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茧如梦》 第1章 笔记 “叮铃——” 晨雾还未散尽时,宋明扬便推开了生生花坊的玻璃门,门楣上挂着的风铃轻轻相撞,叮铃作响。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花瓣上,在地板上映出细碎的花影。 宋明扬弯腰将几盆月季搬到门外的花架上,露水打湿了袖口,带着淡淡的月季花香。 搬完花后,他又从屋内的玻璃柜里取出一台相机,慢慢调整好焦距,对着旁边一盆开得正盛的栀子花拍摄。 同时,门外传来了自行车链条的咔嗒声,由远及近地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宋明扬循声望去,正看见邻居家奶奶的孙女周婉扶着车把停在石阶旁。 周婉支好车梯走进花坊,向宋明扬打声招呼:“小明扬,早啊。” “早,婉姐。” 宋明扬放下相机,问道:“奶奶的胃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 周婉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栀子花的绿叶,水珠顺着叶片滚落,她抬头冲宋明扬笑着:“再包一束康乃馨吧,还要粉色的。” 宋明扬点头转身,从花桶里挑了几枝花苞饱满的粉色康乃馨放在桌上。 周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台相机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咱们望江市西市区郊外森林里的那座废弃教堂,最近这两天就要拆了。” 宋明扬修剪花茎的手顿了顿,“拆了?” 他记得那座教堂,小时候跟父亲去郊外森林里春游,回来时曾路过那里。 那时只是远远的看着,教堂矗立在森林中,白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尖顶上的十字架在暮色中神圣而又威严。 “是啊。”周婉点点头,“说是要划分出一片区域,开发旅游休闲区。” 她看着宋明扬专注包花的侧脸说:“你不是总爱拍些有意义的东西吗,那座教堂虽说没什么历史价值,但存在了几十年,也可以趁着还没动工前拍几张照片留念。” “兴许再过些日子,怕是连砖缝里的狗尾巴草都找不着了。” 宋明扬用细麻绳在花束上打好最后一个绳结,将包好的康乃馨花束递给周婉,应声道:“好,刚好花坊里待久了,出去散散步。” 周婉接过花,毫不吝啬地夸赞:“不错啊小明扬,包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婉姐过奖了。” 周婉温柔一笑,告别宋明扬后就抱着花离开了。 正午,宋明扬打理好花坊后,便带着相机,骑上门口的自行车去了教堂。 通往教堂的林间小道并不好走,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柏油路面早已开裂,零星散布着碎石与枯枝。 此处清静,适宜静心。 可清静人稀,再加上路途遥远,少有信众捐赠修缮,故此,教堂也就荒废了。 骑行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教堂。 宋明扬将车停在梧桐树下,支好车梯后,便向前走去。 教堂前的空地上杂草过膝,外墙是白色的砖石,多年未经修缮,墙面早已斑驳裂缝,爬满了常春藤。 他举起相机,将这副荒芜又肃穆的景象定格在镜头里。 教堂的木门敞开着,他穿过杂草丛走进,教堂里的景象映入眼底。 大堂内空旷而昏暗,两侧的长椅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彩绘玻璃早已碎裂,碎片散落在地面上,折射出微弱的光。 大堂中央立着一尊约莫三米的神像,神像的衣袍布满裂痕,阳光透过穹顶碎裂的彩绘玻璃,洒在神像上,神像的双臂张开着,沐浴在阳光下,依旧显得神圣无比。 宋明扬内心惊叹着神像的庄严神圣,举起相机对准那尊神像,缓缓调整焦距。 画面逐渐清晰时,他注意到神像的左手手心里,似乎放着一个黑色的物件,他迅速按下快门,随后朝着神像走去。 神像抬起的左手很高,他踮起脚尖,指尖才勉强触碰到那个物件,将它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那是一本黑色的笔记,皮革封面落满了灰尘,封面上烫金的图案已氧化成暗褐色,书页边角已然泛黄。 宋明扬用指腹拂去封面上的灰尘,图案的纹路才渐渐清晰。 封面上的图案是太阳图腾的样式,中心是圆形,外围有一圈圆环,从圆环向外,延伸出多道形似火焰的射线。 宋明扬曾在书中见过有关于对太阳图腾的解释,大致是:在远古时代,太阳图腾象征着生命的孕育和延续,代表着光明和正义,神圣不可侵犯。 图腾的含义如此,想必这笔记中所记录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他将笔记放在身后的长椅上,正准备举起相机拍摄这上面的图案时,一阵风忽然从窗口灌入,将笔记吹开。 泛黄的纸页上是褪色的墨水字迹,虽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首行写着:1916年,我们四人找到了在古籍中记载的那棵长生树。 宋明扬将相机调至录像模式,左手举着相机对准笔记,右手指尖捏住纸页,一页页翻阅着:长生树周围尸骸遍地,连树根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神像背后的阴影里,一团黑气正悄然凝聚,分化出几根漆黑的触手,向他的后颈慢慢伸去。 宋明扬未察,继续翻看着笔记上的文字—— 正当我们四人想要毁掉此树时,不曾想,意外打开了存留在树上的古老封印。 漆黑的通道开启,大量异种从通道内不断涌出,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异种?” 宋明扬的指尖在这两个字上顿了顿,眉头紧锁,举着相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曾经的往事在他脑海中渐渐浮现。 他家原本住在西部地区栖山市,在他年少时,家中惨遭异种侵袭,他的爷爷和父亲为了争取时间让母亲带着他逃命,皆死在了一个被称作“魇声”的异种手上。 爷爷和父亲死后,魇声仍旧不依不饶,所幸的是,他和母亲被一个名叫“随意”的少女所救,这才活了下来。 后来母亲带着他离开了栖山市,回到了南部地区的娘家望江市定居。 宋明扬正想继续翻阅,一股混杂着腐烂尸体的恶臭忽然从背后袭来,他皱了皱眉,凭着自身敏锐的感知力,迅速察觉到了危险。 他猛地抓起笔记,向右侧方闪身,躲到了走道旁的长椅后面。 几乎是同时,几根漆黑的触手狠狠地刺向他方才站立的位置,长椅被触手刺穿,瞬间木屑四溅,落在他的肩头。 他抬头望去,神像后的那团黑气骤然膨胀,化作人形轮廓,通体漆黑,散发着黑气,后背上长满了黑色蠕动的触手。 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里面闪烁着两点幽绿色的火焰,正死死地盯着宋明扬。 一根根漆黑的触手在他面前颤动着,见到他有如此反应便愈发兴奋。 怪物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数条触手如鞭子般抽向宋明扬的脖颈,他慌忙侧身躲避,可手中的相机却被一根触手拍落在了地上,还未等他捡起相机,又一根触手便狠狠地向他的面门刺去。 宋明扬心觉不妙,他这是碰上异种了! 于是下意识用手里的笔记格挡,笔记被触手刺穿,瞬间燃起幽绿色的火焰。 宋明扬丢下燃烧的笔记往教堂大门跑去,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生。 女生的长发用黑木发簪挽起成一个高马尾,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阳光从她的背后照进来,她逆着光,宋明扬看不清她的脸。 “快跑,这里危险!”宋明扬向她喊道。 那女生没有动,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右手伸向自己的腰后,快步向宋明扬跑去。 寒光一闪,女生从腰后挂着的黑色刀鞘里,抽出了一把黑柄短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宋明扬怔了一下,上一秒还在思考那女生是不是来杀自己的,下一秒女生已从他身侧掠过,短刀精准地砍断了即将触碰到他后颈的触手。 宋明扬停下,回头看去,断落的触手在地上化作黑烟,她借力转身,短刀直直的刺进了那异种的喉咙,动作干脆利落。 异种的触手颤动着,眼眶里那两团幽绿色的火焰疯狂跳动,她拔出短刀的瞬间,异种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教堂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穿过碎裂玻璃的呜咽声。 宋明扬松了口气,拍了拍狂跳的心脏。 女生没有理会他,熟练地将短刀收入了腰后的刀鞘中。 她在被烧毁的笔记前蹲下,拾起被烧的只剩下几片的残片打量着,其中一片残片上还留着半道太阳图腾图案。 “哎呀,找了这么久的笔记被烧掉了呢,你有看过上面的内容吗?” 她看向宋明扬,眼眸里似有寒光闪过,仿佛下一秒就能提起刀抵在宋明扬的脖颈上。 “看过一点,这笔记是你的吗?”宋明扬走到女生身旁问道。 “这是我高祖父留下的笔记,挺重要的。” 女生的手伸向腰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后的刀柄,笑道:“不过既然你看过一点,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的都说出来。” 宋明扬向后退了半步,看着女生皮笑肉不笑的脸,脖颈瞬间泛起了凉意,老实将自己看到的笔记内容全都告诉了女生。 “就这些吗?”女生垂眸看着手里的残片叹气:“也不是什么很有用的内容呢。” “不过……”女生话锋一转,转而看向宋明扬,打量着他,“方才那个怪物是异种,称作夜幽,喜阴暗。” “按照那只夜幽的攻击速度,寻常人早就死了,而你却迅速躲开了它的攻击,反应挺快嘛。” 没等宋明扬开口,女生接着说道:“特异者天生拥有特异能力,对四周细微事物发生的感知力也是寻常人的两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迅速避开夜幽的攻击,排除你是异种的可能,所以……你不会也是特异者吧?” 女生越凑越近,宋明扬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宋明扬刚想狡辩,余光却瞥见女生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已然将短刀抽出了寸许。 “说实话哦。”女生眯起了眼睛。 “是。”宋明扬喉结滚动,老实承认。 “这才对嘛。” 女生收了刀,刀柄与刀鞘相撞,发出一声轻响。 “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触碰物品、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物品上存留的记忆。” “这样啊。” 女生想到了什么,将笔记残片递给宋明扬,“那你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 宋明扬接过残片,细细思量了片刻后问道:“我的能力还可以共享我所看到的东西,你要看看吗?” “当然。” “那冒犯了。” 得到了女生的同意,宋明扬将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她的眉心上。 宋明扬闭上眼睛,细碎的白光在指腹凝聚,女生也闭上了眼睛,无数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 1916年夏末,步家家主步云逍,赵家家主赵录,程家家主程远,陈家家主陈青山,这四位家主按照古籍所指找到了传说中的神树——长生树。 古籍记载,此树需得以人血浇灌,待到时机成熟时,便能结出令人长生甚至是起死回生的长生果。 彼时觊觎此树者颇多,为了得到长生果,人们自相残杀,妄图以他人之血浇灌长生树。 四位家主一致认为,死而复生乃是逆天之举,更何况这种需要用人血浇灌出来的东西哪里是神树,分明是祸根。 于是为了铲除祸根,四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家主便要毁掉这棵神树,却也因此意外开启了封印异种的黑暗通道,封印破碎,四位家主受到了封印的反噬,手腕内侧留下了一道太阳图腾印记。 无数异种从通道内不断涌出,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而通道内还有一股很强的力量正在慢慢向通道外接近。 四位家主在与异种抗衡的过程中重伤,他们决心弥补自己的过错,宁可不惜一切将通道再次封印,绝对不能让那股强大的力量离开通道。 封印通道时,他们感知到自己手腕上的图腾还残存着一股力量,仅凭已经重伤的他们想要封印通道有些困难,于是他们催动那股力量,成功将通道再次封印。 通道外的异种四散而逃,最后只有步家家主步云逍活了下来。 步云逍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家中后,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大半生的寿数似乎在那次事件中被消耗殆尽,恐怕命不久矣了。 这个世界本就遭受异种侵害,在异常监察局的庇佑下才恢复了上千年的祥和,如今他与三位家主意外打开了通道,释放出了通道内大量的异种,想必这人间,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步云逍觉得有愧,意外打开了封印不说,他的三位兄弟还都折在了长生树下,如今只剩他一人独活。 为了赎罪,步云逍告别了自己的夫人,决心去异常监察局自首。 好在监察局并未为难他,派遣四个小队去守护东西南北四方和平的同时,也将步云逍留在了监察局,研究他手腕上的那道太阳图腾印记。 后来研究得出,那道图腾是人类先祖设下的封印印记,图腾上残存着人类先祖的部分力量,正因催动了那份力量,他们才能成功将通道再次封印。 可催动图腾上的力量需要付出代价,而代价便是献祭自身的寿数,以命相抵,这也是人类先祖对妄动封印之人的惩罚。 后来秋风起,步云逍在监察局中收到了家书一封,是他的夫人所书,夫人在信中所述自己有了身孕,希望步云逍可以回家陪陪她。 监察局见步云逍时日无多,便将步云逍送回了家。 可奈何步云逍与夫人缘浅,因自己苟延残喘的身体,再也无法陪伴在夫人身边了。 步云逍撒手人寰,还未得见夫人腹中的孩子一面。 后来他临终前所书写的这本笔记,被夫人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 宋明扬指腹的白光散去,女生猛地睁眼,那些往事仿佛是在她面前上演了一般清晰。 笔记上存留的回忆到此为止,她在高祖父的记忆中看到了图腾的来头,才明白图腾上的力量,是恩赐也是惩罚。 她看着自己左手上所戴的白色护腕,这是她的父亲特意交代,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取下的东西。 宋明扬留意到她落在手腕上的目光,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书写这本笔记的人是她的高祖父,而那次事件中唯一存活下来的是步家家主,这女生是步家后人无疑。 莫非她的手腕上也有太阳图腾印记? 正想着,女生忽然凑近,笑眯眯地看着宋明扬,“我叫步悠悠,是异常监察局派遣守护南部地区、望江市破茧小队的一员,我们小队专门负责清理一种被称作‘茧’的异种。” “你这能力可以通过触碰物品看到上面存留的记忆,倒是很有用,不妨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我还是不……” 宋明扬刚想拒绝,可话还未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步悠悠的右手又好似若无其事般向腰后探去。 那动作他觉得熟悉,想起方才她就是这样抽出短刀,一刀斩断了夜幽的触手。 她哪里是在问他,这分明是**裸的威胁。 “不考虑了,我愿意加入!”宋明扬皱眉笑笑,话锋一转迅速应了下来,并后退半步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步悠悠探向腰后的手收了回来,点点头对他的识趣表示颇为满意,“这才对嘛,你叫什么名字。” “宋明扬。”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充了句:“不过,我还有间花坊需要照看……” “花坊?”步悠悠眼睛一亮,笑得更甜了,“不错嘛,居然连咱们会和的据点都想好了,那就这么定了。” 宋明扬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只是单纯担心花坊没人管,可看着她那副笑意盈盈的虚伪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步悠悠从宋明扬手里拿回了那片残片收好,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怪物已被清除了,兴许也是冲着我高祖父的笔记来的,所以现在,你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我可无法保证你一直没有危险哦。” “等我回去将这一切汇报一下,明天就去找你,给你说说有关于这本笔记,还有‘长生树’和‘茧’的事。” 步悠悠转身,高马尾轻摆着,刚走出两步,她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微微侧身看向宋明扬,问道:“对了,花坊在哪来着?” “西市区兴阳街25号,生生花坊。”宋明扬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原本只想平平淡淡守着自己的花坊卖花而已,没想到莫名其妙就进了个小队。 “记住了。”步悠悠眉眼弯弯。 宋明扬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找到了掉在长椅下的相机,机身还沾着灰尘和几星木屑,镜头已经碎裂,好在机身没坏。 录制模式依然开着,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录了进去。 第一章比较长,交代一下大背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笔记 第2章 梦茧 宋明扬赶到花坊时,步悠悠早早便在花坊门口等着了。 步悠悠的长发被黑木发簪挽成高马尾,发尾随着微风轻晃,红色的外套随意敞开着,露出印着小猫图案的白色上衣。 她歪着脑袋打量宋明扬,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微风吹动着垂在颊边的几缕碎发,晨光照在她的白皙的脸上,显得明媚无比,与她昨日挥刀时的凌厉模样判若两人。 宋明扬尴尬一笑,完全没有预料到步悠悠会来这么早,连忙加快脚步上前,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花坊的门,侧身让出位置,向步悠悠打声招呼:“早啊,步小姐,快进来吧。” “嗯,还不算太晚嘛。”步悠悠点头称赞道,跟着宋明扬一起进了花坊。 花坊里弥漫着各种花香,宋明扬引着步悠悠在窗边的木桌旁坐下,桌上摆着一个白瓷茶壶和两个青瓷茶杯,还有一小罐晒干的茉莉花。 他将水壶放在小炭炉上,火苗舔舐着壶底,为她煮着茉莉花茶。 水沸得很快,水雾袅袅间,宋明扬垂眸摆好茶具,抬眼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步悠悠的脸庞,发觉她正盯着自己看,眼神里带着探究,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东西。 对上宋明扬的目光,步悠悠开口问道:“新入小队,先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她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掉落在桌上的一朵茉莉干花,指尖轻轻捻着花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弯弯,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可宋明扬看着她这副笑脸,指尖一顿,总觉得这份笑容有些不真切,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让人看不透底下的真实模样。 回想起昨日步悠悠挥刀刺入夜幽喉咙时的模样,动作干脆利落,明明是索命的动作,她的表情却极为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一时间,宋明扬竟觉得,步悠悠像是那种会笑着把刀抵在别人脖子上,还轻描淡写地说“不疼哦”的人。 宋明扬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将这份可怕的猜测从脑中抛去。 在这个人与异种共存的世界里,宋明扬不算全然无知。 比如像他这般拥有特异能力的人,被称作特异者。 比如人们将那些与自己不同的异类怪物,统称为异种,而异种根据外型能力,又各有不同的名字。 比如步家笔记中提到的异常监察局,则是为了保护人类,清除异种的存在。 在他年少时,家中惨遭异种侵袭,是被异常监察局派遣守护西部地区、栖山市护生小队的队长‘随意’所救。 后来他随母亲回到望江市,从未遇到过异种,自然也没听说过破茧小队这个名字。 “破茧小队是做什么的?”思量片刻,宋明扬问道,同时为步悠悠倒了一杯煮好的茉莉花茶,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茶汤清亮,浮着两朵舒展的茉莉,花香四溢。 步悠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茧’这种异种吗?” “未曾听过。”宋明扬回答。 “我们破茧小队是异常监察局所设立的四个小队之一,负责守护南部地区的安定,主要工作就是清除‘茧’这种异种。” 步悠悠认真介绍着,指尖在杯沿轻轻划着圈。 “古书有载,古来有蠋,织茧成蛹,而后破茧,方得新生。” “正如这句话所说,蠋要化蝶,得先吐丝织茧裏住自己,可这‘茧’是异种,它的内部生来就没有‘蠋’,但只要有人触碰到它,意识就会被困在茧里。” “换而言之,人的意识就是茧所挑选的‘蠋’。” “意识进到茧里,人就会被困在自己的梦里。而茧的能力是给人织梦,让梦具象化,赋予人们可以在梦中抚平遗憾,获得幸福的能力。” “意识进了茧里,人就会被困在自己的梦里?”宋明扬皱起眉,有些不解,“可梦不是假的吗?人怎么会被困住呢?” 步悠悠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人生须臾,不过百年,总会有遗憾的。” “人对得不到东西总会格外执着,梦虽然是假的,但在茧为人编织的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人所期盼的东西。” “对于自愿沉溺在梦中的人来说,他们可以在梦中与思念之人重逢,抚平自己的遗憾,纠正自己的过错,而梦里的一切都是他们所期待的完美模样。” “这些人能在梦里得到想要的一切,听着是不是很美好啊?”步悠悠反问道。 “听起来确实很美好。”宋明扬下意识地点头。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可如果一直困在梦里,现实中的身体怎么办?” “茧会在人沉溺于梦境时,慢慢吞噬掉他们的生命。”步悠悠回答。 “人在梦里沉溺一天,身躯就会衰败一分,等生命耗尽的那天,茧就会占据人的身躯,操纵着那副身躯,四处游荡,肆意杀生。” “而我们的工作则是‘入茧’,进入被困者的梦境,找到他们不肯醒来的原因,将他们唤醒。” “困在梦中的人我们称其为‘入梦者’,只有入梦者主动醒来,茧才会破开,释放出他们的自我意识,他们才会得救,也会因此获得新生。” “所以,我们才叫破茧小队,而我们这些小队成员,则是‘破茧人’。” 宋明扬点点头,在步悠悠的话里,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于是便问道:“‘获得新生’是什么意思?” “与蠋破茧化蝶获得自由,意义相近。”步悠悠解释道:“从梦里醒来,对入梦者而言,是新生,亦是代价。” “人一旦沾上了茧,入了梦,醒来的代价便是会忘记现实中的一些东西,比如渴望见到故人的人醒后会忘记故人,拥有遗憾的人醒后会忘记那份遗憾。” “醒来后的遗忘,便是新生。” “可是我们也有唤不醒的人啊。”步悠悠轻轻叹气。 “有人清醒着沉溺,不肯脱身;有人只为抚平心中遗憾,再见一面故人。” “故此,这些无法唤醒的人,我们往往会在他们成为傀儡前,将他们关起来,等他们的生命完全流逝,茧占据身躯后杀掉。” “那为什么不直接给茧杀掉呢?”宋明扬不解地问道。 “杀掉茧的话,入梦者也会死。”步悠悠的声音低了些。 “从入梦者触碰到茧的那一刻,意识就已经和茧绑定在一起了,茧一死,入梦者的意识也会跟着消散,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沉默了片刻,宋明扬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会选我加入小队?我的能力好像没什么用。” 他的能力是通过触碰物品,查看物品上存留的记忆,听起来更像是个“旁观者”,无法像拥有战斗能力的人那样,直接对付异种。 步悠悠拿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花茶,反驳道:“你的能力有用,而且是很有用。” “我们入茧后,需要找到入梦者不愿醒来的原因,加以推测,再去尝试唤醒他们,可倘若推测的不对,入梦者是很难解开心结醒来的。” “而你的能力可以看到过往的记忆,你加入后,我们可以借着你的能力,省下很多推测的时间,更快地找到他们不愿醒的原由,再去唤醒他们,从而救下更多的人。” “这就是我选你入队的原因。”步悠悠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他。 听她这么说,宋明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特异者的能力是天生就有的,他从前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会派上什么用场,可眼下,他的能力好像很重要。 他抬头看了看步悠悠,想起昨日她挥刀刺入夜幽喉咙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步悠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很少使用我的能力,因为它没什么用,不过既然你问了,给你看看也无妨。” 说罢,她抬起右手,掌心朝上,食指指尖对着宋明扬的方向。 宋明扬凑过去看了看,她的指尖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正疑惑时,就见步悠悠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说:“你凑近点看看。” 宋明扬迟疑了一下,还是往前凑了凑。 下一秒,步悠悠指尖忽然萦绕起一圈细碎的红色光芒,光芒出现的瞬间,她的指尖燃起了一道小小的火焰,红色的火苗跳动着,差点烧到宋明扬额前的碎发。 宋明扬被吓了一跳,后背向后一倾,撞到了身后的椅背上。 “我可以掌控火哦,不会真烧到你的。”步悠悠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指尖的火焰也随之熄灭,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热气。 她晃了晃右手,话锋一转,语气又沉了下来:“不过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弄出这么点小火苗,连打光都不够用呢,不过对付异种的话,完全用不到,因为我有刀。” “差点吓死我了。”宋明扬拍了拍胸口,平复着心跳。 “好了,你问的东西现在都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我给你说一下关于笔记和‘长生树’的事吧。” 步悠悠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缓缓开口:“你在教堂里找到的那本笔记,是我高祖父留下的遗物。” “异常监察局的贺宵教授,前几天整理前代教授留下的研究资料时,发现了有关于这本笔记的记载——长生树、封印异种的黑暗通道,这些东西高祖父都写在了笔记里。贺宵教授想亲眼看看笔记上所记录的东西,于是就去找了我父亲。” “父亲说,笔记并不在他手上,也没放在家里。倒是爷爷还在世时,经常会带着这本笔记去郊外的那座废弃教堂。” “爷爷总念叨着高祖父造了孽,希望神明可以洗清他的过错,不要让惩罚再降临到步家后人身上,所以那座教堂,大概是爷爷觉得能赎罪的地方。” “笔记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处教堂,所以我就赶过去寻找笔记。” 说到这,步悠悠忽然抬眼看向宋明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结果刚到教堂,就恰巧遇见了你被夜幽追着跑。” 宋明扬闻言,耳尖不禁有些微微发烫,连忙岔开话题:“昨天你说,夜幽是冲着这本笔记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夜幽是东部地区特有的异种,我们南部几乎没有,父亲刚交代过让我们寻找笔记,这里就出现了夜幽,此事未免也太巧了,所以我就推测,它是为了笔记而来。”步悠悠解释道。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至于笔记中所提到的‘长生树’,据监察局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那是天地初开时就有的产物,是人类先祖封印黑暗通道的一个‘牢笼’。” “而茧,则是唯一一种依附在长生树上的异种,与长生树相生相伴,以人的意识为食,并为其塑造一个美梦,让人在梦里安稳死去。人死后,身躯就会变成茧的傀儡,任由茧操控。” “那长生树,真的能结出长生果吗?”宋明扬想起笔记上所记的内容,忍不住问道。 “长生树究竟能不能结出长生果,这个还暂未可知。”步悠悠放下茶杯问道:“除此之外,你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宋明扬回答。 他看着步悠悠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还带着笑意,可依旧像蒙了层薄纱,他看不真切。 但他忽然觉得,加入破茧小队,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曾亲眼见到家人死在异种手上,那副画面至今想起仍会让他心口发紧。 如今他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救人,让更多的人免遭异种的迫害,也算行了桩好事。 “好了,茶也喝完了,跟我回家见见小队成员吧。” 步悠悠起身,语气里多了份凝重,“然后,再跟我去救一个人。” “一个执念很深的人。” “好。”宋明扬应声。 一个小总结: “茧”相当于困住意识的“牢笼”,牢笼里是茧编织好的美梦。 “破茧人”是辅助“入梦者”醒来的存在,无法强制唤醒梦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梦茧 第3章 恶人 清晨的光穿透薄云,如细碎的金箔般洒在青石板路上。 街道上行人寥寥,循着南市区向东行,不多时便到了东街2号——步家四合院的门前。 步悠悠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发尾随动作轻轻晃动着,她忽然转身笑道:“欢迎来到我家,也是我们破茧小队的基地。” “基地?”宋明扬愣了一下,打量着眼前的四合院。 四合院是自建的双层结构,灰瓦叠着黛色的檐角,墙根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 庭院四方种着四棵海棠花树,海棠花期已过,树木生出新叶,郁郁葱葱。 中央立着一棵银杏树,树干粗壮,需得三人合抱,枝繁叶茂,浓荫蔽日。 宋明扬脑海中所想象的基地,应该是有各种研究设备和挂满武器的墙壁,可这里,怎么看都像户寻常人家。 “没错,就是基地。”步悠悠笑道:“我们南部地区破茧小队的成员都是自家人,所以干脆就把自己家当作基地了,既方便,又安全。” 往前走着,院内西侧厢房是一间茶室,雕花木窗敞开着,里面传来淡淡的茶香。 茶室窗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头发披肩,发尾用一根黑色发带松松地束着,面颊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正在焚香煮茶,侧脸在烟色香雾里显得格外温和。 听到院内的动静时,他抬起头,目光落到步悠悠和宋明扬身上时,莞尔一笑,温润如玉。 步悠悠为宋明扬介绍道:“那是我二哥哥,步远州,在我们特异者的圈子里,他可是有名的“在世医仙”,一手疗愈术法精湛,不但能疗愈皮肉伤,甚至连心结都能慢慢化开呢。” 而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嘛,要是遇到生命已经开始流逝的情况,比如被困在茧里的人,也是回天乏术了。” “毕竟再强大的疗愈术法,也只能疗愈‘伤’,却留不住‘命’。” 宋明扬向步远州微微颔首,忽然感知到耳边的危险,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只见一柄闪着寒光的飞刀似风一般从他耳边掠过,削掉几根碎发,狠狠地钉进了他身后的银杏树干,刀锋还在微微颤动。 再回过身时,一根长长的竹条突然伸到了他眼前,竹尖离他的眼睛不过半寸距离。 “反应不错,但差点意思。”身着蓝色外套,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轻笑,眉目言语间带着点痞气。 宋明扬未察他是何时出现的,但他手里拿着的竹条再稍往前戳一下,宋明扬的眼睛就不保了。 “小妹啊,这就是你昨天回来后,跟我们说的那个新人?”男子玩味地看着宋明扬,随手一挥,手里的竹条便消失不见了。 步悠悠点点头,继续介绍:“这是我三哥,步长安,在圈子里,他可是数一数二的“武器大师”呢,随手拿起一样东西都可以成为自己的武器,我的短刀就是三哥为我打造的。” “不过嘛,我三哥最擅长御物。”步悠悠别过头小声嘟囔:“近身战不如我呢。” “哎小妹,你怎么什么都给这小子说啊。”步长安扶额,无奈极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听不见,听不见。”步悠悠假装无视步长安,带着宋明扬去了西厢房茶室。 茶室的后墙有一扇狭长的木制空窗,窗外对着一座锦鲤池,池水清澈,锦鲤游曳。 沿池边也种着许多海棠花树,枝叶扶疏,垂到水面上,偶尔有风吹过,叶子轻轻晃动,在水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从窗内望去,那番景象美得仿佛一副古画。 步悠悠和宋明扬在茶桌旁坐下,步长安则倚在茶室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明扬,那眼神好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东西。 步远州为步悠悠和宋明扬倒了一杯刚煮好的新茶,用茶夹将茶杯摆到他们的面前。 茶汤呈琥珀色,茶香四溢,淡淡的兰花香里夹带着一丝玫瑰的甜意,宋明扬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入口回甘,整个口腔都被香甜的气息包裹着。 “这是缙云山甜茶?”宋明扬细细品着。 “正是,此茶性温,适合安神。”步远州笑意温和。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皮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大哥来了。”步悠悠嘴角轻扬,小声对宋明扬说,似是在吓他,“小心些哦,我大哥可凶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进了茶室,他的西装熨得一丝不苟,领口系着一条银灰色领带,面容冷峻,眼神严肃,让人不敢直视。 他没有看宋明扬,径直走到茶桌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步远州为他倒了一杯茶。 步悠悠接着为宋明扬介绍:“这是我大哥,步云深,能力是‘禁锢’,是‘监牢’的掌控者,负责关押不肯醒来,沉溺于梦中的人,等他们的生命完全流逝,变成被茧操控的傀儡时,大哥就会进到监牢里,亲手将他们解决掉。” 说到这里,步悠悠忽然笑了,那笑容下还带着一丝玩味,“死在大哥手上的傀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宋明扬听到这话后,喉结动了动,点点头干笑了两声,看似镇定,实则背后早已冒出了冷汗。 步云深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待步悠悠介绍完后,便开口说道:“昨天小妹说的那只夜幽,确实是从东部地区那边跑来的。” “我去调查了此事,发现并非是惩戒小队的疏忽,咱们南部的茧,也在他们的辖区范围内出现了。” “什么?”步长安立刻直起身子,挑眉道:“东西南北四个地区不是有界碑镇守着吗?只要异种靠近界碑的分界处,界碑里的雷电之力就会将异种劈得连渣都不剩,异种是如何跑去其它区域的?” “界碑的制约力还在,异种自己跨不过来。”步云深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所以此事,倒像是人为,有人在偷偷运送异种,故意打破区域间的平衡。” “这么说,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步长安皱起眉,“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带着异种越过界碑?” “界碑是异常监察局研发的,只有那三位高层拥有调动界碑力量的令牌。” 步云深的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他思忖道:“异种跨越界碑会死,虽说我们这些特异者可以在界碑的分界处自由出入,但却无法带着异种走出界碑的范围。” “能调动界碑的力量,又悄无声息地带着异种去其他地区的,只能是界碑令牌的所持者。” “现下来看,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界碑令牌被盗,而另一种则是,监察局内部的那三位高层里,出现了叛徒。”步云深仔细分析。 “偷盗界碑令牌的人,或者说,叛徒的目的是什么?”宋明扬忍不住问道。 步云深始终没有看他,但却回答道:“我们东西南北四个地区的小队各有所长,如今有人在偷运异种,幕后之人的目的还暂未可知。” “但我猜测,此人或许是想暗中把我们不擅长处理的异种偷偷送来,将我们四个小队逐个击破。” “不论幕后之人的目的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南部地区。”说罢,步云深起身,黑色西装的下摆扫过椅子。 “我要回监察局一趟,去见一见父亲,如若有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的人,就把那人送去我的房间关着吧,待我回来后处理。”步云深说完,便转身要走。 “大哥,新人还没给你介绍呢。”步长安在宋明扬右侧的椅子上坐下,把鸭舌帽随意丢在茶桌上,胳膊搭上他的肩,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步云深的脚步顿了顿,却连头都没回,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不必了,他现在还没有资格让我记住名字。” 皮鞋声渐渐远去,茶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宋明扬则一头雾水。 他这是被看不起了? “哈哈哈。”步长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宋明扬的肩,翘起二郎腿,向后倚在椅背上说道:“大哥的意思是,你做为新人要好好努力。” “我给你说啊,上一个叫王川的新人,也就是我的徒弟,他一边跟着我修习近身武术,一边和小妹一起入茧,短短两年时间,入茧十几次后,大哥才慢慢认可了他的实力。” “不过嘛,说实话,王川虽然是普通人,但反应上可比你快多了。” “而你是个特异者,感知力是普通人的两倍,按理说你的基础比他强多了,可你连我的攻击都勉强才能躲过去,其实……” 步长安挠了挠头,似乎在想什么说得过去的好词,“其实……我也认为你需要再努力努力。” “……” 宋明扬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很好,他这是被两个人看不起了。 “不要听长安胡说。” 步远州端起茶壶,为宋明扬添了点茶,笑意温和,“小明扬不用在意,你要是清理异种时受伤了,我能给你治疗,要是不小心丢了命,我也能帮你收尸呢,保证让你走得体面。” 他的笑容看着和煦,但听在宋明扬耳里,却跟步悠悠要拔刀威胁他时的笑没两样。 宋明扬在心里默默叹气:这一家人,全都是裹着蜜糖的刀子,表里不一的恶人! “对了,王川什么时候回来啊?”步长安问道。 他双手合十,掌心里闪过一道微光,一柄飞刀便凭空出现在了他手里,他把玩着飞刀,在指间转得飞快。 “他都待在监察局半个月了,他不在,我想找人切磋都没对手。”步长安抱怨道。 “要不我陪你练练?”步悠悠摩拳擦掌。 “哎那可不行。”步长安连忙摆手,“你可是我们最宠爱的小妹,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你,我们都心疼啊。” 随后他顿了顿,笑道:“还是王川好,打残了都不用心疼,反正有二哥在,只要没断气,他都能给救回来。” 宋明扬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兄妹三人,捏着茶杯的手心紧了紧,沁出不少细汗。 他忽然觉得,破茧小队比那些异种还可怕。 “现在都介绍完了,该做正事了。”步悠悠看向宋明扬,眼底带着笑意,“跟我去会客厅吧,那里还有人等着我们去救呢,正好见识见识你的能力。” 宋明扬点点头,便起身跟着他们三人出了茶室。 穿堂风掠过走廊,雕花木窗将阳光切成细碎的光斑,转过回廊向北走去,便是会客厅。 北厢房会客厅的布置简约却透着雅致,三张胡桃木沙发围着一张紫檀木茶几,茶几表面是柔和的哑光质感,不事张扬,更显温润。 东侧墙面挂着一副青山水墨画,笔力苍劲,青山远黛,近水含烟。 西侧墙边则立着一架胡桃木博古架,格子间错落摆放着各式瓷器,而博古架旁,一道胡桃木镂空圆拱门上,垂着一帷白色纱帘,隐约可见门后书房的轮廓。 会客厅中间的沙发后,立着一面雕花镂空屏风,屏风之后,是一扇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米色窗帘挽在两侧,窗前有一个通往二楼的实木旋转楼梯,窗外则是步家后院。 后院连着锦鲤池,池边种着几棵海棠花树,池面上浮着一座木板桥,桥的那头立着一座六角凉亭,凉亭里摆着一张圆木桌和四张木凳,看起来格外惬意。 但宋明扬的目光很快就发现了躺在东侧沙发上的女生,那女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散落在沙发上,可发丝间却夹杂着几缕白发。 她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面颊也毫无光泽,胸口起伏得缓慢,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四人在沙发上坐下,步悠悠为身侧的宋明扬介绍道:“她叫张渺渺,我曾两次入茧都未能将她唤醒,倘若这次她还不肯醒,那大哥就只能把她关进监牢,等她变成傀儡后处理掉了。” 说罢,步悠悠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装着的是个被白色细丝包裹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茧,莹白的丝缕里有微光流转。 “这是她的茧,茧丝里面的微光是她的意识,倘若这缕微光消失,她的生命也会随之终结,那她的身躯就会变成被茧操控的傀儡了。”步悠悠说道。 宋明扬的目光扫过茶几,发现上面还摆着不少东西。 一沓用回形针别着的病历单、一枚银圈带着碎石纹理的戒指、一只雕琢细致的木镯子、一本印着小猫图案的相册、一个制作精致的郁金香花海小夜灯、一个装着干花的相框,半瓶带着粉白色闪粉的香水和一部手机。 “这些都是从她的住处带来的。” 步悠悠的指尖划过那本相册,指腹蹭过封面的小猫图案说:“我看过这些东西,也曾试着揣测她的执念,甚至还告诉过她,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茧编织的一场梦,再沉溺下去,她的生命就会在梦里悄无声息的流逝。” “可哪怕她知道了这些,还是不愿醒。” 她抬眼看向宋明扬,眸色沉沉,“所以,现下只能借你的能力,查看一下这些东西上存留的记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好。” 宋明扬拿起那沓厚厚的病历单,顿了顿,抬头看向步远州和步长安,问道:“我可以共享我所看到的记忆,你们要看吗?” 步远州笑着摇摇头。 步长安也摆了摆手,倚在沙发上笑道:“这是小妹带你入茧的第一个任务,跟我们没关系,给小妹看就行。” 宋明扬点点头,在征得步悠悠同意后,将右手食指放在了步悠悠的眉心上。 细碎的白光在指腹凝聚,存留在病历单上的记忆,正一点点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恶人 第4章 遗憾 那是一片黑暗,不见一丝光亮的记忆。 无数声音在黑暗里回荡,环绕,四周嘈杂不休。 稚嫩的童声传入步悠悠和宋明扬的耳畔,女孩怀着期待告诉母亲:“妈,我长大了想当画家,把这世界上的美好全都画下来。” 母亲却否定道:“当什么画家,成绩不好你什么都干不了。” 考试成绩出来后,老师夸赞道:“这次考试,孩子的成绩很不错,继续加油啊。” 女孩拿到了不错的考试成绩,本以为母亲会开心,可母亲依旧让她埋头学习,“看什么电视,看书去,给你买了那么多书,都看完了吗?” 母亲的询问声传来,带着试探,“如果我和你父亲离婚了,你想跟着谁啊?” 父亲的指责声紧随其后,“我这么辛辛苦苦不还是为了这个家?要不是有孩子,我才不想跟你过下去。” 母亲的委屈声里带着哭腔,“你有气在外边向别人撒去啊,在家里逞什么能?” 哥哥与父亲扭打时,父亲愤怒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有几个儿子会动手打自己父亲的?” 奶奶的埋怨声不断,“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小女孩就是麻烦。” 学校里,男同学推搡着路过的女孩,开一些低俗恶趣味的玩笑。 无数的声音将黑暗填满,待到黑暗褪去,那些声音才慢慢消失,张渺渺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浮现。 那时张渺渺十九岁,握着病历单的手微微颤抖,手机听筒里传来母亲带着疲态的声音:“生什么病?这都是憋出来的。” “你说你很累,我们就不累了吗?多跟同学聊聊天,多出去玩玩就好了,别一天到晚待在宿舍里。” 当张渺渺在电话里开开心心地跟父母商量和朋友一起去旅行的事时,父亲的话却让她喜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去哪玩?周末就在宿舍待着。人心难测,谁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是什么人。” 挂了电话后,她的眼眶通红,抓起被子将自己蒙在了被窝里。 后来有一天,情绪上头时,她悄悄吞了半瓶医生开的药,昏睡了一整天,醒后安然无恙。 她手腕上那几道细细的伤口,触目惊心,旧伤已然留下褐色的疤痕,新伤也结了痂。 …… 宋明扬指尖一颤,猛地睁开眼睛,他抽回手,有些心疼地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张渺渺。 “还要继续吗?”他问步悠悠。 步悠悠深吸一口气,拿起茶几上的一枚戒指递给宋明扬,语气坚定:“继续。” 记忆是要看下去的,步悠悠曾以自己的推测,进入张渺渺梦里两次都未能将她唤醒,如今只能依靠宋明扬的能力查看一下她的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线索。 只要她愿意醒来,一切都还有转机。 宋明扬蹙眉,接过那枚戒指,右手食指重新放到步悠悠眉心上。 宋明扬的指腹泛起白光,可记忆却如同镜子般碎裂成一片一片,在二人脑海中铺展开来—— 那枚戒指是张渺渺与一个男生一起打造的,男生在一堆字母钢印里挑出两人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敲印了上去。 在他们名字中间,还印上了男生精心挑选的小爱心图案。 手作卡片上,男生将两人的名字写下——郑淮初张渺渺。 她将卡片小心收好,留做纪念。 他们戴上亲手打造的戒指,十指紧扣。 张渺渺笑着问:“你想不想娶我啊?” 郑淮初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回答:“当然想了,等我到了年纪,咱们就结婚,然后去旅行,一起逃离这个让你不开心的地方。” 记忆碎片忽闪,散发着微弱的光,画面也随之一闪。 下一刻,漆黑的路边亮着几盏路灯,张渺渺牵着郑淮初的手往前走。 郑淮初的中指空荡荡的,那里还留着戴过的戒指痕迹。 张渺渺眼底泛起晶莹,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可是他的手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回握了。 记忆碎片碎掉,四周重回一片黑暗。 宋明扬睁眼,拿起了一旁的木镯子,在张渺渺的记忆中,木镯子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郑淮初得知她喜欢,于是带着她去做了一个。 那只镯子郑淮初做了一下午,一开始反复锯着镯子,待它有了雏形后,再用砂纸一遍遍打磨。 汗水浸湿了衣衫,张渺渺在一旁用砂纸为他扇着风,问他会不会很麻烦。 郑淮初笑着回答:“不麻烦,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不麻烦。” 记忆碎片上的光熄灭,宋明扬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那本相册。 记忆画面中,张渺渺正把郑淮初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相册。 待她放好后,捧着相册笑盈盈地告诉郑淮初:“你看,相册的第一页我空出来了,等以后我们拍了好看的合照,就放进去。” 她脸上的喜悦难掩,“我还要给你拍好多好多照片,把这个本相册填满。未来我们也要一起拍好多照片,等我们老了再慢慢翻看。” 记忆碎片一闪,张渺渺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一遍遍翻看着这本相册。 她轻抚着照片上郑淮初的脸,眼泪落在照片上,喃喃自语着:“相册还没填满,你怎么就不爱我了呢。” 当宋明扬触碰到郁金香花海小夜灯时,另一幅画面映入脑海。 郑淮初坐在桌前,正一片一片将花瓣拼凑起来,小心翼翼而又认真,手被热熔胶烫了不知多少下,粘花瓣时不知修改了多少次,他也毫不在意。 或许那时郑淮初的心里想着,张渺渺应该会喜欢吧。 宋明扬拿起茶几上的那瓶香水,记忆碎片的画面中,张渺渺正拿着各种气味的瓶子挨个闻着。 郑淮初身上有清淡好闻的香火气,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张渺渺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所以想找出和他身上相似的气味调制一瓶香水。 调制好的香水一分为二,是他们都喜欢的味道。 后来,张渺渺每次喷那瓶香水都会想到他。 而那瓶香水也被张渺渺存放了起来,再也不舍得用了。 宋明扬的手指放到那个干花相框上,记忆画面中的张渺渺正小心翼翼将花枝粘在一起。 郑淮初告诉张渺渺,不用这么麻烦的,花枯萎了,他可以再送。 可是张渺渺却否认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花,很珍贵的,当然要好好保存起来了,以后你送我的花,我也要做成干花保存下来。” 最后,宋明扬拿起了张渺渺的手机,记忆碎片忽闪,他的眉头紧锁,握手机的手微微发颤。 记忆画面里,张渺渺在手机前哭红了眼睛,她的手颤抖着,在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 “可不可以不要分手。” “我来找你的时候有些着急,坐错了车,来晚了。” “你饿不饿啊?想不想吃水果?” “你们学校外面的花真好看,可是都枯萎了,就剩下这一朵了。” 而屏幕那头没有多余的话,只回复了一句:没用的,结局不会变。 张渺渺打字的手顿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再说些什么,聊天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删改改,想了好多话都觉得不合时宜。 最后她的手颤抖着,输入了几个字:郑淮初,可是我真的爱你啊。 就在这时,记忆碎片的光芒异常亮了起来。 强光照得宋明扬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再睁眼时,张渺渺已经穿上了婚纱。 张渺渺站在郑淮初身边,握着他的手,笑着问他:“你愿意娶我吗?” 郑淮初摇了摇头,张渺渺的眼底噙着泪,压制着心底的难过,再次问着:“想不想娶我啊,不考虑以后,只说现在想不想娶我。” 郑淮初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句想。 张渺渺握着他的手紧了些,举起手机将他们美好却又短暂的时刻记录了下来。 所有的记忆碎片骤然炸开,散落四处,星星点点,多如繁星。 无数画面像老旧的放映机般不断闪烁、斑驳,直到光芒渐渐褪去,四周重归一片黑暗。 …… 宋明扬睁开眼,将抵在步悠悠眉心上的手指放下,额前沁出一层薄汗。 步悠悠眉头紧锁,她看着熟睡的张渺渺,心底复杂万分。 在记忆碎片里,他们二人看到张渺渺受委屈时,郑淮初的心疼和耐心安慰。 看到了郑淮初小心翼翼的呵护,不让她难过。 看到了郑淮初牵挂着张渺渺,会认真制作她喜欢的手作。 看到了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分开。 知晓了张渺渺的过去,步悠悠这才明白,现实中的她,很少有幸福的时光。 张渺渺二十一岁遇见了郑淮初,他的出现,像是给她黑暗的世界里照进了一束光,后来光消失了,她便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她太贪恋那束光了,将那道光当作救赎,于是不愿从梦里醒来。 步悠悠握着张渺渺的手,轻轻抚摸着她手腕上的疤痕。 一向行事不计后果的她,看到了张渺渺的过去后,想要将她从梦里唤醒的心竟然有些动摇。 或许只有在梦里,她才是幸福的。 会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重,步远州察觉后,起身走到步悠悠面前,左手放在步悠悠的脑袋上轻轻揉着,安抚道:“小妹,尽力就行。” 步远州手心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绿光,他的笑意温和,将步悠悠心头的情绪抚去。 步悠悠点点头,“谢谢二哥哥。” 随后步远州将左手放在宋明扬的头上,索性连带着宋明扬的心情一起调节了。 步长安慵懒地倚在身后的沙发上,调侃道:“其实二哥可以不用治愈这小子的心情的,我给他打一顿就好了,既能帮他训练,又能帮他调节心情,一举两得。” 宋明扬:“……” “为什么这次的记忆是不完整的碎片?”步悠悠问。 宋明扬向步远州道了谢,为步悠悠解惑:“是她忘记了,她所记得的记忆有多少,我也只能看到多少。” 宋明扬看着茶几上的那沓病历表,无奈叹气:“病情太严重是会影响记忆的。” 步悠悠松开握着张渺渺的手,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只白色绒面锦盒。 步悠悠把锦盒递给宋明扬,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银镯,镯身上刻着太阳图腾纹路,与步家笔记上的太阳图腾图案一致。 “戴上这只镯子,这是我们破茧人的信物,能带着我们的意识进到她的梦里,保护我们的心神不被茧影响。”步悠悠说道。 宋明扬的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镯身,图腾上的太阳纹路凹凸分明。 他望着沙发上毫无生气的女孩,忽然问道:“她在梦里应该很幸福吧?” “梦是假的。”步悠悠看着他,目光坚定。 “况且,她醒了之后会忘了郑淮初,忘了那些痛苦,至少她能活着,然后重新开始。” “倘若不醒,再过些时日,她的生命完全流逝,身体就会被茧占据,变成被茧操控、只会杀戮的傀儡。” 步悠悠拿起装着茧的木盒,露出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告诉宋明扬:“待会像我一样,敲两下镯身后碰一下木盒里的茧,我们的意识就可以进到茧中了。” 步悠悠的指尖在镯身轻轻敲了两下,镯身上的太阳图腾透出暖金色的光。 宋明扬的目光落到张渺渺身上,她原本乌黑的发丝,正从发根处一点点蔓延出白色。 宋明扬戴上了那只镯子,冰凉的镯身贴着皮肤,他同样抬手,用指腹轻轻敲了两下镯身。 宋明扬和步悠悠的指尖一起触碰茧的两端,暖金色的光从镯身里溢出,缓缓将二人的身体笼罩,面前的一切都像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渐渐晕染开来。 他们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眼前便是另一副景象—— 他们身处在窄窄的胡同里,而胡同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傍晚的太阳斜斜地照进胡同,为青石板小路镀上了一层金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吧。” 步悠悠很熟练地在前面带路,宋明扬跟着她出了胡同后往东走,路过一家亮着暖灯的小卖部,最终停在了第二家居民楼前。 刚行至一楼门口,他们身旁的房门便打开了,从门内走出了一个男生。 “淮初,注意安全啊。”门内的女生笑嘻嘻地摆了摆手。 女生的长发披散着,发丝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棕色的光晕,明媚而又活泼。 男生回头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晚饭想不想吃虾?” “想,只要是你做的,吃什么都可以。”女生甜甜地笑着。 得到肯定后,男生才骑着门口的自行车离去。 步悠悠扯了扯宋明扬的衣角,小声告诉他,门内的女生就是张渺渺,离开的那个男生是郑淮初。 张渺渺留意到门口看着她的两人,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盯着步悠悠,显然认出了对方,那双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眸瞬间淡了下去,睫毛垂下,掩住眼底的情绪,装作没看见似的准备关门。 张渺渺记得步悠悠,她先前来过两次,现在是第三次。 “等等。” 门将要关上时,步悠悠先她一步跑过去,抵着门,拉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张渺渺盯着步悠悠的眼神极其冷淡,“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步悠悠不作退让,“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再不愿意醒来,那你会死在梦里的。” “你不会明白的。”张渺渺垂着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极其固执,“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和他在一起。” 步悠悠一顿,拉着张渺渺的手松了松。 她看着张渺渺泛红的耳尖,慢慢收回手。 先前的步悠悠并不了解情况,唤醒入梦者全靠自己的猜测,但这次有了宋明扬,她知晓了张渺渺活在现实中并不幸福,所以她才松开了手。 也许这次,她还是没有办法唤醒张渺渺。 “算了,进来吧。”张渺渺侧身,将门完全敞开邀请他们进去。 “因为我的事情,麻烦你来了三次。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进来吃个饭再走吧。” “或许这次一别,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张渺渺沉声道。 看到张渺渺主动让他们留下,步悠悠心底再次燃起唤醒她的可能。 宋明扬跟着步悠悠踏进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玄关的墙壁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相框排成一个爱心形状,照片上是张渺渺与郑淮初的合照。 合照上的他们笑的很幸福,眼里也只有彼此。 “坐吧。”张渺渺指了指客厅的沙发,沙发套是白色的,干净整洁。 宋明扬和步悠悠在沙发上坐下。 张渺渺进了厨房,片刻后,端出一个果盘放到茶几上,坐到步悠悠身边。 “淮初出去买菜了,他的厨艺很好的,晚上你们尝尝。”张渺渺笑着,嘴角微微扬起,颇为得意。 “这位也是跟你一样的人吗?”张渺渺看向宋明扬,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银镯上,太阳图腾在袖口的阴影里泛着暖金色的微光。 “他叫宋明扬,是我们破茧小队的新人,唤醒你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介绍完后,步悠悠继续询问:“郑淮初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不愿意醒呢?”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两遍了。” 张渺渺为自己倒了杯水,杯子握在手心里还冒着热气。 “第一次你来,我不明所以,于我而言,我终于可以继续跟他在一起了,满脑子都是不要跟他分开。” “第二次你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我的一场梦,梦里他对我的爱是我臆想出来的,可我不愿接受。”张渺渺的声音有些哽咽。 “现在是第三次。”张渺渺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一滴泪滴落在她右手手背上。 “可是悠悠,不管你再问我多少次,我始终都是那一个答案,淮初对我来说很重要。” “哪怕这一切的美好连带着他对我的爱都只是我臆想出来的,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无而又荒诞的梦。” “可在我的梦里,我活的比现实世界还要幸福快乐,我不在乎这一切是不是假的,只要他爱我,此刻就是真的。” 张渺渺擦了擦眼下的泪,压制着心底的悲伤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清醒着沉溺,她在骗自己相信梦中的一切是真实的。 步悠悠蹙眉,她从小就被父亲严格管教,十五岁被父亲带进了异常监察局,成为破茧小队的一员,父亲教她的第一堂课就是“斩断虚妄”。 意为,梦是假的,梦中的一切皆是虚妄,不能对梦中人和事,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 在破茧小队任职的七年里,步悠悠见过太多被执念困住的人,却始终不懂这种“非他不可”的执拗。 就好像飞蛾扑火,明知道会被烧得粉碎,自取灭亡,却还要不顾一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遗憾 第5章 怀初 宋明扬的目光落在茶几的一角,那里有一只未绣完的平安福香囊。 湖蓝色的锦缎上,锦鲤的尾巴已经绣了一半,金色的鳞片闪着细碎的光。 而锦鲤旁边,同样用金色丝线绣了三个字:郑怀初。 宋明扬不解,张渺渺身边的一切都与郑淮初有关,如此爱之深,怎么会将他的名字绣错呢? 但宋明扬没去过问,秉持着女孩子讲话不去打断的态度,安安静静听着她们的交谈。 晚上,郑淮初拎着好多东西回来了,不但有张渺渺爱吃的零食,还有一束茉莉花。 张渺渺为郑淮初介绍着,说宋明扬和步悠悠是她的朋友,来做客的。 “好,那你们聊天,我去准备晚餐。”郑淮初捏了捏张渺渺的脸,将食材拎去了厨房。 宋明扬觉得自己在别人家蹭吃蹭喝有些难为情,便主动起身去厨房帮忙,客厅只剩下了张渺渺和步悠悠两人。 张渺渺望向厨房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怅惘。 “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啊?从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担心着他会离开,总会梦到他说不爱我的样子,可是当他真的离开我了,不爱我了,我的梦里全是他爱我时的样子。” “不要对不属于你的人过分执着,这只是一场梦。” 步悠悠劝道:“这是你最后能醒来的机会了,如果再不愿醒来,再过些时日,你的生命在梦中慢慢流逝,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 “对不起。”张渺渺坚定着,“就算这是梦,这一切都是假的,能再多待一天,能再多看他一眼,我就满足了。” 张渺渺垂着眼,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你知道吗,那天我站在天台上,在我想要结束一切的时候,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塞给我一个木盒,盒子里蜷着一只白色的茧。” “他说,只要我碰一下茧,就能永远留在有他的世界里了。” “现在我如愿了,这里有他的拥抱,有他的温度,我每日都能看到他,我没有被困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你醒来,一样能去找他啊,现实里的他,说不定也在等你。”步悠悠说话时捏紧了衣角,声音也越来越小。 身为破茧人的步悠悠是清楚的,入梦者梦醒后的代价是遗忘。 她骗了张渺渺,可为了能让她醒来,挽救一条生命,此刻骗她也无妨了。 醒后的张渺渺会忘记郑淮初,这样她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张渺渺听后却摇了摇头,眼眶红红的,“如果是以前的话,如果梦醒后他还会跟我在一起,我当然是愿意醒的,可是现在……” 张渺渺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现在我不想了。” “曾经我害怕那些说出口的不爱,是潜藏在梦里的预兆,分开之后我总在梦里见到他,分不清梦是恩赐还是惩罚。”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梦到他,他告诉我,我在现实中的一切才是一场梦。后来我醒了,现实中的他是不爱我的。” “所以我才明白,梦对我来说,是恩赐,我愿意永远困死在梦里,困死在有他的这个世界里。” 张渺渺哽咽着,声音很轻:“我真的很想念他。” 步悠悠从茶几的抽纸盒里抽出来几张纸递给张渺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认真听她倾诉着。 张渺渺擦了擦落下的眼泪,继续说道:“他要我好好爱自己,他告诉我,我是重要的,要我好好吃饭,还要我多看看书,好好学习。”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那笑意浅浅浮在嘴角,“现在的我有在好好爱自己,我认可自己,专注自己,我也有在好好吃饭,空闲的时候还会去书店,安安静静看一下午书,我是不是很棒啊。” “是啊,你很棒。”步悠悠点点头。 可张渺渺的笑容很快就淡了下去,“可惜太迟了,和他分开之后我才后知后觉。” “你没有想过走出梦境,回到现实中好好跟他聊聊吗?”步悠悠试探着问道。 张渺渺望着茶几上那只空玻璃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正顺着杯身往下滑,蜿蜒的水痕像极了那天他说分手时,自己没出息落下的泪。 “没有想过。”张渺渺答道。 “我先前曾问过他的,问他,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可他说,结局不会变的,就算我们复合了,绕来绕去还是会走到分开这一步。” “我还问他,他以后会跟别人在一起吗。其实我心里是清楚答案的,可就是不甘心。” “他说会的,只是如果跟对方相处得不快乐,也会跟对方分开。” 说到这,张渺渺的声音顿了顿,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只是如果跟谁在一起结果都一样的话,为什么不能一直是我呢?” “我也愿意像电影里那样,等他好多好多年,等他回头看看我。” “不过嘛。”张渺渺擦了擦眼泪,语气里透着释然:“我现在是明白的,他就像风一样,而我怎么能妄想抓住风呢。” “他不该为谁而停下向前的脚步。我的存在会让他行事有所顾虑,会给他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增添一些麻烦,他也不应该在他情绪不好的时候,还要来哄我,爱不该是束缚啊。” “我也不该将我自己的所求强加在他身上,他是自由的,他的爱也是,如果他不开心的话,我也愿意放手。” 张渺渺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如果因为我还爱他,就非得要求他一定要跟我在一起,那这也太自私了,这不算爱。”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 “爱一个人,总要让他开心吧。” 张渺渺望向厨房的方向,郑淮初忙碌的身影映在灯光下。 而她的目光,像是想要透过那道影子看到什么。 却始终看不清。 张渺渺沉进了自己的回忆里,叹息道:“曾经,我告诉他我的过去,我的一切,他很心疼我,说我可以依赖他,粘着他,我当真了。” “是我不够懂事,总爱粘着他,占有欲那么强,让他失了自由。” “他还说过,要是能早点遇见我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当我在家中受欺负时,他会告诉我,他好想跟我结婚啊,那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护着我了。” “他说他不会不爱我的,他会一直爱我。” 张渺渺每说一句,声音就轻一分。 对于张渺渺来说,现实中郑淮初的爱,已经遥不可及了。 步悠悠看着张渺渺的侧脸,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步悠悠很想告诉她,没有谁能陪着自己一辈子,就算当下还在一起,也总会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频频回头的人,又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向前看呢。 张渺渺的执念太深了,完全没有想要醒来的念头。 破茧人是没有办法强行将入梦者带出梦境的,得需入梦者自己主动醒来。 只有这样,茧才会破开,释放出入梦者被困的意识。 不然,她就只能死在这场美好但却虚无的梦里了。 连同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一起沉溺下去。 张渺渺回忆着曾经,眼眸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记得去年冬天很冷,晚上他骑车来找我,手里带着甜品和奶茶,他的手冰冰的也毫不在意,只为了见我一面,抱一抱我。” “我们还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我们会结婚,会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他会给我做好多好多顿饭,会带我去好多好多地方。” “我们从前是那么快乐,明明那么相爱,可他突然就不爱我了。” “你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他并肩呢。”她轻轻问,像是在问步悠悠,又像是在问自己。 “想必一定是位漂亮、优秀、通情达理,又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她顿了顿,眼眸里的光暗了下去,“可如果他爱那位女孩,这些条件或许也都不重要了吧。” “就像当初,他知道我敏感又拧巴,还是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我见过他爱人的样子,绅士、大方、温柔、体贴、耐心、考虑周全,把恋人放在第一位。” “等他遇到了新的女孩,或许会更加好好对待吧。” “那个女孩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充满占有欲,敏感会胡思乱想,还总有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和心理问题。” 张渺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现在的女孩都在好好爱人啊,所以那个女孩,一定会好好爱他,给他想要的自由,与他一同进步。” 张渺渺的话音刚落,厨房的门开了。 郑淮初的手里拿着一只剥好的虾,他吹着虾肉上的热气,向张渺渺走来,“聊什么呢,菜一会就好了。” 张渺渺慌忙擦掉眼泪。 郑淮初走到张渺渺面前蹲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察觉到她红红的眼眶,有些心疼,“怎么了乖乖,哭什么呢?” 张渺渺笑道:“没事的,跟好姐妹好久没见了,叙叙旧嘛。” “这样啊,不哭了乖乖,什么时候想念朋友了就和我说,我带你去串门。”郑淮初安慰道。 他将那只剥好的虾送到张渺渺嘴边,“乖乖你尝尝,这虾的味道怎么样?” 张渺渺细细品尝着那只虾,味道是她喜欢的甜辣,温度也刚刚好。 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郑淮初做的真好吃。 步悠悠在旁边看着,她看到张渺渺看向郑淮初的眼里有光。 她忽然明白,明明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而张渺渺却又甘愿沉溺下去的原因。 原来有些梦,不是不愿醒,是醒了之后,连最后这点虚幻的温暖,都抓不住了。 郑淮初回到了厨房,张渺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着步悠悠。 张渺渺笑着,眼眶的红淡去不少,“我很清醒的,所以,不要救我了。” “我想一直留在这,留在这份美好的梦里。” “那道光曾照在过我身上,我却以为光就属于我了。” “我曾想,这辈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可能是上天见我太贪心了,于是收回了那些美好。” “可人总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吧。” “在我最爱他的时候,在我们见面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困难的时候,在我满心欢喜设想着和他一起去哪玩的时候,他跟我分开了。” “我曾怨过,伤心过,纠缠过,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的爱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对爱人会有太多期待,倘若他做的不像我所期待的那样,那么这份感情就出现了裂隙。” “可没有人是完美的,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真的辛苦他了。” “我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时,需要面对怎样的一天,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爱也确实为他造成了负担。” “如果能重来一次。” 张渺渺面不改色,依然笑得很甜,“就算知道结局是分开,我还是会奔向他。” “只是这一次,我会把坏情绪藏好,在跟他相处的那九个月里,给他留下一段干干净净又美好的回忆。” “我不能干涉他所做的事情,他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我的爱人,他不是谁的附属品。” “相逢的意义在于彼此照亮,生活已经很累了,我不能成为消耗他的负担。” 说到这,张渺渺叹了口气:“可是没有办法再重来一次,错过就永远错过了。” “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能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只要活在梦里就好啦。” “或许从前的他会心疼现在的我吧。以前的他真的很爱很爱我,我也相信,那时的他会永远爱我。” “可他的爱不会永远停在十九岁。” “我所求不过一个他而已,一个永远停在十九岁,爱我的他。” 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张渺渺笑意盈盈。 将心事说出来后,张渺渺已经释怀了。 她握着步悠悠的手,固执开口:“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让我留在梦里吧,至少这里有他。” 话音刚落,郑淮初端着一盘油亮亮又鲜红的虾从厨房走了出来,热气裹着香味扑面而来。 郑淮初把菜放在餐桌中央,转身朝沙发这边走来。 他在张渺渺面前站定,弯腰看着她的眼睛。 郑淮初伸出温热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和他身上清淡好闻的香火气,让她觉得安心。 “吃饭了乖乖。” 郑淮初温柔的笑着,眼眸里难掩爱意,“我去给你剥虾。” 张渺渺知道这一切是假的,可此刻,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眉眼,可以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听着他说话时的温柔,这一切连带着家中的温馨,都真实得让她想掉眼泪。 她点点头,眉眼弯弯。 “好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怀初 第6章 新生 夜里九点半,四人吃完了饭,宋明扬自告奋勇跟着郑淮初一起去刷碗。 餐桌旁,步悠悠起身坐到张渺渺身边,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吗?” 张渺渺对上步悠悠的眼睛,目光坚定,“嗯。” 步悠悠叹了口气:“可是现在这个郑淮初,不是现实中的那个郑淮初。” “我知道的,那个说会一直陪着我,永远爱我的他已经不要我了,现在的他啊……” 张渺渺忽然笑了,眼角弯成月牙,“现在的他,是永远爱我的那个淮初。” 张渺渺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释然,“现实里的淮初会好好生活,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或许也会有新的心上人。” “我不能去打扰他新的生活啊,只能远远地祝福,他快乐就好了。” “至于我嘛,我想留在这里,守着属于我的这一方天地。” “可是。”步悠悠别开视线,声音很轻,“这都是假的,而且你在梦里待着,也待不久的。” “你的生命力正在被茧慢慢吞噬,如果你醒来,这一切都还有希望,但若是你再不醒,不出一个月你的生命就会……” “我还有一个月可活,这么短啊。”张渺渺打断了她的话,轻声叹气。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怅惘,随即又被笑意覆盖,“不过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嘛,只要我还在梦里,这一切就都是真的。” “在这场梦里,他爱我,不遗憾啦。” 见再次劝说无果,步悠悠也决定放弃了。 忽然,她想起自己傍晚与张渺渺交谈时,对方曾提到自己的茧是一个人给她的,话锋一转便问道:“塞给你木盒的人,长什么样子?” 张渺渺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个男人,但他一身黑衣,还蒙着面,脸藏在兜帽里,我看不到他的模样。” 步悠悠眉头微蹙,“这人倒是谨慎。” 她猜测,倘若这个黑衣人是偷盗界碑令牌的人还好,只需要稍加审问,问出他的目的就好了。 可若是那三位高层里出现了叛徒,这就不好办了。 自1916年那次事故发生后,为了保护东西南北四个地区的安全,异常监察局的高教授便研发了界碑,设立在四方交界处。 界碑是异常监察局所研究出来的东西,界碑令牌的使用权限也归于监察局的高层。 界碑令牌只有三枚,随着异常监察局高层的更迭而传给下一位。 倘若监察局内部出现了叛徒,此人还掌握着界碑令牌的使用权限,届时,叛徒关闭界碑,再从内部瓦解掉异常监察局,那后果不堪设想。 步悠悠越想越头疼,决定还是等到出去了之后再跟哥哥们商议一下。 正想时,宋明扬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上还挂着未擦的水珠。 “哎哟,不错嘛小明扬,都会做家务了。”步悠悠调侃道。 “嗯?”宋明扬抬手,屈指一弹,水珠精准地溅在步悠悠脸上。 步悠悠:“……” 张渺渺看着两人拌嘴,忽然笑道:“你们好甜呀。” 步悠悠和宋明扬同时皱眉:“?” 他们可不是什么情侣。 “误会了,他是我弟弟。”步悠悠咬牙切齿,手下意识探向腰后,想教训一下宋明扬,但发觉自己并未带着短刀。 待到夜里十点的时候,张渺渺要留他们二人在家中留宿,步悠悠婉拒了。 郑淮初和张渺渺把二人送到门口时,宋明扬忽然转身,对郑淮初笑道:“你可要好好爱她啊。” 郑淮初搂紧了怀中的人,郑重地点点头。 昏暗的街上亮着几盏路灯,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店铺大多熄了灯,只有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暖黄的光。 “茧为入梦者塑造的这个梦中世界好真实啊。”宋明扬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道。 步悠悠不予理会,忽然想起刚才宋明扬对郑淮初的那句叮嘱,问道:“你跟郑淮初在厨房的时候,聊了些什么吗?” 宋明扬点头,二人走在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宋明扬的脚步慢了下来,回忆着自己在厨房跟郑淮初一起做饭时的交谈—— 彼时郑淮初正低头清理着虾线,指尖利落挑开虾背,宋明扬在旁边清洗青菜,水流哗哗响。 宋明扬状似无意地问郑淮初:“如果你现在所正在经历的一切只是张渺渺的一场梦,你会怎么办呢?” 郑淮初清理虾线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眼底浮着层无奈的笑意,“我知道的。” “知道?”宋明扬将青菜放到案板上,有些惊讶。 “嗯,我知道你的朋友来找过渺渺,我回家时刚好看到她离开。” 郑淮初把处理好的虾放进清水里冲洗,边洗边说道:“那天渺渺很伤心,抱着我哭了好久。她抱的很紧,她问我,如果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如果我不爱她了,她该怎么办。” “那时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这不是梦,我会一直爱她。” 郑淮初看着宋明扬,眼底带着看不出的情绪,“可现在你也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我也有了几分猜测。” “那你是怎么想的?要出去劝一劝她吗?”宋明扬追问着。 郑淮初摇了摇头,将虾倒进热油锅里,“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她选择留在这里,那就说明,她在现实里过得并不快乐。” “可是……”宋明扬想说出真相,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怎么忍心告诉郑淮初,要是张渺渺不醒就会死在梦里呢。 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不快乐的呢?或许她只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已。” “前几天五月中旬,她每天都在哭,就连做梦眼下都挂着泪珠。”郑淮初翻炒着虾,语气有些沉重。 “她抱着我说不要离开她,她不想跟我分开。” “我告诉她,那不是我,那只是一场噩梦,我会一直在她身边的。” “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呢。” “那如果,是你跟她提的分手呢?”宋明扬小声询问。 郑淮初撒调料的手顿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锅里红亮的虾,有些意外,“分手?” 宋明扬点点头。 “我怎么会不爱她了呢,她是那么的好,她关心我,依赖我,她也很爱我。” 郑淮初停了动作,用筷子挑起一只炒好的虾,虾身油亮亮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低头吹了吹,指腹划过虾壳边缘,细细剥去虾皮,莹白的虾肉露出来时,他还下意识用指腹碰了碰,确认温度刚刚好。 “她会有小情绪,会没有安全感,可这些不是她的问题啊。她害怕失去,在没遇到我之前受了那么多苦,我应该好好爱她的。” 说完,他拿着那块虾肉出了厨房,向张渺渺走去。 再回来时,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眸里藏着心疼。 “她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了。” …… 晚风卷起尘埃掠过脚边,宋明扬望着远处被风吹动的树叶,轻声道:“郑淮初说,如果张渺渺选择醒来,他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选择留下,他一定会好好对她,不会让她难过的。” “所以啊,离开前我才对郑淮初说了那句话。” 步悠悠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心情颇为复杂,“茧为入梦者塑造的梦,都是入梦者所期待的完美模样,她清醒着沉溺,不肯脱身。” “可人的感情就是那么复杂难懂,越想抓住的就越是抓不住,活在梦里,是抚平遗憾,也是自欺欺人。” 身为破茧人的步悠悠格外清醒,她觉得选择留在梦里的人,是自欺欺人,是逃避现实。 另外,没能唤醒入梦者,让她有些烦躁。 宋明扬察觉到步悠悠的情绪,笑着否认:“但我所理解的是,张渺渺已经放下现实中的郑淮初了。” “曾经的郑淮初情意至深,她爱的是那个,心里全是她的郑淮初。” 宋明扬停下脚步,回望着身后的那栋房子,“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只未绣完的平安福,上面绣着的名字是郑怀初,怀念的怀。” “她知道这一切是假的,她所怀念的,是以前那个爱她的郑淮初。” “我们在张渺渺的记忆中也看到了,她活的并不幸福,郑淮初的出现对她产生了意义,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原本黑暗的世界里,她只是想抓住那道光,那道曾落在她身上,片刻的光。” “这样啊。”步悠悠应声,似乎明白了张渺渺的选择。 张渺渺执拗,甘愿沉溺在梦里,不过是想要抓住那份爱而已。 步悠悠同样回望着,身后不远处的那扇窗还亮着,透出暖黄色的光,在沉沉夜色里晕开一片暖意。 “她幸福就好,留在梦里,于她而言,也算是新生了吧。”步悠悠感叹着。 路灯的灯光映照在步悠悠的脸上,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宋明扬看得有些恍惚。 他觉得,现在的步悠悠不像前天白日里那副提着刀想要弄死他的模样,倒多了一份人情味。 “我们回去吧。”步悠悠抬手,露出那只银镯子。 宋明扬点头,学着步悠悠的样子轻点了两下镯身。 暖金色的光笼罩着二人的身体,周遭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淡化,直至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月色已漫进窗棂,他们正身处步家灯火通明的会客厅里。 宋明扬刚睁开眼,就察觉到一道阴影压了过来。 步长安的脸离得极近,眉梢挑着惯有的戏谑,给宋明扬吓了一跳。 还未等宋明扬开口,步长安便直起身子率先打趣道:“哎哟,看样子,咱们小明扬的第一个任务失败了呢。” 宋明扬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步长安总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痞样。 沙发的另一端,步远州看着步悠悠,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这还是小妹头一回,三次入同一个茧,却没能把人带出来呢。” 步悠悠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二哥哥,她的执念太深了,哪怕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月可活,也完全没有半分求生意志。” “可对她来说,这或许也是好事吧。” 步悠悠看着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张渺渺,她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生命在梦中流逝着,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先前入茧,推敲入梦者不愿醒来的原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困在梦中的人唤醒。 现在,有了宋明扬带她看的那段记忆,再经过这次的事件,她理解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张渺渺的人生好比在走一段黑暗无比的路,郑淮初的出现让这条路多出了另外一条有光的路。 她被光所吸引,向那条有光的路走去,可是她不知道,那道光只是短暂地照在她身上。 后来光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又剩下了那条黑暗无比的路。 郑淮初和张渺渺都没有错,一个本属于天空的鸟儿渴望自由飞翔,一个想要抓住那道曾经照在过她身上的光。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步长安见气氛有些沉重,便率先打破了平静。 步长安屈指,轻弹了宋明扬一个脑瓜崩,笑道:“既然是张渺渺不愿意醒来,那这次就算小明扬的任务圆满完成,明天咱们一起为小明扬的加入,接风洗尘吧。” “嘶——”宋明扬捂着额头,有些幽怨地看着步长安。 接风洗尘就接风洗尘嘛,弹他干嘛! “好了,茧内和茧外的时间是一致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步远州笑着,起身示意宋明扬跟上,“走吧小明扬,楼上还有一间空房间,今晚就歇在这吧。” 宋明扬刚想拒绝,就被步长安一手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别见外了,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倒是挺乐意你搬过来住,一起出任务也方便很多。”步长安的胳膊搭在宋明扬的肩上笑道。 随后他小声凑在宋明扬耳边说了一句:“陪我训练也方便很多。” 宋明扬挣了两下,挣脱不开,只好作罢。由步长安搭着肩,上了楼。 步悠悠起身,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薄毯拿过来,轻轻盖在张渺渺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向二楼走去。 等到步云深从监察局回来,张渺渺就要被关进监牢了。 自古世事不能两全,得到些东西,就会失去些什么。 张渺渺得到了梦里的圆满,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 步悠悠上楼时回头望了一眼,月色落在张渺渺雪白的发上,在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 至少在剩下的这一个月里,梦中的张渺渺是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新生 第7章 训练 清晨的第一缕天光漫进窗棂,迷迷糊糊间,宋明扬听到了耳边两人的交谈声。 “二哥,你说这小子怎么还不醒啊?”是步长安惯有的戏谑语气。 “入茧本就耗神,小妹也还没醒呢。”步远州的声音温润,让人舒心。 宋明扬毫不在意,眼皮沉沉的,于是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步长安否认道:“这可不一样,小妹平日里又是入茧又是要清理异种的,实在辛苦,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可这小子,分明是在赖床,这可不行。” “刚好我新制了一柄匕首,能做到杀人不见血,正好拿这小子试试锋口。”步长安的声音里裹着坏笑,清晰地钻进宋明扬耳中。 “噌”的一声,是金属出鞘的轻响。 宋明扬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你看,这不就醒了?”步长安随手一挥,手上的匕首便消失不见了。 步长安凑近,右手食指微屈,轻轻抬起宋明扬的下巴,打量着宋明扬睡眼惺忪的模样,“不得不说,小明扬还是有几分姿色嘛。” 看着宋明扬呆滞的眼神,步长安觉得好玩,随后接着说了一句:“我要是小姑娘,指定倒追。” “?” 宋明扬回神皱眉,一把拍开他的手,耳尖逐渐泛起红意。 宋明扬看着房中的两人,步远州站在门口,头发披肩半扎着,晨光落在他的身上,将金丝镜框下的眉目间衬的愈发温柔。 他也好似永远都是那副温润如玉而又人畜无害的模样。 而步长安则坐在宋明扬床边,腿随意搭在床沿上,一脸不正经地看着他。 宋明扬住的卧房在步长安隔壁,身上穿着的还是步长安的睡衣。 许是晚上睡觉不老实,领口的两颗纽扣松开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随着宋明扬胸口的起伏,锁骨的轮廓在领口下若隐若现。 察觉到步长安的目光,宋明扬低头一看,才发觉睡衣的领口敞开着。 耳尖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他慌忙将纽扣扣好,一个翻身下了床。 步长安当然是在逗宋明扬,看着他一副羞赧的模样,着实觉得有趣。 “走吧。”步远州适时开口,打破了这略显暧昧的僵局,“今日要为你接风洗尘,还有许多事要交代,先去用早餐吧。” “我还没换衣服。”宋明扬说着,伸手要去拿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步长安先一步抬手,将他圈进了怀里。 步长安的胳膊搭在宋明扬肩上,毫不在意地开口:“不用换,都是一家人。” 宋明扬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复杂万分。 这下好了,被拿捏了不说,他花坊的生意也是没法做了。 走出卧室路过步悠悠房门前时,宋明扬的脚步顿了顿,问道:“不用喊她一起吃早餐吗?” 步远州笑道:“小妹入茧耗费了不少精力,让小妹好好休息吧,晚点我再单独给她准备一份。” 宋明扬:“……” 合着就他不辛苦是吧? 餐厅在一楼东厢房,从北厢房的会客厅出来向东走,穿过回廊就是。 餐厅的落地窗外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枝繁叶茂,绿荫如盖。 树叶随风而动,斑驳的树影落进餐厅,在木纹砖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倒添了几分清幽。 早餐是步远州准备的,餐盘里摆放着生煎和溏心蛋,餐盘旁的那碗桂花白粥浮动着香气,餐桌中央放着一盘温热的桂花糕,精致而又丰盛。 吃完早餐后,宋明扬就被步长安拉去了后院。 北厢房东西两侧各有一道拱门,他们穿过东侧拱门,便到了后院。 脚下是青砖铺就的小道,小道两旁种着海棠花树,远处是一方锦鲤池,池水清冽,池上浮着木板桥和一座凉亭。 凉亭前有块很大的空地,而此处正对着会客厅。 “咳咳。”步长安清了清嗓子,手腕随意一扬,地上瞬间摆满了各式兵器。 大锤、狼牙棒、匕首、长剑、长刀、短刀、飞刀、鞭子、双节棍应有尽有。 更离谱的是,步长安右手里握着一根竹条,那竹条正是宋明扬初次来到步家时,步长安抵在他面前的那根。 “挑一个吧,小明扬。”步长安一脸坏笑。 步长安手上的那根竹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那架势,好像是在准备教训宋明扬一顿似的。 “这是?”宋明扬心觉不妙。 “接风洗尘啊。”步长安说得理直气壮。 “啊?”宋明扬皱眉。 谁家接风洗尘这么接的啊?! 步长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用担心,若真受了伤,二哥挥一挥手就能给你治好,保证不留疤。” “你是特异者,反应能力比普通人快上不少,有这基础,训练起来就简单多了。”步长安打量着宋明扬,夸赞道。 看似是在夸赞,实则是在琢磨一会儿竹条敲在哪里更合适。 宋明扬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他有些后悔加入破茧小队了,在这里待着,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可若不是步悠悠提刀威胁,他怎么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见躲不过,宋明扬只好硬着头皮在一堆兵器里挑了一把长剑。 剑身锋利,泛着寒光,看着还算趁手。 宋明扬暗自思忖:这把武器够长,一会要是真打起来,他或许…… 或许能勉强自保吧。 宋明扬的指尖刚握住剑柄,步长安便迅速抬手,手中的竹条似风一样,直直地向他的面门刺去。 察觉到危险,宋明扬下意识偏头闪躲,可脸颊还是被竹条划了一道口子,才堪堪躲过那一击。 步长安迅速改变了攻击方向,宋明扬的后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力道很重,一个踉跄,差点栽进锦鲤池里。 步长安眼疾手快,手腕一翻,竹条顺势抵在宋明扬胸前,轻轻一托,才让他稳住身形,没有掉进池水里。 “不是还没说开始吗?”宋明扬揉着后腰,一脸幽怨。 “跟异种对战时,它可不会跟你喊‘开始’。”步长安收回竹条,脸上的戏谑不再,语气陡然严肃起来。 宋明扬对上步长安的眼神,很明显地感觉到步长安的不同。 只见步长安一改往日的痞样,冷眼看着他,眸子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这一刻的步长安极其认真,近乎严苛,和方才那个逗他的,判若两人。 看得出,步长安是真的想训练他。 也罢。 本着不辜负这份良苦用心,宋明扬重新站好,脸上的幽怨散去,正色道:“行,那再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步长安的竹条凌厉,招式狠辣,不留情面。 从晨光熹微到日正中天,他们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下来,宋明扬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好皮肤。 先是脸上和胳膊上,再到胸前和后背上,数不清的红痕交错,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珠。 可他咬着牙,没喊疼,没叫停,也没抱怨一声。 宋明扬的武器换了好几把,从长剑到短刀,找不出一把趁手好用的。 最后挥动双节棍时,没掌握好方向,双节棍的另一端便敲到了他自己的后脑勺上。 一不留神,步长安的竹条便落在了宋明扬的脚腕处,手臂一挥,直接将他撂倒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宋明扬手里的武器连步长安的衣角都没碰到。 步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明扬,随手将竹条一扔,离手的瞬间,竹条便消失不见了。 步长安恢复了往日里那副不正经的痞样,嘴角勾起,无情嘲笑:“小子,还得练啊。” 宋明扬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颊上的伤口往下滴着血珠,对此,他不但不恼,反而笑道:“行,我练。” 步长安说得对,他还得练。 以他现在这水平,如若遇到了异种,恐怕是去给异种送业绩的。 见宋明扬如此反应,步长安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吹着口哨,悠哉悠哉地离开了后院。 宋明扬偏头歇息,无意间看到二楼的窗边,步悠悠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步悠悠披散着长发,双手撑着脸,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风拂动。 她身上穿着件奶黄色的荷叶边睡衣,上面印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白猫,小白猫的怀中抱着一条小鱼,衬得她无比可爱。 察觉到宋明扬的目光,步悠悠眉眼弯弯,对他挥了挥手。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光晕,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几乎是刹那间,宋明扬的耳尖泛起一抹红晕,随即他迅速起身,离开了后院。 她就这么在二楼看着他挨打,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惨状,真的好丢人啊。 北厢房会客厅内。 张渺渺还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身上搭着的薄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步远州站在宋明扬面前,掌心萦绕着点点温润的绿光,光芒所及之处,宋明扬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小明扬的脸生得这么好看,长安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步远州掌心的绿光渐渐敛去,俯身顺手捏了捏宋明扬的脸颊,温声道:“长安下手没个轻重,小明扬不要放心上。” “训练嘛,受伤很正常的。”步长安倚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步悠悠看着宋明扬这副惨状,对步长安笑道:“三哥,我记得先前,你训练王川时,不是这样的啊,他可是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呢。” “胡说。”步长安立即反驳道:“王川跟这小子没法比。我训练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可这小子是特异者,王川是普通人,论反应速度上,这小子自然更胜一筹,所以受伤的程度也稍微轻一些,只不过……” 步长安看向宋明扬,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王川虽是普通人,但在训练上可是很努力的,你小子要是不加紧训练,恐怕连王川都打不过。” “普通人也可以进破茧小队吗?”宋明扬听到重点,询问道。 “按理说,不行。”步长安矢口否认。 “不但我们破茧小队不行,其他三支小队也不行。我们需要跟异种打交道,普通人是很难与异种抗衡的。” “不过嘛,他倒是特别。”步长安回忆道:“两年前,小妹入茧,救回了王川,自那以后他就一直跟着小妹。” “说起来,那小子也挺可怜,家里就剩一个奶奶,后来奶奶离世,他无依无靠,受到蛊惑才入了茧。我们实在不忍心,就收留了他。” 步长安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这小子倒是聪明,身为普通人的他,无法掌控大哥的监牢,也无法修习二哥的疗愈术法,于是便缠着我,非要跟着我习武,还认我做了师父。” “我是御物与近身武术双修,他不是特异者,只能修习一些武术。” 说到这,步长安忍不住夸赞道:“不过这小子倒是努力,每日起个大早都来找我训练,我都怀疑他有什么受虐倾向了。” “后来,他主动跟大哥申请,跟着小妹入茧。大哥批准后,随着他入茧的次数越来越多,训练也不曾落下,实力也在迅速增长,后来竟能与我过个几十招。” “大哥认可了他的实力后,才破例让他加入我们破茧小队。” “半月前,他被父亲叫去了异常监察局,办理入队手续,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步长安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对宋明扬说:“待他回来,你俩可以切磋一下。不过不用担心,以你特异者的身份,提升还是很快的。” 说完,步长安想起还有事情要交代,而后补充道:“王川的事也说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让小妹给你介绍一下,身为破茧人所要清楚的必要事项吧。” 步悠悠闻声看向宋明扬,不紧不慢地询问:“昨天跟我一起入茧,亲身体验了一番,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宋明扬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回忆着昨日在茧中发生的事情,总结道:“茧为入梦者织的梦很真实,梦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入梦者的期盼而来,所以梦里的人和事皆会因此发生改变,是入梦者所期待的完美模样。” “不错嘛,观察得倒挺细致。”步悠悠夸赞道,而后话锋一转:“至于入梦者选择留在梦中,以及梦醒后的代价,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很重要,一定要好好记着。” 宋明扬见步悠悠神色凝重,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等待下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训练 第8章 推测 正午。 步远州离开会客厅去准备午餐。 步长安悠哉地陷在沙发里,后脑勺舒服地抵着沙发靠背,右腿随意搭在左腿上,双目轻阖,正闭目养神。 步悠悠则神色认真地为宋明扬讲着关键事宜。 “我们破茧人入茧,分两种方式。” “第一种,以自己的身份入茧。” “我们身处在入梦者的梦中世界,于入梦者而言,是路人。以路人的身份去劝说入梦者醒来,他们多半会有所排斥。” “这时候就需要我们破茧人一步步推敲他们不愿醒来的原因,再试探着去唤醒他们。不过现在有了你,我们就不用那么费时地去推敲了。” “第二种,以入梦者所牵挂之人的身份入茧。这种方式仅限于困住入梦者的东西,是人。” “困住入梦者,使其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的人,称为‘梦中人’。” “也就是说,以这种方式入茧,破茧人的意识可以进到梦中人的身体里,取而代之。再以梦中人的身份劝说入梦者醒来。” 说到这里,步悠悠忽然顿住,眉头微蹙,语气也多了几分凝重:“可一旦选择成为梦中人,对方的记忆就会瞬间涌入破茧人的脑海。” “更危险的是,在梦里待得久了,破茧人的意识会慢慢被茧侵蚀,很容易沉浸在这个虚拟的身份上,把自己当成梦中人,迷失在梦中,成为茧的傀儡。” 听完步悠悠的介绍,宋明扬思索道:“也就是说,梦中人好比是npc,茧是系统,而破茧人是闯入系统中的bug。” “破茧人的意识附在npc身上,可以共享npc的记忆。但时间久了,系统发现bug,就会试图修复,待bug修复好后,破茧人最终会被彻底同化成npc。” “第二种方式竟然这么危险。”宋明扬皱眉,对此颇为惊讶。 “没错。”步悠悠对宋明扬的分析颇为赞许。 “选择第二种方式入茧,倘若破茧人意志不够坚定,在入梦者的梦里忘记了自己是谁,最终就会和入梦者一起困在梦里。” “所以,破茧人需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在别人的梦中,而不是别人的梦中人。更不可沉溺在梦中,对入梦者产生任何感情。” 步悠悠继续说道:“第一种方式没有风险,但劝说入梦者醒来的难度较大;第二种方式风险极高,但劝说入梦者醒来较为容易。” “所以,如果不得已选择第二种方式唤醒入梦者,务必要与小队中的一人结伴才行,绝不能单独行动。” “放心吧。”宋明扬笑道。 他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尝试。 “此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步悠悠补充道:“茧需要用两个月的时间来慢慢消化入梦者的生命,也就是说,入梦者的意识在茧中只能存留两个月。” “一个茧最多只能进入三次。每进一次,茧就会警觉一分,我们破茧人所耗费的精力也就越大。” “一旦超过三次,精力不足加上意识不稳,将会陷入危险,甚至成为茧的傀儡。” 而后,步悠悠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镯子,解释道:“这只镯子是异常监察局的贺宵教授研制的,能护住我们的意识,顺利在茧中出入,以及让我们的意识与梦中人结合。” “但结合后,镯子的保护力就会暂时失效,剩下的就全凭自身意志了。” 宋明扬点点头,从步悠悠的话中他总结出:第二种入茧方式很危险,绝对不能使用。 宋明扬的目光落在步悠悠抬起的左手上,那里戴着一只白色护腕,护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下映着温润的光。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在步家,不光是步悠悠戴着护腕,步远州煮茶时挽起袖口,左手手腕上也戴着一只白色护腕,在跟步长安训练时,他那被风吹起的袖口下,左手手腕处的黑色护腕也尤为显眼。 至于步云深,初见那日他穿着西服,整个人庄重而又严肃,加上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宋明扬也并未留意。 回想起那日触碰笔记残片时所看到的画面,步家家主与其他三位家主在摧毁长生树时,意外解开了树上的封印,遭到反噬,在手腕内侧留下了一道太阳图腾印记。 宋明扬的目光又落到步悠悠收回的手上,他猜测:他们护腕下,是不是也都有一个太阳图腾印记?戴着护腕是为了遮盖印记。 宋明扬刚想开口询问,见步远州来喊他们吃午饭,便就此作罢了。 东厢房餐厅内。 步远州将最后一道菜摆在餐桌上,解下围裙,坐到宋明扬旁边,看向宋明扬时眼神温和,“小明扬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宋明扬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不禁受宠若惊。 糖醋排骨泛着油亮的琥珀色,红烧肉颤巍巍地卧在餐盘中,酱鸭腿堆得像座小山,清蒸鲈鱼,鱼眼明亮,葱段在鱼身上弯成好看的弧度,旁边还有清炒苦瓜和花菜。 四荤两素,一共六道菜。 除此之外,步悠悠面前还单独放了一碗燕窝粥。 “二哥,这可就偏心了啊,平日里除了单独给小妹开小灶外,也没见咱们伙食这么好啊。”步长安抱怨道,随即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面前的糖醋排骨放进了嘴里。 外酥里嫩,酸甜适中。 步长安嚼着排骨,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步远州,问道:“今日这是……过年了?” 步远州被他逗笑,温声回答:“这不是在给小明扬接风洗尘么,况且,小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理应多补补。” “这样啊。”步长安嘴角勾起,冲宋明扬眨了眨眼,“建议每天的伙食都按这个标准来,不然我就揍这小子了啊。” “啊?”闻言,宋明扬夹着红烧肉的手一抖,肉重新掉回了餐盘中,酱汁溅在桌布上,像朵小小的红梅花。 宋明扬嘴唇微张,看到步长安眼里的笑意,才后知后觉这是玩笑。 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笑笑,心里的拘谨倒是散了不少。 午餐结束后,宋明扬主动帮忙收拾碗筷,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步悠悠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指尖划动着手机屏幕,看步云深刚刚在小队群聊里发的消息—— “猜测界碑令牌被盗、以及监察局内可能出现叛徒的事已汇报给父亲,但父亲不让我们插手此事,说是涉及到那三位高层,他要亲自调查。” “王川过两日返程,大概六月三号到望江市。” “我会留在监察局几日,等与其他三支小队汇合后,商议下被偷运异种的解决方案。” 消息末尾,步云深特意叮嘱了一句:你们照顾好小妹。 步悠悠刚看完,步长安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放心吧大哥,保准给小妹养的白白胖胖的! 后面还带着一只揣着手摇尾巴的小猫表情包。 她指尖一顿,忽然想起宋明扬还没进群,便调出群聊二维码,朝着在厨房水槽边洗手的宋明扬挥了挥,“小队群聊,加一下。” 宋明扬擦干手上的水珠,伸手去摸衣兜,才恍然想起手机还放在二楼房间的衣兜里,“手机在楼上,我去拿一下。” 步悠悠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 宋明扬回到昨夜休息的房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将步长安的睡衣叠好放在床上便下了楼。 扫码进群的瞬间,群聊名称映入眼底——无敌济世惩奸除恶扬善小队。 宋明扬看着那串又长又正气的名字,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这名字,倒真是…… 别具一格。 太阳西斜,餐厅窗外的银杏树影斜斜地落在地板上,微风拂过,叶影婆娑。 宋明扬将手机放回兜里,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花坊了。” 步远州将最后一个餐盘放入碗碟架里,闻言挽留道:“小明扬不在这住下吗?还是昨夜的房间睡得不舒服?” “不了。”宋明扬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歉意,“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而且花坊也需要照看呢。” 那间花坊不但是母亲的心血,而且还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哪怕每日收入微薄,也是要将花坊开下去的。 “那我送送你吧。”步悠悠说道。 “不用的,南市区和西市区相隔不远,一会就到了。”宋明扬摆摆手,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他怎么能让女孩子送呢。 下午三点左右,宋明扬回到了花坊。 推开门时,门楣上挂着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满室花香扑面而来。 月季还在枝头绽着,浮动着淡淡的花香,混着茉莉的清甜香气,让宋明扬觉得舒心。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生机勃勃,开得正好。 宋明扬在窗边的木桌旁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细微的木纹。 窗外的天光斜斜地漫进来,他望着青石板道上的人来人往,逐渐出了神。脑海中回想着这三日里所发生的事情,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一切的转折,始于他前天下午从教堂中拿到的那本笔记。 那时,他不过是翻看一下,就遇到了一个名为夜幽的异种,若不是步悠悠搭救,他险些丧命。 在步悠悠的“邀请”下,他加入了破茧小队,自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就不再平静了。 宋明扬缓缓倚在椅背上,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中纷乱的信息一点点捋顺。 那些如同散落拼图的零碎片段,在黑暗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1916年,那个军阀混战,时局动荡的年代。 坊间流传着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一棵神树——长生树。 古籍中记载的长生树需要以人血浇灌,待它时机成熟,便能结出使人长生甚至起死回生的长生果。 赵家家主寻得古籍,将此事告诉了其他三位家主。 彼时,四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家主想要毁掉这棵让人们自相残杀的祸根,于是结伴,找到了传说中的长生树。 在步云逍的记忆中,宋明扬见到了那棵长生树。 树干粗壮,得需数人合抱,枝繁叶茂,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 而在长生树树干上,浮着一个太阳图腾图案。 图案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微光,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四位家主按照古籍上的指示将内力灌入图腾中。 古籍所书,以此方法可以摧毁长生树,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图腾碎了,四位家主遭到封印反噬,手腕内侧留下了太阳图腾印记。 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仿佛撕裂虚空,在树干处缓缓开启,通道中翻涌着令人心悸的黑气,通道里传来细碎的,仿佛无数指甲抓挠的声响。 异种们哀嚎着,怒吼着,纷纷从通道内往外逃窜。 想到这里,宋明扬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紧。 他推测,那古籍上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摧毁长生树的方法,而是解开封印的方法。 所以从一开始,四位家主得到的古籍就是假的,有人想借四位家主的力量解开黑暗通道的封印,释放出通道里的异种。 而四位家主手腕上的印记,残存着人类先祖的部分力量。但那股力量不能随意使用,使用的代价则是献祭自身寿数,以命相抵。 宋明扬的指尖轻敲着桌面,他推测着:既然这印记与封印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那是不是只有拥有太阳图腾印记的人,才可以打开或是将黑暗通道再次封印呢? 这个猜想让宋明扬的心跳漏了一拍,倘若步家兄妹所戴着的护腕是为了遮挡印记。 如此一来…… 一旦黑暗通道的封印再次被解开,那么这世间也只有他们才可以将通道再次封印。 封印通道需要动用印记的力量,而动用力量的代价是献祭寿数,那就意味着…… 等待他们的,将是必死的结局。 想到这里,宋明扬猛然睁眼。 他有些自私地希望,他们护腕底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步家兄妹身为破茧人,一直在清除异种,就算护腕下有那道印记,他们也绝对不会打开黑暗通道的封印。 在没有亲眼印证他们护腕下是否有那道印记之前,所有的推测都只是推测。 还是不要多虑了。 忽然,宋明扬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是步悠悠在小队群聊里问他有没有到家。 而在聊天框的上方,小队群聊的名字被步悠悠改了—— 无敌济世惩奸除恶扬善昂扬小队。 宋明扬的手顿了顿,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推测 第9章 组织 平静的生活过了两日,这天宋明扬同往常一样将几盆花搬到门外的花架上。 阳光漫过街角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晴空万里,天色正好。 宋明扬转身回屋,从玻璃柜里取出他那台修好的相机,指腹摩挲着金属机身,调试焦距时,镜头里的光影慢慢清晰。 宋明扬看着取景器上的画面,花坊里的花灿如云锦,生意盎然。 他正想找个好看的角度将这份生机定格时,镜头扫过门口的刹那,他的呼吸忽然顿住了。 画面里,步悠悠站在门外的花架旁,微风掠过,她那身淡蓝色连衣裙的裙角轻轻扬起,如同水边的涟漪。 发间那条同色系的蕾丝头巾缀着白色波点,长发垂在身后,几缕发丝随意搭在肩头,风轻轻拂动着脸颊旁的碎发。 她微微侧身,指尖落在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上,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在肩头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宋明扬盯着取景器里的侧脸,步悠悠的睫毛弯弯,在眼睑下投下淡淡阴影,琥珀色的眸子明亮动人,粉润的唇上带着浅笑。 “扑通,扑通——”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心跳也乱了节奏。 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宋明扬回过神来,快速按下快门。 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宋明扬的嘴角满意地勾起。 他将相机随手放在桌上,快步出门迎接。 “步小姐,你怎么来了?” 步悠悠闻声扭头,琥珀色的眸子干净明亮,藏着星星。 她转身走到宋明扬面前,脸凑得极近,蹙眉质问道:“请问宋先生,你都不看群消息的吗?还是说把消息屏蔽了啊?” 她边说手边往自己腰后探去,摸到空荡荡的腰间才想起,今早出门时并未将短刀带在身上,便只好作罢。 两人之间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宋明扬的呼吸一滞,眼神闪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步悠悠身上有好闻的茉莉花香,再凑近一点,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些花需要养护,修剪,所以没时间看……”宋明扬指了指花架上的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现在就看。”说着,宋明扬就掏出了手机。 步悠悠无奈说道:“哎算了,我给你讲吧。” “好。” 宋明扬带步悠悠进了花坊,到窗边的木桌旁坐下。 木桌上摆放着青瓷茶具,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面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宋明扬为她煮着栀子花茶,认真听她讲群里的消息。 “大哥说,父亲私下调查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调动界碑力量权限的令牌并没有丢,那三位高层一直将它随身携带,而三位高层整日都待在异常监察局。” “但父亲的调查并不是一无所获,在局长沈观的办公室里,父亲找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是一个名叫‘长生’的邪恶组织写的,内容是,他们已经成功将异种偷运到四方地区,接下来的行动他们会等这位‘老大’的指示。” “异常监察局的局长,沈观?”宋明扬为步悠悠倒了一杯栀子花茶,问道:“既然界碑令牌没有被偷,那他是叛徒吗?” “不确定。” 步悠悠右手托腮,左手指尖轻点着桌面,“父亲有两个猜测,要么这封书信是局长截获的,要么局长就是偷运异种的叛徒,并且还是长生组织的老大。” “长生组织是什么?”宋明扬问道。 “在我高祖父的笔记中你也看到了,这世界上生长着一棵长生树,那个组织是为了寻找‘长生’而存在的,所以给自己取名为长生。”步悠悠解释道。 “这个组织存在很久,不知是哪一年成立的,但这个组织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1916年。” “他们的老大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姓名和模样,只知道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们根据古籍上的内容寻找长生树,大肆杀生,取人血浇灌长生树。” “后来这本古籍落到赵家家主赵录手中,赵家主找到我高祖父,连同另外两位家主一起找到了长生树,后来的事情你也在我高祖父的记忆中看到了。” 步悠悠浅抿了一口栀子花茶,接着说道:“那场灾难,只有我高祖父活了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生组织消失在1916年,如今时隔一百多年,它又回来了。” “这个组织是为了寻求长生而存在的,父亲叮嘱我们行事要小心,一旦遇到了这个组织的人不要硬碰,以保全自身为主,并向他汇报。” “对了。”步悠悠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说道:“父亲还说,这个组织的成员,左肩上都有一个树枝印记。” “大致内容就这些了。”步悠悠笑着,但宋明扬能感觉到步悠悠眼底的寒光,“宋先生,请你多多关注群消息,我跟我三哥喊你你不回复,加你你也不通过的,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咯。” 宋明扬一脸歉意的看着步悠悠,并向步悠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步悠悠倒是觉得没关系,步家与花坊相隔不远,她就当散散步了。 步悠悠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夸赞道:“煮的花茶挺好喝的,花香浓郁,不过……” 步悠悠俏皮一笑,“我喜欢甜的。” “那下次给你煮甜茶。”宋明扬为她续上一杯茶,在心底默默记下。 他的目光落在步悠悠随意搭在桌上的左手上,视线在那条白色护腕上停留片刻,指节无意识地蜷了蜷。 犹豫再三,喉结轻轻滚动,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护腕下,是为了遮盖太阳图腾印记吗?” 步悠悠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她抬眼看向宋明扬,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你在说什么?” 宋明扬将自己前两日的推测告诉步悠悠,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只是胡乱猜的,其实……我倒希望猜错了。” “为什么?”步悠悠问道,眸子里多了一分探究。 面对步悠悠的询问,宋明扬抬眼望着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两天的相处,他能感觉到,步家人不似表面那般没有人情味。 步远州总是那副温润的模样,初见时会说些吓他的话,但实际上对他很好,还为他做了一桌子菜。 步长安虽然看起来痞气十足,但在训练他时却是全心全意,颇为认真。 步悠悠经常假笑佯欢,动不动就提刀威胁人,但她却很细心,因为他的加入改了群聊名字,还会问他有没有到家。 这些画面在他心里萦绕,最后化作一句带着点笨拙的话。 他学着步长安的语气,认真回答:“因为我也是破茧小队的一员啊,队员要是出事了,小队里就剩下我自己,那该多无聊啊。” 步悠悠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眼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你这语气,倒真像我三哥会说的话。” 她抬手解开护腕,露出手腕内侧那道金色的太阳图腾印记,印记在阳光下隐隐有细碎的金光流转。 给宋明扬看了一眼后,步悠悠又重新将护腕戴好。 “我本想说,习武之人戴着护腕不容易扭伤手腕,可你倒是聪明,直接猜到了。”步悠悠夸赞道。 “不过嘛,使用印记的力量会失去生命,这个父亲告诉过我们。” “父亲手腕上也有这道印记,印记随着我高祖父世代遗传,这算是一种对妄动封印之人的惩罚吧。”说到这里,步悠悠垂眸叹息。 宋明扬的手握成拳,微微颤抖着,“难道没有办法抹除这个印记吗?” “抹不掉的,这印记连接着我们步家人的血脉,世代遗传,不过……”步悠悠话锋一转,笑道:“我们是不会傻到去解开封印的,所以我们不会有事啊。” “之所以戴护腕,是因为,我们步家人就只剩下父亲跟我们了。”步悠悠的右手摩挲着护腕,声音很轻。 “拥有印记的步家人全都被异种追杀,到父亲这一代,父亲掩盖印记加入了异常监察局,希望借监察局的护佑,为我们谋条生路。” “父亲特意叮嘱过,无论何时,这护腕都不可以摘下,万一被异种发现,那就危险了。” “那你刚刚……”想起方才步悠悠解开护腕给他看的样子,宋明扬有些担心。 “你不是外人。”步悠悠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坦然,“你是我们破茧小队的一员,队员之间要相互信任。况且,就算我们不说,你也猜到了。” 话音刚落,花坊的门被人推开,门楣后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明扬,奶奶她好像……”周婉的声音急匆匆传来,进到花坊后猛地顿住,目光落在木桌旁的步悠悠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位是?” 宋明扬闻声起身,为周婉介绍道:“婉姐,这是步悠悠,我的朋友。” 步悠悠抬眼看向周婉,脸上漾开一抹浅淡的笑。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步悠悠发间的头巾上,那圈白色的蕾丝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衬得她如邻家女孩般温顺。 周婉看看步悠悠,又看看宋明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周婉走到步悠悠身旁坐下,笑道:“悠悠,我叫周婉,算是小明扬的半个姐姐,你可以跟他一样喊我婉姐。” “婉姐。”步悠悠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尾音带着点清甜,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耳畔。 宋明扬愣在一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略显吃惊地看着步悠悠。 这性子,这语气,和平日里动不动就提刀威胁人的步悠悠简直判若两人。 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被异种夺舍了。 周婉倒是被这声甜软的“婉姐”喊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浓得像化不开的蜜糖。 她拉着步悠悠的手轻轻揉了揉,眼底的八卦因子瞬间活跃起来,“悠悠啊,跟姐说实话,你和小明扬这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啊?”步悠悠被问得一怔。 她下意识地看向刚坐在椅子上的宋明扬,像是在说: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这事我知道吗? 宋明扬的耳尖滚烫,刚想开口辩解,就被周婉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婉继续握着步悠悠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你是不知道,小明扬这孩子,看着挺笨的,实则一点都不聪明,性子又直,从小到大都没有小姑娘乐意跟他玩。” “话说起来,毕业后小明扬整天就守着他这花坊,捣鼓他那台相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周婉笑道。 随后看向宋明扬,语气里带着赞许,“现在居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小明扬出息了嘛。” “我跟他是邻居,小时候他的父母不在身边,就住在我家,我俩除了没有血缘关系,那简直就是亲姐弟,以后小明扬要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姐帮你揍他。” “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我家玩,最好住过来,姐给你做好吃的,厨艺这一块,姐最擅长了。”周婉拍拍胸脯,对自己的厨艺颇为自信。 不等步悠悠开口,周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是说什么秘密:“我跟你讲啊,小明扬打小就爱见义勇为,见着小混混欺负人,他不敢正面刚,就偷偷往人脚下扔香蕉皮;拿着弹弓想打鸟窝,结果准头差得离谱,打碎了三楼张奶奶家的玻璃窗。” 周婉说得眉飞色舞,手指还在步悠悠手背上轻轻点着,眼里的亲昵藏都藏不住。 步悠悠听得忍俊不禁,偷偷抬眼瞧着宋明扬,宋明扬的耳根红红的,手紧紧攥着桌沿,嘴唇动了动,却被周婉的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样子窘迫而又无措。 “婉姐,我和宋先生……” 步悠悠刚想解释她和宋明扬不是那种关系,就被周婉笑着打断:“哎,我懂我懂,谈恋爱嘛,不好意思说没事,姐心里清楚就好,你们慢慢处。” “婉姐,你别说了。”宋明扬的脸热热的,赶紧转移话题,“你刚刚说奶奶她怎么了?” 周婉这才想起正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奶奶她……把我忘记了。” 听到这话,步悠悠神情凝重了起来,她担心那个偷运茧的黑衣人又出现了,于是试探着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奶奶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都没有。” 周婉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检查单,“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说是阿尔兹海默症。” 周婉的语气沉重了许多,但面对宋明扬和步悠悠,她还是极力挤出了一个微笑,“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来找小明扬拿康乃馨的。” “帮我包一束吧。”周婉看向宋明扬。 宋明扬点头,起身从花桶里挑了几支花枝饱满的粉色康乃馨,从玻璃柜里取出包装纸,熟练地包了起来。 宋明扬将包好的花束递给周婉,周婉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回头看向步悠悠,“悠悠,要是有空了,可以随时来我家玩啊。” “好。”步悠悠认真应道。 风铃轻响,木门合上,花坊里瞬间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组织 第10章 密室 步悠悠望着关上的木门,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刚才被周婉抚摸过的手背。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能感觉到周婉的热情与坦率。 “阿尔兹海默症……”步悠悠轻声重复,声音里带着茫然,“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吗?” 宋明扬点点头,说道:“奶奶以前的记性就不是很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忽然,两人手腕上的镯子同时发出一阵细密的振动。 “这是怎么了?”宋明扬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正在振动的镯子,不解地问道。 “忘记告诉你了。”步悠悠晃了晃手腕,镯子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 “贺宵教授在制作镯子时,加了探测装置,可以探测到一定范围内异种的存在。” “它往哪个方位振动越强,异种就在哪。” 听完步悠悠的解释,宋明扬看着镯子,若有所思道:“所以,这附近是出现异种了?” “没错,那我先去清理异种了,你回去看看奶奶吧。”步悠悠说着,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跟你一起吧。”宋明扬立刻跟上,“清理完异种再去看奶奶,婉姐家就在我家隔壁,很近的。” 步悠悠回身看他,对上他那双坚定的眼神,应声道:“好。” 宋明扬关好门,两人顺着镯子振动的方向往东走去,穿过两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巷,最终在平安街16号的一间店铺前停了脚。 那是间关着门的恐怖密室,玻璃门上贴着一张转租告示。 从外面往里看,前台空荡荡的,屋内大半物件都已清空,只剩些零碎的杂物堆在角落。 宋明扬抬腕,镯身萦绕着一圈暖金色的光,剧烈振动了片刻后逐渐安静了下来,光也迅速隐去。 “就是这了。”步悠悠盯着这扇玻璃门,语气肯定。 “异种……在这里面?”宋明扬皱眉,打量着这间店铺,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不像是藏着异种的样子。 “镯子指引的地方是这里,没错了。”步悠悠的目光落在玻璃门上的链条锁上,转头眯着眼笑了笑,问道:“你会开锁吗?不会的话,我就直接给它拆了哦。” “……”宋明扬望了望身后的街道,虽说行人稀疏,但偶尔还是有几个身影晃过。 撬锁的话,实在不道德。 思来想去,宋明扬看了看转租告示上的联系方式,说道:“我们还是给店主打个电话吧。” “等店主来了,异种说不定就跑了。”步悠悠边说,手边往链条上探去。 “咔嚓”一声,那根看起来挺结实的链条,竟被步悠悠掰断了。 好一个徒手掰锁链。 宋明扬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他看着步悠悠随手将断链丢在一旁,心里莫名冒出个念头:万一哪天自己惹她生气了,步悠悠不得把他脑壳也给掰开? “走吧。”步悠悠推开玻璃门,率先走了进去。 宋明扬定了定神,紧随其后。 前台旁边有个通往密室内部的小门,挂着块厚重的黑色门帘。 掀开门帘,后面是条窄窄的走廊,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墙壁黏着些不知名的污渍,黑一块褐一块,像干涸的血迹,墙的角落里还结着大大小小的蛛网。 走廊尽头是扇红木门,门上歪歪扭扭贴着个褪色的囍字,边角微微翘起。 宋明扬按下墙壁上的开关,一盏昏黄的小灯亮起,光线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 两人顺着走廊走到红木门前,那扇门看着有些年头,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木色,门上的囍字在昏黄的光线下衬得愈发诡异,红得像凝固的血。 宋明扬的目光在囍字上顿了顿,转头看向身侧的步悠悠。 步悠悠面颊上的碎发被走廊里的风微微吹起,她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反倒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门上贴着的囍字,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你不怕吗?”宋明扬忍不住问道。 声音在窄小的走廊里荡开,在昏暗的空间内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怕什么?鬼哪有人心可怕。”步悠悠笑道,带着一些调侃:“再说了,异种都见过了,还怕这些假模假样的东西啊?” 听到这话,宋明扬下意识想起那日在教堂里见到的夜幽。 夜幽通体黑色,周身萦绕着黑气,背后还长满了蠕动的触手,不但长得吓人,还很丑。 这么一比,眼前这所密室的布置,确实算不得什么。 他默默点头,认同了步悠悠的话。 推开红木门的瞬间,宋明扬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吊灯亮起,但又好似接触不良一般,忽明忽暗,闪着微弱昏黄的光。 进去之后,他们身后那扇贴着囍字的红木门,自动合上。 吊灯的光线昏暗,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屋内四角陷在浓稠的漆黑里,像蛰伏着什么东西,只有吊灯下的这片区域还算亮一些。 密室里的布局杂乱不堪,像被打劫过一般。 墙壁上刷着的红漆看着黏糊糊的,有些地方还往下淌着细长的痕迹,像极了血迹。 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同样贴着一个囍字,红得刺眼。 囍字前的木桌上摆放着四盘干果,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干果两旁放着两支白色喜烛。 木桌两旁并排摆着两把太师椅,上面端端正正坐着两个纸人,一男一女,穿着褪色的红色喜服,脸上用朱砂点着腮红,眼睛却是黑洞洞的,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嘴角咧开的弧度僵硬又诡异。 地上四散着一些杂物,看来店家走得匆忙,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搬走。 宋明扬跟在步悠悠身后,离得很近,时刻注意着步悠悠的动作,生怕她摔倒。 步悠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脚下时不时踢到些什么,发出一声轻响。 不知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步悠悠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倒去。 宋明扬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因着惯性,步悠悠倒进了宋明扬怀里。 宋明扬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掌心甚至能感受到她纤细的骨骼。 一缕茉莉花香浮动在空气里,是步悠悠发间的味道,清淡好闻,让人安心。 宋明扬的耳尖泛起热意,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膛下慌乱的鼓声。 步悠悠站稳身子,道了声谢谢,顺势蹲下身,摸索着刚刚差点让自己滑倒的东西。 指尖触到一个圆滑冰凉的东西,上面还沾着些粘稠的液体。 步悠悠将那东西凑到鼻尖一闻,上面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步悠悠眉头微蹙,嫌恶地甩了甩手,将那东西扔了出去。 “什么东西?”宋明扬问道。 “骨头。”步悠悠站起身,语气很是平静。 话音刚落,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坏点子,转过身面对着宋明扬。 头顶的吊灯还在忽明忽暗地闪,光线下,步悠悠就这么仰头看着他,那双眸子里藏着星星,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下细碎的影子。 宋明扬看着她的眼睛,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茉莉花香似乎更浓了些,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腔。 “扑通,扑通——” 他的脸变得滚烫,胸腔里的鼓点敲得越发杂乱,撞得他心口发颤,连呼吸都忘了节奏,变得急促起来。 而就在此时,步悠悠嘴角轻扬,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慢悠悠地说道:“它上面还带着血,说不定是人骨哦。” 宋明扬猛地回神,向后退了一步。 他并不是害怕密室里的东西,而是害怕她看到自己早已红透的脸颊。 步悠悠看着他,又等了几秒,预想中的惊恐没有发生,就连一丝惊讶都没有,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吓他一下来着,看来是失策了,没想到他不害怕这些吓人的东西,胆子倒是挺大。 步悠悠转身继续往前走,宋明扬定了定神,深吸几口气,调整着呼吸节奏跟了上去。 走出吊灯那片微弱的光照范围,前面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望不到尽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带着一种潮湿的寒意。 走廊深处,浮动着两团幽绿色的火焰,忽明忽暗地跳动着,好似鬼火一般。 步悠悠立刻警觉起来,越往前走,空气里那股难闻的气味就越浓。 那是一股带着腐烂尸体的恶臭味。 步悠悠下意识将宋明扬护在身后,低声提醒他小心一些。 宋明扬也留意到了那两团幽绿色的火焰。 跃动的幽绿色火焰,再加上这股标志性的臭味。 这东西,是夜幽! 步悠悠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可脚下却踩到了一个空易拉罐,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密室里炸开,格外刺耳。 那两团幽绿色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像是被风吹灭了似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追!”步悠悠一脚踢开那个易拉罐,朝着火焰消失的方向追去。 宋明扬紧跟在她身后,向那漆黑的走廊里跑去。 走廊尽头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处房间。 左侧的房门紧闭着,门板上斑驳的红漆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 右侧的门则敞开着,夜幽那双幽绿色火焰的眼睛在黑暗里忽闪着。 夜幽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而是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宋明扬和步悠悠一起进了右侧的房间。 宋明扬摸向墙壁寻找着开关,指尖划过凹凸不平的墙面,终于触到个冰凉的按钮,迅速按了下去。 墙上的那盏老式壁灯“滋啦”响了两声,钨丝在玻璃罩里闪了几闪,才亮起昏黄的光。 房间杂乱不堪,断了腿的椅子歪在墙角,上了年代的报纸四散各处,废弃的纸箱被随意扔在地上。 房间被灯光照亮的同时,夜幽也消失了。 步悠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光照不到的角落,提醒道:“夜幽喜欢待在阴暗的环境里,它能隐匿在黑暗里,行迹如同幽灵一样无声无息。” “小心些,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它。” “好。”宋明扬点头应着。 宋明扬跟在步悠悠身后往房内走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他凭着身为特异者异于常人的感知力,听到脚下地板处传来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什么细长的东西正贴着地板爬行,带着黏腻的摩擦感,越来越近。 而那声音则在他脚下停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密室 第11章 人偶 宋明扬脚下的声音只停了两秒,那短暂的寂静过后,紧接着,一条漆黑的触手穿透地板向宋明扬刺去。 他侧身躲开,退回到了身后的走廊上。 与此同时,步悠悠眼角余光瞥见触手出现的瞬间,随手抓起脚边的一条木凳向触手砸去。 木凳断裂,木屑四溅。趁着这个间隙,步悠悠迅速避开触手反击的弧度,闪身出了房间,站在宋明扬身前。 “宋先生,反应很快嘛。”步悠悠夸赞道,但并未回头看他,而是盯着地板上那个被夜幽的触手戳出的黑洞。 夜幽的触手可以无限延长,断了之后还能迅速再生,倘若找不到它的本体,是没办法杀死它的,只能在这与它耗着,白费力气。 “都是步三少爷教的好。”宋明扬缓了口气,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想起跟着步长安训练时,步长安的攻势狠厉,不留情面,看似是在教训他,实则是为了训练他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 如今他能在触手攻击到他之前躲开,还得谢谢步长安当初揍了他半天。 两人谈话间,夜幽的攻击却明显变了路数。 从黑洞里伸出来的几根触手虽然来势汹汹,但总在即将要触碰到他们的时候偏开半寸。 那力道和角度,只是将两人逼到了另外一扇房门前,并没有真正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步悠悠很快便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她的视线扫过身后那扇紧闭的门,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它这是想让我们进去?” 宋明扬也瞬间明白了夜幽的意图,他看了眼那扇门,又看了看地上还在不断伸缩的触手,点了点头:“看来是这样。” 夜幽的本体躲在暗处不肯出来,他们就没办法彻底清除掉它。 于是两人决定,打开这扇门看看,看看门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宋明扬转动着门把手,门没有上锁,很轻松就推开了。 门内是一间布置精致的婚房。 褪色的红绸从天花板垂落,床边的梳妆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喜烛不知被何人点燃,烛火在寂静的房间里摇曳,梳妆台上的镜子碎裂成蛛网的形状,每个碎片里都映着两人的身影,密密麻麻的,诡异至极。 进门之后,夜幽的本体站在走廊上,眼眶里那两团幽绿色的火焰死死盯着两人,却不敢往前半步。 它在门口站了片刻,竟对着门内缓缓俯首行礼,随后周身的黑气一涌,便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走廊的黑暗里。 “这里面有它忌惮的东西。”宋明扬提醒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摇曳的烛火上,眉头微微蹙起,心底隐隐有股不好的猜测。 能让夜幽如此忌惮,乖乖俯首行礼的,想必这房间里的东西比夜幽还要强大。 步悠悠轻声应了一声,便和宋明扬分开检查着房间,想看看那个让夜幽忌惮的东西是什么。 床上的红色被褥散发着一股霉味,床前的圆木桌上放着一壶合卺酒,酒壶和酒杯蒙着一层灰尘。 而墙边立着一个衣柜,那衣柜是古朴的红木材质,柜门上贴着个早已褪色的囍字,边角处微微卷起。 步悠悠伸手拉开柜门,一股浓重的脂粉味便涌了出来。 衣柜里站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穿着一身红嫁衣,领口处和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案,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头上梳着精致的发髻,一支银质凤钗斜插在发间。 少女脸上的妆容精致得像画里的人,眉如远黛,唇似朱丹,只是那双眼睛闭着,睫毛弯弯,如睡着了一般。 少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皮肤白皙,可手腕和手指的骨节处,有一圈黑色的缝隙,像是被拼凑上去的,再细细一看,少女的脖颈处也有同样的细缝。 步悠悠好奇地观察着她,准备开口喊宋明扬过来时,那少女闭着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那是双极黑的眸子,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就那样直直地看向步悠悠。 她忽然笑了,嘴角弯起一个甜美的弧度,脸颊上还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是来娶我的吗?” 少女开口,声音干干净净,似山涧清泉,又好似抹了蜜一般,带着点孩童般不谙世事的天真,尾音微微上扬,透着几分期待。 “?” 步悠悠蹙眉,反手将柜门关上。 宋明扬走到步悠悠身边,警惕地看着这个柜子,“这是什么东西?” “人偶。”步悠悠回答。 她盯着柜门,想起刚才少女睁眼说话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凝重:“活的。” 话音刚落,衣柜门就被推开了。 那人偶少女缓缓从柜子里踏了出来,裙摆拖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 人偶少女甜甜地笑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只看向步悠悠一人。 “姐姐,你是来娶我的吗?”她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里的期待更浓了些。 人偶少女身形不高,大概只到步悠悠胸前,她微微仰着头看着步悠悠,眉眼间带着几分懵懂。 看年岁,放在古代的话,正是刚过及笄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娶你?”步悠悠微微俯下身子,对眼前的人偶少女丝毫不惧,反倒觉得有趣。 她笑眯眯地问道:“你对我有什么价值呢?” 宋明扬看着步悠悠,摇曳的烛火映着她的眸子,看不出丝毫笑意。 果然,又是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 “嗯……”人偶少女闻言,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托着腮,歪着头认真思考着。 她看了看宋明扬,又看了看步悠悠,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甜软,带着明显的讨好:“姐姐,你是在抓对面那个长了好多触手的丑东西吗?” “是啊小妹妹,怎么,你要把它抓来送我吗?”步悠悠顺着她的话笑道。 “姐姐喜欢的话,当然可以啦!”人偶少女立刻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说着,人偶少女抬手,五条细细的银色丝线从指缝里飞出,灵巧地绕过步悠悠的身体,像有生命般向对面那间房间探去。 银色丝线钻进了地板上的那个洞里,几乎是瞬间,洞里就发出了一阵非人的“嗬嗬”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惊恐,夹带着爪子挠地的声响。 紧接着,夜幽的本体就被她毫不费力地从洞里拖了出来。 银色丝线紧紧包裹着夜幽的身体,将夜幽捆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只剩下一对燃着幽绿色火焰的眼睛露在外面。 那对火焰此刻正在疯狂地跳动着,光芒忽明忽暗,看得出,它对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女十分恐惧。 夜幽嘴里的“嗬嗬”声不断,像是在发出愤怒的嘶吼,又像是在绝望地咒骂,只是被丝线勒得太紧,连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人偶少女似乎被这噪音吵得有些不耐烦,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捻,丝线瞬间堵住了夜幽的嘴。 而后,她笑嘻嘻地看向步悠悠,“姐姐喜欢的话,我把全天下的这个东西都抓来送你,当成我的嫁妆好不好?” 步悠悠随即拒绝,玩味一笑:“可是我不喜欢啊,我抓它们,是为了消灭它们。” 人偶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没太明白“消灭”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夜幽,嘴里喃喃重复着步悠悠的话:“姐姐不喜欢这些丑东西,不喜欢的话,那就……” 人偶少女很快反应过来,两手一拍,灵光一现,笑道:“是这样吗?” 人偶少女抬手,将五指握成拳,随着她的动作,那些缠绕着夜幽的丝线越收越紧,勒入夜幽的身体,幽绿色的火焰疯狂摇曳了几下后猛地炸开,化作点点星火消散在空气里。 夜幽就这么被她活活勒死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摊开手,收回那些银色丝线,又抬头看向步悠悠,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期待:“现在姐姐可以娶我了吗?” 她依旧直直地盯着步悠悠,眼眸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宋明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他看得清楚,虽然步悠悠脸上挂着笑容,但眼底却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看向人偶少女时,像是在看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而那个人偶少女,则像极了在努力讨好主人的宠物,一举一动都透着谄媚。 步悠悠将手心搭在人偶少女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像哄孩子一般,笑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为什么要娶你呢?” 人偶少女微微掂了掂脚,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似乎很喜欢步悠悠这么摸着她。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她诚实地回答,声音软软糯糯的,“主人赋予我生命,后来就把我放在了这里。主人还告诉我说,等有人打开柜子,我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来娶我的人。” “你的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步悠悠追问。 能制造出这样拥有生命的强大人偶,其主人定然不简单。 “嗯……”人偶少女思考着,像是在回想什么,而后说道:“主人是这间铺子的店主,主人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说着,她忽然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步悠悠的腰,往她怀里蹭着,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现在你可以娶我了吗?” 步悠悠心里思忖:这人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执着于娶她这件事情呢? 步悠悠无奈问道:“你知道“娶”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人偶少女乖乖回答,干脆利落。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主人说,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来娶我的人,我要一直跟在她身边。”人偶少女又蹭了蹭步悠悠,乖巧中带着执拗。 这心思单纯的人偶,只认准了“第一眼看到的人就要一直跟着”这个指令。 “那现在怎么办。”宋明扬看着紧紧抱着步悠悠的人偶,问道。 “没办法,夜幽已经清除了,这人偶很古怪,是不是异种以及她的危险性如何,都暂未可知。先带回小队里吧,倘若是个危险的东西,也能顺便给它清除掉。” 步悠悠轻轻挣开人偶少女的怀抱,看着她纯真的眼睛,笑眯眯地说:“跟我回家吧。” “好耶!” 人偶少女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容,歪着头追问道:“那“娶”就是跟你回家的意思吗?” 步悠悠顿了顿,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 寻常人家娶回来的姑娘,好像确实是要跟着男方回家的,于是她点了点头,含糊道:“算是吧。” 人偶少女笑得更甜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盛着满满的欢喜。 步悠悠忽然想起什么,对身侧的宋明扬说:“你的能力对物品有用,这个人偶应该算是个物品吧,你试试能不能在她身上看到什么。” 宋明扬闻言点头应下,他也好奇这个人偶少女是什么身份。 可他刚抬起手,指尖堪堪要触到人偶少女发顶的瞬间,上一秒还笑靥如花的她,下一秒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阴恻恻地看着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话音未落,人偶少女右手轻抬,指缝间的银色丝线飞出,眨眼间便缠上了宋明扬的脖颈。 丝线勒得很紧,瞬间陷进皮肉里,殷红的血珠顺着丝线缓缓滑落,滴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晕开一片小小的红痕。 宋明扬猝不及防,迅速用手挣着脖颈上的丝线,可却怎么都挣不开。 “住手。”步悠悠脸色一沉,伸手攥住人偶少女操控丝线的那只手,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愠怒。 被步悠悠手心触碰到的瞬间,人偶少女脸上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她将丝线收回,又变回了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人偶少女仰头看着步悠悠,笑得格外甜,“好耶!姐姐牵我的手了!” “……”宋明扬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眉头拧到了一起,心底满是幽怨。 这还是人吗?这么双标!但凡那人偶手上的动作再狠一些,他可就人头落地了。 再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这东西确实不是人,她是个人偶。 步悠悠没理会她,迅速上前查看着宋明扬的伤势。 脖颈处的血口被丝线勒的很深,血还在慢慢往外渗,虽不致命,却也不能耽搁。 步悠悠解下自己发上的头巾,小心翼翼绕了一圈为宋明扬系上,“先带她一起回去吧,让二哥哥给你医治。” 步悠悠的头巾上还带着她发间的茉莉花香,清淡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宋明扬的耳尖莫名地泛起热意,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随后轻轻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人偶 第12章 等待 步家四合院,会客厅内。 步远州小心翼翼解开系在宋明扬脖颈上的头巾。 头巾上的布料被血浸染,透出点点红色,脖颈上的皮肉外翻,还在往外渗着血珠,触目惊心。 步远州掌心萦绕着点点绿光,将手覆在宋明扬脖颈的伤口处,光芒所及之处,伤口迅速愈合。 步长安观察着宋明扬脖颈上的伤口,打趣道:“我都说了跟我好好训练吧,现在好了,受伤了吧?” “长安可别这么说。”步远州掌心的绿光散去,他直起身笑道:“小明扬伤的不重,脖子断了才算严重呢。” “……” 宋明扬的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心里却暗自嘟囔道:你们都不给自己的嘴积点德吗? 宋明扬低头看着手上的头巾,本想把它还给步悠悠,可看到上面晕开的血渍,还是悄悄塞进了自己兜里。 算了,还是等洗干净了再还给她吧。 步长安走到步悠悠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她身旁的人偶少女。 人偶少女妆容精致,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人偶少女的嘴角带着笑意,她坐在步悠悠身侧,亲昵地挽着步悠悠的胳膊并往她肩头上蹭了蹭。 “小妹啊,这东西好像很喜欢你。”步长安挑眉笑道:“这东西是什么材质的,做的跟人似的。” 说着,他便将手伸了过去。 他想触碰一下这个人偶的脸,想知道这人偶的皮肤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与人皮有何不同。 宋明扬看到步长安手上的动作,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步长安将要触碰到人偶少女的脸时,她面色骤沉,抬手间,指缝里的丝线迅速飞出,向步长安的脖颈刺去。 步长安不以为意,轻笑一声,右手漫不经心地抬起。 奇怪的是,步长安的手指只是微微动了动,那丝线竟像是被无形的手扯走了一般,瞬间变换了攻击方向,从步长安脖颈旁绕了过去,狠狠地钉入他身后的墙上。 “哎呦,你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步长安拍了拍衣襟,一副无事发生样子,反倒质问起了人偶:“小爷我怎么你了?上来就放杀招,摸一下都不行?” 人偶少女蹙起眉,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丝线不是应该刺穿他的喉咙吗?” 步长安索性坐在人偶少女身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我最擅御物,你的丝线,不也算物么?” 人偶少女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思考了片刻而后总结道:“御物就是……伤害不了你的意思?” “聪明。”步长安夸赞道。 步悠悠长舒一口气,刚才步长安的举动确实危险,不过好在人偶的丝线也算物品,只要是物品,步长安都能掌控。 在望江市,倘若步长安自认御物之术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步悠悠看到宋明扬的伤好了后,便招呼宋明扬过来,想让宋明扬再试一下他的能力。 经过步悠悠观察得出,这个人偶似乎不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碰到,于是她温声对人偶少女说道:“乖乖让这个哥哥摸摸好不好?” “不要,他丑。”人偶少女当即拒绝,一脸嫌弃地看了看宋明扬。 人偶少女边说着边往步悠悠身上贴了贴,抬头好似眼冒星星般看向步悠悠,“还是姐姐最好看!” “听话。”步悠悠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人偶少女委屈地抿了抿唇。 她看了看步悠悠,又看了看宋明扬,不情愿地小声嘟囔:“既然是姐姐让的,那好吧。” 说完,人偶少女便乖乖闭上了眼睛不看宋明扬,像是在跟什么脏东西划清界限一般。 宋明扬无奈地笑了笑。 他倒也不在意被人讨厌,更何况这东西不是人。 很明显,这人偶只喜欢步悠悠。 宋明扬做好随时闪身躲避的准备,再次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人偶少女的发顶上。 这次她听了步悠悠的话,倒是很乖,没有用丝线攻击宋明扬。 “我可以共享我看到的记忆,你们谁要看?”宋明扬抬头问道,指腹已泛起细碎的白光。 步远州端着茶杯,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喝茶,闻言摇了摇头。 步长安看了看人偶少女,想起她方才凶狠的模样,摆摆手笑道:“给小妹看吧,比起这个东西,我还是对冷兵器感兴趣。” 宋明扬看向步悠悠,在征得步悠悠同意后,便将指腹轻轻抵在她的眉心上。 细碎的白光在指腹萦绕,步悠悠闭上了眼睛,人偶少女身上存留的记忆涌入脑海,从前的往事渐渐浮现—— 六百年前,有一个家世显赫的王家,王家老爷王有财是陈仓县知县,王有财有一独女,名为王欢喜。 王有财的夫人陈氏在生王欢喜的时候力竭死去,王有财思妻,从未再娶。 王有财宠爱王欢喜,不舍得让她学习女子八雅吃苦,于是便任由她玩。 待到王欢喜大些时,却因着身处深闺,没有朋友,王有财又忙于政务,疏于陪伴,便整日闷闷不乐。 王有财心疼爱女,便斥巨资找人打造了一个身形和样貌与王欢喜一样的人偶,让人偶陪着王欢喜。 待王欢喜及笄后,王有财的好友找上门来,说是为其物色了一位夫婿,是当地知府的小儿子。 知府有三子,好友说,知府的小儿子吟诗作画样样皆通,就是不爱出门,但绝对是个值得王欢喜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于是王有财为了王欢喜的幸福,加上知府官职正四品,家财万贯,能给王欢喜一个好的生活,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到了婚嫁当天,王欢喜换上嫁衣时,家中小厮急匆匆跑来,告诉王有财,知府的小儿子病逝了。 原是知府的小儿子自幼时便是病秧子,有名的大夫请了不少,皆道无药可医。 他因病缠身,常年缠绵在塌,根本就不会什么吟诗作画。 知府听信了二夫人的话,说是寻个姑娘为其冲喜,他小儿子的病就会好。 知府当即命人找了个算命先生测算生辰八字,算命先生算到,王有财的女儿八字最为合适。 算命先生说:“此女旺夫,若她能嫁进来冲喜,令子的病很快便会好起来。” 于是知府便买通王有财的好友劝说王有财嫁女。 如今大喜之日,不但知府的小儿子病逝,王欢喜还被知府一家当成了扫把星。 知府大怒,以为是王欢喜克死了自己的小儿子,便要王欢喜为自己小儿子陪葬。 王有财追悔莫及。 王有财的心腹提议,王欢喜有个与她身形样貌一模一样的人偶,可以让人偶代替王欢喜赴死。 人偶只是人偶,没有生命,只是一具死物。 死物配死物,最为合适。 如此,皆大欢喜。 可王有财担心,人偶替死会被发现,心腹便告诉王有财,可以在坊间寻个江湖术士,施展幻术,以假乱真,再买通小厮和抬棺的人,如此或许能蒙混过关。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王有财采纳此建议,花重金请了个江湖术士。 合葬当日,江湖术士扮作小厮一路随行,用幻术维持着人偶的“生机”。 人偶被放入狭小冰冷的棺木中,与知府小儿子的尸身并排躺着。 随后,厚重的棺盖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一路上,没有人察觉到异样,就连抬棺的人,也只当棺木里躺着的是那位不幸的新娘。 许是受到幻术的影响,人偶竟懵懂地觉得,自己要出嫁了,有个人会来娶她。 可没想到陪伴她的,是狭小的棺木,与冷冰冰的地下。 人偶与尸身一起被埋入地下,这一埋就是六百年。 六百年间,人偶与尸身共枕,长伴于黑暗之中。 六百年后,在望江市西市区郊外的一处荒坡上,棺木被一个男人挖出。 那个男人贫穷至极,听闻这一带曾是大户人家的坟地,便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挖出点值钱的东西。 男人挖出了棺木,本想敛点财,却意外发现了人偶。 人偶保存完好,可人偶身旁的尸身腐化得只剩下白骨。 男人是特异者,拥有赋予物品生命的能力,于是男人赋予其生命,唤醒了人偶。 人偶醒后起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记忆还停留在六百年前出嫁时,被送入棺木前的那一刻。 她眨了眨漆黑的眼眸,带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期待,轻声问道:“你是……来娶我的那个人吗?” 男人的手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是。 人偶的情绪瞬间变得古怪起来,面色沉沉,眉头紧蹙,指缝间突然冒出几缕银色的丝线,细如发丝,却锋利得能轻易划开旁边的木板。 人偶被赋予生命后也有了自己的特异能力。 男人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有趣,便立即笑脸相迎,告诉人偶,自己可以找到来娶她的人。 人偶听到此话,甜甜的笑了,又变回了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男人将人偶带回了家,将她原本那件褪了色的嫁衣换成了现代改良后的嫁衣。 从人偶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拼凑出了六百年前的那段往事。 男人以此为灵感,将故事做成了剧本,卖掉人偶的旧嫁衣后,用换来的钱打造了一间恐怖密室,自己则成了剧本的主持。 每当有玩家进来,他便会用低沉的声音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玩家们在搜证的过程中,一步步揭开人偶的遭遇,无不被那悲惨的过往与百年的孤寂所触动。 人偶的故事出了名,这间密室很快便在望江市火了起来,男人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人偶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六百年前,每日缠着那个赐予她生命的男人问:“娶我的人什么时候来?” 男人由一开始的耐心安抚,转变成了敷衍。 后来他越来越讨厌这个人偶。 人偶脾气阴晴不定,还具有危险性,为了摆脱人偶,男人决定离开。 男人将她放进衣柜里,并让她安安静静睡在这里,等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来娶她的人,她要一直跟在那个人身边。 人偶乖乖听话,期盼着娶自己的人到来。 而男人则偷偷地搬了店铺,摆脱了人偶。 人偶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衣柜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人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许是几天,亦或许是几个月。 人偶擅长等待,她不觉得等待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天真懵懂的她觉得,只要自己乖乖等待,就一定会等到那个来娶她的人。 她乖乖听话,始终没有睁开眼,也没有乱动,就那样守着一个虚假的承诺。 直到步悠悠打开衣柜门,她睁开双眼的那刻。 从此她的世界便有了光亮。 第13章 名字 宋明扬指腹的白光散去,他收回了手,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步悠悠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人偶少女时,她还在乖乖闭着眼睛。 步悠悠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脑海里浮现出在她记忆里看到的画面。 人偶少女的前半生,是不见天日的黑暗,被特异者赋予生命后,又被留在狭小黑暗的衣柜里,日复一日的等待着。 六百年前,工匠将她制造出来后,她便被卖给了王有财当做王欢喜的玩伴,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如此想着,步悠悠抬手,轻轻覆在少女柔软的发顶上,柔声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人偶少女长长的睫毛轻颤,先是睁开一只眼看看宋明扬还在不在自己面前,确认宋明扬没在自己面前后,另一只眼也睁开了。 下一刻,人偶少女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笑,脸颊上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顺势往步悠悠的肩上轻轻蹭了蹭。 “你叫,王欢喜?”步悠悠轻声询问。 人偶少女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疑惑,“我不知道,我的主人没有给我取名字。” 话音刚落,她又好奇地歪了歪头,眨巴眨巴那对漆黑的眸子,语气里满是期待,“姐姐要给我取个名字吗?” 步悠悠想起在人偶少女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工匠只是将她制造出来,然后把她当作一件商品,转手卖给了王有财。 而唤醒她的那个特异者只是利用她过往的故事赚钱,从未想过给她取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人偶少女只是一个顶着“王欢喜”名字的替死工具。 步悠悠抬眼扫过沙发上坐着的两位哥哥——二哥步远州正端着茶杯,神色依旧温和,三哥步长安则倚在沙发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随后,步悠悠的目光又落在沙发另一端正低头喝茶的宋明扬身上,思忖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她收回目光,一脸认真地看着人偶少女,“不如姓宋,以后就叫你宋欢喜吧。” “咳——”话音刚落,宋明扬一口茶没咽下去,听到这句话猛地呛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步远州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忍不住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握着茶杯的手因为憋笑而微微发抖,连杯壁上的水汽都晃了晃。 步长安则不顾形象地捂着肚子大笑着,“小明扬这下喜当爹了啊!恭喜恭喜。” “胡说什么!”步悠悠忽然明白过来两位哥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脸颊蓦地泛起一抹红晕,随手便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朝着步长安扔了过去。 步长安眼疾手快地接住抱枕,笑得更欢了,“难道我说错了?” “她是人偶,没有自己的名字,总不能用别人的名字吧。”步悠悠有些不服气地解释,又下意识地反驳道:“更何况,跟着我们姓,不觉得很奇怪吗?” “步欢喜,不欢喜……确实不太好听。”步远州收起笑意,认真思索着,“还是宋欢喜好,既好听又吉利,确实比步欢喜合适多了。” 宋欢喜,送欢喜。 “宋欢喜……”人偶少女跟着小声念了一遍,而后雀跃道:“我有名字啦!我叫宋欢喜!” 步悠悠看着她雀跃的模样,趁机叮嘱道:“欢喜,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能动不动就用丝线攻击人,知道吗?” 宋欢喜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些,缓缓垂下眼睑,小声嘟囔着,“可是……他们长得丑丑的,看着就讨厌。” “乖乖听话才是好孩子,你才能留在这,知道吗?”步悠悠坚定着。 宋欢喜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步悠悠认真的眼神,又悄悄瞥了一眼宋明扬和步家两位哥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听姐姐的,不会乱攻击人的。” 有了宋欢喜的保证,步悠悠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了欢喜,”步悠悠想起密室里的异种,话锋一转,“密室里的那只夜幽,是跟你一起的吗?” “姐姐说的是那个长着好多触手的东西吗?”宋欢喜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那个东西又脏又臭,还丑,我不认识它的。” “不认识?”步悠悠心头一沉,细细推测着:看来夜幽跟宋欢喜不是一伙的。 在异种的世界里,弱者会对强者俯首,认其为尊,绝对敬仰,致死服从。 但密室里的夜幽对宋欢喜俯首行礼,很明显是出于畏惧,而非听命于她。 更何况,从他们一踏进密室开始,夜幽就像是有目的地在前方引路,有意将他们引向宋欢喜所在的房间,它如此惧怕宋欢喜,甚至在宋欢喜醒后躲在黑洞里不敢出来,种种行为表明,夜幽绝对不是自己进到密室里的。 如此一来,必然是有人在暗处操盘着一切,目的是为了让宋欢喜跟着他们。 这个推测在步悠悠心底愈发清晰,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步长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好似猜到了步悠悠所担忧的事情一般,随手将怀里的抱枕放到一旁,用他那副一惯散漫又带着戏谑的口吻安慰道:“放心吧小妹,这小人偶留在步家倒也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有我跟二哥在呢,她还干不出什么坏事。” 听到这话,步悠悠轻轻点头,眉头也舒展开来。 步长安说的在理,不论身在暗处的那个人有什么目的,只要在步家,宋欢喜也伤不了什么人。 宋明扬这时适时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先回去了,去探望一下奶奶。” 步长安闻言,立即凑上前,胳膊搭上宋明扬的肩戏谑道:“小明扬,你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能跟我去训练?” “改天一定。”宋明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刚走出院门,一辆出租车就缓缓停在了门口。 宋明扬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年从副驾上下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 青年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胸口前还别着一枚银色徽章,徽章上刻着一只小狗图案,线条精致,图案下方的空白处还刻着“破茧”二字。 青年的五官生得十分俊秀,鼻梁高挺,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衬得整张脸格外严肃,周身隐隐约约还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意。 那股疏离感,竟和步云深有几分相似。 青年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宋明扬,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而后缓缓挑了挑眉,径直朝着院内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目光短暂交汇,青年轻哼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一个字,神情依旧冷淡。 宋明扬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打算深究,便离开了步家。 另一边。 青年回到了熟悉的家,他提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因为紧张,不自觉地抖动着。 青年站在会客厅门口,长呼了一口气,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此刻的模样,与方才在院门口那副冷淡、生人勿近的样子判若两人,多了几分局促。 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步远州,眼角余光留意到了门口的身影,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小川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步长安闻声望去,看到门口的人后迅速起身,快步走过去,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语气里满是调侃:“哟,在监察局待了半个多月,回来就认生了?连师父都不喊了?” 王川被他搭着肩,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略显腼腆的笑,朝着步长安乖乖喊了声师父。 “这才对嘛。”步长安勾着王川的肩,引着他到沙发边坐下。 王川刚落座,目光扫过会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步悠悠,原本放松下来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悠悠。”王川朝着步悠悠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步悠悠抬眸看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哎你小子,刚进来的时候连师父都不主动喊,现在二哥也不喊,一看见小妹就先打招呼,你该不会……” 步长安眯着眼睛,看看王川又看看步悠悠,一副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没有!”王川的耳尖瞬间泛起一抹红晕,立即否认。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否认这么快干嘛?”步长安狡黠地笑着,没安好心地追问:“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王川的耳尖更红了,他移开视线,目光落到步悠悠身旁坐着的宋欢喜身上,迅速转移话题:“这是……人偶?” “嗯,她叫宋欢喜,以后会暂时留在家里。”步悠悠介绍着,而后提醒道:“不过不要碰到她,她指缝里的丝线很锋利,挺危险的。” 宋欢喜愈发粘着步悠悠,小脸在步悠悠肩上轻轻蹭了蹭,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王川,眯着眼睛似乎是在警告王川不要打步悠悠的主意。 王川了然地点点头,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到茶几上,“对了,悠悠之前定制的小队徽章到了,步大哥的已经给他了,剩余的我带了回来。” 王川拉开拉链,公文包里装的是三枚银色徽章,徽章上分别刻着老虎、兔子和猫的图案,每一枚徽章下方的空白处,都清晰地刻着“破茧”二字。 步悠悠眼前一亮,立刻起身坐到王川身边,笑嘻嘻地看着那三枚徽章,将它别在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上。 “好看吗好看吗?”步悠悠戴着徽章在王川和两位哥哥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好看,小妹戴什么都好看。”步长安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随后他拿起那枚老虎图案的徽章,别在自己胸前,“还是小妹眼光好,看这老虎,跟我一样威风。” “明明是老虎更威风好吧?”步悠悠反驳着,并拿起剩下的兔子徽章递给步远州,眉眼弯弯地夸赞:“温顺的小兔子最适合二哥哥了。” 步远州接过徽章,眼底满是笑意,轻轻别在胸前。 步长安的目光落在了王川胸前的小狗徽章上,拍了拍他的肩带着几分赞许:“不错嘛,看来大哥和监察局那边,都同意你正式加入破茧小队了。” 王川点点头,脸上的喜悦难掩。 “不容易啊,晚上我们吃火锅庆祝一下吧。”步悠悠立刻提议。 “好,那我去准备食材。” 步远州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二哥哥,别忘了我的果汁。”步悠悠提醒道:“要桃子味的。” “放心吧,小妹的喜好二哥哥都记着呢。”步远州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步悠悠的鼻尖,动作亲昵而又温柔。 “对了,要不要给小明扬也喊来?小队聚餐呢,正好带他和王川认识认识。”步长安忽然想到了一些坏点子,没安好心地补充道:“顺便让他和小川切磋一下。” 步悠悠自然看得出,步长安这副样子,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聚餐,而是看宋明扬跟王川比试。 “是前两天加入小队群聊的那个宋明扬吗?”王川闻言问道。 “是他,那小子的能力很不错,可以通过触碰物品看到物品上存留的记忆。”说起宋明扬,步长安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赞许。 “既然他有这样的能力,”王川沉思片刻,忽然提醒道:“那让宋明扬触碰之前装着‘茧’的那个木盒,说不定能看到偷运异种的人长什么样。” “哎,这主意不错,等小明扬回来,让他摸摸看。”随后步长安拍拍王川的肩,夸赞道:“还是我的好徒弟聪明,这股机灵劲儿,一看就随师父我。” “三哥,那是王川本来就聪明。”步悠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 太阳西斜,阳光漫过街道,将宋明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宋明扬带着一束康乃馨和果篮,走到周婉家门前,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 屋内很快传来了周婉的声音,“请进。” 宋明扬推门而入,将康乃馨和果篮放到茶几上。 阳台上,奶奶正在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周婉站在躺椅旁,掌心轻轻揉着奶奶的肩膀,嘴里讲着从前家常,奶奶只是静静听着,却始终没搭话。 “小时候啊,您为了让我吃上糖葫芦,特意骑着自行车带我找了两条街呢,这些您还记得吗?”周婉边说边观察着奶奶的神情,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奶奶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语气带着几分茫然,“你是谁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 即便认不出眼前的周婉,奶奶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和蔼,嘴角微微弯着,满是善意。 宋明扬走到周婉身边,看着奶奶的模样,轻声询问:“奶奶还是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吗?” 周婉闻言,指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对着宋明扬笑着,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是啊,不过没关系,想不起来也不要紧,我会好好照顾奶奶的。” 话音刚落,周婉朝宋明扬身后望了望,在他身后,什么人都没有,“悠悠呢?悠悠怎么没来?” “她家里有些事,暂时走不开。” “这样啊。”周婉点点头,停下手下的动作问道:“那晚饭想吃什么,姐给你做。” 宋明扬刚要开口说不用了,左手腕上的银镯子忽然轻轻振动起来,那细微的振动让宋明扬心生不妙——在这个范围内,又出现异种了。 因着镯子只能探测到一定范围内的异种,但不能探测出具体出现的异种是什么,宋明扬担心,如果是夜幽那种具有攻击性的异种可就糟了。 周婉和奶奶,很有可能陷入危险。 宋明扬下意识皱紧眉头,他看着周婉,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婉姐,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理,只能下次再来看您和奶奶了。” “这么急吗?要不一会吃了饭再走吧?”周婉看着宋明扬匆匆走向门口的背影挽留道。 “不吃了,事情比较紧要。”话音未落,宋明扬便已经抬手拉开了门,脚步匆匆地踏了出去。 宋明扬朝着镯子振动的方向赶去,想到倘若出现的异种是夜幽那样具有攻击性的,他一个人或许应付不来,于是掏出手机在小队群聊里发了一条消息—— 在西市区兴阳街25号的范围内,镯子探测到有异种出现。 步悠悠迅速回复了宋明扬:小心些,我马上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名字 第14章 暗恋 宋明扬循着镯子振动所引的方向,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棠棠果铺”的水果店门前。 果铺位于西市区春水街8号,与他早上和步悠悠去的平安街隔了一条街道。 店门关着,玻璃门把手上挂着一块写着“营业中”的木制挂牌,玻璃门内的货架上堆叠满了各种新鲜水果,推开门进去,果香扑面而来。 门口的收银台后,一个青年正躺在躺椅上熟睡,呼吸轻浅。 收银台上放着一个黑色木盒,木盒打开着,里面装着一只茧,茧丝里有微光流转。 宋明扬神色凝重,看来这个熟睡的青年,已经入了茧。 宋明扬只进过一次茧,对此还不是很熟悉,于是他环顾四周,从水果货架旁搬来一张折叠木凳,在收银台旁坐下,耐心等着步悠悠到来。 目光扫过桌面时,宋明扬注意到木盒旁放着一封信,信封是米色的,边缘处有些微微发毛,显然是被反复摩挲过的,而它上面什么都没写,也没有贴邮票。 宋明扬皱了皱眉,在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连手写贺卡都少见,居然还有人写信。 带着这份疑惑,又本着不偷看他人**的想法,宋明扬便伸手去触碰那封信,指腹萦绕起点点白光,上面存留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青年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傍晚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木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青年提笔,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笔锋落下,隽秀的字迹慢慢在纸上铺展:“阮棠同学,展信佳,见字如晤。” 写信时,青年的眼中始终带着笑意,偶尔停笔,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片段。 他写的每一笔都很认真,将藏在心底的情意细细揉进字句里。 信的末尾,青年却在落款处顿住了,原本该写名字的地方,最终只落下一句祝福。 写完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想着过几天就将信送出去。 可是直至毕业离校,青年依旧没有那个勇气。 这封没送出去的信,在青年手里一放就是三年。 而今早,青年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意外地收到了阮棠发的消息:“陆迟,下月初五我就要结婚了,记得来啊。” 陆迟安安静静地坐在收银台后,反复看着聊天页面上的文字,眼眶渐渐泛红。 他从抽屉里翻出那封保存了三年的信,指尖轻轻抚过信封,像是在触摸一段遥不可及的过往。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将这封信给她。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衣,脸藏在兜帽里的男人出现在了店门口。 那个黑衣人递给他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盒,并告诉他:“这里面的茧,能让你做一场美梦,在梦里,你能再见一次你喜欢的姑娘。” 陆迟听后愣了愣,看着木盒里那只白色的茧,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心底的渴望。 他将信放在桌上,指尖触碰到茧身的瞬间,眼皮便沉重起来,慢慢睡去。 指腹的白光消散,宋明扬缓缓睁开眼,刚想梳理一下信息,就感觉到面前有一道阴影落下。 他抬头,正好对上步悠悠凑近的脸,她眨着眼睛,眼神里满是好奇,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 宋明扬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一倾,差点没坐稳,步悠悠反应极快,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稳稳拉了回来。 宋明扬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她的长发被黑木发簪挽成一个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一身红衣白裤衬得她活力满满,明媚无比,而她腰后还带着那把黑柄短刀。 宋明扬看得有些呆了,仔细想想,她每次外出清理异种都会将长发挽起来,倒是多了一份飒气。 “宋先生,你在他的回忆里看到了什么?”步悠悠问道。 宋明扬定了定神,慌忙移开视线,“你要看吗?” 步悠悠点点头,俯身笑道:“当然要。” 得到同意后,宋明扬抬起右手,将指腹轻轻抵在步悠悠的眉心上。 信封上存留的记忆在步悠悠脑海中浮现,待宋明扬指腹的白光散去后,步悠悠缓缓睁开眼。 “又是那个黑衣人。”步悠悠面色凝重,喃喃道。 但在陆迟的记忆中,依然看不清那个黑衣人的样貌,便只好作罢。 步悠悠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抱怨:“不过这家伙也真是,喜欢人家姑娘就直说啊,现在好了,人家姑娘都要结婚了,就因为这点没说出口的心意,没送出去的信而入了茧,平白让我们跑一趟。” “入茧可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啊,等他醒来,得好好敲诈一番才行。”步悠悠搓了搓手,打量着货架上的新鲜水果,似乎是在盘算,等他醒来后自己要敲诈哪些。 “你啊。”宋明扬笑了笑,目光扫过货架,也跟着盘算了起来。 步悠悠走到店门口,将“营业中”的木牌翻了过来,写着“打烊了”的一面对外,随后她搬来另一张折叠木凳,在宋明扬身边坐下,问道:“准备好了吗?我们去唤醒他。” “好了。”宋明扬抬手,和步悠悠一起轻点了两下镯身。 暖金色的光笼罩着两人的身体,面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淡化,他们闭上眼,再睁眼时,已然坐在图书馆中的偏僻角落,面前是一排排放满书籍的书架。 “这是……望江大学?”宋明扬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顿时有些恍惚。 “你是这里毕业的?”步悠悠好奇地问道。 “两年前从艺术学院摄影系毕业的。” 他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想起了学校的历史——望江大学建设于1923年,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建校之初,学校主要发展艺术,成立了艺术学院,后来随着学校规模的扩大、时代的演变以及科技的进步,望江大学又陆续加设了文学院、理学院、工学院等,逐渐发展成综合性大学。 尽管如此,艺术学院始终是学校的特色学院。 图书馆内原木色的书架和桌椅,复古的暖色吊灯以及木制旋转楼梯,随处可见带着几分复古的艺术气息。 “不错嘛,这次唤醒入梦者之余,烦请宋先生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学校吧。”步悠悠笑道。 “荣幸之至。” 两人起身,步悠悠告诉宋明扬,“破茧人入茧后,所在的位置不会离入梦者太远。” 于是宋明扬带步悠悠走过一排排书架,在图书馆里慢慢寻找陆迟的身影,最终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找到了他。 陆迟独自一人坐在木桌旁,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他的手指却停在书页边缘很久没有动,似乎是在发呆,连有人走到了他旁边都没察觉。 宋明扬坐过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同学?” 陆迟这才回过神,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两个陌生人,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们是?” “我叫宋明扬,她是步悠悠。”宋明扬语气温和地解释,“我们是来唤醒你的。” 还没等陆迟开口,步悠悠则直截了当地说:“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宋明扬听到步悠悠问得如此直白,担心陆迟会有些听不明白,便思量着如何跟他解释。 可没想到陆迟只是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沉思了片刻后才开口:“我知道的。” “那个人给我说了,只要我触碰一下盒子里的那个东西,就能进到梦里,再见一面阮棠。” “本来我是不信的,可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这个图书馆里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没有骗我。” “所以,你的心愿只是想再见她一次?”宋明扬问道。 陆迟点点头,“嗯,就再见她一次,跟她说句话,应该就不会再遗憾了吧。” “你写的那封信,打算什么时候给她?”步悠悠凑着热闹,趁机说道:“反正这是在梦里,要不你就给她吧。” “你们……怎么知道我给她写了一封信?”陆迟有些意外,耳尖也渐渐泛起红晕。 “我们在你店里看到的,信就放在木盒旁边。” “那……你们看信的内容了吗?” “那倒没有。”步悠悠如实回答。 步悠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没有看信的内容。 不过有宋明扬在,也不需要看信就知道里边写了什么。 陆迟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等我见她一面好吗?见过之后,我就跟你们走。” “行。”步悠悠一口答应,“不过你可得快点,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 毕竟她晚上还要吃火锅呢。 陆迟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陆迟,是艺术学院表演系的。” 说罢,陆迟便低头在笔记上写着什么,然后撕下递给宋明扬,“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们要是想找我,就打这个电话。” 宋明扬点头收好,等陆迟离开图书馆后,宋明扬便凑到步悠悠身边,疑惑地问:“梦不是会随着入梦者的期待而改变吗,为什么在他的梦里,没有跟那个叫阮棠的女生在一起?” 步悠悠挑了挑眉,看着陆迟远去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因为他是个胆小鬼啊。” 宋明扬愣了一下,想起陆迟写给阮棠的信,忽然明了了原因。 而信中所写的是—— 阮棠同学,展信佳,见字如晤。 思量许久,还是决心为你写一封长信,原谅我的叨扰,此信仅做表达,只想不留遗憾。 蝉鸣声声,这是和你共度的第二个夏天。 我以为这个秘密会被我一直藏在心底,可到了将要分别时,我竟有些奢望和你殊途同归。 记得两年前,我被选中参加校园文化艺术节,上台表演话剧,而我的搭档则是品学兼优的你。 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背台词,一起吃饭,相处下来,我们成了朋友。 记得上台那晚,舞台的灯光熄灭,一束光照在了你的身上,晕染着你的发丝,那是属于你的高光表演片段。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我看到你笑着,也好像只对我一个人笑着。 你说你喜欢看书,我会陪你一起去图书馆,你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们兴趣相投。 但其实是我想陪你,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喜欢听你的碎碎念,喜欢你给我分享任何东西。 我会期待每个周末,因为那时我们会有一整天的时间待在图书馆里。 我喜欢看你安安静静看书时的样子,单手托着脸,指尖翻过书页,而阳光总会透过玻璃窗落在你的发间。 我会期待每周三下午的第一节课,你会从我的教室窗前走过,于是我总会早来一些占座。 当你经过时,我的心脏也会随着你的步伐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我慢慢了解了你的喜恶,你的性格,你说我们无话不谈,可有个秘密却在我的心底藏了一年又一年。 去年立冬,我在教学楼下等你,手里拿着剥好的糖炒栗子,用保温袋装着,一想到你吃着温热的栗子甜甜的笑着,那笑容一定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 可当我见到你从门口出来时,你的身旁多了一位男生,你笑着跟他告别,我的心跳好像骤停了片刻。 你告诉我,他喜欢你。 我很迫切的想知道你的回答,你却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问我,什么才算喜欢。 那时的我看着你的眼睛,你的眉眼弯弯,我攥紧了手里的保温袋,却只能摇摇头告诉你,我并不知道答案。 你告诉我,你并没有答应和他交往。 还好,你没有和他交往。 你说,人不会永远都像第一天那样,去喜欢另外一个人,总觉得自己会遇到更好的,因此对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你说,人应该有更好的追求,比如去攀一座山、去看一片海、去读更多的书,去享受身边的美好。 你说,人心易变,但爱会永远存在,而爱是伟大的,不该止于恋人之间,家人的爱是爱,朋友的关心也是爱,所以恋爱,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去年的我,怀着那个问题的答案,却还不足以给你答案,我怕我是见色起意,我怕我是一时兴起,我怕我不够真心。 而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我的答案。 是你给了我一颗糖,那颗糖的糖纸我擅自收藏到了现在。 是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你的身上,将你的影子投射在我的书页上,我却只敢假装若无其事的用指腹触碰那道影子。 是开始期待你回复我的消息,期待你让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是什么事都想第一个和你分享,却又怕你会觉得我麻烦。 是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却又不敢直视你的眼睛。 是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着你的侧脸发呆,我都觉得很开心。 是我看你笑时的样子,连带着我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你说,你还不够好,你像是一朵难养的花。 可我与你相处那么久,自然清楚你的脾气秉性。 如果你是一朵难养的花,我也愿意做那个细心浇灌你的花匠。 你会在意别人的感受,会自我怀疑和内疚,可敏感不是缺陷,而是善良者的天赋,没有人是完美的,可也会有人喜欢不完美的你啊。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一些。 记得拍毕业照那天,我偷偷跑过去看你,那天的阳光洒在你脸上,就连发丝也在闪闪发光。 我望着你的侧脸出了神,真希望时间定格在那一刻,让我可以一直那么看着你。 喜欢哪有什么标准答案呢,喜欢就是喜欢,如果非要一个答案,那么你就是我的答案。 可人总是掂量不清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 我曾暗示着问你,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我是你很好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和我相处你很放松,你很开心。 知道这些就好了,很荣幸,你不讨厌我。 如果因为我的喜欢而向你索求一个身份,因为我的私心而认为我就应该站在你身边,那我也太自私了。 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不必有所负担,也不必因此停滞不前,你应该继续追求你想要追求的东西。 我只想你开心。 我也不会因此停下脚步,我们都应该坚定下去,奔向彼此更好的未来。 而我也会努力成为那个能够与你并肩的人。 只是自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前路或有烟雨迷蒙,但云开雾散处总有万里晴空,就像那日拍摄毕业照时的阳光总会穿过梧桐树叶,落在你的身上。 我会在你需要时出现在你的身边,所以不用担心告诉我那些让你感到不开心的事情会为我造成麻烦。 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 信最后落款处,陆迟并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而是留下了一句祝福—— 愿你,前路皆坦途,繁花映功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暗恋 第15章 喜欢 傍晚七点,暮色渐沉。 宋明扬带步悠悠在校园里逛着,最后停在了一片人工湖前。 湖边的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 湖上的木质桥蜿蜒至湖心,湖心处立着一座大型凉亭,飞檐翘角的末端还挂着暖黄色的灯笼。 木质桥的护栏上嵌着细细的暖光灯带,灯带顺着护栏的弧度铺至凉亭,在灯光的映衬下,整座桥都笼在一片温柔的暖意里。 宋明扬和步悠悠并肩走在桥上,他的步伐刻意放慢,与步悠悠的步调保持一致,边走边轻声介绍:“这是揽月湖,名字取自先辈的一句诗词‘可上九天揽月’。” “以先辈的诗词鼓励学子树立远大志向,敢于突破局限,这个名字取的真不错。”步悠悠看着湖上的美景,语气里满是夸赞。 谈话间,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的护栏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陆迟,而他身旁的那个女生,应该就是阮棠了。 阮棠趴在护栏上,右手轻轻撑着下巴,陆迟则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待着,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步悠悠看着他们,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坏点子,她在宋明扬面前停下,笑眯眯地问道:“请问宋先生,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前面的风景啊?” 宋明扬看着步悠悠的笑脸,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 他自然是看到了在护栏边站着的那两人,也明白步悠悠的意思,她哪里是去看风景,分明是想走到他们身后偷听一下他们的对话,但他故意不点破,笑道:“当然愿意跟步小姐一起去看看了。” 步悠悠见自己计谋得逞,于是高高兴兴转身,放轻了脚步朝着陆迟和阮棠那边走去。 步悠悠拉着宋明扬的衣角,悄悄停在他们身后并背对着他们。 许是怕宋明扬觉得突兀,便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这里的风景比那边好看。” 宋明扬见她踮脚,便微微屈膝听她讲话,听到她的解释后,他点头笑了笑。 他偏头望向步悠悠,灯带的微光落入她的眼中,琥珀色的眸子里好似藏了星星一般明亮。微风拂过她脸颊上的发丝,微光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将发丝也染成了温柔的暖金色。 步悠悠侧过身偷偷看着陆迟和阮棠,轻轻歪了歪头,模样格外可爱。 宋明扬看着她的侧脸,下意识应道:“嗯,确实好看。” 她看着他们,而宋明扬在看她。 宋明扬注意到步悠悠的后背离护栏很近,担心护栏会硌到她,便悄悄往她身边靠了靠,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胳膊搭在了护栏上。 陆迟依旧沉默着,最后还是阮棠先开了口,“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 陆迟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你要结婚了。” 阮棠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会呢,况且,我会喜欢谁呢?” 陆迟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清楚。” “那只是梦而已。”阮棠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话锋一转,她笑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阮棠的目光落回到湖面上,声音很轻:“我有一个朋友,她的性格不是很好,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书、喜欢美丽的风景、喜欢好吃的美食,日子过得简单又平静。”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生,生活好像就不一样了。” “那个男生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在他年幼时早早离婚,两人都不愿意养他,他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经济上也有很大的压力。” “但他很努力,很懂事,暑假时他经常一天打两份工,攒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给家里增添负担。在学校里他也从不懈怠,不仅专业成绩一直排在系内前几,还会主动去考各种证书。他的性格也很好,就像小太阳一样,总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我的那个朋友接触过他一段时间后,就被他的乐观所吸引。他们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甚至经常待在一起。” “只是有时候,她会觉得那个男生有点傻,因为她早就看出来,男生是喜欢她的,可他从来不敢说出口。她知道男生是因为自己家境不好,怕给不了她好的生活,怕委屈了她,所以一直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 “再后来,有别的男生向我朋友告白了。当她向男生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慌张,甚至还有点无措。” “她心里其实是期待的,期待男生问她有没有同意,期待男生能说出自己的心意。” “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我朋友心里有点失落,就主动问了男生一个问题。她问男生,什么才算喜欢。可男生只是摇了摇头,说他不知道答案。” 说到这里,阮棠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可我朋友想听的不是这些啊,她想听男生亲口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于是我朋友就故意赌气,她告诉男生,人心易变,恋爱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其实那时候,她心里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她想说,‘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恋爱就变得重要了’。” “可她没说,她在等,等男生主动一点,等他把那句藏在心里的话,亲口说出来。” 说到这里,阮棠重新转过头看向陆迟,眼底藏着期待,话里带着试探。 她轻声问道:“所以……你懂了吗?” 步悠悠看到陆迟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他沉默了好久才犹豫开口,声音沙哑:“后来呢……那个男生跟你朋友告白了吗?” 阮棠顿了顿,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底泛起一层晶莹的水光。 但她忍住了,只是眯上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轻得像叹息:“没有,因为那个男生,是个胆小鬼。” 说完这句话,陆迟还是没有扭头看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恢复了平静:“好了,很晚了,回宿舍休息吧。” 陆迟顿了顿,终于扭头看向阮棠,他点了点头,慌忙说道:“我送你回……” “不用。” 没等他说完,阮棠便打断了他的话。 她转身,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湖岸的方向走去。 步悠悠看到她转身后抬手擦了擦眼泪,离去的背影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显得格外落寞。 陆迟在原地站着,攥着衣角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着,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了白。 步悠悠抬头看向宋明扬,小声跟他谋划着,“我们先悄悄走过去,等下慢慢再走回来,假装跟陆迟偶遇。” “好。”宋明扬眼底漾起一点笑意,轻轻应声。 他放轻脚步跟在步悠悠身后,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又按照步悠悠说的,慢慢折返回来。 他们走到陆迟身边时,故作惊讶地停下。 “陆迟?”步悠悠走到陆迟身边,装出偶遇的模样,歪了歪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陆迟猛地抬头,看到他们,眼神明显有些慌张,喉结动了动,勉强开口,“我……是来散步的。” “这样啊。”步悠悠点了点头,语气自然地追问,“那你刚才见到阮棠了吗?向她表明心意了吗?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下心结,跟我们离开这个梦了?” 宋明扬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步悠悠一本正经的演戏,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心底暗暗夸赞她是个好演员,就连表演系毕业的陆迟在她面前都稍微逊色了些。 陆迟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躲闪着,一句句的慢慢回答:“见过了,心意……没说,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可以跟你们离开了。” 步悠悠露出一副疑惑的深情,眉头轻轻蹙起,“咦?为什么不跟她说啊?” 陆迟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湖面,湖面上映着暖黄色的光,微风拂过,泛起阵阵涟漪。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喜欢阮棠,可我的家境不好,遇到了喜欢的女生,却又这么懦弱。” 宋明扬在一旁静静听着,陆迟说完才轻声开口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从来都不在意你能不能给她好的生活,只是想要你一句明确的心意呢?” 陆迟却轻轻摇了摇头,“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让她跟着我受一辈子委屈吗?那我也太自私了。” 而后他顿了顿,又缓缓补充道:“阮棠喜欢吃水果,毕业之后我就攒钱开了一间水果店,虽然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只要她想吃什么水果,我一定会想办法挑最新鲜的给她送过去。” “我一直觉得,真正的喜欢,就应该给她最好的,给她喜欢的,要对她的未来负责,而不是只图一时的心意相通。” 步悠悠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开口问道:“那你,还有遗憾吗?” 陆迟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有啊,可是……” 他看向阮棠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可是喜欢从来都不是非要索求一个关系。就好像我喜欢花,于是将它采下来种在花盆里,可花盆里的花,开得远不如在野外时肆意自在。灿烂的花,永远都不会开在小小的花盆里。” “如果她也喜欢你呢?”步悠悠试探着问道。 从刚才阮棠离开前讲的那个故事中,她是很清楚的,阮棠口中所说的“那个朋友”其实是她自己,最后问陆迟懂没懂,只要是陆迟不蠢,就该知道她是在问他的心意。 可陆迟却偏偏装作不懂。 陆迟听到这话,眼神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又慢慢暗了下去,“她也喜欢我,我当然会很开心,可在我还没有能力给她好的生活之前,她配得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爱,她也应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我不能自私地将她束缚在我身边。” 说完,他转头看向宋明扬和步悠悠,坦然道:“谢谢你们愿意等我和她再见一面,我现在可以跟你们离开了,很抱歉耽误了你们这么久的时间。” 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逐渐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远处湖边的路灯开始慢慢变得模糊,湖心上的凉亭在一点点消散,就连脚下的木质桥也在轻轻晃动。 茧为陆迟塑造的这个梦境正在慢慢崩塌、瓦解。 宋明扬和步悠悠对视一眼,默契地抬起手,轻点了两下镯身。 下一秒,暖金色的光芒缓缓将两人笼罩,周遭的景物迅速模糊、淡化,直至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喜欢 第16章 错过 店里的果香气弥漫,步悠悠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几分慵懒,她抬手伸了个懒腰,偏头看向身旁的宋明扬,只见他闭着眼睛,将指尖抵在内眼角上方的晴明穴上,指腹轻轻打圈揉按。 入茧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宋明扬一个新人,短短几天就跟她进了两次茧,一时半会还没有适应也在情理之中。 步悠悠起身,躺椅上的陆迟缓缓睁开眼睛,睫毛颤了颤,眼神还有些涣散,他盯着步悠悠和宋明扬看了几秒,喉结动了动,才带着几分茫然开口:“你们是?” 话音落下,他又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在自己的梦里见过他们,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发丝有些凌乱,“我记得你们,你们是我梦里的人。可我怎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接过那个黑衣人给的东西而入梦的了……” 宋明扬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想起了前些天步悠悠和他讲过的话—— “人一旦沾上了茧,入了梦,醒来的代价便是会忘记现实中的一些东西,比如渴望见到故人的人醒后会忘记故人,拥有遗憾的人醒后会忘记这份遗憾。” 而陆迟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忘记了阮棠,忘记那个曾在他生命里留下过痕迹的她。 步悠悠拿起那个放在收银台上的黑色木盒,她指尖碰了碰盒盖,笑着开口,“事情都解决完了,这东西我也就拿走了。” 宋明扬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盒子里原本裹着茧的白色细丝,此刻已经变成了暗沉的黑色,软塌塌地瘪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陆迟主动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困在茧中的意识就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上,茧也就失去了作用。 “这是什么?”陆迟伸着脖子看向盒子里的东西,眼神里满是好奇,指尖下意识地想碰,又轻轻缩了回去。 他就是因为这东西而进到梦里的,如果没有宋明扬和步悠悠,他估计还不知道怎么从梦里醒过来呢。 步悠悠将盒盖盖好,顺手揣进了身旁宋明扬的衣兜里,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这是异种,名字是‘茧’,它会把人的意识困在它的身体里,并为其编织一个美梦。” 说到这里,她眯着眼睛看向陆迟,嘴角微微勾起,“如果你在梦里不醒,那么你的生命就会一点点在梦里流逝,最后死去。” 陆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长呼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还好我醒了。” “不过……异种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陆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头轻轻皱起,他努力回想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惊,“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老人们说的,能轻易杀死人类的怪物吗?它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步悠悠点点头,“异常监察局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你们,专门派遣小队清理异种。在异常监察局的守护下,藏在暗处的异种也安分了不少,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步悠悠这么一说,陆迟瞬间明了了。 他小时候就听家里人说过这个机构,只是一直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它的存在是守护人们的安全,现在想来,那些偶尔听说的“奇怪事件”,大概都是监察局在悄悄处理。 他看着步悠悠和宋明扬,试探着问:“所以你们是异常监察局的人?” “是的。”步悠悠点点头,嘱咐道:“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以后要是再遇到奇奇怪怪的人给你东西,可千万不能再要了,免得又被异种缠上。” “不会的不会的!”陆迟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几分愧疚,“这次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把我从梦里唤醒,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们呢。” 他说着,转身就提上购物篮往水果架那走去,“稍等一下啊,我给你们装点新鲜水果。” 他动作麻利地从货架挑选着新鲜水果,什么荔枝、山竹、葡萄、水蜜桃、哈密瓜全都拿了不少,为了方便他们携带,陆迟便找了个纸箱,他将水果分好,全都放了进去。 他双手抱着装满水果的纸箱走到宋明扬面前,笑着递了过去。 宋明扬伸手接过纸箱,只觉得手臂一沉,压得他手腕微弯,他连忙调整姿势,托住箱底,才稳稳抱住。 箱子里的水果分量不轻,没等他开口,陆迟又从身后拎过两只裹着网套的榴莲,笑着往他的手上一挂。 宋明扬:“……” “这也太多了吧?”步悠悠看着那个快被装满的纸箱,还有挂在宋明扬手上的那两只榴莲,有些惊讶地开口。 “不多不多,你们救了我,这都是应该的。”陆迟笑着,语气里满是真诚,“你们要是想吃水果了,随时来我店里拿,保鲜保甜的。” “行,那我们先走了啊。”步悠悠也不再推辞,对着陆迟摆了摆手,和宋明扬一起出了店门。 陆迟一直送到门口,站在玻璃门后,看着他们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缓缓驶远,他才转身往店里走。 他抬头注意到店铺上方的招牌,“棠棠果铺”四个字亮着,在黑夜里格外显眼,他看着这四个字,眉头皱了起来。 他明明记得这是自己给店铺取的名字,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叫“棠棠”。 他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陆迟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棠棠”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陆迟关了店门,走到收银台前,准备关电脑回屋后休息,手指刚碰到鼠标,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他愣了愣,将信拿了起来。 信上没有署名,也没贴邮票,怀着好奇,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上的字迹隽秀,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字迹分明是他自己的,而信是写给一个名叫“阮棠”的女生,可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迟拿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反复看着那些话,心里满是疑惑:这个阮棠是谁?他为什么会给她写这封信?从信里的内容来看,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女生,可他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过一个叫阮棠的人。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的过去——上学时埋头学习,放学后打零工攒生活费,上了大学有空就去图书馆,暑假了他经常一天打两份工攒学费和生活费,毕业后攒钱开店,每天忙着进货、卖货,生活里除了店铺就是顾客,他也没有时间去交朋友,更别说喜欢上什么人了。 陆迟对着信纸看了很久很久,依旧一点印象都没有。 最后他还是把信收了起来,塞进了收银台的抽屉里。 …… 晚风轻轻拂过树叶,街上的路灯昏黄。 出租车缓缓停在步家院门外,轮胎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宋明扬下车,从后备箱里搬出那箱水果,跟着步悠悠进了院子,径直向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里,步长安正和王川聊着天,宋欢喜则在一旁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乖乖坐着,见到步悠悠回来后,她便雀跃着跑过去挽起步悠悠的胳膊,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 宋明扬将怀里抱着的那箱水果轻轻放在了茶几旁的地上,放下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他刚直起身准备告辞,步长安便走过去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今晚小队聚餐,留下吃饭吧。” 宋明扬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犹豫,“可是,我还没正式入队,步大哥不是还没认可我吗?” “大哥认可你那是早晚的事,走吧,就等你俩回来一起吃饭了。”步长安说着,勾着宋明扬的肩就往门外带,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步悠悠则带着宋欢喜,和王川一起往东厢房餐厅走去。 餐厅里,中央的实木餐桌上新换了一张米白色桌布,桌布边角垂到地面,挡住了桌腿。餐桌周围摆着八张椅子,椅子上还搭着浅灰色的棉麻坐垫。 宋欢喜跟着步悠悠坐在了桌子西侧,步长安,宋明扬和王川坐在了桌子东侧,南北两侧的椅子则空了出来。 餐桌的中间放了一口冒着热气的鸳鸯锅,南侧的锅里盛着奶白色的菌汤,汤面上飘着几片香菇和枸杞,北侧的锅里则是红彤彤的麻辣汤,辣椒和花椒浮在表面。 锅的周围摆满了食材,最后步远州端着两个白瓷托盘走来,托盘里摆着切好的肥牛卷、肥羊卷,还有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菜和菌菇。 他将托盘放到桌上后在步悠悠身边坐下,温柔地笑道:“菜上齐了,吃饭吧。” 步悠悠和步长安最先动筷,将自己爱吃的菜放进锅里。 等待菜熟的间隙,步长安搭上宋明扬的肩为他介绍道:“你左边这位呢,就是我的好徒弟王川,明天你们去后院切磋一下吧。” “啊?”宋明扬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他才跟着步长安训练了一次,怎么就要切磋了? 宋明扬扭头看向身边的王川,这人正是他下午离开步家时,在院门口看到的那个青年。 此刻的王川正低头看着手机,没有理会宋明扬,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宋明扬看不清他的表情。 “啊什么啊?”步长安敲了敲宋明扬的脑袋,提醒道:“你小子多训练训练,以后再遇到具有攻击性的异种,也好有个功夫傍身不是?再说了,以后你跟着小妹,不指望你能帮小妹清理异种,至少能做到自保,不给小妹添麻烦啊。” 步长安说罢,宋明扬便瞥见王川滑动屏幕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停在屏幕上,微微有些泛白。 下一秒,王川便偏过头看向步长安,开口问道:“师父,宋明扬以后要跟悠悠一起入茧?” “是啊。”步长安夹起一片裹着料汁的肥羊卷放进嘴里,边嚼边解释,“小妹唤醒入梦者的方式你也清楚,她行事一向不留情面。” “在没遇到宋明扬之前,小妹每次入茧,都会自己推测入梦者困在梦里不愿醒来的原由,推测完了再去劝说。” “有些人听劝,愿意醒来,但有些人沉溺太深,死活不愿醒。” 步长安倒了一杯桃子汁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就拿张渺渺来说,如果小妹当初没遇到宋明扬,那么小妹第三次进到张渺渺的梦里,以她的风格,必然会提着刀架在郑淮初脖子上,威胁张渺渺醒来。” “三哥,你怎么又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步悠悠听到这话,随即就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抬手朝步长安扔去。 筷子如同离弦的箭,直直地朝着步长安的面门刺去。 步长安丝毫不慌,手腕轻轻一抬,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筷尖,随后将筷子递还给步悠悠,不但不生气,反而故意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宋明扬,“看吧,我就说小妹没有人情味,狠起来连自己亲哥哥都揍。” “什么啊。”步悠悠接过筷子,反驳道:“我那是为了减少入梦者变成茧的傀儡的风险。难道三哥你没发现,我进过的茧,极少会有变成傀儡的人吗?” “而且,只要他们醒了不就没事了?醒了就能忘掉梦里的遗憾,好好过日子。”步悠悠夹起一块肥牛卷,若无其事地说。 “我也认为悠悠说的没错,最后的结果只要是入梦者能醒来,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王川附和道。 “你们还是不明白啊。”步长安叹了口气,倚在椅背上,往日里的痞气渐渐散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有些人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有些遗憾只有在梦里才能抚平,有些过错只有在梦里才能弥补。生命固然可贵,但如若他们自己不愿意醒来,我们也该理解啊。” 他看向步悠悠,声音放轻了些,“这些东西,小妹你其实也是知道的啊。” 宋明扬听到这话,忽然想起前几天步悠悠给他介绍破茧小队时说过的话——梦虽然是假的,但在梦里所发生的一切,也是人所期待的东西。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什么都懂的步悠悠,唤醒入梦者的方式却这么直接,连一点感情都没有。 步悠悠神色如常,将一只香菇放进嘴里,语气平淡地反驳道:“他们的感情我理解不了,我只负责救人,减少入梦者变成傀儡的风险。” 她抬头看向步长安,眯着眼睛笑道:“三哥是因为放不下曾经的那个人,所以才会对入梦者心生怜悯吗?” 步长安夹菜的手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摇头笑了笑,恢复了往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到底是亲妹妹,知道刀子往哪里戳最疼。” 宋明扬见气氛有些沉,便迅速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说起来张渺渺,她不是在沙发上睡着吗,步大哥还没回来,她怎么不在那了?” “我给她抱楼上去了,剩下的这一个月,让她在楼上好好睡着,舒舒服服做个美梦。”步长安说道。 “这样啊。”宋明扬点点头,从菌汤锅里捞出来一只牛肉丸放到小料碗里。 宋明扬对面坐着的是步悠悠,此刻她正低着头,轻轻吹着刚从麻辣锅里夹出来的肥牛卷,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步悠悠抬头伸手去拿果汁时,正好对上宋明扬的目光,她皱了皱眉,以为宋明扬在看她碗里的那片肥牛卷,于是迅速将它塞进嘴里,边嚼边嘟囔着:“看什么?看也不给你吃。” “?” 宋明扬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他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牛肉丸,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心跳却乱了节奏——她真的好可爱啊。 坐在宋明扬身边的王川,手指却悄悄收紧,捏着筷子的指尖泛白。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从菌汤锅里夹了一只香菇放进碗里,却没动筷子,只是盯着碗里的香菇发呆。 步长安留意到步悠悠身边的宋欢喜,此刻她正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步悠悠,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小妹,欢喜这么粘着你啊,饭都不吃,就盯着你看。” 步悠悠一直在专心吃饭,听到步长安的话后她才反应过来,从坐下到现在,宋欢喜确实没有动筷,便问道:“欢喜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火锅吗?” “我是人偶呀。”宋欢喜乖乖地摇了摇头,声音软乎乎的,“人偶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那太可惜了,二哥的好厨艺你是没机会尝到咯。”步长安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宋明扬,“对了小明扬,你们这次入茧,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这样的。”宋明扬咽下嘴里的毛肚说道:“因为陆迟只想再见阮棠一面,见过之后,他自己就醒了。” “阮棠?好熟悉的名字……”步长安皱了皱眉,回忆着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入梦者,的确有个叫阮棠的女生。 “是不是望江大学表演系的那个阮棠?”步长安问道。 “是她,你怎么知道啊?”宋明扬有些惊讶。 “那姑娘我印象可太深了。”步长安回忆道:“去年六月,她也是因为想再见一个人,所以入了茧。她想见的那个人就叫陆迟。” 步长安顿了顿,补充道:“我当时入茧去唤醒她,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想再见陆迟一面,见完之后就醒了,连劝都不用劝,特别省心。” “她也入茧了?可为什么她还记得陆迟?”宋明扬有些不明所以,“她今天早上还给陆迟发了个消息,带着陆迟的名字,说是下月初五结婚,要他记得参加。” “不是记得。”步长安掏出手机,翻出和阮棠的聊天页面,递到宋明扬面前。 “那姑娘醒后就加了我,说是她家里人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若日后有幸结婚了,就请我去参加喜宴。” 宋明扬看了一眼,聊天页面里是阮棠早上发来的消息,内容是:步长安,下月初五我就要结婚了,记得来啊。 步长安解释道:“入梦者醒来后会忘记,这是肯定的,你看这条消息,也带着我的名字,只能说明人家姑娘用心,消息都不是群发的,是一个个手动发的。” “曾经我还以为是阮棠暗恋陆迟,所以才会入茧见他。”步长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可依你这么说,陆迟也喜欢阮棠?” “他们,相互喜欢。” 宋明扬的声音低了些,语气里带着点惋惜,“陆迟知道阮棠要结婚了,心里难受,又没勇气去见她,所以才想在梦里见她一面,这才入了茧。” 宋明扬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步小姐曾告诉过我,‘茧为入梦者塑造的梦,都是入梦者所期待的完美模样’。陆迟喜欢阮棠,可他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给不了阮棠好的生活。” “陆迟期待再和她见一面的心,比想要跟她在一起更加强烈。因为他自己退缩了,所以茧也只能塑造一个能让他见到阮棠的梦。” “陆迟知道那是梦,可就算是在梦里,他都不敢奢想阮棠会跟他在一起,只敢见一面,跟她说说话。” 步长安听后叹了口气:“太可惜了,相互喜欢却从此错过,从梦中醒来,他们可就彼此遗忘咯。” 一顿饭在闲聊中结束了,桌上的食材基本都吃完了,鸳鸯锅里的汤也见了底,锅壁上还沾着些红油和菌菇碎。 吃完饭后,步长安以天色很晚,明天起来后还要让宋明扬跟王川切磋为理由,让宋明扬留宿。 宋明扬见自己没办法推脱,便赶紧起身帮步远州收拾碗筷,毕竟他在步家白吃白住,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步长安倚在椅背上看着他,等他收拾完后,便走上前将胳膊搭在宋明扬的肩上,勾着他出了餐厅,朝着二楼走去。 步长安的嘴角带着笑意。 明天,要有好戏看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错过 第17章 杀意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宋明扬还在睡梦中时,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脑袋昏昏沉沉的,撑着床头起身,便摇摇晃晃走过去开门。 打开房门,王川正在门口盯着他,黑框眼镜后的眸子冰冷无比,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步长安则倚在门旁的墙上,嘴角勾着抹看热闹的笑意。 “这么早啊……”宋明扬被他们两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原本残存的睡意瞬间褪了大半,眼底尽是茫然。 “切磋。”王川的声音没带半分温度,字字简短,惜字如金,像是多一个字都嫌多余。 “小川曾经也是这样,每天早早地就来拍我的房门,让我陪他训练,你啊,习惯就好了。” 步长安笑着直起身,拍了拍宋明扬的胳膊,语气里满是调侃,“反正也死不了,真伤重了,二哥可以给你们医治。” “……” 宋明扬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甚至还有些欲哭无泪。 他前前后后在步家留宿不过两次,可每次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上次是被步长安喊醒去训练,这次是被王川喊醒去切磋。 在步家,这作息的严苛程度也是堪比军营了。 “快去收拾吧。”步长安提醒道,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收拾好了就来后院。” 宋明扬顿了顿,看着步长安和王川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简简单单去洗手间洗漱,回屋换好自己的衣服后,顺便拿起床头上的手机一看——五点半。 宋明扬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愣了愣,直接气笑了,在心底暗暗吐槽着:这破茧小队里的人,哪还有正常人啊。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下了楼,朝着后院走去,毕竟那边还有两个人在等他。 后院里,步长安正躺在落地窗旁的躺椅上,姿态悠闲自在。 身边的圆木桌上摆着一盘雪白的桂花糕,旁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氤氲的水汽裹着淡淡的桂花香飘散开,那架势,分明是来看戏的。 王川则站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等着宋明扬,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黑柄短刀,和步悠悠的那把极为相似,刀身藏在鞘中,只露出一截漆黑的刀柄。 只是与她那把不同的是,王川的刀柄上挂着一只小小的向日葵挂件。 自宋明扬踏进后院的那一刻起,王川的目光就牢牢锁在了他身上,宋明扬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暗自嘀咕:我跟他应该没仇吧? 躺椅上躺着的步长安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说道:“你们俩先切磋,切磋三个小时后咱们就去吃早饭。” 说罢,他抬手轻轻一扬,地上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任由宋明扬挑选。 地上的武器还是上次训练时步长安给他的那些,没有一个趁手的,他蹲下身,在一堆武器里翻来挑去最后指尖落在了一把黑柄横刀上。 宋明扬记得,上次的武器里没有横刀。 横刀的刀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凹凸不平的云纹,指尖自下而上划过纹路,落在刀柄上。 他握住刀柄轻轻一抽,横刀出鞘,刀背漆黑如墨,只有刀刃处泛着冷冽的寒光,锋芒逼人。 步长安在一旁看着他,拿着桂花糕的手一顿,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喃喃道:“这小子,倒是颇像我那位故人。” 宋明扬将刀抽出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适应重量,王川便将手中的短刀出鞘,迅速朝宋明扬攻来,短刀的刀锋直逼他的胸口。 “又来?” 宋明扬心头一紧,随意将刀鞘扔到一边,右手握紧横刀迅速架在胸前格挡,短刀与横刀相撞,火星溅起,震得宋明扬的手腕微微发麻。 上一次跟步长安训练时也是这样,他还没喊开始,步长安就向他攻了过来。 宋明扬是特异者,而王川是普通人。 特异者天生拥有特殊能力,感知力也是普通人的两倍,在速度上自然比普通人更胜一筹,可此刻与王川交手,他竟觉得王川的出招速度和步长安不相上下。 正走神的间隙,宋明扬的防御慢了半拍,王川的短刀狠狠在他的小臂上划了一下,鲜血瞬间便顺着伤口渗了出来。 宋明扬心中一凛,迅速用刀背挑开王川的短刀,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躲过去。 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刀,倘若他的动作再慢些,那一刀怕是就要划到骨头了。 宋明扬想起第一次跟步长安训练时,虽然也弄得遍体鳞伤,但步长安总能把握好力度,没有一处伤口像今天这样深。 他看着王川眼底的冷意,心头不由得一沉:王川这小子哪里是跟他切磋,分明是动了真格,想置他于死地。 “小川,点到为止。”步长安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开口提醒,眼神里却没多少担忧,反倒多了几分看戏的兴致。 王川的动作顿了顿,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他低声应道:“是,师父。” 可即便应了,他眼底的狠厉与冰冷却丝毫未减,宋明扬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甚至觉得,若非步长安在这观战,自己今早怕是真的要交代在王川手上了。 宋明扬定了定神,开始认真观察王川的动作。 王川的速度很快,挥出的每一刀都带着狠厉,宋明扬握着横刀只守不攻,每次拼刀的瞬间,火花四溅。 “握刀时,虎口要卡紧刀镡,这样发力时才能做到‘刀随手动’,而不是挥出刀时‘手随刀走’,下盘要稳,这样出刀才不会晃。”步长安在一旁提点道。 宋明扬朝他看了一眼,步长安依旧优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阳光落在他脸上,他眉眼间满是笑意。 宋明扬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王川的攻势上。 应对之余,步长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格挡时不用硬抗,用刀身侧面或者刀背轻轻卸力,顺着他的力道把攻击引开,同时注意脚步后撤,拉开安全距离。” 宋明扬牢记着步长安的话,一边防守一边观察王川的攻击方式。 几个回合下来,他渐渐摸出了规律:王川出刀的动作有几分像步悠悠,利落干脆,可与步悠悠不同的是,王川是用左手攻击,攻势更加狠厉。 王川的重心始终落在左腿上,每次出刀时,肩膀都会习惯性地向右微倾,而这倾肩的瞬间,便是他防御的破绽。 摸清楚王川的破绽后,宋明扬心中一动。 在王川再次出刀,肩膀向右微倾的间隙,他迅速将横刀转了个方向,用刀背狠狠打在了王川的腰上。 王川的身体晃了晃,脚步踉跄了一下。 第十六个回合,这是宋明扬第一次碰到王川。 王川愣了一下,随即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没达眼底,反倒添了几分冷意,挥刀出招的瞬间,力道比之前更狠了些,短刀的寒光几乎要将宋明扬的视线淹没。 “横斩时,刀要走‘平线’,不高于胸口,不低于腰,这样既能发力,又能防着对方偷袭下盘。” 步长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说到这里,他看到宋明扬的刀刃始终对着自己,不由得笑出了声:“刀刃要对着面前的敌人,你对着自己做什么?是想自戕吗?” 宋明扬听到步长安的提点,犹豫再三,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刀翻转过来,让锋利的刀刃对着王川。 宋明扬凭着身为特异者的优势,在反应速度上并不差,但他不过是第二次与人交手,实战经验远远不够,只能凭借着自身的反应速度堪堪,躲过王川的攻击。 他心中暗自感慨:不得不说,王川真是个好苗子。 先前步长安就说过,王川很努力,每日早早地起床找他训练,后来即便跟着步悠悠入茧,他也没有懈怠。 王川的实力一点一点慢慢增长,再后来,他甚至能与步长安过个几十招。 普通人要想追赶上特异者,需得花费两倍甚至是三倍的努力,而王川只用了短短两年,进步就如此神速,难以想象他每天要挥刀练习多少遍,要流多少汗,才能达到如今的水平。 可感慨归感慨,王川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招招狠厉。 宋明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将他身上那件米色短袖染红了一大半。 来来回回七十多个回合,宋明扬一直在防守,从头到尾仅仅碰到过王川四次,手臂早已酸得抬不起来,胸口上的伤口每呼吸一次都带着剧烈的痛感,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可王川还在继续着,攻势的狠厉程度未减。 步长安也没喊停,他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又一个回合,王川挥着刀侧身向宋明扬的面门刺去。 宋明扬的目光落在了王川的刀柄上,心中生出一个坏点子,他的嘴角轻扬,将横刀举至胸前,向左上方用力挥去。 眼看长长的刀刃就要擦过王川的手臂,王川见状,迅速收回短刀,顺势绕到了宋明扬身后。 短刀的刀刃擦过宋明扬的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流了下来,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衣领上。 宋明扬毫不在意,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嘴角挂着的笑意未减。 他心里的盘算,终于得逞了。 王川的攻势也停了下来。 此时步长安放下手里的茶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上显示八点五十五分,比预期结束的时间超了二十五分钟。 他收起手机,刚想开口喊他们去吃饭,却见宋明扬的左手抬着,他的手指间多了个东西,正是王川刀柄上挂着的那只向日葵挂件。 “还给我。”王川猛地转身,盯着宋明扬的背影冷声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宋明扬手上的白光散去,转身看向王川,晃了晃那个向日葵挂件笑道:“这个东西,似乎对你很重要。” “多管闲事。”王川上前一步,一把将挂件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塞进衣兜里。 他刚把挂件放好,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宋明扬的手上有白光消散。 步长安跟他说过,宋明扬的能力是通过触碰物品看到物品上存留的记忆,也就是说,宋明扬很有可能看到了他的秘密。 想到这里,王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攥住宋明扬的衣领,将短刀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用了你的能力?”王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宋明扬丝毫不在意抵在脖颈上的刀,反而微微一笑,“你猜。” “信不信我杀了你。”王川威胁道,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紧。 “当然信啊。”宋明扬笑得更灿烂了,甚至主动将头凑上前,俯在王川的耳边,轻声说道:“刚才跟我切磋的时候,你就已经动了杀心,对吧?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跟我‘切磋’。”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王川的声音里带着狠厉,握着刀的手微微用力,刀刃刺破宋明扬脖颈上的皮肉,鲜血瞬间渗了出来,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 纵然如此,宋明扬的眉头也只是皱了皱,眼底没有丝毫惧色。 宋明扬看着王川眼底的杀意,缓缓开口:“你只知道我的能力是查看记忆,但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能力。” 他抬起左手,掌心泛起淡淡的白光,随即又散去,他笑着说:“只要我打个响指,随时都能将我看到的东西散播出去,让步家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你的小秘密,可就公之于众了。” 他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挑衅,“所以,要不要赌一赌,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 王川握着刀的手顿了顿,思量一番后,冷哼一声放开了宋明扬,“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随时都会杀了你。” “是吗?” 宋明扬有模有样地理了理被血染红的衣襟,再次俯过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但不能杀我,还得好好听我的话,不然,你的小秘密我可就要说出去咯。” “……” 王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后院。 原本还坐在躺椅上,准备在王川动手前用御物之术护住宋明扬的步长安,见王川气冲冲地走了,便起身走到宋明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不错啊你小子,居然能把小川气走,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吃瘪。” 他好奇地凑上前,问道:“不过你到底知道了他什么秘密啊?能让他这么在意。” 宋明扬握着刀柄的手忽然抖了起来,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步长安也跟着蹲了下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底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宋明扬抬手拍了拍狂跳不止的心脏,长呼了一口气,声音还有些发颤,“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在意那个挂件。如果我刚才不那么威胁他,我感觉今天我的命,真的要交代在他手上了。” 他想起刚才抵在脖颈上的刀,还有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幽怨地看向步长安,“你不是说‘点到为止’吗?王川怎么下死手了?” 况且,他哪里会什么“散播信息”的能力,那都是为了自保,赌王川在意存留在向日葵挂件上的记忆,才临时编出来骗他的。 步长安听到后也有些不明所以,“这小子平时脾气还挺好的,跟我训练时也都挺正常,今天确实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我哪有。”宋明扬立刻否认,语气里满是委屈,“我跟他都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可能惹到他?” “那就奇怪了。”步长安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拍了拍宋明扬的胳膊,把话题岔开:“算了别想了,先进屋让二哥给你医治一下,一会儿也该吃早饭了。” 说着,他便伸手抓住宋明扬的手腕,将对方拉了起来。 步长安的目光落在宋明扬手里的横刀上,补充道:“看你用这把横刀挺顺手的,刀就送给你了。” 宋明扬闻言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横刀的刀刃锋利,刀鞘上的云纹雕琢细腻,一看就是精心打造的,哪能随便收。 “也不贵重啊。”步长安满不在乎地说:“就是我前几天闲得无聊,拿了块废铁随手捏了捏、锻了锻,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的,你拿着用就是了。” 闲得无聊? 随手捏出来的? 宋明扬愣在原地,心里颇为震惊。 他记得先前步悠悠说过,步长安是武器大师,随手拿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的武器,可这么随随便便都能扔出来这么多武器,未免也太强了吧。 宋明扬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弯腰捡起跟王川切磋时随手扔在地上的刀鞘,小心翼翼地将横刀收回鞘中,握在手里。 他和步长安一起走出了后院,因着体力消耗过多,脚步还有些虚浮。 趴在二楼窗边的步悠悠,将后院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见宋明扬借着小聪明气走王川,她的眼底不由得漫开笑意。 要知道,王川可是用了仅仅两年时间,武术上便进步神速,几乎都能和只用近身武术的三哥打个平手了。 但宋明扬在悟性上也确实很出色,三哥不过在旁边提点几句,他便记下了,不但凭着自身观察力找到了王川的破绽,而且还能与王川交手七十多个回合。 他不过与人对战两次,没有丝毫战斗经验,却能撑下王川七十多次狠厉的攻击,最后还反将一军,确实很有本事。 步悠悠在心底默默称赞着。 “姐姐,你是因为那个宋明扬才笑的吗?” 身旁的宋欢喜仰着小脸,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委屈,小手轻轻拽了拽步悠悠的衣角,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刚才姐姐看他的时候,嘴角都翘起来了……可姐姐今天都没对欢喜笑过,欢喜不开心,心里酸酸的。” “?” 步悠悠低头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茫然,随即否认:“不是,姐姐是在笑话他呢,你看他刚才被打得多惨啊。” “真的吗?” 宋欢喜眨了眨漆黑的眼睛,眼底的委屈渐渐散去。 “当然。”步悠悠坚定道。 “姐姐最好啦。” 宋欢喜瞬间雀跃起来,刚才的小委屈全抛到了脑后,她伸手抱住步悠悠的胳膊,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步悠悠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走吧,我们也下楼吃早饭。” 看着换上粉色连衣裙,绑着两只麻花辫的宋欢喜,褪去了那件繁复的嫁衣,倒是一副乖巧可爱的邻家妹妹模样。 若非她脖颈处还留着一道拼接的缝隙,步悠悠几乎要忘了,宋欢喜是人偶,不需要像人一样吃饭。 她顿了顿,便又问了一句:“你要跟我一起吗?” “要,欢喜要跟着姐姐。” 宋欢喜立刻点头,小手攥得更紧了些,生怕步悠悠将她丢下。 步悠悠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喜悦,还有那藏在喜悦背后、小心翼翼的讨好,轻轻叹了口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只要自己稍微点头,她就会立刻露出最甜的笑,可若自己有半分迟疑,她就会悄悄收回手,生怕惹人生烦。 可如果宋欢喜不是人偶,而是王有财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千金大小姐,那么心智只有十五岁的她,正是贪玩的年纪,该是怎样的无忧无虑,肆意而又明媚啊。 可惜她偏偏是个人偶,还是个被赋予了生命后,被抛弃的人偶。 无人重视,无人怜惜。 生不逢时,命运多舛。 想到这里,步悠悠便主动牵起宋欢喜的小手,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杀意 第18章 故人 阳光透过银杏树绿叶的间隙落进餐厅里,在木纹砖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而餐桌上早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晶莹剔透的虾饺冒着氤氲白气,蓬松暄软的叉烧包散发着甜咸交织的香气,瓷碗里红枣豆浆的香甜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旁边的小瓷碟里还放着一枚褐红相间的茶叶蛋。 而步悠悠的座位前,依旧单独放着一碗炖得浓稠的燕窝,瓷匙搁在白瓷碗边,衬得这份待遇愈发特殊。 餐桌旁,步远州掌心萦绕的绿光渐渐敛去,宋明扬身上的伤口愈合如初,连一点浅淡的疤痕都未曾留下。 他看着宋明扬,语调依旧温和,如春日暖风,却带着几分打趣:“小川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小明扬这张俊俏的脸,差点就被刮花了。” 王川坐在宋明扬身旁,埋着头默默往嘴里送着虾饺,全程一言不发,但握着筷子的指尖已然泛白。 显然,清晨‘切磋’时发生的事情,还未彻底从他的心头散去。 另一边,宋欢喜依旧像昨晚那般,手肘撑在桌边,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弯弯,笑嘻嘻地盯着步悠悠,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正剥着茶叶蛋的步长安闻言,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在旁边盯着呢,不会出事的。况且他们切磋时,用的都是真家伙,受点伤很正常。” 说到这,步长安话锋一转,放下手里剥到一半的茶叶蛋,抬手拍了拍宋明扬的肩,语气中满是夸赞:“不过说真的,小明扬的悟性是真不错,我就随口指导了两句发力的技巧,他立马就领悟了。” “方才跟小川交手,前前后后打了七十多个回合,一共碰到了小川四次,倘若换做旁人,怕是连小川的衣角都碰不到。” “进步这么快?” 步悠悠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宋明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既然进步这么快,那吃完饭跟我切磋一下吧。” 正在低头喝粥的宋明扬呛了一下,皱着眉看向步悠悠,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还来啊?我认输,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步悠悠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低头闷笑着,肩膀微微颤动。 步远州见状,对宋明扬笑道:“小妹在逗你呢。” 话音刚落,坐在宋明扬身旁的王川忽然放下碗筷,他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一道轻微的声响。 “我吃好了。” 说罢,王川便端着自己的碗筷走向水槽,水流声哗哗响起,他动作利落地洗好碗筷,沥干水珠放进碗碟架里,径直走出了餐厅。 “小川这是怎么了?” 步远州望着王川走向后院的背影,眉头微蹙,“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闹过脾气。” “不知道。”步长安重新拿起茶叶蛋,指尖继续剥着蛋壳。 “早上跟小明扬切磋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招式里带着火气,有好几招都直逼要害。”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宋明扬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不过,你在那只向日葵挂件上都看到了什么?” “啊?没……没看到什么。”宋明扬被问得一愣,眼神有些闪躲。 他赶紧拿起一只虾饺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掩饰:“就是个普通的挂件,没什么特别的。” 宋明扬心里清楚,向日葵挂件里藏着王川不愿与人言说的秘密,况且告密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他自然不会把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向日葵挂件?”步悠悠闻言,抬头看向两人,回忆道:“王川刀柄上挂着的那只向日葵挂件,是我两年前把他从梦里唤醒后给他的。” 听到这话,步长安瞬间恍然大悟,“哎你看,我就说小川那小子怎么把那挂件当个宝贝似的,不小心被小明扬抢了都想杀了他,原来是你送的啊。” “这么一来,他那股护犊子似的劲头就说得通了。” 步悠悠满脸不解地眨了眨眼,“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仔细回想两年前的场景—— 那天大雨滂沱,天色阴沉,王川浑身湿透地倒在他奶奶的墓碑前,双眼紧闭,身旁还放着一个黑色木盒,木盒打开着,茧丝里有微光流转。 王川被困在了梦里,她入茧,在他的梦里了解了他的过去,他无父无母,是奶奶一手带大的。 见他可怜,将他从梦里唤醒后,便随手把自己包上挂着的向日葵挂件摘下来,送给了他。 那挂件是街边小摊上买的,几块钱一个,不过是个寻常又不值钱的小物件,她实在想不通,王川为何会因挂件被抢而如此生气。 “没什么特别的,小川可能不喜欢有人碰他的东西吧。” 步远州揉了揉步悠悠的脑袋,语气温柔地岔开话题:“快吃饭吧小妹,燕窝再放一会儿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步悠悠点点头,不再多想,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燕窝。 早餐过后,宋明扬帮忙收拾好了碗筷,步长安便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拿起放在门口的横刀,勾着他的肩便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的落地窗外,王川正在后院的空地上练习招式。 阳光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狠厉的劲风,显然是把方才的情绪都发泄在了练招上。 “小川倒是努力,刚切磋完就接着练,一点都不偷懒。” 步远州跟在两人身后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夸赞道。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徒弟。”步长安立刻接话,一脸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语气里满是炫耀。 五人在沙发上坐定,步远州为他们倒了一杯茶,步长安将横刀放在茶几旁,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只黑色木盒,递给宋明扬。 “小明扬,既然你能查看记忆,那你看看这个盒子,能不能知道这是谁给张渺渺的?”步长安问道。 宋明扬接过木盒,抬头问道:“你们谁要看?” 步长安往宋明扬身边凑了凑,翘起二郎腿,眼中带着好奇,“给我看看,我倒要瞧瞧,偷运茧的黑衣人长什么样子。” 宋明扬点点头,抬起右手,将食指指腹抵在步长安的眉心处。 下一秒,他指腹上萦绕起细碎的白光,可奇怪的是,步长安脑海中的画面除了张渺渺接过黑衣人手里的木盒外,就没有任何记忆了。 这段记忆结束后,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宋明扬收回手,白光也随之消散。 步长安缓缓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木盒,疑惑道:“小明扬,你的能力不会出现问题了吧?怎么后来我的脑子里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我的能力出问题了。”宋明扬缓缓开口,语气笃定:“是那个黑衣人没有在这盒子上面存留任何记忆。” “没有存留任何记忆?这是什么意思?”步长安追问,眼神里满是探究。 宋明扬解释道:“通常来说,只要是活物接触过的东西,多少都会留下一点记忆碎片,可现在,盒子上连一点黑衣人的记忆都没有。”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送盒子的东西不是活物,要么就是没有自我意识和独立思维的傀儡。” 宋明扬将盒子放回茶几上,他自己也对黑衣人的身份充满好奇,可奈何盒子上没有一丝可供探寻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 步长安掌心一翻,一柄飞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指尖转动着飞刀,飞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而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木盒上,若有所思。 沉默了片刻,步长安抬起左手,盯着手腕上的镯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幽怨:“不过话说回来,贺宵教授装的这个探测装置,既有用又没用的。” “你说它没用吧,它确实能探测到一定范围内异种的位置;你说它有用吧,又探测不出具体出现的异种是什么,每次赶到现场都跟开盲盒似的。” 步悠悠听后却笑道:“那怎么了?是茧咱们就入茧,把人从梦里带出来,是具有攻击性的异种咱们就直接动手,把它解决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就是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目的,没能找到线索,有些可惜呢。” “没事的小妹,只要在下次异种出现之前咱们快点赶到,逮到他就行。”步长安倚在沙发上,对此却毫不在意。 “话是这么说,可还有个问题没弄明白。”宋明扬忽然开口,眉头微蹙。 “步大哥说界碑令牌没有丢,而且那三位高层也整日待在监察局里,既然这样,偷运异种的人是怎么带着异种跨越界碑的?界碑的防护力量那么强,按理说,没有令牌根本不可能通过啊。” 步悠悠闻言,立刻凑到宋明扬身边,眯着眼睛,故意压低声音回答道:“兴许是闹了灵异事件,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把脚收进被窝里,不然保不齐就被什么东西摸一下呢。” “?” 宋明扬默默向一旁挪了挪,与这个可怕的人保持距离。 “好了小妹,别吓小明扬了。” 步远州放下手中的茶杯,温声道,随即话锋一转,“明天轮到你去地区巡视了,你要和小明扬一起,还是和小川一起?” 步悠悠转头,透过落地窗看了看正在院外刻苦练习的王川,又看了看在自己身边坐着的宋明扬,思量道:“王川回来了还这么努力练习,实在辛苦,就不打扰他了,明天我和宋明扬一起去巡视吧。” 宋明扬听到步悠悠选了自己,疑惑地问:“巡视是什么?” “巡视就是出去玩,把咱们南部地区逛一遍,看看有没有异种存在。”步长安解释得干脆利落。 “啊?”宋明扬更疑惑了,下意识地反问:“南部地区这么大,下辖那么多城市,一天下来根本巡视不完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东西南北四个地区,可不只有咱们这样‘专门清除异种’的小队,还有‘专门管理特异者’的小队。” 步长安的指尖转动着飞刀,耐心解释道:“我们的父亲是异常监察局护卫队总队长,主要负责管理四个地区的特异者们。” “当年人类先祖封印异种后,还有些未被封印的异种逃散四方,为了守护世界,几位特异者成立了异常监察局,守护了人类上千年的祥和。” “而护卫队从异常监察局成立之初便存在了,用以管理世界上的特异者们,维护特异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秩序,而我们这四支专门清除异种的小队,则是1916年那场事故后才设立的。” “当时异常监察局从护卫队里挑选出优秀而强大的特异者们,组成了四支专门清除异种的小队,分别是东部地区盛阳市的‘惩戒小队’、西部地区栖山市的‘护生小队’、南部地区望江市的‘破茧小队’还有北部地区嘉安市的‘威武小队’,并派遣这四支小队守护四方地区的安全。” “护卫队里的特异者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常年驻守在四方地区,每天都会分批分组地巡视辖区内的情况,看看有没有特异者违法乱纪。倘若是遇到能处理的异种就顺手解决了,要是碰上处理不了的,就会把消息汇报给咱们这些专门清除异种的小队。” “而咱们身为‘专门小队’,自然也不能闲着,同样要参与巡视,只不过因为咱们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巡视的范围小一些。” 说到这,步长安笑了笑,随后接着说道:“说白了就是出去逛一逛,溜达溜达,玩一玩,露个面意思意思得了。” 步悠悠接着补充道:“所以,我们每周都会去巡视一次,每次只需巡视南部地区的两个区域,明日我们要巡视的区域是……”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点开一个名为 “特异者巡视组” 的群聊,查看巡视表格后说道:“是锦阳市和福顺市。” 宋明扬听完解释,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他站起身,对着几人说道:“好,那我先回去照看一下花坊,明日再来找你们会合。” “等等。” 步长安喊住要离开的宋明扬,将放在茶几旁的横刀丢到他的手里,“拿好你的武器,这把刀名叫‘斩邪’,你可得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宋明扬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接过,“知道了,放心吧。” 宋明扬拿着那把横刀走后,步悠悠便坐到步长安身边,脸上挂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眸中更多的是探究。 “三哥,要是我没认错的话,那把横刀是崔念姐的吧?就这么给他了?你之前不是说,这把刀是崔念姐的遗物,要好好珍藏的吗?” 步长安看着步悠悠一脸好奇的样子,无奈叹气。 他一改往日的痞气,眼底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是啊,确实是她的,原本刀刃断了,我把它修好后就放进了我的武器库,没想到被那小子选中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还真别说,他拔出那把刀的样子,真的很像她。而且那小子用别的武器都不顺手,唯独用这把‘斩邪’上手极快。” “既然他跟这把刀这么有缘分,我把刀给他,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总比让它在武器库里落灰好。” “如果崔念姐还在世的话,你们应该会在一起吧?” 步悠悠轻声询问。 步长安把玩飞刀的手顿住了,他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啊?”步悠悠追问。 “因为她是崔念。”步长安转头望向后院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是那个一心想要斩尽天下异种邪祟,守护世界和平的崔念。” 一直在旁边静静喝茶的步远州,闻言走到两人身边坐下。 他左手掌心缓缓萦绕起一团柔和的淡绿色,他看着步长安,语气温和:“长安,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她的事耿耿于怀吗?我可以帮你治好心结,要不要试试?” 步长安却摆了摆手,站起身与步远州保持距离。 他脸上重新挂上一抹玩味的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算了二哥,我觉得心里留着这份念想也挺好的,我可不想像你一样,提起‘那个人’,那段往事就好像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 说罢,他对着两人摆摆手,“我去后院找小川训练了,那小子今天情绪不对,得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步悠悠看着步长安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转向步远州,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凑到步远州身边,眯着眼睛笑道:“哎呀,差点忘记二哥哥当年也有一段精彩的往事呢,那段往事可比三哥的有意思多了。” “你啊。” 步远州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步悠悠的鼻尖,无奈又温柔道:“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二哥哥能有什么往事?” “那就要问你自己咯。” 步悠悠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狡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故人 第19章 坦露 翌日一早,晨曦微露。 阳光透过街边梧桐树浓密的枝叶,筛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泛着温润光泽的青石板路上。 宋明扬赶到步家时,接他们巡视的专车早已经停在门口了。 院门前的石阶上,步远州正和王川闲谈,步悠悠则站在一旁,眼睛半阖。 步远州的头发半披半扎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装衬得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惯有的温和。 王川则是深蓝色短袖配黑色工装裤,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刀,黑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赶来的宋明扬,神色冷峻。 步悠悠身着米色吊带外加一件轻薄的白色冰丝防晒衫,搭着一条浅绿色的长裤,头发用黑木发簪挽成一个低丸子,额前碎发垂落,戴着一顶米色鸭舌帽。 此刻她正懒洋洋地伸着懒腰,一副懒散的样子。 “小明扬来了。” 步远州注意到走来的宋明扬,开口提醒道。 步悠悠闻言望去,视线落在宋明扬身上,他穿了件简单的黑色短袖,搭配深灰色休闲裤,肩上斜挎着一台相机,这架势,倒真像昨天步长安说的那般,是出去游玩的。 “大家都这么早啊。”宋明扬快步走到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我来晚了?” “不晚,我们也是刚起。”步远州温声说道,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宋明扬空落落的手上,忽然想起什么,询问道:“长安昨天给你的那把横刀呢?怎么没带着?” “我担心带刀出门可能会吓到路人,所以就没带。”宋明扬解释道。 “你倒是细心。”步远州笑道:“不过不必担心这个的,小妹和小川出门也会带着武器,而且我们特异者的存在也不是秘密,所以带着它也无妨,遇到突发情况还能防身。” “好,那我下次带着。” 一旁的步悠悠实在抵不住困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走吧走吧,在车上还能睡一会儿。” 专车旁站着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西装熨烫得平整无褶皱,领口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从头到脚透露着优雅的气质。 男人眼尖地注意到准备上车的步悠悠,立即上前一步,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同时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步小姐,我是驻守在望江市护卫队、南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的队长——刘大宝,您喊我大宝就行,今天由我负责接送巡视。” 步悠悠懒洋洋地点点头,左脚刚踏进车门,右手手臂忽然被人轻轻拉住了。 她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王川正低着头,手轻轻攥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紧张。 “怎么了王川?”步悠悠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语气里满是疑惑。 王川抬头,目光落在步悠悠带着倦意的脸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看样子很累,要不这次巡视我带宋明扬去吧,你在家好好休息。” “这样啊。”步悠悠闻言,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踏进车门的脚,脸上瞬间露出轻松的笑容,“反正是去玩,你们俩去也行,那我回去接着补觉啦!” 说罢,她对着几人挥了挥手,转身就回了院子。 宋明扬看着步悠悠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王川,顿时心觉不妙。 王川的手里还握着短刀,宋明扬记得很清楚,昨天王川可是想弄死他的啊,可今天却主动提出来和他一起去巡视,这里面一定没什么好事。 “请吧。”王川侧身让开后座的车门,阴恻恻地盯着宋明扬看。 “好……”宋明扬干笑了两声,心里有些后悔早上赶来时没有带上横刀了,但也没别的办法,毕竟是他第一次巡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啪”的一声,王川狠狠地将车门关上,力道大得像是要给刘大宝的车门卸掉。 宋明扬:“……” 宋明扬有些无奈地看着王川绕着车子走到左侧车门处,打开后车门,弯腰坐了进来。 王川没有选择前排的副驾,而是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一拳的距离,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小川,你要和小明扬好好相处啊。”步远州站在车外,看着后座的两人笑道。 “一定。”王川转头看向步远州,脸上瞬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神里的冷意也消散无踪,那模样乖顺又听话,和刚才对宋明扬的态度判若两人。 车子缓缓启动,平稳地驶离了步家。 宋明扬攥紧了手里的相机带,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王川,却见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 宋明扬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人是属变脸的吗? 接下来的一路上,车上的氛围都颇为尴尬。 王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宋明扬则看着窗外的风景,同样沉默着。 开车的刘大宝完全没察觉到后座的低气压,放着音乐,跟着音乐的节奏,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嗓音哼唱了起来:“落叶堆积了好几层,而我踩过青春……” 那歌声时而跑调跑到九霄云外,时而又突然拔高,听得人头皮发麻。 王川皱了皱眉,猛地睁开眼,显然是被这歌声吵到了,宋明扬也忍不住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正沉浸在自己歌声里的刘大宝。 刘大宝目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嘴里却丝毫不停,依旧大声唱着歌,脑袋还跟着节奏轻轻晃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世界” 里。 刘大宝瞥见后视镜里宋明扬的目光,冲他笑了笑,歌声却未停下。 宋明扬尴尬地偏头看向王川,发觉王川也在盯着自己。 他那双眼眸极为冷淡,宋明扬忽然意识到,似乎从自己来到步家以后,王川看自己的眼神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从未变过。 就在这时,刘大宝五音不全的歌声恰好传入两人耳中:“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宋明扬、王川:“……” 他们两人默契地同时扭头,看向窗外,车厢里的尴尬气氛又浓重了几分。 “叮咚——” 宋明扬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聊天页面,映入眼帘的是步悠悠发来的消息:记得帮我带份云片糕和枣泥酥回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猫比心的表情包,可爱又俏皮。 宋明扬的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他拍了一张车窗外的照片发给步悠悠,并回复道:好的步小姐,我现在还在车上,等下了车看到卖糕点的店,就给你买。 消息发出去后,他又想起什么,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步悠悠的消息回复得很快,几乎是秒回:目前没有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以后喊我悠悠就行。 后面还附带了一张小猫蜷缩在被窝里睡觉的表情包,和她刚才想补觉的模样如出一辙。 宋明扬嘴角的笑意难掩,目光在“以后喊我悠悠就行”这八个字上停了好久,才缓缓回复道:好,午安。 回复完消息后,宋明扬手指一顿,点开步悠悠的聊天界面设置,将原来的默认昵称备注“别打扰我睡觉”改成了“悠悠”。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此次巡视的第一站——锦阳市。 锦阳市与望江市不同,望江市处处保留着千百年前的古建筑风格,青瓦白墙,小桥流水,处处透着古朴雅致的韵味,市区里最高的楼层也不过三层。 而一进入锦阳市市区,就好似踏进了另一个世界,市区内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街道两旁的店铺门面奢华,霓虹招牌鳞次栉比,处处透着繁华与活力。 车子最终停在了锦阳市市中心一处名为 “锦阳文化广场” 的广场前。 刘大宝扭头,笑眯眯地对着后座上的两人说道:“两位少爷先在此处先逛着吧,下午一点半咱们还在这里集合,到时候我再来接你们去福顺市。” 宋明扬打开车门笑道:“好,麻烦你了。” 刘大宝连忙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明扬和王川下了车后,刘大宝便开着车离开了。 两人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宋明扬先开口:“我们需要怎么巡视?” 王川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玩你的就行。” 说罢,他不再理会宋明扬,转身朝着广场另一侧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 宋明扬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也没多想,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便决定自己去逛了。 广场中央有一个人工湖,湖水清澈,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湖边建有几座古色古香的小亭子,宋明扬走到其中一座亭子前坐下,看着眼前的美景,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发给步悠悠,可手指刚碰到屏幕,又想起她说要补觉,便又放下了手机。 宋明扬拿起挎着的相机,调整好角度,将人工湖的美景、湖边的亭台以及远处的高楼都纳入取景框,打算等回去后再拿给步悠悠看。 逛到广场西侧时,宋明扬看到一个卖传统糕点的小摊,摊位前摆着各种各样的糕点,其中就有步悠悠想吃的云片糕和枣泥酥。 宋明扬心里一动,刚准备上前买一份,可转念一想,下午还要去福顺市,糕点放久了可能会影响口感,不如等下午从福顺市返程前再买,这样回去的时候还是新鲜的。 想到这里,他便又收回了脚步,继续往前逛。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明扬便一个人逛了店铺,去了不远处的动物园,还参观了市中心的艺术展。 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十二点半,他随便在路边的小吃摊上点了一份煎饼,吃完后便回到了广场。 王川早早便在广场等着了,见宋明扬回来,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明扬皱了皱眉,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王川,自王川见到他起,就一直对他充满敌意。 于是他走到王川身边,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王川,为什么你对我的敌意这么大,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冲突。” 王川闻言扭头看向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宋明扬此刻恐怕已经没命了。 “你在向日葵挂件上看到了什么?”王川答非所问。 “嗯?” 宋明扬被问得有些意外,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向日葵挂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看到了那天大雨,她给了你那个向日葵挂件。” “还有呢?”王川的声音淡淡的,握着短刀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指尖微微泛白,显然是有些紧张。 “还有……” 宋明扬注意到他握着短刀的手,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暗恋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的不可见人啊,你不用在意的,我不会说出……” 没等宋明扬把话说完,王川便打断了他,坚定地说:“我喜欢悠悠。” “……” 宋明扬愣住了。 虽然他从向日葵挂件的记忆里已经清楚了这件事,可当听到王川亲口说出来时,心里还是猛地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宋明扬没有接话,王川倒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离开破茧小队。” “既是悠悠选入小队的,虽说还不是正式队员,我也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赶你离开。”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也喜欢悠悠,那我们就公平竞争。” 说到这里,王川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想要和她在一起,你不但要打得过我,而且还要成为更强的人,强到足以在任何危险面前护住她,让她不受一点委屈和伤害,不用担一丝风险。” “因为弱者,不配和她在一起。” 宋明扬听后,神情微顿,他解释道:“你想多了,我和她只是朋友。” “你最好是。”王川的语气依旧冰冷,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话。 “悠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哪怕以后她选择带你一起入茧,但我警告你。” 王川顿了顿,眼神里的狠厉丝毫未减,“做任务归做任务,希望你不要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要对她动手动脚,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把手卸了。” “不会的……”宋明扬的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想:自己看起来像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 下午一点半,刘大宝的车准时到达。 王川和宋明扬上了车,刚坐定,前排就传来刘大宝五音不全的歌声,还是早上那首歌,跑调的幅度丝毫没减,甚至因为心情好,唱得更投入了。 车子平稳地驶上高速,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刘大宝终于察觉到后座的沉默,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笑着搭话:“两位少爷,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还没等宋明扬开口,王川就先一步冷冷地接话:“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宋明扬:“?” 不是?他招谁惹谁了? “同为一个小队的,和气生财嘛。”刘大宝哈哈笑了两声,没在意王川的冷淡,反而热情地打开了话匣子,“其实当年,我也想加入你们这种专门小队,但奈何能力太普通,比试没通过。” 刘大宝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羡慕:“你们是不知道,能被选进‘专门小队’,要么像步大少爷和步二少爷那样,特异能力出众;要么就像步三少爷和步小姐那样,武力值能打十个。” “而我当初参与比试的时候,连市队长都没当上呢,只当上了一个市区巡视小队队长。” “有时候真羡慕步家人,一家人都进了专门小队,步家主更是厉害,直接当上了护卫队总队长,那可是我们所有特异者的偶像啊!” 宋明扬思忖着:“原来进专门小队还需要比试啊。” “可不是嘛!” 刘大宝眼睛一亮,说得更起劲了,“但是能被专门小队直接收编的,是不需要参与比试的,就例如你和王少爷。” 说到这,刘大宝又从后视镜看了眼王川,语气里满是敬佩,“说起来王少爷,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专门小队已是不易了,还能被步家主和监察局的那三位高层同时认可,那更是难得。” 宋明扬下意识看向王川,可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并无半分反应。 刘大宝却是个典型的话痨,哪怕宋明扬接不上话,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跟你说,我们特异者巡视小队的人,都特别崇拜你们专门小队,每次都争着抢着要接送你们去巡视呢。” “平时我这个队长都抢不过他们,这次能抢到,还是跟队里几个小伙子猜拳赢的,有了这份殊荣,我能高兴好几天呢。” “对了,你们知道吗?专门小队每50年就会轮换一次成员,50年后我76岁,你们说,要是我在这五十年里好好努力,到时候是不是也能进啊?” “还有我们队里的那群小瘪犊子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为了提升能力,天天拉着我切磋,就算被我按在地上揍,爬起来还得捶我一下才甘心。” “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说那些异种会生孩子吗?繁殖能力到底强不强啊?为什么这些年出现的很少,但却一直都有呢?” …… 刘大宝的话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宋明扬只能偶尔应一声,到最后实在插不上话,只能礼貌地笑着点头,心里默默佩服他的话痨功底。 又行驶了一个小时,车子终于抵达了福顺市。 和锦阳市的繁华都市感不同,福顺市的发展节奏明显慢了许多,倒多了一份安逸城镇的气息。 车子停在一处公园门前,宋明扬和王川下了车,车上的刘大宝笑着:“两位少爷,这里就是福顺市的中心公园了,你们随便逛逛,下午五点半我再来接你们回望江市。” 待刘大宝走后,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最后默契地朝着两个方向走去,还是各逛各的,互不打扰。 宋明扬逛得很仔细,从公园的湖心亭到街边的老店铺,一路用相机拍了不少风景照,心里还惦记着步悠悠要的糕点。 直到下午五点,他才找到一家老字号糕点铺,买了新鲜出炉的云片糕和枣泥酥,小心翼翼地装在纸袋里。 五点半准时回到公园门口时,王川和刘大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王川看到宋明扬手里的糕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问也没说什么。 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话,刘大宝依旧唱着跑调的歌,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 晚上八点,车子终于驶回了步家。 宋明扬拎着糕点快步走进会客厅,小心翼翼地把纸袋放在茶几上。 此时西侧书房里传来轻微的动静,他探头一看,只见步远州正坐在桌前,耐心地教宋欢喜写字,步长安则靠在书架旁,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看着。 宋欢喜显然没什么耐心,左手背在身后,指缝中悄悄冒出几根银色丝线,像小蛇一样慢慢探向步长安的脖颈,眼神里还带着点调皮的狡黠。 “乖一点。”步长安轻轻抬手,那几根丝线瞬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钉进了旁边的拱门里。 宋欢喜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委屈极了。 另一边,步悠悠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糕点,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跑过去,拿起纸袋打开,一股香甜的气息立刻飘了出来。 她拿起一块枣泥酥,轻轻咬了一口,糕点还带着刚出炉的温热,枣泥细腻软糯,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步悠悠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看向宋明扬:“谢谢你啊,明扬。” 说着,又拿起一片云片糕咬了一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没事的。”宋明扬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耳尖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书房里的宋欢喜听到步悠悠的声音,挣扎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跑过去抱她,可刚起身,就被步长安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欢喜啊,悠悠喜欢听话的孩子。”步长安弯下腰,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所以欢喜,你是那个听话的孩子吗?” “我是!”宋欢喜想都没想,立刻答道。 “既然这样。”步长安直起身,指了指桌上的宣纸,笑得灿烂,“那就先把你自己的名字写二十遍,写完了再找悠悠玩。” 宋欢喜看着步长安的笑容,又看了看远处的步悠悠,委屈地抿着嘴,怎么都笑不出来。 步远州从书房里走出来,看着客厅里的几人,温声问道:“晚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我要吃水煮肉片!要特辣的!”步悠悠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 步长安也毫不客气地开口:“我要吃红烧肉,肥一点的,炖得软烂点。” 宋明扬和王川则未答话。 “小川呢?”步远州问道。 “都行的,二哥。”王川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宋明扬看着王川这副表情,在心里默默腹诽:果然是变脸大师。 “那小明扬呢?”步远州接着问。 “啊?”宋明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以回去吃的。” 毕竟都在步家蹭吃蹭住好几天了。 “想吃什么就和二哥说,我们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书房里的步长安适时开口。 步远州莞尔一笑,那笑容依旧温和,“是啊,我们破茧小队,都是一家人。” 宋明扬神色微顿。 他以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周婉一个家人了。 可如今,他好像有了新的家人。 步远州的话让他心底渐渐泛起暖意,他毫不客气地说:“那我想吃糖醋排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坦露 第20章 诡异 晚饭过后,夜色已沉。 步长安勾着宋明扬的肩,语气间带着几分熟稔的亲昵:“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喊你起床,咱们接着去后院训练去。” 宋明扬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训练还是要继续的,正如先前步长安说的那样,他以后是要跟着步悠悠一起做任务的,可不能成为她的负担。 书房里,步远州站在宋欢喜身后,弯腰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着“喜”字,脸颊边的碎发垂下,声音温和:“横要平,竖要直,下笔要稳。” 宋欢喜看着宣纸上自己的名字,念叨了一遍:“欢喜,喜欢……” “欢喜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步远州松开宋欢喜的手问道。 “我知道!”宋欢喜看向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手里捏着一块枣泥酥正往嘴里送的步悠悠,甜甜地笑道:“喜欢就是和姐姐待在一起。” 步远州揉了揉宋欢喜的脑袋,否认道:“可是欢喜,这种喜欢只是你单方面想粘着她呀。” “单方面……粘着?”宋欢喜似懂非懂。 “是啊,悠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欢喜不能一直粘着悠悠的。” 随后步远州耐心解释道:“喜欢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包含欣赏、仰慕、钦佩和崇拜,喜欢可以随性,可以一时兴起,欢喜怎么能确定自己一定就喜欢悠悠呢?” 说到这里,步远州换了一句更容易听懂的话:“也就是说,欢喜怎么能确定自己能喜欢悠悠一辈子呢?” “因为姐姐是来娶我的。”宋欢喜的声音无比坚定,还带着一丝雀跃,“我要一直跟着姐姐!” “可那不是喜欢啊,悠悠只是恰好打开了衣柜,将你带了出来。” 步远州笑道:“简单来说,欢喜要是喜欢悠悠,应该要好好保护她。” “喜欢就是……保护好姐姐……”宋欢喜轻声重复着,而后笑了笑,“我明白啦。” 步远州揉了揉宋欢喜的脑袋,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书房外的宋明扬,脸上还带着笑意。 “放心吧二哥,小明扬聪明着呢。”步长安留意到了步远州投来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 “?” 宋明扬看向步长安,有些不明所以,心里暗自嘀咕: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而且好像还带上了自己? 步长安不理会宋明扬不解的表情,自顾自地带着宋明扬上了二楼,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 王川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重新将向日葵挂件系在刀柄上,指尖捏着一块棉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短刀。 步长安则凑到宋明扬身边,拿起他身上挎着的相机,手指在相机按键上轻轻滑动,翻看着白天拍摄的照片说道:“今天巡视拍了这么多照片啊。” 屏幕上,波光粼粼的湖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岸边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晃,湖边的八角亭古色古香,飞檐上的瓦片在镜头下清晰可见。 远处的高楼则带着现代都市的气息,与亭台相映成趣,还有人来人往的街巷、热气腾腾的小吃摊、挂着旧招牌的老店铺,满是烟火气。 “不愧是艺术学院摄影系毕业的,这构图,这光影捕捉的都恰到好处啊。”步长安忍不住感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眼神里满是欣赏。 宋明扬在一旁听着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随手拍的,没那么好。” 就在照片翻到最后一页时,步长安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屏幕上,一个女生站在花架旁,阳光落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上,花瓣洁白无暇,她的眉眼温柔,画面美得像一幅画。 可步长安再仔细一看,那半张侧脸的轮廓,还有身上的淡蓝色长裙,搭配同色系的蕾丝头巾,那熟悉的穿搭,不正是他那宝贝小妹步悠悠吗?! “啧。” 步长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旁的宋明扬,又瞥了一眼正在擦刀的王川,故意拉长了语调,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 “怎么了?”宋明扬被他看得心头发慌,连忙凑过去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看清照片的瞬间,他的耳尖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 “这……这个……三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就是觉得当时光线好,随手拍了一张……”宋明扬紧张到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想把照片翻过去。 步长安见状,嘴角微微勾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都明白,毕竟我家小妹这么有魅力,爱慕者多一些也正常。” 他故意把 “爱慕者” 三个字说得重了些,惹得宋明扬的耳尖更红了。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王川,原本擦刀的动作很稳,听到他们提到了步悠悠,手指猛地一顿,棉布在刀身上蹭出一道轻微的声响。 他放下刀,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拿过步长安手里的相机,低头认真看着那张照片。 王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气氛短暂地沉默过后,他才默默把相机还给步长安。 宋明扬原本以为王川会生气,可王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他有些意外。 宋明扬心里暗暗揣测:大概是碍于步长安在自己身边,所以他才没有表露出来真实的情绪吧。 王川沉默了几秒后,缓缓开口,声音淡淡的,留下一句“照片发我一份”后,便拿起短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步长安和宋明扬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小川平时挺温和的啊,今天怎么怪怪的?”步长安假意思索着,嘴角上的弧度未减。 “啊?”宋明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里并不是很认可,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王川只对步家人有着温和的一面,而对自己,则带着一股冷冰冰的疏离感。 步长安没再纠结王川的事,继续翻看着相机。 在步悠悠的照片后面,是几张花卉特写,每一张都拍得格外细腻,能清晰地看到花瓣上的纹路和沾着的水珠。 再往后翻,便是一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宋明扬举着相机,镜头对着一本泛黄的笔记,笔记上的字迹工整有力,透着一股文人的风骨。 可就在录制到一半时,画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随后镜头前就出现了夜幽,夜幽的触手向宋明扬攻去,相机掉在了地上,镜头碎裂,画面变得有些模糊。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到后来步悠悠出现,手持短刀,利落斩杀夜幽的画面,每一个动作都被录了下来。 步长安将那个视频又看了一遍,在录制笔记的那个画面上暂停了。 “这就是高祖父的笔记啊。”步长安说道。 虽然步悠悠同他们讲了这件事,但亲眼看到笔记上记录的内容,还是颇为震惊。 说罢,步长安又思索了起来,“我倒好奇那本古籍上写了什么。” “根据现有的线索组合到一起来看,古籍是赵家家主赵录先获得的,后来他拿给了我们高祖父,还有其他两位家主一起看。” “可没想到,后来那次事故发生后,这本古籍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没了踪迹。” 步长安一边回忆着现有的信息,一边缓缓说道:“要是能找到古籍就好了,说不定能解开更多的谜团。” 正思索时,步悠悠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二人转头看去,见步悠悠上了楼,而宋欢喜正紧紧抱着步悠悠的胳膊,步远州则跟在她们身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小明扬今日拍的照片呢,拍得可好看了。”步长安倚在沙发上,左腿随意搭在右腿上,扬了扬手里的相机。 “给我也看看。”步悠悠好奇地走到宋明扬身边坐下,脑袋微微倾斜,肩膀轻轻挨着他。 相机里的画面,正是那天她和宋明扬初遇时的场景,虽然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到夜幽的触手,以及她挥刀刺入夜幽喉咙里的那一幕。 步悠悠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在宋明扬的鼻尖,那香味清新而又温柔。 宋明扬看着步悠悠专注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长长的,嘴唇粉嫩有光泽,他耳尖上的那一抹红晕越来越深,渐渐蔓延到了耳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这个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啊?” 步悠悠看着这段视频,有些意外地问道。 她当时只顾着应对夜幽,根本没注意到有相机在拍摄。 步悠悠看向宋明扬,她离得很近,而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脸颊上,惹得他的脸痒痒的。 宋明扬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慌乱地解释:“那天……那天相机掉在了地上,刚好就录上了,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这样啊。” 步悠悠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相机上。 步悠悠看着视频里宋明扬拍摄的笔记内容,忍不住感叹道:“高祖父的字真好看啊,和二哥哥的字一样好看。” 步长安在一旁看得有趣,嘴角微微勾起,想逗一逗宋明扬,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小明扬还拍了别的照片呢,小妹要不要看看?” “拍了什么啊?”步悠悠一脸好奇。 “这你就要问他咯,照片在他相机里呢。”步长安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完还冲宋明扬挑了挑眉。 步悠悠看向宋明扬,宋明扬心里一紧,连忙按着相机上的按键往下翻,飞快地掠过步悠悠那张照片,他的手指有些发颤,直到翻到今天拍的照片后,才停了下来,将相机递给步悠悠。 “拍的不错嘛。”步悠悠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认真地夸赞道。 宋明扬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耳朵上的红晕却愈发明显,连耳根都红透了。 坐在步长安身旁的步远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留意到了宋明扬耳朵上的那一抹红,看出了他的窘迫,适时开口,温声道:“小妹,时间不早了,该去休息了。” “对哦,该睡觉了。” 宋欢喜附和道,抱着步悠悠的胳膊晃了晃,眉眼弯弯地说:“欢喜要跟姐姐一起睡觉,还要听姐姐讲故事。” “好,去睡觉。”步悠悠揉了揉宋欢喜的脑袋,跟众人道了晚安后,便带着宋欢喜回了自己的房间。 二楼一共有六间房,步家主不在家中居住,他的房间便留给了步云深。 步云深和步悠悠的房间挨着,在北侧,靠近后院,推开窗就能看到院里的锦鲤池,海棠花树和六角凉亭。 东西两侧各有两间房,步长安和宋明扬睡在东侧,步远州和王川则睡在西侧,而这段时间,宋欢喜则一直跟步悠悠睡一间房。 闲聊过后,众人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夜色渐深,宅院里静悄悄的,窗外的虫鸣声偶尔响起,衬得夜色愈发静谧。 夜里凌晨两点,万籁俱寂。 步悠悠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 身为特异者的步悠悠,感知力远超常人,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动静后,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迅速抽出放在枕头下的短刀,坐起身来。 月色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漫进房间,在地上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 窗边,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站着,月光勾勒出那人的轮廓,正是宋欢喜。 她披散着头发,长长的发丝垂在肩上,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步悠悠,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察觉到步悠悠在看她,宋欢喜的嘴角忽然咧开一个灿烂的弧度,那笑容有些诡异,与她平时的软糯截然不同。 接着,她的左手微微抬起,指缝里,银色的丝线若隐若现,正跃跃欲出,像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欢喜?”步悠悠握紧了刀柄,但还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宋欢喜听到这个名字后,嘴角的弧度渐渐淡了下去,抬起的左手也缓缓放下,银色的丝线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她身子一软,随后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步悠悠皱紧眉头,心里猜测着:难道宋欢喜是梦游了? 步悠悠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她下床走到宋欢喜身边,蹲下身,想把她抱到床上。 可就在这时,宋欢喜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姐姐?” 宋欢喜的声音依旧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姐姐怎么醒了?” 步悠悠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甚,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刚才?” 宋欢喜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更是一脸茫然,“我……我怎么坐到这里了?” “……”步悠悠沉默了片刻,将短刀收回鞘中,放回枕头下。 她看着宋欢喜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猜测:宋欢喜是个人偶,心思单纯,才刚过及笄的年纪,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于是,步悠悠说道:“兴许是梦游,大概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下床了。” “梦游……是什么意思呀?”宋欢喜挠了挠头,小脸上满是困惑,努力思考着这个陌生的词。 “梦游就是,你会在睡着的时候,自己下床走动,甚至做一些奇怪的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步悠悠耐心地为她解释,一边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床上坐下。 “梦游就是……会做奇怪的事?”宋欢喜似懂非懂地总结道。 步悠悠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快睡觉吧。” 宋欢喜闻言,便不再多想,乖乖地躺到床上,缩进被窝里。 她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双手紧紧抱着步悠悠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 步悠悠关了台灯,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她躺在宋欢喜身边,脑海中还在思忖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宋欢喜指缝里跃跃欲出的银色丝线,那分明是想攻击她的样子。 刚才的宋欢喜,双眸无神,笑容诡异,和现在这个软糯可爱的她,完全像是两个人。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步悠悠轻轻叹了口气,便闭上眼睛睡去。 黑暗中,原本应该睡着的宋欢喜,却缓缓睁开了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步悠悠的侧脸,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与刚才的可爱判若两人。 夜色依旧静谧,可房间里的气氛,却悄然变得有些诡异。 第21章 应变 次日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微风拂过树梢,留下细碎的沙沙声。 正如步长安昨晚所说的那般,他一大早就起来喊宋明扬训练了。 后院内,王川早已握着短刀站在一旁,眼神平静地望向院中央。 步长安则将自己随手召出来的竹条扔给了宋明扬,竹条通体翠绿,质地坚硬,边缘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竹尖锋利无比。 宋明扬接过竹条,看着两手空空的步长安,疑惑地问道:“三哥,你把竹条给我了,那你用什么?” “不用武器啊。”步长安笑道。 他将左手衬衫的袖子缓缓向上卷了卷,手腕上那只黑色护腕尤为显眼。 宋明扬眉头微蹙,心中的疑惑更甚。 没有武器,他这是打算怎么训练? “我想到了个好玩的。”步长安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训练你的攻击速度,我不用任何武器也不用我的御物之术,只要你的竹条挨到我一次,就算你赢,咱们就休息。” 宋明扬听到这话,眼睛微微一亮,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条,又抬头望了望步长安,稍加思索了片刻,觉得不过是用竹条碰到他而已,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而站在一旁的王川却摇头笑了笑,把玩着手里刀柄上的向日葵挂件,眼神中带着几分了然。 那笑容仿佛是在笑话宋明扬,笑他对步长安训练方式的恐怖一无所知,毕竟,他可是亲身领教过步长安的厉害。 宋明扬握着竹条,自信地向步长安攻去,竹条带着风声,直逼步长安的胸口。 可步长安却依旧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卷着右手衬衫的袖子,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完全没将宋明扬的攻击放在眼里。 宋明扬不解,心中思忖着:他为什么不躲开?明明只要自己碰到他一下,今天的训练就能结束了。 可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竹条依旧朝着步长安的面门刺去。 就在宋明扬的竹条即将碰到步长安时,眼看锋利的竹尖就要划到步长安的脸,他握着竹条的手稍微偏了半寸,并往后收了收,力道也减轻了几分,生怕真的伤到了步长安。 可宋明扬没料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步长安迅速蹲下身子,将腿一扫,动作极其迅速,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下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宋明扬躺在地上,脑袋还有些发懵,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躺地上了? 宋明扬撑着手臂,缓缓从地上坐起来,眼神中满是茫然。 步长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子,将右手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宋明扬,语气平淡地问道:“刚才向我攻来的时候,愣什么神呢?” 宋明扬站起身,揉了揉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怕伤到你。” 步长安闻言,伸出手,对着宋明扬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个脑瓜崩,力道不大,却带着几分教训的意味。 “把我当成异种就行,记住,对战的时候不要心生怜悯。” 步长安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倘若你的对手故意示弱,然后反将一军,你小子可不只是挨一顿狠的这么简单了,到时候丢掉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 宋明扬摸了摸被弹的额头,点点头,瞬间明了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了三哥,那再来。” 宋明扬重新调整好竹条的握持方式,目光紧紧盯着步长安,再次向他刺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竹条直取步长安的面门,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步长安身体微微一侧,轻松躲过了宋明扬的攻击,随后绕到了宋明扬身后,宋明扬心觉不妙,便转身追击。 在他右手挥出竹条的一瞬间,步长安便迅速伸出右手,精准地挡住了宋明扬挥动竹条的小臂,紧接着,左腿蜷起,膝盖狠狠地顶向了宋明扬的后腰。 宋明扬只觉得后腰传来一阵酸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摔进面前的锦鲤池里。 就在这时,步长安伸手拽住了宋明扬的衣领,用力一拉,才让他稳住了身形。 但宋明扬却被衣领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不止。 “反应速度还行,但应变能力太差。”步长安松开手,看着还在咳嗽的宋明扬,一副严苛的样子,与平日里的随性散漫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宋明扬所有的不足。 这是宋明扬第二次见到步长安如此认真,第一次还是上次和他训练时。 步长安对待训练之事一丝不苟,那种专注和严肃,让宋明扬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好好利用你身为特异者的优势,用你的感知力去感知我的动作,而不是靠你那无用的判断。” 步长安看着宋明扬,提醒道:“对战时要认真,脑子里不要根据我的动作去片面判断我下一步的防守动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防守与攻击一样,方式本就千变万化,和异种对战,就比如触手很多的夜幽,它的手可比我多了不少倍,你要做到随机应变,将你那远超于常人两倍的感知力利用到最佳,这样才能在战斗中占据优势。” 宋明扬听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抛去心中的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完全将步长安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宋明扬静下心来,细细感知着四周的动静,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锦鲤浮出水面游曳时的声音,以及他和步长安轻微的呼吸频率,这一切,都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过了片刻,宋明扬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眼神坚定,对着步长安说道:“再来。” 说罢,便握着竹条,再次向步长安攻去。 ……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便到了上午八点,阳光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将金辉洒下。 一楼会客厅,步悠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透过落地窗外,望向了后院中正在训练的两人。 看着宋明扬一次次被步长安撂倒,又一次次重新站起来,她不由得笑出了声,眼中满是看热闹的兴致。 “二哥哥,你说宋明扬什么时候能碰到三哥啊?”步悠悠转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步远州,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步远州望向窗外,看着宋明扬略显笨拙却依旧坚持不懈的攻势,思忖了片刻,说道:“倘若小明扬不懂如何变通,只是一味地为了碰到长安而盲目攻击,那他今天恐怕是碰不到长安了。” 说到这里,步远州话锋一转,语气间带着几分赞赏:“不过,小明扬还是很聪明的,身为特异者,他的感知力本就比常人敏锐,只要他好好利用好自身的感知力,以此为辅,再加以变通,找到长安防守中的破绽,看样子不出半日,就能碰到长安了。” 步悠悠听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双手托着下巴说道:“看得我都想跟他切磋一下了,我之前跟三哥和王川他们切磋,他们都不还手的,每次都让着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步远州看着她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温声笑道:“小妹怎么能确定,小明扬与你切磋时会还手呢?” “嗯?”步悠悠不解地看着步远州,“他不会还手吗?我看他与三哥和王川交手的时候挺认真的呀。” “我猜,他不会的。”步远州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步悠悠的脑袋,神秘地说道:“至于为什么,这就要小妹你自己去发现了。” 正说着,书房里的宋欢喜拿着一张宣纸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 她跑到步悠悠面前,将宣纸递给步悠悠,开心地说道:“姐姐你看,我会写字啦!” 步悠悠接过宣纸,目光落在纸上,只见宋欢喜的小手上还沾着不少墨水的痕迹,显然是练习写字时不小心蹭到的。 宣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的,笔画也有些粗细不均,看起来如同鬼画符一般,但仔细一看,每一笔都写得十分有力。 而那一笔一划组合起来的,正是“步悠悠”三个字。 在宣纸的右上角,还有一个供她临摹的样板,字迹隽秀好看,笔锋流畅,正是步远州的手笔。 “这是……”步悠悠抬起头,看向步远州。 步远州温声道:“是小欢喜自己要学的,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练了。” 步悠悠再次看向宣纸上的名字,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期待笑容的宋欢喜,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淡淡的墨水痕迹,看起来格外可爱。 步悠悠忍不住笑了笑,从茶几上拿起一张湿纸巾,轻轻为宋欢喜擦去脸颊上的墨水痕迹。 “不错,写得很好看。”步悠悠夸赞道。 “那姐姐喜欢吗?”宋欢喜听到夸赞,眉眼弯弯,声音软糯糯的。 步悠悠点点头,认真回答:“喜欢啊,当然喜欢了,姐姐还要把它收藏起来呢。” 宋欢喜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上前抱住了步悠悠的腰,脑袋往步悠悠怀里蹭了蹭,声音甜甜的:“我也喜欢姐姐。” 步远州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适时开口:“那我去准备早餐,教欢喜写字的事,就交给小妹你了。” 步悠悠点点头,便带着宋欢喜向书房走去。 而在后院里,训练还在继续。 在被步长安撂倒在地四十五次后,宋明扬手里的竹条依旧没有碰到步长安的一片衣角。 “行不行啊你小子?”步长安蹲在宋明扬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嘲讽,反而带着几分激励。 宋明扬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听到步长安的话,他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宋明扬迅速抬起右手,握着竹条轻轻一挥,竹条带着轻微的风声,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步长安的手臂上。 “这不就碰到你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步长安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竹条,又看了看宋明扬那副得意的模样,顿时气笑了,“你小子,偷奸耍滑是吧?” 宋明扬摇摇头,从地上坐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叫兵不厌诈。” “站起来,再来。”步长安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说道,完全无视了宋明扬的话。 “三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都碰到你了,我赢了,按照约定,咱们该休息了。”宋明扬有些无奈地说道,毕竟他的手臂已经有些酸了。 “我又不是什么君子,更何况,你小子这是偷奸耍滑,不算数。” 步长安一把将宋明扬拉了起来,语气严肃:“把我当成真正的异种,不要有任何留情面的想法,你要记住,你以后是要跟小妹一起出任务的,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她,也能保护好你自己。” 一旁的王川听到“跟小妹一起出任务”这句话,握着短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刀身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颤动。 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阴恻恻地说道:“三哥,我也可以训练他,我训练的方式,或许能让他进步更快。” “那倒不必,你训练他,他是学不到东西的。” 步长安望向王川,目光落在他因为握着短刀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上,语气平淡地说道:“你的攻击方式太过狠厉,不适合他,他需要的是循序渐进,而不是一上来就面对你那种不要命的打法。” 王川听后,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指节上的白色渐渐褪去。 “好。”他点了点头,重新站回旁边,继续观战。 宋明扬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他不再想着耍小聪明,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步长安,说道:“那再来,这一次,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碰到你。” 说完,他重新摆好架势,目光紧紧锁定在步长安身上,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宋明扬在心中快速分析着步长安之前的动作,试图找到其中的规律。 可他发现,步长安每一次防守的招式都出乎他的意料,根本无迹可循。 也如步长安说的那样,不能凭着自己片面的判断去猜测对方的动作,而应该做到随机应变。 先前面对王川时,他还能通过王川手上的动作,勉强判断出王川下一步的攻击方式,以此做好防范,甚至还能根据王川出招的习性,找到他的防守破绽。 可面对步长安,这种方式完全行不通,步长安的动作太快,防守也太过严密,根本不给宋明扬任何捕捉破绽的机会。 宋明扬在心底暗自思忖:步长安单是防守就已经如此严密了,若是真的和他交起手来,恐怕有十个自己都不够他打的。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能更好地锻炼自己。 或许,自己应该改变策略,抛去那些片面的直觉判断,以退为进,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想到这里,宋明扬便立刻改变了攻击方式。 他不再一心想着怎么触碰到步长安,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感知步长安的动作上,利用自己的感知力,仔细观察步长安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试图找到他防守中的漏洞。 宋明扬深吸一口气,握着手里的竹条猛地向步长安的脖颈刺去,步长安眼神一凝,迅速抬起左手,转身握住宋明扬的右手手臂,挡下了他的攻击。 可下一秒,宋明扬顺势转身绕到了步长安背后,手里的竹条滑落,左手迅速伸出,恰好接住了竹条。 此时,宋明扬正背对着步长安,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上的竹条向后刺去,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竹尖刚好抵在了步长安的腰间。 上午十点十三分,宋明扬第一次碰到步长安。 步长安对宋明扬极快的应变能力有些意外,他松开宋明扬的手臂,转身夸赞道:“不错嘛,有进步。” 宋明扬听到步长安的认可,这才松了口气,将竹条递还给步长安,有些幽怨道:“三哥,你的防守也太严密了吧。” “严密吗?还好吧。”步长安接过竹条,随手一丢,离手的瞬间,竹条便消失不见了。 见步长安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宋明扬微微叹了口气。 在刚才的交手中,他隐约感觉到步长安放水了,不然以他现在的本事,还是连步长安的衣角都碰不到。 步长安则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散漫的模样,嘴角噙着笑意,“走了走了,吃早饭去咯。” “终于能休息了。” 宋明扬不再多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跟着离开了后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应变 第22章 苦厄 接下来的一周,宋明扬在步家和花坊之间两边跑。 晚上在步家留宿,清晨起床了就跟着步长安去后院训练,中午就回到自己的花坊照看那些花。 就连空闲时,他也不忘去看看周婉和奶奶,顺便帮周婉搭把手,减轻一些她独自照顾奶奶的负担。 周婉心里一直记挂着步悠悠,宋明扬每次去她家,她总会在宋明扬面前念叨步悠悠,说那姑娘眉眼干净,性子温和,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还总让宋明扬带着步悠悠来家里坐坐。 宋明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有开口跟步悠悠说这件事,但奈何周婉一直念叨着,于是六月十六日这天清晨,在跟着步长安训练完后,他决定跟步悠悠说一说这件事。 东厢房餐厅里,餐桌上摆着刚蒸好的灌汤包,皮薄馅足,正冒着袅袅热气。摊得薄厚均匀的煎饼,叠得整齐,金黄的边缘还带着焦香。温热的小米粥摆在中央,清甜的米香飘得满屋子都是。 宋明扬坐在餐桌前犹豫了好久,看着自己对面的步悠悠,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悠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婉姐家吗?”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唐突,赶紧补充道:“婉姐她总跟我提起你,说挺想你的。” 步悠悠正咬着灌汤包,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宋明扬。 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她琥珀色的眼底漾开一层浅浅的光。 步悠悠没多想,轻轻点了点头,“可以啊。” “啪嗒——”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突然响起,宋明扬身边的王川不知怎么回事,手里的筷子竟生生折成了两段,另外半截筷子掉在餐桌上。 接着,王川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一声轻响。 “我吃好了。”王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罢,他便端着自己的碗筷转身走向水槽,他洗得很快,动作有些急躁,碗沿的水珠都没擦干,就径直走出了餐厅。 宋明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正是一周前的情景再现。 步悠悠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疑惑,“王川他怎么了?” 宋明扬顿了顿,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几天王川一直都很安静,没有再找他切磋。 王川除了吃饭,其余时间他都在后院练习招式,要么就是拉着步长安一起训练。 以至于宋明扬都快忘了,王川心里一直喜欢着步悠悠。 步长安看出了端倪却不说破,反而笑着打圆场,“没事,这小子估计是嫌早餐吃得慢,想赶紧去后院加练呢,不用管他。” 步悠悠听他这么说,便没再多想,继续吃着早餐。 吃完早餐后,步悠悠回房换了身衣服,穿了一件鹅黄色连衣裙,裙摆垂到膝盖,走动时轻轻晃着,手上提着一个米白色绒面手提包,长发用黑木发簪挽成了一个低丸子,几缕碎发垂在耳侧,添了几分温婉。 收拾妥当后,她便和宋明扬一起离开了步家。 步悠悠前脚刚踏出院门,宋欢喜后脚便从会客厅里跑了出来,小短腿迈得飞快,显然是想跟着步悠悠一起去。 可还没等她跑出院子,步长安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宋欢喜顿时急了,指缝里瞬间涌出几缕银色的丝线,带着一股狠厉,直直地向步长安的脖颈刺去。 步长安只是微微一抬右手,那些原本狠厉的丝线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接着,步长安用右手食指轻轻一点,那些丝线便像是没了力气,软软地垂落在地上。 宋欢喜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缝里的丝线无力地垂着,可爱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不高兴,“放开我!我要跟姐姐一起去!” “悠悠是去见家长,小孩子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步长安将手放在宋欢喜的脑袋上,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宋欢喜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见家长?” “见家长就是,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见他的家人。” 说到这,步长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又故意加了一句:“等得到对方家人的认可后,两个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跟着喜欢的人……见他的家人?”宋欢喜小声重复着,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我喜欢姐姐,姐姐带我回了家,见到了你们,所以……” 想到这,宋欢喜一下子雀跃了起来,“所以,我也见了姐姐的家人,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了?” 步长安忍不住笑了,故意逗她:“现在还不行。”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需要我们都认可你了,你才能一直和悠悠在一起。”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们认可我呢?”宋欢喜立刻抬起头,仰着小脸看着步长安,语气很是急切。 宋欢喜的个子小小的,步长安则很高,她这么一仰头,脖颈处的那道连接缝隙就更明显了。 “首先,你要乖乖听话,不能随便用你的丝线伤人。” 步长安笑得灿烂,又补充道:“其次,不能直呼我们的名字,也不能喊‘臭东西’‘脏东西’那种称谓,要像悠悠一样,喊我们‘哥哥’,知道了吗?” 宋欢喜皱了皱小眉头,显然对 “喊哥哥” 这件事不太乐意。 在她心里,这些人都是“抢”走姐姐的“敌人”,可一想到能一直和步悠悠在一起,她还是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嘟囔道:“知道了……” “真乖。”步长安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会客厅的方向,“那现在,乖乖去书房练字,等你练完了,悠悠说不定就回来了。” “哦……”宋欢喜垂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了会客厅。 …… 与此同时,步悠悠正和宋明扬并肩走在街边,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夹带着路边小贩推着车的叫卖声,热闹极了。 “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步悠悠忽然问道。 宋明扬的脚步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婉姐说,奶奶偶尔会记起她,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转眼就又忘了。有时候奶奶还会到处乱跑,在街上迷了路也是常有的事。” 说到这,宋明扬叹了口气:“婉姐也因为这件事,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工作,眼下都有了黑眼圈,短短几天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婉姐一直都很乐观的,我跟她相处十八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那副模样。” “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啊,那婉姐一直都是一个人照顾家里吗?”步悠悠问道。 “是啊。” 宋明扬抬头看着前方,目光飘远了些,像是在回忆从前的事,缓缓为步悠悠讲道:“小时候,我的家中发生变故,父亲走得早,母亲便带着我回到了望江市,住的那栋居民楼,还是外婆留给母亲的遗产。” “婉姐的奶奶与我外婆是好友,于是母亲带我搬进去后,我们两家就熟络起来了。那时母亲要外出工作养家,便将我托付给了婉姐的奶奶。” “我和婉姐上同一所小学,那时我六岁,婉姐八岁,她就主动担起了姐姐的责任,每天放学都带着我回家,还帮我辅导作业,一直照顾着我。” “后来母亲攒了点钱,就在家附近开了一间花坊,我才离开了婉姐家。” 说到这,宋明扬顿了顿,叹了口气:“母亲说,婉姐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外地,说是去工作挣钱,可自从他们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后,就再也没回过家,至今音讯全无。” “算下来,已经二十二年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奶奶一个人将婉姐带大,奶奶省吃俭用,和婉姐相依为命,如今奶奶却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宋明扬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无奈:“婉姐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早就明白了,她的父母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可婉姐从来没抱怨过,毕业后找了份工作,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年迈的奶奶,什么苦都自己扛着。” 步悠悠静静地听着,心里竟泛起一阵酸涩。 周婉既要工作谋生,又要照顾患病的老人,这日子得多难啊。 真是…… 厄运偏寻苦命人。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家水果店门口。 宋明扬停下脚步,进店买了一篮新鲜水果,便带着步悠悠回到了花坊,为奶奶包上一束康乃馨。 他从花桶里挑了几支花枝饱满、花瓣粉嫩的康乃馨,动作熟练地修剪着花枝,去掉多余的叶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花拢在一起,拿起米色的包装纸一层一层地包着。 步悠悠站在一旁看着,宋明扬的手指修长灵活,折角、捏边、系绳,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有条不紊。 她看着花坊里琳琅满目的花,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对了,这间花坊为什么叫‘生生花坊’啊?” 宋明扬包花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黯淡。 他用细麻绳系好最后一个绳结后说道:“花坊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以前叫‘百花坊’,在我高三那年,母亲才把它改成‘生生花坊’。” “母亲说,‘生生’两个字取自‘生生不息’,象征着希望和永恒。” “她说世间万物,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就像这些花,就算凋谢了,明年春天还会再开,循环往复,永不枯竭。” “起初,我也不理解母亲为何选用这个名字,后来……” 宋明扬的手指轻轻抚过康乃馨的花瓣,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后来,母亲因癌症去世了。” “高三那年,母亲为了不影响我学习,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情,每天还是像往常一样,早起开店,晚上给我做夜宵,没露出丝毫破绽,直到我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才撑不住倒在了店里。” “她到最后,都没来得及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间花坊,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后来我才明白,母亲为花坊改了这个名字,是想陪着我一直走下去,可惜……她还是没能等到。” 听到这里,步悠悠心里一阵难受,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宋明扬勉强笑了笑,将包好的康乃馨递到步悠悠手里,“花也包好了,我们去婉姐家吧。” 步悠悠点点头,接过花束,跟着宋明扬走出了花坊。 出了花坊向西走,拐过一个街角,宋明扬便停下了脚步,停在了一栋居民楼前。 他指了指二楼垂着蓝雪花的阳台,为步悠悠介绍着:“种着蓝雪花的那家就是我家,右边是婉姐家。” 步悠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二楼阳台上垂着的蓝雪花,花开得极好,花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而周婉的家就在隔壁,两家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个阳台。 步悠悠点点头,两人刚要上楼,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就从楼上匆匆跑了下来。 他头上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还蒙着面。 他走得很快,脚步急促,和步悠悠、宋明扬擦肩而过时,还不小心撞了宋明扬一下,却连句道歉都没说,头也不回地就往街对面走去。 步悠悠眉头微蹙,心里想起什么后,迅速作出反应,对宋明扬说道:“你快去楼上看看婉姐和奶奶有没有事,这个人很可疑,我去追他。” 话音刚落,她便将怀里抱着的康乃馨丢给了宋明扬,向那个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脚步又快又稳,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宋明扬愣了一下,很快想起,刚刚那个黑衣人他曾在陆迟的记忆里看到过,记忆里那个黑衣人的脸同样藏在兜帽里,他蒙着面,看不到他的样子。 倘若这个黑衣人是前几次神出鬼没、偷运茧的那个人,那他突然出现在周婉家楼下,周婉和奶奶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里,宋明扬的心猛地一沉,赶紧跑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苦厄 第23章 傀儡 步悠悠将黑衣人追到了一个死胡同,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胡同的位置偏僻,尽头是一面斑驳的砖墙,墙上贴着早已褪色的小广告,除了进胡同的路,没有任何出口,而胡同外也没什么人经过。 “你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步悠悠谨慎地向那个人靠近,右手下意识地探向腰后,指尖顿了顿,才想起今天要陪宋明扬去周婉家,所以并未带着短刀。 步悠悠越靠越近,正想怎么应付黑衣人时,见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步悠悠。 而他兜帽下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五官,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没有任何预兆,黑衣人突然朝着步悠悠冲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奇怪,肢体僵硬,胳膊和腿像是被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次的摆动都透着一股不自然,可他的速度却极快,转眼间就到了步悠悠面前。 黑衣人右手寒光一闪,一柄匕首从袖口滑出,他握着匕首朝着步悠悠的面门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步悠悠迅速偏头侧身,匕首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她借着侧身的力道,将左手上的手提包狠狠地砸到了黑衣人脸上,并迅速绕到黑衣人身侧。 鹅黄色的裙摆随着身体的转动展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花。 阳光从胡同的檐角洒下来,落在扬起的裙裾上,鹅黄色的裙摆泛着柔和的光。 不等黑衣人反应,步悠悠抬起左手,手肘绷紧,手刀精准地落在对方持着匕首的小臂上。 黑衣人的腕骨受力,手中的匕首脱落,步悠悠眼疾手快,右手稳稳地接住匕首,将刀尖转了个方向,向上一挑,挑开了黑衣人的兜帽。 紧接着,步悠悠抬脚,膝盖微弯,一记利落的侧踢踹在黑衣人的胸口,将他狠狠踹回了胡同深处。 鹅黄色的裙摆轻轻垂落,步悠悠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正要上前,却在看清黑衣人的脸时,猛地怔住了。 黑衣人下半张脸用黑布蒙着,而他的上半张脸,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暗褐色的尸斑,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腐烂脱落,未脱落的皮肉则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再细细一看,他的脖颈处还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痕迹,黑色的线绳将断裂的皮肤勉强连在一起,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晃动。 “杀——”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他张开双臂,再次朝着步悠悠冲了过来,动作依旧僵硬。 步悠悠回过神,握紧匕首正要迎战,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里还夹杂着两声清脆的拍手声。 黑衣人听到声音,猛地停下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头缓缓垂了下去,原本伸直的手臂也无力地垂在身侧。 “哟,看来这次我的傀儡,碰上了难缠的家伙。”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胡同口传来,那声音听着温和又无害。 步悠悠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缓步走进来,他的兜帽压得很低,脸上也蒙着一块黑色的布,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原来是破茧小队的步小姐,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男人走到距离步悠悠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俯身,右手放在胸前,向她行了一个礼,随后重新站立。 还未等步悠悠开口,男人便先质问道:“不知步小姐为何无故伤我的傀儡?它可不是什么异种,只是我用来代步的工具罢了。” “‘茧’是你给那些人的吧?”步悠悠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男人低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是我又如何?我给出的茧可没有伤人啊。” 他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让我的傀儡把茧送给那些有需要的人而已,至于他们要不要使用,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我这是在帮他们。” 男人的声音温柔了几分,像是在诉说什么善事:“你看,那些人心里都有遗憾——有人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有人没能和爱人长相厮守,有人不敢表明心意。而我给出的茧,恰恰能为他们编织一个完美的梦,让他们在梦里弥补所有的遗憾。” “所以步小姐,你说这不是行好事,那这是什么?” “你可不要污蔑好人啊。”男人说完,还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为步悠悠的“误解”感到惋惜。 步悠悠只觉得心底燃起一股无名火,握着匕首的手又紧了紧,眼神里带着寒意。 “把人的意识困在茧里,茧再为其织梦,倘若此人不愿醒就会死在梦里,变成茧的傀儡,就算醒了,也会遗忘掉最重要的记忆,这就是你口中的‘好事’?” “你这话说的也太冠冕堂皇了吧?” 她向前走了一步,手里的匕首对准了男人,继续询问:“还有,在市区里出现的其他地区的异种,也是你偷运的吧?” “步小姐,我承认异种跟我有关系,但也仅限于茧这一样东西,不能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吧?”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和步悠悠保持着距离。 他笑了笑,语气间带着无辜,“你们异常监察局研究出来的界碑有多厉害,我还是见识过的,先前我想带着茧走出分界处都不行,一道雷落下来,不但给茧劈得连渣都不剩,甚至连我的斗篷都给劈坏了。” “说起来,我买斗篷的钱你们还没赔呢。”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我是个好人,好人怎么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话音刚落,男人显然没料到步悠悠会突然动手,身体迅速向侧面躲闪,才堪堪避开了匕首。 “步小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动刀子多不好啊。”男人一边躲闪,一边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步悠悠冷冷开口,手上的攻击依旧没停。 匕首接连刺出,每一次都瞄准男人的要害,男人闪躲着,胳膊上和胸前硬生生挨了好几刀。 “我都说了,我只是想帮那些人了却遗憾而已,还能有什么目的?”男人笑了笑,说得理所当然。 步悠悠眼神一凛,手腕翻转,匕首的方向突然变了,原本刺向男人胸口的匕首,猛地向下一压,接着将锋刃向上一挑,男人的黑袍被划开一道口子,锋利的匕首划破了他的左臂,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这一下极为狠厉,甚至划到了男人的骨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脚步迅速向后退去,右手紧紧捂着受伤的左臂。 男人看着步悠悠,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小姑娘家家的,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关你什么事。”步悠悠没有给男人喘息的机会,握着匕首再次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男人忽然抬手,手掌轻轻拍了两下。 两声脆响在胡同里回荡,格外清晰。 步悠悠的感知力一向极好,几乎在男人拍手的瞬间,她就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速度极快。 她便转变了攻击方向,身体向侧方一转,同时右手反手一刺,匕首稳稳地插进了傀儡的胸口。 紧接着,步悠悠抬脚,狠狠地踹在了傀儡的腹部,将他踹出去很远。 傀儡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胡同尽头的砖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随后缓缓滑落在地。 解决掉傀儡,再回头时,男人已经不见了。 “……” “步小姐,这就不好玩了。”沙哑的声音传来,步悠悠闻声望去,只见那个被她踹到墙上的傀儡,竟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傀儡的胸口还插着匕首,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往下流,可它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缓缓站直了身体。 步悠悠微微蹙眉,本想走向前再踹他一脚,可令她意外的是,傀儡竟然朝着她微微俯身,行了一个和之前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礼。 它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这只傀儡……就送给步小姐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那傀儡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 与此同时,宋明扬正喘着粗气,急促地敲着周婉家的门。 他手里的果篮歪歪斜斜的,里面的苹果和橙子掉了一半,滚落在楼道的台阶上,怀里的康乃馨也被挤得变了形,粉色的花瓣掉了好几片,蔫蔫地垂着。 门很快被打开了,周婉系着浅蓝碎花围裙,围裙下摆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水渍,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 周婉站在门后,看着宋明扬急匆匆的样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关切:“怎么了小明扬?跑这么快做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婉姐,你和奶奶没什么事吧?有没有受伤?”宋明扬上下打量着周婉,急切地问。 “我没事啊,刚才一直在厨房里洗菜呢,奶奶也没事,在阳台晒太阳呢。” 周婉笑了笑,目光在宋明扬身后扫了一圈,疑惑地问:“对了,悠悠呢?悠悠怎么没来?” “悠悠她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应该一会就到了。” 他把手里的果篮和康乃馨递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愧疚,“这是悠悠特意给你和奶奶准备的……不好意思啊婉姐,我刚才跑太快了,把东西都弄成这样了。” 周婉接过花和果篮,丝毫不在意它们的样子,还笑嘻嘻地说:“我就说悠悠那姑娘不错吧,还准备这么多东西。” “快进来吧。”说罢,她便拉着宋明扬的手臂到沙发上坐下,把花和果篮放到茶几上,为他倒了一杯水。 “小明扬,你这么急匆匆的,还问我有没有危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周婉接着问道。 宋明扬握着水杯,手指微微收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因为我在楼下看到了一个黑衣人,还蒙着面,看着怪可疑的,所以就担心你和奶奶会出事,就跑上来了。” 周婉脸上的笑意几不可察地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的模样,“黑衣人?我没看到啊,说不定是楼下谁家的亲戚,过来串门的。” 说罢,她话锋一转,“对了,悠悠什么时候来啊,我这正准备做菜呢。” “她……应该一会就到吧。”宋明扬也不敢确定,只能含糊地回答。 “这样啊,那悠悠有什么忌口的吗?”周婉笑道,脸上带着自信,“姐今天要拿出真本事,让悠悠尝尝姐的厨艺。” “忌口的……” 宋明扬回忆着先前在步家吃饭时的场景—— 吃火锅时,她喜欢吃辣锅,就连水煮肉片也要特辣的。 吃菜的时候会把香菜挑出来再吃。 吃花菜的时候只吃菜花,不喜欢吃菜梗,所以二哥总会将花菜切开炒。 而且她好像从来不吃豆腐,不管是炖豆腐还是炒豆腐,都没见她动过筷子。 宋明扬将这些告诉周婉,周婉听完,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调侃道:“没想到我们家小明扬,平常看着呆头呆脑的,居然这么细心啊?连悠悠的饮食习惯都记得这么清楚。” “婉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明扬赶紧解释,耳尖却悄然泛起了红晕。 周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行行行,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我去厨房准备了。” “我也去帮忙。”宋明扬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周婉一把按了下来。 “不用,奶奶在阳台晒太阳呢,你去跟奶奶说说话吧,我一个人就行,让悠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周婉说着,就起身去了厨房。 宋明扬应了声,便向阳台走去,奶奶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手里还捏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奶奶。”宋明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轻声喊了句。 奶奶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落在他脸上,脸上依旧是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茫然。 她张了张嘴,缓缓开口:“你是谁啊?” 宋明扬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他为奶奶细细讲起了儿时的事,奶奶静静地听着,嘴角始终挂着笑,偶尔会轻轻点头,却始终都想不起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婉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开门的瞬间,周婉的脸上顿时漾开了笑意。 步悠悠站在门口,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配上用黑木发簪挽起的低丸子头,衬得她无比温婉,她的怀里还抱着几个宋明扬跑掉下的水果。 “婉姐。” 步悠悠的声音温柔,带着点歉意,“抱歉婉姐,刚才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没事,快进来吧。”周婉脸上的笑意不减,接过她怀里的水果,带她进了屋子。 她将水果放进果篮里,并冲着阳台上的宋明扬喊道:“小明扬,悠悠来了,快过来给悠悠倒杯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傀儡 第24章 蛊虫 阳光斜斜地漫进来,落在奶奶鬓角的白发上,晕染出温柔的光泽,奶奶躺在躺椅上舒适地睡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刚才宋明扬讲他儿时的事,不但没有唤起奶奶的记忆,反倒给奶奶哄睡着了。 步悠悠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奶奶安详的睡颜上,轻声问道:“奶奶的情况好些了吗?” 宋明扬将水壶放回茶几上,无奈道:“没有,我试着给奶奶说我小时候的事,可奶奶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步悠悠,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你没有受伤吧?” “嗯?”步悠悠握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追黑衣人的事情。 她晃了晃手里的水杯,里面的温水泛起细小的涟漪,语气轻松地说:“我没事啊,不仅没受伤,还把那个东西给解决了。” 听到步悠悠说自己没事,他才松了口气,又追问道:“刚刚那个黑衣人,是之前偷送茧的那个吗?” 步悠悠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扫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周婉还在里面准备着午餐。 她压低了声音,往宋明扬身边坐了坐,轻声说道:“虽然是偷送茧的那个,但他却很奇怪。” “他不是活人,是死后被做成了傀儡,没有自己的意识,而真正操控傀儡偷送茧的幕后之人逃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想起傀儡对自己说话时的情景,接着说道:“而且,那个幕后之人不只是能操控傀儡的动作,似乎还能跟傀儡共享视觉,他逃走后,还能操控着傀儡跟我说话。” “难怪木盒上没有存留任何记忆碎片,原来是死物啊。”宋明扬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傀儡的尸体我已经联系三哥让他带回去了,等我们回去再商议此事。” 步悠悠说着,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抬眼看向宋明扬,眼神里满是认真,“幕后之人操控傀儡来这里,不知道所为何事,这些天你多留意一下婉姐,我担心她因为奶奶的事,受到幕后之人的蛊惑而入茧。” 宋明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厨房,周婉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翻炒着什么,一股浓郁的炒花菜香味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周婉还在厨房里哼着歌,调子轻快,听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刚才我问过婉姐,她说她没有见到那个黑衣人傀儡,或许那傀儡的目标不是她,是去找别人的吧?” 步悠悠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微微垂着眼,手指轻轻捻着裙角。 她和宋明扬手腕上的镯子都没有振动,说明这附近没有异种,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毕竟傀儡出现的地点就在周婉家楼下。 想到这些,她接着提醒道:“还是多加留意一下吧,毕竟那个偷送茧的人是在这出现的。” 宋明扬点点头,步悠悠说的对,小心一些总没错。 两人正说着,厨房里的周婉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一盘是翠绿的青椒炒花菜,只有菜花没有菜梗,油光锃亮,另一盘是辣椒炒肉,鲜红的辣椒和肥瘦相间的肉片裹着酱汁,香气扑鼻。 她把菜放到客厅中央的四方餐桌上,又转身回厨房拿了碗筷,招呼步悠悠和宋明扬过去吃饭。 宋明扬应了一声,走到阳台的躺椅旁,小心翼翼地叫醒奶奶,又轻轻扶着奶奶的胳膊,把她扶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还不忘垫上一个软靠垫。 步悠悠则主动走到厨房,帮忙盛着米饭。 最后周婉端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炖排骨,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餐桌前,周婉坐到了奶奶身边,并笑嘻嘻地拉着步悠悠坐到自己身边,而宋明扬则被周婉直接无视了,他默默坐到了周婉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炒花菜放进嘴里。 周婉一边给奶奶夹菜,一边跟步悠悠热络地聊着天,眼神里满是亲切,“悠悠啊,这些菜合不合胃口啊?要是觉得淡了或者咸了,跟姐说,姐下次再给你做。” “很好吃的婉姐。”步悠悠咽下嘴里的花菜笑道:“您的厨艺真的很棒。” “悠悠喜欢就行,以后记得常来,姐给你做好吃的。” 说罢,周婉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一副八卦的模样问道:“对了悠悠,跟姐说说,小明扬是怎么追到你的啊?这小子打小就不爱说话,性子又直,像块木头似的,以前身边都没有小姑娘乐意跟他玩,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找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好福气。” “啊?”步悠悠夹着花菜的筷子一滑,花菜掉到了桌上。 而坐在周婉对面的宋明扬,听到这话,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赶紧放下筷子,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婉姐,我跟悠悠就是朋友。” 周婉只是淡淡地看了宋明扬一眼,然后冲他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宋明扬只好乖乖地闭上嘴,重新拿起筷子,埋头吃着碗里的菜,可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时不时地瞟向步悠悠,眼神里满是尴尬。 周婉则继续一脸期待地看着步悠悠。 步悠悠看着周婉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耳尖泛红的宋明扬,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同样解释道:“婉姐,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听到这个回答,周婉反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 她先看了看埋头吃饭、不敢抬头的宋明扬,又看了看身边带着无奈笑意的步悠悠,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们小孩害羞,我都懂,没事,姐不催你们,慢慢来。” 宋明扬、步悠悠:“?” 这下可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吃完饭后,步悠悠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却被周婉一下拉了下来,打趣道:“不用不用,姐收拾就行,哪有让弟妹干活的道理,你跟小明扬坐着歇会儿,聊聊天。” 步悠悠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周婉却已经自顾自地拿起碗筷,转身走进了厨房,只留下她和宋明扬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婉姐她……性子直,你不要介意。”宋明扬抬头看着步悠悠,耳尖上的红晕却悄然泛到了耳根。 宋明扬从小到大就不怎么爱说话,所以确实没有女孩子愿意跟他玩,周婉作为姐姐,一直都在跟他讲男女正常交往很重要,但他的兴趣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初高中时,他努力学习,就想拿到奖学金补贴家用,减轻母亲的负担。 后来填报志愿时,宋明扬报考了望江大学艺术学院摄影专业。 上了大学后,他每天的日常除了上课外,就是去兼职赚钱,后来攒钱买了一台微单相机后,便经常随身携带着,看到美好的事物都会拍下来。 除了社团里的事情和小组拍摄作业外,宋明扬几乎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 周婉算是他的家人,除此之外,步悠悠则是他唯一一个相处这么久,还能说上这么多话的人了。 步悠悠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起来:“婉姐这么热情,我怎么会介意呢?” 宋明扬看着她的笑颜,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她这次的笑,和先前的都不一样,她的笑意很真切,很温暖。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两人手腕上的镯子突然发出了细密的振动。 在这附近,有异种出现了。 他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轻松氛围荡然无存。 步悠悠迅速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宋明扬则快步走到厨房门口,跟正在洗碗的周婉道别:“婉姐,我和悠悠有点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说着,他就伸手打开了房门,步悠悠也跟着走了过去。 周婉放下手里正在刷的碗,快步走到门口,叮嘱道:“你们慢点啊,注意安全,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婉姐,放心吧。”宋明扬和步悠悠异口同声地回答,随后两人就匆匆下楼了。 周婉站在门口,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喃喃道:“这俩孩子,还真是默契呢。” …… 离开周婉家后,宋明扬顺便回花坊拿上自己的武器,便和步悠悠一起循着镯子振动指引的方向赶去。 两人循着镯子振动指引的方向一路向北,约莫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北市区的一处公园。 公园里的树木参天,枝叶茂密,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石铺小路上,透着一股阴凉。 他们沿着石铺小路一直往前跑,跑了大约几百米,隐隐约约听到了前面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嘶吼声。 步悠悠和宋明扬对视一眼,便加紧了脚步。 越往前,打斗声越清晰,还夹杂着武器碰撞的拼刀声和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 直到走到树林前,两人才看清树林里的情况。 树林里有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打斗,周围的树木上布满了划痕,地上还散落着几根折断的树枝。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穿着蓝色的衬衫,衬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他手持一根手腕粗的长棍,眼神空洞,嘴里发出凶狠的嘶吼,狠狠地将长棍敲向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留着络腮胡,穿着黑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胳膊,胳膊上也有几道伤口,正用自己的拳头狠狠地向眼镜男的腹部锤去,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打得难解难分。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右手断了,断臂上还紧紧握着一柄匕首,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草地。 另一个男人仰躺在地上,腹部有一道很长的血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一把大刀插在旁边的树干里,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凝固。 络腮胡男人一边躲避着眼镜男的攻击,一边焦急地嘶吼着:“游老弟,你快醒醒!老子是周牙啊!” 可眼镜男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不停地挥舞着长棍,嘴里一重重复着:“杀……杀……” “我去对付那个戴眼镜的。” 宋明扬握紧了手里的横刀,眼神坚定地对步悠悠说。 他能看出来,眼镜男的状态不对劲,像是失去了意识,被人操控了一样。 步悠悠点点头,自己则朝着络腮胡男人冲了过去。 络腮胡男人正全神贯注地应对着眼镜男的攻击,双手交叉挡在面前,硬生生接下了眼镜男的一棍,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就在这时,步悠悠突然从侧面冲了过来,右脚微微抬起,一个利落的侧踢,重重地踢在了络腮胡男人的胸口上。 络腮胡男人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踢得连连后退,最后重重地摔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摔出了一声闷响,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血来。 而另一边,宋明扬的横刀出鞘,右手持平横斩,坚硬的长棍被横刀一分为二,断成了两截,掉在了地上。 步悠悠迅速回身,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眼镜男的腹部,眼镜男重重地撞在了另一棵树干上,然后缓缓滑落在地。 眼镜男躺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随着鲜血一起吐出来的,还有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 那虫子落在地上后,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吐出虫子后,眼镜男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后就昏了过去。 络腮胡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发痛的胸口,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他奶奶的,谁暗算老子?!” 步悠悠的裙摆缓缓垂落,她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地看着络腮胡男人。 宋明扬则将横刀收回刀鞘,走到步悠悠身边站好。 步悠悠看着络腮胡男人,露出一抹笑容,可那笑意未达眼底,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冷意,语气中也夹带着一丝凶狠:“我踹的,有意见吗?” 络腮胡男人抬头一看,当看清站在面前的是步悠悠时,一脸的怒气顿时消散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的乖乖模样,连语气里都带着顺从:“哎呦!原来是破茧小队的步小姐踹的,您踹的好!老子……” 络腮胡男人迅速改口,搓着手陪笑道:“我还要谢谢步小姐那一脚,您那一脚踹得太对了!直接踹通了我的任督二脉,给我踹的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连呼吸都顺畅了!神医啊步小姐!” 步悠悠嫌弃地别过脸,连看都不想看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好嘞!”络腮胡男人立刻收起了那副谄媚的模样,瞬间恢复了正经,只是捂着胸口的手还没放下来,显然刚才那一脚确实让他疼得不轻。 一旁的宋明扬看着这一幕,强忍着笑意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地上的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络腮胡男人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昏过去的眼镜男,又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语气沉重地说:“我叫周牙,是北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队长,刚才被步小姐踹晕的那个,叫游廷,是我队里的队员,以及……” 周牙指了指地上的那两句尸体,声音轻颤:“他们也是我的队员……因为中了蛊,所以不受控制地自相残杀……” “中蛊?”宋明扬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会中蛊呢?这种东西不是只在传说里才有吗?” 周牙点了点头,眼神凝重地看向地上那只还在蠕动的黑色虫子,徐徐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蛊虫 第25章 耍赖 “我跟队员们在这处公园里巡视,刚走到这片树林,就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周牙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情绪。 “我拨开灌木丛,就发现了一个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我们见他可怜,加上这周围也没什么人,于是就上前问他的家人都去哪了,可他一直在哭,嘴里还含糊地说‘不知道’,我们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步悠悠听得认真,双手交叉,慵懒地倚靠在宋明扬垂下的左臂上。 宋明扬比她高出约莫十八公分,他垂眸看向倚着自己手臂的人,目光落在她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上,睫毛眨动着,从他的视角看下去,不禁有些可爱。 他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了些,好让她倚得舒服。 周牙的声音低沉,拳头紧紧握着,咬牙切齿道:“我们想着,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待在这儿,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于是就商量着带他去公园广播站,通过广播找找他的家人。” “那男孩听了之后,突然就不哭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糖纸,里面裹着几颗水果糖,非要塞给我们,说是为了感谢我们。” “我从小就不爱吃甜的,所以就没要,可我那三个队员没推辞,各自接了一颗,剥了糖纸就含进了嘴里。” 说到这里,周牙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拳头猛地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树皮簌簌落下几片碎屑。 “不曾想,他们刚把糖咽下去没两分钟,眼神就变得空洞,木然,不管我怎么喊他们的名字,怎么拍他们的肩膀,都一点反应没有。” “就在我慌神的时候,那个男孩突然笑了。” 周牙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那笑声特别诡异,一点都不像个孩子该有的声音,尖尖的,还带着股邪气。” “他说他的小蛊虫只听他的话,然后就动了动手指,他们三个就跟疯了一样,抄起武器就互相打了起来。” 周牙红着眼眶,目光扫过不远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游廷,语气沉重:“我的另外两个队员死在了这里,只剩下了与我交手的游廷。” “那个小屁孩呢?”步悠悠终于开口,她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三个和昏迷的游廷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周牙摇摇头,刚要开口说自己不知道,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孩童嬉笑声,像银铃般,却透着几分诡异。 步悠悠循声抬头,只见前方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男孩,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袍子下摆垂到树枝上,把小小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树下的人。 就在步悠悠与他对视的瞬间,小男孩轻笑一声,便抬起右手,轻轻一挥,黑色长袍的袖口里,一道黑影飞了下来。 那是一条毒蛇,鳞片上布满了鲜艳的红色斑纹,蛇头高高昂起,吐着信子,带着一股血腥气,直扑步悠悠面门。 步悠悠正想等毒蛇落到半空时飞踢一脚,可还没等她行动,身旁的宋明扬已经先一步动手了。 宋明扬的左臂被步悠悠倚着,为在不惊扰她的前提下护好她,于是他的左手紧握着刀鞘,手腕微抬,右手则环住她的身子探向刀柄,修长的手指扣住刀柄,手腕轻轻一抬,横刀出鞘,寒光一闪。 他抬起手臂,刀刃向上一挑,动作干脆利落,那条红斑纹毒蛇瞬间被拦腰斩断,两段蛇身落在地上,还在扭动着,墨绿色的蛇血溅在落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步悠悠抬头看向宋明扬,恰巧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眸子。 他眸中波光流转,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步悠悠心中微动,刚想开口说句 “我没事”,宋明扬握着横刀的手却又迅速挥动了起来。 刚才男孩见第一条蛇被斩断,便再次挥了挥袖子,八条红斑纹毒蛇接连从黑袍里飞落,似箭雨般,朝着两人扑来。 宋明扬用左手手腕轻轻扣住步悠悠的胳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护着,右手则握着横刀,在身前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刀刃的破风声接连响起,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落在蛇身上,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八条红斑纹毒蛇便全部被斩断,蛇的尸体落在地上,刀刃上还在往下滴着血珠,在地面砸出小小的血点。 “不好玩,你把我的小可爱们都杀了。”男孩坐在树枝上,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垮了下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瞬间泛起水光,眼眶微微泛红,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宋明扬,声音里还带着委屈。 “……” 宋明扬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竟无言以对。 明明是男孩先放出毒蛇伤人的,现在倒先委屈上了。 “奶奶的,你个小兔崽子,装什么可怜!” 周牙在一旁看得怒火中烧,他想起死去的两个队员,胸口的火气立马就冒了上来,挥着拳头朝树上的男孩吼道:“有本事你下来,咱俩干一架!别躲在树上当缩头乌龟!” 可男孩却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的委屈不再,反而透着几分狡黠与恶意。 周牙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小兔崽子,死到临头了你还笑?你笑什么!” “有本事你上来啊。” 男孩朝他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个鬼脸,声音里满是挑衅,“你上来我就跟你打,你不上来,我就一直坐在这儿。” “……” 宋明扬和步悠悠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尴尬。 周牙站在树下,脸涨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那棵树少说也有十二米高,树干光滑,没有可攀爬的枝桠,他根本爬不上去。 “宋明扬。” 就在这时,步悠悠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头看着宋明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三哥有没有教过你,怎么打天上的猎物啊?” 宋明扬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那你可要瞧好了,今天我教你一招。”步悠悠笑着伸出手,“借你刀一用。” 宋明扬没有丝毫犹豫,将横刀递了过去。 步悠悠接过刀,握着刀柄,手腕轻轻一转,翻了一个外挽花,随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握持姿势,拇指抵住刀镡,四指紧紧扣住刀柄,手臂自然后摆,停在腰后,目光紧紧锁定着树上的男孩,眼神里带着戏谑。 树上的男孩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警惕起来,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步悠悠猛地将手臂向前一甩,握着刀柄的手瞬间松开。 横刀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带着凌厉的风声,刀身旋转,速度极快,朝着树上的男孩飞去。 男孩面色一凝,迅速从树枝上跳了下来,想要躲避,可横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刚跃到半空,刀刃便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伴随着男孩的一声惨叫,他的左臂从肩膀处被硬生生切断,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地面的落叶上,触目惊心。 横刀落地,插在了树后的空地上,刀刃没入泥土大半,刀柄露在外面,还在微微晃动。 男孩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用右手紧紧捂住断臂的伤口,黑色的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渗出,脸上满是痛苦与恐惧,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狡黠。 步悠悠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宋明扬,笑容灿烂,“学会了吗?” “学……学会了。” 宋明扬看得有些呆了,他一直以为横刀只能握在手里,没想到还能像这样扔出去。 一旁的周牙也看傻了眼,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着步悠悠竖了个大拇指,语气里满是敬佩:“步小姐,您这一手也太厉害了!简直是神了!不愧是以一敌十被选入专门小队的人,就是牛!” 地上的男孩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加上失血过多,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他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步悠悠,眼神里满是怨毒,嘴里不停地骂着:“臭女人,你这是暗算!你卑鄙无耻!你耍赖!” 步悠悠听到这话,故作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歪着头问道:“我吗?” 随后她又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谢谢夸奖,不过,跟你背地里给人下蛊,操控别人自相残杀相比,我这点‘卑鄙’,好像也不算什么吧?” “?” 男孩愣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步悠悠会这么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看什么看?”周牙见男孩还敢瞪步悠悠,怒火又上来了,上前一步,对着男孩的脸就扇了一巴掌。 “步小姐也是你能看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敢这么瞪步小姐!” 那一巴掌的力道极大,男孩的头被扇得向一旁歪去,嘴角瞬间溢出了血丝。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瞪步悠悠,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不甘。 周牙扇了一巴掌还觉得不解气,又想再扇一巴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给附近巡视的另外四个小队队员打了电话,语气急促:“你们赶紧把异能锁带过来,到西边树林这里,有个重要的东西要捆起来。” 电话那头的队员不敢耽搁,连忙应了声 “好”,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现场,把手里的异能锁递给周牙。 其中一个队员看到地上横着的两具尸体,还有满地的蛇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队……队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圆和小满那俩兄弟怎么死了?” 周牙接过异能锁,蹲下身,一边把男孩往地上按,一边还不忘狠狠地踹他一脚,骂道:“还能是怎么回事?都是这个小兔崽子搞的鬼!他给游老弟他们下了蛊,让他们自相残杀,小圆和小满都被他害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用异能锁把男孩捆了起来,异能锁勒得很紧,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捆好之后,周牙把男孩提了起来,然后才转过身,看向步悠悠。 他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谄媚的笑容,语气恭敬得不行,“步小姐,您看这小兔崽子,您要是有用的话,就把他带走,您要是没用,我就把他带回队里,好好收拾一顿。” 步悠悠没接话,而是饶有兴趣地走到男孩身边,弯下腰,仔细打量着他。 从进入这片树林开始,镯子的振动才渐渐停下,说明异种就在这里,而这里除了男孩,没有其他古怪的东西。 整个南部地区,已知的异种只有茧和夜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存在,由此可以判定,这个男孩是异种,而且是从其他地区来的。 她伸出手,捏了捏男孩的脸颊,笑容依旧灿烂,语气却带着几分探究,“你是异种吧?从哪来的?是谁把你偷偷送到南部地区的?” 男孩被她捏得脸颊生疼,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杀了我的蛊虫,还砍了我的手臂,我怎么信你?” “嗯?不信?” 步悠悠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伤口还在流血,再流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呢。” “倘若你老实交代,我就让他们放了你。” 男孩的脸色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虽然倔强,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有些动摇。 低头沉默了片刻,嘴唇已经泛白,脸色越来越差,断臂的疼痛让他浑身发冷。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告诉你之后,你真的会放了我吗?” 步悠悠点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 男孩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我是从北部地区来的,那个地区的人类,都称呼我这样的异种为‘饕餮蛊’,我能操控蛊虫,蛊虫一旦进入身体里,就会将潜藏的**啃噬放大,并让他们听我的话。” “送我来南部地区的那个人……” 他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我没见过他的样子,他总是蒙着面,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还戴着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说南部地区比北部地区好玩,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还说这里有很多人可以让我练手,我一时好奇,就跟他来了,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也没说还会不会来接我……” 步悠悠听完,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带着失望,“原来就这些啊,也不是什么很有用的情报呢。” 她还以为能从这个男孩嘴里问出更多关于幕后之人的信息,没想到对方知道的这么少。 “那……那我可以走了吗?” 饕餮蛊急切地问道,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你已经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了,你该放我走了。” “不行哦。”步悠悠立马回绝了他,没有半分犹豫。 饕餮蛊瞬间慌了,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异能锁勒得他呼吸有些困难,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愤怒:“为什么不可以?你明明说,只要我告诉你,你就放我走的!你骗人!你说话不算数!” 步悠悠俯身,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玩味,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因为啊……”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饕餮蛊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破灭,“你都说我卑鄙了,那我就卑鄙给你看咯。”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只有饕餮蛊在无助地哭喊着,挣扎着,骂着步悠悠,可又因为失血过多,连挣扎的力气都越来越小,那些咒骂听起来更像是无力的哀嚎。 宋明扬却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怎么都没想到步悠悠会这么记仇,还会这么直白地报复回去,倒显得格外可爱。 而周牙则是庆幸自己没有惹到这位祖宗,不然指不定被这位祖宗教训成什么样子呢。 周牙连忙上前,又将捆着饕餮蛊的异能锁收紧了些,确保他不会挣脱。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步悠悠,语气恭敬,“步小姐,这小东西现在怎么办?是我们带回去,还是……” “这小东西已经没什么用了,你们带回去处理了吧。” 步悠悠摆了摆手,语气淡漠。 周牙连忙应下,“好嘞,您放心,我们肯定处理妥当!” 随后,周牙和队员们便迅速行动起来。 周牙提着饕餮蛊,一个队员弯腰扛起昏迷的游廷,动作尽量轻柔,怕碰伤了他,另外两个队员分别扛起了地上的两具尸体,脸上带着沉重。 还有一个队员则留下清理着现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将插在地上的横刀拔出来,一点点擦去刀刃上的血渍。 擦干净后,他双手捧着横刀递向宋明扬,眼神里满是崇拜,“您的刀,擦干净了。” “谢谢。”宋明扬接过横刀,礼貌道谢。 “这可使不得!”队员连忙摆手,耳尖微微泛红,“您是专门小队的,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巡视小队,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个队员看偶像似的看着宋明扬和步悠悠,在他们这些巡视队员眼里,专门小队的成员就像偶像一样,不仅实力强悍,还能保护南部地区的安全,让他们打心底里敬佩。 待他们走后,宋明扬将横刀收入刀鞘,便和步悠悠一起回去了。 毕竟步家还有一具傀儡尸体,他们或许能从那具尸体上找到更多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耍赖 第26章 暗涌 午后三点,两人回到步家,刚踏进院门,就看见院里的银杏树下放着一具尸体,而尸体旁早已围了四个人,气氛透着几分凝重。 步长安的双手套着厚实的白色防护手套,正半蹲在地上,专注地检查着那具傀儡尸体。 傀儡尸体上半身的衣服被扒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色的皮肉,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烂,露出底下模糊的肌理。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指尖划过尸体皮肤,好像在研究着什么。 步远州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似乎是在聊天。 王川斜倚在银杏树干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垂着眸,目光落在那具傀儡尸体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宋欢喜则站在步长安身边凑着热闹,她一点也不害怕那具腐烂的尸体,反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尸体看,眉头还时不时皱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院门口的步悠悠时,原本带着几分疑惑的小脸上瞬间漾开了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朝着步悠悠跑了过去。 跑到步悠悠面前后,宋欢喜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小脑袋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声音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啦!” 步悠悠伸手揉了揉宋欢喜的脑袋,应声道:“嗯,回来了。” 一旁的王川听到动静,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步悠悠身上,随即又转向她身边的宋明扬,那双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一般,死死地盯着宋明扬,眼神里满是审视和不满。 宋明扬倒也不在意,跟着步悠悠走到了那具傀儡尸体跟前。 步悠悠蹲下,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开口汇报着中午在北市区发生的事情:“我们在北市区的公园里发现了一个新的异种,是来自北部地区的饕餮蛊。” “那个饕餮蛊长了一副十一二岁的男孩模样,我们抓住他审问时,他连自己是被谁送到南部来的都不清楚。” “最后,考虑到他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再加上他操控蛊虫间接性杀害了两名北市区巡视小队的队员,我们便将他移交给了巡视小队处置。” 步长安听到“饕餮蛊”三个字,检查尸体的动作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思索道:“一开始只是东部地区的夜幽出现在了我们南部,现在就连北部地区的饕餮蛊也出现了,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步悠悠倒是看得开,语气随意地说道:“幕后之人的目的现在还不清楚,不过那个饕餮蛊好像除了会用蛊虫操控人和动物之外,自身一点战力都没有,比夜幽差远了。”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傀儡尸体上,好奇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三哥你在这看了半天,有没有在这具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 “线索倒是没有,不过……” 步长安指了指尸体的皮肤,分析道:“小妹你看,尸体上的尸斑呈暗褐色,而且皮肉已经开始腐烂,根据这些特征来看,他原本的死亡时间大致在二到五天之间。” 步悠悠在步长安的话中捕捉到了一句关键的内容,便立即询问道:“什么是‘原本的死亡时间’?” 步长安看向步悠悠,为她解释道:“因为这具尸体很奇怪,他的身体不再继续腐烂下去,而是一直维持着这副模样,所以我无法判定,他是什么时候死的,距离他死亡已经过去了多久。”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疑惑,“至于死者的身份,回头交给巡视小队那边去查,应该不难查出来。” “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个幕后之人为什么要把人肢解之后,再拼接起来做成傀儡?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把人做成傀儡,不是更方便吗?” “难道这是炼制傀儡的必要方式?”宋明扬也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具尸体。 除了身体上腐烂的地方看起来有些不堪入目外,奇怪的是,尸体上竟然没有任何腐臭味,反而隐隐透着一股草木的清新气息,这让他更加疑惑。 他的目光在尸体上扫过,看到尸体脖颈处那道狰狞的缝合痕迹,黑色的线绳在青灰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不仅如此,尸体的胳膊和手腕也都是被缝合上去的,尤其是腰部那一大道缝合痕迹,线绳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看起来颇为恐怖。 看到这里,宋明扬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欢喜。 宋欢喜的身体也是被拼接起来的,只不过她的身体是用木头做的,而这具傀儡尸体,却是用真正的人类尸体拼接而成的。 宋明扬心底隐隐有了一丝猜测:这具可操控的傀儡尸体会不会跟赋予宋欢喜生命的那个人有关系?倘若真的有关系,那说不定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揭晓那个幕后之人的真面目了。 步长安留意到宋明扬的目光,忽然笑了,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也在怀疑,制作这具尸体的人,跟赋予宋欢喜生命的是同一个人?” 宋明扬点点头,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目前只是猜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这具尸体和宋欢喜的原理似乎是一样的,都是死物被赋予了生命,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一个有自我意识而已。” “那你的能力,对这具尸体起作用吗?”步长安问道。 宋明扬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 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能力对尸体有没有作用,毕竟他之前从未尝试过,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能力似乎只对物品有用,至于死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我试试吧。” 思考片刻后,宋明扬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但他看了看那具面部已经腐烂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伸出去想要触碰尸体的手却又顿住了。 尸体腐烂的样子有些恶心,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别过脸,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步长安看到他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将自己左手那只干净的防护手套取了下来,递给宋明扬,“如果戴上这个不影响你使用能力的话,就戴上吧,能干净一些。” 宋明扬接过手套戴上,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一般。 随后他伸出左手,食指指腹抵在了尸体的额头上。 然而,不出意外,他的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画面浮现出来。 宋明扬收回手,摇了摇头,“不行,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的能力似乎对这具尸体没什么用。” 步长安若有所思地盯着尸体,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尸体的缝合线上。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他看着宋明扬,说道:“既然这具尸体是被缝合起来的,那缝合线上应该会留下一些记忆吧?” 宋明扬闻言,看了看步长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还真没想到,步长安能找到这么刁钻的角度,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伸出手,将指腹放在尸体手臂上那道最显眼的缝合线上。 他的指腹泛起细碎的白光,紧接着,缝合线上存留的记忆,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浮现—— 记忆画面中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悬挂在天花板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整个地下室映照得有些阴森。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线绳,专注地缝合着面前的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看起来残缺不全,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一条断掉的手臂拼接到躯干上,然后用黑色线绳一点点地缝合,动作看起来颇为熟练。 而这个男人,正是赋予宋欢喜生命的那个男人。 就在男人缝合尸体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个白袍男人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白色透明状,脚下也没有影子。 他漂浮着,缓缓飘到男人身边,目光落在那具残缺的躯干上,没有说话。 男人似乎早就习惯了白袍男人的突然出现,没有看他,只是一边继续缝合着尸体,一边埋怨地开口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了,去停尸间偷尸体的路上,刚好撞见有人把这具尸体装在麻袋里抛尸,我想着省事,干脆就把他带回来了,谁知道这尸体竟然是被肢解过的,搞得我现在还得费劲把他缝合起来。” 说到这里,男人的怨气更重了,“用纸扎店里的纸人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用尸体?我又没办法让死人活过来,我的能力只能赋予物品生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白袍男人幽幽开口,声音里却不带半分感情:“可纸人没办法开口说话,没办法蛊惑那些人类,你让它怎么去送茧?” “主人想要你去送茧,但你不愿意抛头露面,怕被破茧小队的人发现,于是主人仁慈,答应了你用你的能力,赋予物品生命,让物品代替你去送茧。” “既然活人你没办法控制,那不就只剩下死人了吗?” 白袍男人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况且,死人不是更好吗?忠心不二,绝对不会背叛,只会乖乖听命于你,比活人可靠多了。” 说到这里,白袍男人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又问道:“不过,你之前赋予生命的那个人偶,倒是挺有趣的,她看起来跟其他物品都不一样,为何不操控她替你做事呢?” 男人缝合尸体的动作没停,无奈地反驳道:“在我手下被赋予生命的物品,确实都会由我操控,但唯独那个人偶是个特例。” “谁知道那东西竟然有了自我意识,还觉醒了自己的能力,目前我还没有办法操控她。” 男人皱了皱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猜,她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受了六百年前那个江湖术士的幻术影响,才会有自我意识的。” “废物。”白袍男人毫不客气地骂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男人毫不在意白袍男人如何骂他,而是说起了眼下的问题:“先别管我是不是废物了,我只能给物品赋予生命,也只能操控被我赋予生命的物品,至于这死人,先不说我怎么操控他,就算我想操控,能不能让他活过来都是个问题,我可没本事让死人复生。” “主人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特意让我给你带了这个东西。”白袍男人说着,他那透明的手就从宽大的衣袍里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片嫩绿的树叶,递给了黑衣男人。 那片树叶看起来颇为奇特,叶子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还泛着淡淡的金光,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耀眼。 男人接过树叶,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长生树的树叶。”白袍男人解释道。 男人听到“长生树”三个字,握着树叶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中满是惊讶,“就是那个在古籍中记载的、可以结出长生果的长生树?这真的是那棵树的树叶?” “没错。”白袍男人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男人看着自己手里的树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如果我吃了这片树叶,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白袍男人轻笑一声,解释道:“不行,只有长生果才能令人长生不老,这片树叶没有这样的功效。” “而长生树在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存在了,颇有灵性,再加上几千年的人血浇灌,主人的实力逐渐恢复。” “主人将自己的力量注入进了这片树叶中,再加上你的能力,就可以让这个人短暂地死而复生,成为你的傀儡,为你所用。” 男人听到这片树叶并不能使人长生后,不禁有些失望,他试探着问道:“你的主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一定要运送那些茧?” “主人的名讳和他的做法,还不是你能打听的,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帮主人把茧送出去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不然,你的小命也会成为主人恢复实力的养料。”白袍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警告。 男人闻言,只好转移了话题,接着问道:“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不是已经有人在负责运送茧和其他异种了吗?为什么还要找我来做这件事?” 白袍男人笑了笑,回答道:“主人察觉到那个人有二心,并不完全信任他。但主人很器重你,觉得你比那个人可靠。” “倘若你乖乖听话,帮主人完成任务,待主人破除封印之后,定不会亏待你。毕竟之前主人就答应过你,要把整个天下都让给你,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男人抓住白袍男人话里的重点,迅速追问道:“既然你的主人愿意把天下让给我,那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主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天下,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即可。” 白袍男人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催促道:“现在你别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赶紧做好你手上的事,把这片树叶碾碎,塞进这个尸体的嘴里,然后再使用你的能力,他就能活过来了。” 男人叹了口气,只好乖乖照做,继续缝合着尸体。 最后,脖颈缝合好后,他将那片泛着金光的树叶碾碎,一点点地塞进了尸体的嘴里。 做完这些,他按照白袍男人说的那样,将右手掌心覆在尸体的胸口处,一层绿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掌心,缓缓渗入尸体的体内。 不出片刻,那具原本毫无生气的尸体,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空洞洞的,看起来十分诡异,身上的尸臭味也消散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的清新气息。 男人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拍了拍手,对着尸体命令道:“站起来。” 话音刚落,那具尸体便僵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成了,这下总算是搞定了。” “不错,好好利用他,做好主人交代给你的事,主人是不会亏待你的。”白袍男人说完这句话,身体便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地下室里。 接下来,男人给这具傀儡尸体换上了一身黑衣,戴上兜帽,蒙上脸,并操控着他将一个黑色木盒小心翼翼地拿起,离开了地下室。 再后来,男人就看到了站在天台上想要轻生的张渺渺,便操控着傀儡尸体把木盒给了她。 ……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宋明扬收回了自己的手,眼中还带着几分震惊。 刚才看到的画面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里面的信息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步长安见他睁开了眼,便立刻凑上前问道:“怎么样?这次有画面吗?” 宋明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说道:“看到了,不过……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些,操控这具傀儡尸体的人,就是我跟悠悠上次去的那家恐怖密室的老板。” 说完,宋明扬看了看院内的几位,问道:“你们要看这段记忆吗?” 步悠悠和步长安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了点头,王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别开了视线,宋欢喜不理会宋明扬,蹲在步悠悠身边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盯着步悠悠看。 步远州则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在跟大哥聊天,你们看吧。” 于是宋明扬将手上的防护手套摘了下来,左右手的食指指腹分别抵在了步悠悠和步长安的眉心处,随着他指腹上的白光萦绕,那段记忆也完整地传递到了两人的脑海中。 待指腹上的白光散去,宋明扬收回手,二人缓缓睁眼,皆是皱起了眉头。 那段记忆里的信息太多太杂,尤其是“长生树”、“长生果”、“封印”和“主人”这几个关键词,让他们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过来。 步长安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思索:“这么说,偷送异种和茧的人不止一个?之前我们以为只有一个幕后之人,可现在看来,至少有两个,一个是白袍男人口中那个‘有二心’的人,另外一个则是恐怖密室的老板,而他们两人的背后,还有一个被封印在长生树里的‘主人’。” “不止这些。”步悠悠面色凝重道:“那个白袍男人说,他的主人想要的不是这天下,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只是破除封印从长生树里出来,为什么还要偷运异种到各个地区?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面对这诸多问题,他们显然没有任何思绪,短暂沉默了片刻后,宋明扬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先前给我的那个装着茧的木盒是张渺渺的,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木盒?” 步悠悠摇摇头,无奈道:“没有了,入梦者醒来后,我们就会把茧连带着木盒一起烧掉,但若不醒的话,我们会在入梦者的身躯被茧占据后再烧掉。” “这样啊……”宋明扬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本想触碰一下其它木盒,看看有没有存留的记忆,但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就在这时,安静站在一旁看手机的步远州适时开口道:“刚才我跟大哥联系过,他说他现在正在东部地区帮忙清除被偷运过去的茧,过几日就回来了。” “另外,我把饕餮蛊的事告诉大哥了,大哥说,我们见到的那个饕餮蛊,很可能只是幼年体。” “幼年体?”步悠悠不解地问道:“饕餮蛊还分阶段吗?” 步远州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没错,目前已知的消息是,饕餮蛊成长分两个阶段,幼年体和成年体。” “饕餮蛊因贪婪而得名,他们的贪婪之物即是杀戮,最喜欢看人类痛苦和自相残杀的模样,以此满足自己的杀戮之心。他们将蛊虫放入人的身体中,蛊虫会将人潜藏的**啃噬放大,由他们操控。” “幼年体的饕餮蛊能力比较弱,只会一些简单的蛊术,比如将蛊虫放入人和动物的身体中进行操控。但成年体的饕餮蛊就麻烦多了,不但会操控,甚至还能腐蚀心脏和人体的骨骼。” 宋明扬闻言松了口气:“还好我们遇到的是幼年体。” 步悠悠却没这么乐观,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幼年体出现,不知道成年体会不会也到南部来。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抓到那个密室老板,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那我们再探一次那家密室。”宋明扬说道。 他赞成步悠悠说的话,毕竟运送茧的幕后之人,其中一个就是密室老板,而密室老板还操控着傀儡尸体,出现在了他和周婉家楼下。 步悠悠点点头,转头淡淡看了一眼撑着脑袋,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宋欢喜,心底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一周前的夜里,凌晨两点,宋欢喜露出的那副诡异模样,是不是就说明,密室老板在试图操控着宋欢喜呢? “我也去。” 一旁斜倚在银杏树干上,沉默了许久的王川蓦地开口,看向步悠悠的眼神颇为认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暗涌 第27章 原则 “那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咱们出发。”步悠悠说罢,便朝着会客厅走去。 王川看着步悠悠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连带着眼底都染上了几分亮色。 阳光透过银杏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将那份藏不住的喜悦映照得愈发明显,就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可这份喜悦还没在他心底停够三秒,一条胳膊就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王川猛地回头,视线撞进了步长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对方正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故作好奇地朝着会客厅张望着。 “看什么呢?那边也没东西啊。”步长安语气随意,可那微微上扬的眉梢,分明是看穿了王川的心思,却故意装作不懂地问道。 王川心头一紧,耳尖瞬间有些发烫。 他连忙收回目光,眼神躲闪着落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上,尴尬笑道:“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那边的海棠树长得好看,枝叶也挺茂密的,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祈祷步长安别再追问了,生怕自己再露出什么破绽。 “这样啊。”步长安拖长了语调,眼神里的玩味更浓了些:“小川啊,你去监察局都待半个多月了,手上的功夫没退步吧?前几天一直跟着我训练,还没来得及切磋,正好我今天也有空,一会儿咱们去后院切磋一下。” “可是师父……” 王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犹豫。 他待会儿还要跟步悠悠一起去恐怖密室,要是留下来切磋,就没法跟她一起去了。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和她同行的期待,根本没心思考虑切磋的事情。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啊。”步长安对他眨了眨眼,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王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着,一想到不能跟步悠悠同行,他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 “这具尸体怎么办?”宋明扬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可他却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那具傀儡尸体上。 一阵微风拂过,宋明扬皱着眉头,右手握成拳抵在鼻下,显然是闻到了尸体身上逐渐开始散发的臭味,语气凝重,“长生树的树叶好像失效了,这具尸体开始**了。” 步长安闻言,走到宋明扬身旁蹲下,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淡淡的尸身**气味传入鼻腔,有些难闻。 随后步长安站起身,说道:“一会我联系巡视小队那边把他安顿一下,顺便再找找他的家属,毕竟死者为大,总得让他走得安稳些。”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翻找着南市区巡视小队队长刘大宝的联系方式。 而在此时,步悠悠从会客厅走了出来。 她刚刚去楼上换了身衣服,一件简约的白色短袖,搭配着一条粉色长裤,与穿着连衣裙时的温婉不同,倒多了几分清爽和灵动。 那把黑柄短刀,也被她连带着刀鞘一起,别在了腰后挂着的黑色刀囊中。 “走吧。”步悠悠走到宋明扬身边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银杏树旁的王川说道。 王川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想迈步跟上去,步长安却抢先开口道:“小川就不去了,一会我带他去后院切磋切磋。” 步悠悠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毕竟王川去不去倒是无所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恐怖密室的老板。 她转身朝着院门口走去,宋明扬立刻跟上。 “我也去我也去!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宋欢喜朝着步悠悠的方向跑去,可还没跑出去两步,步长安便将右手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住了宋欢喜。 下一秒,宋欢喜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整个人轻飘飘地飘在了半空中,无论她怎么蹬腿挣扎,都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小孩子凑什么热闹?字练好了没啊?” 步长安不紧不慢地走到宋欢喜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容,“让我看看你今天的字写得怎么样了,要是写得好,我让小妹好好夸夸你。” 有了步长安的这句话,宋欢喜也渐渐停止了挣扎。 步长安的话虽然是哄小孩子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却对宋欢喜格外受用。 她很在意步悠悠,哪怕步悠悠夸她一句她都能开心好久。 可听话归听话,也不影响她继续气鼓鼓地瞪着步长安。 步长安见自己的目的得逞,无视了宋欢喜那满是怨恨的目光,随后便带着飘在空中的宋欢喜朝着书房走去。 王川见步长安进了会客厅,便还想跟着步悠悠一起去密室,却被步远州拦了下来。 “二哥?”王川不解地看着步远州,眉头微微皱起。 “长安有意将你留下,难道你没发现吗?”步远州问道。 “师父有意将我留下?”王川的语气里满是疑惑:“可是从前不管什么任务,都是我跟悠悠一起去做的,为什么这次不可以?我们配合得一直都很好,从来没出过差错啊。” 步远州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坚定无比:“因为你的心性和小妹太像了,而他的特殊能力,恰好能改变小妹的心性。” “心性?”王川显然没懂。 “没错。” 步远州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行为举止,攻击招式和唤醒入梦者的方式都在模仿小妹,可是小川,你不应该学着小妹而活,你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王川还是不理解。 步远州看着他迷茫的神情,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步家就小妹一个女孩,父亲的管教自然也严格一些。” “父亲教小妹修习的第一堂课就是‘斩断虚妄’,也就是说,梦是假的,梦中的一切皆是虚妄,不能对梦中人和事,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 “所以小妹总会坚定地去唤醒入梦者,甚至不顾自身精力消耗,不计后果地进入同一只茧三次。这本身并没有错,也确实减少了入梦者变成傀儡而伤人的风险。” 说到这里,步远州顿了顿,眼神严肃了几分,“可是小川你要明白,唤醒入梦者从来都不是强制的。虽然入梦者醒后会忘记梦里的遗憾,但倘若他们坚定地选择留在梦里,不愿意醒来,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尊重。” “在我们有能力守护好其他人的情况下,尊重入梦者的个人意愿,这才是我们身为破茧人应该秉持的原则。” “毕竟人这一生,少有圆满,更多的是遗憾。” 说完这些,步远州的目光温和了下来,“正因如此,那些得以在梦里圆满的时光,才显得特别珍贵与难忘。” “对很多人来说,梦是他们唯一能了却心中遗憾的方式了,我们只是辅助他们醒来的人,又怎么能代替他们做出选择,而打破这份圆满呢?” “至于为什么要让小明扬和小妹在一起出任务,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对小妹很有帮助。” 步远州继续解释道:“他查看记忆的能力,可以让小妹慢慢理解入梦者那些‘遗憾’背后的重量,理解人们的感情。” “小妹太执着于‘唤醒’这个结果了,却忽略了入梦者真正的需求,而他,恰好能帮她看到这一点。” 王川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他喜欢步悠悠,就应该努力向她靠近,想要变得和她一样优秀。 可他没意识到,自己的靠近会变成下意识的模仿,而这种模仿竟然会成为她理解“感情”的阻碍。 在步远州的那番话下,他才渐渐明白了师父不让他跟去的缘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里五味杂陈。 他抬起头,朝着院门外望去,步悠悠和宋明扬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眼底的情绪复杂万分,有失落,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在他心底,还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宋明扬不存在就好了,那样在步悠悠身边的,就还是他。 可这份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制在了心底,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阴暗的想法驱散。 步远州说得没错,他确实一直在模仿步悠悠,将自己活成了第二个她。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模仿,习惯了朝着步悠悠的方向努力,甚至觉得,只有变得和她一样,才能配得上她。 他改不了,也不想改,因为他喜欢步悠悠,喜欢到愿意把自己活成她的影子。 王川收回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看向步远州,声音沙哑,却带着试探,“二哥,你也有遗憾吗?像你说的那种,只能在梦里才能了却的遗憾。” 听到这话,步远州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但很快又被那副温和的笑意覆盖,打趣道:“我怎么会有遗憾呢?” “那,二哥你的能力可以疗愈人心,那会抹除人的记忆吗?”王川继续好奇地追问。 步远州对他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小川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的能力了?” 王川内心自然是希望步远州可以抹除人的记忆,毕竟是他先来到步家的,步家人对他的感情,或许会比对宋明扬更深厚一些。 这样,倘若他多给步远州说说好话,说不定他就愿意帮忙,抹除掉步悠悠对宋明扬的那部分记忆。 可是…… 如果没有宋明扬的能力,步悠悠就很难理解人的感情。 也就意味着,他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跟步悠悠待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他的心上,带来一阵细微却持续的疼痛。 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将脑海中那份不现实的念头抛去,转而解释道:“我想着,如果能像从茧里出来那样抹除记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遗憾和悲伤了?” 步远州深深地看着他,那双眼眸温和却锐利,仿佛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一般。 可他却只是无奈笑笑,没有揭穿,“我的能力,只是让那些悲伤、难过的情绪慢慢淡化,直至无感,并不会真正抹除记忆。” “记忆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哪怕是痛苦的记忆,也承载着过往的经历,人会在曾经那些经历中慢慢成长,不断进步,不断完善自己。” “不过,或许等我再修习修习,能力更精进一些,说不定真的能做到抹除记忆呢。” 王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落。 他的心绪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 也不知道宋明扬能不能保护好她,不知道她会不会…… 喜欢上宋明扬。 无数个担忧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叮咚——” 正想时,身旁步远州的手机便接收到了一条消息。 …… 与此同时,步悠悠和宋明扬很快便赶到了平安街16号。 一周前,这里还是一家恐怖密室,可如今,原本恐怖密室的招牌已被拆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木质匾额,上面用金色的油漆写着 “幸福面馆” 四个大字,边缘还雕刻着缠枝莲纹样,透着几分烟火气。 店铺的玻璃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电钻的嗡鸣和锤子敲击木板的声响,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踩着梯子忙碌,木屑与灰尘在阳光下浮动。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店铺中央,手里拿着一张装修图纸,时不时跟身旁的工人比划着什么。 那个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他说话时语气温和,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像是个脾气温和的生意人。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密室已经转租出去了。” 宋明扬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的纹路,眼神扫过店内的场景,“不过好在店铺还在装修,或许能从新老板那里问到密室老板的联系方式。” 步悠悠点点头,两人便沿着台阶走进店铺。 宋明扬轻轻敲了敲敞开的玻璃门,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门口的两人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换上温和的笑容,“两位客人不好意思啊,我这面馆还没装修好,要再过一周才能正式营业,要是想吃面,还得劳烦你们多等些日子。” 宋明扬礼貌地笑了笑,解释道:“老板您好,我们不是来吃面的,我们是想向您打听点事情。” “请问您有没有这间店铺前老板的联系方式?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面馆老板听到这话,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宋明扬左手握着的横刀,他的面色瞬间一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惧怕。 他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紧皱起,“你们……你们是巡视小队的人吗?我是个本分人,就是租下了这间店铺想做点小生意,我没有犯事啊,不要抓我……”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巡视小队的人。”宋明扬连忙解释,语气诚恳,“我们只是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找店铺前老板,和您没有关系,也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听到这话,面馆老板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宋明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了一个手机号。 “我也不知道赵老板去哪了,当时签租房合同时,他说这个手机号可以联系到他,还说店铺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上周想问问他之前的水电缴费记录,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没事,谢谢老板。”宋明扬掏出手机将那串号码记下,跟面馆老板道谢后,便和步悠悠一起转身离开了店铺。 他们走到街边的梧桐树下后,宋明扬立即拨打了那个号码,并将手机调至外放。 两人站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着,然而,电话那头只传来了一阵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宋明扬皱了皱眉,又试着拨打了几遍,结果依旧如此。 看了,线索断了。 “叮咚——”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宋明扬的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他点开聊天页面,当看到消息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将手机递给步悠悠,说道:“北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步悠悠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 聊天页面上是二哥发来的消息,内容很简短,但信息量很大:北市区巡视小队遇袭,饕餮蛊被人暗杀,周牙队长请求支援,我先赶过去,你和小妹注意安全。 消息下方还附带了一张照片和一张聊天截图。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审讯室,地面铺着灰色的瓷砖,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视小队队员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唇泛着紫黑色,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而在审讯椅上,饕餮蛊的胸口处还插着一把银色的匕首,黑色的雾气正从他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像一条条扭曲的毒蛇,在空气中弥漫。 聊天截图则是周牙发给步远州的求助消息:饕餮蛊被人暗杀了,他的心脏里涌出了黑色的毒气,那毒气毒性极强,看守的三名队员已经中毒昏迷了,我们尝试了各种解毒剂都没用,希望步二少爷可以出手相助,救治一下这些队员。 步悠悠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她抬起头看向宋明扬,思索道:“看来幕后之人是怕饕餮蛊交代出什么,所以提前下手,杀人灭口。” 而后她顿了顿,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巡视小队的基地防守都很严密,幕后之人是如何混进去的?” 宋明扬也在思考着这件事,分析道:“幕后之人有两个,不知道杀害饕餮蛊的幕后之人是密室老板,还是另外一个,我们也去看看吧,或许我的能力可以帮上忙。” 步悠悠点点头,说罢,两人便打了个车朝着北市区赶去。 步悠悠坐在后座上,右手无意识地摸索着腰后的刀柄,思绪逐渐飘远。 巡视小队的基地防守都很严密,幕后之人既然能在基地内部杀人,就说明此人的能力不凡。 而傀儡尸体的主人,也就是恐怖密室的老板,他在早上与自己交手的过程中受了伤,应该不会冒险身入基地内部杀人。 那么,杀害饕餮蛊的或许是另外一个人,那个白袍男人口中所说的“有二心”的人。 收藏啊,你为何一动不动……[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原则 第28章 器重 出租车在青石板路上驰过,最后停在了北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基地的门口。 基地是街边一栋灰扑扑的两层小楼,外墙有些老旧斑驳,与周围的商铺混在一起,若不是门口那块醒目的木制招牌,这里倒像是一栋普通的小楼。 招牌立在大门右侧,上面用金色油漆竖写着 “特异者巡视服务中心”九个大字。 大门敞开着,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队员笔直地站在门口两侧,双手交握于腹前,面部紧绷着,双眸警惕地扫过往来的行人,俨然是基地第一道严密的防线。 步悠悠和宋明扬下了车,快步朝着基地门口走去。 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站在左侧的队员已经认出了步悠悠,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柔和下来,他快步迎上前,语气恭敬道:“是破茧小队的步小姐!刚才没能及时认出您,有失远迎了。” 步悠悠神色淡然,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带我去见你们的队长。” 队员颔首应下,便主动侧身走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没有丝毫耽搁。 穿过敞开的大门走进基地一楼,眼前的景象和普通的服务大厅并无二致。 大厅内,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个服务前台,两边靠墙处则摆放着一排木制长椅。 跟着队员走过前台旁的走廊,走廊两侧的白炽灯散发着冷白的光,墙壁上贴着基地的区域分布图。 走廊尽头分出两道门,一扇门上方挂着“二楼休息室”的牌子,另一扇门则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门框上贴着一张“非授权人员禁止入内”的警告牌。 队员推开那扇没有标识的门,一股淡淡的药水味便扑面而来,门后是向下蔓延的台阶。 队员一边带路一边为步悠悠低声介绍:“步小姐,我们的基地一共三层,一楼是对外的服务中心,主要处理市民们的咨询和遇到的问题,二楼是队长和核心队员的休息室,地下一层则是我们的核心区域。” “核心区域分为备战区和管理区——备战区有丰厚的医疗物资和特制武器,管理区则是专门审讯、关押犯罪特异者的地方,我们的队长现在正待在审讯室里。”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地下一层的管理区。 管理区走廊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闪烁不停,走廊里不时有队员匆匆走过,他们彼此忙碌着,脚步急促却有序。 沿着走廊走了约莫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间挂着“审讯室03”牌子的房间。 审讯室门口站着两名队员,他们的脸上神色严肃,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队长就在里面。”带路的队员停下脚步,伸手敲了敲敞开的门,侧身做出“请进”的手势。 门一打开,一股血腥味便涌了出来,步悠悠和宋明扬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进去。 审讯室的空间不算大,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特制的审讯椅。 而此刻,饕餮蛊的尸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他的双眼圆睁,似乎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胸口插着一柄银色的匕首,刀刃没入大半,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在椅面上积成一滩,又顺着椅腿滴落在地面,凝成了黑色的痕迹。 伤口里冒出的黑气已经消散殆尽,但那股血腥气却久久挥之不去。 原本在审讯室里的昏迷队员已经被抬了出去,只剩下队长周牙站在饕餮蛊的尸体旁,此刻正眉头紧锁,俯身观察着那柄插在尸体胸口的匕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浓密的络腮胡。 听到敲门声,周牙猛地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是步悠悠和宋明扬,脸上瞬间露出喜色,他连忙直起身,快步迎了上去,顺手拉开旁边的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休息。 “步小姐,宋先生,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步二少爷跟着中毒的队员去了备战区,刚把人救醒,应该一会儿就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说真的,步二少爷真是妙手回春啊!刚才那几个中毒的队员被他那么抬手一挥,人立马就缓过来了,比我们基地备下的任何解毒剂都管用!” 宋明扬有些意外地看着周牙,这滔滔不绝的模样,竟和一周前带他巡视的刘大宝渐渐重合。 他默默移开视线,心底却忍不住暗自吐槽:莫非……巡视小队的队长都是话痨? 步悠悠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地落在对面已经断气的饕餮蛊身上。 考虑到饕餮蛊体内的毒气,又想起二哥不可能永远守在南市区,万一再有饕餮蛊出现,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便开口问道:“周队长,能根据他身上的毒研制出解毒剂吗?” “这……”周牙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捋了捋络腮胡,语气瞬间凝重起来,“不瞒您说,步二少爷没来之前,我们基地的医疗队员就已经取了饕餮蛊的血样,也采集了他散发出的毒气研究过,但结果很奇怪,饕餮蛊的血本身没有任何毒性,那些让人中毒的毒气,来源于他的心脏。” 他伸手指了指饕餮蛊胸口的伤口,继续说道:“心脏是供血的核心,但供出来的血却是无毒的,倒像是有人提前把毒气藏进了饕餮蛊的心脏里。” “心脏里藏着毒?” 步悠悠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不由得有些惊讶,“北部地区威武小队那边,可没提到过饕餮蛊的心脏里藏着毒。” “难道是威武小队隐藏了实情?”宋明扬猜测。 “此事还不确定,说不定威武小队那边也不知情。” 步悠悠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饕餮蛊胸口的那把匕首上,而后看向宋明扬说道:“要不你看看,那把匕首上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好。”宋明扬立刻应下,他起身走到饕餮蛊身旁,将右手食指抵在了匕首刀柄上。 随后他看向步悠悠,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左手缓缓抬起,指腹轻轻抵在了步悠悠的眉心上。 下一刻,指腹上的白光萦绕,匕首上存留的记忆在两人眼前缓缓展开—— 记忆里的场景是一处僻静的公园,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北市区巡视小队黑色制服的男人正坐在长椅上,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他的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绒布,正细细擦拭着一柄银色匕首。 男人面前,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正漂浮在半空中,白袍无风自动,露出的面孔和地下室里的那个白袍男人一模一样。 白袍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声音轻飘飘的,“不过是个幼年体的饕餮蛊,根本不值得我们忌惮,更何况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您的样貌,您又何必冒险潜入基地杀人?万一失败,暴露了身份,主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擦拭匕首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严肃,“早些除掉,少个后顾之忧,不是更省心?况且,他们那些废物还奈何不了我。” “您倒是歹毒。”白袍男人轻笑一声,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 “跟你的主人相比,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男人头也没抬,继续擦拭着匕首,绒布划过刀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可别这么说,主人很器重您。” “器重么?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男人抬头看着他,帽檐下的脸庞生得俊俏,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勾魂夺魄。 “况且,他也并不是对我毫无保留吧?你们在背地里找的那个怂货,真以为我不知道么?他不敢自己露面送茧,就操控着一具没用的傀儡尸体,你们把这种事交给他,不就是对我不信任?” “您多虑了。”白袍男人收起笑容,脸上换上谄媚的神情。 他飘到男人身边,俯身凑到对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您手里握着界碑令牌,愿意帮主人运送各个地区的异种,主人感激您都来不及,更何况,主人不是早就跟您承诺过,等他破除封印后,整个天下都会让给您吗?” “呵。”男人冷笑一声,将擦过匕首的绒布随意扔在了地上。 他的右手上忽然涌出一团浓郁的黑气,那黑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在匕首上,缓缓渗入刀刃之中。 “你怎么保证,这个承诺他只对我一个人说过?”男人站起身,抬手将匕首抵在了白袍男人的脖颈上。 但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我差点忘了,你们游灵是灵魂体异种,没有实体,是杀不死的。” 游灵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喉结动了动,显然是在庆幸自己没有实体。 游灵向上飘了飘,匕首穿过他虚无的身体,视线与男人齐平,“主人知道您的秘密却不公之于众,这便是主人对您最大的诚意。” “啧,真是麻烦。”男人不耐烦地收回匕首,将其藏进衣袖里。 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瞥了游灵一眼,便压低了帽檐,转身头也不回地沿着公园的石板小路往前走,脚步干脆利落。 画面一转,男人已经到了北市区巡视小队基地的门口。 男人趁着门口队员轮值换岗的间隙,迅速溜了进去,彼时两名队员正在交接记录,注意力都放在了本子上,根本没留意到身后闪过的黑影。 潜入地下一层后,一名巡逻的队员很快发现了这个陌生面孔,他立刻警觉起来,召出武器大喝一声:“谁?!” 地下一层的警报瞬间响起,闻声赶来的队员和男人打斗了起来。 审讯室里的看守队员听到动静,也立刻推门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束缚用的异能锁。 混战中,男人却显得游刃有余,他侧身避开一名队员的攻击,手腕一扬,那柄淬了黑气的匕首便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出,先是划过一名队员的胳膊,随后精准无误地刺入了饕餮蛊的心脏。 …… 记忆到此结束,宋明扬收回了手,看向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两位这是……?”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周牙眼神清澈,没看懂刚才两人的动作,便询问道。 “这是宋明扬的特异能力,能够查看物品上存留的记忆。”步悠悠解释道。 她的目光落在周牙脸上,之前她还猜测是幕后之人身手不凡,此刻才明白,是基地的防守出了纰漏。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明显的责备,“你们的防守还是不够严密,那个人就是趁着队员轮值换岗的时候溜进来的,连基本的警戒都没做到位。” 周牙一怔,他还没来得及交代饕餮蛊是怎么死的,对方竟然已经通过“查看记忆”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看向宋明扬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敬佩,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能力也太强了,简直就是人形监控啊! 但面对步悠悠的责备,他只能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几分窘迫,“轮值的事情是我的疏忽,刚才已经重新安排了,每个岗位都加派了人手,换岗的时候必须有一人监视,您放心,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步悠悠没接话,她知道现在追究责任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梳理线索。 她和宋明扬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凝重,随后默契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周牙连忙跟上去,一脸茫然地问道:“两位大人这是要去哪?还有这具尸体……怎么处理?” “尸体已经没什么威胁了,烧了吧。”步悠悠头也不回地说道。 本以为能从饕餮蛊身上找到线索,没想到最后只引出了更复杂的谜团。 走出管理区,刚拐过走廊拐角,就看到步远州站在备战区的门口,正对着几名医疗队员交代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步远州转过头,看到步悠悠和宋明扬后,他对着医疗队员温和地笑了笑,说了句“按我说的做就行”,便快步朝着两人走来。 “二哥哥。”步悠悠看到他,脸上的凝重消散了些。 步远州走到两人身旁停下,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很快察觉到了两人的神色不对,便询问道:“怎么样了?审讯室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在匕首上存留的记忆里,见到了界碑令牌的持有者,也就是之前偷运各地异种的那个人。” 步悠悠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后的刀柄,“但事情远比我们想的更加麻烦,我们看到那个人在匕首上下了毒,看他操控黑气的样子,特异能力应该和用毒有关,这样一来,监察局持有界碑令牌的那三位高层就能暂时排除嫌疑了,可是……” “可是界碑令牌明明只有三块,现在却凭空多了一个,对吗?”步远州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困惑。 “对。”步悠悠点点头,心情有些烦躁。 毕竟界碑令牌只有三个,是随着异常监察局高层的更迭而传给下一位,界碑令牌和界碑一样,都蕴含着高教授的特异能力,是无法伪造的。 而监察局内的那三位高层又整日都待在监察局里,加上接二连三的偷运异种事件不断发生,现在不仅幕后之人的目的不明,连界碑令牌的事情都成了谜团。 步远州留意到步悠悠的情绪,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掌心泛起淡淡的绿光,“别着急,线索总会慢慢浮现的,我们先回家吧,回去再慢慢商议对策。” 掌心的暖意顺着发丝蔓延开来,抚去了步悠悠心中的烦躁。 步悠悠点点头,宋明扬也应了一声,三人便并肩朝着楼梯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器重 第29章 贺宵 傍晚,六人落座于会客厅的胡桃木沙发上,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凝重。 宋明扬收回分别抵在步远州和步长安眉心处的手指,在步长安身旁坐下。 王川单独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绒布正垂眸擦拭着刀身,可他眼底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步悠悠身上。 宋欢喜乖乖坐在步悠悠身旁的地毯上,手肘撑着沙发边缘,小脸托在掌心,她的眉眼弯弯,正笑眯眯地盯着正在思考的步悠悠。 步远州安安静静坐在步悠悠身旁,指尖轻轻敲击屏幕,正在给步云深发着消息。 步长安则彻底瘫在了沙发里,长腿随意搭在茶几边缘,右手摩挲着下巴,正在思考着什么。 而后,他缓缓开口,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所以,那个手里冒黑气的神秘家伙,他的特异能力是下毒,而他还是界碑令牌的持有者,所以一直以来偷运各地异种的人也是他?” 步悠悠点点头,“没错,而且根据现在已知的线索,那个能赋予物品生命、操控被活化之物偷运茧的密室老板,姓赵。” 她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而那个白袍男人,是一种叫‘游灵’的异种,是长生树里那个被封印‘主人’的手下。” 宋明扬接着补充道:“赵老板和神秘男人互相知晓对方的存在,但神秘男人好像打心底里看不起赵老板,就连游灵对两人的态度都是天差地别,很明显更尊敬神秘男人一些。” “所以……”步悠悠思忖着:“能让一个异种对他这么尊敬,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们本以为能根据匕首上存留的记忆,知晓更多情报,可没想到会因此牵扯出了更多的问题。 步远州看着几人认真思考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正在打字时,屏幕那头的步云深便直接拨来了视频通话。 他立刻接通,将手机举起,调整好角度让镜头照到他身后的步长安与步悠悠。 他看着屏幕里的人,脸上漾开温和的笑意。 步悠悠眉眼弯弯,喊了一声“大哥。” 步长安则是那副惯有的散漫神情,甚至还调侃了一句:“大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几天我想你想得都瘦了,吃饭不香了,睡觉也不踏实了。” 屏幕里的步云深看着步长安神清气爽、甚至比他上次离开前还圆润一些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威慑,“是吗?我的监牢里刚收了几个被茧操控的傀儡,等我回去,你进去陪他们‘玩玩’吧?” “行啊。”步长安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那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倒给步云深气笑了。 调侃过后,步云深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严苛的模样,直奔主题,“远州把情况都告诉我了。” “关于界碑令牌,后来父亲继续在监察局内暗查,那三位高层依然不曾离开过局内,界碑令牌也一直随身携带,没有丢失。”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待在监察局的那几日,也特意观察过他们。” “局长沈观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地清闲,整日溜溜鸟、晒晒太阳,局里的事一概不管,全交给副局长处理。” “副局长赵扶风整日忙于公务,几乎天天泡在办公室里。” “至于教授贺宵……” 步云深的语气陡然凝重,“他整日埋在实验室里,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目前,我怀疑他有伪造界碑令牌的嫌疑。” “伪造界碑令牌?”步悠悠眉头微蹙,追问道:“可界碑令牌不是普通物件,它上面附着着高教授的雷电之力。” 她会这么想也并非毫无依据,毕竟界碑令牌和界碑一样,都属于特殊的存在。 异常监察局自成立以来,高层便始终是三个人。 界碑和界碑令牌自1916年由高教授研究出来后,便被附上了他独有的雷电之力,三位高层各持一枚。 界碑令牌上的雷电之力能与界碑产生共鸣,这种共鸣可以调动界碑的力量、打开或者关闭它的制约力。 也就是说,倘若异种得到了界碑令牌,便可以越过界碑的分界处,安全通行与两地之间。 可它们之间的共鸣能力也是独一无二的,绝无伪造的可能。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们都忽略了一点,贺宵教授的特异能力,也是雷电。” 步云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凝重,“界碑的制约力对特异者无用,倘若贺宵教授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篡改了它们之间的共鸣能力,那界碑令牌被伪造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会客厅里的几人瞬间呼吸一滞,脸上的表情尽数凝固。 他们一直都认为界碑令牌无法被伪造出来,可却忽略了一点。 贺宵教授的特异能力,与高教授同源。 而步云深,则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监察局内的那三位。 尤其是同样拥有雷电之力的贺宵。 见众人沉默,步云深继续说道:“目前,茧只在东部地区出现,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大概后日就能回去。” 而后,他叮嘱道:“切记,不管是遇到那个姓赵的密室老板,还是神秘男人,交手时都要谨慎一些。” 话音刚落,他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这下好了,赵老板和神秘男人的事情还悬而未决,如今又添了一个。 步长安摩挲着下巴,好似在认真思索,“听大哥这么说,贺宵教授真的有可能造出假的界碑令牌?” 宋明扬闻言,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他们的特异能力同源,那能力之间可以互通吗?” 步长安摇摇头,“按理说不能,每个人的特异能力即便表象相似,本质也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指纹一样,没有完全相同的。” “不过……” 步长安顿了顿,话锋一转,语调严肃了起来,“贺宵毕竟是异常监察局的教授,我倒赞同大哥所说的后者,贺宵教授篡改了界碑令牌与界碑之间的共鸣能力。” “或许以他的能力,真能做到。” “因为,他是十六岁就担任了教授一职的少年天才。” “十六岁任职?”宋明扬脸上的震惊难掩。 “没错。”步长安抬起左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镯,银镯在灯光下映出清润的光,“这个镯子就是三年前的贺宵教授研制的。” “虽说它既有用又没用的,只能探测出一定范围内的异种,还探测不出具体的异种是什么,但也确实帮了不少忙。最起码我们四支守护四方地区的小队可以及时知晓异种的出现,阻止灾害的蔓延。” 即便如此,他话锋一转,语气里还是透出几分认可:“仅凭这一点,再加上他拥有和高教授一样罕见的雷电之力,便自然而然地从教授候选人里脱颖而出,成为了异常监察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 步长安的指腹摩挲着镯身上的太阳图腾纹路,眼神晦暗不明,“如今贺宵十九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拥有无限可能。” “若是不甘心只做个实验室里的教授,有更大的野心,甚至背叛监察局、投靠长生树里那个被封印的异种,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一出,会客厅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此刻,落地窗外暮色四合,一轮圆月漫过后院的银杏树梢,洒下银辉,泛起朦胧的光。 步远州无奈开口:“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不如想想晚饭想吃什么?” 他的目光温润,宛若春水,抚平了众人烦躁的心境。 步悠悠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对步远州的话颇为赞同,“二哥哥说得对,先吃饭,吃饱了再想。” 步远州温和一笑,问过几人想吃什么后,便去准备晚饭了。 步悠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光微动。 在她的记忆里,步远州并非一直是这副温润的模样。 从前他的性子内敛,听大哥说,八年前,他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宛如一潭死水。 整整一年的时间,他对自己使用了一千次奇怪术法。 后来,七年前,他觉醒了疗愈人心的能力。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又转向了步长安。 步长安正拉着宋欢喜往书房走,嘴里还念叨着:“趁着饭前先练几个字,不然手生。” 宋欢喜则一脸不情愿,指缝里还时不时冒出几缕银色丝线,试图缠上步长安的脖颈将他勒死,可都被他一挥手解决了。 察觉到步悠悠的目光,步长安回头冲她咧嘴一笑,又继续和宋欢喜斗智斗勇。 步悠悠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二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三哥的往事,她隐约知晓几分。 从前的步长安也并不是这副散漫又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性子好胜,做什么都要争第一。 六年前,他跟着父亲去西部地区历练,四年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柄古朴的横刀,从此便开始修习近身武术,常常一练就是一整天。 自那以后,他的好胜心便没有了,也很少使用自己原本的御物之术,倒是清除异种时,以御物之术为辅,近身武术为主。 而他的近身武术,是一个名叫崔念的女孩教的。 可惜崔念死了。 听父亲说,崔念死在了西部地区的异种“魇声”手里。 那柄横刀,也是崔念的武器。 宋明扬察觉到步悠悠凝重的神色,以为她还在思考赵老板与神秘男人的事,便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 他刚想开口讲点什么好笑的故事缓和一下气氛,右手臂便被某人猛地拉了起来。 他转头一看,恰好对上王川那副一脸纯良的笑,那双平日里看他时透着冷意的眼睛,此时弯成了月牙,看起来人畜无害。 “怎么了?”宋明扬一脸茫然。 “窗外月色正好,切磋去啊。”王川依旧微笑,握着短刀的那只手却悄然收紧。 “……” 好一个笑面虎。 …… 次日一早,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房间,宋明扬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他的头发杂乱翘起,颇像个流浪汉。 昨晚和王川切磋了两个小时,简直苦不堪言。 王川招招狠厉,下手毫不留情,简直把他当成了穷凶极恶的异种,恨不得一刀将他砍成臊子。 如今一大早又被敲门声吵醒,宋明扬深深叹了口气,也顾不上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摇摇晃晃地挪到门口开了门。 门被打开,步悠悠正站在门外翻看着手机,晨光落在她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宋明扬,见他一副狼狈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哟,醒了?” 宋明扬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步悠悠时,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慌忙抬手抓了抓睡得杂乱的头发,耳尖悄然泛起一抹红晕,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早……早啊,悠悠你怎么来了?” “突发事件。”步悠悠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屏幕上是玉泉市的地图,地图中间还标记了一个红色的圆点。 “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玉泉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贺宵 第30章 魏东 玉泉市与望江市相邻,约莫一小时的车程。 宋明扬匆匆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拿起自己的横刀下了楼。 步悠悠早已坐在出租车后座等候了,见宋明扬过来,她推开车门,朝他挥了挥手,他便弯腰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去玉泉市的高速上。 步悠悠将一个纸袋递给宋明扬,袋口还冒着温热的水汽。 递给他时,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下意识地顿了一下,随即耳尖上便染上了一抹浅红。 “这是二哥哥准备的,快吃吧。”步悠悠说道。 宋明扬接过纸袋,里面装了几个温热的包子,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鲜肉的香气顿时在口腔里散开。 他咀嚼着包子,含糊地问:“玉泉市出现异种了吗?” 步悠悠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宋明扬接过手机,“无敌济世惩奸除恶扬善昂扬小队”的群聊聊天页面映入眼底。 步悠悠凑过去点开大哥发过去的截图,为他解释道:“这是今早,驻守在玉泉市护卫队、甲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队长孙阳,给大哥发去的消息。” 宋明扬盯着截图里的文字,逐行看下去。 孙阳的消息带着明显的急切,文字里还加了三个感叹号:步大哥,求帮忙!!!我的副队魏东昨晚入茧了,您能不能过来一趟,帮忙唤醒他? 步云深的回复紧随其后,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股沉稳:我现在不在望江市,但会尽快联系家里人过去帮忙,稍等。 所以,步云深就把聊天截图发到了小队群聊里。 群聊页面往下翻,首先是步远州的消息:今天轮到我去其他地区巡视,我带上小川一起,已经在路上了。 步长安紧接着回复:让小妹和宋明扬一起去玉泉市吧,我留在家中看着宋欢喜。 后面还带了一个小猫偷笑的表情包。 如此一来,家中就只剩下步悠悠和宋明扬两个大闲人了。 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 出租车在高速上行驶了约莫五十分钟,终于驶入了玉泉市的地界。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厂房。 十分钟后,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出租车缓缓停下,二人下了车,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基地大门旁立着的银色门牌,门牌上的“甲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基地”这几个黑字格外醒目。 基地的大门是厚重的深灰色铁门,门面上分布着几排凸起的铆钉,看起来坚不可摧。 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制服的队员,身姿挺拔如松,手里还握着一根特制的电击棍。 铁门两旁是两米多高的铁栅栏,栅栏上缠着带刺的铁丝网。 但意外的是,铁丝网上爬满了粉白色的蔷薇,花瓣层层叠叠,开得正盛。 几只蝴蝶扇动着翅膀,停在花瓣上,倒让此处多了一份生机。 铁门前,一个穿深灰色西服的男人正来回踱步,他微胖的身形把西服撑得有些紧绷,领口的纽扣似乎随时都会崩开。 他的眉头紧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时不时抬头往路口看一眼,眼神里满是焦虑。 男人的目光最先落到步悠悠身上,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脸上的焦虑散去了大半,快步跑上前迎接。 “原来是步小姐来了。” 他的笑容憨厚,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模样亲和。 “欢迎步小姐,我是甲市区特异者巡视小队队长,孙阳,辛苦您特意跑一趟。” “孙队长客气了。”步悠悠点点头,礼貌微笑。 孙阳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宋明扬身上,视线在他手里的横刀上停了两秒,眼神里带着点疑惑,语气试探地问:“这位是?” “他叫宋明扬,是我们破茧小队的新成员,这次跟我一起过来帮忙。” 步悠悠介绍道。 宋明扬同样礼貌一笑,“孙队长好。” “原来是宋先生啊,二位快请进。”孙阳连忙颔首,随后抬手示意门口的队员开门。 厚重的铁门被两个队员合力推开,门后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身上还布满了许多细小的划痕。 孙阳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热情邀请道:“步小姐,宋先生,这里距食宿区还有段距离,我开车载二位过去。” “好。”步悠悠应声上车,宋明扬也点点头,坐到步悠悠身旁。 车子缓缓向前驶动,随着道路两旁分别标着备战区和管理区的厂房逐渐后退,二人才发现,基地内部的规模比从门口看起来大得多。 孙阳握着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的道路,细细讲述着早上发生的情况:“魏东是我的副队长,这小子能力不错,主要负责带新人训练。” “这些天,新入队的特异者较多,训练任务重,魏东带他们一练就是一整天,晚饭后还会留在训练场复盘一遍。” “以往他每天都比队员起得早,会提前在训练场等着,可今天早上,队员们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他来,打电话他也没接,我还以为他最近太累,睡过了头,就去他的住处喊他。” 孙阳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我敲了好久的门,他都没来开门,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就直接踹门进去了,结果一进他的卧房,就看见他躺在床上,枕边放着个黑色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东西正是茧。” “我们拿这玩意儿没办法,于是就联系了步大哥。” “也就是说,魏东是昨晚入茧的?”步悠悠问道。 孙阳点点头,“是的,可他昨天晚上从家里回来后还好好的,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入的茧。” “那基地里最近有没有进来奇怪的人?或者魏东这几日一直都待在基地吗?”步悠悠继续追问。 她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脑海中思索着:既然是茧,那肯定就是有人在偷运,那这个偷运茧的人,是恐怖密室的赵老板,还是杀掉饕餮蛊的神秘男人呢? 孙阳否认道:“我们基地的防守严密,每日都会有二十个人分批分组地在基地内巡视,检测装置也都是新研制的,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外人闯入过。” “至于魏东,他每周都会回家一次,看望他的母亲。前天下午他忙完基地里的事务就回去了,直到昨天晚上才回来。” 说到这里,孙阳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对了,四天前他带着三个队员外出巡视时,遇到了两个夜幽,还救下了四个受伤的人,当时还跟我汇报过。” “两个夜幽?”宋明扬疑惑。 他和步悠悠先前遇到的夜幽都是单独行动的,还从未见过两个一起出现的情况。 “是的,魏东还说,那两个夜幽的能力,比之前他清除过的都要强一些,但好在最后都解决了,人都成功救了下来,队员也没有受伤。” 谈话间,车窗外传来了阵阵喝喊声,夹杂着武器碰撞的脆响,随着车子的驶入,声音越来越清晰。 步悠悠和宋明扬向窗外看去,道路两旁各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用木制围栏围着,围成了一个区域。 左侧空地上,十几个队员分成几组,拿着各自的武器相互切磋,刀光剑影间,传来阵阵喝喊声。 右侧空地上,队员们站成一排,对着远处的靶子使用特异能力,有的发出白色光球,有的则在操控水流,靶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 “这是我们的训练区。” 孙阳笑着介绍,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自豪,“我们甲市区的巡视小队基地,不像其他地区的基地都有自己专门的训练场所。” “我们基地的位置偏僻,但场地够大,所以除了备战区和管理区外,还专门设立了训练区和食宿区,队员们平时训练、休息都在这,方便统一管理。” 介绍完后,车速也缓缓降了下来。 车的前方有两栋高楼,约莫二十五层,楼身上用红色油漆写着“A栋”和“B栋”的标志,窗户整齐排列,看起来像是住宿楼。 孙阳将车稳稳地停在B栋楼前,在他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电梯房,电梯门打开后,他按下五楼的按钮,电梯上行,很快就到达了五楼。 电梯门开后,孙阳带着二人沿着走廊往前走,最后停在了506的房门前。 木门上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脚印,锁芯也被踹得变了形,显然是孙阳早上踹门时留下的。 “就是这了。”孙阳推开门,侧开身让出一条路。 他们穿过客厅,走到卧房,卧房的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 男人的手臂和胸膛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即使躺着,也能看出常年训练的痕迹。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看起来像是在熟睡,但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而在他的枕边,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有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茧,银白的茧丝内有微光流转。 “这就是魏东了。”孙阳一边介绍着,一边从客厅搬了两个折叠凳放在床边。 步悠悠打量着房内,房间的布置简单,开着的衣柜里放着几件干净的衣服,床头柜上,则放了一个相框和一串带着几颗褐色珍珠的珍珠项链。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女人和一个青年的合照。 照片里的青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他站在女人身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的笑容干净又阳光,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那青年正是魏东。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米色连衣裙,眼眸明亮,嘴角弯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但她左侧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褐色疤痕,从左眼眼下一直蔓延到下颚,触目惊心。 而她的脖颈上,恰好戴着一条雪白的珍珠项链。 步悠悠注意到照片上的那条项链,她走上前,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条与照片对比着。 她的指尖摩挲着褐色的珍珠,眉头缓缓蹙起,看着项链的目光也凝重了起来。 宋明扬注意到步悠悠的神情,便询问道:“怎么了?” “这上面,是血。”步悠悠说道。 项链上的不是什么褐色珍珠,而是干涸氧化后的血迹。 宋明扬一愣,同样皱起了眉头。 步悠悠将珍珠项链递给宋明扬,随后拿起魏东枕边的黑色木盒,在折叠凳上坐下。 她将木盒递到宋明扬面前说:“先从这个木盒下手吧,看看上面有没有存留什么记忆。” 宋明扬点点头,接过木盒,在她身边坐下。 他将项链放到膝上,右手食指轻轻抵在步悠悠的眉心上,白光在指腹萦绕,二人默契地闭上眼睛,木盒里存留的记忆也在缓缓展开—— 记忆中的场景是一栋烂尾楼,墙体斑驳,露出里边的红砖。 月光透过窗框,漫进烂尾楼,落在楼梯上坐着的男人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冷白的光晕。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他的左脚边放着一个手提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他的鼻梁高挺,睫毛纤长浓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则盯着漂浮在他对面、透明状的白袍男人身上。 这两位正是先前步悠悠和宋明扬查看匕首上的记忆时,出现的神秘男人和游灵。 男人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黑色木盒,一会儿抛起来,一会儿接住,动作随意得像是在玩一个普通的玩具,完全没把木盒里的东西放在眼里。 游灵透明的身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盯着男人抛木盒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提醒:“小心点,这木盒里的茧宝贵着呢,摔坏了您可赔不起。” “哦?” 男人接住木盒,抬眼看向游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就算我把它摔了,烧了,弄死了,你的主人又能拿我怎么样?” 游灵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笑了,透明的身体微微晃动,飘到他面前,语气间带着威胁的意味:“我的主人尊重您,才赐给您号令异种的权力,您应该清楚,这种能力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别太得寸进尺,不然最后吃亏的是您自己。” “哦。” 男人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散漫,甚至还带着挑衅,“所以呢?你是想替你主人教训我?”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冷了几分,“你真以为我跟那个只会操控傀儡的蠢货一样好骗?你的主人要是真有那种能耐,早就冲破封印从长生树里出来了,还会被封印千万年?” 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游灵身上,带着审视和压迫感。 游灵的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往后飘了两步,眼神闪躲,“您要理解主人,主人所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您日后管理天下做准备。” “我为什么要理解他?”男人继续抛着木盒,“我替他办事,他给我力量,这是合作,不是效忠。” “更何况,我从未答应过他会乖乖听话。” “况且,这天下不就是他承诺过要送我的吗?哪来的为了我?” 游灵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皱着眉看着他。 就在这时,烂尾楼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快步跑进来,他的身材高大,肌肉线条紧致,额头上满是汗水,眉头紧紧皱着。 此人正是魏东。 游灵看到魏东,便隐去了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男人接住落下的木盒,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魏东逐渐逼近。 魏东走到男人面前停下,他的眼神凌厉,声音急切,“我妈在哪?” 男人提起手提灯,缓缓起身,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魏东。 他俯下身子,将手提灯举到魏东面前,打量着他故作镇定的脸,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她在地府里等你。” “你说什么!” 魏东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一扬,一支漆黑如墨的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中。 枪身光滑,枪尖锋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魏东紧紧攥着枪杆,指节泛白,右手甚至在微微颤抖,他盯着男人,声音里带着怒火,“我再问你一遍,我妈在哪?!” 男人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魏东的反应,看着他眼里的惊慌和愤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扎进魏东的心里。 “她死了。” 男人缓缓走下楼梯,一步步向魏东逼近。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恶意。 “而且,是被你害死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魏东 第31章 母亲 魏东一怔,只觉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了一般,刹那间,耳畔骤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声。 那声音刺得他耳膜生疼,眼前的景象都随之晃了晃。 他紧攥着枪杆的指节已然泛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带着滔天的怒火猛地向男人冲去,却完全没留意到,男人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正悄然渗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黑气。 人一旦被极致的情绪裹挟,感官便会变得迟钝,即便是拥有特殊能力的特异者,也逃不过这定律。 那团黑气在夜色中舒展着,如同一条蛰伏的黑蛇,贴着地面游曳,正一点点缠绕上魏东的脚踝,顺着他的肌肤往上蔓延。 而沉浸在愤怒里的魏东,对此毫无察觉。 魏东挥动着长枪,枪尖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刺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小心躲避着向他刺来的枪尖,他的脚步轻盈,手提灯里的烛火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夜色下不停摇曳。 他躲避枪尖的动作,于常年带领队员严苛训练、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魏东而言,还是慢了一些。 很快,魏东便占据了上风。 男人转身绕到魏东身后,长枪却在此时骤然横扫,枪尖直逼他的面门。 他侧身躲闪,可锋利的枪尖还是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珠瞬间从伤口渗出,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因为那缕黑气,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缠上了魏东的脖颈,像一条冰冷的锁链,正缓缓收紧。 等到魏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只觉得四肢突然传来一阵无力感,身体一软,便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用长枪撑住身体,枪杆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不至于彻底瘫倒。 男人缓缓蹲下身子,将手提灯放到一旁。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人,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压抑笑意,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人啊,还是这么莽撞。” 男人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脸颊上的血痕,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这么着急动手啊?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又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联系方式,还特意把你喊到这里来?” 魏东的双目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男人,胸腔里的怒火猛烈地燃烧着,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张了张嘴,想要怒斥,想要质问,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看来你并不好奇啊。”男人脸上露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算了,既然你不想问,那我就告诉你吧。” 他用右手撑着脸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朝魏东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其实我是异种猎人,专门猎杀异种的。” 听到这话,魏东的神色先是一顿,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没听说过也正常。”男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辜的模样,语气轻描淡写,“毕竟不是所有的特异者,都会选择加入异常监察局不是吗?” “我就是个闲散的猎人,平时四处游荡,哪里有异种我就去哪里。” “前天白天,我在你们甲市区发现了两只夜幽的踪迹,一路追了过来,刚好看到你解决完夜幽,带着那四个受伤的人离开。” 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可你猜,我在这栋烂尾楼里,发现了什么?” 他没有立刻揭晓答案,而是慢条斯理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珍珠项链,项链上的珍珠是雪白的,但有几颗呈现出褐色。 这本是一条普通的珍珠项链,可当它映入魏东眼帘的瞬间,他的情绪却骤然失控,脖颈上的青筋再次暴起,口中依旧无法发出半个音节,只能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它。 男人解开项链扣,双手慢慢向魏东的脖颈靠近。 在黑气的束缚下,魏东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将项链绕过他的脖颈,轻轻扣上。 冰凉的珍珠贴着他的肌肤,他的眼底泛着晶莹的水光,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带着浓重的杀意。 男人看着那条戴在魏东脖颈上的项链,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平静地说:“你以为自己救下了所有人,对吧?”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再次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可惜啊,你太粗心了,没有好好搜查这栋楼,就这么间接性地害死了她,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木盒。 他拿着木盒在魏东面前晃了晃,语气里带着诱导的意味,“我偶然得到了一个东西,要是有遗憾的话,使用一下也没什么,只要你自愿醒来,它就奈何不了你。” “当然,用不用是你的事。” 男人说完,便将木盒塞进了魏东的裤兜里,然后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辜地说:“是你先动手的,我可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自保而已。”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提灯,烛火已经快要燃尽,便补充道:“我的毒气二十分钟后会自动解除,这二十分钟里,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吧。” 男人转身,似乎是准备离开,可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侧过身,轻描淡写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的母亲,我已经帮你埋了,就在这栋烂尾楼后面的小土包里。不用谢我,毕竟特异者之间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起来,她的紧急联系人也是你呢。” 说完这些,男人便不再停留,扬长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魏东一个人跪在原地,双目猩红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却无法动弹半分。 二十分钟过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当毒气的作用终于消失时,魏东几乎是立刻挣扎着起身,顾不上膝盖传来的剧痛,也顾不上喉咙里的干涩,疯了似的向烂尾楼后面跑去。 烂尾楼后面是一片空地,长满了杂草,借着朦胧的月色,魏东很快便看到了一堆新堆起的土堆。 那个土堆不大,边缘还散落着一些杂草,显然是刚挖不久,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土堆上还露着一片白色的衣角。 魏东冲过去,跪倒在土堆前,双手用力地刨着土。 锋利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染红了泥土,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刨着,嘴里喃喃地喊着:“妈……妈……你醒醒……我来救你了……” 直到他的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布料,动作才渐渐放缓。 他又轻轻刨了几下,一张熟悉的脸终于暴露在了月色下。 那是母亲的脸,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临终前看到了什么欣慰的事情。 魏东的身体瞬间僵住,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母亲的脸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母亲拂去脸上的尘土,想要触碰母亲的脸颊时,看到自己脏污的手却顿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母亲冰冷的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后来,他将母亲安顿好后,便在母亲的墓前一直守着,直到次日晚上,他才缓缓起身,回到了巡视小队基地。 夜晚回到住处后,他便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黑色木盒,使用了里面的茧。 …… 记忆画面戛然而止,宋明扬收回了手,他的眉头微蹙,在记忆里所看到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他看到魏东刨土时的无助,和见到母亲尸体时的绝望。 他理解魏东,因为他也同样失去过母亲,甚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全都死在了异种手上。 纵然他想帮魏东一把,可只凭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无法干涉记忆里任何事情的发生。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魏东,疑惑地问:“魏东是特异者,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察觉到那个神秘男人掌心的黑气呢?” 步悠悠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怪他,毕竟当情绪彻底占据大脑的时候,人就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一旁的孙阳早就看得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头,看着两人,脸上满是疑惑,“步小姐,宋先生,你们刚刚是在做什么?” “那是宋明扬的特异能力,通过触碰物品,查看和共享存留在物品上的记忆。”步悠悠解释道。 孙阳恍然大悟,看向宋明扬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好神奇的能力!” 宋明扬朝孙阳礼貌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他拿起膝上的那条珍珠项链,将木盒放到一旁后看向步悠悠。 步悠悠同样默契地点点头,“继续。” “好。” 宋明扬重新将指腹抵在步悠悠的眉心上,下一秒,一段全新的记忆画面便在二人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废弃大楼十五楼,落地窗的窗洞边缘,躺着两个昏迷的人。 而在一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脖颈上带着一条珍珠项链的女人被夜幽的触手紧紧捆着,触手在手臂上留下了一条条红色的勒痕。 此刻她正艰难地挣扎着,可却无法摆脱触手的束缚。 “真有意思。”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神秘男人。 他站在女人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里带着玩味的笑意,“同样是普通人,你为何不怕绑着你的这个异种呢?你旁边那两个,可是一见到它就被吓晕过去了。” 女人缓缓抬起头,迎上男人那道带着审视的目光,尽管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语气却依旧坚定:“为何要怕?你们这些伤害人类的恶人,不管是异种还是你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儿子在巡视小队工作,他一定会把你们都抓起来,绳之以法的!” “哦?”男人挑了挑眉,俯身挑起女人的下巴,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戏谑,“那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反正你儿子也不在这,就算我杀了你,他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你要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女人用力别过脸,避开男人的触碰。 男人轻笑一声,松开女人的下巴,转身走到落地窗洞前,俯瞰着楼下的空地,漫不经心地说:“你倒是聪明,我留着你们一条命,确实有用,毕竟还得用你们的鲜血,浇灌长生树呢。” 他的话音刚落,另外一只夜幽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只夜幽正飞速朝着废弃大楼赶来,它背后的两条触手死死地捆着两个已经昏迷的人。 而在它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视小队成员。 为首的那个青年,手持长枪,眼神锐利,正是魏东。 男人看到这一幕,无奈扶额,语气很是不满,“这个废物,抓个人都能给巡视小队的人引过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女人看到魏东的瞬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神色,可下一秒,她又想到了什么,立即恢复了一副镇定的模样,迅速别过头不去看他。 可这转瞬即逝的神色转换,恰巧被一旁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 “为首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男人平静地问。 女人不予理会,只是紧紧咬着嘴唇,拒不回答。 男人见状,再次捏住女人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女人的神色,语气里带着笃定,“这么看来,他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让我猜猜……他是你口中的那个儿子?” 女人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微缩,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用力别过头,依旧沉默着,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这个举动,却彻底印证了男人的猜测。 他松开女人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没猜错,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随后,他在夜幽的身影没入楼里的瞬间,立刻抓起女人的手臂。 他的右手掌心里冒出了一团黑气,黑气如同有生命般,迅速缠绕上女人的身体,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 女人只觉得身体一轻,瞬间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喉咙也变得沙哑,只能发出一声轻微而不成调的呜咽声。 男人将她拽起来,拖着她扔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古铜色的铃铛,他摇晃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袍,身体呈透明状的男人也随之出现。 游灵凭空出现在男人面前,他不解地问道:“您唤我来所谓何事?” “比起取那些人的血浇灌长生树,我倒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主意。” 男人看着倚在墙上无法动弹的女人,勾唇一笑,对着游灵吩咐道:“用你的能力将这片区域罩住,确保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游灵没有多问什么,便立刻照做。 他抬起手,衣袍下的指尖泛起一丝淡淡的白光,光芒扩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防护罩,将这个房间笼罩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游灵提醒道:“我的能力只能隐藏视觉上的景象,无法隔绝声音,外面的人还是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无妨。”男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那您所说的‘有趣的主意’到底是什么?”游灵不解地询问:“外面还躺着两个人,先把他们的血取走浇灌长生树,不是更要紧吗?” “今日就暂且放他们一马。”男人看向游灵,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的主人给了我改造异种的能力,我已经成功将夜幽改造,让它们可以在阳光下随意出现,不用再躲躲藏藏。” “不过,我最近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倘若我将茧也改造一下,给它加入一些攻击性,你说会怎么样?”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你说,改造后的茧,会不会直接杀死被困在梦中的人呢?我还挺想试试的。” 游灵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间外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魏东他们已经追上了夜幽,银枪划破空气的锐响、两只夜幽的嘶吼声、队员们的喝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墙壁都微微发颤。 房间里的女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睛瞬间睁大,她用力挣扎着,想要看到门外发生的事情。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底满是担忧,可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 男人走到女人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他掌心的黑气再次凝聚,渐渐化作一柄匕首的形状。 他凑到女人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替你转达。” “毕竟,他很快就要来给你收尸了。” 此时,一只夜幽不知被谁狠狠砸在了房间的墙壁上,厚重的水泥墙瞬间被砸出一个大洞,碎石块哗啦啦地掉下来。 那只夜幽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再次朝着魏东他们扑了过去。 男人头也没回,仿佛没听到那声巨响,依旧盯着女人。 但女人的目光却穿过墙洞,落在了外面。 她看到魏东手握银枪,身姿挺拔如松,他将长枪向上一挑,枪尖精准地刺入夜幽的头颅,紧接着,他手腕用力一扬,便将夜幽的头颅整个挑了起来。 那只夜幽瞬间失去了活力,庞大的躯体重重倒在地上,连同枪尖上的头颅一起,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了空气里。 阳光下,手持长枪的青年意气风发,枪尖泛着冷冽的光,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 女人看着这样的儿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带着满满的欣慰,像是看到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年少时那个嚷嚷着要好好保护她的少年,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英雄。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费力地蹦出了两个沙哑的字:“小东……” 可这细微的声音,瞬间又被一声重物砸墙的闷响覆盖。 “嘘。” 男人伸出左手食指,缓缓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右手握着黑气凝聚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女人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外面被砸在墙上的那只夜幽,也被魏东的枪尖刺穿了心脏。 夜幽发出一声尖锐的“嗬嗬”声,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很快便没了生息,化作黑烟消散。 鲜血从女人的胸口涌出,迅速晕染了她身上的白色衬衫,像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 她脖颈上的那条项链,莹白的珍珠上,也被染上了一抹刺目的红。 女人的目光依旧落在墙洞外,落在魏东的身上。 她想要用力抬起手,再触碰一下儿子的脸,可她的手臂却重若千斤,眼前的画面连带着魏东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最终,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男人松开握着匕首的手,用黑气化作的匕首瞬间消散。 他解下女人脖颈间的珍珠项链,放在手心把玩着,看着上面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魏东清除完所有夜幽后,便带着三个队员一起,开始搜查这栋烂尾楼,连带着这间被防护罩笼罩的房间。 在他们眼里,这间房和其他废弃的房间没什么两样,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报告队长,搜查完毕,这里没有其他人存在,只有这两个昏迷的。”一个队员走到魏东身边,指了指窗洞边的两个人。 魏东点点头,语气凝重:“先把他们背回去吧,留在这里,总归不安全。” 说完,他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和队员一起,一人背着一个昏迷的人,离开了废弃大楼。 后来,男人从女人的衣兜里翻出了一部手机,按下她的指纹后,手机顺利解锁。 他点开通讯录,一串置顶的紧急联系人号码映入眼底,备注是“小东”。 男人记下号码后,便提着女人的尸体来到烂尾楼后面的空地上,随意挖了个坑,将女人埋了进去。 …… 记忆画面结束后,宋明扬猛地睁开眼睛,收回抵在步悠悠眉心上的手。 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珍珠项链,不知为何,那项链竟愈发沉重。 步悠悠缓缓睁开眼睛,亲眼见到那段记忆后,她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有对女人遭遇的怜悯,有对神秘男人残忍行径的愤慨,更有对魏东与母亲近在咫尺却阴阳两隔的惋惜。 他与母亲,不仅隔了一道墙,还隔了一个世界。 墙外,是他斩杀异种、化险为夷的喜悦。 墙内,是母亲被杀害、生命逝去的惨剧。 神秘男人的目的暂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魏东从梦里唤醒。 步悠悠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看向宋明扬,严肃地提醒道:“刚才的记忆里提到,那个神秘男人被赋予了改造异种的能力,所以这次入茧,我们要小心些。” “好。”宋明扬点点头,露出手腕上戴着的银镯,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木盒时刻准备着。 一直站在旁边的孙阳,看着两人严肃的神情,小声问道:“那我需要回避一下吗?我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们?” “孙队长随意。”步悠悠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茧上,一边说着,一边和宋明扬一起轻轻敲了两下镯身。 紧接着,他们同时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茧身的两端。 下一秒,一团暖金色的光便将二人的身体笼罩,他们缓缓闭上眼睛,面前的场景开始飞速变换,房间里的一切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杂草、碎石和废弃的建筑框架。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然身处在一栋烂尾楼前的空地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母亲 第32章 陪伴 正午,温热的阳光洒下,却驱不散烂尾楼周围隐隐萦绕的阴冷气息。 步悠悠抬眼望去,烂尾楼十五楼的窗洞边缘立着一只夜幽,一切都与项链上所存留的记忆相似,只是不同的是,本该与夜幽一同出现的神秘男人并未现身。 而此刻,夜幽正背对着他们,背后数条粗壮的触手正疯狂挥动着,像是在攻击着什么。 会是魏东吗? 步悠悠心里刚冒出这个猜测,目光便骤然一凝。 数十条泛着冷光的银色丝线正从天空中笔直落下,直直地朝着她和宋明扬的方向袭来。 步悠悠反应迅速,右手探向腰后,短刀出鞘的瞬间,身体向侧方利落闪去,刀刃划过空气,精准斩断了十几条朝她袭来的丝线。 另一边,宋明扬同样感知到了危险,左手紧紧握着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将横刀抽出,寒光一闪,一记利落的横斩,剩下的丝线便如破碎的蛛网般轻盈飘落。 步悠悠抬手接住了几条,指尖触碰的瞬间却愣住了。 方才还凌厉无比的丝线,此刻竟软塌塌地躺在手心,触感与普通的蚕丝无异,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宋明扬凑上前,打量着那几条软塌塌的丝线。 不料一阵风拂过,那几条丝线便随风一起,飘向了远方。 “这是茧丝。”步悠悠若有所思地开口,眉头微蹙。 “虽说我们入茧,茧会有所警觉,但也仅限于多次进入同一只茧里,可魏东的茧我们还是第一次进入,刚到他的梦里,茧就发起了攻击,看来警觉性提高的不止一星半点。” 宋明扬将横刀收入刀鞘,同样思索道:“可这些茧丝的攻击速度,还不如宋欢喜指缝里的丝线,被改造后的茧,总不会就这点能耐吧?” “茧是目前已知,唯一一种没有攻击性的异种。” 步悠悠继续分析道:“根据神秘男人对夜幽的改造情况来看,他也只是赋予了夜幽可以在阳光下随意出现的能力,不算是什么很强的改造,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说完,她又重新朝楼上看去,窗洞边缘立着的那只夜幽已经消失了。 她将短刀收回刀鞘,边往烂尾楼里走,边对宋明扬说道:“我们去十五楼看看。” “好。”宋明扬紧随其后。 烂尾楼的地面上散落着碎石和废弃的建材,两人走过,带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埃。 两人沿着陡峭的楼梯向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响。 等他们赶到十五楼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顿住了。 魏东的双手紧握着一把长枪,枪尖直直钉入墙面,而被钉在墙上的,正是夜幽。 长枪贯穿了夜幽的心脏部位,许是觉得不解气,他又猛地将长枪拔了出来,手臂用力一挥,长枪的枪刃再次划破夜幽的身体。 他接连挥了好几下,直到夜幽渐渐停止了挣扎,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墙壁上留下两条深深的交叉枪痕,他才停下动作。 步悠悠悄悄打量着四周,魏东梦里发生的这一切与现实中所发生的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记忆中神秘男人的身影,也没有其他遇难者和巡视小队的队员,只有他的母亲,以及刚刚被解决掉的那只夜幽。 此刻,魏东的母亲已经脱离了危险,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朝着魏东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小东。”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魏东紧握着长枪的手也渐渐松开。 长枪脱手,掉落在地上的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魏东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浸湿了母亲的衣角。 母亲怔愣了片刻,随即缓缓伸出手,轻轻环住魏东的腰,手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小东,妈这不是好好的吗?” 步悠悠和宋明扬站在楼梯口,没有上前。 两人相视一眼,便默契地同时转身下了楼。 此刻魏东与母亲终于团聚,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了。 烂尾楼楼下,阳光依旧温热。 步悠悠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单手撑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台阶上的纹路,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宋明扬则坐在她身旁,伸手揪起地上长出的狗尾巴草,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像是在编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步悠悠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你说,赵老板、神秘男人和游灵,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宋明扬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继续编着狗尾巴草,一边认真分析道:“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游灵无实体,杀不死,更像是中间的传话者,负责将他主人的命令传递给赵老板和神秘男人,至于有没有攻击性,现在还暂未可知。” “他的能力似乎是能设下一道单向的防护罩,隐藏防护罩里的东西。而且,神秘男人手中那只古铜色的铃铛可以召唤他出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赵老板那边,一直躲在幕后不肯露面,只敢操控傀儡尸体来偷运茧。而神秘男人偷运异种倒是亲力亲为,还持有界碑令牌,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能让游灵对他的态度如此尊敬。” 步悠悠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贺宵教授背叛了异常监察局,伪造出界碑令牌,再把它交给神秘男人,与之里应外合,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宋明扬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步悠悠,“所以,只希望我们的推断是错的,贺宵教授不是异常监察局的叛徒。” 说罢,他便将手上编好的东西举到步悠悠面前。 那是一只用狗尾巴草编的小猫,圆滚滚的身子,尖尖的耳朵,甚至连胡须都用细草丝勾勒了出来。 小猫的身子舒展着,姿态像是在伸懒腰,可爱极了。 “好可爱的小猫。” 步悠悠眼睛一亮,接过狗尾巴草小猫,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包花呢,没想到编小动物也这么拿手啊。” “编这个和包花的原理差不多。” 宋明扬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眼底也染上了温柔的笑意,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柔和。 两人正说着,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是魏东扶着母亲从烂尾楼里走了出来。 步悠悠将狗尾巴草小猫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里,起身面对着他们。 看到步悠悠的脸后,魏东先是一怔,显然对她的出现很是意外,随后微微颔首,疑惑地询问:“步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会来,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步悠悠眼睛微眯,朝魏东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审视。 魏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愧疚,他低下头致歉,“我……对不起步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事。”步悠悠大方地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既然清楚茧的能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魏东听到这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恳求:“能不能……让我在这多待两天。” “多待两天?”步悠悠歪头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想……多陪陪我妈。”魏东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又连忙补充道:“您放心,过两天我一定回去。” 站在一旁的魏东母亲听到这话,温柔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魏东的胳膊,“小东啊,这是你队里的朋友吧?队里要是忙的话,你就先回去,等你忙完了再回来也不迟。” 步悠悠看了看魏东的母亲,又将目光落回魏东身上。 他的眼底闪烁着水光,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步悠悠看着他这副模样,回想起自己在珍珠项链里看到的记忆,心中微动,“算了,队里最近也不是很忙,那就过两天再回去吧。” 听到这话,魏东脸上的情绪明显舒缓了许多,连忙道谢,“谢谢步小姐!” 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宋明扬身上。 看到宋明扬左手还握着横刀,魏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步小姐和……您的保镖,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家住下,我家还有一间空卧房,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宋明扬听到“保镖”二字,眉头微蹙,甚至还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简单的黑色短袖搭配咖色休闲裤,除了拿着把横刀,怎么看都不像个保镖啊。 但他没有开口反驳,反而冲魏东礼貌一笑。 步悠悠听到魏东的提议,也没有拒绝,毕竟现在他们的意识是在魏东的茧里,这个世界是茧为魏东编织的梦境,在这个梦里,有没有步家还不一定呢。 于是,她和宋明扬便跟着魏东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魏东家位于乙市区的一栋老式小区,小区门口的铁门已经有些生锈,门卫室里的躺椅上还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大爷,正摇着蒲扇打盹。 小区里没有电梯,楼层也没有很高,只有八层,魏东家住五楼,是中间的一户。 到家后,魏东的母亲便忙着去厨房做午饭,还特意问了步悠悠和宋明扬的口味,说要给他们做几道拿手菜。 客厅里,三人在沙发上坐着,气氛一时有些安静,最后还是魏东先开了口。 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小臂搭在膝上,轻声叙说着往事:“年少时,我爸酗酒后经常会殴打我妈。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拿着刀追着我砍,我妈为了保护我,扑过来挡在我身前,那把刀就划在了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 “自那以后,我就发誓要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后来,听说异常监察局的护卫队里招人,那里面的成员都是很强的特异者,能接触到更重要的任务,也能更快变强,我就立马报了名。” “到了比试筛选的时候,我以为凭我的能力能进护卫队,可没想到,我技不如人,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魏东自嘲地笑了笑,“好在还有第二轮败者之间的比试,我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进到了巡视小队,后来还侥幸晋升成了副队长。” “可待在巡视小队的这些年里,有时候我会想,要是退出小队就好了。” “为什么?”步悠悠忍不住问道。 巡视小队虽然不如护卫队那般强大,但也是守护一方安宁的重要部分。 魏东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因为我身为巡视小队的一员,有责任在身,哪怕每周都能回家一次,可每次我都待不了多久,甚至忙起来的时候,四五个月都没空回家。”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过我妈了,连她去年的生日,我都是在视频里给她过的。” “但我妈从来没有怪过我。” “她总说,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拥有特异能力的人,既然有这份超于常人的能力,还加入了巡视小队,就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保护更多的人,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英雄。” “她还说,看到我能为别人做事,她比谁都开心。” “我本来计划好了,这几日抓紧带那些新入队的特异者训练,教会他们基本的防御和攻击招数,然后就向队长请个长假,回家好好陪陪我妈。” 说到这里,魏东的声音开始发颤,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可前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里的人说,我妈出事了。我当时慌极了,就立马回了家,可家里空无一人,我妈不在家,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我没办法,只能回拨那个陌生电话,他让我去那栋废弃大楼见他,说只要我去了,就能见到我妈。”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眶也重新红了起来,“要是我当时再仔细检查一遍那栋大楼就好了,是我太蠢了,是我害死了她……” “不怪你。”步悠悠淡淡开口,“我身边这位,他叫宋明扬,是我们破茧小队的新成员,能力是通过触碰物品,查看物品上存留的记忆。” “我们在你母亲的珍珠项链上看到了那段记忆,杀害你母亲的,是那个打电话喊你去废弃大楼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异种勾结,让异种在房间里设下了防护罩,隐藏了他们的存在,你没发现也很正常,这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话,魏东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自责瞬间被怒火取代,“果然是他!他还说自己是什么‘异种猎人’,我当时被情绪冲昏了大脑,居然还信了他的鬼话!” “所以,你要从梦里醒来,去找他报仇吗?”步悠悠问。 魏东犹豫了。 他的眼神落在了厨房门外,陷入了两难。 一边是想在梦里多陪陪母亲,一边又恨不得立马手刃仇人。 步悠悠也不着急催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毕竟,这是魏东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替他决定。 短暂的沉默过后,魏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会找他报仇的,一定会!可我还想在这梦里待两天,因为明天……是我妈生日。” “我想陪她过完这个生日,哪怕只是在梦里。” “行。” 步悠悠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时严肃地说:“既然你会自己醒来,那我们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但有些事情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的意识被困在茧里,这里是茧为你编织的美梦,不是现实,不可沉溺。” “你的生命,会随着你在梦里停留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前十五天的流逝速度还相对平缓,可一旦超过十五天,生命流逝的速度就会成倍加快。” “要是留在梦里超过一个月,就算最后选择从梦里醒来,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谢谢步小姐。”魏东点点头,将步悠悠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随后他又补充道:“如果步小姐和宋先生不着急离开的话,留下吃过午饭再走吧,我妈厨艺很好的,她炖的排骨汤很好喝。” 步悠悠听到“吃饭”二字后,肚子很是争气地传来一阵细微的空虚感。 她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宋明扬,问道:“你饿吗?” 宋明扬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温柔得像化开的糖,声音也带着暖意,“我饿了,咱们吃过午饭再走吧?” “那好吧,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保镖饿肚子才答应留下的啊。”步悠悠勉强应道。 闻言,宋明扬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好~我是你的保镖。” 实际上,早上他吃过那几个包子后,现在还并不饿。 但他听到了步悠悠肚子里传出的那声细微的咕咕声。 第33章 身份 吃完午饭后,三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魏东母亲笑意盈盈地说着家常。 “咔哒,咔哒——” 客厅墙上挂着的老式石英钟,指针指向了下午两点,表盘里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见时间差不多了,步悠悠和宋明扬也没再多逗留,向魏东母亲道别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魏东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玄关打开门,执意要送送他们。 小区楼下,三人并排走着。 步悠悠恰好走在宋明扬和魏东中间,她微微侧头,仔细叮嘱着:“你的意识所进入的茧,和之前的任何一个茧都不同,它被诱导你入茧的男人特意改造过,被他赋予了攻击性。” “不过目前来看,被改造后的茧,攻击性并不强,以你现在的能力,应付起来不算难事,但还是要小心些。” “放心吧步小姐,我肯定会注意的。” 魏东停下脚步,语气坚定地向步悠悠保证:“我就在这里待两天,两天后立马离开,毕竟我还得找那个男人,给我妈报仇。” 步悠悠听后,神色微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行,那你两天后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要拖延,毕竟在茧里停留的时间越长,生命流逝的就越快。” 叮嘱完一切后,步悠悠和宋明扬同时抬起左手手腕,指尖在镯身上轻轻点了两下。 暖金色的光从镯身里缓缓溢出,将二人的身体笼罩,他们缓缓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魏东的住处。 守在房间里的孙阳,一直焦躁地在床边踱步,见他们终于醒过来,便快步凑上前,急切地问:“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魏东说,他过两天就会主动离开梦里,不过以防万一,两天后他还没醒过来的话,你再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步悠悠站起身,又补充道:“至于这个茧,我们就先拿走了,倘若他没醒,我们入茧也方便些。” 孙阳老老实实地点着头,道了声“好”。 步悠悠伸了个懒腰,转身面向宋明扬,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好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我们现在回去,把今天的事情汇报一下吧。” “好。”宋明扬应了一声,把珍珠项链重新放回床头柜上,那个装着茧的木盒也被塞进了裤兜里。 步悠悠走在前面,宋明扬跟在她身后。 孙阳见状,连忙跟上,语气很是积极,“那我送送二位。” 步悠悠也没拒绝,他们下楼后,坐上孙阳的黑色越野就出发了。 只是车行驶至基地门口时,孙阳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立马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停在了离男人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基地门口守着的两名队员,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迅速作出战斗姿态,双手握紧电击棍,警惕地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面对着他们,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穿着一件蓝白格子衬衫,下摆随意地塞进黑色工装裤里,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线条紧致的肌肉。 三人先后下了车,步悠悠站在原地,目光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男人,眼神里满是审视。 宋明扬则下意识站到步悠悠身边,左手紧握着横刀,一副随时都可以战斗的模样。 孙阳往前跨了两步,隔着一段距离冲男人喊道:“这里是特异者巡视小队基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缓缓将帽檐往上掀,露出那张俊俏的脸。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还带着一丝慵懒。 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喊话的孙阳,而是径直落在了步悠悠身上,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探究,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 当看清他的脸时,步悠悠和宋明扬皆是一怔。 那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之前查看的记忆里,杀掉饕餮蛊、杀害魏东母亲、把茧塞给魏东的那个神秘男人。 “您就是破茧小队的悠悠小姐吧?” 男人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磁性,语气里满是熟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悠悠小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男人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脚步缓慢地一步步向他们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像是在刻意营造轻松的氛围。 宋明扬立刻伸出手,将步悠悠护在自己身后,眼神警惕地盯着男人。 步悠悠看着走来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慌张。 毕竟这里是巡视小队基地,只要孙阳一个通知,基地里的队员们几分钟内就能出来支援。 她语气平静地问:“你是谁?” 男人的笑意更浓了,眼底的探究反增不减,他毫不掩饰地自我介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霸天,是长生组织的老大。” 说完,他还将右手轻轻放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很有礼貌地朝着步悠悠俯身行了一个礼。 步悠悠神色微顿,看着他行礼的动作,脑海里突然闪过赵老板的身影,这个动作,和记忆里赵老板的行礼姿势一模一样。 更巧合的是,他们都姓赵。 他和赵老板是什么关系? 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吗? 那这长生组织里的人倒挺有礼貌。 难道是父子? 可仔细想想,他和赵老板长得并不像。 步悠悠没有理会赵霸天的行礼,眼眸渐渐眯起,脑海里不断猜测着两人的关联。 见步悠悠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赵霸天也不气恼,反而将话锋一转,用着茶言茶语的语气说道:“悠悠小姐不理我,是因为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型吗?” 说完,他还故意瞟了一眼挡在步悠悠身前的宋明扬,语气带着一丝调侃,“难道我长得还不如悠悠小姐您身边的这位保镖吗?” “?”宋明扬再次听到“保镖”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他看起来很像保镖吗? 步悠悠依旧没理赵霸天的调侃,只是眼神里的警惕又多了一些。 眼看着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快要走到他们面前,孙阳再也站不住了,往前迈了一大步,语气严肃地喊道:“我以甲市区巡视小队队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停下脚步!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赵霸天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左手掌心里却缓缓冒出一缕黑气。 黑气越来越浓,不断向外扩大,覆盖,很快就蔓延到了他们头顶。 “你在命令我?”他嘴里说着这句话,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纵然被黑气覆盖,步悠悠依旧保持着冷静,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赵霸天也丝毫不做掩饰,收起了调侃的语气,认真回答:“我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想看看,被我改造后的茧,会不会直接杀死魏东,至于第二个目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回步悠悠身上。 赵霸天停在离步悠悠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忽然故作娇羞地微微偏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 “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见你。” 宋明扬听到这话,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扭头看向步悠悠,想看看她的反应。 却见步悠悠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冷淡而又不真切。 “既然是为了见我,那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探向腰后,握住了刀柄。 没等赵霸天反应过来,步悠悠已经快步向他冲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寒光一闪,短刀出鞘。 赵霸天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步悠悠行事这么毫无预兆,瞳孔微微一缩,身体下意识向旁边躲闪,可还是慢了一步,肩膀上硬生生挨了一刀。 鲜红的血立刻从伤口里渗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衬衫。 宋明扬担心步悠悠一个人应付不了,拔出横刀,脚步一迈,也加入了战斗。 孙阳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掏出手机,召集基地内的队员前来支援。 赵霸天忍着肩膀的疼痛,掌心的黑气迅速分化,变成了六把锐利的黑色长刀。 他一边操控着长刀防御步悠悠和宋明扬的攻击,一边不断挥砍反击,自己则站在黑气后面,眼神紧紧盯着两人的攻击方式,试图找出他们的破绽。 步悠悠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攻击节奏又快又稳,破绽几乎很难找到。 可宋明扬则不然,虽然之前被步长安训练过不少次,基础很扎实,但缺乏真正的实战经验,攻击时难免有些生涩,破绽也显而易见。 他的攻击速度虽然快,可一旦专注于正面进攻,就顾不上身后的防御。 赵霸天很快就抓住了这个破绽,他操控着四把黑气化作的长刀,严密地牵制着步悠悠,不让她有机会支援宋明扬。 另外两把长刀则径直朝着宋明扬攻去。 宋明扬正专心应对面前的那把长刀,却忽略了身后的危险,就在他挥刀格挡的瞬间,另一把黑色长刀猛地从他背后刺来。 宋明扬的感知力还算敏锐,瞬间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可奈何面前的长刀还在牵制着他的动作,根本来不及转身防御。 只一瞬,黑色长刀刺穿了他的右侧肩胛,鲜血顺着刀尖不断流出来,滴落在地上。 步悠悠眼角的余光瞥见宋明扬受伤,立刻加快攻击速度,短刀带着狠劲,砍断了刺入宋明扬肩胛的那把黑色长刀。 长刀一断,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宋明扬肩胛处不断流血的伤口。 好在巡视小队的支援来得很快,不过几分钟,几十名穿着统一制服的小队队员就从基地里跑了出来,队伍排列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赵霸天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右手掌心里也立刻释放出黑气。 很快,他们头顶的整片天空都被厚重的黑气覆盖,连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那六把黑色长刀依旧在黑气里跃跃欲动,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步悠悠小心翼翼地扶着宋明扬的胳膊,轻声询问:“你怎么样了?能站稳吗?” 宋明扬用横刀撑着地面,咬着牙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坚定:“我没事,放心吧。” 可看着宋明扬肩胛处不断涌出的鲜血,步悠悠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漫天的黑气突然涌动起来,那六把黑色长刀像是被操控的傀儡,径直朝着步悠悠和宋明扬冲去。 步悠悠眼神一凛,将左手抬起。 她的掌心处萦绕起一圈细碎的红光,红光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越高,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烤得发烫。 在黑气和长刀即将靠近他们的瞬间,一团炽热的火焰猛然从她的掌心涌出,火焰轰然炸开,高温瞬间将冲过来的黑气和长刀灼烧殆尽,甚至驱散了一片头顶覆盖的黑气。 赵霸天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放大,身体迅速向后退去,与步悠悠保持安全距离。 他手心里的黑气也瞬间散去,眼神里满是错愕和震惊,死死盯着步悠悠掌心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巡视小队的队员们也在此时抓住机会,纷纷冲向前去,想要将赵霸天围住。 赵霸天却不再恋战,快速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古铜色的铃铛,他摇了摇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体透明的白袍男人便出现在了他身边。 “掩护我!”赵霸天急切地对游灵喊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慌乱。 游灵没有丝毫犹豫,白袍下的手轻轻一挥,便为赵霸天罩下了一道防护罩。 防护罩将赵霸天的身体隐匿,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队员们面面相觑,纷纷拿着手里的武器朝游灵挥去,可武器却直接穿过了游灵透明的身体,根本没能对他造成半分伤害。 游灵的目光穿过围上来的队员,径直看向站在后面的步悠悠。 步悠悠掌心的火焰已然敛去,她死死盯着游灵,眼神里的寒光像是要将游灵洞穿一般。 游灵的眼神里纵然充满惊讶,但他也没再多加逗留,很快,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也消失在了原地。 宋明扬的目光落在她缓缓垂下的左手上,眼神里满是意外。 是为了保护他,才激发了她一直未能使出的特异能力吗?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他的眼前渐渐黑了下去,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在昏过去之前,他感觉到步悠悠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孙阳着急地喊着医疗队员过来救治。 他的脑袋轻轻靠在步悠悠的肩上,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她说了什么。 那道声音里,没有埋怨,没有责备,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轻声说了一句:“笨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身份 第34章 试炼 宋明扬再醒来时,是被窗外漫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暖融融的光线透过白色纱帘照在他的脸上,他动了动手指,缓缓睁眼。 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就连衣服也被换成了一件宽松的灰色睡衣。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六月十八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算算时间,他竟然睡了将近一天半。 宋明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还残留着甲市区的混乱画面。 彼时赵霸天掌心里的黑气化作长刀,刺穿了他的肩胛。 孙队长焦急的呼喊,让医疗队员前来救治。 以及…… 步悠悠语气里那份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伤得有些重,却没想到会昏过去。 不过好在,他现在醒了。 起床简单洗漱收拾后,宋明扬就下了楼。 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整整齐齐坐了六个人,似乎是在商谈着什么。 西侧的沙发上,坐着步悠悠和宋欢喜,宋欢喜靠在她身边,正玩着她垂落在肩头的长发。 中间的沙发上,王川安安静静坐着,听他们的谈话,步远州端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步长安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手机。 东侧的沙发上,则单独坐着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步远州最先看到宋明扬,于是抬手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宋明扬应了一声,乖乖走到步远州身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东侧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面容冷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睛锐利得像是能穿透人心。 他的双手交叠,小臂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银制戒指,戒指表面刻着太阳图腾纹案,纹路清晰可见。 而此人,正是步家大少爷,步云深。 “哟,小明扬你可算醒了。”步长安收起手机,笑着调侃,“要不是二哥医术精湛,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啊?”宋明扬神色微顿,疑惑地问:“我只是受了伤,怎么会危及性命呢?” “你中毒了。”步长安回答:“小妹都和我们说了,你晕倒后,孙队长立马让医疗队员给你包扎医治,可就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们发现你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多了几条黑色的线,正慢慢往身体各处蔓延。” “小妹一下子就想到了先前赵霸天杀饕餮蛊时,往匕首里淬毒的情景,知道情况不对劲,立马让孙队长把你送了回来。” 步长安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在送回来的及时,再晚一小时,那些黑线蔓延全身后,就算是二哥,也回天乏术了。” 步悠悠坐的位置和宋明扬挨着,此刻她正笑眯眯地看着宋明扬,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而是叮嘱道:“我还以为你在三哥的训练下,实力提升了不少,能好好保护自己了呢。” “下次不确定能不能保全自身之前,就不要贸然行动了,明白吗?” 宋明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自责。 他当时是想帮忙的,他担心步悠悠一个人应付不了,所以才会冲上去。 可他忘了,他训练后至今,还从未参与过正式的战斗,更何况敌人是如同夜幽那般可以同时多方位进攻的。 步悠悠说的没错,在想要帮忙前,首先要确保是否能够保全自身。 不然,怕是会适得其反。 但幸好,这次,他没有成为她的累赘。 宋明扬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轻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步云深一直在静静打量着宋明扬,直到这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人都到齐了,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吧。” 此话一出,会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所有人都认真地看向步云深,只有宋欢喜还在专注地玩着步悠悠的头发,对周围的氛围毫无察觉。 步云深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近来发生的事情,远州已经都告诉我了。”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步长安,问道:“长安,你让刘队长调查的傀儡尸体,有结果了吗?” 步长安拿起手机,翻出自己和刘大宝的聊天记录,递到步云深面前,说道:“根据刘队长的监控调查,那具傀儡尸体生前是一名在逃的抢劫犯,刘队长曾通缉过他,一直没找到踪迹。直到二十天前的一个晚上,这个抢劫犯在西市区郊外,堵截了一个神秘男人,巧合的是,那个神秘男人,正是我们一直追查的,偷运饕餮蛊的那个人。” “那个神秘男人的掌心冒出一团黑气,黑气凝聚成一把黑色长刀,把抢劫犯杀了,之后将他肢解,塞进麻袋里抛尸。” 步长安说完,步悠悠顺着他的话接着补充道:“先前那个被称作游灵的异种,之所以对神秘男人如此尊敬,是因为那个男人就是长生组织的老大,名叫赵霸天。” “而且,此人还被封印在长生树里的那个异种,赐予了改造异种的能力。” “现在,我们已经知晓了偷运异种的两人里,其中一个人的身份,只是还不清楚他的具体目的。” 步长安摸着下巴,思忖着:“不过,赵霸天似乎并不担心自己露面会被发现,行事十分张扬,倒是那个赵老板,刘队长那边还在调查中,目前还没有任何踪迹。” 听完步长安的话,步云深仔细分析:“赵老板只偷运‘茧’这一种异种,威胁性不大,只要我们多加留意,扩大调查范围,说不定就能捕捉到他藏身之地的蛛丝马迹。” “而赵霸天不同,他是长生组织的老大,特异能力是用毒,而且还能改造异种,再加上他持有界碑令牌,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带着异种出现在任何地区,此人比赵老板棘手得多,必须优先处理。” 说罢,步云深把手机还给步长安,严肃地吩咐道:“长安,告诉父亲,让驻守在南部地区各个市区的护卫队以及巡视小队加强警戒,全面封锁南部,着重守在地区的交界处,同时发出通缉告示,紧急通缉,绝对不能让赵霸天逃去其他地区。” 步长安点点头,快速将步云深的话编辑成文字发给父亲。 步悠悠听着他们的谈话,适时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需要面对两波敌人,一波是听命于被封印异种的赵老板,另一波是长生组织的老大赵霸天。”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步云深赞同道。 而后他话锋一转,将目光落在步悠悠身上,面色依旧冷峻,但语气却温和了不少,“小妹,你的特异能力,还是不稳定吗?” 步悠悠闻言,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 她集中精神,试着将火焰召出,可食指指尖冒出的火焰依旧是一道摇曳不定的小火苗。 她看着那缕火苗,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失望,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步悠悠一挥手,指尖的火焰瞬间熄灭。 她抬起头,对步云深笑道:“还是不行呢,不过这也没什么,这十几年来,我用刀已经用惯了,有没有特异能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虽然步悠悠说得毫不在意,但宋明扬却看着她的指尖出了神。 所以,她昨天释放出的熊熊烈焰,真的是为了保护他才激发出的吗? 宋明扬正想得入神,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喊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思绪,“宋明扬是吧?” 他猛地回过神,抬头看去,只见步云深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意味,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是,我是宋明扬。” “嗯。”步云深点点头,“你的表现,远州也都告诉我了。你的特异能力帮了我们破茧小队不少忙,确实已经具备了加入破茧小队的资格。” “不过,入队之前,你还需要通过一次试炼,并且得到我们父亲和局长的认可,才能正式成为破茧小队的一员。” “试炼?”宋明扬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什么样的试炼?” 步云深抬起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的银制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暖金色光芒。 他轻轻一挥手,会客厅的大门前便多出了一扇漆黑的铁门,铁门上缠绕着粗壮的铁链,看起来古老而诡异。 步云深解释道:“这道门后,是我的‘监牢’。监牢里关着两种东西,一种是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变成被茧操控的傀儡人类,另一种是我在其他地区抓到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异种。” “试炼一共分为三道。” “第一道试炼,是亲手解决掉那些被茧操控的傀儡人类。” “第二道试炼,是对付擅长隐匿在黑暗里的夜幽。” “第三道试炼则是监牢本身,至于监牢本身是什么样的,每个人看到的都不同,我无法提前告知你,只能靠你自己体验。” 说完,步云深便抛出了选择,“现在,倘若你准备好了,就去打开这道门,进入监牢开始试炼。倘若你觉得还没准备好,也可以等到以后,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进行试炼。” 宋明扬顺着步云深的目光,看向那扇漆黑的铁门。 铁门上的铁链紧紧缠绕着,黑色的雾气在铁链上缓缓流动,仿佛门后是无尽的深渊,随时都会吞噬掉靠近的人。 但宋明扬没有犹豫,看向步云深的眼神颇为坚定,“我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试炼。” 步云深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宋明扬起身,快步走上楼去拿自己的横刀,然后下楼,直直地朝着那扇漆黑的铁门走去。 宋明扬停在大门前,刚伸出手,门上缠绕的铁链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松开,自动退到了门的两侧,露出了冰冷的门把手。 他将手放在门把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大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在他的身影完全进入门内的瞬间,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关闭,将外面的光线彻底隔绝。 门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空气中弥漫着夜幽身上独有的腐臭气息,前方传来异种的嘶吼声,声音凄厉,让人不寒而栗。 微弱的烛火从墙壁上的壁灯里散发出来,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小片区域。 他的面前是一处空旷的大厅,大厅的两侧排列着一排排牢房。 左侧的那一排牢房里,关押着被茧操控的傀儡人类,他们双目漆黑,没有眼白,正对着宋明扬疯狂地嘶吼着,双手用力摇晃着牢房铁门,想要冲出来。 还有一些意识尚未被茧吞噬的人,则静静地躺在牢房的角落里,双目紧闭,安静地睡着。 右侧的那一排牢房里关押着异种,除了夜幽外,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异种。 而大厅尽头,则是一扇漆黑的木门,墙壁上的壁灯内,烛火摇曳着,衬得那扇木门愈发神秘。 想必,那扇门后,就是第三道试炼了。 宋明扬握紧了手里的横刀,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大厅中央走去。 就在他走到大厅中央的那一刻,左侧一个牢房的铁门突然自动打开,从里面冲出来六个被茧操控、发狂的傀儡人类。 他们的动作僵硬却迅速,嘴里发出阵阵沙哑不成调的嘶吼声,朝着宋明扬扑了过来。 埋头码字的江老师嘿[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