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达狂响》 第1章 除夕夜 除夕夜。 祝余窝在沙发一隅,看后妈亲爹妻情郎意,看春晚小品阖家欢乐,看她继姐一副死了爹的哭丧脸……算了,这个不爱看。 祝余捧着手机,行为鬼祟,像在高中课堂上一边搞小动作一边心虚怕被抓包的坏学生。她这边刷着美女视频,余光偶尔瞥向隔壁沙发上的两人,求一求安心。 真好,无人在意,乐得自在。 “小余,别总玩手机,大过年的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来和家里人唠唠嗑。” 防不胜防,祝余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个激灵,她讪讪地将目光从手机里的漂亮姐姐身上撕下来,一转头就瞄见微笑的爹,慈爱的后妈,和对面头也没抬一下的继姐…… 祝余听话,连连应声,乖巧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她托起腮难免郁结。 讲实话,这不是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吗? 但没有办法,这些话她也只敢想想罢了。 老祝嘴上说着唠嗑,可待她手机一搁,转头便没了动静。祝余扯起一抹假笑,想着那看会儿电视好了,可一抬头,余光里就会出现一个正在看手机的继姐,不加注意都能看到那光线忽强忽弱的手机屏幕,让祝余越看越眼气,最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她脑袋一垂,盯着地板发起呆。 事实证明,人不能闲,一闲下来的祝余发现地上好脏,有块糖纸在光下晃眼的很,看得她好想扫地,但是现在去拿扫帚来肯定会被说一顿。 毕竟她不是七三。 思及此,祝余眼珠一转,精准地停在茶几中央掉了的一片瓜子皮上。 碍眼!小小瓜子皮,胆敢胡作非为,看她神之一指! 呀……弹偏了,要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哦……那顺便把糖纸也捡了吧。 她可真好。 奇怪?电视背景墙原本就缺了一块吗?有碍观瞻,有碍观瞻…… 祝余默默腹诽。 夏砚秋被忙来忙去的祝余逗笑,用胳膊肘轻推了推老祝,溺爱道:“小余有自己的主意,老祝你也别总管着她,我们小余多乖呀,对不对?七七。” 对呀对呀,妈咪说得对呀! 祝余仿佛听到什么天籁,眨起星星眼,满脸期待地等待着七三的附和。 然而,后者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桃花眼,似被雾封住了般,连眨也不眨,眼神淡淡的,不为所动。 她甚至在祝余望过去后便将头又低了下去。 祝余嘴角一抽。 得,是她太过得意忘形,人家一有动静她便不知天高地厚,一时间忘了这位姐姐有多难相处。 去年七月,祝余大二暑假,第一次见到七三。 这对半路夫妻领证的那天下午,两家办了一个简短的家宴,以庆祝一个新的重组家庭诞生。 两家长辈坐在一起吃了顿饭,祝余头一次见到夏砚秋的家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祝余想,原来岁月从不败美人是真的。 老太太和她奶奶差不多一个岁数,满头银丝梳的一丝不苟,眼神清亮而澄澈,又沉淀着陈年岁月给予的宽容与温和。 不愧是母女。 那是大家宴,虽然也没大到哪去,不过之后她们又办了个小的。 在夏阿姨的房子里。 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祝余当时想着。 不过是老祝家祖坟不知冒了什么青烟,让他爹走了如此大运,能遇到那样一位林下风致的女士。 那位女士叫夏砚秋。 人如其名,优雅知性,腹有诗书。 还很有钱。 简而言之,她爸榜上大款了。 祝余对中年人的爱情不予评价。 但对于这个继母,祝余有滔滔不绝的喜欢与赞美之情。 在此之前,祝余见过这位夏阿姨几次。 在见对方的第一眼时,小余忍不住椎胸顿足,痛心疾首地表示:“已经是我的妈妈了吗?” 夏砚秋太过温柔而又让人心生亲近之感了,祝余觉得这个妈妈连头发丝儿上都是温暖的香气。 祝余在四岁前,对母亲的印象十分模糊,四岁后,母亲消失了。 十九岁,她重新对母亲这个词充满具象的认知。 那具象是为夏砚秋量身定做的。 祝余知道夏砚秋有一个女儿,比她大,是个姐姐。 祝余喜欢姐姐。 此乃,女同之天性。 但平心而论,这个姐姐她不喜欢。 说句母道话,七三那张脸实在好看,粉薄的唇、挺翘的鼻,还有修长纤细的四肢、高挑的个子……祝余大方承认,在皮囊上,七三是得了夏阿姨几分真传在上面。 祝余还记得,那天在客厅,她陪夏阿姨看电视,老祝在厨房做饭。祝余人在沙发上坐着,心却不安分得很,全然不在电视剧上,她时不时地会将视线落到夏砚秋身上,又在对方要看过来时迅速收回。 祝余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心虚极了,以至于下一秒敲门声响起时,她猛然起身,如受了惊的兔子,草木皆兵,夏砚秋被她吓了一下,没等问什么,祝余先面红耳赤地一溜烟蹿去给七三开门。 背光的玄关处,大门推开的瞬间,一张白的能反光的脸惊现在视野中,优越的身高促使祝余微微仰头,尽管发丝凌乱,却依旧能目睹到对方那纤长而卷翘的睫毛扑扇掀起,露出一双灰蒙蒙的漂亮眼睛。 祝余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像蒙尘的珠玉,像琉璃,毫无瑕疵,令人萌生出一股想要护在掌心把玩的冲动。 对视之间,透而莹的眼珠上倒影着祝余略微窘迫泛红的脸,仓促的呼吸声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祝余觉得自己像个新婚后过了甜蜜期的丈夫,她们俩的甜蜜期只停留在那日匆匆一眼对视,之后,她便没有一日看七三顺眼。 就第一次见面那天来说,祝余嫌七三穿了一身黑,不像喜宴,更像奔丧。 祝余原以为这是对方不同意这桩婚事,使下马威的一种手段,毕竟这家伙那天连大家宴都没来。 几天之后,祝余搬到了夏砚秋的房子里,这个重组的家庭开始了同居生活。 同居之后,祝余发现自己似乎错怪七三了,这人好像只有黑色的衣服,且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黑衬衫,黑西服裤。 于是,祝余对七三讨厌的点又多了一个——这人的衣品不行。 此外,祝余还怀疑七三不讲卫生,不换衣服。 因为她从没见过七三用过洗衣机。 于是那段时间,祝余几乎每天都会穿不同的衣服出来晃荡,像开了屏的花孔雀。甚至有时一天两套,只是为了在夏阿姨那里表现成一个干净而热爱生活的好宝宝。 简而言之,就是在争宠。 夏砚秋也十分捧场,每见到一套新衣服,便会变着法儿地夸一夸祝余,小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句“七七要和小余学一学,正是青春活跃的年纪,不要总是黑沉沉的”。 当祝余衣柜里没展示过的衣服数量归零后,夏砚秋提出带祝余去商场添几件新衣服。好巧不巧,那天赶上七三在家,于是在祝余诧异的目光里,七三也加入了这项亲子活动中。 也是那天,祝余才知道七三不是不换衣服,而是只买这类衣服,定期送到干洗店清洗,脏得明显了或者坏了,就直接扔了,其实七三大多数时候都会扔掉,很少拿去洗。 太败家了! 脏了就拿去洗啊!扔掉的不是钱吗! 哪有人一年四季只穿衬衫和西装裤啊! 好好的衣服哪里那么容易破啊! 少骗人了! 但夏砚秋说,七三的行头,无论春夏,只此一类。 祝余也就信了。 与此同时,尽管除夕夜,七三依旧穿着那身碍眼的黑无常同款,只是从薄款变成了厚款。 祝余再次走神,因为她忽然想起上上个月,七三穿的好像还是短袖…… 反正七三是个奇怪的人,不止体现在穿搭上,还有那总是凌乱挡脸的长发,以及万年不变的冷脸。 哦对,这也是值得诟病的一点,这人不爱梳头。 脏小孩。 总而言之,七三,简直是一款行走的夏日消暑利器,冬日制冷机器。 祝余思绪回笼,将目光从七三身上移开,然后不可避免地略过了茶几上的手机。虽然夏阿姨说她可以玩,但是祝余没有真的伸手去拿,她瞥了一眼她爹的脸,琢磨着那张脸皮背后的真实想法,大抵是脸皮太厚,她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没关系的小余,区区三个小时,加油,你是最棒的! 祝余这厢自我鼓励,长沙发上,老祝突然出声:“今年春晚比去年有意思些。” 尊嘟假嘟? 没等祝余抬头,一声悦耳轻松的铃声如一支冷箭扎入她耳中—— “děng~dēng~deng~”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被淹没在电视里的人机笑声中,祝余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沉重了许多,如有实质的目光里,疑惑的情绪直戳她的脊梁骨。 客厅里,气氛一度尴尬。 祝余大惊失色。 因为就在她刚刚狂按下音量键的刹那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常年静音,根本不可能出声。 不是她,那是谁? 祝余抬头。 难得一见七三主动向外界互动。 七三居然在看她。 四目相对,也许白炽灯太闪,祝余从那双死气沉沉的眼中看出一丝光亮,玻璃球般的眼眸中,瞳孔微微放大,暴露出一瞬间的人气儿。 那是一种…… 名为震惊的情绪。 * 滴答滴答…… 指针式的挂钟已然鲜少有人用了。 祝余眼拙,那表盘大概是红木制的。 一长一短的指针并拢,齐齐指向数字“12”。 零点。 祝余听见了电视里传来的“咚——咚——”声。 心不在焉了一晚上,她终于从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中缓缓抽离。 围着茶几守岁的一家人将其他情绪一扫而空,徒留对新年的喜悦。 祝余在这个新家里度过了第一个除夕夜。 这个“家”在法律上的所有者——夏砚秋,十分慷慨大方地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祝余粗略一瞄,大概一厘米厚。 祝余福至心灵,甜甜地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谄媚:“妈妈过年好!恭喜发财!” 夏研秋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像冬日里绽放了一支鸢尾花,祝余一时间竟顾不上接红包,被晕得五迷三道,不着四六。 那红包落在手里也沉甸甸的,祝余晕头转向之余,不忘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老祝。 “爸过年好!” “……七三过年好。”顺嘴的事。 老祝哼哼两声,笑骂她小没良心,往茶几面扔了两个红包,一人一个不打仗。 钱包鼓鼓,幸幸福福。 直到钻进被窝,熄灯睡觉前,祝余脸上的笑也没停过,今夜注定是个好梦。 即将入睡之际…… 为什么七三不用问好呢? 懂礼貌而又大方的小余同志都和她说过年好了,她也不理,这人真没礼貌! 七三缺点 1! 开工大吉! 小余:没礼貌……吧唧吧唧…… 七七:你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除夕夜 第2章 年初一 梦里,漆黑一片。 五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祝余仰面朝天,双手被捆着举过头顶,她感受着从手腕上传来的束缚感,喘不过气。 她迷茫地向四周打量,试图发现什么。 几息过去,视力逐渐适应黑暗,细微而含糊的碎光照出周围的环境。 依然是一片空空如也、无边无际的虚无之地。 动也动不了,身上还沉甸甸的,祝余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压着,耳边还存在一道不属于她的呼吸声,轻柔、缓慢,与她急促的喘息糅杂一团,难以忽视。 鬼压床吗? 祝余试图挪动手脚,却挣脱不开那股禁锢的力道。 可笑的是,这种诡异的关头,祝余还有空分心想些有的没的。 她在想鬼也要喘气吗? 应该不用。 祝余不再挣扎了,衣料摩挲的窸窣声随之消失。沉默中,两道呼吸声越发清晰,一道错乱,一道轻而徐。 此时此刻,一声轻笑。 祝余愣了愣。 她感受到了源于压在她身上的鬼从胸腔发出的震动。 声音低沉陌生。 是个女鬼。 祝余略微放了心。 她从小遵纪守法,爱护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就算是天王姥子来了也得夸她一句好孩子,也许鬼姐姐只是嫌冬天冷了,来找她取暖也说不准。 这样想着,祝余放松了些。 然而还没等她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一双带着凉气的唇落了下来。 印在她的嘴角。 祝余闻到了对方的呼吸。 很独特的气息。 她的鼻子一向很灵,能清楚地分辨出大多数复杂气味的本源,像是花香、食物香、亦或化学品、人工香精,林林总总。 她闻得出来,这是人的味道。 真是令人心情愉悦而又心安的味道。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祝余没忍住又吸了一口。 然后她的嘴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祝余猛然回神,想起她还在被强吻。 这怎么能行?她还没谈过女朋友,这可是初吻! 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祝余的手能动了。她抬起手,本能地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结果做出的动作却是环上了对方的脖子。 祝余又听到一声笑,这次听起来比上次多了几分愉悦。 原本只是相抵着浅浅厮摩的吻突然猛烈起来,带着一下下细密的啃咬,陌生的掠夺感以及私人领域被侵占的失控滋生出胆怯、挣扎,与不自知的沉沦…… 祝余没有接过吻,她不太理解明明湿润的唇瓣为何会在津液交融中变得口干舌燥。 放肆的舌沿着紧闭的唇缝临摹,鼻尖缭绕的好闻的香味引诱着她,祝余不争气地开始好奇,关于这味道的本源。 张开嘴的话会知道吗? 一瞬间的动摇招致一连串的侵城掠地,就在缠绵悱恻的间隙,祝余偷偷睁开眼,看到了……那张掩藏在凌乱长发后的脸。 她猛然惊醒。 * “妈妈早上好……” 夏砚秋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惊讶道:“呀,小余怎么起这么早?” 此时凌晨五点,祝余几乎一夜未眠。 她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如同行尸走肉,有气无力,还要被支配着去叫七三吃饭。 祝余纵使千万个不情愿,可在夏砚秋慈爱的目光下她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只好磨磨蹭蹭地往七三卧室的方向挪。 没等祝余抵达目的地,七三便先行推门而出,二人隔着一米之遥,祝余感觉气氛肉眼可见地尴尬而怪异起来,她收起宛如鹌鹑般的姿态,不想低人一等,然而对方恍若未闻,对她本人视而不见,径直从她身旁越过,脸上没有一丝疲态与睡意,眼神清明,更让祝余愤懑不平。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睡不好觉,明明只有她对睡觉这件事最为虔诚。 大年初一,张灯结彩,走亲访友, 拜年的路上,车内暖气开得足,祝余落座后排靠窗小憩,半梦半醒之中,总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目光在她身上飘荡。而每每抬头时,这种被窥视感又消失不见。 祝余心中安慰自己是通宵把人熬傻了,神经衰弱,回去睡一会就好了。 拜年走亲戚是祝余最讨厌的项目之一,除了要一直挂上乖巧的笑容,还要被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导致她现在已然练出了一身打太极的好本事,哄得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合不拢嘴。 走到最后一家已经是晌午,昨夜飘了雪,砖路上结了冰。单元楼下,祝余小心翼翼地走在几人最后,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小小地叹了口气。 前方,七三突然回头看向她,冷漠的眼神与梦中最后那一瞥蓦然重合,祝余脑子一抽,腿一软,不慎踩中光滑的冰面,失去平衡,要向地面栽去。 嗯……栽进了七三怀里。 救了个大命……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祝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亲戚这么多,还都这么热情,而且只热情,不给红包。 好在还知道留他们吃了顿中午饭。 她最佩服的还是夏女士,竟然会和她爹一块去拜年,等她爹老了、没了,她成了户主,就取消这项没意义的活动。 太孝了,小余,简直是哄堂大孝,她爹听了一定会感动到流泪。 一回到家,祝余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滑去卧室,社交耗神,通宵透支,她被燃尽了,倒床便睡。 梦里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 万幸。 再醒来时暮色已深,月幌清晖,透过紧闭的窗,洒落一地。 祝余听见老祝在门外吆喝吃饭的声音。 “知道了……”她揉了揉眼,含糊应了一声,嗓子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 祝余怕被催,麻利地从床上爬起,趿拉着拖鞋歪歪扭扭推门而出。 关门时,她下意识放轻动作,门咔哒一声阖上。 昏暗的卧室里,重归安静,纱织窗帘兀自轻轻晃动……又晃动。 餐桌上三个人已围坐好,老祝腻歪地给夏砚秋夹鱼肉,洗过脸彻底清醒的祝余拉开凳子落座,七三就在她右手边,正慢条斯理地将一小撮米饭送入口中。 这顿饭吃得祝余胃里发沉,坠得胃疼。 她现在只要一见七三就会想起昨晚的梦,又会想到上午平地摔一把扑到七三怀里。 她不清楚是七三往前走了半步还是自己摔得太狠,那个距离之下居然还能拱进对方怀里。但话要说回来,七三那个人,应该更希望她摔地上,脸着地还是手着地都和这个没人情味儿的家伙没多大关系。 扑怀里倒是其次,最最要命的是,她在七三怀里时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和梦中的一样。 她都没闻过,为什么会在梦里梦得那么清楚? 祝余有点小洁癖,以前总固执己偏见地认为七三就是个不换衣服不爱洗澡头发乱糟糟身上臭臭的邋遢鬼。 然而,并没有。 相反的,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清冽之中透出暖意,像被阳光晒过的青草,沉稳温和,与她外表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截然不同。 但就算再好闻,祝余也不敢多闻。 她是真怕了。 两个东西要是长的一样,闻起来一样,那不就是同一个吗? 所以大过年的,她在梦里和疑似女同的继姐亲嘴…… 这像话吗!祝余! 她们俩当真是犯冲,八字不合,大过年的,还是尽量避开就好了。 祝余如是想着,默默扒完了碗里最后的米饭,悲壮回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别再梦七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年初一 第3章 新老板 大年初七一早,祝余马不停蹄地向店长询问复工事宜。 这是她寒假一开始就找的兼职,是一份还算清闲的工作,就是工资不高。要问清闲到什么程度呢?是祝余几度怀疑这里真的需要自己吗的程度。 祝余趴在床上,屏幕光在眼睛里晃出两搓斗志的小火苗,几息后,小火苗变白,并熄灭,祝余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店长说,店被盘出去了。 天塌了,那她还能继续上班吗? 还有她的工资…… 祝余紧张地盯着屏幕,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 对面很是上道,先推来一张微信名片,告诉她这是新老板的联系方式,没发的工资也由新老板开。 哇,天补上了! 祝余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事可做了,再在这个家待下去,她就真要自闭了。 这个家有哪里不好吗? 没有。 只是祝余心脏罢了。 自从那日做了不该做的梦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虽说七三总不在家,不太需要她躲着,但祝余只要在餐桌上看见这张脸和那双开合的唇就会胃疼,这一毛病甚至演化到她已经不敢直视夏砚秋了。 于是初八清早,年味尚未完全散去,祝余便要上班了。 室外,空气中残留着火药的气味,随着寒冬的冷意扑面,钻进干燥的鼻腔,祝余被激得打了个冷颤,把毛绒围脖往上提了提。 今年过年可真冷。 祝余望着路旁几日前下的到脚踝深的积雪,呼出一口白雾。 她做兼职的地方在离家二里地外的街上,一家老旧的杂货铺。 每天上下班靠走路。 祝余拥紧棉袄,想起第一天去兼职,她弄坏了店里的一个八音盒摆件。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坏的,就是拿起来擦灰的时候磕了一下,再拧发条就不出声了,急得她在大冬天冒了满头汗,道歉词都想好了七八个版本,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决定还是买下这个残次品以掩耳盗铃算了。 当她准备悄悄结账时,被店长撞了个正着。 店长面露惊讶:“你喜欢这个?” 祝余干巴巴答道:“挺好看的……” “好吧,”店长似乎不太理解,祝余也不太理解她的表情,直到对方说,“不过这个坏了,不出声。” 就这样,祝余硬着头皮买了一个发不出声音的八音盒,至今还放在书桌上一个显眼的位置上。 毕竟真的很贵……那小玩意要288,店长当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250。 也是般配。 便如此,祝余初来乍到分币没挣且倒贴二八八。 这份寒假兼职年前鸡飞狗跳了一个来月,在搁置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春节假后,正式重启。 九点四十分。 祝余推开店门,风铃叮叮响。 她的脑子也是。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蒙尘旧物随意摆放、地砖缝里夹着黑泥,门框摸起来粘腻腻的店铺了。原先歪斜的木架被替换成明亮的亚克力展柜,空气中浮着雪松的冷香,遣散了从前那股闷潮混杂的气味。 店里被通通翻新了一遍,新铺的暖白瓷砖倒映着明晃晃的灯光,吱呀响的木头收银柜台变成了白色大理石的台面,上边摆的收银机也新得吓人。 祝余眼角一抽,在柜台旁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她去年摔碎后被用502“复原”的那只青花碗,是她在前店长的指使下亲手粘的。 这还是她那中古废墟……不是,怀旧风“古董”杂货店吗?怎么陌生得让她以为自己误入商场精品店,这下会让她产生一种自己什么都赔得起的错觉的…… 这么说来,其实门口的招牌也换了,只是她来时太过匆忙没有注意。 祝余想看一眼手边货架子上摆件的价格,却被里头传来的一声“欢迎光临”吸引走注意力。 祝余循声而动,下意识想要解释,惊艳声却比客套话先脱口而出: “哇——” 好漂亮的姐姐,她以前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天仙儿。 那仙女有着一头火焰般的长发,波浪卷曲,衬得那截裸露在外的脖颈凝脂如玉,比一旁的白瓷瓶子还要晃眼。她穿越过一众盛满物品的货架,祝余的目光便随着她由远及近,从玉瓶到盲盒摆件,琳琅满目…… 祝余皱起眉头,这都是什么搭配? 尽管迟疑,可天仙儿一路笑意晏晏地向她走来,眼尾浑然天成的弧度让祝余想起赤狐,且是狐群里皮毛最为油亮艳丽的那只。 因为她那身黑绒的长裙会发光! “妹妹好眼光,那只摆件可是我新淘来的小玩意,看你有缘,558交个朋友如何?” 啥? 啥朋友要558? 就这义乌小商品风格的小玩意儿要558?两个她加起来都不够买的。 祝余讪讪收回手,解释道:“我是来上班的,昨天加了您微信……这个。” 祝余亮出手机屏的对话框给对方。 女人见状面露失望,秀丽的眉尖一挑,美人连皱眉都含着风韵,祝余又看走了神,顿时觉得558再便宜一点的话,这个朋友也不是不能交。 “来得怪早,到点了再上吧,像往常一样就好。” 祝余点点头,得出结论,新老板和旧老板一样,也是个性情中人。 十点零三,一尘不染的玻璃大门被推开。 一个青年慌张地走了进来。 祝余小心翼翼地放下刚擦干净,价格签上写着69的玻璃球,向门口望去。 来者有着一头钢丝球般的蓬松短发,长得不高,目测一米七左右,戴着上了雾的古板黑框眼镜,胡子拉碴,此时在门前边缓气边捂嘴咳嗽。 听这咳嗽声定是老烟枪了。 问祝余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是她同事。 复工第一天就迟到了啊,真是好兆头。 祝余唏嘘。 她的新老板从收银台后冒头,看清来人后又收回目光,不似想搭理的样子。 祝余则继续专心擦她的贵价小商品。 这些东西应该刚摆上不久,浮灰尚浅,只是灰尘落在白色木板和亚克力材质上格外显眼,祝余也是耐心,索性挨个地擦了起来。 等她将东西都蹭了个遍时,其余二人不见踪影。 没等祝余细找,便听见收银台前有人吆喝。 “结账!” “来了——” 真有二傻子在这买东西啊? “一共是一千两百二十八,我扫您。” 二傻子一头金毛,更显得财大气粗,买了一堆小破烂离开了。 祝余宛如没睡醒,盯着一上午唯一一位结账的顾客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二傻子……不是,金发少年买了几个玻璃球、一个旧本子、一盒颜料,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还有小猫发卡。 一个大男人买什么小猫发卡啊喂! 祝余颅内掀桌。 这家店盘出去后和盘出去前一样,业绩惨淡,虽说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客人,可大家大多数都是来玩“你猜这个多少钱!”的游戏,很少有人像金毛一样大手一挥,因此这份兼职还是依旧很安逸的。 虽然业绩一般,但祝余的同事很多,有两个,一个是钢丝球脑袋,叫王天,另一个女生据说今天从老家回来,明天才能来上班。 那个女生…… “吃饭去吧,妹妹。” 好哦!放饭啦! 祝余快乐地穿戴整齐,应声离开。 * 杂货铺周围很多小餐馆,祝余去宠幸了小汉堡。 鸡排酥酥脆脆,面包香香软软,她爱上班! 祝余开心地咬了一大口汉堡,美味的翘脚。 下午过得很快,新老板似乎不需要她闭店或加班,祝余准时准点下了班。 真是平淡而开心的一天! 除了偶尔会遇到奇怪的人,以及她几次三番打盹睡着,但困是真的不能怪她,这一切全是七三的错。 祝余推门的动作一滞,想起什么似的,又转瞬恢复常态,故作自然往外走,只是双颊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红了又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新老板 第4章 春梦 晚上七点,天空是深灰蓝色的。 路灯比星子闪。 人行道上的积雪被踩出一条歪七扭八的路,小路两旁的冰雪映射着洁白的光,叫人没那么孤单。 祝余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道空旷寂静,路灯拉长她的身影。 这一路,她会路过一个公交车站,之后走几百米是地铁站,再走十分钟就到家了。 总共不到半个小时的脚程。 现在距离公交车站还有一百来米。 祝余长叹了一口气。 高档小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能直达的公共交通工具。 叹气的功夫,公交站于视野边际悄然跃入。 这个公交站很简陋,没有长椅和棚子,只有一个掉了漆的墨绿色公交站牌,最色的黑板上方正正方方四个白字,康顺小区。 是它旁边那个老旧居民区。 住在康顺小区里的住户多半是老人,生活作息很规律,这才七点刚过十分,就有七八成的住户熄了灯。黑漆漆的窗户像一排排窟窿孔,吞噬掉周围的光,谁也不知道那里面会藏着什么,看起来了无生气,深不可测。 祝余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加快脚步。 然而想象拥有着最无法抵挡的诱惑力,人们往往会在畏惧中催生好奇,祝余也总会在匆匆快步之中忍不住往居民楼那边多看几眼,而今晚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鳞次栉比的楼体在渐沉夜色中模糊了轮廓,依稀有几户亮着灯,祝余的目光被最亮的那片区域吸引,在一众惨白的灯光中,有一户黑的格外显眼。 祝余定睛,总觉得那一户的阳台上似乎有什么在飘摇晃动。 晾的衣服吗? 祝余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缩到0.5倍对准那边,从一楼逐渐上移,二楼……三楼…… 四楼。 祝余找到了那个窗口,手机里画面却是黑黢黢的一片,跳动着模糊的光点,并不太能看得清,她依稀从中辨认出,那大概是个人影。 一阵冷风吹来,祝余打了个冷颤,迅速将手机收回,继续赶路。 想不通,这么冷的天还有人站在外面看月亮,真有闲情。 祝余摇头感叹。 回家时,大家已经吃过了晚饭,这是祝余嘱咐过的,晚饭不用等她。 其实家里人不知道她去做兼职的事。 祝余觉得,如果把寒假工的事告诉夏砚秋和老祝,二人肯定不会同意。 祝余不想与夏砚秋意见相悖的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谎称自己去外面学习了。 尽管这是个让人牙酸且千篇一律的借口,但百试百灵。 祝余回来时,夏砚秋和老祝在客厅看电视聊天,七三不知所踪,祝余对此喜闻乐见,和沙发上的两个人打过招呼后回了卧室。 她要回卧室开小灶,不然快要饿死了。 祝余在卧室里藏了一个小电锅,柜子和抽屉里还有一堆速食和榨菜以及罐头,她为了不让家里人等她吃晚饭,每次都会说自己在外面吃了,即便如此,夏砚秋还是会锲而不舍地询问,就如刚刚: “小余有没有吃饭?没吃的话我去厨房给你下个面条好不好?” 祝余惶惶,她也不是怕麻烦,而是老祝说夏女士做饭有点难吃,所以她们家的饭都是他做的。 祝余拒绝了妈咪的投毒……不是,投喂邀请,蹲在椅子上用“小公鸡点到谁”点出了它的好朋友小鸡炖蘑菇……方便面,为了庆祝复工第一天还加了个荷包蛋和双汇蘑菇肠。 她端着丰富的晚餐“吸溜”一口,叼着半根面条,窗户被拉开了半边为了散味,她顺着那半边窗口向外看,被窗框局限住的视野范围里,乌云蒙住了星光,没看见什么月亮。 祝余收回目光,将剩下半根吸进口中,抽了张纸擦嘴,继续安静地吃着煮方便面,喝掉最后一口汤后洗漱拉窗帘睡觉。 那一晚,祝余卧室里的小夜灯没有关。 那一晚,祝余没有睡好。 倒没有做什么噩梦,梦里的东西却比她以往做过的噩梦全部加起来还要吓人。 她在寒冬里做了一个关于春天的梦。 梦的对象还是她那招人烦的继姐! 从大年初一开始,每一晚,“七三”都会在梦里亲她、摸她。 起初只是轻轻的吻,梦里“七三”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指弯,像**,更像一种温柔的牵引。 饱含着视若珍宝的亲昵。 那时祝余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梦。 毕竟七三不会做这种事的。 后来,梦的味道变了,“七三”的行为愈发放肆,她会将手伸进她的睡衣里,祝余睡觉不穿内衣,岂料梦里会一比一还原,于是那双手就会做出冒犯的触摸,带着凉意,却又像着火,一寸一寸地烧过她的肌肤。祝余想动,偏生动弹不得,只能任那双手在她身上游走或停留,甚至在某些敏感的地方轻轻揉按,胡作非为。 她分不清眼里的泪光是因为什么而出现的。 而今夜,“七三”的触碰更加大胆放肆,带着一种冰冷却又撩人的侵略性,祝余闻着鼻尖属于对方的气味,陷入一种混杂着恐惧与莫名燥热的悸动中,她想挣扎,但毫无意义。 忽然,在她心神恍惚之际,双腿被从腿根分开,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乍现,祝余惊恐地想要并拢双腿,一个扑腾跨出梦境从床上坐起,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感觉心跳快了得像要撞出嗓子眼。汗水浸湿了纯棉的睡衣,贴在皮肤上。黑暗中,不用摸也能感受到,此时她的脸烫得惊人。 此时,凌晨三点。 祝余不敢出去洗澡,只能用湿巾擦了擦身体,换了一套睡衣。 小夜灯的光从暖黄被调成莹白,安静的卧室里多出一道动画片的声音。 祝余在放《喜羊羊》。 她觉得自己很困。 却又睡不着。 “祝余,你一个成年人,做这种梦不是很正常吗?至于不敢睡觉吗?” 祝余质问自己。 “好吧,挺正常的,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祝余回答自己。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祝余沉默住了。 因为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七三的呼吸、气味、还有那双让人难以忽视且忘记的眼睛…… 祝余甚至知道梦里的“七三”在亲完她之后会轻轻地咬一下她的唇尖,就像在本子上写完一句话后画上了一个句号。 还有,接吻的时候,从某些角度祝余会在七三身上看到夏砚秋的影子,此时便会猛然想起这是她继母的女儿。 除了这些之外…… 祝余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七三”的触碰是抵触还是…… 不能再想下去了!那是假的!而且真的那个可是夏砚秋的亲闺女! 祝余狠狠以头抢床尔。 第二天,祝余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 不幸中的万幸,她终于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迷糊着了。 其实她已经一周没见过七三了,指的活的那个,却总觉得这人无处不在,可能是受梦的影响吧…… “啊啊啊!!!” 祝余在大马路上蹦蹦跳跳,放声大叫。 难不成春天要来了?以至于她单身二十年孤单寂寞的心萌动起来了?要不然她把热拉下载回来戒戒恋爱瘾吧! 哦……等等,她当初好像是怕自己的账号被七三刷到,所以才注销卸载的? 祝余于马路牙子上思考人生。 所以,妈妈你的两个女儿都是同啊! 等等!七三她好像知道妈妈的另一个女儿是同啊! 祝余于冷风中凌乱,一时之间不知哪一个想法更为恐怖。 当然上班要迟到了最恐怖了啊啊啊! 感谢Td宝宝的投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春梦 第5章 鬼打墙 祝余气喘吁吁地推开杂货店的门。 站在收银台后的人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打趣道:“跑这么急,让狗撵了吗?” 祝余咧嘴一笑,摇了摇头:“我怕迟到。” 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店里没有打卡机,只要不被新老板抓包,比如昨天开门红的王天,就无大碍。 但祝余总觉得,能赶两步还是赶上吧。 说话的女生叫陈洁,是她的另一个同事。 陈洁跟着她笑了两声,朝地上努了努嘴:“你把地扫一下吧,不知道谁踩的,印子一道一道的,扫完再拖一遍。” 祝余把刚脱下的外套和围巾塞进储物柜,温吞吞应了一声。 “好。” 有些店逛起来可能会觉得小,但只要扫一遍就能体会到有多大了。 祝余握着扫帚从门口一路推到对边,等再次回到收银台前,掌心已经被磨得发红。 她甩了甩右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决定去后库垃圾箱倒垃圾的时候顺便忙里偷闲小会儿。 推开仓库门的一瞬间,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屏住呼吸连退两步,边扇走面前的灰,边纳罕昨儿仙女姐姐不是让王天收拾仓库了吗? 祝余叹了口气,沉默地等待空气中的灰尘稍稍落定,才轻手轻脚地将刚刚四处收集来的垃圾倒进垃圾箱。 倾倒而出的尘土和纸屑寥寥无几,还没刚刚她吸进去的多。 等祝余连扫带拖完地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她揉着发酸的虎口走到前台,陈洁正靠在收银台边刷手机,店里不见王天的影子。 祝余犹豫了一下,想起库房,还是多问了一嘴:“王天呢?” 陈洁立刻放下手机,端起一副幸灾乐祸道:“他啊,被开了。昨天岚姐让他收拾库房,结果这人躲在厕所抽烟,被岚姐当场开了。” “那他……还挺倒霉。”祝余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又顿了顿问,“岚姐是谁?” 陈洁略诧异地看着她:“是新老板啊,你昨天没见过吗?” 祝余讪讪笑了笑,她是见过,可人家又没把名字写脸上。 “那……岚姐今天来了吗?” “来了,不然我怎么知道王天被开了。”对方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说实话,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活也不干,天天就知道上厕所还有抽烟,让他去前面收银,我一来他就说要去厕所,我是踩他肾上了吗?还有……” 祝余静静地听着,顺手摆正手边的小猫摆件。 她觉得陈洁说得对。 开了也好,多一份清净。 “那我去收拾一下库房吧。” “哦,去呗。” 库房原本没有那么多东西,大概是岚姐看店里原先的物件不顺眼,就像她在垃圾桶发现的那只打碎又粘上的杯子,坏的扔掉了,保存完整的差不多被一起打包堆在这里了。 祝余不敢随意处置这些杂物,只好戴上口罩,先从清灰开始,再慢慢拾捯出一些看起来就没用的东西,准备扔掉。 忙到中途,她抽空去吃了顿午饭。祝余坐在小饭馆里,听着周边的欢声笑语,舀起一勺饭,木然地送入口中。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保洁阿姨,甚至开始琢磨要不毕业之后干脆就去做保洁算了?听说工资比三千高。 起码应该比小学教师的工资高吧? 如此想着,为了积累一点工作经验,她开始在小某书上搜洗护清洁小妙招下饭了。 吃完饭回来时,正赶上岚姐带着一位新员工出现在店里。 那个姑娘叫木暮,看起来安静少言。祝余悄悄打量她时,对方也正好望过来,祝余友善地向她笑了笑。 没想到,木暮竟朝她鞠了一躬。 祝余被吓了一跳,几乎是跳着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大礼。 真是人如其名。 等祝余收拾完仓库出来,注意到木暮正蹲在角落的货架前,手里拿着针和几团不同颜色的毛毛,低头专注地戳刺着什么。她动作很轻,但祝余却能清晰地听到针尖穿透纤维时发出的“簌簌”声,一下接一下,听得人心里莫名发毛。 出于第一天不好冷落新同事的心理,祝余走上前跟对方打招呼。 “你在做什么?” “羊毛毡。”木暮简短地回答。 “为什么要做这个?” “岚让我做的。” 祝余愣了愣,“哦”了一声。 对话戛然而止,过于仓促,本就不善言辞的祝余,实在想不出别的话题。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木暮手里的羊毛毡,发现她戳的形状奇奇怪怪,看不出什么图案,颜色暗沉,乍一看像巧克力味爆米花。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木暮猛地停手,抬头直直看着祝余。 祝余尴尬地移开视线,但那“簌簌”声似乎戳进了脑子,即使木暮动作停下了,她耳边仍隐约回响着余音。 太洗脑了。 祝余几乎落荒而逃。 下班前,那个金毛二傻子又来送业绩了。 在他结账时,祝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这次金毛买了一袋子花花绿绿的贴纸。 还蛮有少女心的。 金毛走后,祝余好奇地来到贴纸货架前,这个店里的新布局总给她一种割裂感,可能因为小动物贴纸旁边摆了一排塑封好的黄符纸。 祝余拿起符纸,翻看背面的商品详情:中国风祈福贴纸。 现在的文创可真迷信。 祝余嗤之以鼻,将其放下,转头买了一包十五块钱,里面有三只小狗的昂贵覆膜贴纸,以作为对自己辛苦劳动了一天的小小奖励。 殊不知,一旦开启消费的按钮,就会很容易控制不住地奖励自己,因此祝余今天是打车回家的。 温馨提示:打车虽爽,可不要贪杯哦! ——来自钱包。 出租车是快,祝余比往常提前了十几分钟到家,她刚摸出钥匙,没等碰到锁孔,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了。 祝余抬头看。 是七三。 对方似乎急于出门,但因突如其来的照面动作一滞,祝余下意识侧身让了让,七三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祝余抬起头,发现这人正在看她。 “干嘛,没见过干了一天活刚下班的牛马吗?”她在心里嘀咕,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潇洒……我都让路了还不走,不走就让开啊!” 祝余越想越理直气壮,索性轻哼一声,抬眼瞪了回去。 七三收回目光,侧身从她旁边走过,脚步声渐远。 * 打工的日子,就是在周而复始的工作中日复一日。 七点,下班再次走上回家的路,祝余戴着耳机,放了一首《强军战歌》。 这几天她依旧睡不好,倒不是因为又梦见七三了,而是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簌簌、簌簌”的声音,不断折磨着她,像无形的针在她耳膜和大脑上反复刮蹭。 祝余没由来地想起那天角落里木暮看她的眼神。 人的记忆会扭曲,自我加工,在反复的幻听之中,祝余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也越发诡异,空洞无神。 她怀疑自己最近有些神经衰弱,小某书上说听一些红色音乐也许能缓解一点。 今晚似乎有些阴天,月光很淡。 路上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个人。 奇怪?往常还会有车和路人经过的。 祝余左右张望着,却发现熟悉的路线在激昂的歌声中变得更眼熟起来,祝余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久到腿都发酸,可周围的景物却陷入了毛骨悚然的循环,她总是会反复地路过一个墨绿色的公交站牌。 是康顺小区的站牌。 公交车站旁,路灯苟延残喘,昏暗的光线扭曲地铺在尚未化净的雪泥上。空气里,一种说不上来的粘腻感包裹着她,挥之不去。 这是……什么情况? 祝余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窜过,她警觉地用力眨了眨眼,指尖掐入掌心保持冷静。 是梦么? 祝余缓慢地向公交站牌走去。 冬夜里,没有风…… 路的两侧,住宅楼一片漆黑,康顺小区陷入了沉眠。 一排一排的白色四方块囚禁着一股股夜色,井然有序地注视着祝余。 只剩下一户亮着。 耳机里铿锵有力的歌声陡然变调,扭曲成一片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尖锐走调,仿佛在嘲笑祝余的胆小,也衬得眼前的死寂更加骇人。 她猛地摘掉耳机,世界瞬间陷入一种空寂的沉默。 祝余听见了自己的急促、粗重,且孤立无援的呼吸声。 她垂着头,掌心紧攥耳机,电流声顺着血骨流进大脑,她无暇顾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 祝余猛然抬头! 与此同时,背后,一双干燥而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嘿嘿嘿嘿嘿嘿…… 煮啵解释一下更新不稳定的原因: 首先煮啵快乐地提出了离职申请,但是不快乐地还要继续上一段时间的班,但是煮啵会努力的,只是可能会短小一点……请原谅我这个养胃的牛马吧呜呜爱你们! (而且为什么我回复不了评论了啊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鬼打墙 第6章 生病 “不要看那里。”身后的人说。 祝余脑中一瞬间涌现出许多问题,她是谁?为什么不能看那里?看了会怎么样?自己为什么走不出去? 可是千万个疑问最终只化作一个从嗓子眼艰难挤出的、微弱的:“……好。” 对方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音中夹杂着夸赞的意味:“乖孩子,走吧,一直向前走,不要停。” 祝余听话地在黑暗中踱步前行。 眼不能视,便更能感受到脚下每一次落地的踩踏感,同时心惊胆战着下一步是否会落空。 “别怕,”女人的声音适时响起,祝余生出一种自己被完全洞悉的错觉,那些恐惧与不安被剖开了晾在此人面前,又被她一点点抚去,“慢些,前面有石子,抬脚,跨过去。” 这句话像根绳子牢牢栓回祝余七上八下的心,让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稍稍松弛,她在衣侧蹭了蹭汗湿的手心,依言抬脚,谨慎地意会着绕开女人口中的障碍。 不知走了多久。 有风了。 祝余重获新生般大口喘着再次流动的空气,恍然惊觉,她的衬衣已经被汗浸湿了。 “谢……” 话音未落,祝余脸上一凉,蒙在她双眼上的手消失了。 祝余回头望,身后空无一人,唯有远去的康顺小区融入于夜色之中。 “……谢谢。” 呢喃散于风中。 * 祝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总之醒来时便在卧室了。 她是被渴醒的。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像被抠了下来按在砂纸上来回蹭。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祝余感觉浑身像被车碾了一样酸痛。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夜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过十二点。 她蠕动下床,找不到拖鞋,便拖着发软的腿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蹑手蹑脚摸黑到客厅接了杯水。温水流过喉咙,暂时浇灭了不适感,也让她有暇顾及身上汗湿的黏腻,她这才发现自己连棉袄都没脱就睡了。 得洗个澡。 祝余又做贼似的溜回卧室换衣服。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她闭上眼,任由水流灌溉。 当一个人独自处于黑暗时,脑子就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祝余闭眼时总觉得暗处有一双骇人的眼睛,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然后在某个瞬间冲出来…… 她猛然关掉花洒,抹开眼前的水珠,浴室里氤氲一室的雾气,朦胧中,对面那面被雾化模糊的镜子上,镜框与镜面的缝隙间,正汩汩渗出一股股殷红的血,不断滴落。 鼻腔里充斥着铁锈的腥味。 祝余用力眨眼,再定睛看去,镜子上只有一片均匀的湿气,映着她模糊的身形,什么痕迹都没有。 嘀嗒、嘀嗒…… 源源不断的滴落声响起。 祝余的目光扫过紧闭水龙头,又看向精致的淋浴喷头。 嘀嗒。 都没有水滴落下。 祝余的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在幻听吗? 她惊疑不定地低下头,目光落向脚下的排水口,这一看,险些让她尖叫出声,仅存的理智却死死压住喉咙。 只见原本该流向下水道的水,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并向外涌出,祝余下意识后退,却因动作太大,溅起一片血水,弄脏了她的小腿。 她死死按住淋浴开关阀,生怕下一秒就要被迫洗一场血水澡。 滴水声忽然消失了。 还没等祝余喘过气,下水口的滤网处,开始窸窸窣窣地、大团大团地往外翻涌出纠缠不清的黑发,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水草,粘附着暗红的血水,蠕动着向上蔓延,眼看要缠上她的脚踝。 祝余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上冰凉的瓷砖墙面。她死死盯着那团蠕动的黑发,目光徘徊在洗发水瓶和头发之间,犹豫是先找死还是慢慢等死。 地漏下方传来细微的呜咽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管道深处挣扎。 她最终还是伸手去够洗发水瓶,指尖刚触到瓶体,恶心的头发便如潮水般褪去,地上的血水也诡异地消失不见,只剩下正常的水渍。 “嗒、嗒……” 外面有人经过。 祝余全身一僵,警惕地望向浴室门口。 接水的声音响起。 祝余松了口气。 她瘫软地蹲在地上,只顾得大口喘着气。 镜子和排水口都干干净净的,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祝余却不敢再多待,匆匆裹上浴巾连睡衣都来不及穿,一股脑捞进怀里,逃难般地离开了。 身后,紧闭的浴室之中,正对着祝余方才站着的那面墙上,瓷砖缝隙里,渗出一缕鲜红,缓缓勾勒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今夜,注定无好眠。 《喜羊羊》也救不了祝余,她蜷缩在被窝里,眼睛不敢从手机屏幕上离开。 最终还是实在熬不住了,才昏睡过去。 梦里充满了吃人的房子、冒血的镜子、缠在身上要勒死她的头发,配合着尖锐刺耳的嬉笑和鬼叫……没完没了地追着她。 祝余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中午了。 头发被汗浸湿缠在脖子和肩膀上。 除此之外,头和嗓子也很难受。 小余医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诊断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也是,被这么接二连三地吓唬,是个人都得病一场。 祝余哂了一声,做的第一件事是和岚姐道歉加请假。 “太敬业了,祝余。”她边打字边嘀咕,“一个月发几个钱啊?” 没等到老板回复,门先被敲响了。 祝余拖着破锣嗓子哑声喊应了声:“进……” 进来的是夏砚秋,左手端着一只碗,右手托着一个小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祝余下意识想坐起来,却被对方用眼神温柔地制止了。她看见碗里盛着熬得软烂的米粥,碟子里是几样清淡小菜拼盘。祝余还在纳闷,就听夏砚秋开口道:“听七七说小余发烧了,感觉怎么样?来,先测个体温,然后把粥吃了。” 祝余有些晕头转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夏砚秋摆弄着测起体温,又被喂起了粥。 这是她记忆里头一次生病被人这样细致照顾,一时不知所措,大脑直接宕机短路了。 等再连上线时,粥已经被吃完了,体温计显示38.9℃,好悬没烧傻。夏砚秋正纸巾轻轻帮她擦拭嘴角。 “我、我自己来……谢谢……” 祝余脸上烧得更厉害了,这体温计应该是坏了,她现在起码能有四十多度。 也是燃起来了。 夏砚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道:“和妈妈说什么谢谢,先坐一会儿,等吃了药再继续睡。” 祝余再次死机,懵懵地顺着接话:“哦……那不谢谢妈妈……” 夏砚秋笑她傻孩子,端着碗出去了。 原来生病可以被妈妈摸脑袋。 祝余郑重其事地在心里记本本。 吃了药,夏砚秋坚持要哄她睡,祝余拗不过,快乐地接受了。 这一觉睡醒,身上果然松快不少,祝余活动了下生锈的筋骨,便穿好衣服,出去剪了个头发。 剪到了耳根那么短。 然后回来时被老祝叨了一顿。 祝余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闷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稀里哗啦的话从她左耳进右耳出,念得她昏昏欲睡。 祝余感觉自己应该还烧着,头疼,想回去睡觉,这人叽叽喳喳的好吵,好烦。 “我没舅舅。” 祝余干巴巴地扔下一句,起身回去了。 压根不顾身后跳脚的亲爹。 与其担心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子虚乌有的舅舅,她更担心哪天被自己的头发给缠死。 搞不懂,男人的共情力就是强。 祝余只请了一天假,即使没好利索,第二天还要带病上班。 太敬业了。 祝余再次感叹。 临出门前,祝余戴了一次性口罩,顺手往兜里又塞了两个。 她本想绕路的,可看了地图发现,没有路给她绕。 那就走吧,她不信了,这青天白日的也能遇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生病 第7章 小狗贴纸 好消息,康顺小区没遇到鬼。 坏消息,她家客厅有。 出门前,祝余站在玄关正准备穿鞋,低头时打眼望见鞋里有个白影一晃而过,她当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了什么,不甚在意地提起鞋一看,里头是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祝余略有不解,揪出纸条,转身往垃圾桶走。 她胳膊一伸,正要把东西扔掉时,纸条却在她手上打开了。 祝余:? 她看着纸条上那个暗红色的像沾着血写的“死”字,面无表情将手一握、一松,转手丢进垃圾桶。 神经。 吓她一跳。 小小把戏,能耐她何? 来到店里,祝余想起前两天买完顺手揣进兜里的贴纸,心血来潮地掏了出来,比量半天最后往左手腕上贴了一只小比格,毛衣衣袖落下来时刚好能给它遮住。 不过……奇怪?这贴纸颜色是不是有点淡?难不成她最近运气差到随手一挑就中了品控差的那张吗?怪不得她撞鬼呢。 祝余无奈,但小狗确实可爱,可以原谅。 今天是周六,来的顾客比前些日子多很多,也偶尔会有零星几个人来结账,陈洁一会儿前说肚子疼去卫生间,到现在没回来,祝余久违地短暂忙碌了一会。 不知道那个金毛会不会来。 祝余想起那个看起来像二世祖却喜欢买可爱小玩意儿的少年,顺着门向外出神。 “嗒嗒。” 指尖叩击台面的声音将祝余唤回,她下意识道着歉并拿起手边的商品扫码结账。 “一共是二百——” 七三?! 她也会买东西吗? 祝余错愕地愣在原地。 女人修长的手指夹着黑色钱包,皮肤被钱包衬得像纸一样白,祝余莫名地想起早上那张恶作剧般的纸条。 她只穿了一件衬衫,还是那该死的黑色,袖子被工整地挽到小臂,祝余分明记得刚刚看到外面路过的行人们都穿着棉袄或羽绒服。 七三真的很白,却不像常人的白,祝余怀疑这人是她手底下这块大理石抠了一块出来雕成的。 不穿衣服冻的,活该,都冻青了。 祝余将目光从七三的手上移开,清了清嗓,继续道:“二百三十七,现金吗?” 七三从皮夹里抽出三张红色的毛爷爷递给祝余,祝余抬手去接,又想说什么时,却发现七三正在盯着她看。 不,准确的说是在看她手腕上的比格贴纸。 七三也喜欢这个?也是,她还买了个小娃娃,祝余扫码时还多瞅了两眼,娃娃穿的不知是哪个朝代的红褂子,扎着两个丸子头,线绣的五官很是灵动,打了腮红,笑眯眯的。 祝余觉得自己发现了这个冰块脸继姐的小秘密,其实大家都逃不过萌物的统治,譬如金毛,还有眼前的七三,于是莫名生出几分亲切感的祝余在找完钱后让七三伸手过来。 七三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以为落了什么东西没给,便将手伸了出去。 然后那漂亮的手背上被贴了一只萨摩耶。 人嘛,还是得多笑笑。 祝余开心地将装好的东西递给七三,她现在笑得和七三买的娃娃几乎一个样。 眼睛都笑快没了。 然而,却见七三皱起眉,如有苦海深仇般地盯着手背上的狗贴纸,似乎恨不得把手剁了。这是祝余第一次见她有表情变化,却一点稀奇不起来,甚至看着就叫人可气。 真的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喜欢也不用这个样子吧! “不喜欢还我!” 祝余恼羞成怒地将贴纸从七三手上撕了下来,力道之大使对方手背上红了一块,七三却若未闻,立刻恢复以往那副死爹脸提着袋子走了。 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 一声不吭地走了! 临走前还瞥了她一眼! 祝余恼火,生气地把耶耶贴到另一只手的手腕。 妈妈,你的另一个女儿是超级大坏蛋! 陈洁回来时,边看见一只包子站在柜台后。 “怎么了?气成这样?” 祝余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同她倒起苦水:“没什么……遇到一个神经病而已。” 陈洁呵呵笑了两声,宽慰道:“嗐,那太正常了,服务行业怎么还不遇见几个,也就是咱们闲,我原来工作的那家店,有次因为蹲在地上仰头看那个顾客,他说我翻他白眼,你说招不招笑。” “招笑,哈哈。”祝余齉着鼻子配合。 陈洁:…… 陈洁翻了个白眼,并赶她去巡场。 祝余心不在焉地盯着小狗看了一天。 她不理解七三为什么这么讨厌它们,她觉得很可爱啊,刚刚问陈洁,陈洁也觉得很可爱。 虽然可能是不堪她扰,被迫屈服的。 虽然陈洁说她花二十块钱买三个小狗贴纸像脑子有病。 呜呜……这一个小狗六块六毛六……六循环呢。 那么贵的小狗,她分给七三,她不要呜呜! 祝余感觉本就不太通气的鼻子更堵了,和她的心一样。 七三大混蛋! “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回家路上,祝余又见鬼了,今天是知心姐姐鬼。 祝余克制住想坐下来再骂三百回合的冲动,加快脚步想要离开。 女鬼疑惑地问道:“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祝余现在对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异常敏感,她认为,从今天开始所有辜负别人真心的人都应该被吊起来抽。 她还不想被吊起来抽,于是从心地停住了。 “我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可是她很讨厌,我不开心。”祝余老实地说。 “那很过分呢,可以分享给我吗?我不会讨厌的。”女鬼回道。 祝余有些犹豫,她只剩下最后一只小狗了,不想它被轻易浪费。 “怎么了?” 祝余找了个借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别缠着我了,我要回家。”其实她真正的想法是,自己连这鬼长什么样都不清楚,连见过一面的关系都不是,怎么能分享小狗贴纸。 可她又怕这位鬼姐姐真出来面基,万一是个四肢不全,死状凄惨的鬼姐姐,她可没地方说理去。 “好吧。”见她匆匆要走,那声音里略有遗憾,不过鬼姐姐意外地好说话,“不开心的话,可以来找我聊天,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天天开心。” 好老套的话,可祝余却偏生停住了脚步。 祝余想,如果她知道了这女鬼叫什么,那她们也算是认识了。 “那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女鬼沉吟,歉然道:“我不记得了。” “好吧。” 祝余顿了几秒,又问:“你是鬼吧?” 那声音也沉默了,又怕祝余等得不耐烦要走,很快地承认了:“我是,不过没有想害你,你别怕。” 祝余当然知道,毕竟这女鬼真的想害她,早在前两天就给她噶了,哪里还轮得到浴室里那只作怪。 她灵光一闪,突然道:“你会打架吗?” 女鬼再次迟疑了。 祝余自顾自说道:“我家里好像也有一只阿飘,你能不能帮我打走她,然后就可以住在我家,不用在这荒郊野岭流浪了。” 女鬼却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祝余叹了口气:“好吧。” “其实我原本只能在自己的家里活动,但那天你路过,我发现自己能出来了,等你走了之后,我还是只能待在家里。” 哇,那自己岂不是很厉害。 祝余惊讶。 “你家在哪里?” “在你那天想看的地方。” 一时间,无数个猜测在祝余脑海中涌现,还没等她细细脑补,被女鬼打断了。 “我男朋友也那里。” “啊?” “他和我一样。” “哦……” “那今天我能往你家望吗?” “应该可以。” 祝余抬头望,那是她初八晚上曾看到过人影的四楼。 “好安静。”和前几天比起来。 “嗯,可能前两天他过忌日,比较兴奋。” “哦。” 祝余感觉自己听了个地狱笑话。 女鬼语气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奚落道:“不过他有点儿太嚣张了,最近有人来揍他了。” 祝余耳朵一支棱,来了兴致:“捉鬼的吗?” “应该是吧?”女鬼不太确定,毕竟她只敢在外面围观,在墙角看着对方挨揍,生恐殃及池鱼。 “你们关系不太好。” 祝余笃定着说。 “嗯……不知道,但看他被收拾,我会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好吧。”祝余日有所思,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向空气中挥了挥手,“我要回家了” “好哦,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嗯,改天聊。” 一人一鬼,似乎成了朋友。 感谢菜菜宝宝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小狗贴纸 第8章 鬼娃娃 祝余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到家。 客厅里灯火通明,夏砚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便转过头来:“回来啦?” “嗯。”祝余弯腰换鞋,用余光瞄了眼电视,在播古装剧,似乎是最近挺火的一部,她总会在刷视频的时候看到剪辑片段,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个配角还挺出圈。 “今天怎么这么晚?”夏砚秋起身走向厨房,“饿不饿?饭餐还温着,来和妈妈一起吃点。” 唔……没吃。 祝余小小纠结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含糊其辞地搪塞着夏砚秋的问话:“在图书馆看书,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身体最重要呀,适当的也要放松一下,毕竟还在生病。”夏砚秋没忍住又多唠叨两句,其实以家里的条件小余可以不用很努力,但孩子这么勤奋,做家长的总不能打消孩子积极性。 祝余对自己拥有着什么一概不知,只知道被关心了,站在夏砚秋边上傻乐。 夏砚秋也没吃饭,看来今晚七三不在。 祝余松了口气,她暂时还不想看到那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准确的说似乎只有她和夏砚秋在家。 “妈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夏砚秋在厨房忙活着,虽然祝余没看懂她在忙活什么:“嗯,你爸爸出差了,早上刚走,大概一周后回来,七七还没回来。” 哦对,差点忘了这个软饭男有工作。 不对啊……老祝不在那这饭是谁做的? 等等,妈妈你要对我做什么啊!! 祝余瞪大了眼目睹夏砚秋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个餐盒…… 哦,是外卖啊。 祝余嗫嚅着欲言又止,其实她可以自己点外卖的,不用等她吃饭的,万一她真的在外面吃过了呢? 可能因为七三也没回来,一个人吃太寂寞吧? 哦豁,这外卖袋子上的名字,她记得是家很贵的餐厅,外卖软件上点不到的。 妈妈万岁! 祝余小尾巴般地围在夏砚秋身边忙前忙后,却被对方轻轻敲了敲脑袋赶走了:“去换衣服,洗手吃饭。” 祝余“嘿嘿”两声,转头回屋。 祝余推开卧室门,借着月光看见整洁的床中央多出了一小团东西。 不是吧不是吧? 她才刚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又来? 祝余谨慎地将门虚掩阖上,在门外脱下棉袄,又拉开个小缝,将衣服从门缝塞了进去。 爱谁谁,她要去和妈妈吃饭了。 这顿饭祝余吃的心不在焉。 先不说卧室那个不知名物种在对她虎视眈眈,和夏砚秋独处吃饭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有些为难。 她没有太多和家人相处的经验。 但为了不让夏砚秋多心,祝余故作开朗,实际早已心力憔悴。 要不然哪天休假的时候去庙里拜拜?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 * 祝余站在卧室门口,疯狂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说不定是眼花了呢?黑灯瞎火的一晃眼看走眼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她连着一周没睡过好觉,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别自己吓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拧动门把,将门推开一条缝。 “啪嗒——” 灯光亮起,驱散黑暗,室内一片安静。 什么东西也没有。 祝余紧绷的肩稍稍放松,舒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棉袄。 棉袄被掀起一角,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 是一只布娃娃。 布娃娃的纽扣眼睛掉了半只,深棕色的棉线耷拉着勉强拴着扣子眼,晃晃悠悠悬在脸旁。它的嘴巴咧到耳朵根,却被粗糙的黑线纵向缝了好几道,像一条狰狞的伤疤。 祝余突然想起小时候亲戚吓唬小孩的话:再哭就把你的嘴缝上。 突然,那条像蜈蚣一样的嘴蠕动了起来。 咔嚓—— 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了。 “在找我吗?” 孩童稚嫩的嬉笑声从布娃娃身上发出,带着说不出的恶意,祝余顿时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地猛然将棉袄盖回,一脚将其踢飞。 它爷爷个腿的,这鬼东西还会玩捉迷藏! 祝余下意识想要开门,然而门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布娃娃被她激怒,尖叫哭闹着顶开棉袄,径直向祝余袭来。 祝余猛地向旁边一闪,布娃娃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你踢我!你踢我!你踢我!”尖锐刺耳的童声神经质地反复叫喊,祝余捂住耳朵,却阻止不了这声音往脑仁里钻。 祝余咬牙环顾四周,急切地寻找趁手的家伙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书桌笔筒里的一把剪刀上。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指刚触到冰冷的桌角,布娃娃就再次袭来,狠狠撞在她的手腕上。 “呃!”祝余痛呼一声,整个人失控地栽向桌面,侧腰重重磕在坚硬的桌沿上。 好痛好痛! 她眼中顿时闪出泪花,被布娃娃撞到的地方泛着丝丝黑气,再看向那娃娃时,眼里已带上了狠意。她抄起桌上的书本杂物胡乱砸去,娃娃悬浮在半空,歪着那颗破旧的脑袋,灵巧地左右闪躲 祝余背靠着桌沿,冷汗浸湿了后背。 娃娃缓缓逼近,咧开的嘴角越扯越大,黑线开始崩裂,露出后面密密麻麻针尖的小牙。 等等……再等等…… 祝余猛地将一直藏在背后的剪刀向前捅去! 尖利的剪刀刃刺穿了娃娃的身体,卧室里爆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祝余趁机又连捅了好几下,填充的棉花从撕裂的布皮中迸出,飞絮般飘落一地。 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祝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她愣愣地看着布娃娃的残骸,似乎不太相信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那只松垮的纽扣眼睛毫无生气地垂落在地上,咧开的嘴似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事的,祝余,”她轻声呢喃,声音还带着颤抖,“只是……做了个噩梦。” 就在此时,孩童笑声又一次响起。 “嘻嘻……” 祝余脊背一凉。 “嘻嘻!” 那半只悬在棉线上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为什么能从一颗纽扣上看出情绪啊! 要死…… 祝余什么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地撑起身往门口逃去。 好在这一次门一拧就开了。 她如同逃难一般,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夏砚秋的卧室。 主卧里,夏砚秋正靠在床头看书,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 那动静又急又乱,听得她心头一紧,立刻掀被下床,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拉开。 只见祝余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胸口因急促喘息而剧烈起伏,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 “小余?”夏砚秋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拉着祝余的手带她进来,“怎么急急忙忙的?出了什么事?” “就、做噩梦了,今晚可以和妈妈一起睡吗?” 夏砚秋有些疑惑,眼前的女生还穿着吃饭时的衣服,也没洗漱,怎么就做噩梦了?不过转念一想,小姑娘爱撒娇也是正常,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都多大了还怕噩梦。” 语气里带着嗔怪,动作却温柔至极。她拉着祝余往屋里走,顺手关上门,将外头的黑暗隔绝。 祝余没换睡衣,夏砚秋便找了一套自己干净的睡衣给她,祝余抱着睡衣半天不挪地方,直到夏砚秋哄着,保证自己在门口等着不会离开,才肯进了主卧的浴室。夏砚秋坐在床边,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不自觉地出神。七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撒娇了,小时候的七七偶尔还会抱着枕头站在她门口,也是这样怯生生地问能不能一起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夏砚秋默然垂头,小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 等祝余洗漱完出来,夏砚秋已经铺好了被子。床头灯泛着暖黄的光,将房间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氛围里。 “梦见什么了?”夏砚秋轻声问,看着祝余钻进被窝,很自然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祝余沉默了一会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记不清了,”她小声说,“就是很害怕。” 夏砚秋没有追问,留了盏夜灯,轻轻拍着祝余的背,像对七三小时候那样。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在窗帘上摇曳,祝余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妈妈,七三今晚不回来吗?” 许久,祝余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夏砚秋讶然,没想到祝余会惦记着七三,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那孩子总是会这样。” 祝余嘟嘟囔囔:“好吧,夜不归宿。” 夏砚秋想,是啊,夜不归宿,让妈妈担心。 不一会儿,祝余又小声地问:“她讨厌小狗吗?” 夏砚秋沉吟,语气并不确定:“七七好像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呢。” 哦。祝余在心里应了一声。 那就是讨厌她喽。 “七七小时候挺喜欢小动物的,有一次,我接她从幼儿园放学,路过巷口时,她突然蹲下来,指着墙根一个小洞问我:‘妈妈,那是小老鼠的家吗?我想去看看小老鼠有没有宝宝。’,她还说,她想问鼠妈妈要一只来当养小宠物。” 祝余闭着眼睛,听着这温柔的声音,渐渐沉入半梦半醒之间。恍惚中,夏砚秋的声音还在轻轻响着,像远方的风: “那孩子总是这样……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蹲在小胡同的垃圾桶旁,正在喂一只小狗吃她捡来的半块面包。小手脏兮兮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怎么会讨厌小狗呢……” 怎么会讨厌我呢……? 国庆快乐宝宝们! 感谢76312202宝宝的地雷和柒宝的营养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鬼娃娃 第9章 杀了 翌日,祝余一觉到天明,神清气爽,活蹦乱跳。 客厅里,七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餐桌前安静地吃早饭。见祝余穿着夏砚秋的睡衣从主卧出来,她脸上并无讶异之色。 也是,她要真意外了才是意外呢。 夏砚秋见祝余醒了,招呼她来吃饭。 祝余应了一声,说要先回去洗漱换衣服。 她是个坚定的白天无鬼论者。 卧室里一片狼藉,一地书本,满屋棉絮,其间混杂着她的涪陵榨菜,碎布娃娃宛如垃圾一般安详地躺在剪刀旁,死状凄凉。 祝余蹑手蹑脚地挪向衣柜,目光始终紧盯着那个残破的娃娃,生怕它突然诈尸。 所幸,无事发生。 祝余心下得意自己太有本事了,能手撕布娃娃,这些个区区小鬼,不带怕的。 她哼哼两声,换好衣服,回书桌旁拉开抽屉想找一下转运手串。 就在抽屉滑开的刹那,一股血腥味猛然窜出。 那里面躺着的,不是她要找的转运手串。 而是一张纸。 纸上,赫然是一个鲜血淋漓的“死”字,颜色浓郁,边缘还黏连着几道不甘下淌的血丝,和她那天在鞋里发现的字条一模一样。 祝余心尖一颤。 ……神经病啊! 这鬼是初中生吗?来来回回就这一套? 她现在怀疑这鬼东西给她当傻子耍。 祝余将纸抟吧抟吧带走丢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并狠狠唾弃之。 吃过早饭,祝余像往常一样步行去上班。 她总觉得,今天的七三有点不太对劲。 刚才吃饭时,她偷偷瞄了自己两三眼。那眼神,说不清是探究还是带了别的什么。 难道是……嫉妒了? 想到这里,祝余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 要真是那样,那就很爽了。 下午,岚姐带来一个好消息:接下来几天,店里要整修调整,大家都可以提前一小时下班。 祝余回想起现在那些复杂的陈列搭配,对此不予苟同。 不过,早下班万岁。 也许是提早下班的缘故,祝余一路回到家,竟没在康顺小区遇见那只女鬼。 “难道她出门不仅有范围限制,还有时间要求?”她一边低声自语,一边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 今天回家的路似乎格外顺畅。钥匙插进锁孔时,却觉得门锁有些滞涩生锈。她皱了皱眉,手上加了点力,小心地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就在这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拽进屋内。 房门在身后轰然关上,光线陡然黯淡,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且浓重,如铁锈般的血腥浊气,呛得她几乎作呕。 客厅中央,地板和茶几上还有成片的喷贱状的暗褐色污渍,深棕色的布艺沙发上堆着一摊血肉模糊的不明物,几乎看不出原形,只余下一堆破碎的、泥泞般的尸块。直接告诉祝余这沙发原本应该不是眼前这个颜色,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一旁,沙发侧边地面上还有几道深色的拖痕,一直延伸到卧室门口,仿佛曾经有什么被强行拖拽而过。 祝余双腿发软,脑子一片空白,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她猛地转身,拼命旋转门把手,毫不意外地,门打不开。 从猫眼里依稀能望见外面的景象,却发现门外哪里还有她熟悉的一梯一户,墙壁斑驳画满了稚嫩的儿童涂鸦,一条破旧狭小、铺满灰尘的楼梯向下延伸,消失在昏暗的尽头,如深渊巨口。 怎么办? 祝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是已经到家门口了吗?这又是哪啊! 惊慌之中,祝余不知是不是眼花,总觉得那摊“人”上凝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她越发焦急,已然顾不上别的,用力地对门拳打脚踢。可下一秒,身后一个面目扭曲、周身缠绕着黑气的身影骤然现身,枯枝般的手带着刺骨寒意,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 死门快开啊!! 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一股股刺骨的阴冷钻进她的皮肉,喉咙与肺部灼烧般剧痛,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催化着濒死的绝望。祝余眼前已开始发黑,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攥住对方悬在颈子前的手腕,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不管不顾地用另一只手猛地抡了过去! “啊——!”一声类似怪物尖啸的嗓音从这不明生物的喉中迸出,他捂住被袭击的地方,向后踉跄几步,又发了疯似地向祝余扑来。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影倏然掠过,硬生生替祝余挡下一击。 祝余后背死死抵住入户门,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喘息,怔怔望向那道摔落在地的身影。 是个穿着白裙满身是血的长发女人。 不知为何,祝余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曾与她聊天的女鬼。 那这里……难道…… 祝余僵硬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纠缠不休,打得有来有回的两只鬼,终于意识到,她意外来到了那户四楼。 缺氧的晕眩感后知后觉反上来,这男鬼是真的想将她置于死地,下了狠手。 女鬼渐渐敌不过丧心病狂的男鬼,落了下风。 怎么办? 这次没有剪刀给她用了。 祝余力不从心地喘着肮脏的空气,心愈发下沉,却异常冷静。她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白衣女鬼,狠了狠心,撑起身,一副要与这死人鱼死网破的架势。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幻影般凭空出现,正在打架的两只鬼也停了下来,纷纷警惕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祝余眼前金星乱冒,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傻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七三。 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让整个凶宅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她面色冷峻,对祝余视若无睹,眼神淡漠地看着客厅中央的两只鬼。 她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看似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 毫无预兆的,男鬼周身的黑气瞬间消失。 那只昨天被祝余贴了小狗贴纸的手此时扼在男鬼身前,隔着虚空,他挣扎、尖叫,但无济于事。 男鬼的身形被渐渐扭曲,如变了形的气球,被捏到极致,在一瞬间被撕裂,猛然爆开! 像是被狂风卷散的烟尘,最终归落土中,彻底湮灭。 魂飞魄散,干净利落。 刚才还掐着祝余脖子的恶鬼,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没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被威压殃及抱成一团的白裙女鬼瑟瑟发抖,看向七三的目光充满了惊惧,丝毫不敢发出声音。 七三缓缓放下手,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祝余的幻觉。她将视线转向仍靠在门板上、惊魂未定的祝余。 窒息带来的晕眩感还未完全消退,眼前的一幕又太过震撼,祝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她看着七三朝她走来,她周身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将周围恶心的味道与不适的阴冷都屏退开来。 她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脖颈上那清晰无比的青黑色指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祝余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疑问和惊恐都堵在喉咙里。 七三却先开了口,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别做让妈妈担心的事。” 半年以来,祝余第一次听七三说话。 和梦里的声线几乎一样。 祝余昏了过去。 * 祝余是被敲门声叫醒的,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门外变没了动静。她重新合上眼,昨夜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闪回,恶鬼、一室污血、沙发上被肢解的尸体……祝余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依旧穿着在四楼的那套衣服躺在卧室的床上,一想到这身衣裳经历了什么,祝余顿时眼前一黑,她几乎是弹坐起来,洁癖爆发,换下的衣裤和沾了她体温的床单被毫不留情地卷成一团,打包塞进黑色垃圾袋准备带出门扔掉。 窗外夜色深沉,星辰月光黯淡。 收拾好一切的祝余带着干净衣服要去洗澡。 然而一转身,呼吸骤滞。 床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个人。 卧室门分明是紧闭着的。 刚刚也绝未听到任何开门或脚步声。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在这里? 祝余虽然知道七三可能不是正常人,可当这种非人感如此直白地在她最熟悉的空间内侵入时,祝余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她强忍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那股寒意让她头皮发麻,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指尖深深掐进怀中的衣物里。 “过来。” 七三偏过头看她,命令的口吻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祝余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走了过去。 对方抬手覆上了她的脖子。 一瞬间,此人徒手捏爆一只鬼的画面在脑海重现,她不由自主地瑟缩,想要逃离,却像在无数次的梦中那般动弹不得。 冰凉的掌心覆盖在祝余脖颈的青黑色淤痕上,并非祝余预料之中的疼痛,而是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 她的手没有想象中的冷。 但祝余不敢松懈。 因为七三那双正在直视她的眼睛不再无神淡然,而像蛇一般冷漠,祝余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住了浑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 “太弱了。” 这是七三同她说的第三句话。 同时,祝余二百八十八块钱买的八音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七三的手里,并被一把捏碎,发出被买回来后的第一声哀鸣。 不过几息,那毒蛇松开了她,祝余直觉七三要走,来不及追责八音盒的事,急着赶在她离开之前追问道:“那个女鬼呢?” 薄唇轻启,吐不出人言:“杀了。” 祝余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七三,语气不自觉提高:“杀了?为什么要杀她?她又没害过人!” 七三眉尖一挑,似乎在说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她…… 可那女鬼救了她啊! 祝余不服气争论着:“就凭她救了我两次,不然,你说她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赶尽杀绝。” 七三并不在意她那些小心思,轻飘飘地只留下一句:“安静些,妈妈在睡觉。” 怎么就……杀了呢? 祝余眸中的光都熄灭了,独自在黑夜中呢喃低语。 “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还没有给她贴纸……” 我都…… 还没来得及拥有第一个朋友。 新开了两本预收,加上《末将》就是三本啦,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在专栏看看哦 先放一本文案: 《重养》 蒋铮十六那年,在小卖部遇到一个小孩。 小孩站在一排精装线订本前,将一个漂亮的紫色本子拿起又放下。 那天,她兜里只剩下十块,是她仅有的十块。 给小孩买下了那个九块九的本。 大概因为她八岁时也有一个很想要的东西,那段日子里,每天的盼头就是上下学能路过去店里看一眼。 然后,她就那样亲眼看着别人将其买走。 她想,反正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那就宴请一下年少的自己。 三十那年,蒋铮被陈好带着,买遍了那条街的头花。 陈好问她,八岁的你现在开心吗? 蒋铮笑了笑,陈好吻掉了她脸颊的泪珠,听见她说: “我都三十了。” ˉ “小孩儿,叫声姐姐,我买给你。” 陈好那天拥有了一个漂亮的本,也又有了诉不尽的日记。 ps:年下,八岁年龄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杀了 第10章 402室 “余啊,这两天咋了啊?” 大早上,陈洁撑在柜台语重心长叹了口气。 祝余站在陈洁几步之外,神游天际。 她已经对着一个瓷瓶擦了十来分钟了,再擦下去要脱釉了。 陈洁又叫了她一声,祝余如梦方醒,迷茫地望向对方:“啊?” 陈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问你咋迷瞪的,没睡醒吗?” 祝余低头“哦”了一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假的。 最近几日,祝余能察觉到自己整天闷闷不乐。 没做噩梦,没有遇见鬼,但是就是不开心。 已经这么明显了吗?明显到陈洁都在问她怎么了。 祝余也说不上来,她收敛了些表情,不想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 好在明天就能休假了。 陈洁虽半信半疑,但当事人不愿多说,她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将话题一转,提起刚刚刷到的附近新闻。 “你知道康顺小区吗?就在咱们店南面不远那个。” 当然知道。 祝余一听见这四个字,耳朵立刻敏感地竖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瓷瓶,整个人几乎是瞬间贴了过去。 陈洁先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祝余竟会对这种社会新闻感兴趣,随即又故意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小区里有对小情侣吵架,女的冲动之下,把男的给捅死了。新闻上只说是因为情绪失控失手,可我听说啊,那男的被捅了足足三百多刀,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不成样子了。现场简直惨不忍睹,血溅得到处都是,还混着碎肉沫,肠子都流了出来。左腿一半搭在沙发上,另一半滚到了茶几底下……当时有胆子小的人去看热闹,结果当场就吐了。后来警察封锁了现场,所有围观的人都被要求删掉照片才能离开。” 祝余觉得这故事听起来荒诞不经,逻辑上也站不住脚,可不知怎的,昨夜某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住干呕的冲动,继续听陈洁往下说。 “后来,大家都传那间房子……闹鬼。” 祝余微微一怔:“闹鬼?” “没错!”陈洁将声音压得更低,示意祝余再靠近些,“原来住他们对门的邻居搬走后,新搬来的是一对外地来的年轻夫妻,带着个孩子。搬进去的头一个月,他们家总在半夜被激烈的吵架声惊醒,孩子被吓得哭闹不止。夫妻俩实在忍无可忍,最终决定上门找对门理论。” “他们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听明白邻居的来意后,她态度很好,连连道歉,保证以后一定会保持安静。那对夫妻本来觉得这人挺通情达理的,也就放心回去了。可谁能想到,当天晚上,对面的争吵声又准时响了起来。” “这下他们彻底火了,立刻冲出去,准备再次警告对方。” 陈洁说到这里,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继续道:“开门的,还是那个女人。但这次,她手里握着一把滴着血的切肉刀,表情异常平静地对那对夫妻说……” “实在不好意思,扰民的人,我已经解决掉了。’” 陈洁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祝余虽觉得老生常谈,却还是听了进去。 只不过,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祝余猛然一愣,这不是陈洁的声音。 她一抬头,发现陈洁脸上也是一副错愕而惊恐地表情,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会吧……又来? 这会儿可不止她一个人啊? “瞧给你俩吓得。”身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带着止不住的笑。 祝余才敢回头,不看不要紧,一看更害怕了。 上班讲闲话被老板抓到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身后不是别人,正是岚姐。 她今天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旗袍,袖口带着绒毛,衬得肤白颊粉,此时她正弯着眸,笑靥如花。 好美…… 祝余一时间又看呆了。 岚姐身上也香,淡淡脂粉香,藏在妩媚的玫瑰香中,却不呛人,恰到好处。 她没有计较两个员工开小差的事,还加入了这场故事分享会。 “想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吗?” 祝余下意识点点头。 岚姐看向她,那双盛着笑的眼中,笑意不达眼底:“那户人死了,丈夫在案板上,被剁成了几段,孩子在锅里。” 祝余彻底没忍住,猛地起身冲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干呕声,陈洁听着也不太舒服,咽了口口水压一压。 “对不起岚姐,我们错了,一定没下次。” 岚姐大方地摆了摆手:“没想到小妹妹这么不经吓,是我失了分寸,你去安慰安慰她吧。” 陈洁落荒而逃。 木暮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岚姐抚着她的脑袋,轻吟着:“好孩子。” 木暮滞涩地抬起头,神色不解:“岚在说我吗?” 岚姐那双风情的眼里带了丝怜爱,她卷起木暮的一缕头发,笑道:“是呢,好孩子再等等,很快了。” 祝余脱力地伏在水池旁漱口。 她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全吐了出来,还赔了点胆汁儿。 陈洁讲的故事算是老套路了,真正让祝余反应过激的是,她意识到了自己昨夜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祝余拽了点纸把手和脸擦干净,拿出手机,在浏览器搜索。 康顺小区…… 没等祝余思考出要怎么编辑后面的话,词条第一个先蹦了出来。 《宁德区银山路康顺小区凶杀案》 祝余深吸一口气,颤着指尖点了进去。 新闻没有写太多露骨的东西,祝余一目十行,其中内容与陈洁方才所说,抛去添油加醋的那些,基本大差不差。但祝余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发生凶杀案的地点…… 216号楼1单元402室。 好像,确实是她想的那样。 她昨夜里看见的,是当年那场凶杀案的现场。 祝余沉默地继续往下滑。 “凶手是被害人李某的女朋友,案发之后,凶手畏罪,于阳台自杀。” 祝余关掉了手机,一言不发地走出卫生间。 她想起卧室里七三的那个眼神。 “她真的没有害人吗?”祝余问自己。 “可那个男的就真的没有错吗?不然她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行凶,他就没有错吗?” 祝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她有些分不清对错了。 陈洁在卫生间门口等祝余,见人一脸菜色地走了出来,脸上愧然,她也就是刚好想起来这事,寻思讲个故事给祝余调节一下心情,没想到不仅适得其反,还被老板抓包。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怕这些,下次不讲了。” 祝余摇了摇头,这和她没关系。 “总之,你别太害怕,我刚说的那个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现在那房子又住进去新人家了,过得好好的。” 祝余愣了愣,住人了? 陈洁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叹了口气,又道:“岚姐气场好强,刚刚给我吓得,还以为她要发火了。” 祝余哑着嗓子,问她:“老板生气了吗?” 陈洁摇摇头,将岚姐最后的话复述了一遍,无奈地笑了:“我也是笨,竟听不出来这是真心话还是反讽。” 祝余也不知道,可能二者都有吧。 只是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弯弯绕绕。 陈洁陪着祝余回了前台。 原本在收银台里站着的木暮见她俩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陈洁努力努嘴,突然问祝余:“你有没有觉得生活很无聊,日子日复一日,很没有盼头。” 祝余仔细思考了一下…… 呃……无聊吗?她都差点没命了,还敢嫌没盼头吗? 祝余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洁再次叹气:“唉……你不懂我。” 祝余:? 姐姐,咱俩才认识一个来月,我会读心术吗我? 祝余不理会她发癫,毕竟是总有的事,她现在没力气陪她闹了,毕竟刚吐过一场,身体也不太好,嗓子眼和喉咙都火辣辣地疼。 上班上的。 祝余再次安慰自己,明天就休息了。 * 第二天,祝余在屋里睡了整整一天,跟昏迷了似的,半下晌才醒。 她拿起手机,擎在手里,几秒后又索然无味地放下。 她没起来,而是在床上仰躺着看天花板。 有点饿,但没胃口。 是不是又发烧了? 发烧了也好,那样夏砚秋就回来摸她的头,喂她喝粥。 可想起夏砚秋,她便又想到七三,七三说她不要给妈妈找麻烦,她不爱听。 她、她怎么就不算妈妈的小孩,怎么会给她找麻烦! 祝余将头埋进被子里,压抑着声音。 她讨厌七三,赔她二百八十八的八音盒! 感谢柒柒的营养液[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402室 第11章 流浪狗 “神灵在上,我愿献上我所有的一切,求您垂怜,赐下那被隐蔽的真相。” 漆黑空旷的房间中,回荡着少女沙哑破碎的祈祷,烛火摇曳着打在她布满泪痕的脸颊上,苍白而凄凉。 少女跪在软木地板上,双手合十立在胸前,微微颤抖,纤细的手腕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小臂向下流淌,从肘尖滴落,在她膝下汇聚成一片暗红的洼,早已将地板浸染成了殷红。 她却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一遍又一遍向神祈求,固执地低吟她的所求。 * 晚上八点,祝余终于决定出门觅食。 客厅静得出奇,往常这个时间,夏砚秋总会窝在沙发里追剧,老祝出差这几天,她就和朋友打视频一起看。 然而此时,祝余从门缝中向外看,外面漆黑一片,连电视待机的光点都不见。 祝余在卧室门口踌躇不前,她掏出手机反复确认,信号满格,WIFI还在,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异动,才敢试探着向外迈出步子。 一切安全。 祝余松了口气,狗狗祟祟地出了门。 附近能吃饭的地方少得可怜,祝余出门后跟着百度地图瞎逛,最后进了一家便利店,要了一份关东煮。 大冬天吃点热乎的也挺好。 祝余捧着纸碗坐在玻璃墙旁窄长的高桌边,对着叉在竹签上的鱼籽福袋轻轻吹气。 这会正是客流量小高峰时段,络绎不绝的人气儿让祝余踏实不少,胃口也好了些。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烫嘴的福袋,目光在形形色色的人们身上流转,耳边是嘈杂而遥远的说话声,思绪飘远放空,不知所踪。 “唉。” 祝余:? “唉……” 祝余:?? 什么动静? 祝余咽下口中的食物,疑惑转头。 “唉!” 祝余这下瞅清楚了,唉声叹气的是左手边的一个女孩。 女孩和她之间隔了一个空座,戴着耳机,手机横了过来,似乎在看剧。 祝余好奇,什么剧能让她愁成这样。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女生也注意到了,不过显然她误会了祝余的意思。 “你也要看吗?”她大方地把手机往祝余这边偏了偏,祝余没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在了屏幕上。 女生见状,便将耳机收了起来,把声音外放调到两人都能听到的最小音量,一改刚才愁容,积极起来。 祝余看了一小会儿,发现这剧有点眼熟。 好像是夏砚秋一直在看的那部。 “想不到这都能遇上同好!”女孩压低声音,语气激动,“这几集剧情刀死了,有人陪我看还能好受些。” 祝余没忍心说实话,只好点头附和着。 祝余觉得,这个女生有点自来熟。女生大概认准了她也是剧粉,便忍不住和她讨论剧情,祝余硬着头皮应付了几句,生怕露馅,赶紧找了个借口:“其实我好久没追了,习惯囤着看。” 女生先是一愣,而后满脸懊恼,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你不早说,我这全给你剧透了啊!这下我成罪人了……” “没事没事……”祝余连声安慰,“还可以看人,没关系的。” “嗷!”女生一下子恢复精神,推着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得对!那你喜欢哪个啊?我最喜欢里面那个太子太傅,虽然是反派,但是他演的好爽,特带感!” 这又是谁来着……哦对,她刷到过片段的,好像夏砚秋也喜欢这个角色来着。 祝余从善如流点起头,毕竟她也就对这个人熟悉点。 “唉……可惜……” 又来了,先前的叹气声。 祝余被女生勾起好奇心,接着她的话问道:“可惜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可惜剧里的太傅死了,今天爆出演太傅的那个演员前几天也死了,现在词条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祝余脑子一空,一时间竟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太傅死了?演员也死了? “说实话,李无歧长得还真挺帅的,可惜了,内娱失去了一个有实力的帅哥。” 李无歧又是谁? 女生见祝余久久不语,以为自己又戳到人家痛处,再次连连道歉:“你不会是他粉丝吧?我去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要是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这有纸……” 祝余回神过来,相较之下这个女生看起来更像要哭的样子,反倒觉得好笑。她摇了摇头,言明自己不是粉丝,女生才将要落未落的小珍珠憋回去。 祝余本就是好奇,无意打扰女生看剧,好说歹说让女生将手机收了回去,歇了一口气,重新吃那已经有些冷掉的关东煮。 要不然加一点汤吧。 祝余戳了戳纸碗里的茶叶蛋。 那个演员是出了意外吗?还是生病? 祝余想知道,便在浏览器搜了搜。 一条相关新闻跃入眼中。 《知名演员李无歧于家中失足跌倒,后脑撞击茶几角,失血过多昏迷死亡》 祝余:? 这世界好像有点危险,她要不要买点防撞条? 祝余正琢磨着超市里会不会有卖,要不然还是在网上买好了,反正三天内她应该不会摔倒撞桌角上…… 突然,她莫名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激得她心悸。 莫怪莫怪,无意冒犯。 她忙在心里告罪道歉,匆匆收起手机,吃掉最后一口茶蛋,准备打道回府。 夜色依旧带着寒意,但比起前几日刺骨的冷,已算得上温和了。 尽管如此,祝余还是把半张脸埋进厚厚的羊绒围巾里,毛线帽拉至眉梢,全副武装,不让一丝风钻入。她单手拎着刚刚在便利店买的零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跟着导航的路线往回走。 来时不觉得,回去时却感觉路上有些黑。路灯间隔很远,光线交界间隔着半米的暗区。道旁树木光秃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下摇摆不定的影子。 她的脚步声在过路的人群中略显孤寂。 忽然,一团黑影从前面的阴影中猛地窜出。 祝余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手机。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也许不是黑的,但慌乱之中祝余也看不大清,猫儿转眼消失不见,祝余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里短暂浮现又散去。 这一带的小流浪不少,大概因为小区里有人在投喂,留在这边不愁吃喝。 祝余想了想,还是点亮了手机手电筒。光亮有限,但能让人安心几分。 没走几步,光束边缘掠过一团蜷缩的黑影。祝余没多想,只当是谁丢弃的垃圾,正要迈步,耳边却飘来细弱得几乎被风吹散的呜咽。她脚步一顿,手电的光不由自主地折返,静静落回那团影子上。 那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侧躺在冰冷的石砖上,半边身子浸在深色血污里。皮毛脏得打绺,暗红的血痂结在缺了毛的皮肤上,随着细弱的呼吸微微起伏, 手电的光微微颤抖。 那流浪狗似乎察觉到光线,眼皮艰难地抬起一线,露出一双浑浊的、映不出光的眼睛。它没有吠叫,也没有动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已习惯了疼痛,也习惯了无人问津。 祝余的呼吸滞住了。 她站在原地,灯光停留在那只苟延残喘的小家伙身上,不知该前进,还是该像所有人一样,沉默地绕行。 最终,祝余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购物袋里翻了翻,找出一瓶水,和一根玉米肠。 抠下勺子的酸奶盖当水碗,倒上清水,祝余将玉米肠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刚撕下来的塑料上,小心地放到那只流浪狗的旁边。 祝余沉默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流浪狗,心里不大是滋味。 如果明天、明天再遇见它,我就帮帮它。 祝余这样劝自己。 …… 如果只是打个电话的话,应该没什么吧。 祝余又劝自己。 十一点整,祝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她原本只是找到了救助站的电话,想通知他们来接手这只流浪狗便离开。可就在等待的间隙里,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小家伙,竟自己挣扎着爬起来,一点点舔舐起她放在地上的酸奶盖里的清水。 祝余心头一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陪着它一起上了前往救助站的车。 她摸黑回到卧室,回想起救助站工作人员的话。 他们说,这是只有主的小狗,脖子上还留着项圈的痕迹,只是狗牌不知丢在了哪里。它身上很多伤口,除了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还断了几根,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毛。他们猜测怕是之前遇到了虐狗的畜牲。 祝余听着,又是一个不忍心,然后浅浅地破了一笔财。 ……真是心累。 她一头倒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下次休息,真该去庙里拜一拜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流浪狗 第12章 主人 “汪汪汪!” 谁在狗叫? “汪呜……” 黑灯瞎火之中,祝余不知身在何处,以及不知哪里来的小狗叫。 腿边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扯她的裤脚,毛茸茸的,带着点固执的劲儿。她不敢抬脚,生怕一不小心就踩伤了脚边那团小东西。 它一边叫,一边将她往前拉。 祝余慢吞吞地向前挪。 五感在黑暗中渐渐复苏,祝余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大抵这段时间闻得太多,她有些习惯了。 闻起来比402那屋的新鲜些。 她伸出手,在模糊的视野里茫然摸索。四周空旷得厉害,指尖触不到任何东西,没摸出来个所以然来。 忽然,脚边的小家伙停了下来,祝余跟着停下。小东西又扯了扯她的裤脚,这次力道轻了些,像在催促。 她顺着那点微弱的力道往前,膝盖抵到了什么东西。抬手试探地摸过去,触到一堵冰凉坚硬的平面。 墙? 祝余站在原地,小狗呜呜地吭叽。 “咔哒。” 一声清响,眼前骤然亮起。 “汪汪!” 祝余眯起眼,短暂地适应了一下灯光,低下头看向这里除了她唯一的活物。 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齐刷刷对上。 是一只圆溜溜干干净净的小比熊。 一只让她开灯的小比熊。 “这是哪儿呢?”祝余蹲下身,掌心轻轻拢住那团温暖的小身体。小家伙立刻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腕,湿润的鼻尖点在她的手腕内侧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微凉的痒。 “是你跑到我的梦里来了吗?” 比熊歪了歪脑袋,跳出她的怀中,冲着她背后叫起来。 祝余霎时后背一凉,据说小动物能看到一些人类看不到的不干净的东西,该不会…… 然而比熊的叫声不像是威胁或畏惧,更像是想让她回头看。 祝余梗了梗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汪汪汪!” “没事的祝余,你很勇敢,你不能比不过一只小狗!” 祝余深呼一口气,缓缓转身。 没有想象中的尸兄或阿飘,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四壁萧然,连一件家具都没有。 一览无余的屋内,原木色地板上,腥红色的线条蜿蜒扭曲,闭环成不规整的圆形,其间夹杂着繁琐而复杂的图案,显得几分不伦不类,阵法铺满了整个屋子,而祝余正踩在圆环最外侧一点儿。 她这一路走来,拖拖塔塔地似乎擦花了不少。 还好在梦里,不然这裤子不能要了。 阵虽然被蹭掉了一些,但能依稀看得出原本的图案,祝余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她观察屋内环境时,小比熊不知何时跑到了圆阵中央。 祝余略带踌躇,以血为媒的阵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东西,万一是什么献祭的邪术,她可就小命不保了。 可小比熊不管那么多,见她不动,就又叫了起来。 “汪汪!”小比熊跑回她身边,用脑袋顶了顶她的脚踝,又扭头看向那个阵法,示意她走过去。 祝余无奈,觉得自己真是欠它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比熊走到了阵法中央,依着它的指引坐了下来。 就在她坐定的那一刻,一种阴冷空洞的感觉从脊背上窜,祝余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要坐起来。 “帮我!” 一嗓子,又给她喊得跌坐在地。 “帮我找到杀害主人的凶手!” 狗会说话了! 祝余望着比熊澄澈呆萌的小脸,铿锵有力的吐着人言,太过梦幻,现在就算有人和她说狗会拖地她也信了。 不过随即,祝余苦笑一声。她就是个普通大三学生,不是柯南也不会破案。 比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汪汪道:“我能找到你就证明你可以!” 祝余抬手就邪恶摇粒绒掀翻,面无表情。 纯碰瓷是吧? “嗷嗷嗷——!” 邪恶摇粒绒扑腾着四个小短腿挣扎不停。 “只有你能帮我了呜呜,我的主人死的可惨了!你要是看到了绝对也会不忍心。” 谢谢,她并不想看。 小比熊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一颗冷漠的心,停下哀嚎,祝余以为它放弃了那个荒唐的想法,正准备松一口气,小狗又说话了:“不答应我的话,你会出不去的。” 祝余震惊,她刚刚是被一只狗给威胁了吗?这狗成精了吧?不对,她为什么要和一只狗在这讨价还价帮它找凶手? “你会被这个阵困在梦里。” 祝余揪起小比熊的后颈皮,给出了第一句回应。 “小狗崽子。” 小狗崽子狺狺狂吠。 “我不管不管!你得帮我找凶手!找凶手!” 狗在撒泼打滚。 祝余一个脑袋两个大。 * 八点半,闹钟准时响起,祝余头昏脑胀地从梦里醒来,连带着看手机壳上贴的两只小狗贴纸都有些不顺眼。 她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静了下来。 果然,路边的小狗不要随便捡,这不,捡出奇遇来了,她都不知道这是谁的狗,还玩侦探游戏,简直太难为她了。 祝余唉声叹气地去上班。 今天店里似乎有所不同。 门边不知何时安装了一排崭新的自助结款机,整整齐齐地立在收银台对面。 祝余新奇地围着这堆铁疙瘩转来转去,想着等会陈洁来了要和她好好研究研究。 然而,十点了,陈洁并没有来。 迟到了吗? 祝余又等了等。 十点半。 还是没来。 祝余皱着眉点开了和陈洁的聊天框。 陈洁:我辞职了。 Zyy:? 陈洁:我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了。 祝余:? 发什么颠? 陈洁:之前的生活太索然无味,我要去找一个能发挥我才华的地方。 祝余嘴角一抽,什么才华,指挥才华吗? Zyy:祝你成功。 陈洁:谢谢^_^ 好嘛,又走一个,也难怪店长整一堆铁疙瘩过来,虽然祝余觉得以现在这个客流量完全没有必要…… 等等!不会连她也要赶走吧?可她就剩一个来月了啊?不用这么急吧? 祝余沉浸在可能即将失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直到吃完饭回来,岚姐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像是已经等了她很久。 “回来啦?”岚姐抬眼瞧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好巧不巧落在她手中握着的手机上,“哟,这贴纸挺可爱啊。” 祝余看了一眼手机壳,又看了一眼岚姐:“这是店里买的。” 岚姐似乎被噎了一下,视线重新在祝余身上上下打量,倏地笑出声:“喜欢小狗?” 祝余不知对方为何突然说这个,不太坚定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一股小狗味。” 什么小狗味?难道是昨天捡狗的时候染上味道了?不应该吧,她洗澡了的。 “既然这么喜欢狗,那就再挑一张吧,姐姐送你。” 平白无故给她贴纸,完了,这是要开除她的架势。 “这两天店里只剩你一个人,会辛苦一点儿,等姐姐忙完这阵子再来帮你。”岚姐从椅子上起来,她今天没穿裙子,一改常态地穿了一套皮衣和衬衫,绕到祝余面前,曲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拉长语调,“嗯……薪水也涨一些吧?” 诶?涨工资了诶!奇迹老板万岁。 祝余心中欢呼雀跃。 岚姐走后,店里真的只剩她一个人。 木暮也不在了。 祝余独自一人守在店内,却又总觉得这屋里不止自己一个喘气的,莫名瘆得慌。 一转头,便和玻璃上的自己面面相觑。 祝余恍然,突然想起个事来。 换老板之后,店铺的营业时间是什么时候呢?她每天早上来时店就开了,下班走后也不会关门,如果岚姐今天不回来了她可怎么办? 祝余发愁。 好在临近下班时岚姐及时回来了。 祝余觉得她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又有点怕岚姐,分明对方一看就是个人见人爱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但祝余就是莫名的怕。 她跟个小鸡仔似的,道过别便匆匆溜走。 到家时,屋里格外有烟火气。 祝余换好鞋,纳闷地往里张望。 原来是家里的灯全都开着,包括厨房的。 老祝不在家的这几天,祝余观察过,夏砚秋在家时,餐有人来送,至于送多少、吃什么,祝余不常在家吃,便不清楚了。 总之只要她吃,就会有她的份。 也是挺神奇。 不过这个时间厨房的灯还亮着,难道她妈还没吃饭? 没等她靠近厨房,便发现夏砚秋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祝余不解,那总不能是七三吧? 还真不是,是老祝。 “小余回来啦?正好你爸出差提前回来,在厨房煮汤圆儿,去洗洗手,一会来吃。” 汤圆? 哦对,正月十五了。 祝余应了一声,多看了夏砚秋两眼。 女人一如平常,在家也不放松姿态,在沙发上坐姿端正,面带笑意,只是祝余从那笑容中看出几分憔悴。 不等祝余细琢磨,老祝让她去喊七三。 这老登,一回来就这么晦气。 祝余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垮着脸一步分三步地磨蹭,祈祷这人能识相地现在自己出来。 说让她去叫,也没说要带过去吧? 祝余灵光一闪,噌噌两步,对着门一顿乱敲,喊了一句“吃汤圆”,便一溜烟跑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不想和那个丧气的继姐同坐一桌进食,搞特殊地把碗带回了屋子,她现在已经养成的习惯,进屋之前先开半扇门把灯打开,以免被不知名物种突脸。 祝余坐回书桌前,搁下碗。上次被丑不拉几娃娃吓过后,她把卧室里的玩具玩偶一类有眼睛胳膊和腿都玩意儿全塞进纸箱捐给贫困山区了,现在卧室里干干净净,桌面上也只剩下台灯、笔筒,和她那碎成八瓣的八音盒。 本来也想把它也扔了的,可一看见那盖盒分家、跳舞小人离家出走的残废品,祝余就想起七三那日随手的一捏,顿时火大,决定留下罪证,万一日后有王法了呢? 汤圆糯叽叽的,被祝余狠狠嚼烂,像在嚼某人的骨肉。 老话说,说曹操曹操到。 七三其实姓曹吧? 吃完汤圆起身准备送碗的祝余一回头,身后多了个人。 悄无声息的,不知盯了她多久。 祝余吓得手不稳,勺子在碗里哆嗦了个圈,叮铃当啷好生清脆。 “你走门犯法吗?”祝余真诚发问。 七三没搭话,只是自顾自问道:“你又做什么?” 她的声音比上次听起来沙哑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然而祝余的关注点全在什么叫又?她做什么了她?吃了仨汤圆也有错吗? 她感到莫名其妙,开口便怼:“我做什么了?我又没私闯别人卧室。” 七三冷清清地站在那儿,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让祝余觉得厚颜无耻极了。 “这是我家。” “行、行、你家,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滚蛋你开心了吧?” 七三并无此意,不懂祝余为何如此激动,不过她还记得来意,那就是让祝余安分一点。 显然,祝余看上去不会听她的。 七三薄唇翕动,目光掠过台灯旁装在透明收纳盒里的八音盒碎片,最终没说出口。 “作茧自缚。”她扔下四个字,转身抬手覆在墙上,掌心与墙面贴合之处漾起一圈圈波纹。祝余肉眼可见,那根根纤细的指骨渐渐融入墙体之中。 祝余听见她说:“离听常岚远点。” 她是她爹吗?天天事这么多? 还有,听常岚谁啊?一个两个,总喜欢打哑谜。 七三还是从前那个哑的好。 感谢阿狸宝宝的投雷还有柒柒的营养液 这一章三千八诶,三千八,我真是太棒了,我要继续保持[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主人 第13章 黑影 翌日,祝余下班后,打车去救助站看望小比熊。 小家伙活是活了下来,就是丑了些。 不,其实是非常丑。 狗毛基本被剃了个干净,露在外面的皮肤伤痕斑驳,涂过药水更是青紫交加,像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祝余强忍着,好不容易才没有嘲笑病号。 小玩意儿躺在保温箱里睡觉,柔软的肚皮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祝余撇了撇嘴,它扰完旁人清净后倒是睡得香。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说小比熊没有伤到内脏,伤筋动骨的虽然不容易好,但只要平安地度过今晚,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祝余点点头,这个她了解,偶像剧里经常看。 “能找到它的主人吗?” 对方面露难色,小狗被捡到时脖子上只剩个项圈,只能靠发寻主启示来找人,要是找不到,就只能等好心人来领养。 祝余只从表情上就大抵读懂了她的意思。 无能为力。 罢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好事了。 祝余留下了路上路过宠物店时买的一大包子七零八碎的宠物用品,虽然现在小比熊用不上,但她寻思着,进都进了,也不好空着手出来。 于是她和工作人员说,给其他小狗用吧。 对方连连道谢。 二人聊了几句,简单寒暄几句后,祝余告别救助站,推门而出,上了她打的滴滴。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正是喜欢听广播电台的年纪。 祝余很久没在出租上听到这东西了,也有些好奇,仔细听了听。 “据报道,本市新区某高层住宅内发现一具女尸,报案人为对门住户张某……” 祝余了然于心,是新闻频道。 “经调查,死者死因为割腕自杀,但案发现场颇为诡异,地面留有不明红色图案,尸体跪坐于图案中央。据推测,可能是死者生前用鲜血在地板上作画。有知情者怀疑死者曾参与邪教组织。再次呼吁广大听众,珍爱生命,远离邪教……” 祝余听到一半,脑海里瞬间闪过昨夜梦里的场景,头皮顿时炸开。 不是吧?别又来搞她好吗? 祝余警惕地盯着斜前方司机的后侧脸,生怕哪一秒变成煞白的鬼脸回头望她。 不过好在,直到下车前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车刚停稳,祝余便伸手去拉车门,她手刚搭在车门把手上,却听司机问道:“妹儿,在这儿下啊?” 祝余疑惑,心里一咯噔,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应都没敢应就开门下车了。 晚一秒,她都怕这大叔转身咧个血盆大嘴给她吃了。 然而,祝余下车后,发现更不对了。 这不是她家小区。 准确来说,她才坐了一半路程。 祝余四处打量,她正站在马路边,附近没有红绿灯,是那个司机主动停的车。 这……太可恶了!她打的是一口价订单啊! 祝余痛心疾首,转手给点了个未送达指定目的地,给司机大叔送了个差评。 只能再打一次车了,等她走回去要到猴年马月。 祝余往上提了提围巾,在风里打了个哆嗦。 新的滴滴离她还有两公里,还得等七八分钟。 祝余在地图上研究这里是哪。 好像也是一处住宅区,和她现在住的小区差不多,同属于高级住宅,安保很好。 那应该挺安全的吧?祝余想。 不过奇怪的是,晚上**点路上却没人,甚至连辆车都没有。 她平时回家走的那条路常有车经过,所以即便沿路的路灯断续,但好歹还有活人。眼下这里,虽然路灯明亮,可见不到人,祝余心里怵得慌。 不过话虽如此,万一见到的不是人,她又没地方哭。 正当她惴惴不安时,远处路边突然出现人的影子。 而且是两个人,还离她越来越近。 这两人一前一后,前者步伐急促,步履踉跄,像是在奔跑,后者紧追不舍。 祝余心头一紧,祈祷千万别是遇上什么坏事。 天不遂人愿,老天赐了她一张好乌鸦嘴。 随着二人越来越近,祝余在犹豫要不要先跑再说,岂料再一抬头,竟发现追人那位有点眼熟。 这不是她早出晚归,私闯别人卧室的垃圾继姐吗! 那她追的那个…… 祝余视线一转,被追的女人,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一侧折叠,脑袋坠在肩上,浑身是血,四肢扭曲。 祝余瞪大双眼,面露惊恐。 妈妈救命啊两个非人生物在向我靠近! 祝余不假思索,也抬腿开跑。 要问她在跑什么,不知道啊!难不成原地等死吗! 祝余这一动,立刻引起了那两者的注意。女鬼当即调转方向朝她追去,想要附她的身。 七三见状不妙,顾不了太多,从身后迸出数根触手般的黑影,破风之势向女鬼袭去,这鬼虽长得不太方便,形态诡异,动作却异常敏捷,她堪堪躲过黑影的袭击,连跌带撞地向祝余扑去。 祝余牟足了劲逃命,听到动静根本不敢回头,但她靠跑的怎么能比得上人家飘的,眼看女鬼抻直的手即将触碰到祝余飞扬的发丝,七三猛地咬破舌尖,鲜血从惨白的唇角溢出,身后黑影凝实几分,飞速膨胀,一口将女鬼吞没。 得、得救了? 似有所感,祝余腿一软,跌坐在地。 刚刚跑的太猛,有点抽筋。 祝余急切地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回头望。 夜幕中,只剩下七三一人。 以及她身后张扬舞爪的黑色影子。 那影子形如藤蔓,十分灵活,祝余从那无实体的东西上看出了几分失控的狂乱。 一瞬间,祝余回想起除夕夜的那个梦。 梦里,七三背后存在着绰绰虚影,向四面八方延伸,最终聚在自己的方向…… 所以,在梦中就是这个玩意儿在捆着她? 突然,七三动了。 她抹掉唇角的血,缓缓地向祝余走来。 祝余下意识想跑,可抽筋的腿刚刚缓过来,她也没力气了。 呃……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吧?她只是一个不幸路过的无辜小女孩啊…… 天杀的她的滴滴不是还有一公里吗?她要给差评!差评!! 七三听不见她的无声呐喊,冷着脸来到了祝余面前,祝余感觉自己被托了起来,两脚悬空,像被叉着胳肢窝举起来的一条狗。 这是干嘛……? 祝余吞了口口水。 这个角度刚好与七三的视线平齐,祝余感觉七三好像有点虚弱,那白兮兮的脸更加灰败,一抹殷红不均匀地蹭在她的唇上,像极了一只忍受饥饿已久的吸血鬼。 祝余胆战,怕这个煞神一个不开心给自己当做盘中餐。 “你是鱼吗?” 啊?叫这么亲密?不好吧? 祝余愣住。 七三再次开口:“记性这么差。” 哦,是她孟浪了。 祝余缩了缩脖子,摇摇头。 七三嗤声:“弱鸡。” 弱鸡小鱼:? 干嘛骂人啊?她要告家长。 祝余心中愤愤不满,奈何七三一个眼神过来,她就腿软。 爱骂骂吧,她不是人,咱不和她计较。 祝余自我安慰。 七三没有一直举着她的打算,大抵只是先前看她坐在地上不顺眼,顺手拉一把,虽然祝余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对于今晚的事,七三似乎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手一挥,祝余便感觉四周有什么变了。 原先包裹着女鬼的黑球也消失不见。 祝余不敢细想,她看着七三离开的背影,手脚仍在发麻。 她现在一身冷汗。 明晃的路灯下,女人一身黑衣黑裤,长身玉立,步履从容,端得一副斯文模样。可她身后,欣长的影子触手肆意蔓延,如同意图挣脱束缚的鬼魅,扭曲而贪婪地觊觎着身前的女人,却又似乎忌惮这什么,只敢在暗处悄然舔舐。 祝余强迫自己离开视线,却无法将那背影从脑子里撕去。 “吱——”刹车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她打的车到了。 祝余忍不住地又一次望向七三离开的方向,这次,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走了吗? 祝余想。 她们俩谁会先到呢? 七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追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千万个问题汇成一缕浊气,被祝余深深叹出来,散入风中,无从得知。 毕竟七三不会和她解释,她也不知道应该去问谁。 况且这些东西,还是少知道为妙,毕竟好奇害死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黑影 第14章 符榆 近日,祝余不太顺心。 起因是她发现自己左边小臂上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印记。 那团阴影像藏在皮肤里,朦朦胧胧的,洗不掉,擦不净。 但是不疼不痒,没有感觉,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块胎记。 祝余叼着牙刷对着镜子里的鸡窝脑袋,艰难地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人愁眉苦脸,黑眼圈和眼袋快有眼睛大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玩意儿大概是从偶遇七三捉鬼的那晚之后有的。 祝余吐出牙膏沫沫,漱了漱口。 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温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捧着毛巾温吞地擦着脸,慢悠悠往卫生间外走。 一推门,七三站在门口。 祝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束发带惯性地向后滑去,两根刘海毛从底下翘了出来。 七三见她一副呆傻一动不动的模样,挑了挑眉。 “哦、哦,你要上厕所吗?” 祝余磕磕巴巴问完,顿时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不上厕所难不成去吃饭吗? 嘶……虽然她没意见其实。 七三没对她的弱智问题发表评价,只是不明白这人知道怎么还不让开。 她前两天伤了元气,这几天有些虚弱,好不容易修养回来,这小白眼狼不知感恩,反在这里挡路。 七三淡淡扫了面前炸毛白眼狼一眼,冷冷道:“让开。” 小白眼狼一耷拉脑袋,闷闷“哦”了一声,从侧边挪走。 七三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神色不明。 莫名其妙。 祝余回卧室后,企图继续找她过往买过的所有只要是能转运的东西就行。这个七三凶成那样,亏她刚刚还想要不要问问对方自己手臂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呢! 别说,这一顿翻箱倒柜,还真让她找到点东西。在衣柜的犄角旮旯里有一个木盒子,祝余掏出盒子,想起来据她姥姥说,这是她妈留给她的,只不过搬家之前收到盒子里后就把这码事给忘了。 祝余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个平安扣吊坠。祝余不懂玉,但盒子里这块属于那种看着就很贵的高档货,玉身宛如一团凝脂,光华内敛,指尖触及时温润清冽,所以祝余把它收起来的原因是……实在舍不得带。 但现在没招了,感觉再不带以后没机会了。 祝余心一狠,给吊坠套在脖子上,麻溜换了衣服去上班。 * 祝余来到店里,发现今天比前几天热闹了点。 可能因为多俩人。 木暮回来了。 岚姐正和她说着话。 二人看到她进来,疑似止住了话头,岚姐抬手招她过去。 “好好看家,我要出去一趟。” 祝余乖巧点头。 多一个人好像没比她落单一人好到哪去,毕竟木暮是个很奇怪的人。 祝余边脱下棉袄,边在心里细数罪证—— 比如总喜欢躲在阴暗角落里长蘑菇、莫名其妙凭空出现在她和陈洁身后,像个监工、平日里还呆呆的,跟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是你呀?” 一道细细柔柔的女声打断了祝余的思绪,她左顾右盼,不可思议地发现竟是木暮在和她说话。 天啦噜,那是不是七三和她主动搭话也指日可待了? 更离奇的是,木暮不仅主动搭话,见祝余转过头来,还冲她笑了笑。 祝余瞪圆那双杏眼,怀疑此人被鬼附身了。 “你怎么了?” 木暮又问道。 “我、我没事,哈哈……”祝余讪笑。 木暮半信半疑:“可你闻起来不太好。” 祝余要被她整哭了,这姑娘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黑黢黢到眼珠子里眼白很少,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还说她闻着不好,这不纯食物待遇吗? 祝余欲哭无泪:“我回去一定好好洗澡,我用沐浴露,用磨砂膏,我洗干干净净……”不是啊,她洗干净干嘛,哪有食物上赶着送上门的! 笨蛋食物瑟瑟发抖,她身边还有正常人吗? “是‘违约’的味道,你和别人做约定了吗?” 没有啊?祝余弱弱摇头,哦不过……人没有,狗倒是有一条。 自从答应那条小狗帮它找害它主人的凶手之后,祝余就没放在心上,她也曾查过关于李无歧的资料,但都是官方明面上能看到的东西,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他的粉丝们认定这是一场谋杀案。 可粉丝说的东西太玄乎了,全是推测分析,甚至还有玄学算的,线索模糊不说,连个针对性的指向都没有,祝余能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这小狗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狗精!当初就应该让它在马路边流浪去! 木暮突然毫无征兆地攥住祝余的手腕,祝余一个激灵将她的手甩开,警惕地退到收银台后,握着刚刚被攥过的地方,色厉内荏地冲着对方发出警告:“你干嘛!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揍你!” 她可是能给鬼娃娃分尸的厉害人物,千万不要乱来! 木暮自认为没什么恶意,长时间不转动的脑子分析不出祝余此举是何意图,她神色自诺地靠近过去,冷漠地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的,我只想看看。” 看你个大头鬼啊呜呜!岚姐快回来!你的员工在职场霸凌啊! 岚姐真跟个召唤兽一样,还真推门回来了。 美人面色不虞,从身后屈指敲了敲木暮的脑袋壳,眼神中又好像略带疑惑。 木暮缩着脖子退到一边,不知在和谁道歉:“呀,对不起。” 祝余很想和店长说她的员工好像不是人,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不是人的可能不止一个。 岚姐说:“没修好吗?怎么还是这么笨?” 修什么……? 祝余大气不敢出,静静地观察这对举止怪异的上下级。 岚姐在木暮的眉心点了两下,木暮眼里原本的情绪被茫然取代,祝余看着,总觉得对方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 哈哈,别自己吓自己。 “她居然还记得你。”女人今天穿着白色针织长裙,衬得身段玲珑有致,配上那副脉脉含情的眼,祝余仿佛看见一只狐狸精在戏弄自己。 什么叫还记得她?她们之前不还在一起上班吗? 岚姐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该不该告诉你呢?” 不想告诉就不要说啊!现在搞得她很好奇啊! “左右现在没客人,给你讲个故事吧?” 祝余吞了口唾沫。 别是鬼故事吧? “故事的主角叫符榆,初中时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生活。年少缺失的父爱像一道豁口,随着年龄增长,愈演愈烈。” “所以高中时,她早恋了。” “那个男人大她四岁,是个游荡在社会边缘的闲散人员。” 俗称黄毛。祝余在心里补充。 “他很会说漂亮话,他蛊惑的符榆,用甜言蜜语织成一张网,一点点把符榆拖进泥里。他教她逃课,怂恿她辍学,最后如愿以偿,符榆和母亲大吵一架,彻底决裂,搬进了他那间老破小。” “起初,日子还算温馨。男人会主动做饭、做家务,笨拙地照顾她。可没有收入的生活很快捉襟见肘,温情假象被撕碎,那个男人原形毕露。” 辱骂、家暴、PUA…… 等等、等等,恶事不绝。 “女生也曾反抗,但她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兜里没有一分钱。她觉得自己只要听话一点,顺着那个男人心意,日子就会恢复到从前。” “于是她学会了家务、做饭、整日伺候那个男人,像被完全驯服的宠物。” “十年,她忍了十年。” “其实,陈洁那天和你说的不完全是谣言,或者该说,她砍得没那么大块。” 祝余感觉那股熟悉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那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知道反抗了吗?” 祝余听见岚姐轻轻笑了。 “符榆本来就是个小疯子啊。” 哪里疯了,祝余不解。 岚姐用一种慈爱的目光望向远处,温声道:“她从小就会演戏,有人欺负她,她就默默受着,并以受害者的资源博取父母和长姐对她的关注,她习惯性地冷眼旁观着旁人对自己的霸凌。其实比起逃离,她更好奇那个男人在相信自己驯服她之前会不会心存悔意。 “但显然看起来应该没有。” 感觉是有点精神病。 “符榆从很久前,便开始偷偷研究怎么分尸活人最省力气,事实证明,她是个好学生。” 祝余看着岚姐昳丽的侧脸,温温柔柔地吐出这般血腥的内容,只觉得太过割裂。 当真温柔刀。 “那个男人死于失血过多,也可能是疼死的,想想还是有点便宜他了。” 祝余斗胆道:“那符榆呢?” 岚姐冷哼一声:“在阳台上吊死了,没出息的小东西。” 好吧,至此祝余觉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不过,这和木暮有什么关系,岚姐又是怎么知道符榆曾经历过什么呢?甚至讲给她听。 难不成…… 祝余心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岚姐笑盈盈解开谜底:“是哦,她是符榆。” 可符榆不是死了吗? 岚姐似乎对她在想什么了如指掌,善良地满足着她的疑惑:“木偶戏,知道吗?不过木暮是只有灵魂的木偶。” 祝余腹诽,可不是有灵魂,把鬼塞进去了。 说到这个,岚姐难得面带忧伤,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悦:“要不是上一只被打坏了,也用不着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精力,不过补给我这么只小家伙也算她良心没死绝。” 祝余捕捉关键字:打坏、补给?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祝余吸了口冷气,事情好像不太简单? 第15章 梦中 这个看起来活生生的人其实是一个木偶? 祝余将目光落在一旁好像刚才听到到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的……符榆,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就像个彻头彻尾到局外人,过分平静。 明明刚才还是祝余熟悉的模样,现在却真如木偶一般,置身事外双目无神,呆愣愣的,没有生气。 岚姐对她所想了如指掌,难得好心解释道:“一会便好了,新换的芯子没忘干净。” 祝余将目光移开,回到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身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祝余神情困惑,她最后一次和符榆聊天时,对方对自己生前之事一问三不知,甚至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如果岚姐不想让符榆记起前尘,又何苦告诉她这个不相干的人。 “不是你想知道的吗?亲爱的。” 岚姐语气轻飘飘,然而那句亲爱的听得祝余一个激灵。 诈她? 祝余掩饰下内心的情绪,故作一副不知情的无辜样儿,嗫嚅道:“我、我没说呀……” “好吧,小机灵鬼。”岚姐无所谓耸耸肩,艳丽的卷发从她肩上滑落,遮住小半张脸,却添了几丝风情,纤纤玉手将发丝别回耳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祝余,“权当是需要一个人记住她吧。” 祝余沉默着。 记住一个脑子不太好使但是心地善良且擅长分尸的可怜女人吗? 也、也许吧。 岚姐为了给她讲故事耽搁了点儿时间,离开时背影略微急切,徒留祝余揣着满腹心事,和等比木偶人度过剩下的时间。 期间,祝余试图不动声色地试探符榆给她再讲一点关于那什么“约定”是什么味儿,她胳膊上的东西到底要不要紧,但这符榆就像个锯嘴葫芦,哪里有之前在康顺小区公交站时的侃侃而谈,简直判若两人。 祝余不得不感叹,岚姐有点可怕且变态了。 不过这七三也是,没事打她老板的木偶干什么,她之前不是还来买过东西吗? 等等…… “离听常岚远点。” 七三的话倏然在脑海中响起,祝余顿时一个激灵,她又叫了一声符榆。 “你知道听常岚是谁吗?” 符榆目光闪了闪。 “不要直呼岚的名字,没大没小。” 没跑了。 原来七三什么都知道。 * 祝余的社交圈很小。 小到一个谈心的朋友都没有。 虽然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也不太适合和人谈。 她在想自己怎么光遇见倒霉事却没看见金手指,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她这么弱鸡该不会是配角地位吧? 祝余思来想去,决定去案发现场看看。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二的办法了。 另一个办法是给警局投了一封报纸裁剪的匿名信,不过看起来已经石沉大海了。 她也查过有关李无歧的资料,没什么突破口。这人从业五年不温不火,好不容易靠现在在播的这部剧火了,却没命享。网上舆论有说他前几年不愿意陪酒得罪了大佬被雪藏,这次意外发生前也曾有人见过几个可疑人物出入他所居住的小区。还有人提出,既然是意外事件,那为什么李无歧养的狗也不见了。 但也只是无端推测,空穴来风。 祝余还搜到,李无歧有个妹妹,也死了。 小姑娘刚高三,是在爆出李无歧意外离世后一周走的,祝余算了算,好像正好是她捡到狗的那天。大家都在传这个妹妹是见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去世,接受不了于是疯了才寻了短见。 为什么说疯了呢?因为妹妹死的那间屋里像大型邪教现场。 好嘛,都连起来了。 祝余嘴角抽搐。 经这么一遭,她忽然想起来当初梦里为什么觉得那个阵法不伦不类,却有眼熟。那玩意儿就跟百变小樱的魔法阵简化后又跟其他阵拼在一起了一样,反正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既然她这么能梦,为什么不能让她在梦里回到案发现场,说不定能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呢。 祝余一边抱怨,一边搜索她那案发的屋子有没有挂到租房软件上,毕竟她目前不太想私闯民宅,还是看房这个理由更合理一点。 庆幸的是,真让她瞎猫撞上死耗子,有中介给她消息了。她们约好,在祝余下次休息的日子看房。 刚约好,祝余便未雨绸缪地在网上买了好多防身小玩意,甚至还在店里买了一包那个黄符文创,并捧着她亲妈留的平安扣虔诚祈祷不要再让她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祝余看着衣袖滑落而露出的小臂上似乎凝实了几分的黑影,叹了口气。 岚姐干嘛要打断符榆啊!每次都这样,话说到一半,她们搞玄学的都这么喜欢当谜语人是吧! 也许这几日心事太,祝余又做梦了,只是没有如她所愿地梦到案发现场。 不仅如此,很糟糕的,她久违地梦到了七三。 幸好这次不是春梦。 梦到的是现实里经常发生的那个情景。 七三私闯她卧室。 祝余左手搭在右胳膊肘弯,右手搓着下巴,琢磨着梦里这个七三,若有所思。 是她白天想过要私闯民宅,所以才会梦见这个吗? 不过与现实里不同的是,梦里七三是坐在她的床上的。 浅粉色小花的床单上,女人单手撑在床面,双腿交叠,翘着一条腿,仰头望着站在面前的祝余,神色疑惑:“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祝余没听懂。 她什么也没想做啊? 七三见她不答话,难得耐着性子又问一遍:“为什么在这?” 她哪里知道,祝余想,她还没问七三为什么总出现在她梦里呢! 不过祝余看七三眉宇间似乎越发不耐烦,下意识回了她一句:“不知道,你别总凶我。” “?”七三莫名,她哪里凶她了。 祝余这会情绪上头,也顾不上七三凶不凶了,一股脑儿地全絮叨出来,诉尽苦水:“我晚上被鬼吓,白天还要给你吓,这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之前的生活多安稳,都怪你那次出现在我梦里,然后我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撞鬼,虽然你救了我两回,但是你还骗了我一次。” “我骗你?”七三皱着眉,她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喝多了。 “你骗我把符榆杀了!哦……符榆就是康顺小区的那个女鬼,康顺小区就是我下班会路过的公交站,你骗我你把她杀了,但是我今天在店里看见她了,岚姐说你把她的木偶打坏了,所以把符榆赔给她了,你打人家木偶干什么啊?” 啧,听常岚怎么什么都说。 祝余显然放飞自我了,把平日里那些不敢说的全都说了,反正是在梦里,她可以梦到哪句说哪句。 显然她这几天委屈坏了,也吓坏了,眼看说着说着,就要掉小珍珠。 “……你还拒绝我的小狗贴纸!你知道那一个花了我多少钱吗?我本来打算摆起来供着的!都怪你,现在只能粘到手机壳后面。” “你知道我这半个多月怎么过的吗!晚上睡觉不敢关灯,可是不关灯我又睡不着,我已经好久没好好睡过觉了,喜羊羊都被我看完两遍了……” 七三已然麻木。 “你还夺走我初吻!我连恋爱都没谈过!你知道这是不道德的吗!凭什么强吻我?还把我捆起来不让动!不是说梦里我是老大吗?我也要把你捆起来,我也要强吻你。” 七三还没反应过来这又是什么冤案,唇角便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 这傻子强吻都对不准。 更不妙的是,她真的动不了。 只能坐在原处,任由这人像小狗一样乱啃。 简直荒唐。 祝余啃的不得其法,这感觉和梦里七三吻她时的不一样,没有酥酥麻麻的电流,也没有唇舌交缠的干渴。 这个七三像个木头。 祝余折腾累了,跨坐在七三腿上趴在她一边肩膀上休息。 一滴泪悬在她的睫梢将滴未滴。 她发泄完了情绪,却并不开心放松,反而从心底涌现出一股茫然来,她垂着眼,半阖眸,轻轻低语。 “我会死吗?如果约定完不成的话。” 七三没有回答。 “呜……”祝余哽咽一声。 七三皱眉,不太乐意地开了口:“会。” “呜呜!”呜咽声更大了。 七三:烦。 祝余是个很讲究的人,梦里的七三亲了她,那有火就冲梦里的发,至于会不会把对梦外面那个的怨气连坐到里面这个头上,那就不归她考虑的范畴了。 现在情绪发泄完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命了。 祝余吸了吸鼻子,耷拉脑袋问她:“那怎么办?” 七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祝余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看什么看!” “下去。” “哦,对不起,但是你先忍一下吧……我腿麻了。” 废物点心。 七三无语。 她不再计较这些,也没意识这种姿势有多暧昧,她动不了,只好让祝余动:“胳膊,伸过来。” 祝余懵懵懂懂抬起胳膊递了过去。 粉白的肤色和黑色阴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祝余在七三肩头抹掉遮挡视线的眼泪,看到那团黑气似乎在隐隐流动。 还是活的。 祝余仍抱有一丝希冀:“你要把它弄掉吗?” “看你何时死。” 祝余:“?” 我咬死你! 祝余太过惊骇这张嘴明明是软的,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而没有人性的话,宛如藏了刀子似的。 她的震惊太过刻板,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水汪汪地瞪着,七三怀疑下一秒这双眼睛会如她曾经见过的某些鬼的一样,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 七三额角一抽,并不想有人把眼珠子掉在她身上,屈尊降贵问道:“你答应了什么?” 祝余即答:“帮一条狗找杀它主人的凶手?” 七三:? “你闲的?” “我不闲呀?” 白痴…… 七三额角再度一抽。 “它主人?” “李无歧,一个演员,就是妈妈前段时间看的那个电视剧里喜欢的角色的演员。” 七三一蹙眉,祝余还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她说:“我来查。” 祝余:“啊?” 七三懒得再说第二遍,她在想别的事。 等她回过神,却发现祝余又泪眼汪汪。 她怎么记得刚刚自己不是答应了吗? 祝余这次哭,是感动的。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错怪七三了,有没有可能对方只是嘴硬心软呢?毕竟之前的警告虽然奇怪,但是好像也是在为了她好。 等等?她感动个毛线球啊,在梦里当然是她想怎么样七三就会怎么样啊? 眼泪!收! 变脸大师。 不过哭过一场又骂了许久七三,祝余也没那么堵得慌了,梦里的七三虽然说不遵守约定会噶掉,但她现在腿不疼手不痒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再者房东已经和她约好看房,说不定到了那能遇见李无歧的魂呢? 那她也算见过明星了。 祝余在睡梦中独自开朗,一墙之隔,七三在思考人生。 她这个继妹是怎样,夏砚秋是在可怜她傻吗? 第二天的祝余了却心头大患,连路边的狗瞧着都眉清目秀起来。 当然,比熊除外。 因为她近来落下个毛病,叫物种歧视。 说来也怪,如今连木暮那副皮相,她竟也能心平气和地多看两眼。 自打知道壳子里装着的是符榆,祝余总觉得她举手投足间,都与那晚402室内的身影隐隐重合。她甚至后知后觉地发现,木暮原本长了张娃娃脸。 祝余更喜欢喊她符榆。 对方似乎也并不在意称谓,随她怎么叫。 岚姐说符榆是小疯子,可祝余只记得对方会捂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让她别怕,还会在她要被渣男鬼魂袭击的时候帮她挡下。 祝余分不清哪个是真的符榆,于是她又多了一桩可以消磨时间的事,除了原本结账时看这些有钱人都买了什么东西外,她会悄悄观察符榆。 符榆看似与从前的木暮很像,却又处处不同。她更生动,更像人,也更复杂。 日子水一样流过,转眼到了祝余休假前夜。 她早早洗漱完,正打算躺下,卧室门却被轻轻敲响。 祝余一愣,这个点会来敲门的,按理说只有夏砚秋。 她翻身一踢,想勾过床边的拖鞋,却没对准,只好歪七扭八地单脚蹦跳着去开门。 门刚开,话还没出口,视线所及处是一截清晰的锁骨,这明显矮一截的身高差,让她瞬间意识到—— 眼前站着的不是夏砚秋。 祝余目光上移,是七三。 她居然在敲门。 祝余一时怔在原地,怀疑自己难道刚才沾床就着,现在其实是在梦里? 七三静立在门外,像是等她回神。可祝余发呆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些,她先开了口: “哪天不上班?” “明天。”祝余脱口而出。 “正好。”七三抬脚就要进来。 祝余下意识伸手一拦:“你干什么?” 问完她就后悔了,生怕七三回一句“干你”。 好在七三根本没理她,也确实不用理,因为祝余根本拦不住她。 敲门和穿墙对这人而言本来也没什么区别。 祝余在心底冷冷地想。 “不是你哭哭啼啼,求我解决约定的么?” 七三一句话说得不紧不慢,祝余却听得愣住,这是她头一次听七三说这么长的句子。 不过意外之余,更多的是茫然。 什么叫她哭哭啼啼?她什么时候哭哭啼啼…… 等等。 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回。 可那不是在做梦吗? 祝余一时有些混乱。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几乎分不清虚实,而此刻站在面前的,又是真是假? “别总露出一副白痴相。” 管她是真是假,祝余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能不能立刻把这人灭了? “约定不能解除,只能完成。” “明天去见那条狗。” 七三说完,转身就走。 ber?就为说这几句话,值得特地进来一趟? 还非要进我屋? 祝余一股火窜上来,甩手就要摔门,然而动作到一半又猛地收住,小心翼翼把门轻轻合拢。 门一阖上,祝余理智回归,顿时后背发凉。 七三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出帮她,她也从没向对方提过这件事,除了昨晚的梦。 所以,那是真的七三?或者说七三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 是梦与梦之间发生了连接,还是谁进入了谁的梦中? 祝余无暇思考,她现在只顾得上一件事—— 她昨晚都干了什么来着……? 祝余脑子里一团乱麻,双手抱头,在卧室里无声鼠窜。 她骂了她,亲了她,还坐在她身上。 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吗? 也没说不完成约定的下场是社死啊? 祝余猛然想起,不对!她明天没空啊,她明天要去看房,哪有空和她去看狗? 要不去找七三说一下?呜呜她不敢…… 祝余无力地蹲在地上,突然想起来,如果昨天七三进了她的梦,那之前几次发生过的事,对方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梦中 第16章 现场 早上八点,祝余尚在睡梦中。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那声音轻缓,像隔了很远,吵不醒睡熟的某人。 祝余正在做梦,梦见她去上班的路上挂了一张刮刮乐,竟然中了五百万,还没等她高兴,突然吹来一阵妖风,不仅将她的刮刮乐吹飞,还把她的外套棉袄也吹跑了,冷得她直打哆嗦。 祝余顾不上棉袄,慌张地去追那张五百万。 “……我的刮刮乐!” 啪叽! 一声清脆的响声,祝余试探着将手合拢,挣扎着将打架的眼皮分开。 什么东西? 她屈指拽了拽,拽不动。 应该不是她的刮刮乐。 “起来。” 肯定不是她的刮刮乐!刮刮乐不会说话! 祝余嘟嘟囔囔,满是不乐意:“为什么起来……我不起来……” 都怪这人,她刮刮乐没了,不赔她五百万她是不会起来的。 七三皱着眉,忍住掐死对方的冲动,将握在手腕上的胳膊甩掉。 “怎么了?怎么了?”祝余被惊醒。 一抬头,看见一个人披头散发地站在她床边,垂着头从发丝间隙中盯着她看。 妈妈有鬼! 祝余炸了毛,抬手想掀被子逃跑,却发现被子根本不在身上,委委屈屈地床尾缩成一团。 完了,女色鬼! “白痴。” 女色鬼骂她! 祝余一愣,盯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脚丫子晃了晃,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不是鬼,是七三。 祝余没过于纠结这人又私闯她房间,也不敢对突然被叫醒发起床气,最终窝窝囊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又骂我……” 七三没搭理她:“该走了。” 上哪?干嘛? 祝余脑子被迫强制开机,还没完全纳过闷来,身体先遵循指令穿起衣服,只是脱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和七三虽然同为女生,当面换个衣服也没什么,可两个人显然不是直的,那是不是应该避讳一下。 可她看向七三,对方毫无躲一下的意思。 不会真是色鬼吧? 祝余犹豫,要不要提醒七三一下,可专门说一句又显得她太矫情。 可如何能不矫情,七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看,任谁都会多想吧? “你、你要不转过去呢?”祝余斗胆发问。 七三略不解,但大概猜出她若不转过去祝余还会继续磨蹭下去,便干脆利落地走出去了。 祝余目送此人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 她这才发现,门从一开始好像是开着的。 祝余换好衣服出去,发现七三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桌上不仅有她还有夏砚秋和老祝。 似乎意外这个时间会看见祝余,老祝讶然瞧了她一眼,打趣她日理万机难得一见,祝余乐呵笑笑,便坐下吃饭。 夏砚秋却难得没有说话。 祝余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她不太想七三搅和进来,毕竟前两次的经验来看,这人处理事情的手段或许过于暴力了些。 她怕这位祖宗一个不顺心,把她捡的狗给捏死。 吃过饭,七三让她带路。 祝余一路上都在观察这位姐姐的表情。 嗯……没什么表情。 相较前几天,七三的脸色好了不少,今日太阳足,照在她身上也显得几分活人气。祝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又看了看七三那板正的黑衬衫,莫名打了个冷颤。 但祝余回想了一番,她认为七三的体温好像没有燥到冬日里可以穿单衣的程度。 祝余带七三走出小区就不走了。 七三等了等,发现对方没有继续的意思,不理解这人为何如此矛盾。 “喂?” 祝余被七三叫了一声,疑惑抬头:“怎么啦?” “不走?” 七三收获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3.6公里,我们走着去?”祝余莫名其妙。 七三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对,毕竟祝余不在的时候她可以选择更快的方式。 祝余怀疑这人是来耍她玩的。 “3.6公里怎么走?为什么不打车啊?” “打车?” “对啊,打车多方便……”难不成她们有钱人出门都是专车接送吗? 七三不语,只是扫了一眼祝余亮着的手机界面,一条弯弯扭扭的路上画了一个小汽车,正在向绿色箭头靠近。 旁边写着还有五分钟到达。 五分钟,够她一个来回的。 终于十五分钟后,祝余带七三到了目的地。 七三似乎不太好,本就白的离谱的脸色更是苍白了些,祝余怀疑这位大小姐是晕车了,好心地递过去一块草莓味薄荷糖。 大小姐没食过此等人间烟火,递过去个眼神。 祝余心领神会,将糖纸撕开,张大嘴:“啊——” 七三:“?” “吃啊吃啊,吃了就不难受了。”祝余说着,还将糖往前递了递,“快吃,吃完好进去,外面怪冷的。” 七三不知被哪个字触动了,当真就着祝余的手将糖卷入口中。 哦豁,真吃了。 祝余稀奇地打量七三的表情,不免好奇。 这是她昨天中午吃饭时从小餐厅顺手顺来的,纯色素香精小糖果,七三竟然在吃进嘴里之后没吐出来,也太神奇了。 不光没吐,还像没事人一样催她进去。 到底是谁被约定了,怎么皇上不急太监急。 祝余嘀嘀咕咕推门而入。 二人在前台登记后被带到了小比熊跟前,小玩意儿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笼子里了,这会儿正蜷缩在角落里睡觉。 祝余直觉七三接下来要干的事应该是见不得人,和工作人员寒暄几句便让对方不要在意她们,忙自己的工作就好. 看她长得面善,笑起来又有个梨涡,很乖,提出来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对方也就没有拒绝。 小比熊与前几日比起还是丑的,不过祝余细细看,裸露的皮上似乎长了一层短短的绒毛,结的痂也或多或少有部分脱落,比上次见长了点肉。 “看完了吗?” “嗯?嗯……看完了,你要做什么,我和你讲,法治社会不能杀狗。”祝余警惕地望着七三,她觉得对方可能什么都做的出来。 七三不明所以瞥她一眼,冷声道:“闭眼。” 祝余冲她……在心底做了个鬼脸,表面上还是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闭上双眼,她在给自己打气的功夫,只觉脸上一凉,眼皮一痒,紧接着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却又消失不见。 正当祝余惋惜之际,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袭来,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七三给她拐哪去了? 她人又哪去了? “汪!汪汪!” 小狗还在。 祝余松了半口气。 “呜汪汪汪汪!” 小狗崽子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 祝余啧啧两声,却发现不对劲。 这汪汪声怎么感觉是她嘴里发出来的啊? “汪汪!” 又叫了两声,视线里景色旋转,祝余这下确定了,她变成狗了! 视野昏暗,但借着从不知哪儿透出来的光依稀也能看清,祝余认出这是一间屋子的客厅。 她现在对客厅有点ptsd。 好在这里没有血的味道,只是不知道小笨狗为什么一直吵叫。 它似乎被栓了起来,一个劲在原地无能狂怒。 这么小就拆家,长大还得了? 祝余一边吐槽,一边寻找七三的影子。 七三说带她来查案,可转眼又消失不见,徒留她一人一个在原地发愣,这算什么事。 小比熊视野有限,又太过矮小,加上这小家伙过分活泼,祝余看不习惯,一时有点“晕狗”。 没等她和狗兄商量商量安分一些,便听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比熊暴躁得更激烈了,祝余压抑住想吐的感觉,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间房子里还有其他人? 祝余冷静下来,尝试在颠簸的视线中寻找蛛丝马迹。 突然一声粗犷的男声响起,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渐近:“徐哥,这小白脸还有条狗。” 祝余随着小比熊向上的目光看到了说话之人……呃,好像不太能称呼为人。 面前一座庞然大物,大腹便便,身上挂着肮脏的黑泥,还在不断向下滴落,再往上,一张深渊巨口列在它扁平丑陋的脸上,露出猩红的舌头和残缺的牙齿,嘴角挂着一溜口水,它的脸上五官占地分布很是不均,两个豆豆眼挤在额头下方,一张嘴占了整张大脸的二分之一,似乎能将小比熊直接拆之入腹。 祝余觉得这东西已经不能算作人类范畴了,应该算是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下水道怪物。 祝余听到比熊铿锵的叫声变得胆怯,咽在喉咙中溢出气音。 “哐当!” 怪物抬起了脚,将小狗踢翻在侧,祝余能感受到被重击滚落在地的疼痛。 这一脚踢得祝余耳鸣,她朦胧之中听到先前发出声音的那边传来了挣扎和嘶吼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物体撞击地板亦或是茶几桌面的闷响。 祝余只觉得好痛,也许是身上,也许是心里。 她不禁咒骂七三,她们俩无冤无仇,何苦如此折磨她。 不过好在,这场血腥的暴力行为没有继续下去,那些怪物消失了。 小比熊趴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它身上的链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小狗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祝余看见了,客厅中央,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周围地面上都是血,男人手里还握着一把水果刀。 血迹从茶几边一直延伸到玄关,被虚掩的防盗门隔断。 小比熊费力地拱了拱男人没有一块好皮的额头,对方却给不了任何回应。它没待多久,便拖着可怜的小爪子,苟延残喘地寻着血迹离开的方向,艰难蠕动。 * 祝余不知怎么回到救助站的,只记得恢复意识时是坐在狗笼子旁边的。她这会儿茫然地坐在救助站员工给她拿来的椅子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只狗,连七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约定,还没有完成。” 七三“嗯”了一声。 “我好像完不成。”祝余轻轻叹了口气。 七三又“嗯”了一声,这次是不解。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做不了什么。” 祝余不知怎么,突然很难过。 她很了解这种滋味,这是一种名为……不公平的滋味。 从很小的时候,同学说她是野孩子开始的时候,她体会过。 虽说不太一样,但愁有万般,殊途同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