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靠欺诈成为邪神？》 第1章 A-Ⅰ-天使之泪 别浦区一中是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从走廊的窗户望进去，只看见一片片后脑勺，像狂风过境后的庄稼地，灰头土脸。滋啦，是起身时凳子腿刮过地面的声音，在这群忙忙碌碌的小庄稼中，冉冉升起了一棵小白杨。 有个身姿挺拔的男生收拾好了书包，站起身。 “你不上晚自习了吗？乌羊。”周围的同学从书山题海里探出脑袋。 乌羊对他们扬了扬手里的假条：“不太舒服，请假去医院。” 请假？捕捉到关键词，整个教室为之一振，庄稼地瞬间变向日葵花田，双目炯炯有神，激射出一道道炽热的光芒，目光汇集之处，乌羊觉得真的要成太阳了。向日葵们意思意思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接着便迫不及待又含情脉脉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校门口的奶茶、炸串和小笼包……” 乌羊十分上道地对他们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纷纷留下心动嘉宾的名字。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一般人只会给关系亲近的人带东西，但乌羊不一样，他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魅力就像太阳一样普照大地。这一次他也一如既往地扛起了养活整个班的重任。 “带得回来吗？会不会很重啊？”见状，排在后面的同学有些踌躇。 乌羊谦虚道：“还好，我和门口保安赵大爷还有快递站陈阿姨也挺熟的，到时候可以借一下他们的三轮车。” 这还说什么？伟大，无需多言。 肩负重任乌羊走出校门的时候，没忘了和门口赵大爷打声招呼。他请了一天的假，还能在外面过个夜，明天才会回来。怕明天三轮车也要上班，所以提前来预约一下。 他到的时候，保安亭外还有一个人。是校长。 于是乌羊又极其自然地和校长打了个招呼，聊了两句。 没错，乌羊无差别普照的魅力范围是上到校长，下到门口保安大爷。对此同桌锐评，只差他一声令下，就能在别浦一中原地登基。乌羊说别开玩笑了我们不是那种封建的学校。同桌呵呵一笑，说这还不算？外面都说我们是徭役式教育。 校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状态跟教育局巡查组莅临检查时差不多，乌羊也就随口寒暄两句便走人了。 他和两个青年擦肩而过。 那两个人穿得一样，看起来是什么制服，很年轻，行走间有一股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气场，但让乌羊具体形容也说不出来，十分微妙。 他的心脏莫名跳了一下。 擦肩而过时，两人中其中一人脚步微顿，微微侧头。 “怎么了？”另一个人问。 “……没什么。”搭档摇头。“应该是这两天连轴转，我有点草木皆兵了。” 而前面，校长已经迎上来了。 他们两人是特危局行动处的专属执刑官，陈照影和崔何。 特殊危险应对局，顾名思义，是指专门应对非自然危险的部门。 这个世界表面和谐，但背地里有一种名为污染物的威胁。污染物具有超越常理的力量，人类过度接触会被污染成畸变的怪物，它可能会出现在世界各处，为人类社会的稳定带来极大的威胁，因此才有了特殊危险应对局。 他们最近在追查一起污染物外流事件，污染物[天使之泪]，实体，等级A，规则类，外表为普通蜡烛，点燃后会对所有笼罩在烛光中的人类进行审判，被动触发机制为黑暗的环境。事故死亡率高达100％，死者通常会被烛火融化为一滩无知性的蜡油，受害者即使被救下也会持续不断地自杀。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污染物，而前不久它悄无声息地流入了第七区，第七区的执刑官一路追查，如今混入[天使之泪]的那批蜡烛只剩最后一批没有确认过了，而那些蜡烛的去向，正是别浦一中。 “你们买那么多蜡烛做什么？”对此，陈照影十分纳闷。 校长擦擦汗：“额，办生日会。我们学校有个同学过生日，大家一起给他准备了一个生日会。” 嗯嗯，原来是办生日会，很合理——等等。 陈照影倒退两步，仔细一看，只见别浦区第一高中七个大字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口。没错啊，这是我们别浦特产，比军事化管理更进一步的徭役式教育的别浦一中啊。 “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崔何突然开口。 校长立刻投来惊讶的目光：“您听说过？” 陈照影则谨慎地问：“他有问题？” “那倒不是。”崔何的回答朴实无华又无懈可击，“只是他长得很帅，感觉这种受欢迎程度的话，长成这样才合理。” 陈照影无语地踹了搭档一脚，但校长却露出了认同的神情。他似乎是觉得找到了一个聊天切入口，开始给他们举例乌羊的受欢迎事件，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大大地无辜，绝对没有故意采买危险物品的意思。 陈照影一开始听地漫不经心，后来却越听越觉得不对。 “等等，你的意思是，这里有一个高三生在成绩是年级第一的情况下，兼顾竞赛、文艺和体育，同时还和全校上到校长下到保洁阿姨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到了他们愿意用自己宝贵的下班和放假时间来为对方办一个生日会？甚至校领导也没什么意见，还帮忙批准了学校小礼堂作为场地？” 这是超人。他笃定地想。 众所周知，世界上超越常理的事大部分都和污染有关，剩下的就是《走进科学》。 “你觉得世界上有万人迷光环这种污染物吗？”陈照影小声蛐蛐。 “你说那个同学？”崔何顺势思考：“认知污染之类，应该可以达成这个效果，说不定是富江纯净版。” 所以在再三确认完学校内没有异常和暗藏的危机后，陈照影决定还是去乌羊的家里看看。 另一边，乌羊已经拿着体检单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别浦区别的不行，医疗产业极其发达，下午去体检，晚上体检单就出来了。 指标全绿，健康得不得了。 但是乌羊摩挲着检查单，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无比确认，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大概是半个月前，他就渐渐感觉到身体不太舒服，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直到昨天还咳出了血，他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 奇怪。他靠在公交车的座椅上，目光放空。不应该啊。 公交车车窗外掠过的景色里，电线越垂越低，楼房间的空隙越来越窄。年份久远的居民楼用着钴蓝玻璃和小瓷砖，防盗网将阳台上的花草切割成一格一格的。这里是别浦区的城中村，再繁华的城市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用来收容那些城市建设中的耗材。 乌羊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孤儿，因为先天性病弱被抛弃在孤儿院，根据医院的检查，早在十年前，他就该死了。 但如今，他活得像一个正常人，能跑能跳，甚至每年学校体检都查不出问题。依靠的也不是现代医学，而是被污染后的能力。 乌羊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是一个特殊能力者，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具体是什么，姑且看作谎言成真吧，他欺骗别人自己是健康的，而当别人真的相信后，这个谎言就会覆盖真实。这些年，他就是以此活下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个能力似乎在逐渐失效。 凝视着车窗倒影里依旧面色红润的自己，乌羊却仿佛看见一个早已逝去的幽灵。这具毫无异常的皮囊下，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崩坏，或者说，是正在回到真实。 等能力彻底失效的那天，他就必定会化作一具枯骨。 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既然这个世界有他这样的“异能力者”，就应该会有其他的吧？如果欺骗普通人已经不足以维持他的生命，那如果欺骗和他同样的超凡者呢？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找和他一样的超凡者呢？ 他低头，一张印着尖锐几何图样的名片出现在他指间，翻过来，上面的一行字映入眼帘—— 特殊危险应对局。 * 乌羊很早就从孤儿院搬出来了，别浦市福利待遇好，学费政府统一减免，校园贫困补助、奖学金、社会资助再加上兼职赚的钱，也能让他在离开孤儿院后活下去。只是不免拮据，租房也只敢看凶宅。 他住的城中村鱼龙混杂，楼上是酒鬼，喝高了就趴在窗户上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在骂什么。楼下藏了个居民区棋牌室，没日没夜地搓麻将，赌钱那种，隔壁每次去赌都输，输完回来就家暴，老婆受不了跑了，留下聋哑的女儿艰难求生。 仙之人兮列如麻。 乌羊是学业紧张的高三生，还要兼职当家教，急需睡眠。搬来第一周就上门和邻居们亲切友好地沟通了一番，双方达成了一致，在乌羊放假期间，喝酒的不喝了，赌钱的不赌了，家暴的也不动手了。致力于呵护祖国未来的栋梁，为高三生营造一个良好的复习条件。 当然，乌羊不在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 老筒子楼是没有电梯的。脱漆的墙面，水泥楼梯，失灵时不灵的灯泡还有密密麻麻的开锁小广告，共同构成了这条逼仄又曲折的楼梯。 视线顺着台阶往上爬，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正站在尽头。 “小羽？”乌羊正在爬楼的脚步一顿，试探性开口。 姚知羽，这是隔壁邻居家的女儿。在乌羊与她那家暴的爹友好交流完后，这个孤僻又安静的女孩就有点黏上了他。她很懂事，会主动帮忙给乌羊做家务，来换取他的庇护。相处久了之后，乌羊把钥匙也给了她一份，这样就算他在学校，她也能在她爹家暴时跑到他的房子里避难。 反正这里没人敢硬闯他的家门。 人影没说话，缓缓点了点头。 乌羊往上走，一如往常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摸到了帽子。楼道的灯总是闪，总会有一刻陷入黑暗，居民们都习惯了，但她今天不知为何特地拿出了手电筒，对着墙壁，漫反射出蒙蒙的白光。 他看见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那一丁点皮肤，则呈现出一种微妙的液态感。 乌羊面不改色，像什么也没发现异样，推着她的肩膀往门口走。 一步、一步，和每个周五放假时一样。 让她感到安心。 就好像，即使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乌羊也不会变。他是恒定的信标。 于是她拉住了他的手。 我杀人了。她比划到。 姚知羽低下头，她能感觉到乌羊的视线穿过黑暗，落在她异样的皮肤上。火烧一样，上帝降下审判的火雨时，索多玛和蛾摩拉中的恶人是否也这样被点燃？ 随着她的心绪波动，蜡油一样的液体，穿过层层衣物滴落在地。 半晌，她感觉头上一重，乌羊拍了拍她的脑袋，他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关系，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件事是个意外。乌羊了解完来龙去脉后这样下定义。无辜少女在被家暴时，意外触发了具有神秘力量的道具，反杀施暴者。 “所以那个神秘道具是什么？” 蜡烛。姚知羽比划道。是一根蜡烛。 据姚知羽所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在一片黑暗中有一根蜡烛无火自燃，然后她就发现被烛火照耀到的人开始融化。 烛泪千行，自男人的皮肤上流下，首先是皮肤，然后是脂肪，接着是肉、筋与骨。她那杀猪匠出身的爸高大、强壮，但在这看似微弱的烛火下，连丝毫反抗能力都没有，片刻间头颅就融化成一滩蜡油。 然后是她，从额头开始，融化的眼皮像某种赘生物，垂落在眼窝里。手指在皮肤上轻轻一抹，就好像挖面霜一样，挖出一个光滑的坑洞，露出下面血红的肉。而还未蜡化的血肉在被烛光照耀到后，也飞速变化。 现在回忆起来，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一团强烈的白光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除了初生般的欣喜与幸福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再清醒，那根蜡烛已经和她融为一体，她变成了一团活的蜡烛。 乌羊听完只有一个疑问：“蜡烛哪来的？” 电器普及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城中村也不会再用蜡烛了，姚知羽茫然和他对视，思索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可能性。 前两天乌羊过生，专门给姚知羽留了块蛋糕，上面还插了根蜡烛。 乌羊：…… 原来这战绩也有他一份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蜡烛还挺贴心的，毁尸灭迹一条龙，杀人还管善后，尸体直接物质转化了，这哪的警察能想到？至于那些没融化到位的身体碎片，就让姚知羽再放一把火。经过半个小时的尝试和训练，姚知羽已经能主动点燃[蜡烛]了。 他们把地上的蜡油铲起来，不能冲进下水道，否则凝固了会堵，修理起来又要花钱。 乌羊掂量了一下重量，好重，物质转换了重量居然没变，于是他决定分两次运输：“我把这一半拿下去扔了吧。” 姚知羽扒着门点头，又跑到阳台，踩着凳子往下看他走下楼。 隔着防盗网，她看见两个奇怪的人。 2027年3月12日，晚上22点整。 第七区A级执刑官崔何和B级执刑官陈照影进入城中村。 开文啦，新文榜单什么都没有，等待缘分指引有读者发现我吧（爬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A-Ⅰ-天使之泪 第2章 A-Ⅰ-天使之泪（2） 城中村给人的感觉总是逼仄的，各种建筑就像水盆里的草，争先恐后往上、往外张开嘴呼吸，违章建筑越加越累赘，地面的空气也越来越潮湿。 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异样，连某家骂小孩不写作业的台词都那么耳熟。 不过这也正常，[天使之泪]的触发条件是点燃或者处于黑暗之中，学校买蜡烛是为了庆生，他们追查到的时候生日会已经过了，既然当时没出事，就说明用掉的那批蜡烛没问题，剩下的蜡烛也被一一检查了。 A级污染物[天使之泪]的收容已经告一段落。 而这个疑似同化者的同学，听校长的意思，他这种超出常理的受欢迎已经持续很久了，要出事早就出了，没出事就说明没什么杀伤力。 因此两人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加班显得很轻松。 “我在这面等你。”崔何说。他的情况特殊，污染值太高，会干扰判断，没办法确定别人身上的污染是否超出了正常人的界限。 说着，他伸手探入影子里，取出弓与箭。陈照影接过，懒洋洋对搭档挥了挥手。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污染物在将人污染成畸变种的同时，也有极小一部分人在被污染后能够通过知性压制疯狂，从而反过来掌握污染物的超凡能力，这部分人被称为同化者。同化者的能力与同化的污染物有关，比如陈照影的同化物就是B级概念类污染物[破魔箭]。 通常他会通过对普通箭矢赋予一定“破魔”概念作战，也幸好他的搭档崔何能把武器储存在影子里，否则他连地铁都坐不了。 他见到乌羊的时候，乌羊正准备扔垃圾。 “同学你好，耽误几分钟，问一些问题。”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张口就来。 “你是别浦十一中的学生？我是区教育局的，主要负责建档立卡五类学生的贫困资助具体落实事宜，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乌羊迟疑地看了看天色：“这个点？公务员加班也这么狠吗？” 陈照影熟练地露出社畜微笑：“为人民服务没有早晚。” 乌羊：“……我是说对我而言太晚了，明天行吗？” 陈照影眉梢微妙地动了动，[破魔箭]给予了他超乎寻常的直觉，他察觉到了乌羊不自然的态度。于是他一边编借口，一边打开了手腕上伪装成手表的污染检测仪。 这东西别的都好，精准、便携、快速、没风险，只有两点，一是不耐用，有次数限制，二则是使用范围受限，必须要在极近的距离内才行。 “嗯，同学你是要丢垃圾吗？不好意思啊，让你拿着东西站这么久。”说着，陈照影热情而不容拒绝地伸手，在抢过麻袋的一瞬间状若无意地碰到他的手。 嗡，成功启动。 不愧是我。陈照影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耶，这一串动作简直天衣无缝啊。 但他没注意到，检测仪在这一串动作中，先是碰到了麻袋，才是手，它在碰到乌羊之前，就成功触发了。 而麻袋里不是别的，正是姚知羽他爹（可回收版）。 A级污染物[天使之泪]有一个非常棘手的特性，即被它杀死的人会被转化为新的污染物。 所以当陈照影查看时，发现污染值果然超出了正常范围，这个数值的话，大概在C级左右。 C级认知污染类，能让人违反常理地喜爱自身的能力吗？ 经验丰富的执刑官暗自推断。 污染会共振，异常会互相吸引。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同化者身份，那他就必须得去对方长期生活的地方转一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破魔箭]的灵性在指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他皱着眉抬头往某个方向看。 “啊，是要去我家走访吗？”乌羊神色不变，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了陈照影看过去的视线。 “那边是你家？四楼？” 乌羊眨眨眼：“是的。” 只不过四楼有两户。 那就没事了，应该是同化者停留太久之后造成的污染残留。陈照影理所当然地想，但还是顺着杆子向上爬，“真是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乌同学了。” 双手合十，能生撕畸变种的执刑官卖可怜，“毕竟我们领导明天就要结果。” 他没看见，在他转头之后，四楼某一户紧闭的窗帘被微微拉开了一个角，姚知羽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背影。 同化者的能力来源于污染，而污染会共振，所以他们能通过与污染共振感知到污染物或者同化者。执刑官们经过专业的训练，不会主动开放感知，但姚知羽这个崭新的同化者，连自己现在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人，自然不会这种高端操作。 所以在执刑官们踏入这片区域时，她就被某种近乎预感的直觉击中了。 ——她被发现了。 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姚知羽无比笃定，她紧紧盯着楼下那个男人的背影，她的身体在发抖，那颤抖不是来源于恐惧，而是愤怒。 她是个很不幸的孩子，生在不健全的家庭，因为她先天不足，又是个女孩，爷爷奶奶从来没带过她。妈妈很早就不堪忍受父亲的家暴，逃离了这里。爸爸呢，跑了老婆后变本加厉地狂躁暴力。 她从前梦想有一个勇者从天而降，带她逃离这里。 很多年后，她自己变成了故事里强大的恶龙，杀死了压在头顶的大山。 这是她第一次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无比地愤怒—— 如果她得到这份力量，不是为了救她出苦海，那上天让它降临在她身上又是为什么？如果把她的复仇定义成罪恶，那她所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 尤其是，她看见那来抓她的人，他手里正拿着从乌羊手里抢过来的麻袋，里面装的是她的罪证。 她能感知到，被污染物杀死的人身上，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污染。那个特殊的人很可能会因此误把乌羊当成真正的凶手。 她得……她得做些什么。 她怔怔地想。 如果她是同化者学院的学生的话，老师会告诉他们永远不要主动去感知别人。这个世界上，无知才是最安全的。在你在共振别人时，别人也会反过来以他的频率污染你。 一旦不慎感知到远超自身级别的污染，可能会在意识到对方存在的瞬间被污染扭曲。 而很不幸，被她感知到的崔何，是一位A级同化者，这是人类所能达到的终点。 所以污染共振，理性消退。 噌。 烛火点燃了。 凌厉的破空声传来，有什么东西自身后袭来。 几乎是本能地，一根箭矢出现在陈照影手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残影，箭被他当成一柄长枪来使用，附带了必中效果的污染物一但击中，就会将那东西钉在半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那东西质地很奇怪，几乎没有遇到太多阻力，仿佛热刀切黄油一样，顺利地深深埋入箭头，刺入、贯穿、还在继续往下—— 不对！ 陈照影豁然变色，立刻将手中的长箭扔出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团不知名的高空坠物活过来一般缠绕着箭身，朝他伸出古怪的“触手”。 但由于他出手果决，那团东西没碰到他。但箭也没有成功飞出去，而是被它拖拽着落地，融入了它的体内。 连污染物都能吞噬，可想而知如果陈照影刚刚反应不及会发生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陈照影谨慎地看着那团蠕动的不明物体。它表面光滑，但并不怎么反光，质感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也不像什么粘液。 是污染物？同化者的能力？还是畸变体？ 乌羊反应迅速地打开手机的电筒，照出它的轮廓。 “这是……蜡烛？” 那正是姚知羽父亲物理意义上的另一半。 因为负面情绪的爆发，她的污染程度直线上升，所以在将尸体融化为蜡水之后，她也学会了如何操控被融化掉的蜡。她操控着已经融化的蜡卷起亲爹的残肢，朝着陈照影袭击而去。 陈照影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他按住耳麦，飞快道：“这里是破魔箭，疑似发现[天使之泪]畸变种，影，速速疏散群众，封锁路段。” 崔何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交给我吧。” 然后陈照影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丢给乌羊：“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光消失。” [天使之泪]被动触发条件——黑暗。 接着，他没管地下的那团东西，对着四楼弯弓搭箭，直奔目标。 乌羊只隐约看见一片墨色涌上来，很快就把那团蜡吞没了。影子带走了它。 箭离弦而射，陈照影立刻就用空出来的手拎着住乌羊的衣领：“抓紧手电。” 再一眨眼，他们就已经出现在箭矢落地的地方了。 “这是什么？瞬移吗？”乌羊吱哇乱叫，露出三观崩塌的神情。 箭穿破窗户，射进了阳台，屋内空无一人，门大开着，地上有一串脚印，看起来有谁从这里匆匆逃走了。 陈照影没去追，而是半跪下来，检查地面的痕迹，顺口回答：“差不多吧。” 其实是因为他的同化物是一支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就等于那支箭，利用这个概念，他可以抵达由他之手射出的箭所在之处。 “好厉害。”乌羊惊叹道，他也跟着四处张望搜寻线索。视线凝固在窗帘后，有一团阴影正在那后面蠕动，仔细看，隐约能看见人形。姚知羽正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半边身体已经融化了，正对着陈照影的背影虎视眈眈。 见状，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对她做口型：快、逃。 “喂。”一只手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语调轻快的声音传来。“我说你这家伙，一开始就在给这畸变种打掩护吧？” 求求收藏（爬爬）（爬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A-Ⅰ-天使之泪（2） 第3章 A-Ⅰ-天使之泪（3） 污染会侵蚀人的理智，被污染物污染的人类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极小概率的情况下，知性战胜污染，就成为同化者。第二种，则是绝大多数的情况，那些承受不了污染的人类，就会被扭曲成形态各异的怪物，这种怪物本能地渴望以杀戮传播污染，被称为畸变种。 他叹了口气，这些野生同化者最麻烦了。 “我明白你想保护同伴的心情，但畸变种已经不是人类，也绝没有恢复理智变回人类的可能，甚至还会源源不断地传播污染。” “比如现在，”他认出姚知羽身体已经完全由蜡质构成，污染侵蚀到这种程度，可以直接判死刑了。“她已经完全成畸变种了。” 担心这小子不信邪，他还额外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她的污染物是[天使之泪]——一根蜡烛对吧？”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果然，乌羊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唉，那就没办法了。“这个污染物，无法被同化，只会把人污染成怪物。” 所以，按照执刑官行动守则，就必须予以诛灭。 要知道，这里是老城区，人口密集到可以让僵尸吃脑子吃到厌食症，一旦畸变种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支援赶来需要时间，警察来疏散人群也需要时间。他的搭档崔何正利用影子在飞快地把人搬迁走，抽不出手来帮忙。他的任务就是拖住这个畸变种，甚至是——杀死它！ 两米长的[破魔箭]自虚空出现，落入他手心。 A级污染物所导致的畸变种，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它逃出去。要知道[天使之泪]是可以自我增殖的！死于它审判之下的人会化作蜡油，成为本体的一部分，杀的人越多，吸收的养料也就越多，它就越强大。 陈照影把乌羊往后一推，自己握着长长的[破魔箭]迎战。 姚知羽早就按捺不住，对着陈照影悍然出击！她的躯体骤然崩塌，化作滚烫的蜡油，朝着陈照影爬过去，那蜡油内有古怪的火光游走，恐怕一旦被缠上就绝不会有好下场。 [破魔箭]长达两米，比人都高，陈照影以箭为枪，锐利的箭镞划过畸变体，箭身上铭刻的神秘文字就会闪过流光。凭借着这支箭，他没让那蜡油靠近自己分毫。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战场固定在这一个小空间内，这对于远程弓箭手陈照影而言很不利，但他更担心波及到没来得及撤离的普通人。 在一个交手的间隙后，他终于拉开距离，再次弯弓搭箭。 符文流光溢彩，他咬开指尖，将血涂抹在其中一行文字上，那行字便亮起金光。 任何同化者使用能力都有代价，而【破魔箭】的代价，就是失去名字。箭身上的文字都是曾持有过它之人的名字，当使用掉一个名字，箭的强度就会更上一层。而以这个名字为代价发出的一击，则会在必中效果上附加必杀。 他要以这一箭，杀死眼前的畸变种！ 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姚知羽进一步失控，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形，化作滚烫的烛泪在屋内游走，电器、桌子、瓷砖……她所经过之处非生命物体也被扭曲了物理性质，开始融化，与她融为一体。 她学着陈照影的样子，将蜡油凝为千万根箭矢，自四面八方对准了陈照影。 生死对决，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乌羊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拦在二人之间，直面来势汹汹的红箭，大喊：“等等，这之间一定有误会！” “我草，回来！”陈照影怒骂。要不是担心乌羊也被污染共振成畸变种，早就把这小屁孩丢出去了，这也太乱来了！ 就算他的能力可以魅惑敌人，对畸变体也没用啊！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但紧接着下一秒发生的事直接重创了他的世界观。 只见铺天盖地的红箭细如线、密如雨，极速撕裂了空气，发出蜂鸣般的细微尖啸，而万千声哨响汇集在一起，共振出海潮般无处可逃的压迫感。少年单薄的身影就站在最前方，就在即将被红色吞没的一刹那，时空暂停！不，暂停的只有畸变体不死不休的杀招。 闪着滚烫火光的蜡烛几乎要刺入他的眼睛，却被紧急按下了暂停键。 陈照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就听那少年开口就是热血少年漫台词：“你说了畸变种是没办法交流的，可是在你来之前，小羽和我沟通完全正常！她才不是怪物。” 陈照影不为所动：“是吗？可是我刚刚说话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啊。” 乌羊尴尬一笑，说：“那是因为小羽是聋哑人。” 说罢，他飞快比出手语，陈照影看不懂，但他能看懂那团非人物种犹豫片刻，勉强凝出人形，犹豫着站在了乌羊身后。 陈照影：！ 陈照影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首先，她一定是一个畸变体。”陈照影蹲在地上喃喃自语，默默背诵执刑官教科书上的定义。“其次，她可以沟通。而畸变体是无理智的、被污染的、活的人类尸体。” 凑近了可以闻到他大脑发出的阵阵糊味，执刑官的底层代码已经卡死了。 “这说明你认错了，小姚就是同化者。”乌羊摇头，装模作样地叹气：“唉，经验主义要不得啊。” 陈照影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拿出检测仪，朝姚知羽走过去。已经把自己重新捏成人形的女孩警惕地后退两步，还紧紧拉着乌羊的衣服。 陈照影不语，只一味测污染值。 “哔——” 在三人的目光下，污染探测仪上的数值一路飙升，然后，砰地碎了。 陈照影跳起来：“你还说不是畸变种！正常人类怎么可以接受这个范围的污染！” 他一激动，姚知羽就应激，刷地又亮出攻击的架势。 乌羊连忙拉住：“可是小羽明显还存在理智，会不会是你这套理论存在bug？” “怎么可能——”陈照影不假思索地反驳，但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突然灵光一现。有时候屎山代码可以跑起来，不是代码写得多正确，还有可能是bug太神。 “我懂了。”首先，污染值证明，姚知羽是畸变种。其次，特危科对畸变种的研究不可能出错。然后，姚知羽的污染物没有展现出理智锚定的特性。那么排除所有不可能，真相只有一个！ “是你的能力影响！”他笃定地说。 “一定是你的万人迷光环不仅对人类有用，对非人类也有用！” 乌羊悬了一个晚上的心终于落地。 他成功了。 * 事情要从见到姚知羽说起。 乌羊需要接触同化者，而已知有一个隐藏的官方特殊机构，那么要如何找到他们呢？ 经常进局子的人都知道，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警察，最快的方法就是犯罪，然后就可以等警察自己找上门了。要找到一个“不存在”的部门也是同样。 他的机会来了。 看着眼前诡异的杀人现场，乌羊心想。 他不知道官方是如何辨别同化者的，但他在外面生活这么久没被发现，很可能身上有些古怪，所以他拿走了姚知羽准备处理掉的一半尸体，以它的污染波动伪装了自己，成功吸引并误导了特危局派来的人。 姚知羽的突然爆发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本来准备了其他诱导话术。但不得不说，正是她突如其来的攻击性，让乌羊得知了非常关键的一点——人的异变有两种结局，同化者或者畸变种。 畸变种，无法被语言动摇的怪物。 于是他立刻放弃了编一个完全不起眼的能力，转而想要能在畸变种面前活下来的能力。 多巧。 [天使之泪]不可能被同化。这是特危局经年累月得出的结论。 姚知羽在[天使之泪]面前保存了理智。这是不可辩驳的现实。 两个真理之间出现了落差。 乌羊发现了它，并决定利用它。 真相究竟如何不重要，他只需要被认为的真相。只要这个能力成功登记，它就会借由特危科的威信欺骗所有能看见档案的同化者。 然后，由谎言锚定为牢不可摧的真实。 第4章 特危局 “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你那边怎么样？”搭档在耳麦里问。 陈照影酝酿了一下：“嗯……演到封建反派被少年们热血纯真的羁绊打动的情节了。” 崔何：“……啊？” 等崔何把用影子偷出来的无辜居民都送回家，然后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人由高到低呈信号状排排坐在沙发上出泡面的场景。 “[天使之泪]？！”崔何如临大敌地看着姚知羽。 “她是同化者，不是畸变种。”陈照影急忙解释。 崔何像个标准反派一样不为所动，甚至警惕地看着陈照影：“你被认知污染了？[天使之泪]怎么可能有同化者。”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怎么证明？” 陈照影把自己的泡面推过去，无比诚恳：“畸变种不会给我的泡面煎蛋。” 崔何：…… 乌羊热情展示军火，拖出一箱子琳琅满目的泡面：“你要哪个味？红烧还是酸菜？” 崔何：…… “……藤椒。”顿了顿，他又说，“我也要煎蛋。” 几分钟后，四个同化者在泡面夜宵的味道中，终于坐下来好好谈话。 “所以是这个同学有特殊的能力，才让她没被[天使之泪]扭曲成畸变种？”崔何听完搭档的复述，总结道。 他探究地看向乌羊。 乌羊习惯了加诸于身的各色目光，对他露出一个独属于青春男高的笑容。 管他真相到底是什么，反正只要骗到别人，今天过后不是也得是。 执刑官搭档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长相健气，气质亲和的陈照影作为发言人率先开口：“对了，我是不是还没给你们正式介绍过自己？” 他拿出一个证件，这次是真的：“特殊危险应对局第七区行动处执刑官，陈照影。” 搭档则简略道：“崔何。” “来来来，你们可能不清楚特殊危险应对局是什么？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专门针对超自然事件的部门，也就是专门针对你们的机构。” “你们放心，特危局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等长，不是那种不法机构，早就有一套成熟的规章制度，保证公平公正。” “也有其他同化者吗？他们一般是怎么觉醒的？” “这不叫觉醒。”陈照影先是纠正，再解答。“我们称之为事故幸存者，他们只是在污染事故中，凭借强大的理智存活了下来，也只有同化者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乌羊从中听出了几分意思，问：“这么说，同化者不用对污染事故负责咯……” 崔何瞥他一眼，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冷不防开口：“谁死了？这个小妹妹的谁？故意杀的？” “不是。”乌羊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那就没事。等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成意外事故。” “听起来同化者是特权阶级。”乌羊感慨。 陈照影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说：“你觉得核武器是特权阶级吗？” 这话说得有意思，乌羊明智地没接话，调转话头：“那特危局对我们是什么安排啊？” “去上学。”陈照影看见乌羊那惊讶的神情，顿时嚷嚷开，“你什么表情，我都说了我们是正规机构！你们对污染世界一问三不知，这很危险的，当然要去上学了！” “不能留下吗？”乌羊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瘫在椅子上，“我可是好不容易读到高三诶——” “不行。”陈照影盯着他，“你猜为什么你们学校买了上百根蜡烛，偏偏有问题那个被你拿了回来？” “因为污染是共振的，异常会相互吸引。” 他拍拍年轻同化者的肩膀，无比和煦地说：“欢迎来到污染的世界。” * 按照流程，有新同化者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姚知羽的事引起了领导的高度重视。她这半人半畸变种的状态，被要求必须处于特危局的监管之下。 乌羊陪着她。 基地的大门缓缓打开，收到消息的医疗组已经守在了门口。 最难的一关来了。 乌羊深吸一口气。能不能瞒天过海，获得新能力，就看这一次了。 他脚步放缓，稍微落后于陈照影。于是走在最前面的执刑官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两方的桥梁，肩负起为彼此介绍的责任：“这是[天使之泪]的同化者，这是我说的那个特殊同化者。” “这位是医疗部负责人，天荷。”陈照影又介绍。“等会儿他会带你们去做体检。” 天荷对他笑了一下。 乌羊很配合，不如说其实比起特危局的人，他才是更想体检的那一个人。他很想知道，如果特危局也得出他身体健康的结论，会不会让他的能力发挥作用，让他再一次变得健康？ 在欺骗陈照影他是同化者的时候，乌羊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污染共振，几乎是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发生了变化──因为污染的缘故，同化者的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 这意味着他的思路是行得通的！ 同时他也很警惕，谁也不知道特危局对于污染研究到什么程度了，万一真的能发现真相呢？ 先是基础检查、血常规、内科检查、影像学检查等，用来对照和普通人类的不同，接着是测量污染值。 至于每个同化者的能力来源──污染物，他们只是问了问，在乌羊说不知道后甚至都没追问，让他一肚子准备已久，似是而非的诱导性话术打了水漂。 而最隆重的一个项目居然是心理评估。 在测谎仪的监视下填写，题目细致到乌羊答完后头昏眼花，甚至有点晕字了。 心理评估出了一个非常阳光的分数，于是天荷当场宣布他可以走了。 就这么草率？ “你这什么表情？”天荷被逗笑了，他留着低马尾，笑起来细细的眉毛往下压，很斯文。“我们是官方正规组织，登记一下，确认你的安全性就行了。” “那小羽呢？”姚知羽是女生，基础体检时就被带到了另一边，现在还没和他会合。 “啊，她啊。”天荷抽出体检单来，指着上面一连串乌羊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和数值，娓娓道来，“她的情况很特殊，无论从哪个检测项目的结果来看，她都是畸变种。” 甚至体检都没办法进行，只好跳过直接开始测量污染度。 “但她能沟通，有理智，她还是个人类。” “不要急。”天荷温和地安抚，“她的心理评估分数在及格线以上，精神状态比特危局大多数执刑官都好。” 他抿了口茶，又说：“按照特危局一贯的处理条例，她不会有事，只是需要在特危局的监管之下生活。小陈应该有和你说起过吧？畸变种会传播污染，让人类扭曲堕变。” 所以他们不可能把姚知羽这样一个大炸弹随便投放到人群里，都说了是官方组织，总要为普通人考虑。 乌羊对此没什么意见，也说不上什么话。 本来事发时就已经是晚上了，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更是来到了凌晨。等姚知羽结束后，陈照影便很快出现，领着两人去到刚收拾出来的房间休息。 他也没闲着，作为两位新人的第一发现人，他无形中被赋予了临时监护人的责任。正好最近他没什么任务，就被派来当男妈妈了。 在检测的时候，乌羊也停止收集信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特危局的大致情况。它分为收容基地和行动处两个部分，医疗部隶属于行动处，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别浦区的一个基地里，临近城区，不算大，但基础设施很完善。 休息区随时保持着星级酒店般的环境，每个房间的装潢都能让乌羊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新的环境让姚知羽有些应激，所以陈照影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两张单人床的房间——因为行动处是双人搭档制，所以这种房间很好找。 基地里屏蔽了信号，只能使用内部网络，需要权限，陈照影把自己的权限给了他们：“内网上有给新人的科普，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他挥了挥手：“早点睡。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等他一走，乌羊就开始逛内网。新人科普过完，他在搜索栏里打入一串晦涩的专业名词。 那是姚知羽检测报告上的，他看不懂，也就不知道天荷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从小就要强，不动声色把上面的字都背了下来。晚上就偷偷查，看是否属实。 而陈照影正在写今天的报告，姚知羽的事情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她的例子绝无仅有，要如何处置成了难题。作为第一发现人，他的报告有重要参考价值。 该死。 他一边绞尽脑汁描述细节，一边怨气冲天地想，难怪崔何吃完泡面就跑了，他就是不想写报告！ 本来熬夜写报告就烦，还有人在这个关头找他。 [赛博码农不会秃头谢谢]：你想不开要去学医啊？ 什么意思？ 对方很快发来他的内网搜索记录，全是陈照影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冗长拗口，看一眼就要睡过去。这涉及了深度污染研究，难怪会触及内网警戒线。 陈照影略一思索，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能用他号的除了跑路的搭档，就只剩下今天遇到的两个小孩。 于是他又转发给天荷。 天荷迅速回复，甚至还有些惊讶。这些名词涉及畸变种，应该是他把报告给乌羊看那会儿，对方记下来了。 [AAA医疗部-天荷]：有点意思。这个记忆力很强大啊，数值也记下来了，比我那些学生强多了。 [AAA医疗部-天荷]：要是他的能力是真的，那岂不是很适合给我当学生。 手机的另一端，天荷依旧温和地弯着眼睛，笑眯眯地侧头问站在身边的人。 “所以他的能力是真是假呢？” 那人有着一双不似人的双眼。 他的虹膜是很浅的蓝色，本应该是很圣洁而美丽的眼睛，但有几条血色裂痕从瞳孔中延伸出来，让他的眼睛仿佛两颗破碎的玻璃珠，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锋利感。 似乎在他眼前，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 ——人类迄今为止唯一的S级同化者，伏湛。 第5章 太子驾到 乌羊熬了个通宵。 他花一整晚查内网数据，终于能大概确定那个笑起来眯眯眼的长发男没说谎。 于是姚知羽早上一睁眼，就看见乌羊跟个猫头鹰一样，精神抖擞地扒在她床边盯着她。 姚知羽：？ 乌羊立刻把自己研究了一晚上的好消息告诉了姚知羽。原来昨天，天荷不仅大致交代了两人后续的安排，还表示—— “小姚现在的身体是凭借着自我认知重构的，也就是个外表，五脏六腑都没塑造出来，得先教教她人体知识。 而且我们讨论着，都觉得她日后应该能把正常的听力出来，就算不模拟，去学一下声音的震动原理，以后要是能成功运用，也就能正常听说了。” 这个好消息大大出乎了乌羊的意外，以至于他没有立刻给出反应，而是自己下来查资料，确定对方说的那些前提是真的，这才告诉姚知羽。 姚知羽一怔，瞪大了眼睛。 圆圆的眼睛闪亮亮的，几乎在发光。 等等，就是在发光啊！ 乌羊大惊失色。 床单！床单！要物理意义上的燃起来了啊！ * 新生活的第一天，从烧宿舍开始。 “……要赔吗？”食堂餐桌上，灰头土脸的两个倒霉蛋有气无力地问。 正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的陈照影百忙之中抽空回道：“不用，可以算成战损。” 他甚至热心传授经验：“等你以后想换手机了，你可以挑个喜欢的型号填进战损单里，这样后勤部就会给你买了。” “我说后勤部怎么跟我抱怨，你上次战损怎么报了一串最新游戏卡带。”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天荷，他露出了招牌眯眯眼微笑。“我会转告他们的。” 陈照影不笑了。 笑容转移到了乌羊脸上。 “介意拼个桌吗？”天荷自然地问。 早上的食堂人不多，到处都是空位，很显然他是有话要说。 “当然可以。” “谢谢。”天荷对乌羊露出了温柔到有点吓人的笑容，至少陈照影被吓得差点噎到了。按照刻板印象而言，笑起来是眯眯眼的人都是腹黑，乌羊忍不住稍微挪远了点。 不过天荷没坐他旁边，而是坐在他斜对面，陈照影的旁边。 就在乌羊松了口气的时候，另一个高而清俊的身影来到了他旁边，沉默地拉开椅子，但没坐下，而是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发出征求同意的电波。 ……这个人来头好像更大。 因为陈照影现在看起来要噎死了。 “这是伏湛。”天荷轻描淡写地介绍，“他今年也要加入同化者学院，说不定能成为你的搭档呢。” 救命，陈照影好像已经噎死了。 到底什么情况？乌羊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桌子下的脚正猛踢陈照影。 知道你很想死，但先别死，快来帮忙。 “哈哈，天荷部长你真会开玩笑。”陈照影顽强的复活了，陈照影发出了信号，陈照影硬着头皮开始冲锋！ “同化者学院有啥能教我们伏神的啊，毕竟是唯一的S级，也教不了吧，哈哈哈……” 怎么没人跟着一起笑。 陈照影悲伤地回踹乌羊一脚。 乌羊没反应，但没被踹到的伏湛抬眸看了他一眼。 陈照影闭嘴了。 没关系，乌羊在他的尸体上站了起来！他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 “您想要做什么不如直说吧。” “是这样的。”天荷笑眯眯地丢下大雷，“我希望你和伏湛组成搭档。” 他盯着乌羊的眼睛，语气逐渐严肃：“你大概不清楚你的能力到底意味着什么。” [A-Ⅰ-天使之泪] 一个特殊的污染物。 通常而言，污染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能会有能力或者表现形式的部分重叠，但绝不存在完全一样的污染物。 但[天使之泪]，它并非单个污染物，而是一个类别。世界上拥有未知复数个[天使之泪]，且每一支都是A级。有记载以来，特危科已经累计收容过149次[天使之泪]，迄今为止，七区仍收容着二十余支。 特危局一直怀疑它是人造的污染物。 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从没有过同化者。 一百四十九次收容，造成的伤亡上万数，它用血的数字证明了它的桀骜不驯。 而如今，出现了一个姚知羽。 “真奇怪。”天荷看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挑眉，“那么到底是出现了反污染的能力，还是说它背后的人终于藏不住了？” 事关重大，所以他找来了伏湛。 这个唯一的S级同化者，有一双可以看破迷雾的双眼，只是每一次发动能力，都需要付出代价。 这才是昨晚真正的检测。 “所以他的能力是真是假呢？” “是真的。” 最强大的同化者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不是其他因素，的确是他让[天使之泪]保持理智。” 是真的？ 天荷一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行动处的执刑官们都是同化者。而人本身没有力量，必须借助污染物才有反抗污染的能力。污染物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污染，污染值超过一定标准后，身体会产生不可逆的畸变。 也就是说，执刑官们时刻面临着堕变为畸变种的风险。 大部分执刑官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在战斗中污染值超标，无法控制地一路下滑——然后被同伴们清除。 可想而知，乌羊的出现对于同化者们有多重大的意义！ 毫不夸张地说，一旦消息走漏，无论是哪方的同化者都会为之疯狂。哪怕是掀起一场席卷全人类的特洛伊战争也在所不惜。 “特危局不会对你做什么，顶多希望你加入医疗部。但外面还有非官方的同化者组织，你不会想知道他们想如何使用你的。” “那您的立场，是特危局吗？”乌羊敏锐地反问。 “不，我仅代表医疗部。”天荷很平静地回复，“我会把你的消息拦下来，仅以[万人迷光环]上报。” “啊？那怎么解释作为伏湛的搭档？说他被万人迷光环俘获了，一见钟情非要强求吗？”一旁装死的尸体突然发出嘀咕，直指盲点。 “……”餐桌上数道目光霎时如箭一般汇集于他身上。 “小嘴巴，闭上了。”陈照影低眉顺眼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乌羊听懂了，特危局内部也不完全安稳，而天荷作为医疗部负责人，他的立场自始至终都是拯救更多执刑官。所以在他所谓“能让人在污染面前保持自我”的能力面前，天荷愿意冒风险欺上瞒下，死保他，甚至派出了唯一的S级同化者作为保镖。 而他想要的，则是乌羊的能力能够好好地发挥作用。 “好，我加入医疗部。” 这个交易对乌羊而言十分划算，甚至他还很贪心，想要把整个医疗部彻底绑上船。 “至于搭档的借口嘛，您觉得我拜您为师，成为医疗部太子之后，因为父母之命和最强战力联姻如何呢？” 天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不错啊，徒弟。” 三言两语间，两个聪明人已经达成了协议。这样一来，乌羊也放心把姚知羽交给天荷了。 前路真是一片光明啊！ 他想和未来的搭档好好打个招呼，扭头却撞进一片浅蓝碎玻璃中。 伏湛一直在看他。 “合作愉快？”乌羊眨了眨眼，伸手。 “……嗯。”伏湛垂眸，把手搭上去。 事关重大，天荷拿出污染物[未完成的约定]，让在场几个知情人立下不泄密、不违约的契约。 因为昨晚陈照影是直接联系天荷的，所以知道乌羊情况的，除了在场几人，就只有不在场的崔何。不过崔何不知道回到特危局后的检测结果，只要告诉他乌羊没这个能力就好，姚知羽的特殊情况则甩锅到制造并投放[天使之泪]的势力身上，如果有的话——反正天荷是这么篡改报告的。 根据后来上层收到报告后，提高了警戒和巡查力度的表现来看。有人在人为制造污染物这件事，比诞生了反污染能力者更可信一点。 确定好在特危局的未来后，乌羊大感轻松。他将按照一贯程序，转入同化者学院学习基本的污染知识。 “所以这一趟，我是去处理最后的手续，顺便搬个家的。”乌羊挠挠头，“这你也要跟着吗？” 已经换上了便装的伏湛用他浅蓝的眼睛无声看着他。 “好吧。孤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御前带刀侍卫。” 伏湛认真点头。 “好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上称呼。 “太子殿下。” 萌萌的两个小孩[可怜]就这样嘻嘻哈哈地谈上好吗？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太子驾到 第6章 [C-Ⅳ-血铜左轮] 主线任务：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尝试一：通过体检健康结果，让同化者的认知覆盖现实。失败。 前两天体检结果出来了，特危局有着最先进的器材，但仍然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问题。拿到体检结果后，他还有意无意在熟人面前都晃了一圈，但没什么用，该吐血还是吐血。 说明继续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不过，虽然档案被封锁了，但他能感觉到锚定理智的能力并没有消失，难道说只要骗到同化者，不需要广泛认知，就可以达成能力的使用条件？还是说，是因为他骗到的人虽然少，但质量高？ 记下来，后面慢慢研究。 在出租屋回基地的路上，乌羊正复盘着这几天的成果，不由得叹气。 不过一条路不行还有第二条路，说不定特危局内收容的污染物或者某个执刑官的能力刚好对症呢？ 这样想着，他倒也没多沮丧。 伏湛就跟在他身后，抱着乌羊的行李，时不时警戒地扫一圈周围。乌羊几乎要幻视他头上长出一对警犬的耳朵来了。 “至于吗？” “不止你。”伏湛老老实实道，“我的仇人，很多。” 乌羊：…… 你真的是来保护我，而不是来暗害我的吗？ “没关系。”伏湛一脸平静地说出了很不得了的话。“他们都很弱。” 同一时间，几条街外的某栋写字楼高层，一个女人站定在某个窗前。她涂着大红的口脂，整个人浓墨重彩，就像白衬衫上顽固的血痕。 “我已到位。” 耳麦另一头道：“收到。” “准备好看烟花吧。”女人低低笑道，她举起右手，比出枪的手势，瞄准人群中某个高挑的人影。 “BOOM——” 逢年过节办喜事时，都会放挂鞭，火星在引线一闪而过，由最底端点火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点燃、爆炸。火红的纸皮像短暂炸开的花，溅得满地都是。 只不过，她引爆的，是脑袋。 楼下正过马路的人脑袋炸开了，接着是他前面的人，马路对面的人、更远一点、更远更远一点。 有一条无形的引线牵引起他们，在旁观者反应过来之前，鲜红的爆竹灿烂热烈地炸响了。 而这条引线的终点，正是乌羊两人！ “停。”伏湛平静地吐出一个字，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于是一切终止。 而此时，路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爆发出猛烈的尖叫。 “这是什么？！” “死人了！死人了！” “肯定是有人在开枪！警察，警察呢！” 他们甚至没听到任何枪响的声音，第七区虽然称不上完全的和平，但好好地走在路上，没有任何征兆地，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路人头突然炸了？ 这谁能接受？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怎么做的？我要如何躲避？恐惧和求生欲共同控制了躯体，人群像是惊慌失措的羊群，慌不择路地闯进附近任何可以遮掩的地方，亦或者想方设法逃离这里。 一片混乱中，只有伏湛和乌羊没动。 “这是怎么回事？”乌羊小碎步挪到伏湛身后，忍不住问。 “敌袭。” 乌羊无语，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敌袭，他更想知道你们同化者平时打架都这么大阵仗吗？那到底是怎么瞒住大众的？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眼睁睁看着地上的“爆竹”们扭动着四肢，带着满身的血，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畸变种？”乌羊紧张地问。 “不，血傀儡。”伏湛终于认真了一些，倒不是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他认出了敌人的来历——源血氏族，因为能力是血，所以得以遗传的特殊同化者家族。 重点在于家族，他们不会单独行动。发现了一个，必定有其他成员正在阴暗潜伏。 他自己倒是不怕，带着乌羊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烦。 他双手合并，又左右分开，让手掌与手臂共同组成交叉的“十”字：“十方世界。” 东南西北、四维上下、无量无边，自成一界。 乌羊和他的行李箱、背包、衣物等全身家当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可以自如行走，看似还在这里，但却接触不到现实，也无法被现实所伤害。 ……这也太逆天了吧？ 原理是什么，物理学你说说话啊！ 他刚刚还以为伏湛的能力是言灵，说停就停，但这个很显然和刚刚不是同一种东西。所以，伏湛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 “都可以。”他解释。 托阅读理解的福，乌羊听懂了。“你是说所有能力你都可以做到对吗？” “嗯。” 乌羊：…… 他都想替敌人骂一句，不削能玩？ “有代价。”他补充解释。“每次都需要兑换。” 乌羊听懂了，伏湛就类似于客人，他的商店货架上摆着所有污染能力，而他需要支付一定代价，就可以使用货架上的能力，但只能租，不能买断，每次都要付钱。 还是那句话，不削能玩？ 当然，这种挂逼是自己队友时，安全感拉满。 比如现在，面对二三十个血傀儡的围攻，伏湛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淡淡道：“风。” 空气变了，玻璃哗哗作响，在高楼大厦之间，气压增压，加速流动，浩浩荡荡的风决堤般冲过来。 然后，路边停的汽车、路障、垃圾桶，以及那些血傀儡，都被狂风毫不留情地卷在一起，砸向另一边。 伏湛谨记自己的任务是护送乌羊，他不耐烦面对蟑螂一样的偷袭，于是选择了清空场地。 要杀我吗？ 那就出来吧。 “对普通人也一点不留情啊。”暗地里的人叹气。 “毕竟是已经死掉的尸体嘛，完全不会有负担。” “那活着的普通人呢？”有人好奇问。 “试试吧。”女人早就把自己藏进了惊慌奔逃的人群，她低笑。“刚刚这群爆竹有很好地把自己的血沾到旁边路人的身上。” “这次试试让普通人自相残杀吧——呃！” 视线突然开始摇晃，油柏路、斑马线、高楼、天空，然后旋转的世界不动了。 她的头滚落在地。 伏湛用最直接的方法告诉她，他会怎么做。那就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就把敌人扼杀。 他捡起耳麦，对面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他拿到耳边后更是直接断掉联系。 所以是在现场。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心，目光寻觅。 周围的人被他干脆利落取人首级的行动所震慑，就仿佛被猎食者闯入的羊群，来自基因的恐惧甚至让他们连逃跑的能力都没用，只敢僵硬地看着他。 这是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同化者的，绝对的、压倒性的异类。 任何人都曾被教导，如果在野外遭遇野兽，绝对不能把后背留给对方。遇上这样的敌人，除了搏命一击别无他法。 血液从死去的血傀儡中奔涌而出，蛇一样阴毒，箭一样迅猛。只在一眨眼，他已为众矢之的！ 成年男性身体内的平均血液在5.7升左右，成年女性则在4.3升左右，这么多死者，这么多血，汇集的一瞬间简直是滔天血浪，却被拦在他身前无法前进。他甚至还有余力庇护身边的普通人。 他们本来指望的也不是能这么简单就伤到他，这毕竟是伏湛。 二三十位无辜者的死，也只能遮蔽他的眼睛一瞬间罢了。 但那如何。 他们要的也只是这一瞬间！ 在漫天血色之下，有人扣动了扳机——[C-Ⅳ-血铜左轮]。 C级，生物型污染物，实体，以知性生命的血为子弹，杀伤力根据用供血者的强度而改变。可以储存血，容量为六枚子弹。 而此刻，弹匣中装的正是伏湛生母的血，甚至是脐带血！ “砰砰——” 连射！六枚猩红子弹穿破血雾，穿破一切阻碍，在他身上绽开血花。 源血氏族，是以血缘传递污染能力的家族，这不是某种荣耀，而是诅咒，是最初的那个同化者能力的代价。 所以反过来，他们也很擅长通过血缘诅咒。 一起坠入，血缘的深渊吧！ 否定他的诞生，诅咒他的存在。 孕育他，又摧毁他。 顷刻间，给予他生命的血自内而外猛然贯穿了他的胸膛。 * 乌羊原本在角落里猫着，他很识趣，知道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只会添乱，就老老实实待在伏湛给他的安全区里。 然而突然，他发现隔在他和世界中的那层“结界”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角落里探出半颗脑袋，乌羊眯着眼睛去看。只看见狂风与血浪之间，几个身影正配合默契地攻向伏湛，这几个人对伏湛而言只是小角色，如果是平时，他杀死他们和吃了片面包没什么区别。 但此刻正有几条脐带一样血红色的肉条从他体内延展出来，让他像被博比特虫咬住的猎物，内外受敌，进退维谷。 怎么群殴啊！ 乌羊大为愤慨，立刻给天荷发消息摇人。 不过其实从他们遇袭到现在，也不过七分钟左右，成片的死亡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 遇袭的那一刻，他就给基地发了信号，但既然他们能得到伏湛的行踪，就说明特危局内部走漏了消息。面对敌人早有准备的伏击，他们一时半会赶不来！ 等待救援还是奋起反抗？ 若是让天荷来选，必定是宁愿在场的普通人都死绝了，也不允许乌羊出事。 但乌羊却做不到。 况且，他也别无选择。 直面了恐怖画面的普通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理智短暂地清空了。如果是平时，最多留下后遗症，但这里是同化者的战场，他们使用的武器是同化物。污染产生了共振，这片区域的污染值急剧上升，或者说这群人想要的就是提高污染值，场面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反应在普通人身上，理智清空的代价，就是污染压倒性地入侵。 废墟之上，一个个非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畸变种，诞生了。 我们小乌的超级无敌外挂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C-Ⅳ-血铜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