,外界因素太多,让你不得不这么去做。外界因素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这皇宫了。” 江零星却是看上去听懂了:“原来如此。你是怕和他走太近,反倒害了他对么。” 主上不置可否。 其实在江零星看来,她也就是默认了。 “好麻烦啊……幸好我是江湖中人。” 江零星揉了揉太阳穴,愈发愈感觉这皇宫真不是人待的。 第43章 互相利用 主上惊讶于他理所应当的接受:“孤以为以你的性格,会为陌上霜鸣不平。” “你俩面相有鸳鸯线啊。只不过关键的地方断了,有缘无分。”江零星表示理解,“可惜了一对本该并肩而行的伴侣。” “你还会看面相……也是。孤都快忘了你是谁的徒弟了。”主上一脸怀念。 江零星低下头,嘟囔了一句:“我师娘要是知道你这样利用我,肯定要怨你了。” “孤利用了你什么?再说这么多年,她不该一直在怨我吗?习惯而已。”主上依旧是一脸雷打不动的冷漠淡然。 江零星一脸怨怼,直白地说了:“你这隐疾从一般角度来说并不致命,而且也不是急着治疗的那种,可以偏偏透出风声说自己命不久矣病入膏肓,还大张旗鼓宣传我这个周大师的后人要来大荒给你治病,害得我被追杀一路,然后你就能从中获取很多臣子家族的站队信息,知道谁心向你,谁一心只要你死。而我呢,就是一个纯纯的显眼活靶子,让你鉴定忠奸的一面无关紧要的镜子罢了,这还不是利用?” 江零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我师娘就没怨过你。她一直都知道你有你的不得已。只是我师娘疼我,会见不得我做你的棋子罢了。” “原来如此。”主上抬了抬下巴,面上线条柔和了些许,“那这一次是孤欠你。不过你现在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弱点的人,也算扯平了。” “扯平个啥。”江零星撇了撇嘴,“我贪得无厌,我觉得不够。” “那再加上这个够吗?” 主上朝江零星手里丢了一枚令牌。 江零星定睛一看,居然是大荒令。 大荒境内,见此令,如见主上本尊。 “行吧。也算没白来一趟。”江零星赶紧收好,这等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孤以为你会拒绝。”主上面色依旧是枯井无波,“毕竟你应该对这种沾有皇室权力行东西不感兴趣。” 江零星挠挠头:“不感兴趣和有没有是两码事嘛。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在大荒境内横着走,谁都稀罕呢。” “你……你师娘……”主上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还好吗。” “如果心中有牵挂的人,为何不在有机会的时候亲自联系,反而问我这个外人呢。”江零星叹了口气,“以前师娘还在大荒的时候,你们不多多互相慰问……现在啊……连我也不知道师娘去哪了,是否安好。” “失联了么。”主上眼神里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也罢。孤早明白,终究,孤和任何人都没有缘分。” “王座都是孤独的。”江零星苦笑一声,“真不知那么多人争来争去有什么好的。” 主上抬眸:“那是你不曾体会过皇宫里的权利压制,不懂其珍贵。” “可能吧。”江零星摸了摸鼻子,“其实我来还有一事想要问问。” “你想问的是万毒之体吧。”主上似乎看穿了一切,“没错,孤确实是从万毒之体的阴影下活下来的。只是近些年压制不够,又再度作妖,这才找你们这些人过来医治。” “很简单,用内力溶解毒素就好了,不仅可以增强实力,更是能顺延性命。这本万毒心法,孤研究了许多年,送你了。” 主上不紧不慢从书柜里精准地挑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江零星。 江零星接过:“谢谢主上了。” “医术不错。该赏你。”主上眸中露出了几分欣赏,“真不敢相信你这么年轻就能研究出清除万毒之体累积多年的瘀毒的法子。听说你只跟了周悬壶两年?不止吧。” “也真的就是误打误撞。不过,我也不瞒主上,我确实不止跟着师傅两年。”江零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不叨扰主上您了。” “九星通络掌不一定救得了你的命。”主上冷不丁地开口了,“你现在浑身经脉确实是通了,但是多年堆积的各种各样的后遗症不是九星通络掌可以解决的。” “至少命是暂时保住了不是吗。”江零星耸耸肩,“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好好的没出事么。” 主上别开眼神:“你。简直和你师娘一个德行,不见棺材不落泪。” 江零星干笑一声:“哎呀……人先活着就是最好啦,其他的再想办法解决嘛。” “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 江零星笑容都凝固了一瞬:“啊……哪个小子?” 主上直言不讳:“陈羲和。” “呃……他啊……”江零星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站在原地像一个被长辈问话的小辈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主上语气平缓:“孤知道,你九死一生来到大蛮,一半为了你自己活下去,一半就是为了解决他的万毒之体吧。包括孤,其实也只是你练手的工具。所以你之前说孤利用你并不成立。其实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对吧?你本来就打算用孤练手,甚至你如果不来大蛮,都不会频繁动用内力以至于让旧伤复发这么迅速,伤及了性命,更不至于来找孤续命。” 江零星知道自己心思没能藏住,也是垂眸不语,表示默认了。 “值得吗?” “他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月亮。” 江零星轻轻笑了一下,只留下这句话,便扶肩行了一礼,默默退去。 …… 江零星漫无目的地在上枭境内游走着,双眼放空,整个人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 感受到经脉内久违的乱窜的内力,江零星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梦一般。 多年都是古井无波的经脉终于自发地活跃起来,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江零星居然有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可是一切又好像太晚了。江零星知道,活跃归活跃,可真正他要动用内力的时候,还是会受到万般阻挠。 没办法,有个秘密只有他自己和他师父师娘知道—— 那就是他江零星可能已经很难再如同寻常人一般修习内功了。往日里受过的创伤比想象中过于严重,以至于现在已经是有点无力回天了。 只不过幸好还有灵力做辅,让他不至于完全成了一个废人。 游了一会神,江零星便瞥见了坐在路边摊上大快朵颐的戴着斗笠的男人。看这背影气质,江零星知道是陌上霜无疑。 他吃的那般聚精会神、狼吞虎咽,让江零星都不忍心去打扰他。 其实这短短几天相处,江零星就已经发现了,陌上霜其实是个喜欢吃美食的,而且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喜欢吃甜食。 想到这,江零星勾了下唇,扭头钻进了一家蜜饯铺子,拿了一袋他们店铺里最出名的蜜饯,悄悄来到了陌上霜对面。 正巧,陌上霜埋头吃完那碗面,一抬头便看到了似乎毫发无损的江零星,眼神都有些呆滞了: “……絮公子?您就出来了?没事吧,在下刚刚看你受伤似乎挺严重的……” 江零星连忙摆摆手:“不碍事。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么。” “对不起,絮公子,是在下没考虑到主上有斩草除根的习惯,这才让你陷入险境……” 陌上霜眼看着就要单膝跪下以表歉意,江零星眼疾手快一下就扶住了他: “好啦。帝王嘛,多大点事。我给你买了蜜饯果子,你尝尝。” 第44章 不为人知 江零星不由分说就把手里的那一袋蜜饯果子塞到了陌上霜手中。 陌上霜嘴唇微张,实在是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他从不知道,还会有人会主动给他买他最爱吃的蜜饯果子,就算是在家里的时候,也并没有这样的待遇。 更何况江零星与他相识没几天,就精准知道了他爱吃甜食这个喜好,估计平常没少关注自己。 可是江零星为什么要把多余的目光分给自己呢……自己有什么好让人值得在意的地方吗……他不过就是一条跟在主上身边的多年没有什么个人思维的狗,只知道一味地服从命令,替自己的主人出生入死,每次任务把命保住就很不错了,这样被人在意的感觉是从不能奢求的。 江零星看不见陌上霜面纱之下的表情,只知道陌上霜突然一下没了动静,忍不住伸手推了推陌上霜的肩膀:“不是,傻了?你试试看嘛,万一不好吃,店家就在对面,我还能去找他对峙呢。” 陌上霜低头不语,默默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蜜饯果子就急急忙忙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怎么样?” 陌上霜抬头,对上江零星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实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很甜。谢谢絮公子。” 其实陌上霜很难不知道,江零星应该是正好选了一袋快变质的蜜饯果子,已经有点泛酸味了。 但是那样一双打动人心的明眸,陌上霜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在之中看到一丝黯淡的。 “哎呀,我们现在都已经算是朋友了吧?那就别再絮公子絮公子了。”江零星活动了一下肩颈,“直呼我名都行,别再见外了,明白不?” “那在下唤絮公子……小絮吧。” 陌上霜将那一袋蜜饯果子紧紧攥在手里,如此说道。 “随意。”江零星一脸满意,“走吧,咱们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以免夜长梦多。” “好。” 陌上霜望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阳光打下来的那一刻,他周身都在发光。 炙热,明亮,暖人心脾。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江零星说。 他想说陈年往事,想说一腔酸楚,想把那些琐碎的一切都分享出去,好像把憋着的说出去了,就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个人默默痛苦,无处诉衷肠。 “小絮。” 江零星步伐直接停住,回头。 “怎么啦?” “在下可以……先和你说说话吗。”陌上霜一脸诚恳。江零星挠挠头,有点不解: “陌大哥这是突然怎么了?咱们往后一路同行,有的是时间说话的。而且现在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上计,万一你主上不让我走了,万一你主上要留住你了……” “那请小絮在城门口等在下。虽然……在下还是要当面和主上告个别,不会很久,也不会出不来,你放心吧。” 陌上霜对着江零星扶肩行了一礼,然后扶了一下斗笠,快步离去。 “哎?”江零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就又回去了?” 江零星心中总是有点不安,没多想也快步跟了上去,想与陌上霜同进同出。 结果江零星一直走到了皇宫都没看到陌上霜的人,不有得有些慌了神,按照那条密道准确无误地又走到了主上的书房。 “贵客这是又折返了?” 主上正在桌案上批阅着奏折,听到有人来的动静,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江零星诚恳道:“陌大哥说要回来和你告别,我怕出事跟过来了,但没看到他人,就找到这来了。” “出事?”主上抬眸,“会出什么事呢。” “你心里不明白么。”江零星皱了下眉,“我都能在你眼皮底下被刺杀,一直跟着你忠心耿耿的陌上霜难道就会是安全的么?” 主上顿了一下,继续低头办公:“孤与陌上霜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没有人会蠢到用他来威胁我。” “我这不是怕万一么。”江零星摸了摸鼻子,“他比我先走一步,都还没找到你么。” “这样吧,你去地牢帮孤一个忙。”主上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奏折,“你帮孤问出幕后主使来,孤保证你回来的时候,陌上霜会完好无损地站在孤的书房里。” “好,让人带路。”江零星一口答应。 大荒地牢。 步行许久,穿过阴暗狭长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窄道,江零星跟着一名女官,终于是到达了地牢深处。 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差点没把江零星熏晕过去。他揉了揉鼻尖,忍住干呕的冲动,指了指被吊在半空中的三名黑衣刺客:“是问出他们背后主使吗。” “是。”女官点点头,“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让他们三个开口,看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女官贴心地注意到江零星神色很差,更是补充安慰道:“若是絮公子身体不适我们也可以回去等的。其实主上只是随口让你找点事做,并不是真的要求你一定问个水落石出出来。她现在啊,一定已经暗戳戳地去寻陌副官了。毕竟无论平时主上对陌副官多么严苛冷漠,我们这些身边人还是看得出一点,主上是真的心里挂着陌副官的。” 江零星沉思了片刻,忽而轻笑了一下:“不就是问话嘛。我来都来了,怎么能随便做样子呢。接下来的场景女孩子不建议看,女官姐姐要不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女官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暗地里不甘示弱的,不自觉直了直腰板:“我可是专门负责刑狱的,岂会被絮公子的小小手段恐吓到?” “那女官姐姐自便吧。” 江零星耸耸肩,扭了下脖子,一边挽起衣袖,一边一步一步靠近悬吊在空中的三名黑衣人,眼神中意味不明。 接下来短短的一柱香的时间,就让这名女官深刻认识到了眼前这名看上去阳光开朗人畜无害的少年居然是一个狠角色。 他所采用的刑讯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又残忍阴狠到了极致。 这种手法她其实熟悉。刚刚接手大荒地牢的时候,她远行去大望刑狱和大蛮刑狱参观交流过。大望的刑罚多于皮外,而大蛮的刑罚深入皮内,相比之下,她们大荒的手段差的确实是有些远,难怪问不出话来。 目前看来,江零星的手段大望大荒两者皆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途径学会的。 想到此,伴随着三个大男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女官不由得后退几步,望着江零星面无表情的俊脸,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而且江零星根本就不问话,就是一味地上刑,感觉像极了那种享受别人痛苦的虐待狂,和他平常阳光温暖的形象截然相反。 “絮公子……为何什么都不问。”女官忍不住劝道,“你再钉下去他们可能要死了,都问不出话来的。” “不想说的话,我问题问得再漂亮也没用啊,你说是不是女官姐姐。这种事嘛,不急啦,反正难熬的不是我,我知道分寸的。” 江零星根本没在意女官的劝阻,而是自顾自地抬袖擦了擦脸上溅上来的血污,又继续用刑。 第45章 无影神剑 如此恐怖的攻势下,其中有一个人终于扛不住了,浑身钉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又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我招……我都招了……是黄家家主派我来的……听说国师、许副官、枫溪公主和柳家也有派人来……行动口令是天地为旗,日月为令……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要是不能放过我麻烦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知道的还挺多嘛。” 江零星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暖和煦的笑意,他侧头看了看其他两人: “那你们两位呢?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另外两人低头不语。 江零星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看来只能请你们二位死一下了。” 下一刻,江零星一拳砸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小腹处,吓得一旁逃过一劫的黑衣人瑟瑟发抖。 紧接着江零星趁着他张嘴的间隙,往他嘴里塞了一枚黑色的药丸。 “这……这是?”女官忽然凑近了过来。 江零星好整以暇地望着那黑衣人,似乎很期待他的反应:“七伤丹,七窍流血而死,很痛苦,却也很快的。” “为何……赶尽杀绝?”女官似乎没有想到这少年手段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不招,不杀,留着养吗?”江零星倒是一脸奇怪,似乎不太理解女官的脑回路了。 女官眼神一凝,突然用一把匕首抵住江零星的后心窝处。 “抱歉,我没想到,你看上去单纯善良,背地里居然这般狠辣,所以只能提前行动了。” 江零星只是默默看着七窍流血,痛苦嚎叫的黑衣人,脸上一点都不意外:“或许,我该称呼您为,许副官。” “你是怎么想到的。”名为许盈的女官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所以你刚刚是故意下狠手引我暴露?我还以为你看上去是个好忽悠的。我还是太低估神医后人了。” “不是故意下狠手。”江零星眼神淡漠地指了指已经口吐鲜血的黑衣人,“他是确实要死了。” 许盈懒得再和他多扯,立刻又把幸存的那名黑衣人救了下来,伸手去扶他: “阿逢,没事吧?” “难怪。他是你心上人,难怪你忍不住出手了。”江零星勾唇笑了笑,“只不过,你敢当着我面救人,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们早得到消息你这一路受了不少伤,刚刚还才被主上打成重伤,你能掀起什么水花来呢?” 许盈搀扶着黑衣人,一脸不以为意。 “许……许副官你能不能也放了我……” 刚刚招供的那名黑衣人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勾勾地望着许盈企图得到救赎。 许盈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叛徒还想活?幸好你现在才招,否则我们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 “哦。那你们现在是要怎么样?让我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地牢里?”江零星一脸淡定,“你们做得到吗?” “你区区天权,要如何与我们两个玉衡抗衡?就算阿逢受了重伤,伤势未愈的你也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 听得许盈自信的话语,江零星轻蔑一笑:“好吧,我急着交差,就不和你们虚与委蛇了。” 江零星眼神忽然锋利起来,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手肘往后拉动,内力源源不断汇集而来,凝聚于指尖。 下一瞬,江零星左手猛然对着许盈凌空指出,许盈还没反应过来作出抵抗,只觉着小腹一凉,瞪着眼低头一看,似是被一道剑气刺入,如今已然在流血。 “无影神剑?!!!这不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绝学吗?你居然……难道说当年外传落霞阁夺得至宝一事居然是真的?!!” 许盈弓下腰捂着伤口,猛然抬头,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惊恐和不可思议。 “呃,不好意思,学的不精,不然你现在已经死了。”江零星挠挠头,“再见啦,你们二位自己在这里待着等死吧。” “不过就这种程度也想阻挠我们?” 许盈直起身,与黑衣人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摆出攻势,直冲江零星而去。 江零星只是右手轻轻一弹,两道飞镖便刺向了两人大腿,瞬间让两人吃痛,扑倒在地。 许盈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可恶,好毒的暗器……” “不是,你们敢这样直勾勾地近我身?”江零星都有些愣住了,“我是玩暗器的呀,你们负责搞情报的没告诉你们嘛?我去,那是到底是把我形容成了一个什么鬼样子哦。” 不过此时江零星没心情再与他们扯皮了,扭头就要走,突然传来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让他皱了下眉,思索片刻,江零星一个侧身躲在了角落,没有贸然闯出,只是静静等待。 “许副官!!!” 闯入的十几名女将团团将许盈和那黑衣人围住,扶了起来。 “内应来了……”许盈一下子双眼放光,直直地指着江零星的方位,“把这个碍事的家伙给我拿下!居然敢如此伤我夫君,我必要他一点点归还!” 女将们也是好不废话,拿起自己的武器就朝江零星围了上来。 江零星扭身钻入了狭窄的暗道中,虽然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接应,但现在他也只能闯出去赌一把了。 暗道只能通过一人,以江零星的轻功,后面那些一身装备的女将自然是追不上。 江零星很快就到了路的尽头,身后嗖嗖传来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江零星感应到大概位置,一个旋身躲过了大部分。 但是架不住攻势太密集,有一只箭江零星来不及闪躲,扎入了他的后肩处,江零星咬牙,反手撒了几枚暗器,听到几人倒下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 绝望的是,地牢门口果然有接应的一波人。江零星眼看又撞入刀尖了,只好缓下脚步,一步一步挪动,同时盯着前后追兵的一举一动。 后面的女将已然追了上来,形成一个包夹之势。 “风絮,我看你往哪里跑。” 许盈一脸得意,仿佛江零星已是瓮中之鳖。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 江零星当然不愿意束手就擒,只好强行引气入体,激活真正的无影神剑。 弹指一挥间,十指窜出深厚的内力凝华的凌厉剑气,随江零星的掌控四散而去,没反应过来抵挡的女将就那么被无形中击中命害直直倒了下去。 “我看你内力已经耗尽了吧?那该我们了!!!” 许盈和一众女将看出了江零星的虚弱,趁机又杀了上去。 江零星没办法,只能赤手空拳斗了起来,即便身法已然拉满,可如何能敌如此多明晃晃的兵器。 很快,就有一剑透过间隙,划伤了江零星的右手大臂,鲜血汩汩流出,江零星后肩插着的剑还被有心之人刺得更深。 江零星不能再被动,只好咬紧牙关,再次燃烧所剩无几的内力,催动无影神剑,刺穿了几名靠的太近的女将的咽喉,但也因为内力耗尽,被后排的许盈钻了空子,一剑刺向了心口。 江零星被这一剑逼得连连后退,但速度明显慢于剑尖。眼看就要刺入江零星身体,江零星左手食指忽然点了一下额头,随即左掌迎着剑尖软绵绵地拍了出去,居然隔空挡住了剑尖进一步深入。 “八卦掌?你居然同修灵力……而且你这内力是远超天权级别的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