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伴月》 第1章 第一章:成人的烦恼 2018年二月的秦安,春冬交替,夜风自北边吹来,时常夹杂着薄雾和霜冻。 一处高层公寓的民宅内,女主人从梦中惊醒,摸索过床头的手机。 时间刚过凌晨两点。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入睡。四周静得出奇,只隐约传来几声低语。 女人屏息,静待片刻后,才确认那不是自己的幻听。她立即起身,踩着拖鞋,悄悄来到了走廊尽头,贴着门板细听。 那是女儿的房间。里面的声音时急时缓,若有似无,内容却始终无法辨认。 女人握紧门把,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屋内没有开灯,只摇曳着两盏昏黄的烛火。女儿光着身子,正襟危坐在书桌前,一边抚过自己的臂膀,一边对着梳妆镜喃喃自语。 “宝宝?” 女主人一阵心慌,疑心是女儿最近课业压力太大,犯了臆症,不敢贸然上前,只小声唤了几句。 半天不见回应,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可只一眼,就让她心脏骤停,汗毛倒竖—— 女儿的皮肤上布满曲折的线条,借着烛光细看,她正用咬破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念念有词地在锁骨上缓缓描画着奇异的符号! “上清无形……幽冥有引……以血为契……以心为界……” 烛光忽然剧烈跳动,随后,屋内陷入黑暗。 秦安城位于祖国版图的西北,背靠秦岭,面朝渭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古城墙巍然矗立,护佑着千年的汉唐余韵与坊巷烟火。无论是烽火连天的乱世,还是歌舞升平的盛世,春去秋来,世代更迭,数千年生生不息。如今,这里已经发展成了一座人口逾千万的现代大都市。 四方天地间,街巷横平竖直,布局规整,放眼全国都独树一帜。 城中心伫立着秦安城的“心脏”——一座明代钟楼。自此而出,东、南、西、北四条大街笔直延伸,将整座城市划分为四个区域。 东城区是省政府与市政机关的驻地,门户森严,沉稳庄重;南城区集合了高校和科研院所,与文旅产业并行,成为历史与现代交融的典型地带;西城区是以制造业和物流业为主,是支撑城市发展的工业基石;北城区自古便是商贸集散与交通枢纽,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是秦安面向外界的门户。 秦安城的冬天是灰色的。总有薄雾笼罩,寒风从秦岭山间穿城而过,割得人脸生疼。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光秃秃地伸展枝丫,跟着路过的行人一起在风中瑟瑟发抖。融化的积雪裹着泥泞,铺满街道;行人们缩着脖子,裹紧衣帽,脚步匆匆。 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骂骂咧咧的“额贼!” 那多半是某个倒霉蛋踩到了松动的地砖,被飞溅的泥浆弄脏了裤腿。 清晨的东城区笼罩在夜色中,街巷两边亮着昏黄的路灯。 烧饼铺的火炉里热气腾腾,金黄的烧饼香气四溢;包子铺的蒸笼一层层叠起,足有一层楼高。 几个身穿皮夹克的中年人蹲在摊旁,端着胡辣汤,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沿着碗边咂着汤汁。 骑电瓶车的学生们陆续经过,没时间堂食,就买了烧饼,夹上配菜:干辣椒炝锅的土豆丝、干炒青辣椒碎、油炸花生米,再添个卤蛋或花干。嫌味不够的,还要让摊主多淋上一勺油泼辣子。 夹馍的大娘动作麻利,把撑得滚圆的烧饼装进袋子,配上塑封好的豆浆、小米粥或红豆稀饭,学生们接过后继续赶路。 雾色中,一个身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男青年身高一米八出头,一身深灰色运动装,外面套着黑色羽绒马甲。贴身的剪裁勾勒出结实的上臂线条,明显是常年锻炼的结果。头上戴着青色的护额,脸上细密的汗珠在街灯的微光中隐隐闪动。眉眼锋利,目光专注而明亮,举止间伴着干练与果决。挺拔的鼻梁下,鼻头和脸颊被晨风吹得泛红。双手戴着保暖的五指手套,随步伐自然摆动,看起来稳健有力。 青年名叫楚阳,是秦安市公安局东城分局刑侦大队的一名警察。 东城区内设有十四个派出所。作为省府驻地和城市心脏区域,这里地理位置重要而敏感,辖区又毗邻火车站和多个大型客运站,日均流动人口超过三十万。相较于秦安城其他区域,东城区内的治安防控任务尤为繁重。 刑侦大队百余名干警每年需处理上千起刑事案件,案牍如山,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应对不断升级的治安挑战,基于时代发展和现实因素考虑,2016年,刑侦大队成立了一个“年轻化、精干化、专业化”的机动小组。 小组编制五人,一位队长、四位队员,方便灵活调度,专门应对突发性强、跨区域的恶性案件。 虽然名号响亮,但警队内部的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楚阳正是这支“机动小组”的队长。土生土长的秦安人,本科毕业于政法大学,后凭优异成绩考入东城分局刑侦大队,至今已近六年。 他独居在城东的“和风苑”小区。虽然谈不上高端,但物业管理良好,生活配套设施齐全,整体的居住环境还算宜居。 小区入口是一座简洁的铁艺大门,迎面是被绿植环绕的小广场,周围零星分布着几张长椅和健身器械,两侧整齐排列着数栋三十层楼高的住宅。 楚阳的公寓位于小区中部十五楼,视野开阔。天朗气清时,站在阳台上就能直接望见南边的天际线。 唯一的缺点是偶尔会停水停电,让他颇为恼火。尤其在忙碌一天后发现电梯停运、不得不一步步爬上十五楼时,或运动归来满身大汗却洗不上热水澡的时候。 不过,好在公寓离单位很近,早晨不用担心堵在通勤高峰的车流里,还能挤出时间晨跑。更重要的是,这里离父母家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足够他享受独立生活,又能在父母需要时及时出现。 同时满足这两点需求,对他而言,已经达到了十分理想的平衡。 推开公寓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套九十平米的两室一厅。室内装修风格简约实用,墙壁刷成低调干净的米白色,地面铺着耐磨的木纹瓷砖。 客厅的布置简单明快。蓝色布艺沙发靠墙摆放,对面是一组开放式电视柜,白色铁艺框架搭配原木色隔板。除了那台纤薄的液晶电视,旁边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 柜角放着两个相框:一个是他成年时的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另一个是他刚参加工作、身穿警服的照片。这两张照片,是整间屋子里为数不多带着“人情味”的存在。 今天是周六,楚阳难得休息。 他简单冲了个澡,舒坦地坐在餐桌前,一边剥着早餐店买来的茶叶蛋,一边盘算着今天的安排。 原本打算做些卫生工作,可环顾四周,似乎也无事可做——地板和桌椅被父母亲擦得锃亮;床单被罩刚换不久;衣服也被清洗、熨烫平整,每一件都一丝不苟地挂在衣柜里。 楚阳想起搬出父母家这一年多的点滴。 从北城区搬到东城区,他本以为终于可以开始真正的独立生活。谁料空间的距离并没能阻隔父母的过度关心。 尽管他多次婉拒他们的“照顾”,父母仍会不定期上门“帮忙打扫”,顺便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他起身打开冰箱,目光所及,全是细心准备好的食材——去皮切块的猕猴桃,分装在保鲜袋中;柚子也被细心去皮,只留饱满的果肉;整盒乳瓜掐头去蒂,洗得干干净净;还有母亲的拿手菜——肉丁臊子,被厚厚的红油封存在玻璃饭盒里,旁边还整齐码着分装好的新鲜面条。 父母早已为他安排好一切,连他忙得无暇顾及吃饭时,也能在十分钟内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臊子拌面。 楚阳怀着复杂的心情合上冰箱门。他走回客厅,重重地倒在沙发上。沙发柔软又略带弹性的触感包裹着他,身体逐渐放松。 他闭上眼,一种久违的松弛感涌上心头。 楚阳的家境普通。父亲楚和平年轻时从军,退伍后被分配到铁路系统的警务部门,常年在外奔波,鲜有时间在家。 母亲李凤贤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性格强势而固执。从他记事起,母亲李老师就将全部心思倾注在他身上——从课业安排到兴趣培养,从生活细节到未来规划,事无巨细,样样亲力亲为。 这样的家庭环境,他早习以为常,认为这就是人生的常态。他习惯了点头、接受,默认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模样。 他的成长轨迹像一条笔直的铁轨——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考公务员、当刑警,每一步都按部就班,走得稳稳当当。 一切看似井然有序,连他的情绪都被维持在一种长期的冷静与克制中。对规则与秩序的认同,早已深深刻进骨子里。他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事”,并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置于那样的框架之中。 极少数时候,会有一些跳脱常规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这些念头从未真正成型——总会被他迅速掐灭,像熄灭刚冒头的火星一样简单。 只有一件事,在这些年被家人和朋友反复提起,并被冠以“叛逆”的名头。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屏幕亮起。 “喂,妈。” 楚阳的声音带着倦意。 “阳阳,干嘛呢?吃早饭了吗?” 李老师的声音高亢清亮。 “吃过了。” “吃的什么呀?”——对母亲来说,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在巷口买的素包子……” “哎呀,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尤其是肉包子,那馅儿都不一定是什么肉呢!” 不等他说完,李老师就笃定地打断了他。 “所以我吃的是素的。” “你别总在外面买。冰箱里我给你准备的肉臊子,都是用最好的五花肉剁的,面条也分好了,随便热一下就能吃,又快又好,知道吗?” “嗯,知道了,晚上就吃。” 电话那头稍微顿了一下,母亲装作随口问道:“对了,前阵子给你推的那个姑娘,联系了吗?” 楚阳不禁眉头一紧,嘟囔着敷衍:“最近太忙了,还没顾得上……” “工作再忙,发个消息,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有吧。”母亲急切地打断,“妈知道你现在以工作为重,但这事儿也不能不管啊。你都快三十了,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嗯嗯,知道了,等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他照例打算应付了事。 “楚阳!你别给我不当回事!” 听到母亲直呼全名,他立刻意识到距离对方“情绪爆炸”不远了,赶忙补救道:“我今天就联系,行了吧?” “哎呀,你就会这么说!”母亲依旧不依不饶,“我给你说,这姑娘真的不错,刚分到我们学校一年,教美术的,人也漂亮。我把你的照片给她看了,人家对你印象可好了。” “你能不能别整天拿着我的照片到处给人看啊?你儿子是干刑侦的……” 楚阳忍不住抱怨起来。 “哎呀,我知道你们有纪律。”母亲忙着安抚,“我也不是随便给人看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妈妈也是为你好,你早点成家,爸妈也能放心了不是?” 楚阳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应:“知道了,妈,我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今天周六,赶紧约人家吃个饭、看个电影,你得主动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联系,行吧?” 楚阳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你可别光说啊,赶紧的!行了,我挂了啊,按时吃饭,有事打电话。” 这通电话终于在母亲的絮叨声中结束。 楚阳放下手机,长出了口气,顺手把它扔到沙发另一边,换了个姿势重新躺好,试图找回刚才那份难得的宁静。 然而,手机很快短促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 “联系上了吗?要不要妈帮你约?” 方才的安逸心境顿时荡然无存。 按照父母为他规划的人生路径,他本该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找到合适的伴侣,二十五岁成家,二十七岁儿女双全。 可如今,他就要二十八岁了,连对象都不愿意找。 事实上,楚阳并不抗拒恋爱,甚至真心认同“成家立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保守主义者——他的思想和行事全都坚定地拥护着世俗规则和秩序。 只是,他抵触“相亲”这种形式。 在他看来,相亲让一切看起来只剩“算计”。 对方是谁、做什么工作、收入几何、家境如何——这些客观要素被提前摆上台面,让人别扭。 当然,他也理解,相亲是当下最高效又稳妥的方式。 毕竟,现在的生活节奏快、压力大,相亲能省去漫长的试探期,过滤掉不确定的风险。 但他无法接受——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去认识一个人。那种感觉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每一个简单的动作,每一句随口说出的话,都可能被暗中标记、被打分、被评估。 他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相亲场景: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尴尬而礼貌地微笑,但言语间全是试探和审视。 因此,这些年,无论是单位同事还是家里亲戚安排的相亲,他都能躲则躲,能推就推。 有一阵子甚至惹得母亲又气又急,嘴上都生了好大一个疮,一边上药一边数落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学起了“叛逆”! 不过,看母亲这次的态度,他恐怕再难轻易蒙混过关。 权衡再三,楚阳点开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娘的对话框。 “周末好,我是楚阳。今晚有空吗?请你吃饭。” 消息发出的一刻,他莫名感到一阵烦闷。 作为刑警,他处理过各种复杂的案情和突发事件,甚至在枪口下都能保持镇静。 可在个人感情这件事上,他完全像个新兵——笨拙、生疏、毫无经验。 几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 “周末好。今晚吗?” “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今晚恐怕不太方便。” 楚阳刚想松口气,对方却紧接着回复了:“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几点?” 他苦笑着接受了现实。 “五点?” “好呀。” “你想吃什么?火锅怎么样?世纪广场那边。” 他记得同事们说过,第一次见面吃火锅最稳妥——口味大众,锅气还能掩护尴尬。 “我都可以,那下午见喽。” “下午见。” 放下手机,楚阳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简单几句,竟让他觉得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第2章 第二章:“驱魔仪式” 世纪广场坐落于钟楼商圈,紧邻钟楼,同时与青砖砌成的鼓楼隔街相望。 主建筑的外立面以通透的玻璃幕墙和金属线条为主,每当夜幕降临时,金色灯光沿立面流动,与周围的历史建筑并立,不仅不显突兀,反而透出一种“古今融合”的美感。 商场前是一片半下沉式广场,台阶环绕,地砖上还残留着霜露消融后的水迹,被上下穿行的行人踩出一串串湿漉漉的印记。 入口处的玻璃门开合之间,暖气裹挟着商场里的香氛涌出,与外面的冷风交汇成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商场整体走的着“品质生活”路线,顾客多为白领、中年消费者以及注重生活品质的家庭。与其他商场热闹的快节奏氛围不同,这里的环境显得安静从容。 楚阳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多分钟——他一向如此,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习惯于准时甚至提前到场。 他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踱步,目光扫过橱窗中陈列的各式精致商品。 这种难得的慢节奏让他有些恍惚。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六年前毕业以来,工作已经完全占满了他的生活,而像今天这样,能悠闲地“虚度时光”,已是久违。 临近约定的时间,楚阳乘扶梯上了四楼。还没来得及走向火锅店的方向,手机铃声就骤然响起——是分局的电话。 这个时间打来…… “楚队,指挥中心刚下了指令,有人涉嫌利用封建迷信猥亵未成年少女。郭局说,这个案子交给你们负责。” 电话那头传来值班室警员小蒋的声音。 “好,我马上过去。” 楚阳挂断电话,快步朝停车场走去。途中,他抽空给相亲对象发出了一条简短的道歉信息——这场还未开始的约会,就算草草结束了。 刑侦大队位于城东后寨门路北侧的一栋旧制苏式建筑内。机动小组的办公区域在三楼,楚阳等人的办公室坐落于走廊中段——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小屋,是他们小分队的“作战间”。 房间里挤着五张办公桌,桌面上堆满了卷宗、案件资料和各色随手记下的便签纸。墙上挂着两块白板:一块布满红蓝交织的线索网,上面标注着时间轴、关系图和关键细节;另一块记录着小分队的值班表和目标任务,每一项都清晰明了。 楚阳的桌子靠窗,整洁有序,如同他的性格。电脑、录音笔和几个笔记本依次排开。他是小分队的绝对核心,每当接到新任务,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制定计划,冷静地协调队员分工。 紧挨着楚阳的是“本地通”刘宁,他的桌面上永远堆着厚厚的卷宗和一张随时更新的区域地图。出身警察世家的他,凭借人脉和经验,总能挖掘出关键情报。 对面是孙佳佳的办公桌,除了文件夹和卷宗,还摆着几株绿植,旁边放着一只蓝色的保温杯和几盒薄荷糖。这是位思维敏捷的女干探,十分擅长与嫌疑人周旋。 两人从警校毕业后,就同时加入了东城区分局,至今已将近五年。 最角落的位置属于赵鹏程——一位典型的“技术宅”。他的空间被各式电子设备和数据分析工具占满,旁边零星散落着能量饮料和拆了一半的零食袋。他话不多,鲜少参与大伙的闲聊,但每次开口,总能提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方案。 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新人李白鹿。她刚毕业不久,身上还带着初入警界的青涩气质。她为人热情、有冲劲,时不时还能给紧张枯燥的办公环境带来一丝活力。 尽管办公环境拥挤,工作节奏紧张,但这里,是他们并肩战斗的地方。 楚阳刚进办公室不久,孙佳佳就带回了报案材料。 “说说详细情况。” 楚阳言简意赅地招呼队友们聚到一起。 孙佳佳放下材料,开始向众人汇报:“报警人是受害者柯乐言的母亲王智慧。据她反映,受害人最近精神状态反常,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她追问过几次,女儿只说自己诸事不顺,就在网上找了个人帮忙‘化解’。” “网上认识的?”赵鹏程推了推眼镜,问道,“网络平台还是社交媒体?” “说是通过社交媒体上的私信联系的。”孙佳佳回答,“据柯乐言的讲述,对方声称她被‘邪灵附体’,所以做什么都不顺。嫌疑人约她在东郊的一个小区内,进行了所谓的‘驱魔仪式’。仪式的内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是让她脱光了趴在床上,在她身上写写画画,一边念咒语,一边抚摸她的身体,帮她‘净化’。结束后,女孩还付给对方五百块钱作为‘谢礼’。” 刘宁皱着眉嘟囔:“听着,这骗术也太低级了吧?” “骗子实在太可恶了!不光骗色,还要让受害人倒贴钱!” 李白鹿咬牙切齿地骂道。 “还有更过分的呢!”孙佳佳叹了口气,继续介绍,“据受害人母亲反映,女孩在事发后,发现自己的麻烦并没有解决,非但没意识到对方有问题,反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认为是自己心不诚,所以净化仪式才没成功。后来,她好几次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自己的房间里模仿驱魔仪式。最后还是女孩的母亲偶然撞见,才意识到问题严重,选择了报案。” “嫌疑人那边呢?有什么线索?” 楚阳询问。 “派出所提供的初步记录显示,嫌疑人大约三十岁,长相白净普通,没有其他明显特征。目前只有这些线索。” 楚阳略作思考,随即给出判断:“从嫌疑人的作案手法看,这很可能不是一次偶然犯罪,大概率还有其他受害者。” 他起身,干脆利落地安排工作:“立案侦查。先梳理出嫌疑人的作案模式。佳佳,你跟我去一趟受害人家里,再做一次详细询问,看能不能发现新线索。白鹿,你去派出所,找当时接警的民警,问清楚具体情况。” “宁儿,”他转向刘宁,“你对城郊那片熟,去核查嫌疑人和受害人见面的房产信息,查查房东的情况,找找嫌疑人可能的落脚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赵鹏程身上:“你去提取完整的聊天记录,摸清楚嫌疑人的活动规律,顺便查查他有没有使用过其他账号。” 赵鹏程淡定地摆出“OK”的手势。 “大家动作要快,”楚阳抬头环视众人,低沉有力地说,“如果嫌疑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诱骗套路,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受害人上当受骗。我们必须尽快锁定他,防止再有人受害。” 众人点头回应,各自分头行动。 东城区郊外是港务新区,行政区划上归东城区管辖。 新区建成十余年,片区内多是崭新的楼盘和大片空旷的商业用地。在新区的边缘,有一片面积不小的国槐林。树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处外观普通、规模不大的汽修厂。 厂房由一大一小两个改造间组成,墙壁上挂满扳手、螺丝刀和喷漆枪,器具上沾满了厚厚的油污。地面上散落着零件箱,旧轮胎和排气管随意堆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混着金属粉末被灼烧后的刺鼻气味。 中央的工作台前,一个留着利落板寸、手臂上布满机械主题纹身的年轻小伙,正聚精会神地调试着一辆底色鲜红的摩托车。 突然,一阵冷风从门缝灌入。 车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皮衣的青年走了进来。 板寸年轻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热情地招呼:“皓哥!” 来人只轻哼一声,敷衍回应,眼光始终停留在那台杜卡迪摩托车上。 “长毛,搞得怎么样了?” 那辆原厂红漆的杜卡迪,此刻已经被特殊的变色龙漆取代——从不同角度看去,车身在鲜红与紫罗兰之间渐变流转。 长毛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油箱,夸口道:“放心吧,皓哥!这绝逼是我做过最牛逼的一次改装!” 皓哥爱不释手地拂过车架上崭新的碳纤维面板,瞥了对方一眼,挑眉问:“哟?怎么个牛逼法?” 长毛巴不得对方提问,眼里闪着光,立刻兴奋又得意地介绍起来:“我用的都是顶配。你看——Akrapovic的全段钛合金排气,不光轻,那个声浪,绝了!再看这儿,”他指向前叉和悬挂,“我换了个Ohlins的电控,已经按车重调教过了,保你过弯时稳得一匹!” “制动呢?急刹没问题吧?” “必须的!”长毛对此信心满满,“这都是Brembo最牛逼的套件,配的碳陶瓷刹车碟,温度再高都没事儿!ECU我也重新标定过了,转速一拉,高功率随叫随到。你猜最大功率能到多少?245匹!贼有劲儿!” “245?”皓哥挑眉,被对方的情绪带动,竟有些期待,“今晚哥几个可就全靠它撑场了!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长毛忙递上擦拭干净的头盔,向对方打起保票:“皓哥,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调过的车,整个秦安,没人能追得上你!” 显然,皓哥对于这辆改装车甚是满意,连连点头:“行!就冲你这股自信劲儿!回头找马叔,把那套帕加尼模型拿走!” “害!皓哥你跟我这儿客气什么呢!” 长毛嘴上推脱,眼里却藏不住笑意,双手搓得飞快,像是对于即将到手的限量版汽车模型跃跃欲试。 随着引擎点火,轰鸣声骤然在整个车间炸开。 那台渐变色杜卡迪微微震动,急不可耐地想要奔涌而出。 第3章 第三章:速度与激情 报案人王智慧居住的小区位于东城区南侧,附近是个小有名气的学区。小区内环境干净整洁,绿化修剪得井井有条,出入口都设有门禁和安保。住在这里的人,家境可见一斑。 “机动小组”的分析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楚阳和孙佳佳就赶到了受害人柯乐言的家。 两人在公寓楼的入口处按下对应的门铃,简单说明来意后,大门随即被打开。 电梯在七楼停下,受害人的母亲早已在门口等候。 王智慧是位面容姣好、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如今一身居家装扮,满面愁容,眼底布满血丝。 楚阳和孙佳佳亮明警官证后,王智慧请他们进屋。 房间布置得华丽温馨,但此刻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桌上摆满了各种安神饮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不难看出,屋主正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王智慧指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压低声音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我怎么劝都没用。” “我们能和她本人谈一谈吗?” 孙佳佳语气温和,尽量避免刺激到对方敏感脆弱的情绪。 王智慧叹气摇头。 “她现在谁都不见,整天躲在屋里,絮絮叨叨地说胡话。什么‘大师是来帮她的’,‘都怪自己不够虔诚,心不诚才害得她仪式失败’。”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我真想不通,怎么会有那种畜牲不如的东西!怎么偏偏就被我们家乐言遇上了呢?她还这么小……” 楚阳望着紧闭的房门,语气坚定地向受害人家属许诺:“王女士,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调查,尽快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他转头看向孙佳佳,示意她去女孩的房间,尝试着与对方沟通。 孙佳佳轻敲房门,然后静待片刻。 正如受害人母亲所说的那样,屋内始终没有回应,只有隐约的低语声。 按照事先约定,孙佳佳没有强求,只尝试着温和地与对方沟通:“乐言,你好。我们是东城分局的警察,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你愿意和我们聊一聊吗?” 依旧没有回应。 楚阳和孙佳佳对视一眼,决定暂时放弃。 王智慧倚在沙发边沿,双手紧扣在膝上。 见警察也无计可施,她的绝望终于决堤,原本还能抑制的负面情绪随即开始失控。 “都怪我这个当妈的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事情发生后,除了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呀?我女儿这么聪明,她怎么会信了那种骗子的鬼话呢?到现在她都还以为那个混账东西是真心在帮她,还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心不干净……” 孙佳佳赶忙上前安抚:“王女士,您能在发现问题后第一时间报警,已经做得很好、很正确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我们一定尽快查清楚嫌疑人的情况,防止类似的不幸再次发生。” 楚阳紧接着补充:“除了我们的调查,孩子可能也需要时间恢复。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心理辅导的专业资源。” 王智慧擦去眼泪,点头附和:“谢谢,我们已经约了心理医生,后天会来家里看她。” 听到这儿,楚阳和孙佳佳才稍稍松了口气,默默希望受害人能在专业人士的帮助下早日走出阴影。 三人沉默片刻,见对方的情绪比之前稳定了不少,楚阳立刻转入正题:“王女士,接下来麻烦您详细地讲述一下您所知道的所有情况。任何细节,都可能对我们破案起到关键作用。” 王智慧平复好心情后,开始缓缓回忆起事发经过。 入夜,东城外港务新区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喧嚣后回归寂静。港务大道上,路灯的光芒如同点点星火,勾勒出一条笔直的光带,延伸向漆黑的夜空。 忽然之间,这片宁静被远处低沉的轰鸣声打破。声音由远及近,转眼间,十几辆改装摩托车呼啸而来。 一辆渐变红色的杜卡迪一马当先,车身在路灯下闪烁着妖媚的光芒。骑手全身被黑色头盔和皮衣包裹,面目被完全遮掩,看不出真实样貌。 紧随其后的是各式改装车:川崎忍者、宝马S1000RR、铃木隼……每一辆都经过精心改装,排气管喷射出的蓝色火焰在夜色中格外扎眼。 “轰——轰——轰——” 引擎的咆哮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炸裂开来,如同一群机械野兽在宣告此刻的领地主权。 骑手们或用单轮骑行,将前轮高高翘起,或半跪在车座上,各种炫技动作信手拈来。 路边很快聚集了一群跟风的年轻人,欢呼声、尖叫声混作一团,此起彼伏,在偌大的新区回荡。 突然,一阵格外响亮的引擎轰鸣声划破夜空——那辆杜卡迪猛地提速,前轮略微离地,瞬间就与其他车手拉开了距离。车速表指针疯狂摆动,很快突破了200公里的时速。 “卧槽!皓哥牛逼!”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欢。 风在耳边呼啸,车手们的心跳与油门的每一次加速同步,肾上腺素在体内飙升。他们享受着速度带来的感官刺激,路边的建筑和灯光迅速化成虚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倒转。 一圈接着一圈,车手们不断挑战着彼此的极限,摩托车尾气卷起的烟雾迷漫在空中,久久不散。 然而,就在此刻,一阵警笛声打断了这场“速度与激情”的盛宴。原本喧闹的街口,顿时陷入短暂的死寂。 楚阳和孙佳佳刚结束了一天的走访调查,就近在十里铺附近找了个夜市。 两人此时正站在车前,车前盖成了他们的临时餐桌,他们一边吃着刚从夜市买来的热气腾腾的孜然肉夹馍和蒸饺,一边复盘着今天的收获。 “受害人这边暂时是没什么进展,希望刘宁那边能找到嫌疑人的线索。” 孙佳佳低头咬了一口烤饼,嘴里含糊地说道。 楚阳翻看着手机上的记录附和:“嗯,明天可以……” 话刚说到一半,车内的警用通讯设备突然响起“嘀嘀”的提示音。 楚阳回身,拿起车上的无线电设备。 “接到群众举报,港务大道多人聚众飙车,请附近警员立即前往支援。” 楚阳果断回应:“这里是东城区刑侦大队,楚阳和孙佳佳,我们就在附近,可以前往支援。” “收到,请注意安全!”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进入警戒状态。 孙佳佳收起摊开的宵夜,三两下就将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整理好,塞进汽车后座。 与此同时,楚阳已经回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引擎。待队友钻进副驾驶,车门还没来得及关好时,他已经开着车冲了出去。 “安全带。” 楚阳低声提醒,右手一推,打开警灯。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蓝相间的警灯在昏暗的街道中飞快旋转。港务大道的夜空被刺眼的警灯照亮,喧闹的人群顷刻间陷入混乱。 警车飞速入场,将正在漂移炫技的摩托车手们围堵在中间。 “所有人不许动!停在原地!” 喇叭里传出的命令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引擎声浪中。 然而,众人不为所动,纷纷转动油门,四散奔逃。轰鸣声瞬间变得更加狂躁,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空气中满着烧焦的橡胶味。 警车试图拦截,但灵活的摩托车像泥鳅一样,钻入缝隙,一溜烟逃开了。 混乱之中,一抹红色格外醒目。 只见车手一个干净利落的甩尾,轻巧地避开了拦截车辆,随即轰鸣着加速,突破了警方的包围圈,朝着港务大道的出口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楚阳和孙佳佳正飞速赶往现场。 “所有单位注意,一辆红色摩托车逃脱,正沿主路向东三环方向逃窜,请附近警员支援!” 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通报。 话音未落,一道红色闪电掠过楚阳的车前。 “就是他!” 孙佳佳当即惊呼。 楚阳眼疾手快,猛打方向盘,将车直接急转180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轮他痕迹。 “抓稳了!” 他低吼一声,猛踩油门,紧随那抹红色身影而去。 汽车的引擎声伴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在空旷的道路上你追我赶,俨然成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较量。 车手注意到了追兵的逼近,一个加速,突然钻进了路边一条狭窄的小巷。 “他想甩掉我们!” 孙佳佳紧盯前方,不断汇报着周围的路况。 楚阳握紧方向盘,目光如炬,语气说得无比坚定:“他跑不掉。” 摩托车在各种障碍物间灵活穿梭,时而急转,时而急刹,试图甩开紧追不舍的警车。 楚阳也毫不示弱,凭借着娴熟的驾驶技巧,始终紧咬不放。 转眼间,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 摩托车手再次急转,闯入了一条更加狭窄的街巷。 “小心!” 孙佳佳惊呼。 好在楚阳早有准备,轻点刹车的同时微调方向,警车如离弦之箭,精准地钻入胡同,与两侧的墙壁擦肩而过。 巷子尽头是一处建筑工地。 车手显然打算借复杂地形摆脱追击,奈何楚阳更胜一筹。警车如影随形,不管摩托车如何闪转腾挪,始终紧随其后。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楚阳抓住机会,一个利落的侧滑,将车身横在了摩托车前进的必经之路上。 “吱——” 摩托车手被迫急刹,轮胎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黑线,最终被迫停了下来。 “警察!不许动!” 楚阳和孙佳佳几乎同时跳下车,手按警棍,警惕地接近那辆仍在轰鸣的红色摩托。 第4章 第四章:长发男司机 冷风掠过,车辆引擎的余热一点点散去。 “双手举过头顶,下车!” 楚阳厉声喝道,声音在冬夜里铿锵回荡,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时,那名机车狂徒终于不再负隅顽抗,缓缓抬手,配合地下了车。 警车前灯的冷光照在对方身上时,竟勾勒出一道纤细柔和的身影。 楚阳和孙佳佳对视,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讶异。 “摘掉头盔!” 狂徒按照指令,不慌不忙地伸手解开头盔扣。瞬间,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被夜风撩拨。 两人一怔——原本预期的法外狂徒,没想到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一身紧身黑色皮衣,将玲珑曲线勾勒得格外分明。 她神色从容,将头盔搁在摩托车上,又随意用细长的手指拨弄了额前的碎发,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 孙佳佳在楚阳的示意下快步上前,一把将女人的双手反扣在背后,动作干脆利落。 女人也不反抗,始终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冷静。 “你涉嫌非法聚众飙车,请配合我们的检查,出示驾照和身份证!” 女人闻声,暧昧地微微挺胸,朝楚阳偏了偏脑袋,示意证件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原本就贴身的皮衣随动作拉扯,使胸前的弧度越发显眼。 楚阳不为所动,只示意队友动手。 “真是麻烦。” 孙佳佳冷漠上前,费力地掏出对方的证件。 楚阳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查看——武知源,女,28岁,籍贯秦安,居住地南城区师大路。 证件照片上的人,五官柔美、神情平和,与眼前这个散发着妩媚和傲慢气息的女人判若两人。 楚阳再抬头时,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亮,初看时像有万般柔情,眼波流转间似春日和风;可再凝视,那乌黑的瞳孔深处却散发出阴冷狡黠,让人感到莫名寒意。 楚阳不自觉在心底生出一丝警惕。 “带她上车,通知辖区派出所领人。” 孙佳佳立刻照办,冷着脸拉起武知源向警车走去。 就在开门之际,两声短促的鸣笛传来,一辆黑色柯尼塞格从远处疾驰而来。伴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身猛地急刹,停在了楚阳等人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上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正是摩托车的主人,人称“皓哥”的年轻人。他行神懒散,完全没把眼前的状况放在眼里。 副驾驶坐着另一名穿着机车装的年轻人,戴着头盔,全副武装。 “警官好啊!”皓哥态度轻佻地打了声招呼,“行个方便?早点收工不好吗?” 楚阳面无表情地上前,伸手示意:“请出示驾照和身份证。” 对方倒也爽快,马上递出自己的证件——徐皓然,男,30岁,籍贯太要县,居住地南城区南湖路。 “南湖路。” 楚阳暗自了然,那地方是远近闻名的有钱人聚集区。他不想和对方过多纠缠,例行公事地解释了一句:“这位女士因危险驾驶被依法逮捕,请配合我们的执法工作。” 徐皓然笑得吊儿郎当,铁了心要“英雄救美”。 “害!整得这么严肃干嘛?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呗!您贵姓?” “楚阳。” “楚……阳……” 徐皓然一边重复,一边在手机上飞快地编辑了一行字。然后就散漫地靠在半开的车窗上,隔着楚阳与不远处的武知源“眉目传情”。 没过多久,楚阳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今晚行动的负责人的电话。 楚阳转身走向路边接听,简短交流几句后,很快挂掉。 等他再回来时,脸色被头顶的路灯映衬得愈发严肃冷峻。 “放人吧。” 他走到孙佳佳身边,阴沉地交代。 虽然心有不甘,但早在对方气焰嚣张地赶到现场时,两人就已经对事件可能的走向有了清醒的预判——秦安城是个人情社会,凡事只要能“托关系”,天大的事几乎都能有回旋的余地。 孙佳佳咬着牙掏出钥匙,走向从刚才就一直靠在车旁、姿态慵懒的武知源。 谁知,对方突然闪身,灵巧地绕开了孙佳佳伸出的手,一脸娇俏地开口:“我想让这位楚阳警官帮我开。” 车里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将这场滑稽戏的气氛推向了新的高度。 “你当这是你家啊!什么都得听你的!” 面对对方明目张胆的挑衅,孙佳佳终于忍不住,开始怒呛。 相反,楚阳却显得淡定,竟然默许了对方的无理要求,亲自上前解开了手铐。 重归自由后,女人轻轻活动着手腕,像是遭了不小的罪。临行前,她不忘故作娇嗔地向楚阳暧昧一笑。 “谢谢啦,楚警官。” 武知源轻快地走向那辆黑色跑车。副驾的年轻人早已心领神会,下车接收了那辆杜卡迪摩托车,独自驶离现场。 “这才对嘛!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那能耐,还逞什么能呢!” 见目的达成,徐皓然懒得再与两位警官废话,只笑着摇头,看似在自言自语,但话里的挑衅意味却显而易见。 楚阳和孙佳佳都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盯着那辆车尾的红灯渐行渐远。 刚加入警队时,楚阳是个只懂得公事公办的“愣头青”。那时的他笃信规则,相信只要严格执法、循规蹈矩,就能守住现实的公平和正义。对那些仗势欺人、滥用特权的人,他深恶痛绝。为此,他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因为领导和师父惜才,一直护着,他早被这行的“潜规则”淘汰出局了。 这些年来,随着年纪渐长、工作经验增多,他逐渐看清了现实:多数时候,看似井然有序的规则,实际上只是冰山一角,底下牵涉盘根错节、千丝万缕。 带教师父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警察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游走在黑与白之间。要想维持光明,要得直面各种各样人性的黑暗。你有颗赤子之心是好事,但是别忘了,现实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要学会如何在灰色地带行走的本事,学会灵活应对。尤其是在与其他兄弟部门协同工作时,更是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只凭意气用事,为了坚持自己心中所谓的‘公平正义’而罔顾了整个社会的运行法则。除非你能一跃而起,成为制定规则的人,不然就得懂得在规则下的生存之道。 “水至清则无鱼!” 那是师父过去常挂在嘴边的话。 像徐皓然这样家境优渥、手握资源的公子哥,在秦安城多得是;而像武知源那样,凭着外貌和手段攀附权贵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每天有太多案件要处理,有太多罪案要追查,而徐皓然、武知源之流,不值当他们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们心知肚明,就算今晚按规章制度强行把武知源带回警局,不等他们办理完交接手续,对方就已经被底下的人接走了。到头来,不仅白费功夫,大概率还会被分局领导找麻烦。 这样的局面,楚阳不是第一次见,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在理想与现实的反复交锋中,他逐渐学会了如何在这片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的水域中保持平衡,在自己能够触及的范围内,守住自己内心的边界。 第5章 第五章:有门偏走窗 经过数日走访调查,机动小组在办公室的白板前集合,进行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宁儿呢?” 楚阳一边在白板上整理密密麻麻的线索,一边清点到场人员。 “他一早就没影儿了,估计又跑现场去了。” 孙佳佳翻着笔记回答。 楚阳没再追问,招呼其他人开始汇报:“好,大家说说手头上掌握的情况吧。佳佳,你先来。” 孙佳佳合上笔记本,言简意赅地介绍:“我和头儿去了报案人家,受害人的母亲王智慧对案件经过了解得不多,最近情绪也不太稳定,基本上挖不到什么有效线索。受害人柯乐言的情况更糟——精神恍惚,整个人还完全沉浸在对那个所谓的‘大师’的迷信幻想里。她家里人请了心理医生,但是目前来看成效不大。我们去了几次,都没办法引导她还原案发经过。” “唉,真可怜。” 李白鹿忍不住感叹。 “鹏城,你那边呢?” 楚阳转向小组内的“技术宅”。 赵鹏程喝口能量饮料,润了润嗓子:“我追踪到嫌疑人的社交账号,提取了他与受害人的私信记录。具体情况让白鹿说吧,她讲得清楚。” 李白鹿立刻接棒,开始条理清晰地分享起有价值的信息:“嫌疑人的行骗手段可以分为三步。第一步,他会在各种心理咨询或情感求助的社交论坛上,筛选目标,挑选那些明显带有情绪宣泄,或者暴露个人**的帖子。然后在下方回复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术,比如‘你最近可能运气欠佳’、‘你的困境可能与磁场失衡有关’。这些话听着像是废话,却能迅速吸引那些处于迷茫和困境中的人。”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接下来,他会私信联系受害人,进一步套取对方的具体情况。” 孙佳佳看不惯犯罪分子的伎俩,愤怒地说:“这是利用受害人的脆弱,见缝插针!” 李白鹿点头附和,翻到下一页:“第二步是引诱和威慑。他会夸大受害人遭遇麻烦的后果,比如暗示对方有‘邪灵作祟’,或者‘运势受阻’,尽量营造出危机感和紧迫感。随后抛出所谓的解决方案,但又故意设置门槛,向对方强调,一定要足够诚心,或者强调‘缘分’,宣称自己只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发功’,通过这种方式吊足受害人的胃口,进一步建立精神控制。” “目标有侧重吗?” 楚阳突然发问。 “有的。”李白鹿指着记录本上标注的一行内容回答,“他会层层筛选,专挑年轻漂亮、涉世未深的女孩下手。这类受害人往往缺乏社会经验,更容易受心理暗示的影响。从目前的聊天记录来看,保守估计,至少已经有十几名受害人受骗了。”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心头一紧,房间内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就在此时,角落的电脑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赵鹏程应声起身,回到工位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其他人对他的特立独行习以为常,继续埋头处理工作。 楚阳沉声说道:“比我们预期的情况还要恶劣!嫌疑人作案手法娴熟,目标明确,我们得尽快锁定他的身份和位置。再拖下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上当受骗。”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推开,刘宁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屋,脸颊被冻得通红。 孙佳佳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揶揄起来:“哟,大忙人,一上午不见人影,又跑哪儿快活去了?” “快活?你说的是人话嘛!”刘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立刻大声叫屈,“我忙了一早上,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行了,别嚷嚷了。” 虽然嘴上损他,孙佳佳还是顺手帮他接了杯热水。 刘宁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这才舒坦地出了口气。紧接着,他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递给楚阳,兴奋地邀功:“头儿,我有重大发现!” 楚阳接过文件,叫他别着急,慢慢说。 刘宁抹去额头上的汗,坐直身子,语速急促地开始汇报:“前两天我先去东郊转悠了几趟,但是那一片居民区很多都是日租房,租客流动性太大,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就又去了周边几个派出所碰运气,结果真被我查到了点线索。去年三月份,霍家庙派出所接到过一起报案,说有人以‘封建迷信’为名□□女性。嫌疑人叫刑天,三十七岁,无业,登记的住址在浐河区。” “然后呢?立案了吗?” 刘宁摇摇头,叹了口气:“别提了,还没来得及立案,报案人自己就改了口,说两人是情侣,报警只是因为男方在外面乱来,她一时气不过,想吓唬吓唬他。” “情侣关系?”孙佳佳冷笑一声,讥讽地撇嘴,“真的假的啊?” “具体情况那谁知道,不过听说那男的被放出来那天,还是报案人开着豪车亲自接走的。”刘宁咬牙道,“当时那阵仗,别提多嚣张了,把当值的民警都气得够呛!”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如果真如刘宁所了解到的那样,这个叫“刑天”的男人就是本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那么很有可能,早在去年三月前他就已经开始犯案了。实在难以想象,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究竟有多少无声的受害者,像柯乐言一样深陷自我怀疑的泥沼中! 片刻后,楚阳率先发声:“这么看来,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个惯犯。他的手段成熟、隐蔽,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多直接证据,不能任由他继续逍遥法外!”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赵鹏程突然兴奋地轻呼了一声。 “证据,这不就有了吗!” 众人一愣,纷纷起身围在他的电脑桌前。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中,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赤身的年轻女孩正在进行着所谓的“净化仪式”。清晰的画面细节甚至能让人看清楚女孩皮肤上的褶皱和细微的纹理。 “卧槽,这也太劲爆了!” 刘宁眼睛瞪得滚圆,脱口而出惊呼,与刚才赵鹏程的反应如出一辙。几人齐齐转头看向楚阳,似乎也对他的反应感到好奇。 楚阳却表情严肃,眉头紧锁,他盯着赵鹏程问出了关键问题:“你从哪儿弄的视频?” 赵鹏程靠着椅背,嘴角止不住上扬,神情得意地回答:“很简单啊,我不是追踪了嫌疑人的社交账号吗?顺藤摸瓜,就挖出了他的云盘账号——” “等一下!” 楚阳语气生硬地打断:“赵鹏程,你老毛病又犯了?” 赵鹏程脸色瞬间僵住,慌忙辩解:“没有没有!楚队,真不是我干的!是……是我一个朋友,我只是让他帮忙看看账号里的内容,结果赶巧就发现了这里面的视频……” “赵鹏程!”楚阳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压迫感,“我再强调一次,擅自侵入嫌疑人账户是违法的。我们有正当程序可以走,申请公函,让服务商配合调取数据不过是一纸公文的事。明明能走正门,非得破窗?” 赵鹏程小嘴一撇,不服气地嘟囔:“走正门哪有技术含量啊!” 楚阳的表情更加严肃,办公室内的气氛顿时僵住。 刘宁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头儿,别生气,鹏程也是破案心切嘛!而且,他不是说了嘛,不是他干的,是他朋友……” “是啊,老大!”孙佳佳也跟着附和,“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确认证据,抓到嫌疑人要紧啊。” 楚阳仍不满意,眼神犀利地盯着赵鹏程:“这是最后一次!现在立刻向分局提交申请,正式给云盘公司发公函,把这些数据合法调取出来。明白了吗?” 赵鹏程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马上就写申请!” 气氛稍稍缓和后,众人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云盘的视频上。 赵鹏程点开云盘里的文件夹,里面一共有十余段视频,每段约十五分钟。所有视频都经过了明显剪辑后,只保留了受害人脱衣后的片段。 画面中的女孩们神情拘谨,动作僵硬,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抗拒和不安。 如此看来,情况比大家预期得还要恶劣——受害者人数陡增至十余人之多! “这家伙……”孙佳佳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个畜生!” 楚阳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面色沉重,努力挖掘着画面中所有可能隐藏的线索。 赵鹏程继续操作,打开了最后一段视频——这一段视频时长近半小时,是唯一未经剪辑的完整版。 “这个没动过。” 他一边查看时间戳一边说 画面中心,一个女人背对镜头,正脱着外衣。她的动作轻缓,灯光打在她透亮的皮肤上,衬托出优美流畅的曲线,与前几个视频中惊恐的受害人形象截然不同,她看起来神态自若。 “这人渣还挺会挑人。”刘宁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就这段舍不得剪呢!” “闭嘴吧你!” 孙佳佳鄙视地瞪了他一眼。 刘宁讪讪地低下头,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是实话实说啊。” 视频中的女人紧接着解开了内衣扣,微微侧过身,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与此同时,她轻柔又委婉地开了口:“大师,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楚阳眉头紧皱,目光聚焦在屏幕上的人,心头掠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张脸……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视频继续播放,女人此时已经趴在了床上,将头发拨到一侧,恰到好处地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光滑的后背。 她的动作自然从容,无意间抬头的一瞬,似是有意向镜头的方向瞟了一眼。 楚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人,整个人紧绷起来。 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带着媚态和狡黠——他不会认错! “是她!” 那个叫刑天的男人紧随其后出现在画面中,表情里带着狰狞的笑意:“你把心放进肚里吧!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从没失手过!只要你许愿虔诚,完全按照我说的来,我保证你逢凶化吉。” 女人低下头,继续恳求:“那就拜托了,请您把所有管用的符咒都帮我用上吧。” 听到这话,刑天的眼中闪过贪婪的欲念。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女人细腻平滑的皮肤,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沉醉其中。嘴上仍不忘一本正经地念叨:“好!好!我一定全力以赴,把能使上的活儿全用在你身上!” 说罢,他拿出朱砂和细毛笔,开始念念有词地在女人的背上画下复杂的“符咒”。朱红的线条一笔一划,缓慢而诡异。随着时间推移,符咒的图案逐渐布满了女人的整个背部,红色的朱砂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映衬得格外显眼。 刑天越画越原形毕露,呼吸急促,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 当符咒延伸至腰部以下时,他的手停在那层薄纱边缘,眼光灼灼。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的一刻,女人忽然娇嗔地制止了他:“大师,辛苦您了。可惜我一向身子弱,这么多符咒一起,我担心法力太强,无福消受。不如,剩下的仪式等下一次再做,好吗?” 她的话向盆冷水浇熄了刑天膨胀的欲念。他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好不好嘛?” 女人娇俏一笑,冲他撒起娇来。 刑天咽了口唾沫,心中似乎又盘算出了新的打算,好一会儿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答应:“行!剩下的,咱们就下一次再做。不过,下次你可得早些过来,我得确保仪式能彻底完成。” “嗯,全听您的。” 镜头里的刑天两眼放光,已经迫不及待地畅想起和女人下一次的“净化仪式”了。 第6章 第六章:伦勃朗光线 机动小组五人围在电脑前,盯着犯罪嫌疑人刑天借“封建迷信”之名诱骗女性的视频。 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最后一段未经剪辑的录像上。 随着画面定格在刑天伸手遮住镜头的瞬间,整段视频播放完毕。 短暂的沉默后,李白鹿打破僵局,疑惑地问:“不是说还有下一次吗?后面的视频呢?怎么没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孙佳佳思索片刻,冷静分析:“可能受害人事后反应过来了,所以根本没再联系过他,也就没有下一次了。要么就是两个人见面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录上视频,或者录上了,但是没有上传到云盘。” “有没有下一次不重要,问题的关键是视频里那个女人吧。”刘宁咂巴着嘴插话,“随便在身上画几笔就能驱魔辟邪?别的小姑娘少不经事,上当受骗还情有可原。她一个成年人,还能信这种鬼话?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漂亮女生没大脑——” “闭嘴吧你!”孙佳佳呛声打断,“这还怪上受害人呢!问题出在犯罪嫌疑人那儿,你在受害人身上挑什么刺!” 刘宁见对方把玩笑话当了真,但自知理亏,立刻服软求饶:“哎哎哎,怎么急眼了呢,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 转头就向楚阳求救:“头儿,你别光看片儿,不说话啊!你给评评理!” 楚阳没有理会两人间的口舌之争,只紧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佳佳,你认出视频里的人是谁了吗?” 孙佳佳不解地反问:“什么意思?” “最后那个视频里的人,”楚阳用笔轻点屏幕中的女人背影,“像不像前两天那个被我们拦截的飙车党?”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经楚阳提醒,孙佳佳眼睛一亮,随即惊呼:“没错,就是她!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她眼熟!” 其他三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追问:“什么情况?飙车党?那女人是飙车党?快展开说说!” 孙佳佳想起那晚的场景,心里仍然堵得慌,忙冲他们翻了个白眼:“飙车党的事和案子没有关系,你们瞎起什么劲儿!” 可脑海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情景——那位机车狂徒当街摘下头盔时,一脸挑衅又带着挑逗的眼神,与视频中那媚态横生的模样几乎出奇地契合。 “不仅是个捞女,更是个蠢货!” 孙佳佳的心情复杂,不禁暗自腹诽。 其他人哪肯就此罢休。 刘宁不依不饶地追问:“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大家都是一个组的,你和头儿有什么新鲜事儿,也给大家伙分享一下啊,哪能自己吃独食呢!” 李白鹿在一旁帮腔:“对啊,佳佳姐,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给我们讲讲呗!” 赵鹏程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有好奇,忙拼命点头附和。 孙佳佳被三人闹腾得心烦意乱,只得无奈地解释:“简单来说,就是视频里这个女人,前两天因为非法飙车,在路上被我和老大截停了,可是很快就被一个富二代摇人给捞走了。故事结束!” “非法飙车?富二代捞人?这么刺激?” 刘宁和赵鹏程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坏笑着说:“不过说实话,以我这阅片量来看,这人不管是身材还是长相,确实算是顶级水平了,能傍上富二代也正常。” 赵鹏程耸耸肩,没啃声,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认同。 两人的反应立刻惹得在场女士面露鄙夷的情绪。 刘宁意识到气氛不妙,连忙就想拉其他男士下水,转头质问起一旁的赵鹏程:“你敢说不是?” 岂料对方并不想趟这滩浑水,一脸无辜地小声咕哝:“我知不道啊!我只喜欢二次元。” 就在几人闹得没个正形时,楚阳敲了敲桌面,叫他们适可而止:“目前来看,受害人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要做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测。我们现在的工作重点,是尽快确认视频中的受害人身份,找到刑天切实的犯罪证据。” 见领导发话,几人这才有所收敛。刘宁闭嘴看向天花板的吊灯;赵鹏程低头扣着指甲,假装忙碌;孙佳佳和李白鹿也都抿起嘴,没再说话。 楚阳走回白板前,干脆果断地安排起接下来的工作:“目前有两个重点。第一,确认视频中的受害人身份。佳佳、白鹿,你们负责筛查可能的受害人信息,尽快联系知情人。第二,继续挖掘嫌疑人刑天的背景和行动轨迹。鹏程,尽快通过合法途径调取他的云盘数据,逐一对比视频内容和潜在受害人资料。宁儿,你继续跑现场,跟短租房的房东核实细节,查清楚嫌疑人是否还有其他活动点。” 他顿了顿,扫视众人:“时间紧迫,大家分头行动,保持随时联络。这案子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锁定关键证据。” 一行人随即行动起来。 与东城区浓重的行政属性截然不同,南城区是近二十来年间迅速崛起的新区,相对年轻,除了高校和科研院所,还汇聚了一批科技公司和金融机构。这里的天际线由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勾勒而成,早晚通勤高峰时,车流如织,高楼间的人行道上尽是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职场人士。 武知源的心理咨询室正处于这片繁华商务区内的一栋写字楼第十层。整层楼目前只有她一位租户,走廊里格外安静。 纯白的墙面、浅灰的地毯,加上恰到好处的暖色灯光,让人踏进其中时,有种被与世隔绝的安宁。 咨询室门口的金属铭牌上刻着“武知源心理咨询”字样。推门而入就能闻到一股令人放松的佛手柑香气。 接待区不大,却布置得井井有条。弧形原木色柜台上整齐摆放着心理健康宣传册,一旁的常春藤生机勃勃;墙上悬挂着几幅柔和色调的抽象画。等候区的沙发柔软舒适,小茶几上堆叠着几本心理学杂志。透过一侧的窗户,可以望见新区的街景——高楼鳞次栉比,绿地与公园点缀其间,城市的喧嚣与静谧在这一方窗景中恰到好处地交织。 里间是武知源的办公室。桌上除了一件造型奇特的工艺沙漏外,只有整齐摆放的沙盘、画具和笔记本。桌旁配了一把精心准备的柔软单人椅和抱枕,最大限度地为来访者提供舒适的倾诉环境。书柜里排列着心理学专著与临床案例资料。一面落地窗贯穿整面墙体,阳光倾泻而入,温暖、平和。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女孩,马尾辫,白衬衫,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她的名字——“林晓”。她的五官不算出众,却给人一种难得的亲切感。温润的脸庞配上一对银色小耳环,让整个人透出一股青春洋溢的朝气。 此时,她正埋头整理着接下来的客户资料。 “小林酱,预约都确认好了吗?” 武知源从办公室探出半个身子,语调轻快地询问。 “嗯,都确认好了!”小林酱连忙拿起整理好的资料送过去,“姚女士临时有事,我帮她改到下周一了。其他两个客户我都打过电话确认过了,没问题。” “辛苦啦!” 武知源接过资料,微笑着向她道谢。 “你今天几点去医院?” 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聊天。 武知源翻阅着资料回答:“今天要早点过去。” “好吧,那我只能一个人吃午饭了。” 小林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武知源拍拍她的肩膀,为她鼓劲:“下午就辛苦你一个人盯着了,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放心吧!” 武知源要前往的永康医院位于南城区的繁华地段,背靠青翠的城市公园,正对宽敞的科技大道,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 这家私立医院由本地知名企业永利集团投资建设,成立十余年来,以高端医疗服务为核心,秉承“全人医疗”的理念,提供从普通门诊到复杂手术的全方位服务。近几年,医院重金引入了心血管和神经外科领域的顶尖专家,吸引了来自本省乃至周边五省的患者慕名而来。 建院初期,永康医院以昂贵的收费和优质的医疗资源闻名,一度被视为秦安城“精英阶层的健康堡垒”。但随着发展战略的调整,致力于改善社会形象和扩大影响力,医院逐步推出多项公益项目,不仅成立专项慈善基金,资助经济困难的患者,还定期举办健康知识公益讲座,主题涵盖心理健康与慢性病管理等领域。如今,“爱心基金”已成为其品牌标志之一,让更多人感受到医疗的温度。 武知源就是永康医院心理健康公益讲座的主讲人之一。 下午两点,医院学术报告厅内座无虚席。 讲台上,徐皓然身着正装,走到话筒前开场。 “各位下午好,”他一改私下的玩世不恭,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感谢大家今天抽空参加本次公益讲座。我是此次活动的策划人——徐皓然。今天,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老朋友——武知源医生,为大家带来‘当代生活与心理健康:压力管理实用手册’系列讲座的第一场。” 他稍作停顿,目光转向台下的武知源,眼神中流露出藏不住的爱意和欣赏。 “武医生,本科毕业于师大应用心理学,后获得英国国王学院临床心理治疗硕士学位。她是资深的心理咨询专家,也长期投身心理健康的公益普及。今天,她将和我们一起探讨——如何科学地管理压力。” 他微笑着抬手,语气铿锵地说:“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武医生。” 楚阳和孙佳佳悄无声息地推开报告厅后门,在最后一排靠边的空位坐下。 两人刚落座,武知源正从台下缓步走上讲台。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藕粉色职业套装,衣领处别着一枚简约的蜻蜓胸针。长发整齐地挽在耳后,妆容淡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她朝台下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亲切而温暖的笑意。 楚阳不禁微微皱眉——眼前这一幕,和几天前那个夜晚形成了强烈反差。那时的她,一身黑色紧身皮衣,浓妆艳抹,倨傲地站在被截停的摩托车旁,眼神犀利,带着挑衅和深不可测的笑意。而此刻的她,神情专注,举止温婉,眼神中甚至充满了令人信服的真诚与温柔。 “装得还挺像。” 孙佳佳在楚阳耳边小声嘀咕,显然,她对此也有类似感受。 “很高兴能和大家开启这个全新的话题。”武知源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天生能抓人注意的磁性,“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当你听到‘压力’这个词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画面是什么?” 台下的观众立刻热情回应。 “加班!”“房贷!”“考试!”“婆媳关系!” 五花八门的答案引起阵阵共鸣和笑声。 武知源点头附和:“很好,这些都很有代表性。很多人以为压力只是情绪上的不安和烦躁,但是从科学的角度看,压力其实是一种生理和心理的综合反应。它帮助我们应对各种挑战,但有时,也会对我们的身心健康产生负面影响。那么,从生理学角度来说,压力到底是什么呢?” 她轻点手中的激光笔,投影仪里开始播放一张人体内分泌系统的示意图。 “想象一下,当你开车在上班的路上,突然一只猫窜到路中央——你立刻踩下刹车。这就是典型的生理压力反应。身体会瞬间释放出肾上腺素,让你可以快速应对紧急状况。而心理上的压力也类似:当老板突然点名让你汇报工作时,你可能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那就是身体在启动防御机制了。” 她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屏幕,用激光笔指向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的分泌路径。 “这些激素会像汽车的油门,让我们短时间内集中注意力、提升反应速度。远古时代,这种机制帮助我们的祖先逃避猛兽;如今,它让我们在早高峰、工作会议或人际冲突中生存下来。” 讲座内容贴近生活,配合她清晰的讲解,观众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低语和笑声。一场看似枯燥的科普讲座,竟被她讲得生动有趣。 不知不觉间,讲座接近尾声。 徐皓然重新走上讲台,作陈词总结:“感谢武医生带来的精彩分享。下个月,我们还会在这里继续探讨‘压力对身心健康的多重影响’,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掌声渐起。 讲座结束后,观众们纷纷围上前,热情地向武知源请教心理问题。她耐心地倾听、解答,始终保持着专业得体的微笑。 楚阳和孙佳佳默默在不远处观望。见武知源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两人索性翻起手中的讲义。出乎意料的是,内容颇为生动——图文并茂的解析,简介有趣,让他们都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就在两人低头翻阅的间隙,武知源透过人群的缝隙发现了他们。她有些诧异,但很快恢复镇定,回答了大多数观众的问题后,找了理由从人堆中抽身。 “两位警官好。” 武知源主动走向楚阳和孙佳佳,从容地打了声招呼,“你们是特意来听讲座的吗?” 楚阳放下讲义,起身解释:“武医生,你好。我们是来找你了解一点案子的情况。刚才去了你的诊所,前台的姑娘说你在这边。” 与那晚的嚣张挑衅的态度截然相反,此时的武知源相当配合:“没问题。二位如果不赶时间,稍后可以去我的诊所详谈。”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徐皓然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 “哟,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两位有何贵干?” 武知源似乎并不希望徐皓然介入其中,轻轻扶住他的手臂,轻声细语地安抚:“没事的,我带他们回诊所聊几句。你去忙吧,别担心。” 徐皓然神情不悦,显然以为这两位警官阴魂不散,是为了那晚飙车的事上门找自己女朋友麻烦。可在武知源的好言相劝下,他终于没再坚持,点头答应:“好吧,有事儿打我电话。” 随后仍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目送三人离开。 第7章 第七章:沉默的螺旋 武知源提前打发走了前台的工作人员,独自与楚阳和孙佳佳回到几条街外的写字楼。 诊所内一片安静,空气中残留着佛手柑香氛的气息。 三人在等候区就座。 “两位想喝点什么?” 武知源用职业性的礼貌询问。 “不了,谢谢。” 两人婉拒后,楚阳直入正题:“武女士,你认识一个叫刑天的人吗?” 然而,武知源却一脸迷茫,像是并不认识对方。 “刑天?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孙佳佳从文件袋中抽出几张打印好的视频截图,推到她面前,委婉表示:“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你和他在去年五月时有过接触。” 武知源盯着截图,瞧了半天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叫刑天呀。那人我只见过一次,他帮我做过法事。” 她脸上没有任何羞怯和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细细端详起那些露骨的画面。 “不过老实说,这家伙视频拍得不错,画质很清晰嘛。” 她的反应令孙佳佳不禁愕然,忍不住追问:“你是心理医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你真的会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驱魔仪式’?” “我当然不信他的鬼话。”武知源解释,“我纯粹是出于好奇,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花样。” “只有那一次?”孙佳佳继续问,“视频里,你们好像提到过,还有下一次?” 武知源坦然一笑:“那是我搪塞他的借口罢了。我们只见过那一次。” “你是怎么认识刑天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阳终于开口——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武知源并非刑天惯常通过社交平台私信诱骗的对象。 “我是通过一位来访者了解到这个人的。”武知源如实回答,“不过,出于**保护,我不能透露那位客户的个人信息。” 见她有意隐瞒,楚阳立刻正色直言:“武医生,我希望你明白,刑天牵涉的是重大刑事案件。你有协助我们警方调查的义务。当然,我们会对你提供的任何资料严格保密。” 武知源靠着椅背,斟酌片刻后回答:“她叫黄文晔。在咨询中,她跟我提起过刑天的事。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同时,她无比笃定地补充:“我可以确定,她的咨询内容并不存在公共危害,也不会对其他人构成威胁。所以,她的**依然受到我职业伦理和法律的保护。” 楚阳和孙佳佳对视一眼,知道从武知源这里难再挖出更多线索,只得起身告辞。 不想刚走两步,孙佳佳忽然面露难色,小声询问起洗手间的位置。 武知源友善地指引她到卫生间门口。 不一会儿,卫生间的门从里开出一条缝,孙佳佳干咳了一声。 楚阳见状,立刻识相地背过身去,武知源则主动走上前去。 “武医生,你有卫生巾吗?我那个来了。” 原本,这只是女士之间举手之劳的小事,武知源却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我好多年都没来过生理期了,所以没准备这些东西。” 孙佳佳愣了一下,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靓丽的心理医生,误以为她有什么身体困扰:“没有生理期?”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武知源赶忙解释:“我一直在吃避孕药。” “避孕药……”孙佳佳仍然一脸困惑,“什么避孕药这么厉害,吃了就没有生理期?” “嗯。”武知源适时提醒,“楼下就有便利店。” 孙佳佳这才反应过来,暂且放下好奇心,不再纠结对方来不来月经,点点头,退回了卫生间,用纸巾应急。 楚阳见两人隔着门窃窃私语半天,心里已猜出了大半,随手翻起一本杂志,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女队员解决好个人问题。 几分钟后,孙佳佳走了出来,神情恢复如常,招呼楚阳离开。 武知源客气地送两人出门。 临别时,孙佳佳仍不忘偷偷向对方打听:“武医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药?有副作用吗?药店能买到吗?” “那是朋友从国外带来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太清楚。” 孙佳佳只得悻悻作罢。 “不过,谢谢你提醒我,是应该在诊所里常备一些卫生用品,以防客户临时需要。” 武知源礼貌地向她表达谢意,然后目送楚阳和孙佳佳乘电梯离开。 时至期末,高校图书馆迎来了每个学期中学习氛围最浓郁的时刻,犄角旮旯的位置都挤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 孙佳佳和李白鹿一楼的便利店里等候多时,总算抢到了一张小圆桌落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目光随着进出的人群移动。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回头看看,大学校园真是个好地方。”不知怎的,孙佳佳突然情不自禁地感慨,“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混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年轻了。” 李白鹿走出校园不久,自然无法体会对方的心境,只笑着打趣:“佳佳姐,你现在也不老啊,正是二十七好年华呢。” “请问……”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站在桌边,齐耳短发,圆框眼镜,看上去很有书卷气。 “你好,你是黄文晔?” 两位女警赶忙和对方确认身份。 女生羞怯地点点头,神情拘谨。 孙佳佳态度亲和地招呼她入座:“你好,我是孙佳佳,我们通过电话。这位是我的同事李白鹿。” “你好,孙警官。你之前说在调查那个骗子的案件,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在之后的交谈中,黄文晔向两人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自升入高三后,学业压力呈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袭来,虽然每天拼命用功,却总不见收益。焦虑、失眠接踵而来,让她几乎崩溃。 阴差阳错下,她在一个本地论坛上看到一篇帖子,评论里有人提到一种神秘的“安神之法”。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留言。不久后,她收到一个网名叫“天圆地方”的人的私信。对方自称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并且能够精准地分析出她的问题,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的所有困境。于是,在几次私聊后,她接受了对方为她进行“净化仪式”的提议。 “其实,当他让我脱衣服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黄文晔低声诉说,声音颤抖,一边回忆,一边回避。记忆深处那段令人窒息的画面潜伏在她体内,此刻又重新随着血液的流动扩散到她全身。 尽管这段遭遇已经过去,她的生活也已重回正轨,但那种深植于心的羞耻感,依然会在某些特定时刻猛地跳起来“抽打”她的身心。 孙佳佳找店员要了杯温水,体贴安抚:“没关系,慢慢来。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黄文晔接过水杯,但并没有喝,而是将手伸进水杯,像是在感受热水的温暖。 不一会儿,她的情绪似乎好转不少,又重新开口:“可我不敢反抗,甚至……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呢!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万一他真的能帮到我呢?” 她低下头,说话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哽咽声却越来越明显:“可是后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我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黄文晔接过李白鹿递来的纸巾,又抽噎了一阵儿后才重新整理好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 虽然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下,她已经学会了接受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不受困于过去和情绪——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坚信自己已经走出阴影了,并且常常因为能够重回正常生活而为自己感到勇气可嘉。 如今看来,那段经历对她的影响远超预期,也许她之后的人生,都要不断重复今天的过程:回想起那场噩梦,重新经历当时的惊惧折磨,然后与之对抗,直至胜利。 许久之后,这场内心的争斗才告一段落。 黄文晔抬起头,眼中掺杂着懊悔和遗憾:“不过可惜,当时我妈担心事情闹大,会影响我的学业和将来的生活。再加上,我那时经验不足,没有保留下那个骗子的生物信息,所以我们最后没有选择报警。” 孙佳佳见状,趁机试探:“如果现在我们能找到直接证据,证明刑天的罪行,你愿意出庭作证吗?”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黄文晔在听到有机会将刑天绳之以法后,先是面露惊喜,可很快又被阴郁掩盖——她犹豫了。 怎么了,她不想看到对方受到惩罚吗? 不!她当然想,她恨不得对方被千刀万剐! 可是……可是…… 虽然她一再被告诫,别人的议论不过是外界的噪音,真正重要的是她如何看待自己,然而夸夸其谈容易,事实上,当真正需要站在公众面前,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暴露一遍时,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完全不顾及世俗和周围人的眼光,无所畏惧呢? 可是……可是……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让罪魁祸首再次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又会多了多少和自己有类似遭遇的女孩子和支离破碎的家庭出现呢?以后的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她能保证,自己日后再回想起今天时,不会因为今天的怯懦错失了严惩凶手的机会而追悔莫及吗? 她回想起悲剧刚发生时,那么多个漫长寂静的黑夜中,她掖着被角无声啜泣时的场景,那时的她,一边自责于自己的愚蠢,一边又忍不住在心中萌发出强烈的意愿——如果有证据报警,那该多好!如果因为自己的勇敢最终能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那该多好! 可是……可是…… 如今,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么反而退缩了呢? “面对困境时,产生恐惧和犹豫是很正常的。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难免在意他人的目光。担心别人怎么看你、议论你,甚至非议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这些情绪除了让你陷入更深的内耗,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学会接纳自己,连同那段经历一起,承认它是你的一部分,但也只是你过去的一部分,过去的事不会定义你将来的人生。” 黄文晔脑海中浮现出武知源曾经开解过自己的话,眼中忽然多了些光。 “如果我愿意作证,你们能保护我的**不被泄露吗?” 沉思许久后,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终于有受害人愿意主动配合了! 孙佳佳和李白鹿不由自主地欣喜对视——这些天来,她们走访了几乎近半数的受害人,总是满怀信心地上门,但结果总是失望而归。 黄文晔的反应无疑让她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孙佳佳迅速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坚定地冲对方点点头。 “这是当然了!你放心,有关于你的所有个人信息,我们警方都会严格保密,绝对不会对外公开,就算到了法院审理环节,判决书里也会对你的身份信息进行相应的匿名化处理。总之,无论是我们警方,还是其他司法机关,都会尽全力保护你的个人**。请你相信我们!” 黄文晔得到对方真诚的允诺后,毫不犹豫地答应:“如果真的能定他的罪,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 “太好了!” 孙佳佳和李白鹿克制住欢呼雀跃的冲动,只在桌下握紧了彼此的手,互相鼓劲。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刑侦大队一趟,我们帮你做一份正式的笔录?” 孙佳佳趁热打铁地安排起接下来的工作。 黄文晔望着面前的女警,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思索片刻后,却模棱两可地回答:“可是,我们最近要考试……” “没关系的,你是学生,还是学业要紧!这阵子你先忙,等期末结束了再做笔录也是可以的。” 然而,黄文晔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