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伙同摄政王带姐妹从医》 第1章 魂穿 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玻璃碎裂的哗啦声,最后是彻底吞噬意识的黑暗。 沈清辞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以及无边无际的下坠感。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时间在永恒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直到某一天,一道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如同利刃劈开了混沌,直接在她沉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意识活性高于阈值,求生意志强烈。灵魂特质契合,可承本系统。】 【“女医系统”对接伊始。对接圆满,绑定已成。】 【警告:宿主原生躯体已进入不可逆植物性状态,现代医学手段复苏概率低于0.01%。侦测到适配度极高之新殒躯体,坐标异世,境况危殆。即刻进行灵魂迁移!完成任务,积累积分,可兑换愿望,包括意识回归,躯体苏醒。】 意识回归!躯体苏醒!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沈清辞混沌的意识中炸开,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与渴望。她还有机会醒过来!她不要永远被困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来不及有更多情绪,她只觉神魂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攫取,猛地从那片虚无中抽离,投入一片混沌乱流。 再次聚拢知觉时,率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陌生的沉重与虚弱,四肢百骸如同灌铅,喉间干灼似火燎。 鼻腔里再无家中熟悉的淡香,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淡淡的、混合了不知名草药与陈年木料的熏香气息。 她费力掀起似有千钧重的眼帘,映入眸中的是雕花繁复的拔步床顶,淡粉色的纱帐垂落,绣着精致的睡莲纹样。 “小姐!小姐您可算醒了!”一声带着哽咽的惊呼在一旁响起,紧接着,一张圆圆的脸蛋凑近,眼角泛红,满是惶急与庆幸,“苍天保佑,您昏睡这两日,可真真急煞奴婢了!” 是春桃。原主记忆碎片浮上,沈清辞唇瓣翕动,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春桃见状,急忙捧来一盏温水,小心托起她的头,缓缓喂下。微温的水液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滋润。 也就在这一刻,另一股汹涌的记忆潮水,裹挟着不甘、怯懦与绝望,轰然涌入她的脑海。 天盛王朝,太医院院判沈泓独女,年方二八,同名沈清辞。原主性子怯懦,自幼体弱,虽出身杏林世家,却因身为女子,被父亲严令禁止触碰家传医术,只令其修习女红闺训。 然深闺寂寂,药香袅袅,终是浸染了一颗不甘之心。父亲考校兄长或指点学徒时,她便常寻个由头,立于廊下窗棂的缝隙边,屏息凝神地偷听。 偶得片刻机缘,潜入父亲书房,指尖拂过冰凉药匣上那些墨字名目,心中默记。那被严令隔绝的杏林天地,于她而言,反成了暗夜里一簇幽微却执拗的光。 然而,不久前一纸圣旨骤降,竟将她赐婚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慕容渊。这婚事非是殊荣,反成催命符咒。 记忆最终定格在府中花园湖畔,背后一股猛力袭来,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口鼻。落水前,似有一道压低的、充满恶意的女声钻入耳中:“凭你也配攀附摄政王?” 非是失足,实为谋杀。祸根,便是这桩她无从抗拒的婚约。 融合的记忆带来阵阵眩晕与原主的悲戚。沈清辞想起现代那场剥夺她一切的车祸,与这原主被剥夺生命、无力掌控自身命运的遭遇,何其相似。皆是身不由己,皆是命运的玩物。 无力感再次漫上,却迅即被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求生欲压下。既然这“女医系统”带她魂穿至此,予她重活之机,更是她苏醒的唯一希望,她断不能再走上原主的老路,必须抓住这救命稻草! 【叮!宿主任务激活:于三年内,成功培养十名女子掌握医术,并以此安身立命、赢得世人尊重。当前进度:0/10。任务完成基础奖励:积分10000,可兑换意识回归与躯体修复愿望。系统初始积分:100。可兑换物品列表已开放,请宿主自行查阅。】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响,眼前浮现一道仅她可见的半透明光幕,其上罗列着些许简易药品、基础医理知识与此间货币,皆需积分兑换。而那意识回归与躯体修复的愿望,如同最明亮的灯塔,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授女子以医术,使其得以安身立命、受人敬重。这系统,正合我意。”更重要的是,这是她回去的路!沈清辞暗忖。当下之急,乃是透彻了解此间世情。 将养数日,身子稍见起色,沈清辞便以屋中气闷,需外出散心为由,欲要出府。沈太医对这刚历意外的女儿心有余悸,蹙眉沉吟良久,终是勉强应允,派了春桃并两名家丁随行,再三叮嘱早些回府。 行走于京城街巷,青石板路,木质阁楼,往来行人皆古装打扮,叫卖声不绝于耳,勾勒出一幅鲜活生动的古代市井图卷。 沈清辞却无心细赏这古意盎然之景,目标明确,循着记忆与系统一丝微妙的牵引,往那最为繁华亦最藏污纳垢的烟花柳巷行去。 愈近那柳巷,空气中脂粉香气愈浓,甜腻得发齁,混杂着酒气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颓靡气息。 楼阁之上,衣着艳丽单薄的女子倚栏招袖,笑靥妩媚,眸光却多半空洞,如同精致却无魂的玩偶。 路人有目不斜视、面露鄙夷者,亦有指指点点、言语轻佻之徒。 正当沈清辞观望之际,前方忽起骚动。只见那名号为“万香楼”的勾栏侧门洞开,两名粗壮龟公拖着一衣衫单薄、面色蜡黄的女子出来,如同丢弃垃圾般,粗暴掷于冰冷街角。 “晦气!病成这样接不得客,还想白占老娘地方?滚远些,莫死在此处污了地界!”一穿着富态、面容刻薄的老鸨模样的妇人立于门首,尖着嗓子叱骂,帕子掩着口鼻,满脸嫌恶。 那女子蜷缩于地,痛苦地佝偻着身子,双手死死按着小腹,发出断断续续的微弱呻吟,面色蜡黄,额间冷汗涔涔,已是气若游丝。 沈清辞瞳孔微缩,凭借职业本能一眼辨出,此乃妇科急症之象,且已并发严重感染,高烧不退,若不速救,性命堪忧! 路人皆掩鼻绕行,驻足者亦多是看热闹,无一人上前施以援手。世情之薄凉,莫过于此。一风尘女子之性命,于这些看客眼中,怕尚不及蝼蚁。 沈清辞心头火起,医者本能令她无法坐视。她快步上前,欲查看女子情形。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死死拉住她袖摆,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那是……那是腌臜地方的人,沾染了晦气!若、若传扬出去,您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老爷定会打死奴婢的!” “人命关天,何来晦气之说!”沈清辞甩开春桃之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不顾女子衣衫污秽,伸手便欲探其腕脉。 恰在此时,一辆装饰华贵、四骏并辔的马车缓缓驶来,玄色车厢上刻着不起眼的徽记,周遭护卫环伺,眼神精悍,气势迫人。 行人见状纷纷惊惶避让,窃窃私语声瞬间低了下去。 “是摄政王府的车驾!” “快让开!听闻王爷对烟花之地深恶痛绝,可别触了霉头……” 马车竟在万香楼左近停驻。车帘微掀,一道冰冷锐利如实质的目光射出,精准落于正蹲在街角、与那狼狈女子几乎贴在一处的沈清辞身上。 那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明显的不悦,兼有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冰水浇头,令沈清辞脊背瞬间生寒。她抬首,猝不及防地迎上一双深不见底地墨眸。 车帘后人并未全然露面,然仅凭那半张棱角分明、俊美却冷硬的侧脸,与周身那久居上位、不容置喙的迫人气势,沈清辞已瞬间明了来者身份——摄政王慕容渊,她此身之未婚夫,亦是原主香消玉殒的间接祸首。 第2章 赌约 马车停稳,一道玄色身影利落跃下。慕容渊身姿挺拔如孤松,容色俊美,却似覆了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眉眼间俱是久居上位的威压与疏离。 他几步便至沈清辞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冷冽如北地风雪,刮得人肌肤生疼。 “沈小姐,”其声低沉,不带半分暖意,字字清晰敲在人心上,“你身为未来摄政王妃,竟在此等污秽之地流连,与这等卑贱之人接触,成何体统?”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蜷缩呻吟、意识模糊的女子,宛若看待什么不合礼法、败坏风气的存在,那目光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基于世俗礼教的审视与不认同。 沈清辞缓缓起身,虽体虚力弱,脚下甚至有些虚浮,但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株不肯折节的青竹。 她迎上慕容渊那足以冻裂金石的目光,不闪不避,不卑不亢。 “王爷此言差矣。”她声音因虚弱而微哑,却清晰沉稳,“此地是否污秽,端看人心,而非地界。至于这位姑娘,身染恶疾,痛苦不堪,在清辞眼中,首要乃一亟待救治之病患。医者父母心,眼中岂应有贵贱之分?” 慕容渊似未料她竟敢当众反驳,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周身冷意更甚,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医者?凭你?沈太医倒是教出个好女儿。不过识得几味药材,偷听几句医理,便不知天高地厚,妄谈仁心?” 他语带讥诮,目光再次掠过地上女子,不认同更浓:“闺阁女子,当恪守妇德,修习女红,静处深庭。你身为未来王妃,却在此抛头露面,与这等身份卑贱之人厮混,置礼法于何地?置皇家颜面于何地?救治她们?非你分内之事,不过徒惹非议,徒损清誉!” 【警告:慕容渊对宿主持有极度负面情绪,厌恶值提升。其根源与宿主行为违背世俗礼教高度相关。请宿主谨慎应对,避免冲突升级。】 系统的警告在脑中响起,却如同火上浇油。沈清辞现代灵魂中的平等观念与医者尊严被这番基于阶级和性别的、冰冷的礼教规训彻底激怒。 “自甘堕落?命数使然?”她眸光陡然锐利,声音提高,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街巷,“王爷可知,她们中多少人是因家徒四壁,被至亲亲手推入这火坑?多少人是为势所迫,被拐被骗,走投无路,求生无门?” “是这吃人的世道,是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先断了她们所有清白营生的活路!她们亦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亦是这世道可怜的牺牲品!王爷身居九重,高堂华屋,不察民间疾苦,不闻哀鸿遍野,反倒在此居高临下,妄断他人命运,岂非可笑至极!” 她字字铿锵,句句泣血,不仅慕容渊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色,连远处噤若寒蝉的围观人群亦起了一阵压抑的低哗。 竟有人……敢如此对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言语?还是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 慕容渊眼底冰层微澜,旋即化为更深的寒意与审视:“巧言令色,强词夺理!纵如你所言,她们身世堪怜,然既已身陷风尘,便是失了清白与尊严。你何以再抛头露面,行医济世?女子行医,本属荒谬,亘古未闻!” “荒谬者,非女子行医,乃是认定女子不可行医之狭隘偏见!”沈清辞寸步不让,眸光灼灼似有烈焰燃烧,直视那双寒眸,“风骨非凭人赐,乃凭己立!清白亦非依附男子而生,乃源于自身德行与能力!女子为何不能以技艺安身,以仁心济世,以德行立命,博得世人由衷敬重?” “医术若精,能活人性命于垂危,扶羸弱于病榻,解万民于倒悬,此即是医者至高之荣耀,亦是我辈存世之价值!王爷既认定清辞无能,女子无用,可敢与清辞一赌?” “赌?”慕容渊被这突兀而大胆的提议勾起了些许兴致,唇角弯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赌什么?” 他倒要看看,这个与传闻中怯懦形象截然不同的女子,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沈清辞心念电转,系统任务、自身志向、眼前困局,在此刻交汇成一条清晰路径。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坚定如磐石:“就赌女子能否凭医术自立,能否赢得世人尊重!” “请王爷予我三年之期。三年内,我将于京城开设医馆,专收女子为学徒,倾囊相授,授其医术。我会让她们凭自身本事救治病患,赚取生计,立足于人世。” “若三年后,她们中有人可独当一面,医术获得认可,品行赢得尊重,救治百姓,造福一方,便算我赢。届时,请王爷奏明圣上,解除你我婚约,还我自由身。” “若我失败,或期间酿成祸事,有辱门风,清辞认命,心甘情愿嫁入王府,自此谨守闺训,相夫教子,绝不再提教授女子行医之事,此生不再逾越雷池半步!” 此赌约,既是摆脱眼前婚约困局、争取自由之机,亦是她践行系统任务、实现自身抱负之最佳途径。她需要这个契机,一个名正言顺行事之由。 慕容渊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眼前这眼神倔强、熠熠生辉,与他所知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医之女判若两人的沈清辞,心湖罕见地泛起微澜。 此女之胆识、言辞之锋利,皆超乎预计。他心念电转,若以强硬手段令其就范,固然容易,但难免落个欺凌弱女、不遵圣意的名声,于他威望有损。 不若顺水推舟,许她三年。若她失败,自是心服口服,再无怨言;若她真能折腾出些许名堂……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步闲棋,成败皆在他掌控之中,且能暂缓这桩令他心烦的婚事纷扰。 他内心深处,认定沈清辞绝无胜算。让这不谙世事的娇小姐去碰碰壁,彻底认清现实,或许比一味强压,更能令其屈服。 “可。”慕容渊沉声应下,字如金石,掷地有声,“本王便与你立此赌约。以三年为期。你若败北,须遵从圣意,安心待嫁,不得再有半分逾矩。至于你父处,本王自会知会。” “一言为定。”沈清辞心下稍安,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 赌约既成,慕容渊不再多言,甚至连多看地上女子一眼都嫌污秽,漠然转身,登车而去,玄色马车在护卫簇拥下绝尘而去,似多留一刻皆污其尊贵身份。 沈清辞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却并未轻松半分。她深知,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她立刻转身,再次蹲下,不顾春桃焦灼万分、几欲晕厥的目光,摒除杂念,仔细为那气息奄奄的女子诊查。脉象浮数紊乱,腹诊有压痛反跳痛,伴高热,是急性盆腔重症无疑,情势危急,不能再拖。 “系统,兑换基础抗生素。”她心中默念。 【兑换成功。消耗积分30。剩余积分:70。】 微光一闪,她袖中悄然多了一个小巧的冰凉瓷瓶。她迅速倒出系统药丸,就着温水,设法喂入女子口中。 “春桃,帮忙,将她移至附近可容身之处。”沈清辞果断下令。春桃见事已至此,小姐意决,连王爷都……她只得咬牙,与两名亦被小姐方才气势慑住的家丁一同,手忙脚乱地将那女子抬起,按照沈清辞的指引,移至邻近一僻静的客栈安置。 救治一直持续到傍晚,女子的高热才终于退去,病情暂时稳定下来。沈清辞几近虚脱,额上布满细汗,但见女子在沉睡中稍稍舒展的眉宇,心中终是生起一丝微弱的慰藉。 问过客栈小二,方知这女子真实姓名为李招娣,乃万香楼最下等的妓女,病已缠绵数日,接不得客,结果就被老鸨万妈妈厌弃,直接扔了出来。 安置好李招娣,留下些银钱嘱咐小二照看,沈清辞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返回太医府。 沈府朱漆大门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森然,门前石狮在朦胧灯笼映照下,投出长长扭曲的影子,仿佛欲将人吞噬。 踏入府门,廊下悬挂的风灯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光线昏黄不定,将熟悉的庭院照得影影绰绰,平添几分压抑与不安。 她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子,每一步都似踩在棉絮之上,只想快些回到闺房歇下。 岂料刚过影壁,等候她是厅堂之中劈头盖脸的雷霆之怒。 父亲沈泓面色铁青坐于厅堂上首,见她归来,猛一拍案,声音因极怒而颤抖:“逆女!你还知归来!说,今日去了何处?做了何事?!现下满京城皆在风传,我沈泓之女不知廉耻,于花街柳巷与风尘女子厮混,更当众顶撞摄政王!” “我沈家世代清誉,百年门风,尽数丧于你手!自今日起,禁足闺阁,无我准许,半步不得出!若敢违逆,家法伺候!” 第3章 破局 厅堂内气氛凝滞如铁,烛火被拍案之风带得剧烈摇曳,明明灭灭,映照沈泓因暴怒而近乎扭曲的面容,以及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对家族声誉可能毁于一旦的恐惧。 下人们噤若寒蝉,垂首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沈清辞一路劳顿,身心俱疲,如同被掏空,然面对父亲疾言厉色的斥责,她未似原主那般惊惶垂泪、瑟瑟发抖,只平静立于堂中,虽面色苍白,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雨中不肯弯折的苇草。 “父亲息怒。”沈清辞声音不高,却因堂内寂静而显得异常清晰沉稳,“女儿今日外出,非为闯祸滋事,乃为践行一诺,对摄政王殿下所许之诺。” “诺言?你对摄政王能有何诺?不过是你顶撞王爷后的狡辩之词罢了!”沈泓全然不信,气得须发微颤,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我不管你用何手段引得王爷注目,然你今日之行径,已大大坏我沈家门风!我沈家世代清流,杏林传家,岂容你一人毁于一旦!禁足!即刻禁足!未有我的吩咐,连院子都不许出!” “父亲,”沈清辞抬眸,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沈泓盈满怒火的双眼,“女儿并非狡辩。今日于万香楼外,众目睽睽之下,摄政王亲口与女儿立下赌约。王爷允诺,予女儿三年之期,可在京城开设医馆,招女子传授医术。” “若三年后,女儿可证女子亦能凭医术自立,赢得世人尊重,你我婚约便可再议。若女儿失败,则心甘情愿嫁入王府,安分守己,绝无怨言。此事,王爷稍后应有正式知会送至府上。” 她将赌约内容稍作修饰,着重强调慕容渊之允诺与即将到来的知会,以此为凭,抗衡父亲即刻生效的禁足令。她必须争取到行动的自由,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沈泓闻言猛地怔住,面露难以置信之色,怒火都滞了一滞:“你说什么?王爷与你立赌?这……这怎么可能!” 他实难想象,那位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的摄政王,会与自家这个一向怯懦的小女子立下如此儿戏又骇俗之约。 “千真万确。父亲若不信,大可静候王府消息。”沈清辞语气笃定,神情坦然,无一丝心虚作伪。 沈泓将信将疑,然观女儿神态不似作伪,且此事关乎摄政王,非同小可,他亦不敢立时断然否定,贸然处罚。 他沉吟片刻,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权衡利弊。若赌约为真,此刻强禁女儿,便是公然拂逆摄政王颜面,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任其胡为,一旦败绩,非但女儿前途尽毁,沈家亦将沦为全京城笑柄,永难翻身。 愤怒与担忧交织,亦有一丝对女儿刚历大难、身体未愈的心悸,担忧过度逼迫再生变故,届时更是无法收拾。 “纵……纵有此约,”沈泓语气稍缓,但反对与不认同之意未消,“你一未出阁的官家女子,抛头露面已是不该,行医问诊更非女了正途,尤其与那些……那些女子牵扯不清,终非体统,于你名声有碍,将来……” “父亲,”沈清辞打断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医道本是仁术,悬壶济世乃其根本。女儿既承家学,耳濡目染,习得岐黄之术,见苦命之人沉疴在身,奄奄一息,岂能因世俗贵贱之别而袖手旁观?此非医者所为,亦有违父亲平日教诲的仁心二字。” 她顿了顿,目光更显坚定:“况且,赌约已立,金口玉言。女儿若因父亲禁足而龟缩府中,便是未战先怯,失信于王爷。届时王爷降罪,问起缘由,沈家又何以承担?” 沈泓被问得语塞,颓然坐回椅中,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力气,苍老了许多。他深知摄政王手段酷烈,言出法随,若因沈家之故导致赌约作废,那份怒火,沈家确难承受。 良久,他重重叹息一声,充满了无奈与妥协:“罢,罢,罢!你既意决,我亦难阻。然你需谨记,出此府门,你便非沈家娇养之深闺小姐,一言一行,皆与沈家无关,一切后果,自负其责!若非……若非王爷之命,我断不容你如此胡作非为!” 他终是将这无奈的放行,归咎于摄政王的威压,为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谢父亲成全。”沈清辞心下稍安,知道这只是艰难的第一步,父亲并未真心支持,前路阻障必多。 解了禁足之危,沈清辞片刻不敢耽搁,即刻着手筹办医馆。她深知,仅凭系统初始的一百积分远不足用。查看兑换列表,那些立竿见影的现代药剂价昂,一瓶基础抗生素便需数十积分,难以普及。必须寻找符合此间世情、可持续的解决之法。 【系统,可有利用此世界现有药材,替代现代药物疗效的医理知识?】 【检索中……推荐兑换《古代本草纲目妇科应用拓展指南》,需积分30。本书基于本世界《本草纲目》基础,融汇现代医学病理逻辑与药理知识,优化药材配伍与应用,显著提升疗效,降低副作用。】 沈清辞毫不犹豫地选择兑换。刹那间,大量信息如涓涓细流涌入脑中。 如何以益母草活血化瘀,以当归调经止痛兼补血,以艾叶温经止血,如何配伍能增强药效,并辅以特定的针灸手法与护理理念,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她静心凝神,仔细梳理。原主虽被严禁正式学医,但常年居于太医府,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药香、父兄与学徒偶尔的讨论、书房里翻阅过的零星笔记,都成了零碎却宝贵的记忆碎片。 此刻,这些碎片与系统灌输的、经过现代医学逻辑优化的知识相互印证、碰撞、融合。 现代医学清晰的病理逻辑,如同在她脑海中点亮了一盏明灯,为她理解古代药材的性味归经提供了全新的、更高维度的视角。她心中对在此世行医,渐渐有了底气。 她动用原主积攒的些许月例,并悄悄典当了一枚不甚起眼的玉簪,于远离繁华主街、邻近贫民区的一处僻静巷口,租下了一间带着小院的临街商铺。 略作洒扫,购置了些许必备的家具与药柜,悬上亲手书写的“济慈堂”三字简陋匾额,权作临时医馆与安身之所。 接下来,便是首位学徒与核心病患——李招娣。 沈清辞亲自将病情稍稳的李招娣从客栈移至济慈堂后院安置。仔细复诊后,发现李招娣的病情比预想的更为复杂棘手。 急症在系统药物的控制下虽暂时缓解,但长期饥馑营养不良、身心饱受摧残所致的极度体虚与深度抑郁,令她的康复过程极为迟缓艰难。 数次,精心熬制的汤药喂入口中即被呕出;或因针灸带来的酸胀痛楚而本能地抗拒治疗。 李招娣眸光灰暗死寂,对沈清辞的救治并无多少感念,反在清醒时麻木低语:“姑娘何苦……何必在奴这残花败柳之身上浪费银钱药材……此等污秽之身,活着亦是受苦,不若早死早超生……” 沈清辞并未放弃,也未动怒。她派人日夜轮流守候,不仅按时用药,更以温和而坚定的言语耐心开导。 连日来,她亲自施针,手法精准而轻柔;喂药前,总会先自己试过温度;为她擦拭身体时,动作细致,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李招娣时常从充满惊恐的梦魇中呓语着惊醒,朦胧间,总见沈清辞守在榻前,眸中是纯粹的担忧与专注,无半分厌弃与轻视。 这种被当作一个“人”来平等对待、悉心照料的感觉,对李招娣而言,陌生得让她心慌,却又从冰封的心湖深处,生出一丝贪恋那一点微光的暖意。 一日深夜,李招娣再度突发高热,迷糊间紧紧攥住了沈清辞为她擦拭冷汗的手,泪流满面,呓语哭喊道:“娘……娘……莫卖我……招娣会干活……会挣钱……吃得很少……莫卖我入那等地方……求您了娘……” 这句无意识的哭喊,如同最锋利的银针,狠狠刺入沈清辞的心房。她仿佛能透过时光,看见那个年幼无助、衣衫褴褛的女童,是如何被至亲之人,为了几两银子,亲手推入那万劫不复的火坑,眼中该是何等的绝望。 援助李招娣、援助更多如李招娣般身世飘零女子的心志,在此刻变得无比坚定。 她反手握紧李招娣冰凉汗湿的手,低声安抚,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莫怕,招娣,都过去了。往后,你不必再倚靠任何人,可凭自身之力,堂堂正正地存活于世。” 或许是药力终于生效,或许是这份在风月场中从未得见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怀,一点点暖化了李招娣冰封绝望的心,她的病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高热彻底退去,面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气,眼神也不再是全然死寂,偶尔会随着沈清辞的身影移动,冰封的心湖,被这涓滴的善意凿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 待李招娣能够自行下床轻微活动后,沈清寻了一个午后阳光正好的时机,正式向她提出邀请。 “招娣,我这家济慈堂医馆初开,诸事繁杂,缺一可靠帮手。此活计并不轻松,需辨识药材,学习照护病人之法,伺候病患汤药,日后还需识些字,记些医案。然我可按市价支付你工钱,并倾囊相授,使你掌握一门安身立命之技。” 沈清辞语气平和自然,无居高临下的施舍之意,完全是平等协商的姿态。 “工钱?安身……立命之技?”李招娣彻底愣住,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字眼。于她过往生涯,唯有被榨取、被轻贱、被当作玩物,从未有人与她提及工钱,更遑论给予她掌握安身立命之技的期望。 她怔怔地望着沈清辞那双清澈见底、诚挚坚定的眼眸,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尊重与期待。 霎时间,李招娣干涸已久的眼眶迅速湿润、发红,一股从未有过的、名为希望的暖流涌遍周身百骸。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般颔首,声音带着哽咽:“奴愿意!姑娘,奴愿意学!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负姑娘大恩!” 希望之火,虽微弱,却已真真切切地在李招娣眸中点燃,那是对尊严与新生的渴盼,是她灰暗人生中透入的第一缕曙光。 沈清辞便开始从最基础的教起,辨识几味常用草药,讲解洁净消毒的重要性。 李招娣学得异常刻苦,眼神专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干燥的根茎叶花,仿佛在触摸易碎的希望,那股劲儿,似欲弥补过往被剥夺、被浪费的所有光阴。 这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带着暖意,透过济慈堂略显陈旧的窗棂,洒落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落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却令人心安的草药清香。 李招娣的气色较前几日又好了不少,虽仍瘦弱,但眼中已有了些许属于活人的神采。沈清辞手持一片干枯的当归根茎,声音温和而清晰,耐心教授。 “此乃当归,”她将药材递到李招娣眼前,“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之效。你细看其切面,纹理是否分明?再闻其气味,是否醇厚而独特?” 李招娣听得极是认真,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触碰药片,如同抚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低声复诵,带着一种虔诚:“当归……” “砰——!” 院门遭外力狠踹,那本就不算结实的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摇颤,几欲散架。 以万香楼老鸨万妈妈为首,四五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莽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瞬间将小院的宁静撕得粉碎。 万妈妈今日穿戴得比那日更加花哨招摇,满头珠翠,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目光锐利如淬毒的钩子,进门后便精准地直刺向躲在沈清辞身后、瞬间面无人色的李招娣。 “好你个沈家小姐!”万妈妈双手叉腰,尖利刺耳的嗓音如同瓦砾刮擦,彻底撕裂了小院的宁谧。 “面上装得清高无比,背地里竟使这等下作妖术,惑我万香楼的姑娘!识相的,速将李招娣这忘恩负义的贱婢交出来!否则,老娘立时砸烂你这破落院子,再告到你父亲沈太医跟前,看你沈家百年清誉,还如何存于世间!” 语声未落,她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打手便已开始动手,挥舞棍棒,打砸院中晾晒药材的竹匾、简陋的桌椅,顿时之间,碎片四溅,药材狼藉,一片混乱。 李招娣吓得浑身战栗如筛糠,面色白得如同金纸,下意识地死死紧攥住沈清辞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清辞心下一凛,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面上却迅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越是危急,越不能乱。她将李招娣牢牢护在身后,自己上前一步,清冽的目光毫无惧色,直直迎上万妈妈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万妈妈,好大的阵仗。”沈清辞声调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清晰地压过现场的嘈杂,“你口口声声言李招娣是你万香楼的人,空口无凭,卖身契何在?” “再者,我沈清辞于此,乃是光明正大行医济世,救治病患,何来妖法之说?你青天白日,率众强闯私宅,打砸财物,目无王法,真当这天子脚下,京城重地,无法无天了不成?” 她刻意提高声量,字句清晰,就是要引动左邻右舍前来围观。 果然,这边的巨大动静早已惊动了四周,一些胆大的街坊和路人纷纷聚拢过来,在院门处探头探脑,对着院内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响起。 万妈妈见围观者众多,非但不惧,反冷笑一声,似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张明显有些年头的泛黄纸页,抖展开来,向四周展示了一圈:“卖身契?老娘自然有!白纸黑字,红彤彤的手印,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招娣,乃其爹娘亲手画押,卖入我万香楼!生是我楼里的人,死是我楼里的鬼!沈小姐,你强留我万香楼有契在手的人,便是拐带!论到顺天府尹面前,论到任何地方,也是你理亏!” 她面露得色,扬着手中的卖身契,自觉于法理上已占尽上风。 围观者们的议论声更大了些,目光在沈清辞和万妈妈之间逡巡,多数人看向沈清辞的眼神都带上了不认同与摇头。 一个官家小姐,未来的摄政王妃,竟窝藏在此等地方,与青楼女子厮混不清,还惹得老鸨带人打上门来,于他们看来,实属自贬身份,不识大体,有辱门风。无形的舆论压力,似乎正倒向万妈妈那一边。 沈清辞心知,在此等情境下,空讲道理与仁心已毫无用处。她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祭出了自己应对此类局面的首张,也是目前最有力的一张牌。 她非但不退,反唇角勾起一抹冷峭而带着几分讥诮的弧度,声音再度扬起,竟奇异地压过了周遭所有的嘈杂与议论。 “万妈妈,既然你执意要论王法,甚好!那你我便一同去那真正主持王法之人面前,理论个清楚明白!满京城谁人不知,我沈清辞与摄政王慕容渊殿下,有三年赌约在先?王爷金口玉言,亲口允我开设医馆,教授女子医术,行济世救人之事!” 她目光如电,射向万妈妈,语气陡然转厉:“你今日率众砸我场子,阻我行医授徒,惊扰病患,可是存心要坏王爷亲定之约?!我倒要问问,藐视王命,蓄意毁坏王爷钦定之事,此等罪责,你万香楼,可能担待得起?!你项上人头,可能担待得起?!” “摄政王”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接连炸响在小小院落上空。万妈妈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一般,旋即转为惊疑与慌乱。 她确实隐约听闻了一些风声,却不知详情,更未料到沈清辞竟会如此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抬出这尊她绝对惹不起的大佛! 摄政王慕容渊,那是真正跺跺脚整个京城都要颤三颤的人物,碾死她一个青楼老鸨,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若沈清辞所言非虚,那她今日之举,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寻死路!想到可能的后果,万妈妈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举着卖身契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沈清辞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与恐惧。她知道,光靠威吓或许能逼退对方,但难免留下后患,需得给对方一个台阶,一点甜头,才能暂时稳住局面。 她趁势上前一步,拉近与万妈妈的距离,压低嗓音,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快速说道: “万妈妈,我并非有意与你为难,与你万香楼过不去。实不相瞒,李招娣所患,乃妇人恶疾,缠绵棘手,且颇具传染之险。我如今在此竭力救治,尚需时日。你今日若强行将她带回去,万一救治不当,病情反复,甚至传及楼中其他姑娘……妈妈苦心经营多年,楼里那些摇钱树,若是倒下一片,这损失,妈妈可曾算过?” 她语速极快,观察着万妈妈闪烁的眼神,继续道:“反之,若我能将其彻底治愈,非但能还你一个康健、或许更能干活的李招娣,我此处,尚有调理妇人隐疾、养护容颜体态的独门秘方。日后,或可助你万香楼的姑娘们个个颜色娇艳,还怕招不来更多的豪客贵宾?妈妈是聪明人,何必非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这番话,先点明强抢人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和损失,再许以未来可能的利惠,堪称软硬兼施,直击要害。 万妈妈混迹风月场多年,最是精明算计,惯于权衡利弊。眼珠在眼眶里飞快地转动,心中迅速盘算。 硬碰硬,开罪摄政王的风险她绝对承担不起,那是灭顶之灾。若就此退一步,既可避免眼前潜在的巨大损失,日后或许真能从这古怪的沈小姐手里得到些好处…… 这沈小姐的医术似乎真有几分邪门,那日眼看着只剩一口气的李招娣,这才几天,竟能下地走动了…… 正当万妈妈面色变幻不定,犹豫不决,场面陷入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僵持之际。 街角处,一辆通体玄色、并不张扬却用料做工极尽考究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驻下来。车辕之上,刻着一个不甚起眼、但识货之人一眼便能认出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