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黑莲花狩猎计划》 第1章 第 1 章 两个警卫凑一起聊天。 “核心区的权贵大人物,没想到死的这么惨!倒是被他护在身下那人还好好的,就擦破点皮。” “啧啧,那模样,那身段,难怪愿意为他死。” 其中一人摇摇头:“被救出来就往监狱里送,瞧着怪可怜的。” 他话音刚落,屁股忽然一痛,整个人往前扑了个大马趴。 “诶!哪个王八蛋踹我?!” 一扭头,对上监狱管理者阴森森的恐怖脸色,警卫连忙讪笑。 第七区监狱管理者阴阳怪气的冷笑:“他可怜?那你也替他去死一死?” 听到这个他心里就又慌又气。 这次标本馆爆发异兽感染,死了个极麻烦的人物。 裁决院的二十一号。 核心区牢牢把攥着异能者培养的路子,本来就压在他们几大区头上趾高气扬。 而裁决院更是核心区内最顶尖的异能者官方队伍,专门处理异兽相关案件,里面诸多天资横溢的权贵人物,行走各区皆有隐性特权。 二十一号就是裁决院成员,驻扎第七区。 说什么驻派战斗精英,说什么以应对兽潮,保护民众安全? 还不是多双眼睛监视各区。 屁的战斗精英! 他只见到了个被人迷到神魂颠倒的蠢货! 不过养了只金丝雀嘛,这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哪怕消耗掉,再送他十来二十个都行。 异兽潮爆发的时候明明能够逃掉,却为了个没用的人放弃逃生机会,被啃的半边身子都没有了,死无全尸! 死谁不好,偏偏死的是他。 死哪儿不好,又偏偏死在标本馆。 失踪的王级标本还没找回来,核心区马上要来人盘问,而第七区上面的人又交代了,标本馆的事情不能再往下查。 各方都在逼,各方都在问,第七区监狱长的头都大了。 想要安安静静熬到退休怎么就这么难! 他从审讯室小窗往里望,目光穿透方形玻璃窗,昏暗的房间里一道孤凄的人影。 也就是一会儿要审讯的嫌疑犯。 第七区监狱长头痛的想,标本馆案子里死的人要是里面这个就好了。 算算时间,裁决院的人也该到了。 第七区监狱长转头向大门方向去,亲自迎接。 他平时绝不信神神叨叨的东西,此时也忍不住向老天祈祷。 调查员一定要来个好糊弄点的! 老天爷,求求你了。 审讯室里。 倚着墙,安静蜷坐的人忽然回过头,盯着房门看了一眼。 漠然的目光仿佛穿透厚重的隔音房门,落在监狱长远去的背影上。 他慢悠悠转过头。 目光缓缓上仰,眼也不眨,专注的望着墙壁高处倾斜幽光的小窗。 …… 第七区特殊监狱。 监狱大门前站了一排人,做出等待迎接的姿势。 他们等待的人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没人敢不耐烦。 哪怕平时高高在上的监狱长,此刻也恭敬拘谨的侯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喘。 终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沉稳停在大门前。 车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一把漂浮在半空的恢弘黄金重剑,它在半空中划了个圈,像人性化的伸懒腰。 核心区三大势力,各有特色,极好辨认。 比如剑王庭出身的,重剑跟老婆似的绝不离身。 而黄金重剑—— 第七区监狱长感受着锐利逼人的锋芒扫过面颊,并不觉得松快,反而一颗心沉到谷底。 一看黄金重剑这个标志性的东西,他就知道负责博物馆兽潮案的人是谁了。 裁决院一号,最最最麻烦的人物! 就这么说吧,裁决院按照实力排序,里面又有不少的权贵少爷小姐,能坐稳一号这个位置,本身就说明来人的实力和背景都是顶尖中的顶尖! 他的位置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第七区还能说上几句话,可怎么敢和这位比。 这次的事情恐怕很难善了了! 监狱长头都大了,脸上还得挤出笑:“久闻大名,一号大人!” 长腿一迈,从车里下来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金色卫衣,面容英俊的近乎锋利。 这样金灿灿的颜色谁穿都俗,偏偏套在他身上有种肆意张扬的锐气。 当然,他也有不用看人脸色的底气。 靳野似笑非笑:“久仰什么大名?你也听说我冲级失败了?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监狱长的笑差点没挂住脸,他平时再豪横也就是第七区窝里横,怎么能打听到核心区里这么机密紧要的事情,话题又这样敏感,只好随便扯过去。 “不成问题,一号大人年轻有为,你可是传闻中距离s级最近的人,这次不成也就是为下次积累经验——” 靳野笑道:“可惜,这是第三次冲阶失败了。” 硬生生将监狱长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靳野继续:“您这么关心我,怎么不问问我这次为什么失败?” 监狱长察觉到他来者不善,心里暗骂,明面上还要扯出笑:“重要的是您下次必定会——” “因为我的兄弟死了,不明不白死在第七区。那么多次兽潮他都挺过来了,却栽在这里。” “监狱长,您应该是第七区长大,对这里很了解。” 靳野冰冷的笑,锋芒毕露:“我实在很好奇,区中心的标本馆……这兽潮从哪儿来的?” 监狱长连忙道:“这次的嫌犯已经在审讯室等候,具体的经过我们也理清楚了。您放心,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审讯室。 林疏靠着墙,蜷坐在狭小的单人床上。 他抱着双腿,将头埋了进去。 幽光从墙壁高处的小窗倾泻而入,为他披上一层浅浅银辉,孑然一身,孤独而死寂。 靳野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监狱管理者引路走在前,小跑到审讯桌前为他拉开座椅。 靳野大摇大摆入座,二号和三号往他身后一站,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审讯室里顿时一静。 靳野瞥了杵在旁的监狱长一眼,偏头向外示意,其意思不言而喻。 监狱长只能强颜欢笑,磨磨蹭蹭的出去。 嘎吱—— 一声闷响,厚重金属门沉沉关上,把屋内的光明也带走了。 审讯桌头顶那盏灯垂直打下一束晦暗幽黄的光。 房间里死亡一般的寂静。 靳野以指关节扣了扣桌:“你是自己滚过来,还是让人把你拖过来?” 他没有指名道姓,指向的对象却不言而喻。 床上的青年迟缓抬起了头。 林疏木然的蜷坐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面容冷寂而憔悴。 像一朵即将衰败枯萎的靡丽玫瑰。 靳野微微偏头,身后的二号犹如接收到某种信息,三两步上前,粗暴拖起林疏,将人压到审讯桌前。 靳野目光冷冽,抬眼望去。 寻常人在这样冷厉的迫视下,都会目光稍微躲闪。穿着一身囚服的艳丽美人却是神色冷淡,他偏了偏头,目光平缓,无声的接住来自靳野的审视。 两人四目相对。 顶灯的幽黄光芒隔在他们中间。 像一条楚河汉界。 靳野:“林疏?” 美人目光幽幽,并不说话。 靳野的视线从上到下,极具侵略性,仿佛能透过美艳皮囊看穿内里的人心白骨。 “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林疏露出一抹淡淡笑意,说不出的古怪。 “一号也会想象我是什么样吗?” “您也会留意路边的蚂蚁吗?” 靳野翻开面前的案件资料,也包括林疏的详细资料。 “异兽学课上经常会用蚂蚁来距离,蚂蚁可是能咬死大象的。” 他的目光扫过图片上死者触目惊心的惨状,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里暴起的杀意:“嗯……忘了你没上过大学。” 对面沉默不语。 靳野继续往后翻,这里面大部分资料他在出发前已经看过,但这会儿还是看的非常仔细认真。 “自述口供、证据链……可真齐全。你承认使用感染物诱发兽化感染?有目的有计划的安排谋杀?” 林疏目光幽幽,叫人看不懂:“我认不认,重要吗?” “细节呢?”靳野干脆丢开资料,身体前倾:“感染物从哪儿来的,购买渠道?这玩意不便宜,你从他账号里动用这么一大笔钱,二十一号没有过问你?” 他目光如鹰隼,紧紧的盯着林疏,任何一丝破绽都逃不掉。 林疏凄清的笑:“随便吧,你说我是哪里买的,都可以。” 靳野嗤地笑了,身形往后一仰。 “你好像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处境。林疏,林先生,现在你也一跃成为第七区的热门人物,全区人都在关注你的案子。” “请你来给我解释,展览馆受袭,王级标本丢失,132个人死亡,最重要的是——” 他猛地一捶桌,“碰”地一声巨响。 审讯桌骤然间出现一个深深裂坑,飞溅的木屑划过林疏的侧脸,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裁决院二十一号!我们的兄弟!用顶尖资源培养出来的战斗精英也死在了那里面!” “而你却安然无恙?” “一个F级普通人成了现场唯一的幸存者?!” “你觉得,这合理吗?” 靳野身后的二号和三号同样审视的看着林疏,目光复杂。 剑王庭里,尤其是他们裁决院成员,向来护短。 如果二十一号还活着,把这样的美人领回去给大家显摆,他们会一拥而上,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你小子艳福不浅! 但谁要是欺负了二十一号的人,他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划进了地盘以内都会受到保护。 可二十一号死了。 死在全区守卫最森严、最不可能出现异兽的标本馆,死于异兽袭击,只剩狰狞的半身残肢。 他孱弱的恋人却活着。 在这样恐怖的异兽袭击下活的好好的。 林疏神情恍惚,沉默了一阵:“你想问什么?该说的我已经说过千百次了,口供你不是也看过。” 靳野靠在审讯桌侧旁,不疾不徐的掏出一把枪:“问什么呢——” 他问:“你想杀他?” 林疏垂着眸,轻声说:“……想过的。” 靳野挑挑眉,惊讶的不是答案,而是林疏直白的态度。 他当着林疏的面,缓慢却极娴熟的一颗一颗往里面填塞子弹:“你和二十一号怎么认识的?” 林疏嘴唇嗫嚅:“他……帮我介绍工作。” 靳野用枪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审视着这张毫无血色的面庞。 大概是室内昏暗,所有的光仿佛都映在他脸上。 脸颊雪白无暇,神情恹恹,似挑似垂的眼尾一片湿红,目光不管如何流转都像是勾引。 为他疯狂似乎都变成了合情合理的事情。 “你知道当初诈骗设套的事情吗?” 林疏继续沉默。 但他之前的回答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林疏。 一家四口,父母和弟弟都死于兽潮。 中途辍学,多年打工省吃俭用,只为能够攒钱进入第七区学院,那是他父母曾经读过的学校。 过于招摇的外貌让他有很多暧昧诱惑的捷径,只要点头,他可以轻松获得所有。 现实却是他窘迫打工,艰难的攒学费,甚至要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些麻烦。 资料显示,二十一号被驻派到第七区以后,偶然间见到林疏,疯魔般暗中窥视他很长一段时间。 裁决院的精英骄子和第七区下等公民。 本应该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二十一号显然不满足于此。 权势的美妙就在于,只要你有一个念头,一点点倾向流露,自然有大把人前仆后继为你达成愿望。 于是林疏被开除,被恶意诈骗欠下巨款,走投无路。 而二十一号“善良”登场,解决麻烦的同时,将人圈在身边。 靳野手里的枪抵上林疏的太阳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你们感情怎么样?” 林疏惨然的笑笑:“……还行。” 一声清脆利落的枪响! 瞬间的剧痛让林疏脸色瞬间煞白。 他五官痛到扭曲,下意识的用力摁住腿上的血洞,额头很快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靳野冷然的笑笑:“我不喜欢听人说谎。” 一切的事情,只要发生,就会有痕迹。 只要有痕迹,就能被查出来。 别墅的后勤人员口供显示,林疏和二十一号很快翻脸,他试图逃跑。 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怎么可能拧得过核心区而来的精英权贵。 林疏向街头巡逻警求助,然后被区城政绑回来,亲手献给二十一号。 林疏被囚在半山别墅整整一个月。 直到他向二十一号低头,才被放出来。 别墅的保洁人员说到这里,眼里带着怜色。 “嚯,瘦的不成人样,都是妈生爹养的,谁看了都心疼!太造孽了!” “照片?我们怎么敢留照片,连多看他一眼都会被收拾,要是被那位先生发现,搞不好真会死的!” 靳野朝着枪口吹了口气,又随手将其顶在了林疏的太阳穴,重重的敲了敲,仿佛只要用力,那发烫的枪洞能够穿透头皮,顶进他的脑髓里:“我想听听细节!细节!从头到尾怎么做局杀了他?怎么做到的?” 在他满是憎恶的威视之下,林疏就像任人踩踏的杂草,哪怕尊严被碾压,人格被践踏,也从来不会有人在乎。 林疏讽刺的笑了笑,大颗的眼泪滚出来:“是,你说的对,我杀了他!” “别岔开话题,”靳野说:“二十一号受过专业训练,你带着感染物和他接触了整整两个小时,怎么做到让他丝毫没有发现的。” “大概是他蠢吧,只要用心,什么事情办不成。” 林疏嘴唇煞白,含泪凄苦,却痛痛快快的应下:“我没有办法呀。” “烦死他了!” “恶心恶心恶心死了!去死啊!!!” 他的声音从尖锐转为平缓,轻声问:“我恨不得他早点死。像他这样的人,像你们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死啊?” 靳野忽然伸手,按在林疏的肩上。 这个动作像是无声压制,又或者安抚。 林疏瞪着靳野,眼尾猩红,哭喊的像是喉间泣血:“为什么不去死!!!滚啊!!!!” 他一手扶住审讯桌,激动的浑身发颤。 紧接着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猛烈咳嗽,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出来,听起来都能感同身受到极致的痛苦。 靳野听着对方扭曲的咳声,不为所动,冷冷的继续道:“我要听具体内容,你是怎么做到的?感染者四处啃食,你又是怎么逃掉的?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林疏大口大口的喘息,才勉强把喉间的痒意止住,艰难的咽了口唾液。 他摇摇头,声音嘶哑,闷了半响才发声:“不能说。” 靳野上半身往前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怎么——” 林疏突然暴起! 他早有目标,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枪。 此刻黑黝黝的枪洞口调转,对着靳野的心窝。 林疏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随时能窒息过去:“滚!离我远点!!!” 靳野这个时候反而不慌不忙的往后退,双手抱臂,自若的坐回椅子上。 “你要开枪?” 他调侃式抬手,示意身后的二号和三号:“这里面就三颗子弹,刚刚用掉一颗,只剩两颗,可现场还有三个人,你打算先射哪个?” 靳野轻蔑的笑了一声,好心提示道:“你可以先杀他们俩,再挟持我。毕竟出了这个门,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 林疏握枪的手在发抖。 他惨然的笑笑:“你们核心区的人是不是都天生高高在上,很有优越感。” “你问了这么多,我也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声音就没人听?凭什么我的意愿就没人在乎?” “凭什么把我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以后,在我好不容易认命以后,又可以那么轻易的把我丢下?谁要他救了,就让他去死好了!!!凭什么把所有罪名所有帽子都扣给我?!!” 靳野面无表情,只是身形稍稍后仰,翘起了二郎腿。 林疏面色涨红,目眦尽裂,痛苦到近乎癫狂:“你他妈少安排我!凭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我受够了!!!” 他猝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咔哒一声,无事发生。 林疏一愣,茫然的垂头看着手里的枪。 他反复试图扣动,仍然是空弹。 一只手不容拒绝的夺过他手里的枪。 靳野靠上前,把他压回座椅上,顺势摁住林疏腿上仍在涌血的伤口。 “不用试了,开不了。” “让医生进来止血。” 林疏仍然愣愣的,看着靳野半蹲在自己身前,滚烫的手掌强势按压住剧痛的腿部,这个距离近到让他极其不适,仿佛被危险的野兽按住当做猎物,那一块皮肤都仿佛被灼热燎伤般发麻。 靳野仰着头看过来,明明是半蹲的弱势姿态,他却有一种天然的上位者气质。 “二十一号的事情,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也向你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靳野在心里补了一句。 ……如果你真是无辜的。 林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讽刺的笑笑,目光黯淡,却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准备好的医生入门,熟练快速的处理好林疏身上的枪伤。 靳野低头打量林疏一眼,憔悴单薄的美人恹恹闭着眼,拒绝交流。 靳野背着手,叹气道:“下次还是该对准胳膊,也怪我准头太好了。” 二号闻言,上前几步,将林疏一把拦腰抱起。 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在监狱外等候。 嘎吱一声,审讯室的大门又打开。 靳野单指勾着枪,漫不经心的甩着圈,第一个走出来。 监狱长期待的目光投向审讯室内,他刚刚听到了枪声——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疏被人抱出审讯室,心里巴不得林疏被直接打死,把事抹平大家都方便,怎么还开始救人了?! “这、这、这……一号大人,你把犯人带走了我怎么跟长官交代?而且他的判处手续也还没——” 三号拦住他,冷然道:“不用交代。” 之前七大区就有私自贩卖标本的事情,核心区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有人狗胆包天居然打起了王级标本的注意,还想用只替罪羊应付交差。 想到死无全尸的二十一号,三号心中就涌起了森然的冷意,不用交代,因为他们都跑不了! 来的时候,裁决院下了死命令。 人可以死,王级标本不能丢! 大清扫已经开始了,第七区的下水道都会被染成血红色! 林疏被二号抱在怀里。 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里,他低垂着头,听闻着身后的动静。 目光微动,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呀。 狗咬狗,最好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医生处理完林疏的伤口后,靳野亲自送他回公寓。 一路上,林疏全程保持沉默,摆明了拒绝交流的态度。 刚开门,一只凶猛的黑隼扑了上来,被靳野眼疾手快的抓住双脚倒提起来。 他打量着不停扑腾的凶猛鸟禽,这只黑隼眼里凶光毕露,尖喙利爪,可不是什么善茬。 换个反应慢点的恐怕都得见血了,靳野神情微妙的挑起眉,林疏养的鸟倒是和他瘦削柔弱的外表半点不沾边。 他掂了掂:“你这几天没喂,这鸟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从审讯室出来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林疏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里饱含冰冷和厌恶,声音沙哑:“放开它。” 黑隼就像能听懂人话,挣扎的更厉害了。 靳野一松手,黑隼扑腾扑腾翅膀,倒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收拢双翅落到林疏的身旁。 林疏安抚的摸了摸它的额顶。 一主一宠无声依依,倒显得靳野成了恶毒反派。 靳野嘴角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行,已经安全送到,我们也该走了。” 他的目光宛如实质性的在林疏脸上寸寸逡巡:“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点有用信息。”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撤出公寓。 绝大部分人训练有素的离开,只是绝佳的五感让林疏知道,还有一个人没走。 靳野并未离开。 这场审讯始终没有打消他的怀疑。 林疏静静倚坐在床上,环视四周,公寓里一如记忆空空荡荡,安静的可怕又熟悉,好像这几天在审讯室的日子只是一场梦。 还以为会把他送回二十一号的别墅,没想到却回到了林疏自己的狭小公寓。 这个他省吃俭用租下来的空间,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靳野的选择倒是很耐人寻味。 这一整夜,林疏知道,靳野就藏在隔壁,或许这个时候就在观察自己。 他躺着床上,睁着眼,茫然死寂的盯着天花板。 按照人类对异兽的定义来说,林疏是一只异兽。 一种从未在历史书中出现过的种族,具有化成人形的能力。 或许,也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异兽。 林疏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幼年时以孱弱原型在林中奔跑,和别的族兽打斗被咬伤了后腿,年长的兽低头温柔舔舐伤口。 还有族地里鲜甜脆嫩的果子,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木,夜里闪闪发光的蓝虫…… 这些记忆好像都已经很模糊了,更清晰的画面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找。 寻找是一件比捕猎还要辛苦一百倍的事情,怀揣着微薄的期望,走过一个个陌生风景、陌生语言、陌生兽类存在的地方。 为什么一夜醒来就过了三百年,他们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见了? 他们不要他了吗。 时间长到林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梦境里那些美好的幼年画面,那些奇异梦幻的场景,是真的吗? 真的存在过吗? 丛林里安静的可怕,他待不下去。 而陌生的人类世界总人口九千多万,都市街上熙熙攘攘,人人欢声笑语,却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同伴。 十几年漂泊寻找,每一次怀揣着希望却又破灭,心里的火苗一点点熄灭,燃烧的只剩草木灰里一点微热的余烬。 还以为这就是最残忍的事情。 没想到,更残忍的是他找到了。 林疏心口发紧,呼吸变得断续而艰涩。 他的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二十一号不无炫耀,带他去看传说中的王级标本。 人潮如流的博物馆。 透明高耸的玻璃展台。 和雪□□致的蜿蜒骨架。 长长的脊椎骨盘折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稳稳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架上。 整座骨架的头颅微侧,空荡荡的眼窝朝下,仿佛死去的灵魂也在隔着玻璃,垂下头,看着他。 林疏痛苦的大口大口吸气,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锁骨链。 细细的银色链条上穿着一块被打磨的精致光滑,看不出原型的瓷片,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在这里,那他们呢? 他们呢?! 他好痛。 痛的全身发颤,后背勉力抵住墙,死死的咬住牙关,嘴里是浓厚的铁锈味。 满目猩红中,他费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像是在吞咽人类腥甜的血肉。 只有在痛极的时候,才会从喉中溢出一声如兽类般嘶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 黑隼悄无声息的落在枕边,乌黑的羽毛仿佛和他漆黑的发色融为一体。 它贴在他颊侧,将脑袋埋进翅膀里,试图陪他入眠。 一墙之隔。 靳野也躺在床上,巨大的重剑就陪伴在他身旁。 他的耳边萦绕着一声声隐若隐现的呜咽,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宛如幼兽死前的悲鸣,声声凄厉,钻入人心底。 靳野听着这样的声音,闭上眼。 …… 第一天。 林疏七点起床,洗漱动作很慢,认真又仔细。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镜面里倒映出一个苍白的人影。 勾唇微笑,镜里的人影也多了几分冰冷的笑意。 “人呢。” 黑隼:“还在隔壁。” 林疏对着镜子温柔的笑,眼角眉梢流露出极富危险又魅惑的意味。 又在下一秒切换到纯真无辜、楚楚可怜的姿态。 久违的狩猎状态。 一只成年族兽可以为了捕住目标猎物,极有耐心的伪装与埋伏上几个月。 而他们的种族特性,一旦咬住目标便会死死的绞住,不等到猎物死亡绝不松口。 林疏还只是一只亚成年兽。 不过没关系,他会很小心,很谨慎的对待这一次捕猎。 死死咬住猎物最脆弱的脖颈,让它也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打开衣柜,挑了一件黑色衬衣,天鹅绒的材质,柔软贴肤,勾勒出优美起伏的身体曲线。漆黑如墨,更衬的他面无血色。 苍白的肌肤仿佛半透明又易碎,周身萦绕着某种无声压抑的沉闷气息,憔悴又惊人的美,叫人惊心动魄。 林疏平静的出门。 他把工作辞了。 寻个离家近的咖啡厅,怔怔看着川流往来的人群,安静的坐了一天。 回家时遇到邻居们。 林疏勉强微笑,和对方打招呼。 待他走远,几个邻居一边下楼梯,一边挤眉弄眼。 “是他吧,那个展览馆案件“林先生”,一看背影就像!” “经历了那种事情,第二天还能这么正常,要我说,就是他这个扫把星引来怪物,把人害死的!” “你也听说了?他爸妈和弟弟都是被异兽杀死的,全家都被杀了,就他躲在被吃了半截的尸体下过逃过一劫,你说怪不怪?” “他不会真是什么吸引怪物的体质吧?哎呀,好吓人,那怎么能住我们旁边!得跟他们说说,离他远点!” “那位大人刚来那会儿,天天礼物就像长龙流水一样的往他屋里送,名流请柬、豪车大宅天天捧着他,他倒好,装模作样,推三阻四,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做给谁看?” “也还好吧,我觉得林先生人还行……他们后面不是好上了吗,小情侣腻在一处,分都分不开,看起来还挺配,至少养眼。” “得,这会儿人没了,钱也没了,人财两空,报应来了。不过看着也挺可怜,还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死了干净。” 说话的邻居走在最后,说话时眉飞色舞。 不知怎么的脚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扑,连带着前面几人也跟着往下滚! “啊——” “啊啊啊——” 靳阳收回御术的手势,往下瞥一眼。 又背着手,信步闲庭往上走。 第二天。 林疏去了一家心理诊所。 他进去,没有病历,也没有报病症,医生似乎对他非常熟悉。 靳野就站在门外,双手枕于后脑,背后靠着墙。 白大褂的医生温柔关切道:“今天过来路上顺利吗?天气怎么样?” 林疏平静道:“还好。” 医生问:“上次听你提到出现的那个人,他的近况如何?” 林疏没有回答,闷闷许久,主动提问:“医生,一想他,我就心口刺痛,这是正常的吗?” 医生顿了顿:“你们吵架了吗?” 林疏摇摇头:“他回家了,很快我就去找他。” “那就好……有他陪着,最近一天里,有没有觉得哪个时刻稍微……平静一点?或者不那么费力一点?” 见到林疏沉默,他继续道:“比如早上阳光照进来的时候?” 林疏点点头:“阳光真的很美,一丝丝,一缕缕。” 医生欣慰,甚至充满怜爱:“那下次我们可以多晒晒太阳。不过要注意,别盯着看太久,保护眼睛。” 林疏继续点头。 “休息的怎么样?有没有哪一天,感觉入睡稍微容易一点点,或者醒来的时候身体稍微轻松一点点?” 林疏诚实道:“入睡又变得困难了,睡不着,但是这个问题我想到解决方法了,和他一起,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个问题。” 察觉林疏对“那个人”已经超乎寻常的依赖,医生微不可查的蹙眉,他很快笑盈盈道:“听你这样说有点好奇,什么方法,可以分享一下吗?” 林疏摇摇头:“不想说。” “那好吧。昨天的太阳很好,你也出去了吗……昨天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林疏:“在喝咖啡。” “味道怎么样……尝不出来吗?” 医生说:“那你有没有感觉一切都像隔了一层……最近有没有哪一刻,哪怕非常短,你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某个东西?比如杯子?手机屏幕?或者是墙上一个亮亮的斑点?” 屋里一句句看似平静的对话传入靳野的耳朵里。 他面无表情,盯着阳光投射进走廊在地面留下的金色光斑,发起了呆。 “医生,”林疏道:“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搬家了。” “这样啊,本区还是跨区呢?”医生问:“可是第七区学院——” 他在手头紧巴的情况下也愿意花钱治疗,不就是为了通过第七区学院考核,去他爸爸妈妈读过的学院—— 林疏摇摇头:“那些都不重要了。” 声音轻得像一缕幽魂:“一直以来谢谢你。” 林疏出病房的时候,门外空荡荡。 他轻而无声的合拢病房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腿往外走。 黑隼落在他的肩膀。 “林疏,别去!” “核心区有压制你的特殊方法,太危险了!” 此前多年的流浪,林疏不是没有试图潜入核心区。 可那该死的中央光幕将核心区严密笼罩在其中,他的指尖刚一触碰到光幕,光幕中的强大毒素就已经争前恐后的向他身体里涌来。 那一次没有惊动中央报警器,但他修养了足足半年。 要知道人形可没有弱化他的兽身的自愈能力,哪怕再恐怖的致命伤不出三天他也能恢复如初,却在那一瞬间的电流中受到了难以愈合的创伤。 林疏笑了:“他们还有很好的解剖手法和标本保存方法。” 黑隼第一次这样恳求:“它们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我们回密林去吧,就我们俩,不要呆在人类世界了。” 林疏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够……” “不够。” 他要的远远不够。 剑王庭的一号靳野,似乎是个心软的人。 而心软和怜悯……是强者居高临下才能有的慈悲。 林疏平静的穿过走廊,将地板上太阳折射的金色光斑踩在脚下。 … 靳野看着追踪器,屏幕上的定位小圆点偏离了预计方向。 林疏没有回家。 他去了酒吧。 就像昨天坐在咖啡厅里一样,他点了一杯酒。 在昏暗紫光闪烁、喧闹刺耳的卡座里安静的坐了很久。 林疏以放松的姿势靠在纯黑真皮沙发座椅里,瘦长白皙的手握着酒杯摩挲,有一口无一口慢慢的抿着酒。好像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却有一种奇异的衰败美丽,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玫瑰。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可附近所有人的视线却不约而同的投向他。 怎么会有人能忍住不看他。 雪白的脸颊在酒精刺激下微微发红,目光已然涣散游离。 宽大漆黑的沙发把他包裹进去,美人单手端着酒杯,轻轻的啜抿,嘴唇上沾着湿润晶莹的酒液,这一幕让人口干舌燥,浮想联翩。 这样的人,纯洁如羔羊般的猎物,浪荡似勾魂夺魄的猎手,眼睛一旦沾染上就舍不得挪开。 已经有不少人试探着向他走去。别说是主动狩猎出击,哪怕是引颈就戮被屠杀被捕猎也甘愿。 靳野遥遥坐在另一端的二楼,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动,低头喝了一口酒,琥珀色的酒液入口醇香甘厚。 就在第一个人试图掐住他纤细的腰肢,将林疏搂入怀里的时候,靳野忽然反射性猛一抬头,他一扬手,巨大无形的重剑默契的腾于手中! 同一时间爆发的,还有人群中混乱恐惧的尖叫。 “啊!!!” “有怪物!!!” “他兽化了!!” 重剑的反应比人们尖叫的声音都快,游光一般以不符合体型的灵巧穿越人群,重重插在兽化者的脊椎上。 抽搐、扭曲的异变兽化者躺在地板上如脱水的鱼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 这会儿酒吧里已经混乱一片,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向外跑。 靳野长腿一跨,直接利落的从二楼翻跳下去,大跨步走到还没兽化完成的尸体前,蹲下去掐住他的脖颈打量一番。 金光闪闪的重剑在晃动中一分为二,很快分散出许多分身,灵性又霸道的横拦在出口,将所有人堵在这里,不放走任何一个人。 “他……靠,他会御剑!核心区的人!” “凭什么拦住我们,放我们出去!!!” 人群吵闹一片,有激烈反抗的,有试图搭话的,有拼命打电话疯狂哭喊的,吵的让人头疼。 靳野用通讯器打了个电话。 “喂,我是穹顶裁决院一号,这里出现了兽化者,处理一下。” 然后又换了一个通讯:“给你送个样本过来检验。” 他雷厉风行挂掉电话,让人群里走去。 酒吧里的人都畏惧的看着他,鸟兽般往左右散开。 一个男人搂住今晚珍贵的猎物,舍不得放手,他见状也想往旁边躲,却被靳野牢牢抓住,对方的手掌像是钢筋铁骨,一阵剧痛从被抓住的臂膀传来,男人当即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靳野稳稳将柔弱无骨的醉酒美人接住,他心平气和的声音在男人耳朵里有种恐怖的威胁感:“感谢你帮忙照顾我同事老婆,现在我要送他回家了。” 男人惊恐的眼神忽然诧出几分古怪,又惊又疑的看着他。 警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七区分域护卫队快速赶来将这里团团围住。相关负责人姗姗来迟,点头哈腰的将靳野送出去。 该交代的靳野都在电话里说了,自然用不到他收尾。他打量两眼躺在臂膀里闭着眼的美人,将人拦腰抱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酒量这么差,还好意思来酒吧。 靳野稳稳抱住林疏,在夜晚路灯闪烁的昏暗街道里,一步步往前走。 重剑漂浮在半空中,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 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拂过来,林疏晕晕乎乎,像小孩子一样笨拙的揉了揉眼睛,仰起头,视线向上。 这会儿躺在他怀里,仰头也只能看见对方英俊又锐利的侧脸。 他懒洋洋的伸出双臂,圈住对方的脖颈,亲昵的紧紧贴上对方颈畔,喉头哽咽,又闷笑出声:“来接我了。” 柔软微凉的身体缠绕在身上,若隐若无的气息轻轻喷在他脖颈的皮肤上,像一把恶劣细密的小刷子,柔柔拂过,撩拨人心。 靳野脸色都没变一下,抱住他的双手依旧沉稳。 “知道我会来接你?” 怀里的人语音上扬,撒娇似的“嗯”了一声。 靳野忽然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低下头,连身后的重剑都像是炸毛似的猛然退后几寸。 只因为怀里的人实在不安分,像只凶悍美艳的兽细细啃噬他的锁骨,甚至还舔了舔,留下一小片湿濡的凉意。 靳野是个男人,不是个死人! 他额头跳起了青筋:“你要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林疏双眼含着湿漉漉的雾,痴痴的笑出声。 闻言,又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颈侧,感受着脖颈皮肤下起伏的青筋和强有力的脉搏。 “别留下我一个人……带我走吧。” 靳野忽然沉默。 他胸前的湿濡凉意越来越明显。 靳野垂头扫一眼,怀里的人闭着眼,浓黑细密的睫毛微微湿润,眼角带着水痕。 他将林疏送回家,放到宽阔柔软的大床上。 站在床边,高处投下的目光凝视着醉酒美人许久。 靳野在离开前取了一根林疏的头发,装进透明袋里。 “送去检验。” 第3章 第 3 章 酒精有千般不好,但它能让黑夜中痛苦到无法入睡的人深深沉眠。 第三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林疏才睁开眼。 他艰难坐起来,忍着醉酒的头疼,愣愣的发了一会儿呆。 许久之后才慢吞吞的起床去洗脸。 今天他挑了一件极其有质感的硬挺黑色风衣,庄严,肃穆,紧扎的腰带更显得身形单薄瘦弱。 路过鲜花蛋糕店时,他停住脚步,进去了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抱着一捧白色鲜花。 他的脸色无比惨白,眼睛却亮的惊人。 林疏的目的地在墓园。 墓园里微风徐徐,林影婆娑。 这一排有四块碑紧紧的挨在一起,父亲的,母亲的,弟弟的,还有……他的。 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林疏弯下身,将捧花放在冰冷的墓碑前,他自己先笑了。 “你们知道我很懒的,对吧。只带了一捧花。” 他靠着墓碑,坐在草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碑,像个犯错的小孩子。 “不要生我的气,只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太累了。” “我都还没抱怨你们不讲道理把我留下。” 酒精的宿醉还没过去。 他倚靠着墓碑,抱住双腿,安静的闭上眼,远远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阶梯往下的远处。 靳野和二号遥遥看着他。 二号递过来一份资料。 “他的吸引度的确比普通人要高。” 这个人在异兽的眼里,就像一块甜美诱人,带着香气的蛋糕,核查他过往经历,几乎遇上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兽化事件,能活到现在真的是运气。 这也意味着他走到哪里,死亡的阴影就会笼罩哪里。 亲人,朋友,爱人,都因他而死,离他远去。 看情况,他自己也大概感知到了问题。 靳野侧目:“三天遇到两次?要真有这个概率,我们直接把人绑到区入口大门上吊着,异兽来一个杀一个,可比派遣裁决院驻扎要快多了。” 二号冷静道:“昨晚的兽化者来源确实很可疑,不过他的体质也确实存在问题,要不我们通知第七区政府,执行特殊法令,监狱收容管理。” 靳野接过报告,翻看两眼。 … 林疏睁开眼,扶着墓碑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阳光正好,天气正晴,入目花草明媚。 他摸了摸最边上的那块石碑,像抚慰一个老朋友:“忘了跟你说,林疏,生日快乐。” 林疏环视四周,很快看到了阶梯之下靳野和二号的身影。 他并不惊讶,甚至露出一个笑。 明明还是慢吞吞的一步步走下来,却能从眼角眉梢中看到毫不掩饰的雀跃。 靳野目视他一步步走近,有点烦躁。 剑王庭里充斥着对实力的狂热渴求,一切的问题都能用拳头和重剑来解决,所有人脑子里都是变强变强变强!生机勃勃,充满了对实力的渴望。 像他这样要死不活的模样,很刺眼。 林疏走到跟前,站定。 不似昨晚那样美艳撩人,惹人诸多遐想,他露出一个浅淡甚至乖巧的微笑。 “你们来了。” “改变主意要处决我了吗。” 二号见靳野不动,以眼神请示。 靳野居高临下,垂目望着林疏。 他在三天里切断了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 然后以近乎欢快的脚步走过来,站在面前,闭着眼,微微仰着头,安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又像是在索吻。 靳野的视线低垂,犹如实质性扫过他的面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对方的皮肤白的好像奶油,阳光一照就会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拥有这样的衰败颓美的容貌和特殊的体质,却毫无自保之力。 他的存在好像一只莹润的蚌,无力地张合着脆弱的珠贝薄壳,露出柔嫩的里肉,对猎食者来说天然就是一种引诱。 难怪二十一号为了他…… 林疏已经在看着他,视线里带上几分困惑。 他微微仰起头,那双眼睛因为角度的关系显得格外圆润,湿漉漉的,像林间出生的小鹿,纯净的让人心里发软。 靳野稍稍调整了一下抱臂的姿势。 他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暴力执法部门,直接开枪打死?少看点剧,一切都得走规矩,走流程,回核心区去开庭受审。” 二号诧异古怪的目光,靳野就当没看到。 林疏愣了一下:“核心区?” 他神色冷了下来,抿着唇:“先生,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如果你们不想做什么,那我——” 说着身体微微往外侧,转身就想离开。 可他刚一扭头,二号的重剑已经横在了面前。 “不好意思,你恐怕弄错了一件事,”靳野的神情丝毫没变,眼角眉梢只是带上几分高位者独有的冷傲。 “去留决定权,并不在你。” 求收藏!宝贝的收藏对我超超超重要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眼见人被打晕了带走,二号试探性问:“过庭审?可他也不是直接因素,按照流程也就是收押监禁……” “不用这么麻烦,”靳野揉了揉太阳穴,昨天的酒不行,夜里没睡好,头痛欲裂:“把人带回剑王庭,二十一号的房产分给他,住那里也方便监管。” 有中央光幕阻隔,里面很少有兽化者。 “啊?” 二号呆滞一瞬,想想过程里需要的无数道材料和手续,更想到破例带人回去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反应,他怎么觉得这个办法才—— 把剩下的话都憋回去,他点头:“好。” 靳野目光环视,本打算转身离开,却猝然停住,若有所思的盯着不远处树梢上一只黑鸟。 黑鸟带着晦暗不详的目光,同样沉沉注视着他。 他问:“你看它像一只鹰隼吗?” 二号不解其意,仔细端详:“从各种特征外貌来看,这都是一只乌鸦。” 黑乌鸦立在树梢,发出一声古怪的咕鸣。 在靳野的注视中旁若无人的展开翅膀,振翅一挥,飞入阳光隐没的深处。 … 林疏醒来后,一直安静的坐在机舱靠窗的位置。 最新型的实战飞机,回核心区四个小时左右的航行时长。 漫长的像是百年。 族群因为繁衍习性,每隔几百年就会分裂、迁徙,寻找适宜居住的领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即使没有年长族兽的教导他也本能的知道。 他是上一次迁徙后才出生的幼兽,没有经历过漫长的迁徙,在丛林密林里和族兽的陪伴中长大。 在某一次的沉睡后再醒来,已经是三百年后新世纪,密林荒芜,人类都市林立。 按照族群分裂习性,应该还有许多的族兽活在这个世界上。 哪怕没有很多,至少……一只也可以。 可是没有。 他找不到。 无数个夜晚,林疏像一道沉默的黑影游走在几大区和荒原。 低沉奇异的哀叫声如波浪层层荡开,像石子投入水面,被吞没殆尽,得不到丝毫回应。 融不入人类,也找不到族群。 好像全世界,只剩他自己。 林疏下意识侧目望向肩头,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兀地一滞,这才想起来,黑隼走了。 在他拒绝回丛林之后。 两只兽在人类世界相伴十几年,他还以为至少对方会陪着自己,直到死亡尽头。 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太蠢了。 他余光扫到靳野,对方有一搭没一道的擦着重剑。 林疏恶意的想,这位一号大人难道不知道,路边的人不能随便捡。 丛林不会有白捡来的猎物,香甜诱人的只能是带毒的植株,或恶兽的诱饵。 林疏再度挪转视线,望向窗外的云朵,优雅柔和的侧脸轮廓美得像一幅镀上金粉的古典油画。 一份精致的餐食被递到他面前。 “吃点东西。” 林疏抬头,雾气般的目光缓缓顺着递过来的手臂往上望,是一个嚼着口香糖的懒散青年。 六号挠了挠脑袋:“我知道这样说很恶俗……就当是为了二十一号,吃两口。阿野对你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不放心你这样一个人呆着。日子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比谁都心软。” 七号跟着挪过来,插入话题:“你也不用怕,核心区很安全,有中央天幕在,没有外来异兽能进去。” 林疏迟疑的重复:“外来?” 冷冰冰的美人终于有了回应,七号也乐意顺着话题:“中央光幕的强大过滤机制,光幕里的流通氧气中定期加入最新研制的抑制剂,哪怕真有人兽化,还没完成转化就像蟑螂一样被杀死了。” 他用了一个恶心的比喻,神情里流露出一丝嫌恶的神情。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在里面见过活着的异兽,你放心,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林疏眼底流过一丝冷光,接过雪白纸盒装的餐食:“谢谢。” 飞行器另一端。 靳野和二号坐在一处用餐。 二号饶有兴趣的瞧着林疏被众人围绕的一幕。 “我想到一个冷笑话。” 靳野漫不经心的咀嚼食物,甩过来一个睥睨又嫌弃的眼神:“我不想听。” 二号道:“你说,是不是应该把二十一号的棺材板钉严实点。” “好笑吗?”靳野冷声警告道:“让他们离他远点。这是个危险的麻烦,他们招架不住,小心惹火烧身。” 他刚说完,就敏锐的察觉到林疏侧目看了过来。 隔着大半个飞行器,对方仿佛能听到他的话,目光幽深好似令人沉溺的深潭。 靳野目光极具侵略性的反视回去,两人目光相对,飞行器引擎工作的巨大轰鸣声一直萦绕在耳边。 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到了!” 林疏站在玻璃窗旁,视线下移,流光溢彩的巨大光幕映入眼帘。 光幕之内,高楼穿云林立,恢弘伟岸的建筑遍地。 这里是核心区。 新世纪里,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最顶尖的资源在哪里? 最无上的权势在哪里? 要想出人头地,走在云端之上,万人敬仰无限风光,应该去哪里? 任何人都会不假思索的吐出一个名字—— 核心区。 从前,核心区还不叫这个名字。 在人类的聚居地还没有被划分为区以前,这个世界异兽横行,肆意虐杀人类,惨象横生。 弱小的人类也不甘任由宰割,由此诞生了三大门庭,各自修行术法,屠戮异兽。 一直到现在,时代发展日新月异,科技入侵人们的生活,而异兽的踪迹也越来越罕见。 一到七区的人已经已经忘记了那个古老的名字,更习惯于将那里称为“核心区”。 意为隔离于他们之外,更加高不可攀如云端的存在。 想要迁移入核心区的人何止成千上万,他们都被严苛的审核和流光溢彩的天际光幕拦截在外。 … 此时的通道口前也是排队如长龙,大部分人老老实实的遵守秩序,等待着排到自己核验身份入内。 飞机降落的巨大轰鸣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外壳绘有特制图徽的中型飞机在一段流畅的滑行后,沉稳又精准的停在最近的航道位上。 而上面的图徽也让人陌生又熟悉。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裁决院?” “等会儿,是靳野吗?” “这个架势,也只能是他!” “听说他出任务了,应该就是他,回来了!” “今天过来能见他一面也值了!” “靳野!!!” “一号大人!!!” “传闻他已经半步剑王,又破了记录!艹,怎么会有这样的天才!” 路人无限唏嘘:“啧啧,家世显赫,要什么有什么,明明可以靠背景躺平,却又天赋恐怖到一骑绝尘,碾压同辈所有人!啊!怎么会有这样让人连嫉妒都觉得自惭形秽的家伙!” “人比人,气死人!” 一个少年闻言,露出敬佩的目光:“你还敢跟他比?欣赏你的勇气,恐怕你还没上竞技台,就已经被狂热的剑王庭成员提剑砍成一百八十段!” 他们的眼里流露出狂热之色,有大胆的家伙居然掏出了直播球,开启分享模式,拍摄视角对准飞机舱门。 舱门开启前,隔着只能从内往外看的单向玻璃,靳野扫了眼外面的情况,微微皱眉。 二号:“怎么了?” 靳野回转视线在机舱内逡巡,很快就锁定目标,他大步走到刚从驾驶室钻出来的女机长面前:“借一下丝巾。” 机长女士不明所以,低头才看到衣兜里的墨绿丝巾露出一个小角。 负责驾机几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靳野主动找上自己说话,她略带兴奋的抽出来,双手递过去:“当然可以。” 靳野把丝巾递给了林疏,以指令的语气:“把脸挡住。” 林疏没有动,沉默的看着他。 靳野“啧”了一声,干脆自己上手,不顾对方的挣扎,粗暴的给他围缠丝巾,立起来的柔软巾角恰好把他精致的五官挡住。 弄完后非常嫌弃的将人往六号身后一推,活像在推开什么麻烦。 而后冰冷的机械大门缓慢打开,靳野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在最前,大跨步行速如风。 这条航道通行的是架在半空的特殊通道,和地面尚有一段距离,并不交叠干扰,但这丝毫不影响外界的骚动。 他们在人群视野中一亮相,众人交谈的声音更大了。 “出来了!!” “啊啊啊啊靳野!” “老公!!!” 二号到十号显然都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不耐烦,目光冷然,匆匆前行。 被几人簇拥在中间的林疏很快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他没有穿着统一制服,消瘦纤细,处于中间俨然格格不入。 “那是谁?” “从外面回来的?什么高官权贵,还能让裁决院护送?!” “可恶!看不清脸!!!” “我怎么觉得更像是狐狸精!谁来扒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靳野一行人就这样大步走进航空回廊,把其他人的目光抛在身后。 林疏默不作声,听着六号和七号小声蛐蛐。 “真的好吵。” “回头朝拜庭也不需要再辛苦筛选种子,还找什么音攻苗子,这群人尖叫的嗓门都能当生化武器,音速比剑速还快的多。” 航空回廊转角之后就是检查室,他们走的是快速通道,专属于高层权贵,检查流程和设备都是最一流的,通道里只有寥寥几人。 林疏能混迹人类世界十几年,并不担心那些检查,但中央光幕始终是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过没关系,他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 敏锐的五感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靳野停滞的脚步。 靳野望向前方,难得流露出略带讶色和迟疑的目光,嘴角却已经勾起了笑意:“哥?” 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青年闻声,转过身来。 裁剪合身的优雅灰色西装,鼻尖上的金丝眼镜精致贵气,俊美却冷淡,目光锐利的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他和靳野面对面站立。 同样都是漫不经心,双手插兜。靳野自由而野性,锐气嚣张,有着不受规则束缚的骄傲。 而他则是浑身透露出高贵精英阶级的气息,彬彬有礼,优雅自如,也难以遮掩虚伪、高傲、冰冷的意味。 林疏的注意力不受控制的集中到青年手上。 他悠闲的牵着一根绳,另一端系着一只狗,狗兽头部的骨骼已经变形,从下颚纵向开裂,恐怖的裂隙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层层叠叠的锯齿獠牙。 一只半异化狗兽,前所未有的扭曲丑陋。 它的外貌狰狞可怖到让人心惊担颤,却如同孱弱将死的幼兽一样呆滞发抖,口舌不受控制的大大张开,唾液横流。 靳修注意到林疏的目光,露出高位者亲切随和的笑意。 他的足尖抵住狗兽,展示性的碾了碾,愉悦道:“别怕,它很温顺,不咬人。” 狗兽发出虚弱凄惨的哀嚎。 它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眼球上蒙着层灰暗白翳,仿佛闻到什么气息,挣扎着向外探爬。 但那一瞬间的气息泄露似乎只是错觉,狗兽徒劳的缓慢转嗅,又缩了回去。 七号看了眼林疏,有些发窘。 他刚才当着人的面说核心区没有异兽,结果下飞机就遇见一条。 靳野皱了皱眉:“研究所弄出来的?你也不嫌恶心,早点送去销毁。” 二号到十号稀稀拉拉的打招呼。 “阿野哥哥。” 靳野冷眉一横,瞪视过去,目光如剑削了他们一顿:“我哥有名有姓。光练剑术,别的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脾气最好的六号从善如流:“修哥好。” 靳修笑了笑,仿佛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靳家这一代两个孩子。 弟弟天资超群绝伦,进了穹顶裁决院,碾压式的超高武力值让人叹服,带领裁决院负责猎杀异兽的事务。 为了让靳野能心无旁骛的专心裁决院,没有剑术天赋的哥哥则接手了核心区三大门庭的应酬往来,以及家族企业经营事宜。 林疏鼻翼翕动,在靳修身上闻到了划分领域的味道。 没有一只兽不在意自己的领域,那是它们绝对的王国。 靳修饶有兴趣的打量林疏:“你还没有跟我说,这个小朋友是谁?” 随意缠绕的墨绿丝巾将林疏的脸遮去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清冷如林湖雾面,却又带着夺魄勾子的眼睛。 他一边说着,俯身探向林疏,伸手打算掀开丝巾,白皙冰冷的指尖刚刚触碰到边缘—— 却被林疏轻轻的,不容置疑的握住手腕, 无声的拒绝。 他说:“你们兄弟两个都这样没礼貌吗?” 声音沙哑,仿佛带起电流,酥痒感从人的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靳野本来打算拦住哥哥,没想到林疏的反应比他更快,还平白得了这样一句。 他“嗤”得一声:“无关紧要的人。倒是你,怎么出来了?” 靳修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林疏身上打了一转,朝着检查室旁的隔厅,微微扬起下颌:“朝拜庭的主事人回来了,我来迎接先生回程。” 厅门幽幽关闭,让人无法窥探里面的情景。 但门口面无表情站立的两排白衣保镖相当招眼。 林疏的听力足够他将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听进去。 “他说谁?朝拜庭的那位?!!!” “不是说死了吗?都失踪十几年了!居然还活着???” “大新闻啊!” 他们在背后窃窃,当厅门一响,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立刻噤声。 靳修朝着弟弟颔首示意一下,将狗绳顺手递给身后人,转身往厅内走。 林疏盯着靳修远去的背景,垂下眸。 无人看见的角度里,他兴味的挑了挑眉,本来准备了别的方法应对中央天幕,这会儿他改主意了。 趴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狗兽忽然艰难抬起头。 它听到一声缥缈幽远、仿佛从迷雾中传来的呼唤。 “好孩子——” “帮帮我。” 那个温柔的声音说。 “作为交换,赐予你死亡。” 狗兽骤然发了狂! 它陡然间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靳修后背扑过去。 黄金重剑几乎是同一时间从靳野背上一跃而起,冰冷的寒光朝它刺过来,却被狗兽以前所未来的灵活跳跃躲闪,在它的背上留下一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血痕。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二号语速飞快,警惕道:“站我身后!” 林疏沉默的挪过去。 报复不成,狗兽獠牙横张,咆哮一声,调头外逃。 在场的保安也连忙抽出枪械,但冰冷飞射的子弹却连狗兽的皮都没擦破。唯独身后数柄追击的黄金重剑让它左躲右闪。 通道里那些衣着华贵的人身后都有异能保镖,不然就带有强杀伤力防具,相比之下通道口的检查员简直是鲜嫩外露的可口嫩肉,狗兽不假思索的狂奔着朝他们扑过去。 检查员受惊,连滚带爬的躲进光幕里。 狗兽却执着的扑咬过去,眼看着一头撞上流光溢彩的无害光幕,最锐利的那柄黄金重剑气势汹汹一往无前,从后颈直穿出喉,将狗兽死死钉在光幕之外几步远的地板上。 再凶猛的异兽遇上这柄重剑,也仅剩被斩杀一条命运。 狗兽被竖直切开的喉咙里冒出“嗬嗬”的声音,身体不受控的痉挛颤抖。 漆黑的血液如同细蛇顺着地板往前蜿蜒,很快融进光幕与地板的交界处。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警告!】 【警告!!!】 中央光幕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响破天际! 靳野紧张的看向靳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靳修被裁决院的成员挡在身后,惊魂未定,面色铁青的摇摇头:“没事。” 林疏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真是兄友弟恭的一幕。要是刚刚得手了,不知道靳野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靳野上前,把剑拔出来,一旁的侍者极有眼色的递上干净毛巾,他面色冷沉,大喇喇扬手拒绝:“不用。” 抽出来的黄金重剑不沾一滴血液,干净如初。 他扭过头,心悸的感觉还没有离去,倒是比受害者本人还要生气,不容拒绝的拉住靳修左右打量一圈,咬牙切齿:“都叫你不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每次说的话都当耳旁风,被咬一口你就高兴了!!” 面对再危险的异兽,他都能冷静,前提得是处于兽口下的不是家里人! 靳野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腕修长细瘦,掌心朝上,五指纤长优雅。 递过来一张雪白纸巾。 林疏:“擦一下,眼角有血。” 他语气淡淡,平静的声音中有一种沉稳强大的安抚:“没事了,你哥好好的。” 靳野迟疑片刻,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接过纸巾。 靳修瞥了林疏一眼,同样带着安抚意味拍拍他的手背,而后转身,表情从柔和变为面具般优雅歉意,朝着门口等候的白衣保镖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厅门前的白衣保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事不关己,不论是靳修险些命丧兽口,还是狗兽狂窜伤人,他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分,只是有些不耐烦的等闹剧落下。 这会儿才冷冷一个回应:“请。” 靳野不甚善意的瞪了白衣保镖一眼,朝靳修扔下一句:“回家等你!” 裁决院剩下的人跟了上去。 七号问:“阿野,你有和朝拜庭那个交过手吗?” 靳野白了他一眼:“如果你的脑子没出问题的话,里面那个老家伙失踪十几年,他出事的时候我才刚开始学剑。” 王不见王。 核心区三大势力,剑王庭、镜庭和朝拜庭。 内厅里面的人,是朝拜庭的前主人,上一代的无冕之王。 而靳野,则是剑王庭无与伦比的超强新星,穹顶裁决院一号,公认的下一代剑王庭领袖。 靳野不屑道:“都新时代了,老家伙就应该服老,进养老院去吃喝玩乐领钱养老,还守着一副守旧做派给谁看。” 他大步向前,忽而顿住,回头看林疏:“你不走?” 林疏这才缓步跟上。 在穿过光幕时,他微微一顿,回头看刚才狗尸的位置。 尸体已经被快速处理拖走了,但与地面上蜿蜒向前,与光幕融为一体的漆黑血印却怎么也擦不去。 留下一片深黑印渍,仿佛把光幕也污染了。 林疏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向前跨越流动的中央光幕。 “啵——”的一声,过去了。 他站在核心区以内的地面上,谨慎的呼吸一口气,喉咙里微微发痒。 科技真是神奇,空气中流动的气体对人类全然无害,却能让异兽从衰弱走向死亡。 在这样的空气里,他能活多久? 林疏喉头滚动,将浓重的铁锈味咽了下去,步伐缓缓往前走。 第6章 第 6 章 低调奢雅的黑色轿车在东山段别墅前停下。 车门打开,靳野率先下车。 作为裁决院成员,二十一号房产无数,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套。大小刚好,一个人住也不会太过冷清寂寞。 前院还有一片妖冶的玫瑰丛。 靳野双手插兜,大步向前,巨大的黄金重剑漂浮在半空中,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 他余光瞥到盛开的玫瑰花圃。 二十一号原本就性格偏激,自从遇见林疏以后,更像是发了疯般不择手段,恶意做局、人身胁迫、非法拘禁……更深入的事情在靳野脑海里一闪而过。 相比之下,在自己名下所有房子范围里都种上玫瑰丛,这个举动至少还称得上合法。 靳野顶了顶后槽牙,早几天知道这些事情,他能将那个家伙揍个半死。 可他先死了。 靳野的眉目沉郁下来。 他一路沉默,停在客厅,转身面向林疏。 “你就住这里,桌上是额度卡,下面押着名片,缺什么自己买,解决不了的问题打名片上电话。” 林疏一言不发,那双清冷勾人的眼睛就这么幽幽望着他。 靳野胸口闷了一口气,说不出的烦躁。 每次凝看他的眼睛,细微躁动的瘙痒好像从骨头缝一路延伸到血管里。 面前这人瘦的像纸扎,风一吹就没了。 性子还犟,看着乖顺不吭声,说话就呛人,这会儿沉默无言的姿态摆明了抗拒的态度。 二十一号人走了还留个麻烦。 他在脑子里又过了遍林疏的信息,点点桌上另一叠资料。 “第七区学院你就别想了,这是穹顶学院,你的入学资料,每天早上会有司机来接送你过去。” 林疏微怔,目光终于有了亮星。 他疑惑又警惕的看着靳野。这副模样比恹恹好似易碎玻璃的样子要稍微顺眼点。 他捏起桌上的资料看了几眼,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野:“又不是哑巴,说话!” 飞机上对着他们还能说两句,对自己就一副冷脸。嘶,他是不是故意的? 林疏极冷淡:“管的真宽,我不想去。” 他别过头,冰冷的侧脸对着靳野。 这样的姿势反而显得他脖颈纤长瘦削,领口露出的颈侧肌肤雪白细腻,让人看了想试试一把揽入怀里,贴着吻上去细细啃咬会不会是脂玉一般的温润软香。 靳野盯着他看了一阵,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仿佛被目光被烫到猛然挪开眼:“这也不是你说了算。” 他走之前,交代一句:“就在这儿呆着,别想跑。” 林疏目光陡然讥讽:“跑了会怎么样,又被城政绑起来,送到谁的床上?” 靳野被这句话联想到的画面勾的心脏猛然一跳,呼吸都乱了一分。 他心里的郁气仿佛被点燃,眉梢一挑,黝黑的瞳眸锐利起来。 靳野忽然压身上前,压迫性的雄性魅力气息不由分说倾泻而出,单手轻而易举箍住林疏纤细的腰肢,扣住他的双腕,强制性把人圈在怀里。 林疏的腰肢比他想的更软。 凑近了看,雪白的脸颊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湿漉漉的眼珠因为惊讶而睁圆,对方冷漠尖锐的外壳一瞬间崩裂,眼里的慌乱、畏惧无处隐藏。 像纸老虎遇见了火,又怯又招人怜。 他们贴的极近,有种亲密狎昵的味道,燥热烫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侵略性传透过来,林疏下意识一抖,脸色唰一下变白,同时控制不住的往后躲避。 可他被靳野圈在怀里,又能躲去哪里。 靳野垂下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强烈攻击性。 他俯下头,炙热的气息却喷在林疏的脸上:“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林疏咬着唇,挣脱不成,发疯般的又咬又踢,清凌凌的眼睛里流露出憎恨:“滚!!!” 靳野陡然间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反而退后一步,调侃式笑道:“剑王庭里有些家伙脾气不太好,你撞上了只会自己吃亏,别乱跑,明白吗。” 他扔下这句话,悠哉悠哉的走出别墅。 只是多走出去两步后,步伐迈的甚至有点像落荒而逃。连自行漂浮的黄金重剑都飞出了逃跑的味道。 这是在干嘛!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点理解二十一号…… 靳野心里暗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 路过玫瑰丛圃,靳野忽然驻足。 他拧眉看着枝叶簇拥的玫瑰丛,开的这么招摇干嘛?真刺眼! 二号靠在车身上等候,结果半天等不到人,走到前院才看见驻足的靳野,鲜少看见他这样脸色变换古怪的模样:“怎么了?” 靳野问:“你看我平时像不像……” “有没有……” 靳野极艰难的憋出一句:“……禽兽的倾向?” 二号讶然,琢磨了一下:“能说实话?” 靳野冷下脸:“闭嘴。” 他脸色一肃,扭头继续往外走:“王级标本呢?” 二号:“那些人进行了销毁处理,即使被抢救回来一部分,脊骨也破损的不成样。不过研究院确认过了,是真货。” 靳野问:“那带回来的部分?” 二号:“东西还没回来,研究院就往上提交了存留申请,三庭公会已经通过了。” 核心区对王级标本的管理十分严格,有史以来也就唯独这么一件瑕疵品对外展出,没想到刚一放出来就出事了。 因为失踪的王记标本,第七区被翻个底朝天,重要人物都轮洗了一遍。 要是再找不到,恐怕林疏也得往监狱里先走一遭。 “这样看来他的确和标本失窃无关,周边的人需要撤了吗?” 靳野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坐上车。如影随形的黄金重剑也跟着上车,剑柄微斜,仿佛有灵性的侧着耳朵听他们谈话。 他沉默一会,才开口:“继续盯着他。” 别墅二楼窗前立着一道人影。 林疏目送黑色轿车远去,抿直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个弧度,眼角眉梢流露出愉悦的信息。 他闭着眼睛,将意识沉入深处,感受着骸骨位置的移动。 幼兽骸骨距离这里约莫横跨了三分之一的核心区,似乎被放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特殊金属笼箱里。 只有冰冷、阴晦的味道,感应不到其他族兽的气息。 这可不行。 夜里。 一道漆黑的影子无声无息潜伏,游出别墅。 它并未走远,追随着距离范围以内的声音远近,钻进了不远处的另一栋屋,顺着楼梯悄悄往上。 楼上的房间里坐了三个男人。其中两个人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抽烟,另外一人坐在窗前调望远镜,从窗缝中伸出的望远镜正对着林疏所在的别墅。 窥看望远镜的男人半天没瞧见动静,回转身,叼着烟也闷吸了一口:“裁决院的人把他守的跟什么一样,我们怎么下手。” “放心,总会有落单的时候。雇主说了,时间早晚不限,只要他死,死的越痛越惨,咱们的奖金越高。” “艹,咱们提着脑袋冒风险杀人,挣点辛苦钱,那几个男的女的生点好皮相,和人睡几觉,混个遗孀身份当当,头上就有人罩,下辈子还有花不完的钱,真他妈不爽!等落到我手里,得多玩几天!” “裁决院的人向来护短,我们还是尽快下手,别做的太过分了,让他们看出端倪来,缠的那叫一个不死不休,脱身都麻烦。” 一直盯着望远镜的人回头,跟着插入话题,发出淫.邪的笑声:“护短,都快护到床上去了,以前也没听说他们有这传统啊。你们说,一号看起来应该很能干,那个姓林的受得住吗?” 在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下流谈笑间,窥看望远镜的男人站起身:“你来换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他从厕所出来,将烟头往地上一扔,随意的碾了碾,打开水龙头,流水声哗啦啦的响。 男人正用流水冲手,余光忽然瞥见一条白影从窗口一闪而过,他警惕的抬头,同时拔出腰间特制的枪支,谨慎的慢慢逼近窗口。 男人手中的枪随着他的动作猛的向外一探,窗外空空如也。 就在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的时候,一条雪白覆羽的强有力长尾缠绕上了他的脖颈,无声的收绞。 被勒到近乎窒息的男人拼命拉扯脖子上的怪东西,却无济于事,他的脸色涨成青紫,整个人发颤,双腿离地,被拖出了窗。 清幽的夜色下,林疏穿着一身纯黑丝绒衬衫,慵懒随意的躺在坡屋顶上。 新雪般的月光打在他脸上,五官轮廓柔雅精致,宽大的衬衫更显得美人腰肢纤细,瘦弱可欺。 已经逼近窒息状态的男人目眦尽裂,清晰的看见那一条雪白覆羽的长尾一路延伸,隐没入林疏的腰间。 他艰难的话残破不成段:“兽、兽化——” 活生生的、意识清醒的兽化者? 怎么可能?!!! 林疏不言不语,感受着来自尾部的尖锐疼痛。 化出原型后,空气里流动物质的压制性变得更强了。一举一动都带着刺骨剧痛,仿佛腐蚀性的物质从肌肤往血液和骨骼里层层渗透,咬噬撕扯着每一块皮肉。 皮肉的痛算不了什么,痛才能证明活着。 他眼里闪过一丝狠色,打量着男人的身形。 男人的挣扎渐渐停止,他的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 林疏闭上眼。 “男人”睁开眼,眼里映入一动不动的本体。 这是族群王兽独有的操控天赋,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比自己弱一个等级的兽类。 至于使用代价? “林疏”上前,抹去本体嘴角流出的一缕血。 用一次少活十几年又怎么样,反正也不会有族兽来管训他。 没有人在乎。 第7章 第 7 章 他活动着僵硬的关节,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如黑夜里一道游动的影子,寻着骸骨的位置以恐怖的速度飞快潜过去。 尖塔式的建筑位于一条安静且隐密的街道。 林疏在月光中悄然穿行,像一阵无声无息的风,略过树梢时发出婆娑的声响,丝毫没有引起持枪保安的警觉。 此刻,研究所的会议厅仍然是灯火通明,雪白的墙壁有着说不出的浓厚压抑,无数道人影坐落在会议厅长桌前,为了王级标本的事情争吵不休。 林疏悄然立在落地窗外的树梢上,特制隔音墙体对他来说算不上障碍,会议厅里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钻进耳膜。 “你们总是连一点研究材料都舍不得,又想要快速产出成果,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难道之前没给吗?可你们交出来的结果怎么样?人工处理后的药剂还不如骨骼的天然成效,我就是把人往尸冢那里领,让他直接在旁边练,都能堆出来一个高级异能者!” “怎么没结果,难道那个怪物不是结果吗?他的战斗力!爆发力!甚至是寿命,都是人类基因融合最好的证明!” “把他弄出来花了五十年!投入的资源都抵得上半个剑王庭了!你、我、在桌诸位,我们还能等五十年吗?” 里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靳修:“说起这个,就挣脱“狗绳”的事情,研究院还需要给个交代。” “成效总是需要时间的!那该死的怪物骨头又不是用不完,能量一点点逸散,你们就这么耗吧,真把骸骨都用完了——” 会议厅大门忽然被推开。 靳野双手抱臂,大摇大摆,从这姿态来看就完全没把在座的各位放在眼里。 身后的重剑如影随形。 在座的剑王庭成员纷纷起立,充满敬意的颔首示意。 靳野环视会议桌,扫眼一看在座人员,心底也大概有了数。 真正能拍板的那两个人都没到,今天的会议也就是打些口水仗的废话。 他刚想发两句牢骚,忽然目光一利:“谁——” 黄金重剑和他早已经心意相通,破窗而出,向树上的黑影逼过去! 雪花般破碎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坠地,会议桌前所有人惊叫着往里退。 林疏灵巧的避开重剑锋芒,无声的穿梭在人群中,每一次足尖点地都伴随着□□倒地的沉闷声响。 靳野气笑了:“还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手一扬,长剑在手,杀神般的砍刺过去。 那一瞬间,空气撕裂! 剑影比光还快,每一次挥砍,都是死亡的预演! 林疏抬手格挡,火星暴溅,力道狂野。 只是这具身体始终比不上本体,慢了半拍。 靳野清晰的察觉到重剑上传来的力道—— 对手有一丝迟滞的震颤。 他的喉间滚出兴奋的低吼,剑锋擦着对方的咽喉掠过,带起的劲风撕裂衣襟。 面前的对手似乎野性直觉惊人,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却又恰到好处的避开! 两人交起手来,缠斗的难舍难分,火星四射,从会议厅一路穿窗打到空旷的中央庭院。 靳野浑身的战意被点燃。 他的剑更快了。 不仅仅是单纯的杀招,而是一步步的试探、逼迫、层层编制出一张密网,要将难得的对手绞杀在密网之内。 一次次的力量对决中,林疏踉跄后退,在地面踏出深深的印坑。 这具身体的脏器已经出现不可修复的破损。 他抬手擦掉嘴角溢出鲜血,但那双被附身的眼睛,却燃烧着更加炙热的火焰! 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硬生顶着压力,以近乎自毁的蛮横姿态发起冲锋,直掏靳野的心窝! 铛——!!! 震耳欲聋的碰撞! 靳野被这玉石俱焚的凶悍逼退一步,甩手挽剑,虎口发麻,血液却彻底沸腾! 人群里,保镖拦住靳修:“大少,保安队已经来了,我们先撤。” 靳修没有动,冷厉的神色透过金丝玻璃镜片,盯着半空中身份不明的袭击者。 越来越多的异能保安加入战局,牵制住了林疏的行动。 靳野笑的极其张狂,这一瞬他的眼中放不下其他,只有眼前这个灵魂强大、身体却拖后腿的绝佳对手。 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让开!” 裁决院一号的权威性在此刻淋漓尽致,即使众人有片刻的犹豫,没有人敢违抗,纷纷退开。 靳野和林疏隔空对峙。 靳野的眸光如火,熊熊燃烧,享受这场短暂却极其绚烂的对决。 眼睛里是发现稀世珍宝的灼热、兴奋。 兴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而林疏喘着粗气,身体已经在崩溃边缘,但他的目光仍与靳野交锋,寸毫不让。 下一瞬,两道身影再次撕裂空间,狠狠咬噬在一起! 林疏在缠斗中被一剑击飞,整个人狠狠甩出去,撞上另一面玻璃窗,轰然的巨响间玻璃如雪花破碎。 靳野的攻势再度袭来,重剑朝着林疏的心口狠狠刺下,却在切入对方胸腔之前,被对方双手合十,死死卡住。 靳野压在他身上,双手紧握剑柄,用力下压,锐利的剑尖一寸寸逼近林疏的心口。 他双眼发亮,仿佛黑夜篝火:“你是谁?!” 这具身体的能力和靳野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林疏被他死死的压制在地,浑身剧痛,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他上仰的眼神冰冷刺骨,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靳野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瞬间失神。 捕猎的时候还敢松懈。 林疏冷笑,下半身借着腰腹力量以非人的柔韧性往上一卷,在腰部脊椎一阵可怕的响声中,双腿交缠,死死的绞住靳野的脖颈! 黄金巨剑嗡嗡作响,护主的朝林疏砍过去,噗嗤一声从后背穿胸。 林疏咳呕出一口血,难以控制生理性的发颤,手脚也忍不住松了一分力道。 他恐怕很难杀了靳野,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用再恋战,林疏无视身上的剧痛,以一记爆发力极强的飞踢把人踹出去,同时飞速翻身越墙,瞬间消失。 靳修这才赶到弟弟身旁,拧着眉:“没事吧?” 靳野之所以成为裁决院一号,他的强大战斗力在整个核心区都是无可置疑,从哪里跑来的怪物,居然能和他打的不相上下? 战斗力恐怖至极! 如果不是对方明显意识清晰,且没有异化外征,他都要怀疑这是跑进核心区的异兽了。 幸亏这里是研究院,高精尖医疗药剂和设备一应俱全,医疗组围着靳野处理他的伤口。 靳修沉沉道:“应该是冲着标本来的,研究院恐怕不安全。” 又说了几句,靳野低着头,若有所思,根本没听进去。 他的脑子里全是刚刚那双眼睛。 战意凛凛又含着冰冷讥讽的眼睛。 陌生的眼睛。 熟悉的神情。 他耐着性子等喷完药雾,清扫掉身上的血腥味,顺势站起身:“行了,就这样吧。” 一把接过靳修递过来的外套,套上就往外走。 靳修拧眉:“你去哪儿?” 靳野大步向前,头都没回,摆摆手:“处理个事,弄完就回家。” 他刚一坐上车,就拨通了电话。 “喂……人还在别墅吗?” 黑色轿车穿行在深夜的街道中,无声无息的停在东山段别墅前。 监视组的人说他很早就睡了。 卧室外阳台的外窗帘没拉,只有里层纱帘朦朦胧胧,半透明般的视野,靳野站在二楼,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卧床上一团微微的人形隆起。 靳野“嗯”了一声,走出监控用的别墅,刚想开车上门,拉着车门把的手忽然一顿。 如果有这样的实力,那在短短的时间内袭杀二十一,扫清展览馆也不是问题。 他转身回走,没有从正门入,身手灵活的三两下翻上二楼外阳台,掀开帘,钻了进去。 月光清幽,透过一层纱窗朦胧又柔和的铺洒在卧室内。 这样的距离和能见度足以让他把卧室内所有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 靳野的视线往漆黑丝绒的大床上一扫,床上人白皙光洁的脊背乍然撞进他的眼里。 靳野猛然一僵,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结。 他他他—— 他怎么还裸睡!!! 第8章 第 8 章 靳野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前极富冲击力的画面。 清幽的月光里,床上美人裸着身,蜷缩成小小一团,如婴儿尚在母体中的姿态。 月光勾勒出象牙般紧致的背脊和浑圆的臀线,在暗夜里静默如同禁忌的献祭羔羊。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该挪开眼,可—— 那双该死的眼睛如同着了魔,怎么都不听话,不肯转开! 靳野用尽了这辈子的控制力,狼狈的三两步倒出卧室,退回到阳台,甚至不小心在阳台门槛上绊了一跤,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异能者绝不该犯的超低级错误! 床上的美人似有所觉:“嗯……” 林疏缓缓的睁开眼,纤细的手臂撑着床,直起上半身,茫然的环视室内。 错觉么。 他艳丽无辜的脸上满是似醒未醒的迷蒙,坐在床上顿了会儿。 不仅没有躺回去,反而摸索着下床。 阳台侧墙外,靳野缩在阴影里,背部紧贴着墙,心跳如擂鼓。 这个时候,他有些痛恨自己绝佳的五感,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中,他甚至能够脑海中清晰勾勒出雪白的裸足轻轻踩在地板上,迟缓的一步步走到窗前的画面。 同一面幽微模糊的玻璃窗墙。 屋内,林疏抬起手,缓缓拉动窗帘,滑轨轻颤。 墙外,靳野的心跳在胸膛里爆炸般的鸣响。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车前的。 司机讶然:“二少,这是什么新的体术吗?” 靳野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同手同脚。 他干咳一声:“对。” 司机忧心忡忡说:“二少,您看看重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刚才它悬在车里一直疯狂的抖,控都控不住。” 靳野:“……没事,回家。” 楼上,林疏拉紧了窗帘,沉默的躺回床上。 他侧身贴着柔软的枕头,身体记忆习惯性往外摸索,指尖没有触碰到熟悉的隼羽,摸了个空。 林疏的手滞在半空中许久。 他慢慢收回手,纤长的身体缓缓蜷成一团。 …… 靳野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 靳家庄园华美的像一座宫殿。 门口两排的守卫,都是上一代退下来的裁决院精英,森冷又锐利,犹如出鞘的染血长剑。 靳野见这个架势,就知道母亲回来了。 他难得这么不干脆,磨蹭走到二楼,推开书房的门,倚着门框往里望。 跟在身旁的黄金重剑比他先一步钻了进去,老老实实落到剑架上,颇有避风头的意思。 靳母此刻坐在桌前,一手捏着金制钢笔,在文件上签字。 手腕极稳,落笔有力。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会不自觉的调整姿态,屏气凝神。 靳修立在她身边,母子两人相顾无言。 靳母闻声抬头,威严深沉的目光看过来。 她肤色偏白,保养得宜,眉形锋利,这是一张充满权威、不容置疑的面庞。 靳母放下笔,声音发冷:“阿野。” 靳野应了声,走到桌前,随手捡起桌上的象白摆件往手里掂了掂:“哥怎么还告状。” “他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靳野不痛不痒:“倒是裁决院的巡逻应该加强,让人蹲守到门口了都不知道。” 靳母说:“我不记得,教过你这样的傲慢。” 今晚面对袭击者,如果不是挥退保安队独自一人战斗,他也不会受伤。 “可你说过,要认真对待值得尊重的对手。” 靳野又将摆件扔下来,两眼放光:“那个人很强!我像是在和一头发疯的异兽战斗。如果不是他总迟缓一瞬,我也没法完全压制他!” 如果不是白天大哥差点被狗兽袭击,靳野也不会专程去接他,凭那个袭击者一个人,就能扫荡研究院,抢走标本。 靳野目光中爆发出兴奋战意:“我要找到那个家伙,亲手杀了他!” 靳母推动着轮椅离开书桌,滚动的轮椅精准停在靳野身前。 看着小儿子,这个继承了她所有天赋甚至青出于蓝,光芒耀眼的小儿子。 从脊椎受创,再也无法站立,她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希望他能走出自己当年没有的高度。 “然后呢?你的价值就是保护标本的保镖?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靳母眼神中少有温度,更多的是质疑:“剑王庭不缺保镖,缺的是一个传奇性的S级,让镜庭和朝拜庭都愿意各退一步的S级。” 靳野压着脾气,像是说服母亲,也在说服自己:“我可以,只是需要时间。” 靳母的声音冷漠威严。 “你不行。瞧你,多像温室花朵,幼稚的让人发笑,把虚谀吹捧当了真,那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到这里,和S级彻底无缘。” 靳野的脸色猛然一沉,下颌咬的极紧:“我可以!我当然可以,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别人都能坚定的相信我,但您却认为我不行?!” 偏偏再多人的肯定也比不上母亲的一句话,谁否定他都可以,她不行! 明明他离那一道门槛只有一层薄薄的壁垒! 他斩钉截铁发誓:“我会让剑王庭更强,让他们只能仰望,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 靳母叹息道:“你还是不懂。” “我的期望只归属于我。我希望你挥剑,但你不能为了我、为了靳家挥剑。” 靳野眉头紧锁,最烦听哑谜:“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都会坚持下去。” 靳母:“当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愿意往后退一步,就懂区别在哪里了。” “不可能,”靳野斩钉截铁道:“我的字典上就没有退缩两个字!” 他冷冷道:“母亲,或许别的事情你比我懂的多,但是异能上的事情,少管,我自己说了算。” 说完便砸门而去。 余留大门撞上的砰然一声响。 站在书桌旁的靳修:“您明知道,他很在意连续冲阶失败的事情。” 靳母淡淡道:“三两句就受不住,心性还得磨。” 她转头看向靳修,目光仿佛洞穿人心:“阿修,你要看着你弟弟。” 靳修唇角微勾:“是,母亲。” 靳母又瞥他一眼。 要成事,需要两样东西。权衡的谋算和一往无前的毅勇。 偏偏这两个儿子各得一样。 …… 洗漱过后,靳野试图入睡,可他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意识仍然清醒。 他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4:16。 一方面是心里余怒未消,另一个原因……应该说他最近都很难入睡。 每当闭上眼,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个人影。 倒不是什么香艳缱绻、想入非非的画面,而是记忆仿佛回到跟踪林疏的头一夜。 隔着一面墙,痛苦隐忍的呜咽声似真似幻的钻进他耳朵里,让人揪心的疼。 靳野捏了捏眉心。 二十一号的死,博物馆的异兽爆发,昨天的狗兽暴起,还有刚找回来的王级标本,逃跑的袭击者,所有的事情朦朦胧胧串成一张网,让他心头没有办法不生疑。 靳野向二号发一个消息:“之前那种快速愈合药剂,追缴回来了多少?” 二号凌晨被吵醒,还以为是紧急任务,他快速回复:“大部分都销毁了,也就还有两三只,始终追不到下落。” 靳野心里思绪繁杂,他揉了把脸,干脆起身,一把推开浴室门,拧开喷淋浴头,流水如雨般倾泻而下,温热的水气顿时弥漫在浴室里。 靳野洗完澡,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才发现靳修也在。 “哥?你也起来这么早?” 哪怕是在家里,这么大清早的时候,靳修仍然西装笔挺,鼻尖上架着金丝眼镜,姿态优雅的坐在餐桌前,翻看早报。 “研究院都这样了,针对标本收容问题又要开会。” 他顿了顿:“昨天死的那几个人吓破了他们的胆,估计最后的结果还是归置到尸冢里。” 那里才是称得上绝对安全的地方,所有的王级标本都牢牢锁在里面,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事。 他打量靳野的穿着,一身休闲外套,不像是出任务的样子:“你不去现场?” “先有点事,办完就去。”靳野模糊的应了一声,拉开桌子在餐桌前坐下,一顿风卷残云,和对面精英贵气的哥哥完全是两个风格。 靳修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回避:“去见朋友?” 靳野习惯了出任务的进食速度,三两下吃完了,他拿起扔在椅上的外套,顺势站起身,玩笑的语气道:“靳先生,您是精英,不是八婆。加你的班去吧。” 他三两步便出了房门,管家安姨忍不住追上去喊:“小少爷,再吃两口!” 本来就劳累消耗大,总这样吃食不规律,身体扛不住的! 安姨当然拧不过靳野,被对方甜言蜜语哄了两句,只好转头回来,客客气气的唤了声大少爷,询问早餐吃的如何,是否要撤盘。 靳修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带着完美面具,他翻过一页报纸,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 …… 一辆陌生且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别墅前。司机穿着笔挺西装,带着白手套,向林疏颔首示意。 “先生,以后由我负责送您上学。” 林疏拉开车门,后排内座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他蹙着眉,立在原地:“我以为这种接送服务只包括司机接送。” 靳野两只修长的手臂往后脑一枕,目光望向另一侧的窗外,并没有看林疏:“今天有事,顺路而已。还要我专门接送,你会不会想的太美了点儿。” 林疏冷若冰霜:“那就好,请高高在上的一号大人离我远点。” 等他坐上车,靳野的目光都没有挪回来,聚精会神的盯着窗玻璃外面,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迷人风景。 车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变化来的很突然。在道路转弯时,一辆飞车猛然从旁边别过去,快的像不要命。司机反应极快,刹那间打着方向盘往旁避,车身也跟着九十度猛然一转! 林疏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向左侧,幸好靳野的反应力一流,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揽,将人往怀里搂。 电光火石间,他的手掌仿若无意的擦过怀中人的纤长脖颈和细瘦腰腹。但凡受过训练的人被触碰致命部位,都会有一瞬间难以压制的攻击性。 林疏没有。 怀里的人下意识瑟缩一下,而后身体紧绷起来,类似弱小兽类面对天敌的生理性紧绷。 轿车稳稳停住。 司机脸色不太好,回头问:“少爷,林先生,没事吧。” 靳野大大方方的放开手,将林疏推出去:“没事。” 他佯装若无其事,侃笑的看向林疏:“你该谢谢我,不然脑袋砸在玻璃上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林疏抿着唇,眼里的火星子都快烧起来了:“你干什么?!” 异常的怒气让他艳若桃李的面庞浮现出绯红,从未有过的生动。 靳野实在是烦极了他之前恹恹冷淡的模样,看他沾染上活人气儿才觉得顺眼,却又莫名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干咳一声:“算了,也不用谢。” 林疏没有接着发怒,反而平静下来。 他露出一丝苦笑,声音轻轻:“你和他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靳野心尖一颤,笑意淡了下来,却见林疏冷着脸推开车门,抬腿就走。 靳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呵道:“你去哪儿?回来!” 也跟着急促的开车下门,他的长腿自然迈的比林疏更快,把人拦住,含糊的憋出几声软话。 林疏也不应,胡乱的推搡着。 随便调头,只管闷着头往前走,大有一刀两断划清界限的意思。 靳野强硬的钳住他的下颌,转过来一看,林疏眼尾发红,显然气狠了。 一颗清凌凌的水珠顺着他的脸庞滚了下来,重重砸在靳野的心上。 “让来核心区,我也来了。让去上学,我可以去。” 林疏微微发哽:“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你们……能离我远点吗?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靳野开始头痛。 他无奈的叹一口气,长臂一伸紧紧箍住林疏的腰,不顾对方死命的挣扎,强行把人抱回车里。 遏住林疏的所有反抗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甚至说如果他想做什么—— 只要他想—— 滴滴滴! 通讯器兀然响起。 靳野一手箍住林疏,防止他挣脱逃跑,另一只手接通了通讯器。 “阿野—” 二号的声音清晰可闻,从通讯器那端传过来:“昨天那个袭击者找到了,人已经死了,尸体在南段新渊的一个黑诊所。” “我知道了。” 靳野干净利落的挂断电话。 骤然间发现自己此刻正侵占着绝大部分的后座空间,将人挤到小小角落里,一只手扣住他的双腕,膝盖强硬的楔入对方双腿之间。 林疏已经不挣扎了,眉目低垂的蜷在后座,看不清神色。 司机聚精会神,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这一刻突然聋了瞎了。 第9章 第 9 章 靳野深深吐出一口气,单手钳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了几张纸,胡乱的给他擦脸。 林疏的面颊泛起了绯红,倒不是哭的,而是他用力太大擦红的。 靳野意识到这一点,尴尬地收回手,正色道:“我现在放手,你别跑。” 他试探的松手,林疏安静的坐在车厢内,将脸别过去,视线挪向车窗外。不肯看他。 这姿态莫名眼熟。 靳野往后退,下了车,关上车门,隔着摇下来的车窗:“行了,我不上去,让司机送你。” 林疏不吭声。 “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们不会再碰面,哪怕见面,也作陌路人。” 林疏闻言扭过头来,咬唇看着他,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显然他的信誉在这里已经是负数,没什么可靠度。 可怜的唇瓣被咬的发红肿胀。 靳野直勾勾盯了会儿,才察觉到对方含怨带愤的目光, 双目盈盈,连愤怒的模样都像含情勾人。 靳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猛然间惊醒,仓促的挪开视线。 他冲着司机连忙摆手:“开车。” 等黑色轿车远去,他才露出懊恼的表情。 这是在做什么? ……真当变态了。 ……就这么讨厌他? 轿车再度启动后,安静的氛围一直笼罩在车厢里。 林疏将手臂靠在车窗上,支着颐,叹了口气。 刚刚好想把他的头按在车窗上,狠狠砸上去。 司机两手握着方向盘,看后视镜的时候瞥见了车座后排的纤弱青年。 他正侧着脸,透过车窗好奇的盯着沿路飞掠而过的风景,仿佛丛林里兴致勃勃巡视新领地的野兽,充满嗜血的危险气息。 司机一晃眼,林疏还是同样的姿势,面无表情,雪白脸颊,尖尖的下颌。 肯定是看错了。 如果二少爷不提前打招呼,像他这样的,生活在竞争激烈的穹顶学院,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 黑色轿车在恢宏壮观好比欧式宫殿的校门口停下。 穹顶学院,也是靳野的母校。 他承诺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穹顶学院里,处处充满了靳野的个人痕迹。 学校门庭中央标志性的建筑上刻着狂放嚣张的题字。 校园荣誉墙最顶端、最耀眼的位置永远是他的画像,奖状多到一整面墙都摆不下。 林疏从校门进来这一路,经过的人群超过一半都激动狂热的讨论靳野的事情。 林疏甚至有些好奇。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不烦吗? 还是这些人眼睛都瞎了? 这里的学生一般不留宿,但会分到属于自己的休息室。 接待老师带着歉意:“抱歉,目前休息室已经分完了,恰好高年级区还有一个空房间,只能让你住到那里去了。” 新生入学住的都是两人共用一套两间,林疏晚来两天,碰巧遇上房间不够,只能独住高年级单间。 同为接待的学生小小声道:“还能有这种操作,早知道我也晚来两天。” 老师瞥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林疏。 林疏:“没关系。” 他看向接待学生:“你想要,我也可以跟你换。” 接待学生刚刚双眼一亮,老师适时插入话题:“不能随便换哦,这次是恰好出问题,一切还是得听学校安排。” “啊——”接待学生垂头丧气。 第一节是剑术训练课。 接待老师将林疏引进去,赛台上两两对决,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 接待老师附在剑术老师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剑术老师眉心稍蹙,拍拍手:“大家停一下。” 十几个男男女女闻声回头, “这是新来的同学,林疏。” 林疏立在一旁,安静的像一道影子。 或嚣张、或睥睨、或冷淡厌烦、或温柔浅笑、或挑眉看戏,无数道带着惊艳的目光向林疏扫过来。 不知谁调笑了一句:“哟,还是个美人。” 剑术老师目光逡巡,很快锁定了对象:“陈凡,你和他一组。” 这句话似乎隐含了额外信息,其他人目光里陡然多出几分轻慢。从衡量对手变成了打量玩物。 陈凡坐在看台下的阶梯上,清脆响亮的应了声。 他高高兴兴走到林疏身边,打算来个激动的握手:“你好你好!” 没想到抓了个空,林疏微微一避,又露出浅淡且和煦的微笑:“你好。” 陈凡也不尴尬,甚至还带着一点怜爱:“同学之前读的哪个班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他兴奋道:“你也是D级吧,终于有人跟我一个水平了。咱们班里倒数第二都是A级,平时剑术练习都没人和我组队,现在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林疏抿了抿唇。 他说:“可能也不行。” 陈凡“啊?”了一声:“为什么啊?” 剑术老师的重剑敲到了他的头上:“让你和他一起是看着他点!F级,普通人,别被误伤了!” 理论课都好说,穹顶学院唯一不能免修的课程就是剑术训练,除非人死了,哪怕对战重伤还剩一口气儿,爬也得爬到训练场来。 陈凡惊叫:“诶诶诶诶——F!” 他瞪大了眼睛,像看什么珍稀动物,藏不住的怜悯:“有勇气活着,你真的辛苦了。” 林疏罕见的被他逗笑了,唇角翘起一抹淡淡笑意。 陈凡顿时看直了眼,他仿佛被击中了心脏,心跳乱飞,诚恳到近乎直白的问:“你是哪家的私生子吗?或者说你的家里有人迁入了核心区?” 林疏:“家里人都不在了,就我一个人。” 无依无靠啊,陈阳兴奋道:“那我能包养你吗?”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简直控制不住的将眼睛黏在他身上! 别以为他没看见,林疏往看台旁一坐,好几个同学的攻速都慢了下来,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这里瞟。 林疏的语调冷淡平和,甚至有种别样温柔:“我能杀了你吗?”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陈凡的脖颈,目光流连。人的脖子其实很脆弱,只需要扼住最关键部位,稍用力一拧—— 陈凡:“啊?” 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林疏抿着唇,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我说,能看看你手里的东西吗?” 陈凡循着他的目光视线往下:“哦,你说这个啊。” 他的另一股兴奋劲儿又起来了,把图展示给林疏看:“这是我设计的海报,回头做成等身大小,帅吧?” 图片上的人站在偌大的训练场上,手握长剑,上半身前压,这是一个预备攻击的姿势,他的视线极锐利,仿佛能够实质性隔开敌人的皮肤。 这是靳野。 林疏目光稍冷,陈凡丝毫没有察觉,神情狂热,两眼发着光,滔滔不绝:“帅吧!酷吧!听说一号大人马上就要进阶,真是太牛了,同样是人,我们和他简直没法比,拼命的训练也只能仰望他的背影!” “高傲!冷漠!完美无缺!这样的实力,简直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唉,别说我能像一号大人一样,就是能有他的十分之一,能进裁决院做个吊车尾,我们家的族谱都得从我这儿重开!” 这里是剑王庭的管辖范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穹顶裁决院,向往能够在下一轮竞赛中获得名额,能够学到杀伤力远超热武器的强大异能术,成为裁决院的一员,这就是最无上的荣光与骄傲! 林疏掩去眼底的冷意:“他很强吗?” 陈凡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外来的?” 他激奋道:“怎么能说强,应该说超级无敌强!!!靳野可是从十四岁就进了裁决院,成为一号,到现在十多年,他的一号地位坚如磐石,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绝对核心的存在!!!” “看到这把巨剑了吗?“ 不止看见,林疏还享受过被它捅个对穿的滋味,仿佛胸腔里有一把火,心肝脾胃肾都剧痛的灼烧。 陈凡得意的好像自己才是黄金重剑的主人:”剑王庭裁决队从建立到现在总共有过五百多位成员,都学过黄金剑术,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做到了实体化!这会儿他还没进阶呢!” “等他进阶完成,成为历史上唯二的S级,镜庭和朝拜庭那群死人脸算什么!” 巧的是不远处,剑术老师正在指导一位学生的劈刺动作,他也不经意提了句“当年靳野也是这样——” 语气中充满了推崇。 天才啊…… 林疏将这个名词辗转在舌尖,可惜,天才多陨落。 他语气仿佛好奇,带着察觉不出的恶意:“靳野……真的能进阶吗?” “当然!”陈凡斩钉截铁:“一定能!” 林疏微微一笑:“希望如此。” 班里的人因为他过于惹眼的外貌也有过一时骚动,但很快就平息。 他们的目光更多的集中在剑术台上,集中在裁决院的选拔上。 林疏无声的融入学校里。 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校园时光。 他独自坐一桌,独自看书,独自打饭,也独自出行。 除了陈凡偶尔缠上来,他就像一颗投入湖水的石子,连涟漪都层层消失。 于是也没有人发现,林疏的餐盘里份量总是最足,菜色最好;图书馆里他找不到的资料,第二天总是能恰到好处出现在某个地方。 第10章 第 10 章 这天。 林疏安静的坐在图书馆角落里,专注的翻看《异兽弱点详解》。 很多在外区讳莫如深的消息,却只是核心区的基础课程知识,比如异兽的崛起历史。 三百多年前,人类世界出现第一起兽化感染者。 三百多年前,也是族群迁徙的时间。 迁徙之前,林疏还没有出生,不知道曾经的族域是什么样子。 他只记得族兽紧锁的眉头,古怪的态度,以及被严格划定范围、不允许外出的密林。 林疏合拢手上的书,还没放在桌上,就被横空伸出来的另一只手夺了过去。 副班长戏谑的翻了翻,又“啪嗒”一声扔桌上。 林疏的背景在他们看来就跟透明一样,没什么用的花瓶玩意儿,其他人自恃身份,光看不出手,他可不讲究这些。 这么好的东西,就呆在陈凡身边,简直暴殄天物。 仗着角落偏僻,没什么人看见,他一手掐住林疏的下颌,调笑道:“小花瓶,你还喜欢看这个?” 青年嘻嘻的笑,手指贴在林疏的脸上,饱含淫亵意味的细细摩挲:“就凭你?真遇到异兽,难道要它心疼你这张脸,舍不得下嘴啃吗?” 他甚至挤了上来,露出带着恶意的调侃笑容:“你亲亲我,遇到危险我来救你呀。” 林疏黑润无辜的眸中闪过一抹冰冷血色。 他掩去眼底的危险意味,打量对方两眼。 可惜—— 林疏眨眨眼,从容的往后一仰,避开对方的手。 同时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剑术老师似乎无意,恰到好处的出现,快步走近:“刚刚还在找你,今天的剑术分析总结有问题,班长说这一块是你负责的,走,去看看。” 林疏冲他柔柔一笑。 可惜靳野不会放下对他的监视。 副班长就算不给别人面子,也不能不给剑术老师的面子。 他有些扫兴的站起来,又快速换上一副精英好学生模样:“好的,老师。” 剑术老师看了林疏一眼:“你……学不了剑也别想偷懒,分析报告还是要写的。” 林疏微微笑,跟着重复:“好的,老师。” 他眼含冷淡,目送两人离开。 麻烦事显然还没完。 放学后,走出校门,立在轿车旁的司机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林疏打开车门,就明白司机为什么这个表情了。 车厢后座里坐着一个男人。 他上半身仰靠在漆黑背椅上,双腿交叠,嘴角噙着一丝精致完美的笑意,正朝林疏看过来。 靳修:“林先生,我想请你吃个饭。” “——以靳野哥哥的身份。” 林疏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引狗的骨头来了。 他把车门一关,扭头就走。 黑衣保镖不容拒绝的拦在他身前。 他不悦的回头,靳修慢悠悠吐出下一句。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以靳修的身份,我想单独邀您共进晚餐。” 核心区这群人的通病。 只在意自己想不想,从来不问对方愿不愿。 高雅的钢琴音乐在餐厅里缓缓流淌。 这家餐厅被包场,此刻空无一人。 只有临窗一桌,林疏和靳修相对而坐。 服务员训练有素的上菜,整个过程流畅无声。 靳修绅士的将牛排端到自己面前,优雅的手执餐刀,一边说:“我和阿野从小就感情很好。” “他是个赤诚直白的性子,什么事都不藏在心里,和我无话不谈。 ” 锋利的刀尖划过五分熟的牛排表面,露出肉块内里的暗红切面,血水缓缓往外渗透。 真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林疏掩藏住眼底的冷讽,冷淡的问:“所以呢。” 靳修审视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射过来:“可是最近,他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事。在烦恼些什么也不肯跟我说了。” 林疏眼珠微转,仿佛感受到了他对弟弟的全然关爱,态度微不可察的柔和:“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在保护你,不想让你解除危险,毕竟……你也不能像他一样修炼剑术异能。” 呲—— 冰冷的刀尖猛然划过洁白的骨瓷餐盘,发出刺耳的尖锐响声。 林疏心情愉悦的欣赏他这幅刺痛失态的模样,同时目光里适度流露出惊疑。 靳修不动声色的放下刀叉,换了一副:“不好意思,你继续。” “在他心里,所有的危险因素他都能自己处理,而你只要平平安安待在家里就好了。” 林疏说完,停顿片刻:“这只是我的揣测。” “不,你说的很对。”靳修唇角翘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听说你也有一个弟弟,年纪还很小,所以,有些感受你应该也许会懂。” 林疏沉默了一阵,忽然问:“有烟吗?” 这个需求和他艳丽柔弱的外表并不相符,惹来靳修略微诧异的一眼。 靳修微微颔首,自然有人将品质上等的高奢香烟送上来。 林疏熟练的拆开,取出一根,只是夹在指缝间当个玩物似的转着。 他没有点燃,低头深深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柔弱外表和举动中的叛逆不驯形成强烈反差,即矛盾又和谐,叫人挪不开眼。 林疏沙哑的说:“我们并不像你和他那样感情深厚,毫无保留的关心对方。” “我很讨厌我弟弟……甚至可以说是憎恶。” “他年纪小,总是吵闹,天然懂得如何抢夺父母的关注。偏偏又爱黏着我,总是哥哥前哥哥后的追着我跑,说什么都可以和我分享,把我衬托的好像一个嫉妒心重的疯子。” 靳修眯起眼睛看着他。 林疏深深吸了口气,剖白自己的阴暗面让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我真的很讨厌他那副爱哥哥的模样,他越是朝我笑,我越想看他哭。他不是说什么都能和我分享吗,所有他在意的东西,我都想要弄到手,撕烂他那张笑脸,偏偏最可恶的是他毫不在意,总是大大方方。” 靳修沉默着。 “直到有一次,父母奖励了他一个狮子玩具。他真的很爱惜,入睡都要抱在怀里。” “我当着他的面把玩具抢走,剪成七零八碎,那时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林疏道:“这明明是我希望的事情。可是看到这一幕,我一点都不痛快,甚至很难过……为什么?” 靳修睫毛微颤,忽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对方将脸抬起来,高高在上欣赏他的痛苦。 嫉妒、憎恶和在乎,复杂的表情交织在一起,美丽的令人迷醉。 他目光幽深的看了好一会儿,猝然恰到好处的俯身上前,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轻柔的拍了拍林疏的背。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抱歉,”超过安全的接触距离让林疏似乎警惕起来:“本来说你的事情,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如果能帮到你,”靳修唇角翘起精致完美的弧度:“是我的荣幸。” 林疏享受靳修注视的自己的目光,那视线里的意味再熟悉不过,是发现猎物的兴奋。 他眉眼深邃,仿佛带着招人的钩子:“谢谢你——” “先生。” 服务生的声音插入进来,他快步走进来,递上一张纸条。 林疏看不到纸条内容。 只见靳修低头扫了一眼,脸色说不出高兴还是不悦,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林疏。 他停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揉掉纸团:“和你吃饭非常开心,希望下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桌上的餐食都还没动,靳修继续:“今天就到这里,送林先生回家。” 林疏微不可察的挑眉,而后沉默站起身,在黑衣保镖的挟护下离开。 他刚刚离开,餐厅里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靳野大步流星走进来,往林疏刚刚坐过的位置上一座,随手拿起餐叉,戳起一块切好的牛排往嘴里送。 黄金重剑跟在他身后,沉默的浮在半空。 靳野手一松,银质餐叉掉在骨瓷碟子上,发出一声脆响:“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耐心,还帮人切牛排?” 靳修不动声色:“对美人总要有几分怜惜的,皮糙肉厚的弟弟当然就没有这个待遇。” 靳野冷下脸,语气有些重:“哥!” “还真不高兴了。” 靳修的神色更冰冷不悦:“不过是个第七区的下等人,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他是二十一号的留下来的人,什么都不懂,只想过安宁的生活。作为裁决院一号,我有责任照顾他,庇佑他。” “我已经向他承诺,以后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刚刚说过这话,你转头又来找他,哥你是什么意思?!” 靳修:“只是因为这个?” 靳野反问:“不然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倒是你,还没说为什么来找他?” 靳修微妙的目光望向靳野好一会儿,仿佛看透了他自己都没明白的某种情愫。 他忽然笑了:“只不过是觉得很投缘,请人吃饭,聊两句。干嘛这么生气?” “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他了。” “真的?” 靳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笑:“我发誓。” …… 林疏走近图书馆,停在服务前台,将一本书放在台面上。 工作人员闻声抬头,声音都温柔了几分,没办法,美人总是有优待的:“又来还书了,同学,你真的很爱看书。” 尤其是异兽类和历史类相关的书,都让他借了个遍。 林疏柔和微笑:“是,我很感兴趣,从里面能学到很多东西。” 他刚走出图书馆,身后跟上来一个兴高采烈的陈凡:“你听说了吗——” 林疏静静看他,等待下文。 陈凡隐藏不住的得意劲儿,他就知道林疏准没听过。 不仅是班上,学校里如果有什么消息流通跟长翅膀一样飞快,如果说有什么劲爆消息还能找到一个没听过的人分享,那一定就是林疏了。 陈凡得意洋洋道:“今年竞赛台要提前开始,就定在我们学院。一号大人会亲自回母校做演讲!到时候就能亲眼见到他了,面对面那种!!!” 竞赛台?核心区三大庭之间的赛事,根据学校的资料记录,这场竞赛已经停了十多年,为什么现在突然重开? 林疏淡淡道:“然后呢。” “还需要然后吗?!”陈凡相当抓狂:“你就是小地方来的,没眼界,井底之蛙明白吧?!” “要是你亲眼见过一号大人,就不会这么说!你会爱死他的!” 作为全班吊车尾的存在,其余同学背后皆有势力,各自抱团,他也不敢在其他同学面前撒野,回头剑术训练被揍进医院都没处说理。 好不容易来了个林疏,当然要显摆一番,态度也跟着强硬了起来。 陈凡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剑形挂坠:“喏,少爷我自己设计的,花费200万信用点才搞到这个亲笔签名!” 他捏着金剑挂坠,稍稍调整了一下角度,一缕阳光透过吊坠,斜斜在地面上映出一个无比张狂的“野”字。 “人如其名,一号大人怼天怼地!狂野不羁!酷炫狂霸拽!” 林疏的目光里流露出微不可察的嫌弃。 陈凡强硬的将挂坠塞进他衣兜里:“你不懂也就算了,这得怪你的出身,不是你的错。但是信物我们还是要有,这个挂坠好好收着,每天我都要检查!” “等靳野来演讲的那天,我们一起瞻仰野神的风采!!!” 林疏久久沉默,陈凡以为这是无声拒绝,坚持道:“这事我说了算,就这样定了,你必须去!!” 林疏迟疑一阵,仿佛不得已才答应:“……好。” 只是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冰冷古怪的笑意。 第11章 第 11 章 天色阴沉,小雨淅淅沥沥。 裁决院的英灵墓前,几十张冰冷的黑白相片陈列成排。 靳野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捧着一束白花,冷峻的像是墓地里收割生命的死神,连如影随形的黄金重剑都多了几分沉稳,沉默的立在半空中。 其他裁决院成员同样穿着黑衣,站在他身后。 靳野上前一步,将捧花放到二十一号的黑白相片之下。 这是二十一号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相片。 照片上的男人冷漠又锐利,注视拍摄镜头的目光却透露出非常矛盾的狂热偏执。 无论他从前家世多么显赫、战斗功绩如何卓越,现在也也只能化成一捧灰,躺在冰冷的盒子里。 靳野立在一位手执拐杖、白发苍苍的憔悴老人身边,垂下头:“霍叔叔……对不起。” 霍老转了转杵在地面上的拐杖,沉声道:“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 靳野沉默恭敬地垂着头。 霍老的声音的充满怨恨:“靳野,你是这么多代以来最传奇的一号,少年成名,战力卓越,从你接手裁决院以来,核心成员的折损变得罕见。都说你身先士卒,永远战斗在第一线,我儿子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初我就不同意外派驻守,外区多死些人也不算事,他们的命怎么比的上剑王庭精心培养的战斗精英,百般阻挠你偏要执行!非要把他派去第七区!!!” “他们把你喊作剑王庭的保护神,可是你为什么偏偏保护不了我儿子?!既然是保护神,遇到危险就应该挡在前面,没死在他前面就是你的失职!” 二号站在他身边刚想张口说几句,被靳野抬手示意,二号只能将话又忍了回去。 靳野抬目,直视霍老的视线,哪怕对方目光冰冷的仿佛想要他一同去给儿子陪葬:“该我的责任,我不会否认。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 但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执行驻守项目,只是把事情做的更周全些,不要有无谓的牺牲。 霍老阴恻恻盯着他,全无平日的高贵优雅,反而像阴冷的厉鬼:“记住你的承诺,这是你欠我儿的!”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上车离开。 靳野沉默立在二十一号的黑白相片旁,目送霍老远去。 二号:“阿野?” 靳野:“……我没事。” 二号见气氛沉重,有心转移话题:“今天的送别会,真不叫林疏过来?” 靳野盘腿坐在草坪上,和照片中的二十一号面对面,端详着这位队友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他死了。连心心念念、不择手段要得到的人也纠缠不了了。 异兽袭击第七区的案子随着七区政要轮换洗牌,就这样和二十一号一起盖棺入土,成了定案。 证据都摆在那里,这场事故被定性为私下贩卖标本引来的灾难。 可是—— 靳野心理总有一丝谜团,说不清的违和感。 二十一号,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靳野:“不用了,让他过自己的安生日子,离这些事情远点。” 他们安静的原地缅怀没多久,警示通讯器快速响起,最近的第二区突发一起异兽爆发事件。 靳野都没给同去的队友出手机会,重剑在手乱杀一通,五名兽化者通通一剑穿心当场毙命,这将心里说不出的躁郁发泄出来。 他刚回核心区,侧颊上还沾着异兽的血,就听闻裁决会议庭通过两个议程项目。 一是王级标本的归置处理。 二是竞赛台重新开启。 靳野蹙眉:“穹顶学院?复开就算了……怎么开在这儿?” 二号纳罕:“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靳野随手将白纸黑字的资料倒扣在桌上,嗤道:“什么演讲,不就是给学生洗脑,会议庭那群又老又蠢的家伙,既想要多出来成批的战斗力,又希望他们没脑子,唯唯诺诺听从指挥。鬣狗都比他们有眼光。” “可这次演讲会排令是靳女士亲手签发的——” 靳野冷脸睨他:“只说裁决院去人,又没说谁去。” 二号:“……我去?” 靳野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你去吧。” 二号端详他:“阿野,你变了。” 靳野挑眉:“嗯?” 二号:“变得比以前更欠揍了!” 靳野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 二号满怀希望道:“二号就是要取代一号的!哪天也让你试试当牛做马的滋味。” 靳野不甚走心的点点头:“说得对,加油。” 几天后,临到出发前,二号换好了纯黑帅气的作战服,打算出门,忽然又被叫住。 “等等。” 靳野将外套挽在臂里:“走吧。” 二号:“你不是不去吗?” 靳野:“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二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愿意了?我这个二号不就是为您奔波服务的?” 靳野目光微妙:“整个裁决院只有你当着面骂我,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你又哪只耳朵听过我说不去了?还妄想取代我,努努力,下辈子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二号不置可否的摊手,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靳野大大方方坐进去,他顺势把车门关上。 同行的六号啧啧:“阿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还愿意替你去,好事啊。” 二号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同样坐进去,心想且不说这麻烦事本就是他推给我的,这哪里是好事? 分明不妙。 大不妙! … 穹顶学院的欧式栅栏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黑色轿车穿入校园。 长道两侧站满了人,兴奋的声音如同排山倒海。 “靳野!!!” “一号大人!!!” “阿野——” 各种称呼漫天乱飞。 林疏也在其中。 陈凡作为全班唯一能和他搭上话的人,深感带他了解一号大人伟岸英姿的重要性,掐着他的手腕不让走,强行带到了路边,挤入人群。 沸腾吵闹的人声中,林疏淡淡道:“你弄疼我了。” 声音极低,同行人刚好能清楚听入耳中。 陈凡眼见黑色轿车丝滑的从面前开过,不留一丝痕迹,悻悻道:“那也不怪我,你怎么这么弱,没用死了。” 他下意识摩挲一下手指,指尖仿佛残留着肌肤的触感,微凉、光滑、如同脂玉,就是有些硌手。 “你是不是又瘦了?” 他怎么觉得林疏比入校那几天又清减了一圈,手腕细的只剩骨头。 林疏皱眉:“很吵。” 陈凡竟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虐待病人的错觉。 “你不要以为装病就可以躲过去。我们去演讲厅!” 他拉着人刚想走,却发现拉不动,林疏有这么大力气吗? 陈凡脑子里刚刚飞快的闪过某个念头,还没来得及细思,林疏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在喧闹人群中,双眼幽幽如同两簇燃烧的鬼火。 林疏面无血色:“很吵。” 陈凡纳闷:“你今天怎么脾气怎么大?咱俩到底谁说了算啊?!” 林疏幽幽看着他。 陈凡:“不好意思,请你和我一起去演讲厅,麻烦你,拜托你,行了吧!” 明明是带他去见世面,开眼界,怎么弄得好像逼人一样。 林疏颔首,勉强应下:“走吧。” 黑色轿车在行政大楼前停下。 执行代董事立在大楼前,微笑的看着靳野下车,这可是穹顶学院的骄傲。 几句寒暄过后,靳野极突兀的问:“学校的伙食变了么?” 代董事笑了:“怎么,想念食堂的味道了?” 靳野:“也好,中午一起吃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别处……如果没变,怎么一点没长肉。 穹顶学院的多功能演讲厅可同时容纳近三千人。 这次观众名额实行全校抽签,陈凡和林疏手气不好,两个人都没抽到。 但是陈凡还有另一个万能通用方法—— 砸钱! 他砸了很大一笔信用积分,又托关系又卖人情,才换了两个位置,幸亏位置还不错,靠第二排中央,视线极好,可以将台上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林疏跟着坐在他身旁,像一道瘦长无声的影子。 他咳了几声,喉头又开始发痒。 研究院那群废物弄出来的东西的确厉害,甚至连饮用水里都加了抑制剂,他在这里每喝一口清水,每吃一口食物,仿佛吞咽硫酸,一路腐蚀着食道。 林疏摸摸心口,仿佛一只成年族兽温柔安抚着躁动的兽崽。 不要急,不要急,冷静。 他从容的抬起头,朝台上望去。 靳野站在台上,激昂演讲,偌大的演讲厅中人群如海,他鹰隼般的锐利视线巡视台下三千多双眼睛,在某一刻和林疏的目光轻轻一触,如同蜻蜓点水留下层层涟漪。 靳野仿佛自然的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本来是个遮掩性的动作,他目光微顿,凝于演讲厅角落某处的两道人影。 战斗直觉里冒出来一丝古怪的违和感。 靳野打了个响指,二号会意的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几句。 台下。 林疏若有所思,今天靳野没带黄金重剑。 从第一次见靳野起,对方的重剑从没离过身,几乎成为了靳野的标志。 可是今天没有。 不知靳野讲了什么,演讲厅里掀起了一阵喧闹的冲天欢呼,仿佛能冲破厅顶。 陈凡也跟着举起双手大声欢呼,他扫眼一看发现林疏低着头:“干嘛啊,开什么小差,你倒是好好听一号大人讲话!” 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林疏的手臂同样举起来,这个动作做到一半,陈凡忽然停住,狐疑的问:“你怎么这么烫。” 陈凡:“艹,你发烧了?!” “不是吧,你生病就不能看看时间吗?这么重要的时候发烧?!” 中场休息。 靳野神情自若的和从前师友们闲聊,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第二排中央某个空位,位置的主人迟迟不归。 二号遮挡住他的目光,递过来一份文件。 “阿野,关于竞赛台的获胜奖品,有个地方需要调整一下——” 靳野扫了眼:“会议庭这次倒是舍得下血本,连最后一份基因修复液都掏出来了。” 他飞快的签字,换个方向看向角落里,刚才那两道可疑的人影也不见了。 靳野无意识的皱起眉。 “阿野,”昔日师长笑盈盈道:“时间到了,我们继续吧。” 第12章 第 12 章 研究院前。 三号高傲冷漠的颔首:“由我来执行王级标本入库任务,东西可以移交了。” 两名研究人员打开了特制密封的银辉金属保险箱,展露破碎不成样的雪白骨片。 专业仪器扫描、核验、分析—— 三号皱眉:“我们送过来的不是这样吧?” 研究人员状似诚心的道歉:“之前总有些人对标本不怀好意,我们在保护标本的过程中不小心发生了一定损毁,非常抱歉。” “但大部分还是保护的很好。反正也是一个破损标本了,这一点点的细微差别会议庭也不会追问,就这样吧,省点事情,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您觉得呢?” 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少的那点标本恐怕成了私下保留的研究材料。 近年来王级标本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耗用到现在剩下的标本寥寥无几,会议庭把这些东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紧张的很,对研究投入也相当吝惜,但凡有投入,必须得要求结果产出。 好不容易有一副破损标本流出,当然要抓住机会。 三号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示意将标本封起来,提上车。 等他们的车缓缓启动,远行而去,站在原地的交接人员瞬间由笑脸变成轻蔑,“呸”了一声。 “裁决院的人可真拽啊,最好别有求到我们头上的时候。” … 陈凡仅有的一丝良心纠结着要不要送林疏去医务室。 可他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能够离一号大人这么近。 林疏面颊潮红,双眼燃烧如火的明亮:“不用了,医务室不远,我自己可以过去。” 他穿过一排排坐满了人的深黑座椅,如一抹格格不入的幽魂,走出了演讲厅。 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寻个安静的地方。 林疏感受到骸骨的飞快移动,甚至隐隐有共鸣的感觉,很可能是族兽尸冢的回应。 憎恶、痛苦,怨恨,实质性的灰黑情绪如同灼烧的岩浆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流淌。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抑制不住爆起的杀意! 林疏稍有些踉跄,身形一个摇晃,一只手横空将他扶住。 陌生男人似笑非笑,调整姿势从扶改成了搂,拇指按在林疏的腰间细细摩挲,状似好心:“同学,你没事吧。” 腰可真细。 靳野那个蠢货,暴殄天物,有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知道上手玩两把。 他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将林疏控住,恰到好处的挡住他逃跑的路线。 只要林疏敢呼救,他们第一时间就能把人打晕。 雇主改了要求,不求结果,只要过程。 林疏死不死都不重要,但他必须受尽折磨。 裁决院把这人守的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无法靠近,他们从第七区跟到了核心区,好不容易才遇上个对方落单的时机。 拿捏这样的小嫩皮还不容易?到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够了砍断手脚,再把人用酸液泡一泡,送给雇主,保准满意。 林疏发出一阵虚弱清浅的喘息,双眼湿漉漉仿佛无辜羔羊,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涌动的恶意:“我有点难受,能麻烦您送我去医务室吗?” 不怀好意的尾随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翘起嘴角:“当然。” 林疏仿佛失去了力气,任由两人粗暴的将他架起朝外走去。 中途遇见一队巡逻保安。 配枪的保安队长皱眉看着他们:“你们干嘛呢?” 两个潜伏进来的男人不慌不忙:“这位同学在演讲会上晕倒了,我们送他去医务室看看。” “那你们绕路了,医务大楼走那边比较近!” 保安队长好心的指路,两人也就顺着改了道,架住人朝着另一方向过去。 他们堂而皇之的进了校医院大楼,打晕医生护士捆起来,通通扔进药品冷冻室里。 林疏烧的全身滚烫,连站都站不稳,靠着墙面勉力支撑,说话都喘着气:“你们……干什么?别乱来……这里有监控!” 一个匪徒摩挲着他的脸,嘻嘻笑道:“别担心,早就清扫完了。” 林疏闭着眼,靠着墙面软软的倒下去,在两个匪徒看来就是烧的已经意识模糊。 他将意识沉入深处,思绪跟着远处的骸骨而飞速移动。 半个区以外。 骸骨装在密不透风的金属箱里,而金属箱则是安静的躺在汽车后座上。 这辆车飞快却平稳的穿越街道,停在一栋威严高耸的恢弘建筑门口。 “钥匙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三号道:“在这里。放心。” 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声响。 骸骨又被提拎起来,在微不可察的摇晃中向前行进,没走几步又停住。不仅仅是单纯停留在原地,林疏察觉到了失重感,骸骨在飞速向下。 靠近了。 更靠近了。 温暖、明亮的触觉仿佛毛茸茸的触碰他的心。 林疏的灵魂仿佛都在颤抖,他的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栗,一颗心被紧紧的提拎起来。 他离目标很近了。 越近,就越害怕。 渴望在这里找到剩下的族兽,又怕真的找到它们。 遥远的馆内,三号平稳的提住金属箱,等待下降电梯停稳,抬腿往通里走。 他每走一步,两侧灯光随着感应亮起,照亮了整个通道,也包括一座座巨大狰狞的雪白骸骨。 冷白的灯光打在雪瓷般的骨架上,仿佛浑然天成的绝美艺术品。 啊啊啊啊啊! 林疏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 去死! 都去死!!! 林疏出现了幻觉。 满眼都是飞溅浓腥的鲜血和狰狞积堆的残肢断臂! 他需要死亡和恐慌来清洗内心的愤怒!!! 真想…… 和这个糟糕恶心的世界一起! 永永远远的堕入黑暗里! 他猛的回归现实,睁开了眼,眼底全是恐怖的猩红血丝,神情癫狂仿佛恶鬼。 入目是雪白的病房天花板。 “哟,做噩梦了?” 一个匪徒正拿着针管,透明针管里古怪的幽蓝液体充满了不详意味,动作熟练的弹了弹针头,见林疏醒来,不怀好意的调笑两句。 他这会儿四肢都被紧紧的绑在病床两端,动弹不得,像极了待宰羔羊。 另一个匪徒正在架起摄像机,顺便把一车架从小到大的手术刀都推了过来,比划着哪个砍断手脚更方便。 他顺嘴催促道:“速战速决!” 匪徒笑嘻嘻的拿着针管凑近,闪着寒光的针尖离林疏的眼珠只有不到几毫米的距离,只要再稍稍使力,他的眼球就会被“噗”的一声暴力刺穿,变成一个可怜的小瞎子。 然而他想象里痛苦哀嚎的求饶场景没有出现,林疏木然的盯着天花板,丝毫不在意快戳爆眼球的针尖:“能够和同伴在一起,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你们会想他吗?” 匪徒突然冷下脸,用力掐住他,敏锐道:“你见过我们的同伴?什么时候?在哪里?!” 他们三个人出的任务,就在那天晚上,瘦猴莫名其妙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林疏躺在病床上,轻声喃喃:“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知道是谁杀了他……就在你身后。” 匪徒瞳孔猛缩,下意识回头看,一道银光从他眼前横飞而过,精准无比的洞穿同伴的心窝,仿佛戳泡沫一般在他的胸膛里随意搅动,发出“咕叽咕叽”的怪异声响。 蜿蜒的血线随着银光一点点滴渗到地面上。 那是一条银白覆羽的长长尾巴。 光一条尾巴都拥有恐怖到极致的杀伤力,可以从中窥见异兽的本体是多么强大诡异,令人双腿发软,不由自主颤栗的存在。 匪徒僵在原地,目光顺着长尾寸寸上移,病床上的人衣服也跟着一寸寸裂开,露出来的却不是白皙脆弱的肌肤,而是妖异的雪白绒羽。 怪物!!! 他是个怪物!!!! 绑在手脚上层层缠绕的束缚哪怕是裁决院精英也很难挣脱,对他来说却仿佛幼儿开的玩笑,轻而易举的挣破! 匪徒第一反应就是将针管狠狠扎进怪物身体里,然后猛然退开,反手摸枪,这一系列动作都在瞬息间完成。 林疏撑着手臂,上半身坐直。 他面容冰冷,嘴角挂着一丝扭曲笑意。此刻已经半身兽化,似人非人,似兽非兽,这一幕叫人看了毛骨悚然。 两分钟前的施害者和被害者,此刻颠倒了位置。 那一条仿佛有生命的恐怖长尾左右追逐,却并不急着杀了对方。 它优哉游哉的追在后面。 每每转弯撞击在墙壁或者硬物上,都会发出刺耳的恐怖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像猫捉耗子一样逗弄猎物,细细享受着逐渐积累的恐慌和绝望。 匪徒靠着灵活的身手躲避,疯狂射击,针对异能者的特殊子弹在空间里飞窜弹射,对这个怪物却好像玩具枪一样,根本擦不破皮! 该死! 他每每靠近窗边或者门口,那条尾巴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尖锐的刺过来,被刺中是什么下场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就知道了!! 匪徒借助掩体狼狈的躲避,在片刻的喘息见瞥见刚才的同伴,这会儿已经成了一滩破碎的血肉。 就是这一眼的功夫,冰凉的长尾低低垂在了他的肩头,匪徒身体一僵,冰凉的触感摩挲着缠绕了上来。 一圈,一圈,又一圈。 他被吊了起来。 林疏还是那个姿势,安静的坐在病床上,甚至比躺在地上的同伴还像一具冰冷青白的尸体。 他垂着眼睛,冲着他微微一笑,长长的尾巴用力绞紧! 第13章 第 13 章 匪徒徒劳的抓着喉咙上的有力长尾,清晰的感受到空气被一丝丝抽离,肺部也跟着收紧—— 他惊惧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要死就一起死,这个怪物也别想好过! 挣扎着摸到腰侧一个遥控器,狠狠按下! 砰!!! 轰然的爆炸声连续响起!! 火焰般的热浪扑来,无情的灼烧一切。 整栋大楼都在剧烈摇晃,天旋地转,无数的碎石和杂物如雨飞溅。 林疏的尾巴极其短暂的松懈力道,中间的停顿不足千分之一秒,而匪徒刚刚好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青筋暴起的手臂猛然拔出背后腰刀,燃烧生命能量附着于刀上,狠狠向林疏掷去! 林疏下意识仰头,避开刀锋,整个人往病床侧旁仰倒下去,一头栽倒在满是碎石灰尘的滚烫地板上。 浓浓的燃烧尘烟掩住了他的身形,但从浑浊的烟雾中仍然可以窥见他身上的兽化特征也在飞速消失。 林疏侧躺蜷缩在地面上,嘴唇微张,呕出一大口鲜血。 核心区人人依赖的空气对他来说就是最致命的毒药,尤其是兽化状态下伤害更是成百上千倍。 他不停的呕血,在连绵针刺的痛楚中身体止不住的发颤,艰难的直坐起上半身,冷冷盯着提刀靠近的匪徒。 房间里大部分东西都在燃烧,热浪滚滚,高温将他的脸颊熏蒸的通红发烫,眼角含泪。 但这点柔情美景无法打动匪徒,他不会忘了刚刚这个怪物是多么狰狞,轻而易举的杀了同伴。 匪徒恶狠狠的盯着他,捡起了死去同伴尸体上的枪,燃烧生命能量,一颗一颗附能在上面。 他发现了,人类状态下的林疏比怪物似乎要更脆弱。 这些子弹不能穿透那条蛇一样带羽毛的恐怖尾巴,但是能伤害他的人身。 刚刚濒临死亡的痛苦仍然停留在脑子里,匪徒不带任何拖沓,飞快举起枪,在浑浊滚烫的浓烟中对准林疏的心口,猛然射击—— 在千钧一发的那瞬间,一只手猝然抬住枪管,往上一推。 砰! 子弹穿透天花板! 浓烟滚滚中,靳野的身形逐渐显现。 他面容冷峻,目光中涌动着极致的愤怒,半抬着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紧接着“嗖”的一声响,巨大的黄金重剑划破天际,横空穿越碎窗残壁,回归到他的手上。 黄金重剑在手的靳野如同杀神在世,火力全开横劈竖砍,匪徒节节败退,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身上已经多了许多道致命伤口。 匪徒重重的喘息一声,心中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再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几分钟恐怕就会被暴怒的靳野一剑穿心。不行,他必须活着离开,一定要找机会杀了这个怪物!!! 他们两人在碎石不断掉落的火焰空间里拼斗,而林疏安静的侧躺在地上,仿佛听不到连续爆炸和战斗发出的轰然巨响。 爆炸中高温灼烧的地面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温度。他贴在地面的皮肤呈现出大片大片的诡异粉色,已经被高度烫伤。 但林疏丝毫不在意。 他怔愣的望着虚空。 直到脖颈间的银色锁链被高温烫软,吊坠上的骨白瓷片“啪嗒”一声滑落下去,顺势滚进燃烧的火堆里。 极其细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仿佛擂鼓。 一下子将林疏从怔愣中拉了回来。 骨片! 他猛然间清醒,坐起身,伸手就要滚烫的火焰里—— 猝然间他被人从身后猛然一拉,栽进一个同样滚烫的怀抱里。 靳野瞧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枪伤擦痕、还有恐怖成片的烫伤,牙都快咬碎了:“你在做什么?!” 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翻腾的火焰和滚滚浓烟,一片狼藉。留在这里的宿命不是被热浪烧死,就是被浓烟呛死。 有人在拼命的喊:“快来救人!!!” “阿野,窗外!!!” 这里是七楼。 在剧烈的爆炸中电梯已经损毁,楼梯也被堵塞。 靳野飞快的解开上衣,将林疏严严实实的裹进去。 林疏一言不发,缓慢地垂下头,眼角瞥见靳野颤抖的指尖。 他向来沉稳的手这会儿颤的厉害,如果不是黄金重剑自行漂浮,恐怕连剑都提不稳。 靳野的上衣似乎也是特殊材料,贴在脸颊上冰冰凉凉,仿佛能隔绝火焰的滚烫。 林疏挣扎着避开,又被靳野硬生生将脸搬过来:“老实点!” 燃烧的断梁轰然倒下,靳野抱住他避开,躲闪的同时背上也被缠绕的橙黄火舌舔了一下。 靳野同样被熏得面色红烫,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侧额滚下来。 他神情却丝毫不变,双臂死死锢住他。 林疏:“……不痛吗?” 靳野恨恨:“你他妈的还知道痛呢?!我还以为你的知觉都死了!” 他这会儿像比刚刚要捅死匪徒的时候还要生气。 林疏用指腹擦过他侧脸的水迹,舔舌尝了尝。 又咸又苦。 靳野光裸着上半身,随手扯了件破破烂烂的白大褂往身上一套,重剑自觉横空平立,他抱着人踩上重剑,飞速穿过腾烧的火海,破窗而出。 院楼下早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救生气垫,两个人就这样从天而坠,狠狠砸进柔软回弹的气垫里。 靳野自己的后背垫在底下做缓冲,把林疏护的严严实实,砸进去的时候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无数人涌了上来:“阿野——” “一号大人!!!” “小野,你没事吧?” “医生,医生在哪儿?!!!” 源源不断的救护人员涌入大楼,寻找其他受害者。 靳野全力挡住他人的视线,高声呼唤:“二号!” 已经有准备的二号打了个手势,一排人鱼贯而出,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医护车飞驰而来,停在救生垫面前,车门一开,靳野抱着人钻了进去,两扇门又飞快拢上,扬长而去。 学校组织安排疏散学生,尤其管住那些义愤填膺要抓住袭击者的捣乱学生,同时清扫乱哄哄的现场。 陈凡焦急的喊:“林疏!” 他挤出人群,想往仍在燃烧的爆炸废墟里去,被警卫拦了下来。 “我有个同学还在里面!他叫林疏!让我进去看看!!!” 不会吧! 他还以为林疏运气差到临时发烧,不能听一号大人的演讲就是最惨了。 居然还能遇上爆炸! 穹顶学院建校以来头一遭啊! 陈凡一时悲恸,他不会在遇难者名单里看见林疏吧? 要是他死了—— 自己又成全班垫底,剑术课倒数第一了! … 靳野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两名医生围着他忙前忙后,仔细处理他身上的细小伤痕。 他的体质极强,恢复力高,剑王庭最好的外伤药品都优先供给,受些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二号说:“穹顶学院那里已经处理好了,靳女士刚刚来电问询这件事情,你哥也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有空回他。” “第一轮清扫,现场除了一具外来物体,还有只效用不明的针剂。” 尸体身上的通讯器芯片还未损坏彻底,修复破解只是时间问题。 二号点了点图片上烧焦漆黑的破损针剂残骸:“我已经通知了医院,对他的身体做一个深度检查,残留针剂也送去检测了,下午出结果。” 靳野收敛起负面情绪,神色稍显轻松:“效率不错,辛苦了。” 对于天降的加班,二号叹了口气:“不辛苦,主要还是命苦。什么时候咱们俩换换。” 靳野随口应了声:“总有那么一天,继续加油。” 二号转了语锋,提醒道:“阿野,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冲击下一级……别阴沟里翻了船。” 这件事情透着疑点。 从林疏离开会议厅到爆炸,中间半个多小时,监控只能看到两人挟持他进了医务楼,再往后的,除了当事人,就无人知晓了。 两个高级异能者要杀个普通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能让林疏拖这么久,还把动静弄这么大。 尤其是现场那具尸体。 谁动的手? 这些疑点靳野不可能看不出来,只会比他更清楚。 靳野顿了顿:“我心里有数。” 他起身,往林疏的病房里走。 … 雪白的病房,雪白的床单。 病床上的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隆起小小的一团,可以看出习惯性的蜷缩睡姿。 脸颊都埋了进去,也不怕闷死。 靳野轻轻把床单拉下来,露出他潮红的面颊。 医生给他换了药液。 两组药液之后,高烧退下去了,但桃花般刺目红艳的烫伤痕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的。 这会儿还没醒,闭着眼,很安静。 有种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柔软乖顺。 靳野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摸到一手的湿热潮意。 林疏虽然闭着眼,薄薄眼皮下的眼珠不安转动,显然睡的不安稳。 靳野退后两步,背靠着墙,轻轻敲通讯器回复了几条信息。 他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去处理,这次袭击事件的后续追踪、对幕后黑手的确认、会议庭那里的情况说明、防感染药剂的近况、王级标本的签章—— 耳边的呼吸声转沉,更加平缓。 靳野放下通讯器,仰头往后靠,目光看向窗外婆娑的树影。 他在心里数着对方平缓悠长的呼吸,莫名有一种安心。 猝然一阵止不住的闷咳打断了呼吸声。 靳野第一时间翻身下床,悄无声息的立到他床旁,刚伸出手,又忽然顿住。 那只手就悬停在半空。 病床上的瘦弱青年咳嗽的厉害,浑身发颤的扭过身来,眼角沁着一滴清凌凌的水珠。 靳野最终还是向前俯身,手掌心贴着他单薄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轻拍。 小时候生病,管家安姨也是这么哄他的。 林疏意识不清做了个往外推的动作,含含糊糊:“滚。” 却又无意识拽住他的衣角,不肯放手。 靳野换了个姿势,试图不着痕迹的抽出衣角。 还没等他成功弄出来,林疏猝然睁开眼,意识清醒,飞快松手的同时下意识往后躲退。 靳野站直身,拉开一段距离。 林疏僵硬的躺在病床上,艰难的忍住喉间痒意:“……咳…咳咳咳…” 他硬生生将剩下的动静憋了回去,房间又一次陷入寂静。 但是那个依赖的瞬间已经被双方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悄然的变了。 林疏茫然的转头看望四周,和靳野对视一眼。 昏睡前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他的目光又挪了回去。 林疏安静无声的望着天花板,陷入枕头里的侧脸雪白瘦削。 靳野先开了口,掩盖不住的嫌弃:“你怎么这么容易受伤,每次见你都有麻烦事。” 林疏淡淡道:“和你比,谁不是没用的家伙。” 靳野很恼火:“他们至少懂得趋利避害。你遇到危险不知道叫救命吗?!” “又不是哑巴!这些药能在一场异兽袭击里救多少人,全用在你身上!花时间花精力在你身上,不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浪费我的额度!” 林疏默了默,似乎听进去了。 他带上一点愧色:“要还你吗?” 他低下头,视线在自己的胸前打量,如果手里配把刀,像是在挑选哪块肉比较好下手。 靳野冷冷的瞪着他。 如果目光能化成实质,都不用林疏动手,光是他暴怒如火的视线都能从对方身上剜出二两肉来。 第14章 第 14 章 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 二号拿着审讯本走进来。 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他,又各自收回目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有种泾渭分明的气息。 二号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打了一转,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他朝林疏扬了扬手里的记录本。 “既然醒了,做笔录吧。” 普通人的事,由核心区警局解决就可以,这一次牵扯到异能者和异兽,何况动静还闹的这么大,就由裁决院接手了。 爆炸发生的这么突然,现场林疏是这次受害者里面和袭击者相处时间最长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直接目标,当然要找他了解情况。 做笔录这个事情也用不到他出马,不过—— 二号用眼神询问靳野。 靳野冷冷道:“你问就问,看我干什么。” 二号挑了挑眉,忍不住腹诽两句,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神色瞬间冷肃。 “林先生,这里有些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林疏扶着床,缓缓坐起身,后背靠着床头。 二号直勾勾的盯着他:“基本资料就先越过了,也节省时间。” “你为什么中途离开演讲厅?” “发烧了,去看病。” “听演讲的时候发现的?” 林疏垂着眸:“早上起的热。” 二号并不留情,仿佛在逼问非常可疑的犯人:“早上发现为什么非得等到中午?这么恰好?” 林疏淡淡的说:“因为很难受,想忍,忍不住。” 病房角落里,靳野突然“啧”了一声。 二号仿佛没听见,继续:“据目击者称,是两个袭击者把你带到医务楼的。” 林疏颔首:“是。” “你认识这两个人?” 林疏摇摇头:“不认识。我走到半路有些站不住,他们两个刚好扶上来,愿意送我过去。” 靳野又“嗤”了一声。 他虽然不怎么出声,但存在感极强。 二号扭头看他:“要不你来?” 靳野别过头去,盯着窗外的风景。 二号目光包含审视,直盯着病床上的林疏:“据我了解,你是一个戒心不低的人,会轻易相信两个陌生的好心人?” 林疏缓缓叹了口气:“如果有一把枪抵在你的后腰上,我相信,你也会”相信”的。” 二号接着这个话:“那中间遇到校园警卫,为什么不求救?” 林疏抿了抿唇:“没有机会。我当时已经四肢发软,意识昏沉,喊不出声。” 二号顿了顿。 “我们调取了监控,这两个人一路跟着你进的学校。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几乎没有遮掩。你之前察觉过有人在跟踪吗?” 林疏恰到好处的茫然,摇摇头。 “从他们把你带进大楼,到爆炸发生的二十多分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现场只有你和两个袭击者,对方死了一个人,而你却不知道?” 林疏神色萎靡:“我烧糊涂了,一直模模糊糊,有意识的时候,就是爆炸声响起,整个屋子都在摇晃,到处都是火,那个时候我好像是从一辆推车上滚下来。” 二号盯了他一会。 冰冷审视的眼神。 他处决过的兽化者也有上百,沾染过鲜血的冰冷杀意前,别说普通人,低阶的异能者也会畏缩心虚。 林疏目光微微闪避,又倔强的望回来。 非常符合……一个普通人的反应。 后面就是反复来回的盘问,林疏的说辞和他们了解的情况大致都对得上。 除了那个奇怪的死者。 靳野和二号前后出了门。 关上房门,靳野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来。 他打开一看,尸体的通讯记录破解出来了。 技术部跟着对方汇款的账户顺藤摸瓜,也成功摸出了幕后那个人的地址。 恰恰这个地址,靳野认识。 他沉默的翻看破解出来的聊天记录,一行行的对话里,雇主的怨毒溢于言表。 对方不在意林疏是否能活,他要的是目标受尽侮辱、绝望、痛楚。 生不如死。 到这里事情似乎很明晰了。 但是—— 靳野抬起头,目光晦暗深沉。 他和二号交换了个眼神,足够的默契让一些话隐藏在目光的交换里。 这件事情里,林疏是对方的目标人物,纯粹的受害者。 和标本馆兽潮案一样,恰到好处的无辜。 每一次,他刚怀疑林疏。 总有证据跳出来,证明他的清白。 这个时机,同样恰到好处。 … 医院附属楼中。 靳野刚刚看访其余伤者,从病房出来。 爆炸发生的时候因为演讲,学院大部分人都呆在演讲厅,其余的都在寝室看转播,医务大楼里只有值班的医生护士,人并不多。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除了死亡的那名袭击者,其他被打晕的医生护士也只是不同程度的外伤。 他们劫后余生,本来还惊魂未定,居然能让靳野亲自来做笔录,一个二个都兴奋了起来。 一时间倒把被袭击的心悸抛到脑后了。 还有受伤的校医小姐姐悄悄打开通讯器里的好友栏。 “给你个机会,三分钟之内滚过来看我,赶紧!不然你绝对后悔一辈子!!!” 靳野问询完毕后,进了玻璃电梯里。 他背靠在电梯墙壁上,通讯器屏幕的幽幽白光映出他面无表情的锋利面容。 梯箱一路往下,他利落的按下拨通键。 另一处,古朴森严的霍家。 几个黑色圆球带着抛物曲线翻过豪宅的高墙,第一时间就被安保队伍发现。 “什么东西?!” 但他们第一时间扑倒在地,但反应再快,也快不过爆炸速度。 连续轰然的巨响伴随着火花炸开! 居然是几个呲里哗啦的烟花球。 白天的烟火并不显眼,只是声音刺耳,亮闪闪的燃烧半分钟后,剩下焦黑的灰烬。 霍老拄着拐杖,站在窗前,脸色黑沉的能挤出水来。 忽然一阵滴滴响,他的副手恭敬地将通讯器递过来。 霍老阴沉的接过,附在耳边。 通讯器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靳野的语气仍然恭谨客气:“霍叔叔,最近还好吗。” 霍老冰冷道:“托你的福,还没死。” “自从二十一号走后,我知道您一直很难过。最近我这里也不太平,有人在穹顶学院公然投放炸弹,好几十个伤患,真别说,战斗手法还挺专业,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人才。” 靳野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 霍老不动声色:“所以呢?” “这让我想起了二十一号,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的痛刻骨铭心。想来二十一号也会希望您一直平安健康,一直好好的。” 通讯器那头,靳野的语气从沉重转为冰冷:“您放心,裁决院的职责就是保护,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反复发生,不管是谁,肆意伤害无辜的人,我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会用尽一切资源,追查到底,不死不休!” 霍老沉默许久,问:“你真的还记得霍骔吗?” 靳野顿了顿,他的确几秒才反应过来,霍骔就是二十一号。 进入裁决院以后,除了他不喜欢,其他人多以代号相称,把这个视作荣耀。 霍老的语气难得的慈爱温柔:“人老了就少眠,这孩子连梦里也不肯和我相见。” “前几天我做梦,好不容易他入我的梦,跟我说他有个喜欢的床头娃娃,还是孩子气。” “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性子傲,又要强,也不喜欢别人沾染自己的东西。这个床头娃娃被别人捡了,他肯定要不高兴。” “靳野,你家世显赫,天资纵横,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缺一个玩意。如果你捡到了,让我干干净净的烧给他。骔儿高兴,我自然也就高兴,平安健康,一直好好的。” “大家都好,那些袭击事件应该也不会再发生了,你觉得呢?” 通讯器里传来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靳野陡然爽朗的笑了起来:“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的爱好,还挺潮。” “他喜欢哪个牌子的?霍老你这就太抠门了,改天我定制一批手工的送过来,保证各种风格都有。” “你的意思就是没得谈了?”霍老的声音又阴沉了下去:“那么多玩意你不要,非要抢骔儿的?靳野,你母亲知道吗?” “霍叔叔。” 靳野咬字很重:“我早过了闯祸还要被叫家长的年纪,现在是科学时代,也不讲究封建迷信这一套,你要真想,不如多烧几个怪兽奥特曼手办下去,还能给他玩玩。” 嘟嘟嘟—— 靳野低头看一眼通讯器,对方已经挂断。 和二号的通讯重新接通。 他在那头问:“那林疏——” “按照袭击案高级证人的待遇,盯死他。” 靳野在心里补了句,让霍家的人没法近身。 高级通讯器信号稳定,将二号的开玩笑似的语气清晰传递过来。 “你不觉得自己管的挺多吗,一号不仅晋级速度比别人快,人生大事也快人一步,都要无痛当爹了。” “又管人身安全、又管读书、又管吃穿住,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帮他相亲,确定人生伴侣?凭你做了这么多,出钱又出力,喊一声爸爸,他也不亏啊。” 靳野磨了磨牙,哼笑道:“我不能给他当爹,但是能给你当爹。送上门的爸爸你要不要?” 同时电梯也发出“叮”的一声响。 这辆电梯停留在医院中庭二楼的景观阳台。 宽阔的视野,能够将一楼中庭花园所有景色一览无余。 二号在通讯器那头大笑一通,说:“唉,要是他真有问题就好了,最好能耐再大一点,最好让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什么都不要了,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让我也感受感受一号的威风。” “到时候——擦屁股、加班、整理资料的就是你了!” 靳野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冷冷哼笑:“我欣赏你的想象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他步入二楼中庭阳台,余光随意往外扫。 本已经挪开视线,忽然又转了回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中庭花园里。 靳野心骂了一句。 谁让他出来的?都这样了还乱跑! 中庭花园。 林疏扶着栏杆慢吞吞的走。 步履迟缓,带着一丝踉跄.。 行走的动作显然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的脸色更添几分惨白,捂住抽痛的地方歇两口气,还是坚持走到花园长椅前,艰难的坐下。 靳野立在二楼阳台,看了这一幕更是心头火起,咬牙切齿的转身往楼下走,非得把人带回病房。 阳光泼洒,满庭花草生机勃勃。 林疏低头,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弄长椅旁毛茸茸的小花球。 中庭花园对他来说很吵,没有高级病房静音外墙的阻隔,四面八方的嘈杂声音都细细碎碎涌入他的耳朵里。 但比病房里好。 里面实在太安静了。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他盯着摇曳的花丛,意识不受拘束的往外发散。 今天逃走的猎物,林疏在他身上闻到了恐惧和憎恶的味道,他还会回来的。 会洗干净脖子,乖乖回来送死。 至于他看到了自己的兽身…… 哪怕他四处宣扬自己是异兽,又有谁会信呢? 林疏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现在就想去骸骨地。 但这么出去,还没到医院门口,就能被拦下来。 靳野的“眼睛”无处不在。 靳野—— 他身上的味道,铺天盖地的愤怒、酸涩和奇怪的气味。 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掌控了。 林疏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目光又变得森冷。 长椅旁还有一株盛开的粉月季。 林疏低着头,指尖轻轻的点触着娇嫩的花瓣,若有若无的花香萦绕鼻尖。 在嘈杂的人声里,不远处正在找路的陌生少年愣愣的看着他,眼睛都直了。 察觉到林疏的视线投过来,稚气的陌生少年傻乎乎冲他一笑。 林疏忽然想起了黑隼。 很多年以前,他刚刚从沉睡中醒来。 面对没听过的语言,奇奇怪怪的各种东西,还有明明脆弱的不得了,却又能依靠工具射杀异兽的人类。 新世界光怪陆离。 是黑隼一步步教他怎么伪装生活习性,学会使用日常电器,融入人类世界。 但它也不怎么聪明。 初遇的时候,也是这么傻愣愣看着自己,瞳孔都凝住了。 蠢到一头从树枝上栽倒下来,表情就和对面的小鬼头一样。 林疏无意识的勾起唇角。 眼神缱绻温柔。 原本怒气冲冲的靳野脚步一停,忽然就不想再往前了。 他脸色阴晴不定:“原来他还会笑?还有除了讽刺以外别的表情。” “你说谁?” 二号问出声,却没得到通讯器里的回答。 他灵光自通:“……林疏?” “他是人,又不是妖精,当然会笑。” “抛开别的不说,林疏性格还挺好的,温温柔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以前每次送东西,他都会说谢谢,笑的还挺好看,难怪二十一号喜欢他。” 靳野仿佛在听天书,一脸离谱:“你说的是他?轻声细语?笑的温柔?还笑的好看?!!”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靳野有些牙痒痒,心口一股无名火。 通讯器那头,二号皱起眉。 他严肃起来,声音里参杂着一丝警告:“阿野,你还清楚他是谁吗?” 靳野撇嘴:“是个麻烦精。” 二号:“他是二十一号留下来的人。” 他将“二十一号”这四个字念的又重又缓。 靳野隔了很久才应一声:“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他却大步冲冲靠近林疏。 还没挨着边,肉眼可见对方收敛了所有表情,神色也跟着淡下来。 靳野:…… 艹! … 研究院出品的恢复药剂功效的确很强。 林疏住院两天,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连原本预计需要半个月恢复的烫伤疤痕都消失了。 从外表来看,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没有任何问题。 林疏推开病房的外窗。 窗外的树木高大葱郁,几只披着仿真外皮的机械鸟立在高低不同的树枝上,同时看过来。 鸟眼形状的高清摄像头抓取他的影像,紧紧锁定。 一旦有什么异动,随时都能发出警报。 林疏若无其事的抬目远眺,眼里都是悠悠的蓝天白云。 他看了一会儿,又把窗拢上。 没隔几分钟,林疏推开病房门。 两个高壮的黑衣西装男同时看过来。 其中一人礼貌的问:“小林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林疏:“我想出去走走。” 他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像是一阵轻风都能吹走,连说话声音也是轻轻的。 黑衣保镖的声音也跟着柔和起来:“当然可以。” 话是这么说,林疏往外走两步,他和同伴很自觉的就跟在身后。 他们跟了林疏两天,也知道他不喜欢呆在病房里,平时都爱去中庭花园的长椅上坐会儿。 一个人坐着,也不说话。 瞧着怪可怜的。 林疏缓缓前行,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 还是冲动了。 那具尸体的破绽太明显,加重了靳野的防备,这样密不透风的盯着他。 偏偏是在他最需要脱身离开的时候。 明明目标近在咫尺,他已经知道骸骨在哪里。 何况这具身体日渐衰败,医院里日日抽检血样,他已经见识过研究院的药剂能耐,不敢小觑。 如果真查出端倪,恐怕想走也走不了。 林疏冲两位随身保镖微微一笑,继续走向中庭,安静的坐在长椅上。 中庭花园这样宽阔无垠的露天视野,有什么人靠近都能一览无余,黑衣保镖也放松了警惕。 他俩站在阴影角落里,各自点了根烟。 目光仍然时不时的扫过中庭长椅上的人影,确保他还在。 林疏今天倒是更活泼些,蹲在沙坑旁边和小孩子说说话。 晨光熹微,清浅的描着他的身形轮廓,像是金线勾勒出的美人画。 美好的像海面泡沫,只存在童话之中,日光一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西装男有点想上前阻止,又想到靳野的要求,尽量不要打扰他的正常生活。 他们等了一会儿,林疏还在小孩儿一起玩沙。 保镖终于忍不住最近上前,拍了拍林疏的肩:“小林先生——” 回转过来的是一张纯真稚气的陌生面庞。 穿着病号服的纯真少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木头人结束了吗?” 他看着陌生的西装男,露出失望的神色:“不是啊……游戏输掉了。” 两个黑衣西装男陡然变了脸色。 … 林疏换上少年的衣服,一身简单白T,配淡蓝牛仔裤,头上一顶玫瑰粉的棒球帽。 衬得他干净清爽,平添几分少年气。 至于代替他留在原地的少年—— 难得能碰到这样奇怪的家伙。 闻起来像一张白纸。 没有铅墨的味道,没有橡皮的气息,干净到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压低抬手帽檐,甩掉所有暗中凝视自己的眼睛,从容走出医院大门。 林疏走路的速度不紧不慢,穿过两条街区以后,转头往地下通道走,通过地下轨车的闸机。 这会儿等车的人很多,形形色色,他随便找了个号门前等着。 “小哥哥,”两个穿着靓丽的小姑娘捧着冰淇淋,笑容欢快活泼,凑上前:“你真好看啊,能和你合个影吗?” 她们手里的直播球蠢蠢欲动。 林疏先是警惕的看了眼直播球。 同时有些恍然。 原来脱离那些人的世界,核心区和其他几大区也没什么区别。 有人在笑,有人紧缩眉头,有人窃窃私语。 他微笑着摇摇头:“抱歉。” 话音还没落地,余光瞥到什么东西飞快闪过。 林疏心里那根弦崩了起来。 他没有再管两个小姑娘,抬手压了压帽檐,径直钻进人群,在一片拥搡中向前穿行。 像一滴水融进了海里。 拥挤的人群。 嘈杂的声音。 乱七八糟汇聚到一起的气味。 他闻到了恶意的气息。 林疏目光幽深,微微挑眉,似乎还有别人悄然跟在了身后。 很陌生的气味,没见过的新猎物。 林疏闷着头,挤着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走。 杀意气息的主人也跟着调转方向,挤在人群里。 对方的个头适中,既不高大也不矮小,平凡到丢进人群都找不着。但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定林疏。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林疏的步伐从一开始的缓慢,逐渐加快起来,大步向前。 轨车通道一共六个出口。 他换了个人流量最多的出口,顺着人群匆匆上前,看起来像是一个急忙参加朋友聚会的急躁少年。 林疏在路过安检警卫的时候,听到对方似乎正在接受上级传来的某种指令。 他眼睛也不眨,步伐雀跃,顺利的出了通道口。 两秒钟后,警卫一脸急色的冲出来,而杀意陌生男就跟在警卫身后。 警卫左右看看,拿着对讲机和另一边说几句话,又朝着街道的方向追出去。 街边某个装潢奢雅的饮品店。 林疏平静从容的微笑:“一杯咖啡,谢谢。” 尾随他的男人精准的锁定林疏所在,隔着小半条街,一步步靠近。 他忽然脚步顿住,忌惮的望向前方,原地犹豫一秒后,飞快的往后退,消失在街角。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立在林疏旁边,气势沉沉像一座无声压迫的巍峨高山,低沉的气压让所有靠近的人仿佛被扼住喉咙,艰难的说不出话来。 压着怒意的调侃声音在林疏身边响起:“你连通讯器都没带,还在这儿点喝的,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林疏撇了他一眼。 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垂下眸,淡淡道:“付账的人不是来了么。” 点单的服务生直勾勾看着靳野,目光落在他身后标志性的黄金重剑,兴奋不已:“你、你是——” 靳野大方的展示给他看:“cosplay,像吗?走过来这一路好多人都说我扮的很逼真。这剑怎么浮的?磁浮技术,靠的是钞能力,你懂的。” 服务生的失望显而易见,垂头丧脑的转身进去取餐了。 这会儿靳野换了一副面庞,冷冷睨着林疏,语调刺人:“你跑什么?” “不应该跑么?”林疏反问:“我何德何能,用这么多人盯着我。” “不止啊——” 靳野冷笑一声:“还出动了裁决院一号,专程飞奔过来截你,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体能测验都没跑出这样破纪录的速度,你应该感到荣幸。” 咖啡做好了,服务生把它端出来。 棕褐的液体,苦涩的香气若隐若现。 林疏接过以后,转身看着靳野,偏了偏头:“付钱。” 靳野:“……” 他语气森森:“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一边说着,掏出通讯器扫款。 林疏端着咖啡,抿了一口,苦涩香浓的液体丝滑入喉。 他转身就走。 靳野扫完钱,人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远。 他磨了磨后槽牙,先在通讯器里通知不用再找了,而后大步赶上去,和林疏并肩而行。 “你还没说,跑什么?!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你就要从爆炸案的重要证人,变成嫌疑犯先生。” 求收藏,求评论啊宝宝们。你们的反馈是我更新的动力,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林疏语调平直:“我害怕。” 语气冷淡的像在说天气真好。 哟,稀奇。 靳野忍不住讽笑一声,他斜睨林疏一眼,这句话居然从林疏的嘴里出来。 “害怕什么?怕有人想你的命想到睡不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不能给你安全感?” 林疏:“怕你梦里有我。” 靳野突兀的呛了一下。 黄金重剑跟刺猬似的跳开,躲着林疏远远的。 不过这段异样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神情。 靳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若无其事的哼笑一声。 “我认识的人里面,想象力最强的是二号。不过这会儿应该要换人了。” 他啧啧两声,上下打量林疏:“你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凭空生出这样的臆想。别想了,喜欢我的人从这儿得绕核心区一圈,你拿号都得先排上三个月。” 靳野压住狂跳的心脏,很有外强中干的气势。 林疏平平淡淡的直视他。 那双眼睛波光滟潋,像林间的湖水,清凌凌照出人心中的丑恶渴望。 靳野咳嗽一声,一脸正气浑然不惧的模样逼视回去。 林疏盯了他一会儿,抓住了靳野的衣角。 突然的凑近。 靳野微惊,僵在原地,忍住了没有躲。于是眼睁睁看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艳丽面庞就这样一寸寸逼近。 他侧着耳,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靳野想让自己的心别乱跳,最好平静点! 事实是他的呼吸不受控制急乱了几分,胸膛剧烈起伏,一颗不听使唤的心脏里仿佛住了千军万马,正在奔腾厮杀。 这个姿势,侧面看起来就像深情相拥。 路边两个靓丽女孩忍不住小小声惊呼:“快看,刚才那个小哥哥!” “难怪不让我们拍,原来是家里管的严!” “天呐,这两张脸!好伟大的作品!” “救命呜呜呜!杀了我给他俩助助兴!” 平平无奇的暖阳午后。 路人的视角里。 他们似乎没有剑拔弩张的关系,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唇枪舌战,没有诸多解不开的谜团,更没有裁决院和二十一号夹在中间。 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靳野浑身僵直,人生头一次这么尴尬无措,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他他怎么就水灵灵贴上来了! 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这么想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怪就怪自己长得不赖,能力也强,但自己—— 确实非常完美啊,找不到什么缺点。 招蜂引蝶了点也正常。 他本来就受过情伤,身体又不好,如果再被拒绝,可能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又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忍声垂泪—— 他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不对! 他正在逼问林疏,不能被带跑了节奏! “离我远点!” 他的话音和林疏后退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 林疏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的心跳声好吵,慌什么。” 靳野有些狼狈:“那是心脏,不跳就死了。” “死了……” 林疏有些点点怅惘:“知觉不在,想做的事情做不了。” 靳野“哼”了一声。 这句话像一根小刺扎进心里,说不上痛,但也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他的视线仿佛利刃,层层剖开对方的伪装,看透最真实的内里:“你想做什么?” 林疏淡淡微笑:“我想和家里人一起。” 他不无讽刺的问:“需要您同意吗?还是得经过至高无上的会议庭审批?” 靳野不可能放他回第七区。 他终于扯回了正题,脸色发沉,话也重了几分:“回得去吗?你明知道自己有多危险!怎么,被烧死还吓不到你?想去第七区特殊监狱里呆着,还是被异兽咬死填肚子?才被袭击,居然还干出这种蠢事?!” 林疏不做声。 靳野冷然道:“如果你非要一个人呆着,那我也不拦你,干嘛还回医院,多麻烦。直接往火葬场送,死的新鲜,大火二十分钟就烧干净了,省时又省力!” 天知道!他收到消息说林疏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怕是他被人掳走。 他外貌招摇,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表面乖乖顺顺,其实脾气比谁都差,半点不懂服软的道理,出了事情只有吃亏的份。 “这样不也很好,”林疏微微一笑:“省的总给你添麻烦。” 靳野胸脯再度剧烈起伏。 他森森磨牙:“你是懂得怎么气我的。” “是你在逼我。” 林疏看着他,目光盈盈:“他关我,你也关我。” 这话也是淡淡的,参杂着不明显的委屈。 靳野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这个“他”没有明说,靳野仍然是一瞬间就懂了。 一时间,脑海里又想起了资料上一条条写的那些林疏第七区的过往。 那栋空置的别墅,昏暗的地下室,像熬鹰一样的经历…… 当时只看到冰冷的文字,和可称香艳的寥寥图片。 现在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 靳野的心仿佛一根无形的弦,另一头就攥在林疏手里,被对方时不时的撩拨一下。 拉的用力了,心里便会有一丝刺痛。 空气一时凝固。 他是不是处理的太生硬了,靳野甚至有一瞬间开始反思。 “这两个不一样——” 靳野想说两句玩笑话,可又不应该拿这个开玩笑。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你赢了。我就当你这次真的只是为了躲我。” “放心,你是自由的。学院也修复的差不多了,明天复学,你也该回去了。” 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靳野打开车门,眼神示意林疏进去。 林疏幽幽看了他一眼。 默不作声的绕到另一边,自己开门上车。 回去的一路,他都很安静。 见了跟丢的两个保镖,也认认真真道歉。 两个保镖长呼一口气:“小林先生回来了就行。” 靳野一路把他送到病房门口:“晚上再做一次检查,没什么问题,今晚你就可以回家休息。别再找麻烦。” 林疏立在紧闭的病房门前,背对靳野。 他正打算拧开门,忽然顿了一下,鼻翼微微翕动,紧接着目光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靳野看见林疏转过身来,嘴角还噙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很明显能看出他心情变好了。 靳野忍不住狐疑:“你开心什么。” 林疏眉眼微弯。 他不笑时总有种说不出的清冷郁郁,让人想抚平他轻蹙的眉头。 笑起来却艳光四射,叫人挪不开眼。 林疏盯着他,忽然说:“想了又怎么样,想想都不可以吗。” 还是那种“天气还不错”的淡淡语气。 靳野被没头没尾的话砸中,心中狐疑更重。 他什么意思? 究竟在说什么? 等到房门关闭,他也没走,站在门前,被这古里古怪的最后一句给困住。 靳野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不敢置信的望着房门。 他原地踱步转了个圈,恨不能用眼神把里面的人抓起来问问。 什么意思? 究竟什么意思?!!! 黄金重剑激动的嗡嗡作响。 … 那个怪物进来了。 病房里。 躲在床下的男人竖起耳朵,听见林疏推开房门的声响。 他紧紧贴着地板,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枪。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恨毒,还有浓郁到抹不开的恐惧和憎恨。 明明他们三个人说好干了这一票就收手。 瘦猴无声无息的失踪,老二也死了。 都是这个该死的怪物!!! 男人最后一次谨慎的检查床角的监控器。 医院查的很严,爆炸性的物质带不进来,他也没办法和上次一样用炸药,不过没关系,这会儿外面全都是人,他肯定不敢变成怪物形状,赋能的子弹就能伤他。 男人也试过联系雇主,要求佣金翻倍,弥补损失。 雇主说:【让你避开人带走他,你们却炸了穹顶学院,弄得人尽皆知,招来一堆麻烦,裁决院的人都在盯着我,还想要佣金?】 要不是这次任务,他们兄弟怎么会沾惹上这样的怪物! 【既然你说他是怪物,那就拿出证据来。】 证据? 等他死了,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男人神经紧绷,百分百的注意力都在仔细听着屋里的响动。 对方似乎毫无察觉,甚至还走到窗边,把窗户也关上了。 男人的呼吸放缓到极致,就等着对方躺上病床那一刻。 当他最放松的时候,消音枪里的子弹也会利落的穿透他的心脏! “怎么才来。” 慵懒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男人躲在床底,仔细的竖起耳朵,同时皱起了眉。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在跟谁说话? 还是打通讯? 也没有通讯器播出的呼叫声。 那个怪物一边说话,一边坐在了床边。 “等你好久了。” 语调里有种面对情人似的亲昵。 男人将身体最大幅度的紧贴地面,从床缝透出的目光只能看到床边垂落的双腿。 他的视线里,包裹在深蓝长裤下的纤长双腿慢悠悠晃了晃。 更下方裸露出的雪白双足半垂在空中,也跟着微微轻晃,白的刺眼。 男人恨意森然的盯着那双腿,手指轻轻搭上了扳机。 声音又在病床正中央,也就是男人的头顶响起。 “连这层网都撕不开,还要我来帮忙。” 也是淡淡的语调,带着一点委屈。 听起来像是冷傲矜持的人压抑不住怨念,用抱怨的方式撒娇。 男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是在自说自话? 急促如雨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有人在门外使劲儿敲门:“你出来,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到后面都快变成捶门了,可见有多激动。 靳野? 床下的男人死死握住手里的枪,随时准备暴起。 他倒是想瞧瞧这怪物敢不敢暴露,让门外来来往往的人也看看,被裁决院保护起来的究竟是多么恐怖的玩意! 男人心中恨意大起,也是杀意蓬勃。 他难以控制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再一次往左侧目,确认林疏还坐在床边,没有任何举动。 收回目光的时候,男人习惯性往右撇了一眼,确认四周环境。 他忽然僵住。 屋内开着灯,从顶上垂直落下暖白灯光。 在床的右边投映出一块古怪的不规则阴影。 林疏坐在左边。 那另一侧的,是什么? 男人仿佛四肢百骸都瞬间僵住,他僵硬的一寸寸转头,艰难的抬起眼。 床底的右侧,露出一个人头。 幽幽看着他。 那是一张倒垂着的美人脸。 唇在上。 眉眼在下。 熟悉的五官,面颊雪白,双目含着脉脉柔情。 冲他微微一笑。 美艳而极具风情,却比遇到地狱恶鬼还要恐怖千万倍!!! 林疏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纤白的手指抵在嘴唇上,他轻柔的呢喃。 “别吵,外面有人。” … 病房卫生间里。 林疏不紧不慢的冲洗双手。 关掉水龙头,他抬起手臂,慢悠悠的闻了闻指尖。 淡淡的玫瑰花香气。 洗手露的味道。 靳野还在坚持不懈的敲门。 嘎吱一声,门忽然开了。 林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抵在门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靳野。 他带着一丝嫌弃:“你好聒噪。” 靳野捏紧了拳头:“你刚刚什么意思?” 林疏的表情仿佛是他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波澜不兴的回:“没什么意思。” 靳野后槽牙又开始发痒。 他怎么会觉得林疏需要保护,明明就很欠揍。 二十一号怕是被他气死的吧! 他咄咄逼人道:“那你说想,想了什么?” “我想——” 林疏作出沉思状:“不是说最后一轮检查完就可以走了,我不想呆在医院里,想回去。” 他目光上抬,看似温顺的请求靳野:“可以吗?” 没有人被这样楚楚可怜的上目线注视,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第17章 第 17 章 林疏进了检查室。 靳野抱着双臂,一言不发的立在旁边,盯着护士小姐给林疏抽血的动作。 殷红的血液顺着细小的药管一路往上走,最终流入拇指粗细的血样管里。 护士采集完血样,放入推车。 然后给他皮下注射了一支药液。 玻璃罐里荧蓝色的液体,有种冰冷梦幻的美。 “这是什么药?” 林疏问了一句。 研究院为了克制异兽研究出的东西确实厉害。 他从一进医院就输液,连接打了几天这种药剂,每次询问医生也只是含糊过去。 靳野瞥他一眼,恶劣的哼笑:“保养品。就是那种七八十岁的老家伙年纪大了,腿脚走不动,天天来一支,增强免疫力,懂吧?” 林疏:“……” 他问:“我像傻子吗?” 靳野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小林先生一脸聪明相。” 他心里骂了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为了抓林疏,疯了似的从裁决院一路奔过来,甚至还在庆幸没有出外勤任务,不然真让他一个人溜出去,无影无踪。 护士处理完,说了一声:“好了。您可以进内室了。” 林疏进入内室做扫描。 靳野等在外面,正好被他的专属医生抓到。 “一号,前几天刚给你包扎完,你人就走了。话都没听半句,这半个月的身体数据分析还没做!” 靳野眼也不抬,相当自信:“我的身体好得很。” “是,好得很。”医生也是看他长大的,跟看自己的孩子差不多,靳野二十来岁,体能各方面都是最巅峰的时期。 “靳女士来电询问你的冲阶状况,针对这个事情,医院开了个研究会,重新设计一套方案。” 靳野脸色沉了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他“嗯”了一声。 一转头,发现林疏已经出来,靠在墙边默默看着自己,眼睛里似乎带上一丝兴味。 仪器设备都是最一流的,更不用排队,结果第一时间就出来,医生也说没问题。 靳野:“好了?走吧。” 医院的高级病房要什么有什么,林疏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和靳野一起从电梯下去,直接上车。 黑色轿车开向了回东山段别墅区的路。 一路上,车厢里仍然沉默。 靳野察觉旁边的人反复看了自己好几眼。 他问:“做什么。” 林疏眨眨眼,干脆转过身直面对着他,变成了直勾勾的瞧。 他的目光很专注。 靳野心想,看什么。 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勾人吗?! 他冷硬起来,没好气:“看什么?” 靳野说完,自己又先皱起眉,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他琢磨了一会儿:“你不怕我了?” 前几天稍微凑近些,还跟带刺的花骨朵似的,一叶一瓣都仔细收拢不让人瞧,只有浑身的尖刺都炸起来,摆明了生人勿进。 这会儿就敢招摇到他眼前了。 林疏睨着他:“怕打针?” 靳野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医院的事。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吗?因为怕打针就不治疗?! 他哼笑一句:“是啊,怕的要死。” 林疏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眼角眉梢又流露出一种笃定,说谎。 他目光幽深,又靠近些,做出要用脸颊贴上靳野胸膛的姿态。 又来! 靳野这回反应迅速,掐住林疏的双肩将人往后一推:“坐好!别靠这么近!” 不仅不抗拒,还敢主动靠近了?! 他瞪完林疏,又目光凶厉的盯上前排司机的后视镜。 司机飞快收回视线,佯装无事的盯着前方。 林疏并不反抗,他盯着靳野:“怕吃药?” 还没等靳野回复,他似乎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又换成笃定:“原来是怕失败。” 靳野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 “我会失败?” “我会怕?” 林疏:“你是个人,会怕很奇怪吗?” 靳野的脸色倒是变得很奇怪。 下一秒,他恼羞成怒,发狠钳住林疏的手臂:“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的事情你少管!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疏的小臂一阵剧痛,被钳住的那一圈不用掀开衣袖看,也知道已经青肿。 如果不是靳野刻意收了力道,他可以轻松折断林疏的小臂。 林疏低头看了眼靳野未曾松开的手,平静的好像这痛意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露出若有思索的目光。 靳野察觉自己在迁怒,飞快松了手。 他沉声说:“关心别人的事并不一定会收获感激,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懂了吗。” 林疏结束了思索。 他平静的看着靳野:“一号大人——” 靳野挑了挑眉。 林疏慢条斯理:“你和二十一号不一样。” 靳野怔愣一瞬。 他已经能平静的提起那个人,没有憎恨,没有被强迫培养出来的病态依赖,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 就好像提起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林疏说:“你不会伤害别人。” 刚刚才差点被他伤到的人,说他不会伤人。 靳野不喜欢他拿自己和二十一号比。可听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住莫名的触动。 他叹了口气。 像是对林疏保证,又像是跟自己许诺:“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林疏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淡淡说:“所以,有空可以去……谈场恋爱,开个荤。” 他的目光甚至带上一点微妙的嘲讽与怜爱:“也增加点常识,别拿小孩子把戏吓唬人。” 靳野表情空白。 “开个荤”和“增加常识”两重炸弹狠狠砸进他的脑子里,一时间轰然炸开,让他不知道东南西北,脑子都不工作了! 他什么意思? 他在说谁??? 谁?!!! 靳野咬牙切齿,就在他扑过去的一瞬,林疏打开车门,灵巧又丝滑的躲开靳野,钻了出去,顺手又把车门堵上。 车早就停了。 东山段别墅就在眼前。 林疏立在车门外,唇角微勾:“谢谢,再见。” 靳野仰着头,隔着车窗,愤怒的瞪视这张可恨的脸。 良久后,他恨恨的往后一仰:“走。” 司机收到指令,黑色轿车开始起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 林疏站在原地,直视他们远去。 脸上的淡淡微笑跟着他们的身影一起消失。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进了别墅里。 …… 深邃的夜晚,正好是野兽喜欢出来活动的时间。 凌晨十二点的医院某间病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 那是四肢和衣料摩挲地板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从地板或者什么地方一点点缓慢的爬出来。 四肢蠕动,缓慢爬行。 空荡荡的病房里,林疏站直身,快速的活动几下,适应这个新“身体”。 同时手上把玩着一个小东西。 摄影仪。 他捏住这个小玩意,稍稍揉捻,金属外壳连同里面的储存器都成了齑粉。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 皮肤上无数道道狰狞交错的伤痕。 那天在爆炸现场,黄金重剑割砍出来的痕迹。 这句身躯的原主人如今落魄潦倒,被两头追杀,也不会有傻子替他弄高级恢复液,伤口愈合的异常缓慢。 林疏尝试着抓握双手,感受伤口拉扯的痛感。 他每每靠近靳野的黄金重剑,都能感受到一股从骨子里钻出来的本能忌惮。 抛开别的,他真想和靳野打一场,折断天之骄子的骄傲脖颈和威势赫赫的黄金重剑! 林疏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手顿住半空中,才想起骨片丢失在了爆炸现场。 靳野盯的密不透风,他暂时没机会找回来。 但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脑子里闪过监控室大屏上的成百上千的纷乱镜头。 感谢医院的规划布置,从中庭花园转路走出侧门,会“恰好”路过监控室。 林疏一一避开夜里还在运作的机械眼睛,安静的,无声的离开医院。 黑夜里,他的速度快了起来。 像丛林间无声无息的猎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才是它们狩猎的主场。 夜风疯狂灌进他的耳朵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心还在跳。 原来自己还活着。 林疏脸色冷白,站在高大恢弘的政务大楼前。 他目光上抬,望着近处的高楼,眉头忽然微微皱起。 面对这个地方,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波澜和骨血呼唤。 和共鸣时感受到的状态不一样。 迟滞良久,林疏还是钻了进去。 哪怕是个陷阱,只要陷阱里的诱饵有一丝可能是真的,他也只能坐上赌桌。 借着暗影月色的掩护,林疏在每一层楼中四处逡巡,恨不能将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找出一丝丝可能的线索。 理智告诉他,就是这里,以他对于距离方位的敏感性绝不会找错。 现实确是没有呼唤,没有回应。 仅仅一栋普通的政务大楼。 不对。 不对! 他在脑子里一寸寸翻阅着爆炸当天的记忆。 三号和老者的对话。 钥匙? 还有奇异的失重感—— 他把电梯停留在二层,打开底坑厅门,沿着爬梯一路深入到最底部,从小口钻了进去。 漆黑沉闷的底坑空间里悬浮着一片诡异的蓝雾星云,如梦似幻,美的像星空 同时,无数道泛着红光的机械鸟眼齐刷刷转头。 紧紧锁定他的脸。 同一时间。 裁决院中央控制室里,警铃刺耳暴响! 这里不需要再伪装,林疏轻而易举的处理掉这些监控废物。 他提拎着机械鸟尸,扔了一具丢进星云里。 机械残肢并没有穿透星云掉落在地上,仿佛被这片妖异的星云吞吃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疏飞快思索后,一头扎了进去。 … 他出现在一片银白空间里。 长长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守卫、没有机械设防,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座电梯。 林疏第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压抑,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这个地方似乎对他的压制更加严重。 天花板、墙壁和地面都有一层特殊的银白涂层,也是某种不知名金属。或许林疏感受到的异样压迫感就来源于这种涂层。 但林疏已经没有精力关注这一点了。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突如其来涌入的共鸣上。 就是这里! 温暖的! 毛茸茸的! 轻柔热切的触感将他包裹,像迷路的孩子找到家,而母亲怀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林疏的眼眶发烫。 他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往前的两步路带着跌撞,扑到电梯前。 按键面板上却只有孤零零的上行按键。 而本来应该设置下行按键的地方—— 一道奇怪的内凹痕。 林疏被阻挡在电梯前。 他能感受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暌违几百年的族兽,它们就在下面。 明明只要下去,就可以见到它们。 可他下不去。 哪怕用砸! 用撞! 用刨! 他狼狈的尝试一切方法,用力到能够听见这句身躯骨头脆裂的悚然声响。 可面前这个**电梯箱体完好无损,仿佛这辈子也跨越不了的大山。 他也只能徒劳的挣扎,最后贴在冰冷的门壁上,感受从地底传来的悲哀震鸣,听着一连串训练有素的危险脚步声逐渐靠近。 林疏低头,看着圆门上的内凹痕。 癫狂的目光逐渐清醒。 他记得,骸骨送过来的时候,那个苍老的声音问:“钥匙呢?” 钥匙呢? 林疏细细抚摸着冷硬的长长凹孔,感受着它的内里走向,光是外面的横宽就能比的上成年人手掌长度。 他仔细的将每一寸细节刻入脑海里。 它看起来像什么? 这里是剑王庭。 这道凹痕,像一把剑的形状。 是一把重重保护,隐藏起来的剑……还是一把被人握在手里的剑? 剑王庭里许多人都会选择用重剑激发异能,林疏在这里,在穹顶学院,在裁决院见过许许多多把重剑。 谁的剑呢。 谁的剑整天如影随形。 谁有这个强大实力,让核心区高层全然信任,丝毫不忧虑钥匙的安全? 第18章 第18章 穹顶学院修复后又进行了一次安全检扫,确认没有问题才通知复学。 昨晚的袭击似乎扯动了核心区这群高层的神经,一打开通讯器,铺天盖地都是袭击者的画像。 林疏关掉通讯器,往后仰入后座靠背:“走吧。” 轿车的发动机引擎开始运作,往穹顶学院的方向奔驰过去。 在成熟的技术下,三天足够一栋医务大楼从火灾废墟复原如初。 但这个话题热度却还没过去,明显入校的检查也严格了起来,增加大量巡逻校警,几步就设一个岗亭。 林疏试图共鸣丢失的骨片项链。 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他仰头望着重新屹立原地的医务大楼,神色发冷。 它不在这里。 副班长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小花瓶,听说你也受伤了。小心点儿,这张脸要是破了相多可惜,不舒服就该找我呀,我最会照顾发烧的人了。” 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充满了暗示:“里面又暖又烫,这个我有经验……” 林疏意兴阑珊,在别人看来就是低眉顺目。 只是有一瞬间很想在他面前亮亮原型,看他什么表情。 “林疏!” 陈凡走过来,眉飞色舞的上下打量他:“你的通讯器怎么一直打不通!我去医院看你,都没找到你!” 林疏淡淡微笑:“是吗?” 他问:“你去的哪个院区?” 陈凡卡壳一瞬,没想到林疏居然还继续问。 他抢声道:“你也太倒霉了,全校几千人总共就十来个学生在医务楼,这百分之一的受伤概率都让你遇到了,我还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林疏嘴角微翘:“已经好了。”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陈凡很认真:“连通讯器也不接我的,也太不够意思了!” 除了他好心带着林疏玩,全班还有谁搭理林疏。 唯一的朋友? 林疏目光微妙。 陈凡也有那么极其浅薄的一丝愧疚:“早知道那天就送你去医务楼了,说不定还能和一号大人面对面。” 林疏善解人意:“没关系。” “退一万步说,你也有错,也太没用了,什么时候病不好,非得逃这个时间。不过我还是讲义气的!”陈凡不情不愿的塞给他一个指姆大小的荧蓝玻璃瓶,下一秒又高兴起来,略带显摆道:“高级恢复药剂,研究院出品。” 他满脸写着“快问我这玩意儿有多牛逼!快问!” 林疏两根手指夹着小小的玻璃瓶,里面可怜巴巴的一滴荧蓝液体似乎有点眼熟。 他“嗯”了一声:“所以那天的演讲你看完了吗?” “那天你先走了没看到,”陈凡果然被这个话题扯走注意力,两眼放光。 “太帅了!爆炸发生之前,一号大人就察觉了,忽然站起来,隔空抬手,现场的重剑都嗡嗡作响争着要飞上去!” 他期待道:“你那天不是也在医务楼?看见现场了吗?那些爆炸犯还想搞破坏,在他面前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全都是送菜!” “太帅了太牛了!真不愧是我的偶像!!!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样的人!!!” 陈凡激动的像在发花痴,路人都习以为常,毕竟这个学院里比他更花痴的大有人在。 林疏眼神微闪。 他的脸上适时出现一丝好奇:“真这么厉害……当时,他选了谁的剑?” 陈凡怜悯的看着他。 这就是底蕴的区别了。剑王庭的常识对几大区外人来说都属于隐秘信息,问出这样的蠢话也不怪他。 “一号能影响别人的剑,那是因为他等级最高也最强,也算一种共鸣共振。” “激发剑术异能的人不会用别人的剑,因为他们和自己的剑都存在一种奇妙的、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联系,可以说是心灵相通。你也不想和别人打着打着,你的剑忽然收到召唤,自己跑掉去找主人了吧?!” 异能这玩意儿,先天的基因已经决定了70%,剩下的三成也不能说它没用。但是吧,有的时候,你努力一辈子的终点都赶不上人家的起点。 但凡林疏有点实力,再凭借这张脸,在学院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惜他是个F级,连基本的异能激发都做不到。 林疏恍然:“这样——” 他似乎放心下来:“那应该也不会有人要抢有主的剑,想抢也带不走了。” “怎么可能,”陈凡像是听到非常无语的笑话,翻了个白眼:“除非你把他废了,异能核都给挖了,不然只要他念头一动,重剑会找主人的。” 林疏颔首。 他微微一笑,叹息道:“那真是太好了。” 陈凡发现,林疏把好几门沉闷无聊,一坐下就能睡着的历史课和剑学研究课都选上了。 他吃惊的问:“你干什么?这些都是选修课,狗都不听的!” 之前他和林疏的课程都差不多,但这么改,他们俩就错开。要去他去,自己可不会没事找事,自找罪受。 林疏面不改色:“你懂的真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凡忍了半天,压不住嘴角:“……唉,算啦,谁叫你是我朋友,陪你去上好了。”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陈凡兴奋道:“明天是哈森教授的讲座,你陪我去听!” 林疏笑了。 他双眼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好,谢谢你。” …… 放学的时候,陈凡还在强调:“明天上午十一点,演讲厅见!” 林疏却瞧着缓缓驶过来的黑色轿车。 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是发现猎物的暗光:“好。” 司机从车里下来,立在主驾驶位外面:“小林先生。” 陈凡的视线越过林疏,望着他身后的黑色轿车。 “咦,这车——” 刚刚司机开门的时候,他看见车后座还有一个人:“还有家里人来接你?”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车后座里隐约的轮廓,是个高大挺拔又坐姿肆意的青年,那人英俊锐利的下颌线莫名的眼熟。 他正打算拉开车门仔细看看,副班长笑盈盈凑过来,伸手搭在林疏的肩上,趁机将他一个酿跄勾进怀里:“小花瓶,呆在家里不寂寞吗,要不要来我家玩玩。” 陈凡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在他眼里,副班长一脸贱兮兮,臭德行,靠近他都怕得什么不好说的病。 林疏推开肩上搭着的手臂:“不用了。”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 严实的单向车窗将外界注视的目光遮挡的彻彻底底。 林疏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旁边的黄金重剑,而后才转到靳野身上。 靳野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 第19章 第 19 章 靳野盯着眼前巨大屏幕上的人脸,又一次播放视频。 动图里,袭击者灵活的钻进狭小空间,他干脆利落的撕裂鹰眼监控者的钢铁身躯,轻松的仿佛在撕面包。 最后的镜头里,他冰冷的盯着闪烁红光的鸟眼,目光犹如实质性穿透过来,隔着屏幕与靳野沉默对视。 裁决院赶过去的时候人早跑了,跟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任何踪影。 如果受霍老的指使,目标应该紧盯着林疏,而不是沾惹王级标本。 他究竟想干什么。 迷雾重重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靳野处理过的异兽案件不下百起,感染者本身很简单,并不能算作人,被野性驱使的兽类而已。 比起它们,拥有清晰目标的人类似乎更加扭曲狰狞,为了利益或者别的东西,可以轻易的形成血色绞肉机。人命在它面前,也只是一串冰冷的消耗数字而已。 研究院的崛起,还有第七区标本贩卖产业链,仅仅是海面上巍峨冰山露出的一角。 通讯器忽然滴的一声响。 一则陌生图片简讯。 来自一串他很熟悉,却从来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图片上清清爽爽拍了几行字,关于基因-环境互作“黑箱”理论的几个疑点。 后面带着一个简洁利落的问号。 其余的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明了。 靳野挑眉。 某人是把他当资料库用了? 十岁之前靳野接受的都是家庭精英教育,学校里读书太浪费练剑时间,等大点之后,他开始一路跳级,像这些理论对他来说是八百年前学的东西。 靳野简单回忆着《异能学》的整体架构,大致推了下林疏的进度走到哪里。 这个问题……老师应该还没讲到,他问的刚好在点上,看来不是装模作样,在学校里还真有在认真读书。 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 靳野敲着屏幕输入几行字。 通讯器又跳出来一行新讯。 【谢谢。】 靳野盯着这两个冰冷的黑色字体,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林疏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他可能是并不正眼瞧人,眼睛垂向地面,眉间微微蹙起。 眼尾微微发红,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 和通缉平台打完通讯,确定好追踪信息的二号回过头,狐疑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靳野翘起来的嘴角瞬间扯成直线。 下一刻,他又朝着二号笑笑。 简称皮笑肉不笑。 “不是说我太凶了,给你一点人文关怀。” 二号欲言又止,谨慎道:“……我很感激靳女士,没有靳家就没有今天的我。” 靳野挑眉:“所以?” 二号满脸沉重的说:“但是恩情归恩情,原则性的东西不能违背,我还是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最好带点柔弱清纯小白花那一挂。36D可以是胸围,但绝不能是胸肌。” 靳野这回是真气笑了。 他手一抬,强健的手臂一横,死死勒住二号的脖子,差点没让他当场断气。 六号大惊失色:“别别别别把他勒死了,我的休假申请他还没同意呢!快,平台上审批一下!” 七号劝说:“还是别了,二号死了文稿资料谁来弄?反正我不做!” 三号看看二号,又看看靳野,若有思索。 他猝然眼睛发亮,目光里藏不住的期待。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最终还是再次响起的提示音拯救了二号。 靳野松了手,看一眼屏幕。 【还能问吗。】 这什么意思? 问完之后想起来了? 靳野自以为忍气功夫还不错,但每次都轻易的被对方挑起情绪。 他敲字回道:“我的时间宝贵,不是谁给我发消息,我都会抽时间回的!” 对方说:“好。” 好什么好。 好是什么意思! 靳野盯着屏幕里这个字,像是能用目光把它盯穿,隔空伸手进去把人抓出来,掐住他的肩膀问问,究竟什么意思。 对方却跟昨天那个袭击者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他刷新了许多次,一直到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信息界面里都没有跳出新消息。 靳野放下通讯器,浑身的低沉气压透露出他现在很不爽的讯息。 “谁惹我们一号大人了?” 六号看好戏的眼神挪了过来。 靳野刚要说话,讯息提示音忽然响了。 他精神一振,看向屏幕—— 上面空空如也。 没有新讯。 响的是六号的通讯器。 他向来懒得敲字,都是直接闪一个语音过去:“能量阈值悖论?是,这个应该能够参考……激发异能核啊,你要尝试,最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帮你精准控制能量输送,不然很容易出事。” 他对着通讯器那头强调:“尤其是体能等级越低,能量输送很容易超阈,死亡风险很高,一定小心,千万别乱来!” “没事,不用谢。” 六号回了消息,抬头就对上靳野幽深的目光。 靳野腮帮子咬的死紧,抓起外套,气势汹汹往身上一披,大步往外走,没几秒就消失在裁决院大厅里。 六号有些茫然。 刚刚不还在生闷气,现在……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谁又惹他了? “没事,”二号说:“可能是最近异能冲击不顺,男人嘛,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 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很违和,但是放在阿野身上嘛,六号点点头,有道理。 …… 靳野调取了林疏在学院图书馆的借阅记录。 出于尊重**……虽然林疏在他面前已经没多少**,靳野没有过分监控他在学校的生活,了解的底线也仅仅在保证安全。 从前到后,历史学、异兽学、战斗学、生物研究学……密密麻麻的详细书目映入眼帘。 所有的书目汇聚到一起,透露出某种无声的信息。 林疏绝不是才起的心思,他从进入学院起,就已经有了明确目标。 他想激发异能核。 靳野体质超强,从小在战斗和异能修炼上顺风顺水,别人眼中难如天堑的等级阶梯他轻轻松松就跨过去了,当年的他甚至都不需要激发异能核—— 那颗核心生来活跃,嚣张狂肆的向所有人展露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这并不代表靳野不了解从普通人跨越到异能者的第一步。 对天才来说,是一段无所谓的平路,只需要抬起脚走过去。 B级以下开始存在死亡风险。 到F级—— 第一区官方发布的数据,死于异能核激发的人数比例超过50%。 超高的死亡率让许多人都望而却步,这也就是为什么F级默认被排除在异能者之外。如果核心区权政家中有F级的新生儿,大部分甚至会被送去外区。 黑色轿车停在穹顶学院门前。 靳野在这里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只是升阶的短暂过渡,冲上A阶以后,他全面接手裁决院的事情,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近几天里来这儿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之前几年的总和。 特制的灰黑单向玻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阻碍,靳野透过车窗清晰的看见林疏含着笑,和同学一起走出来。 林疏的言辞之间,好像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时常孤零零一个人。 靳野亲眼看到,他走出来这一路,身姿挺拔,腰肢细瘦,在人群中招摇的像是发着光,无数道隐晦的视线都跟着他的身形游走。 光是自己安排在学校里的人就为他挡去了不少麻烦。 林疏立在车旁,笑着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像是承诺。 那张艳丽惑人的面孔冷然下来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似凛冽不可犯的寒山冰雪,只有眼尾一抹淡红让人想入非非。 他笑起来却像摇曳的玫瑰,慵懒惬意的盛开在风中。 陈家的小儿子。 天赋平平。 毅力一般。 人品不详。 如果不是他外祖家里还有点资产,一直护着,早就被他爹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靳野眸色暗了暗。 他再一次确认,林疏对谁都能笑的那么暧昧温柔。 除了自己。 车厢里,靳野面无表情。 他心里的感觉很古怪。 按理说不该在意,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意的要死。或许该生气恼怒,也是有的,但在这些情绪之外,他竟隐隐有一丝高兴。 和难以抑制的小小得意。 就像赢下了一场艰难战斗。 为什么? 靳野还没把这种复杂情绪理清楚,转折就来了。 后面来的那个青年,肆无忌惮的将手臂搭在林疏肩上—— 靳野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林疏。 他没有说拒绝,但浑身上下每一寸气息都透露着淡淡不悦,连眉头也轻轻蹙起。 靳野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林疏面对自己的表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车外,林疏和他们快速结束了话题,飞快钻进车厢,看见靳野,脸色上增添了几分讶异。 他的眼睛里带着笑。 很浅很浅,若有若无。 “你怎么来了。” 靳野闭着眼,没说话。 司机也跟着钻入车内。 黑色轿车往和别墅相反的方向驶过去。 林疏的生活很简单,通常就是学校和别墅两点一线,非要再举一个他熟悉的地方,那也只能说医院了。 车窗外的风景有几分陌生。 林疏问:“这是去哪儿。” 靳野:“请你吃饭。” 林疏不做声。 他似乎也察觉到靳野的声音里压着怒火,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振动翅膀般颤了颤。 好得很。 刚刚在外面笑盈盈,对着他又装哑巴了。 车里的沉默氛围一直持续到餐厅前。 林疏仰头望着奢贵典雅的店门:“核心区就这一家餐厅吗?” 他们两兄弟的品味还真是都差不多。 靳野推开门,示意他进去,一边面无表情的说:“我父亲最喜欢这家牛排,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饭。” “现在不常来?” “他死了,家里也不会再聚餐了。” 靳野神色如常的回答着,转头不假思索的向侍者报出几道菜名。 侍者点点头,直接下去了。 林疏隐隐感受到针扎般的尖锐,仿佛面前的人撕裂了身上亲切柔和的假象,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压迫又涌现出来。 他们隔着餐桌面对面而坐,相互平视着对方。 餐厅里优雅柔和的音乐缓缓流淌,两人中间被拉进的距离,在这一刻又无限远开。 林疏温顺的开口:“我以为,请人吃饭,对方至少应该拥有点菜权。” 靳野说话的时候漫不尽心,又好像意有所指:“你对这家餐厅不了解,不知道什么最重要,什么最好吃。” “所以呢?” “所以,”靳野的目光咄咄逼人:“要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安排,别干超出范围界限以外的事情。虽然……你真的很会找麻烦。” 林疏:“……” 第20章 第 20 章 靳野忽然又换了个话题,他揉了揉眉心:“抱歉,最近事情很多,有些累。” 林疏从这句话里觉出一点好笑:“要求我注意身体的人,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注意。” 靳野叹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总是一串接着一串,比如说昨天又发生了一起案子,不得不交给裁决院来处理。说起来嫌疑人你也认识,毕竟他让你住了三天院。” “可是这家伙仿佛人间蒸发,躲得无影无踪,藏匿技术简直完美。” 靳野平静盯着他幽深的黑眸,开玩笑的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犯罪吗?” 林疏坦然的微笑:“怎么会,只要行动就会留下踪迹,不管是气味、足迹还是别的什么,或许只是你们还没发现而已。” 靳野仿佛随口一问:“那你留下过什么踪迹吗?” 侍者端菜上来。 靳野难得的绅士,伸手将林疏面前的牛排端过来,帮他切好。 林疏垂眸看着又被端回来的精致瓷盘。 真有意思。 同一道菜。 靳修请他吃五分熟。切开的时候鲜嫩血水尚在。 靳野请他吃全熟,连汤汁都被肉块吸干净了。 林疏没动餐具:“你想说什么?” “你想激发异能核?” 林疏神色里带上一丝警惕,并不做声。 靳野进餐的姿态难得优雅,他催促道:“怎么不吃?” 看着林疏捏起银色餐叉,靳野才继续:“为什么?” “这个问题……”林疏带着好笑的意味的看过来:“想,不需要理由。不想,应该才需要吧。” “你的体质并不适合,”靳野说:“死亡风险超过50%,不要乱来,何况你的年纪也超过了,哪怕成功激活,始终会比别人更慢更辛苦。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却得不到百分之一的效果,何必浪费时间?” 林疏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我……很老了?” 靳野:“……这不是重点。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过想过的人生。我说的是死亡风险。一半的人失败了都当场死亡,你非要拿命赌?” 林疏的黑眸亮了,灿烂的像繁星闪烁。 他忍不住露出笑,仿佛听到的是一句鼓舞:“所以,有将近一半的可能性?” 久违的头痛又来了。 靳野压住怒火,冰冷刺人的点评道:“你真的很会自找麻烦。” 他平铺直叙:“消了这个心思,没人会帮你。” 语气沉稳笃定。 靳野也有这个信心,他能让林疏找不到任何人帮忙。 “你只需要活着,安全的活着,接受保护就好。” “哪怕不会异能,穹顶学院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三年以后,随便找单位挂个文职,离危险远远的。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一连串话砸下来后,林疏面无表情,眼睛里浅淡的笑意也消失了。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该死的沉默。 靳野深吸一口气,目光里全是审视:“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理由? 林疏有一丝好笑。 当然是因为我要靠近你,依赖你,然后—— 咬穿你的喉咙。 欣赏你眼睛里满满不敢置信的惊恐、痛苦和绝望。 死前或许还会带着无限的惊忧。 忧虑这副无害面孔之下的狰狞獠牙接下来洞穿的会是谁的喉咙。 亲人、朋友,还是谁? 在绝望和惊忧中死亡的气息甜滋滋的,会让兽上瘾迷恋。 靳野紧紧的逼视下,林疏垂着眸,睫毛轻颤。 他再度抬眼看向靳野的时候,眼里那一抹淡淡的柔和消失了。 林疏说:“谢谢。” “对不起。” 靳野愣住。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保护我,让我读书,关心我的身体……你是个好人,我遇到的事情其实和你无关,我也不应该把心里的怨气都朝你发,抱歉。” 明显感觉到林疏的区别冷待,靳野心里当然有不痛快。 但是对方低眉顺眼的诚恳道歉,他更不顺气,说不出的别扭,还不如冷脸尖锐的刺上几句,至少有点活人气儿。 林疏低声说:“真的对不起……也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给你添麻烦。”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够了。” 他们明明在同一空间里,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靳野面前的人却好像离他异常遥远。 靳野盯着他,舌尖恨恨的顶着后槽牙,莫名说不出的憋闷。 他不像那些被安置下来的幸存者那样感激涕零,言听计从,虽然靳野也不需要这些。也不像有的人心如死灰,平静麻木的接受安排。 林疏很有主意。 他太有主意了! 在被绑架袭击后还敢一个人从医院跑掉! 靳野很想扔下他,让他自己去试试,吃点苦头就知道听从安排了。 明明是为他好。 但林疏又那么柔弱,没能力自保,一颗子弹,一把剑就可以轻易的让这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永远不再睁开。 没有自己的保护,他可能下一秒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他根本就——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林疏说:“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靳野无声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情绪。 林疏几乎是没有等他的回答,接着说下去:“一号大人,不,靳野。对于你所给与的,足够了,不胜感激。” “既然感激,为什么从来不听?” 林疏叹一口气,声音逐渐嘶哑:“我只是……也受够了。受够了被决定,被安排,被保护,也受够了遇到危险只能躲,只能等别人来救我。” “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等着一个人从天而降,那种等待的时间太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锯齿在割磨我的心。” “真有意思,我是谁,何德何能让核心区的高位者们为我耗费心神,有人想杀我,有人想救我。” 他眼睛里流动着奇异的哀伤,轻声说:“生和死,从来不掌握我手里。” 林疏神情冷然,带上了从未见过的锐利锋芒。 “所以——半数的成功率算什么,千百倍的辛苦又算什么。哪怕一丝丝的可能,我也会赌上所有。这是我的选择。” 刺人的美艳,惊心动魄。 靳野眼底眸光震动。 像是看到从内部挣扎的蝶茧,骄傲不服输的灵魂试图挣脱束缚它的孱弱躯壳。 他神色复杂的思索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仍然是坚定又冰冷的拒绝。 只不过换了柔和的外衣。 “那好,打个赌,杀了我。” 林疏瞳孔微缩:“……什么?” 对他来说的确太难。 靳野干脆也不装了,雷厉风行的将餐盘里所有东西一扫而空。 “伤到我也算,能做到就算你赢了,我就帮你想办法。”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显然认为林疏无法做到。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天赋横拦的沟壑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异能引动剑术的枯燥有多么辛苦! 意志这个玩意是有限的,会被时间消磨。等他日复一日的看不到希望,在自我怀疑中痛苦挣扎,就会知道今天的话只是空中楼阁。 林疏垂着头,不做声。 “不吃了?我看你胃口也不好,走吧。” 这顿饭就这样结束了。 至少—— 这次靳野打开车门,林疏肯乖乖的进去了。 他绕着车尾换个方向,刚坐上车。 “靳野?” 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 靳野降下车窗,看向来人,他顿了顿:“哈森教授。” 哈森教授非常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金发灿烂,带着明显混血特色的五官立体又俊美,换身衣服简直可以去当男模。 他笑的热情亲切,丝毫没有距离感:“最近很忙吗?你哥说你很久都不回家了。” 靳野稳稳坐在车上,哼笑,甚至有个隐约的白眼:“你们两个呆在一起,没事干的时候总聊我,不会觉得奇怪吗?” 哈森教授看向了侧对他的身影:“这是你的小朋友?” 林疏几乎是同一时间侧过头,将脸埋进靳野的肩膀里。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依赖性的姿态,恋人般的亲昵。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躲避目光,拒绝对外交流。 靳野微顿,敏锐的察觉到一点什么。 他继续盯着车门外的哈森:“嗯哼?” 哈森笑眯眯的带着调侃:“小朋友害羞?” “我也害羞了。”靳野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快走吧。” 哈森看看靳野,又睨了眼回避他视线的林疏,笑容越来越大。 “好吧,小孩子也长大了。” 车身缓缓向前。 又是一路无话。 林疏下了车,靳野也跟着下来。 他一路走近别墅,佣工朝他点头打招呼,然后目光也跟着挪到他身后。 靳野也跟了进来。 他往沙发一坐,翘起了二郎腿,掩饰不住的强势和侵略性,仿佛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领土。 林疏眼睛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溢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走吧。” 还记着那个随口说的赌约呢? 靳野上回在他这里吃了瘪,回去复盘整整一晚上,只恨自己当时没有狠狠反驳他,自然要找回场子来。 他站起来,忽然逼身靠近,林疏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往后仰,结果被抵在墙上。 那种熟悉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又来了。好像野兽厌倦了扮演游戏,撕下亲切外皮:“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刚才,你躲什么?” “你认识哈森?” 哈森教授,实际上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最广为人知的功绩就是核心区里流动的“净化空气”。 哪怕成本高昂骇人,这个东西仍然让核心区一跃成为其他几大区趋之若鹜的存在。 只是其他区暗地里也给这个东西取了个不太好听的代号。 杀虫剂。 而被杀掉的虫子是什么,也就不用再细说了, 林疏往后抵住墙,已经退无可退:“学院里明天有他的讲座。” 靳野:“所以呢?” “他认识你。” 靳野步步紧逼,空气也越来越紧绷,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所、以、呢?” 林疏微微抬起下颌,仰视着他,平静道:“你也不想在传言里,和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吧。” 他总是有办法一句话破开靳野的外张的尖锐盔甲,随意扯动他的心。 靳野心中莫名隐隐的刺痛,神情有了一丝软意。 “你不是,也不是你的错。” 林疏笑出声:“那就更讽刺了,我没错做什么,然后走到今天这样。” 靳野想退后,却喉咙猛地发紧—— 林疏猝然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往前一拉! 靳野勉力忍住了生理性的攻击反应,两个人贴的极近,鼻尖轻轻触碰鼻尖,呼吸都交缠到一起,仿佛无形的亲吻。 林疏凝视着他的眼睛,近在咫尺的艳丽面容像层层叠叠打开的玫瑰花瓣,露出颤巍巍的嫩蕊。 他轻声说:“我是不是说过,不要用这种小孩子把戏来吓唬我,一号大人。” 靳野的目光从高处垂下,沉默不语。只是眸光越来越暗沉。 林疏仰着头,欣赏的看着他捕食者般攻击性越发强烈的目光。 他探出淡粉的舌尖,像小兽试探性的溜出巢穴,若有若无的触贴他紧抿的唇。 然后深深吻了上去。 像深海中艳丽鬼魅的海妖抱住了属于他的猎物,注定在死亡中沉沦。 柔软酥麻,比战斗升级还要强烈许多倍的快感攫住靳野的心神,他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对方吸走了。 那一瞬间,脑中所有的景象都在天旋地转,仿佛世界走到了末日黄昏。 靳野脑子里那根绷到极致的线“嗡”地一声断了。他发狠的一把钳住青年的腰,就如同在梦里那样,不容拒绝的夺过主动权,一路强势的攻城略地。 脑子里仅仅就一个念头。 艹! 他是真!的!很!有!经!验!啊! 第21章 第 21 章 靳野从来没有这样无限濒临死亡般的眩晕。 色与欲化作柴料熊熊燃烧的快感。 他咬着对方软嫩的舌尖,吝啬的掠夺每一寸呼吸,把林疏掐揉进怀里,像是能一起融进骨血,让他再也不会去招惹危险,也不会招惹那些不应该有的觊觎目光。 房间里响起高高低低的喘息声和涎液交缠的暧昧声响。 许久之后才夹杂着一两道承受不住而溃逃,让人脸红心跳的求饶呜咽。 靳野转为温柔舔舐身下人白玉般的脸颊,和眼角溢出的泪水。 这哪里是玫瑰,分明是罂粟,他的柔软花瓣一层层都浸着让人上瘾的毒。 好吧,他允许自己在这一瞬缴械投降。 “我——” 我要你。 光明正大。 哪怕会有很多麻烦和危险,但还是忍不住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属于我。 只属于我。 靳野所有的话音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出口,林疏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温顺如献祭羔羊般的再度仰头,堵住了他的话,同时含住了他的上嘴唇,齿尖发力,狠狠一咬。 殷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靳野五指发力,狠狠掐住他的腰,他才笑盈盈退开一寸。 “我赢了。” 靳野猝然顿住,像是涌动的火苗被冰雪魔法瞬间封印。 他在上一秒在火焰中燃烧,而下一秒便被冻住四肢百骸,冰凉麻木的刺感顺着血管钻进他跳动的心脏。 林疏从他怀里钻出去,站定以后,双眼亮晶晶的再度提醒:“我赢了!” 他甚至胆敢再凑上前来,探着舌尖,舔走靳野嘴唇上的血珠:“只说了伤到你,没说用什么方式。” 明明衣衫不整,呼吸错乱,那双招摇勾魂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迷蒙,清醒的让人忍不住生出恨意。然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浑然不觉,满心只有赌约的事情。 靳野垂眸,凝视着他嘴角那一抹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是,你赢了。” 他叹息一声,轻言细语,听起来却像岩浆下涌动的暗流:“那又怎么样呢?” “规则的制定者,有权利决定遵守……或者推翻规则。” 林疏愣了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带着委屈:“你骗我,不是说——” 他的声线一抖,戛然而止,因为一只强势的手顺着他的腰线,不容拒绝,一路往下。 林疏一颤,夹紧了双腿。 靳野极致的暴怒,反而轻声细语:“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脾气?” 林疏察觉事情脱离了轨道,脸色微变,挣扎着刚刚逃出他的怀里,就觉脚下一重,失去平衡狠狠地摔进柔软的皮料沙发里。 靳野俯身,握住他的脚踝,缓慢却不容拒绝的将人拖回来。 林疏翻过身,躺在地板上,和靳野面贴面。 他用陌生而哀求的看着靳野:“别,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该是什么样的?”靳野嗤笑一声:“欺软怕硬这一招你倒是玩的炉火纯青啊。林疏,你似乎没有搞清楚,我能做的其实比二十一号多很多——” “只是我舍不得,忍得很辛苦。” “但你似乎不太需要这个东西——” 林疏再一次被抵在墙上。 似乎是曾经被开发过的原因,此刻的他格外敏感,如果不是身后还有墙撑着,软的几乎站不住。 也逃不了。 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力的。 靳野掐握住他细瘦的双腕,强势举过头顶,押在墙上。 他曾光芒万丈、备受瞩目、背负许多人的期望。 光明背后幽微晦暗的劣性根让他从心底里涌现出一些不可名说的东西。 他又不是神。 他是个男人。 一个有知觉,心脏会跳动的男人。 会路过别人荒废的花园,觊觎花丛中一朵绽放的玫瑰。 这个角度让他完完全全俯视林疏,这张艳丽面容上所有表情一览无余。 林疏眼角潮湿,带着泪。 啧,玫瑰哭了。 可能是害怕,也有可能是爽的。 美人其实性子很野。 不知道二十一号把他压在床上,不顾他的挣扎和泪水,强势侵占这具身体内里每一寸的时候,林疏是不是也曾这样不甘愤怒的瞪视,挣扎,撕咬,尖锐反抗。 “我的确经验不够丰富,比不上你,但是呢,”靳野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颊上,甚至有几分邪肆:“核心区的教育片可是几大区里最丰富的,8K高清,种类繁多。改天有空一起看?” 林疏目光放空,茫然了一会儿。 再度抬眼望向靳野。 靳野猝然一顿,心说,真过分呐。 明明是他开了一个很坏的头,明明是他勾起了跨越底线的罪恶渴望,是他让这一切滑向未知的黑暗深渊,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像毛茸茸的小动物小心翼翼的贴近同类,亲近,依赖,信任,哪怕有一丝害怕也想要尝试着靠近,祈求对方不要伤害自己,渴求一点点温暖的回应—— 林疏被一股大力狠狠掼在沙发上。 靳野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推门走出去。 “砰!” 房门猛然砸出声响。 到此为止吧。 靳野抵着门心想,他以后不该再见林疏了。 房门关闭的撞击震响像是无形又隐蔽的波浪,从墙壁开始一层层往外悄然传递,客厅书柜最顶部忽然啪嗒一声,滚落下来一个黑色丝绒圆盒。 它咕噜噜一路滚到地毯边沿。 跟戒指盒差不多大小,似乎是主人有意藏起来,不想被别人知道。 靳野叹了一口气,把它捡起来,随手打开。 他忽然愣住。 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流露出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古怪。 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剑形挂坠。 靳野神色复杂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放回黑丝绒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回书柜顶部。 他开始打量这间客厅,这套房子。 各种高档奢华的家具一应俱全,却空幽幽的没有人气。 林疏似乎没有在这里留下过任何痕迹。 寂静无声的光线里,它像是已经被主人荒弃。 靳野平静的走出别墅。 路径旁的玫瑰花圃依旧怒放,微风吹拂,无数株玫瑰亲密的簇拥、摇撞,发出簌簌的声响。 靳野迈出最后一步时突然转身,大步朝着卧室冲去。 他打开房门的动静和关上的时候一样大。 林疏仍然靠在墙角,抱住双腿蜷缩成可怜的一团,脑袋也埋了进去,只有白皙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 像只迷路的小动物,你如果因为它可怜又可爱试图去抚摸它,靠太近了它就会亮出獠牙。 从监狱里第一面就感受到了。 玫瑰总是带刺的。 他对着二十一号也是这样吗? 靳野闭了闭眼,分不清心里涌现出来的究竟是怒火还是妒火。 他现在的哀求和害怕又有几分真呢? 靳野把林疏抱上床。 林疏不肯看他,浓密的睫毛像蝴蝶不停扇动翅膀。 靳野粗糙的指腹拂过他的脸颊,湿漉漉的。 他垂首,轻轻道:“你想利用我弄资源,又不舍得下饵,空手就想钓我这条大鱼。” “可以。” “乖乖的,在安全的范围内,别跨过那条线。” 他吻去林疏脸颊上的泪:“我们两个人里,真正玩不起的人,是你。” “懂吗?” 靳野常年练剑,手上带着厚茧,力道很重,揉抚的却很舒服。 每一个男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无师自通。 林疏发着颤,乖顺的点点头。 看他那个样子,靳野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只不过是情势所迫,暂时低头。 嗯,就和爆炸案后他对自己的示好一样。 嗤,小骗子。 他的目光往下点了点:“现在,哄哄它。” …… 第二天,演讲厅正门前。 陈凡狐疑的看着林疏:“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眉带春风的。 林疏微微一笑:“昨天看了一部纪录片,很有意思。” 真稀奇呀。这是陈凡第一次听到林疏透露自己的个人生活,他依据平时在学院里表露出来的爱好揣测。 “什么纪录片,异兽进化史?兽潮战斗录?” 林疏摇摇头:“动物世界。” 陈凡显然不理解:“有意思在哪里?” 林疏说:“动物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是进食,另一个是□□。” 他的话音刚落,敏锐的察觉身后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远处的金发青年穿着一身研究白大褂,身姿笔挺,英俊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走上t台。 他玩味的目光注视着林疏,颔首点了点头。 陈凡一声惊呼:“哈森教授在看我!” 他苦着脸:“外公说帮我打了招呼,今天的演讲会一定要去混个脸熟。哈森教授不会让我进研究所吧?那种鬼地方我可不想去!” 林疏问:“哈森教授的实验室不好吗?” 陈凡:“他最擅长解剖学和生物学研究。” 他压低了声音:“有小道消息说,他已经有了成功作品,把异兽和人类基因融合制造出新的异能者,既不会被感染,还能获得异兽的强悍□□。” 林疏眼珠微转,侧目看过来:“……是吗。” 陈凡难掩嫌弃:“这不就是怪物吗,我可不想自己的基因里沾上恶心东西。” 林疏扯出一个丝毫不带温度的笑:“听起来挺有意思。” 这场演讲超乎陈凡的意料。 在问答环节,林疏居然主动举手。 他懂什么啊,问些愚蠢问题丢人也别带上自己—— 等会儿?! 此前林疏在班里就是小透明一样的人物,没事就呆在图书馆里,也没什么存在感,要说浑身上下有什么值得提及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那张清冷又艳丽的脸蛋。 整个人灰扑扑的,淡黯无光。 当陈凡看着林疏坐在讲厅第一排,在哈森教授提问时沉稳微笑着第一个举手,被点起来后语调不疾不徐,对答如流的时候,他惊的目瞪口呆。 陈凡:“???” 林疏站在观众席,和台上的哈森教授针对异兽的进化问题讨论的有来有回,俨然一位异兽研究专家,提到了大量陈凡听都听不懂的词汇。 美人长身而立,侃侃而谈,在穹顶学院一众天之骄子中仿佛蒙尘的明珠展露出烨烨光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哈森教授接连点头,露出惊喜又满意的目光。 陈凡:“……你是谁?你把林疏夺舍了?!” 林疏波澜不惊。 陈凡简直不理解:“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林疏不以为意:“图书馆里资料很齐全,随便看看。” “你怎么连教授的最新研究课题都跟的上来?” 林疏露出怜爱的目光:“学校内网是个好东西,免费。” 陈凡:“……” 正经人谁会认认真真看内网那些复杂到让人头大的文献? 不行不行,他剑术训练原本就是吊车尾,多亏林疏在才不至于垫底,还想着课业上面也能有人垫一垫…… 他怎么这样啊。 叛徒! 中场休息的时候,哈森教授特意把林疏留下来。 他带着调侃的笑意看着林疏:“害羞的小朋友?” 林疏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这个”兽类退化”的设想很有意思,和主流进化方向完全不一样,不过目前只是空想状态,需要明确的实验数据来观测。以后有没有进研究院的打算?可以抓紧时间补一补其他基础短板。” 林疏柔和微笑,面容艳丽的惊人,只不过在哈森眼里他的皮囊还没有一组实验数据更有魅力。 林疏说:“目前没有。不过我看了您最新发表的那篇关于融合课题论文,事实上,对于里面的内容,我有一点小小疑惑,或者说在意的地方。” “异兽并不会攻击兽化者,它们有类似虫蚁的功能,通过感受器实现信息素传递。被人类触碰过的蚂蚁改变了气味,可能不会被族群接受。” “假如真能实现异兽基因和人类基因叠合,这样的人和清醒的异兽有什么区别?他的思维方式也可能会随着基因变化而发生改变,究竟是”人”的部分为主导,还是“兽”的部分占上风?” 哈森思考且斟酌:“从生物学的定义上看,仍将它们看做是人。如果能成功实现,利用信息素混淆干扰,达成族群意识,实现异兽和人类共存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这也只是目前方向,还没有实验成体。” 林疏忽然笑了笑,温柔和煦,又冰冷锐利。 哈森温和的问:“你有不同的想法?” 林疏说:“我只是从蜂巢联想到蚁穴,被人类饲养过的蚂蚁放回蚁巢里,归巢个体会被当成入侵者,愤怒的族群将倾巢而出,将其灭杀。” “不死不休。” 第22章 第 22 章 林疏坐回座位上,若无其事的仰头看了眼二楼。 演讲厅二楼垂着厚重的绸蓝帷幕,挡住了所有视线。 他大概和这座演讲厅真的很有缘,抛开中途公开发言而陡然激增的视线,有一道兴奋又灼热的目光从他进入演讲厅,一直紧紧锁定他的身影。 有人在盯着自己。 难得的有趣目光,当强大异类擅自闯入,领域内的野兽会生理性脊背紧绷,呲起尖牙,维护自己的领地。 林疏支着颐,淡淡的想,好可惜,上一次的演讲已经让靳野警觉,不能贪心,捕猎的时候得全神贯注的锁定自己的猎物。 台上,哈森教授朗声:“好,现在我们——” 砰的一声,演讲厅忽然陷入不见五指的漆黑。 有人切断了电源! 黑暗无限放大人们的恐惧,尖叫声骤然响起,负责人赶忙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不仅仅是怕有人趁乱做些什么,也怕学生在惊慌中发生误伤。 在场的学生都具有一定战斗素养,在浑然的黑暗中当即警戒起来,满场都是重剑振动的嗡响。 “怎么回事?”陈凡骂了一句:“能不能让人好好听完!” 他抱怨道:“林疏,你的运气也太差了,每次和你一起都——” 一片漆黑中,陈凡朝旁边摸了个空。 “——林疏?” 他晃着手臂扫过身旁的座位。 空空如也。 … 事实上,灯光一直明亮。 林疏饶有兴趣看着满厅的学生仿佛一瞬间变成瞎子。 看不见头顶明亮的灯光,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同伴,一个个惊慌起来,急忙摸索武器,或者伸手往前摸探。 轻纱般的黑暗幻象轻而易举覆盖整整一厅人。 核心区三大势力,如果说剑王庭用一往无前的辉煌重剑终结敌人,那镜庭则是让敌人沉溺在真实与虚妄之间无知无觉,含着美梦酣然死去。 多么强大的幻术异能者。 有人悄无声息的立在林疏身前。 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缠。 那声音天真欢快。 “走,我们去玩吧。” 丝毫不在意演讲厅里闹的地覆天翻。 两道修长身影肆无忌惮坐在演讲厅最顶部的尖塔屋顶上。 极致危险的高处,风声猎猎作响。 活泼的少年盘腿坐在林疏身边,双眼明亮的好似林溪间的小鹿,黑白分明的瞳孔没有一丝阴翳。 林疏看着他,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张脸翻了出来。 在医院里帮他解围的少年。 少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大闹演讲厅,几乎是把穹顶学院的脸又一次踩在脚下。他哼哼唧唧凑近,自来熟的往林疏大腿上一躺,欢快亲昵又带着一丝委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明明说好的,玩完游戏以后就跟我说。” 他们坐在高高屋塔上,转身一滚就是数百米高空,顷刻间粉身碎骨,少年却混不在意,像纯真小兽拱来拱去,重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枕着林疏的双腿,仰目上望。 林疏低低的笑了。 低头凑到少年脖颈间,深深一嗅,白纸般毫无杂念的气息,难怪发现不了。 他沉郁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点。 “你输了,不是吗。” “好吧,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叫什么。”少年嘟嘟囔囔,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林疏,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渴望。 演讲厅内。 研究院、穹顶学院和追问二楼的镜庭来访者,要他们给个交代,交谈间火药味越发浓烈。 跟着林疏身后藏着的尾巴急急忙忙往上汇报。 林疏微微侧耳,从他焦急懊恼的声音中,都可以想象靳野现在的表情。 啧,一定很生气。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开始往林疏怀里拱,像一条故意使坏蠕动的人形毛毛虫。 “告诉我吧。” “告诉我吧——” 林疏微微笑,慵懒的拖出了语音:“我啊……我叫靳野。” 他垂下眸,猝然间毫不留情的将人往外一推。 少年毫无防备,顿时从美人怀里猛然往外翻滚,顺着倾斜的厅顶屋塔骨碌碌摔下去—— 血肉迸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下一秒他又灵活的翻了上来,如履平地般回到林疏身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镶昂贵宝石的戒指往林疏手里塞,兴奋的说:“送你。” 林疏不甚在意的把玩,白皙指尖掐着戒指上的猫儿眼紫宝石:“什么东西?” “我的异能核。”少年双眼亮晶晶:“我是鹿萤。现在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了,可以一起玩吗?” 林疏心念一动,指尖揉捻着戒指,忽然将它往外一抛,价值连城的华美戒指可不会长了脚自己跑回来,顺着外墙摔砸几下,从半空中垂落,掉入草坪消失无踪。 “你骗我,异能核都藏在身体里,怎么可能取出来。” 林疏冷下脸:“我不喜欢和骗我的人一起玩。” A级以上的异能者都掌握了隐藏异能核的方法。 对他们来说,异能核的位置所在是连骨肉至亲都不一定能告诉的秘密,这和直接将致命弱点交托出去没什么区别。 鹿萤急的团团转,都没心思去捡:“没有没有!真是我的异能核,阿聿说不能给别人看。” “哦,”林疏似笑非笑:“真的我也不要……没兴趣。” 鹿萤又开始冥思苦想。 下一秒他扑倒林疏,两个人交叠着从厅顶塔尖滚了下去。 即将从顶部最边缘坠落的时候,鹿萤后腿一勾,抱着林疏借力一蹬,进入了演讲厅三楼。 被严密封锁起来的三楼展厅空空荡荡,唯独最中心的高高展览台上置放着一副精巧华美的流沙摆件。 鹿萤毫无顾忌的踩过地面感应线,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在学院里层层扩开。 林疏原本漫不经心任由他摆弄,直到目光瞥见这幅摆件。 透明玻璃内部,一上一下分别悬浮着两团黑雾状的闪光星云。 一颗拳头大小的正方体磁铁猝然从上方黑雾星云里掉落出来,直直砸向下方的星云,与它相触碰的那一瞬间仿佛被吞没般消失不见。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又一块正方体磁铁突兀的从上面星云里掉落,又一次被下方星云吞没。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像迷你的传送阵。 林疏黑眸里的轻慢缓缓褪去,专注且警惕。 这不就是通往骸骨空间那片古怪星云的浓缩版。 鹿萤注意到他陡然锐利的眼神,露出一个笑,将林疏放下来,紧接着以恐怖的力道一拳轰然砸碎隔离玻璃。 他似乎也感受不到被碎裂玻璃渣割伤的痛楚,皮肉翻卷的右手一把抓住流沙摆件扯上来,递到林疏面前,笑的很开心:“送你!” 警报器仿佛一个垂死挣扎仍不放弃的遇难者,越发尖锐刺耳 鲜血从他的手掌往下蜿蜒,滴落地面。 星云摆件就在他血肉模糊的手掌里,沾着猩红的血迹。 林疏垂眸睨着他的手掌,没有动。 他微微侧耳,同时鼻翼轻轻耸动,闻到了第三个人的味道。 极致愤怒的味道。 林疏抬起头,目光越过鹿萤,看向正门的方向。 警报器响了这么久,警卫们早该冲上来了,然而不仅仅是三楼,此刻的演讲厅仿佛万籁俱寂,死亡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一个活人的呼吸声。 仿佛又一个强大虚妄的幻境。 一位杵着盲杖的英俊青年安静无害的立在三楼门前,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他双眼无神,似乎无法聚焦,看起来非常平静。 平静的瞎子。 可复杂的气味告诉林疏,他内心此刻怒火滔天。 还有什么呢? 林疏细细的闻嗅,憎恨,愤怒,杀意,还有一丝嫉妒—— 嫉妒? 鹿萤转过头,笑着道:“阿聿!” 他得意洋洋,像是交到了新的好朋友,又或者得到喜爱的玩具:“这是小野,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要把他带回镜庭!” 随着鹿萤的话语,“阿聿”微微侧头,明明他看不见,林疏却感觉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噬人目光摄向自己。 他能感受到这个瞎子无害外表下可怕的威胁性,绝对是个强有力的劲敌。 ……那又怎么样? 别这么看着他,好怕呀。 林疏往前一步,“险些”摔倒,顺势柔弱的落入鹿萤怀抱里。 鹿萤将他抱了个满怀,像孩子一般贴着脸颊亲昵的蹭蹭:“小野,收了我的礼物,跟我们走吧。” “阿聿”捏着盲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身上陡然爆发出刺骨的森冷杀意。 在他冰冷的视线里,林疏就像一个死物。或者说注定了死亡的命运。 不知死活的林疏还胆敢眸光流转,朝他一笑。 秾丽勾魂到窒息的美艳。 林疏忽然一僵,熊熊燃烧的怒火似乎不仅仅来自面前的盲眼青年。 但盲眼青年没有再给他反应时间,下一秒,微抬起古朴的沉黑盲杖,轻轻往地面一点。 无声的黑影从他手杖底部钻了出来,扭动挣扎着,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飞快膨胀为狰狞可怖的黑油怪物,无可阻挡的朝林疏扑了过来。 幻术异能而已,这只怪物是假的。可被它杀掉,就真的死了。 鹿萤脸色微变,显然不懂对自己千依百顺的阿聿为什么突然下杀手,他搂住林疏的腰,同样起势反击—— 轰! 一道黄金重影猝然出现! 恐怖的力道砸穿了坚固到足以抵抗炮击的特制地板,同时也从中间将狰狞的黑油怪物和鹿萤的反击幻影通通粉碎了个干净。 靳野面无表情的抬手,黄金重剑“嗖”的一声飞回到他手上。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抑住怒火,一字一顿:“谢、先、生,请您解释下为什么要破坏演讲会、劫掠传送星云、掳走我们的学生!” 林疏感觉自己快被那一簇燃烧的目光给洞穿了。 他看到了。 刚才发生的一幕。 21重新修了修,但还是过不了审,可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谢聿握住沉木盲杖,此刻收敛了所有情绪,不辨喜怒:“靳二少恐怕弄错了。” 他的声音威仪冷漠:“有不法之徒试图袭击哈森教授,劫掠星云,鹿萤发现的早,及时制止,才没有造成伤亡,虽让犯罪分子逃掉了,幸亏东西已经追回来,哈森教授和这位同学也安然无恙。” 流沙摆件还握住鹿萤手里,斑斑血痕也对上的,叫谢聿这么一说,他倒是成了挽救局面的英雄。 靳野冷笑:“倒还要谢谢您了。” 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刺人锋芒。 谢聿无神的目光像死水无波无澜,投向林疏:“这位同学,你说是这样吗?” 一招祸水东引,靳野狠狠剜了林疏一眼。 林疏有些遗憾。他们没有继续打起来,要是能两败俱伤就更好了。 他柔柔的回了靳野一个笑。 对方更生气了。 这会儿他慵懒的倚在鹿萤怀里,左边是谢聿绵里藏针的关注,右面是靳野怒火中烧的瞪视,可以说水深火热,好不热闹。 靳野伸手,想要将他揽过来,被鹿萤灵巧的避开,脸色越发难看。 鹿萤刚才差点被谢聿背后放冷箭,但他并不放在心上,对谢聿的信任度几乎是百分百。 这会儿美美的抱着林疏往谢聿身后一躲,抱怨道:“阿聿,他好凶啊。” 靳野捞了个空,阴阳怪气:“既然这样,楼下六七百人,也是谢先生您在保护他们咯?我倒是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在镜庭主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这样能耐可不多见。” 谢聿同样散发着冷意,如同一尊冰冷而毫无人气的大理石雕像。 “还好,听说近段时间接二连三出现袭击者,先是研究院,后是穹顶学院,几次三番的闹事,靳二少都奈何他们不得,我一个瞎子,又能做什么。” 谢聿刺了靳野一句后,神色淡淡:“只是竞赛台重开,受邀担任评委,楼下学生里一半都是参赛者,我也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顿了顿:“既然没什么损失,阿萤受的伤我也就不计较了,后续的事情便由二少安排。” 他不紧不慢的抬起盲杖,敲了敲地面。 笃笃的两声闷响。 死寂的演讲厅大楼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纷杂的声音重新钻进林疏的耳朵。 楼下,“照明”已经恢复,演讲厅负责人连声跟哈森教授道歉,用话筒扩音提示大家再休息两三分钟,下半场重新开始。 像倒带重来的连续剧。 只有极少部分人敏锐的左右观望,察觉到说不出的异样。 真该感谢靳野收了力道,他刚才的一剑仅仅砸穿三楼地板。不然天花板簌簌掉碎石,一楼大厅里哪怕是傻子也该觉得不对劲了。 林疏双眼微眯,重新审视挡在他和鹿萤身前的这道清癯背影。 谢聿。 瞎子。 传闻中的镜庭主人。 他十几年的流浪生涯里不是没有见过幻相异能者,他们大都身体孱弱,幻象的制造十分艰难,杀伤力也及其有限,还没有困住兽化者,就已经被对方抱脸啃了。 刚才鹿萤玩的那一手已经让他惊艳且警惕,而谢聿—— 暴怒的瞎子并不让人在意,反而是此刻平静如水的他,第一次让林疏脊背发寒,生出一股和死神擦面而过的心悸。 可惜啊,这位死神似乎脖子上套着圈绳,而绳子的另一端牵在别人手里。 鹿萤从谢聿背后冒出头:“阿聿,什么时候才能说完,我想走了。” 他这句话并不是询问,而是告知,随着话音抱着怀里人往窗边转。 靳野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先生,如果你不会管教你的人,我不介意帮帮你。” 谢聿眼底全是森然寒光,声音却很淡然:“难道不是靳二少看不住自己的人。” 下一秒,谢聿再度抬起盲杖,平静化解了靳野狠掷过来的剑锋。 靳野冷声说:“把人放下,走什么走!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这是想畏罪潜逃?” 鹿萤对他做了个鬼脸。 “不要!” 谢聿挡在鹿萤身前,如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难道说,二少打算把靳女士和会议庭一席都请来,当面查一查袭击者的事情?” 他目光往后瞥,淡声道:“本来是一件小事,真要细查,我自然不介意,查出来什么就不知道了。为了剑王庭和镜庭的和睦友好,想来席面上的老先生们也不介意用一份小礼物以示诚意。” 这份礼物可以是价值骇人的异能珍宝,也可以是引起祸端的某人。 不言而喻的威胁。 这份威胁起效了,黄金重剑杀意暴起,快的就像残影“嗖”的一声朝鹿萤刺过去! 靳野一字一顿:“把他放下!” 鹿萤才不听,仗着谢聿挡在前方,笑嘻嘻的对林疏说:“你跟我走吧,陪我去竞赛台玩。里面有好多怪物,可有意思了。” 他理直气壮:“阿聿当评委,到时候让他给我们悄悄指路,抓一群带回镜庭去,三三说人都喜欢大房子,我让阿聿给你造一座最大的宝石城堡,酥心糖屋顶,牛奶喷泉,巧克力饼干墙壁,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黄金重剑钻破幻象,狠狠的劈向鹿萤的脑袋,还没触碰到他的一根发丝,又被新的幻象牵制。 靳野咬牙切齿:“把!他!放!下!” 鹿萤贴着林疏的颈侧撒娇:“好不好?” 林疏不说话。 感受着谢聿投过来的凉凉一眼。 谢聿声音沉稳,听起来却又不怀好意:“如果林先生愿意,镜庭的大门为你敞开。” 他们俩斗的寸步不让,楼上连续轰然战斗声响,楼下哈森教授的分享激情飞扬,各不相干。 鹿萤等不到林疏的反应,就当他同意,带着人就要翻窗开溜,半个身子都已经越出窗外,眼看就要消失无踪,靳野嘶声恨喊:“林疏!” “林疏——” 这个名字仿佛是从他舌尖猛然迸出,沾染着喷溅的血。 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林疏忽然垂下手臂。 这次换鹿萤立在原地不动了—— 他们背对着屋里的靳野和谢聿,此刻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林疏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鹿萤喉间,只需要轻轻一按,就可以捏碎他的喉咙。 哦,他当然不会。 毕竟他是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林疏。 异能核都没激发的人,不应该有这样恐怖的气力。 鹿萤皱了皱鼻子,没有要害被控制的警惕,更像是按的他有点不舒服:“怎么了?” 林疏淡淡:“放我下来。” 鹿萤没撒手,试图挣扎:“镜庭真的很好玩,你会喜欢的。” 林疏垂下眸:“下一次。” 他说:“下次的紫宝石戒指,我考虑一下,或许会喜欢。” 鹿萤两眼放光:“真的?” 一边乖乖把林疏放到地上。 对于这句话,如果说鹿萤的反应是非常高兴和期待,那另一个人就是不动声色外表下勃发的愤怒和杀意。 林疏能感觉到谢聿看了自己一眼。 刻骨铭心的一眼。 下一秒他就被靳野拽过去,死死箍在怀里。 谢聿微微蹙眉。 半响后点着盲杖往前探,示意鹿萤跟他一起离开。 鹿萤挥了挥手:“那下次哦!” 谢聿头也不回,声音冷漠里充满古怪的期待:“镜庭欢迎你。” 这个“你”指的是林疏还是靳野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们都不重要。 林疏这会儿腰疼。 他立在满地狼藉里,两只手跟烙铁似的箍在他腰间,恨不能将他勒死。 靳野的双眼喷射出熊熊怒火,论程度大概比昨日发现林疏在玩弄他的时候要多上一百倍。 “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活像是要吃了他。 林疏神色淡淡:“如果你要一个被绑架的人来解释他为什么被绑架……趁他们还没走远,不如把我交出去。” 他温言细语:“免得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影响剑王庭和镜庭之间的关系。” 靳野已经看透这个小骗子的本质了,他绝对不会再被迷惑:“我亲眼看到你对鹿萤投怀送抱!”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给了你什么?我这条路走不通,你就去走别的路子?!” 林疏微微一笑:“对,一号大人不是看出来了吗,我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 靳野磨着牙,看起来就像是想撕咬林疏的喉咙:“你非要这么针锋相对?” 林疏懒洋洋的语调上扬:“因为我欺软怕硬呀。” 靳野被彻底激怒了。 他有的时候真想弄死林疏。 这么软的唇,怎么总是能说出这么欠艹的话来。 他承认自己脾气并不算好,所有人都顺着他,依从他,只有林疏!总是能轻而易举惹怒他! 如果林疏真的有异能,他应该就是会套圈,用一根无形的线故意勒住他的心,让他忍不住在意,心里总想。 白天假装不想,夜里龌龊下流的想。 明知道不该想—— 谁规定的不该?! 这次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今天那两人做出的姿态真与假靳野不知,但他认定了这场闹剧始于林疏的引诱。 是的,林疏主动引诱。 他看别人就是在引诱。 他对人家笑就是在引诱。 他的眉眼、他的唇珠、雪白细瘦的脖颈、薄薄的肩胛骨、柔韧的腰肢——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引诱! 他决定不会再上当了! 靳野一把扯住林疏不管不顾往外走。 林疏踉跄的跟了几步,脸色微微发白,似乎走的很艰难。 靳野冷冷回头,原地审视他,忽然把人抱住,重新往窗台前一放。 他扶着林疏,心里把这个人骂了千八百遍,再次警告自己不要被他蛊惑,按稳了面前的人,顺势半蹲下去查看他的腿。 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细碎的长块玻璃深深扎入足底,又因为刚才的几步行走割开了更深的血口。 靳野又开始咬牙切齿:“刚刚为什么不说?你的知觉都死了吗?!痛不知道喊啊!” “嗯,”林疏忍着疼,扯出一个苍白讥讽的笑:“大概是……刚刚忙着对别人投怀送抱吧。” 第24章 第 24 章 靳野半蹲在他身前,一手扶着林疏的腰,另一只手则掐住他的大腿,明明是仰视的姿态却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受伤了就能往人怀里倒吗?!” 林疏垂下眸,瞥他一眼:“你说的对。” 说着就开始挣扎,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靳野:“……” 这会儿这么听话干嘛! 他已经气到简直没脾气了。平时不管是会议庭的老头还是靳女士,该怼就怼,裁决院那群欠教训的就更好办了,一记重剑能解决的事情都没必要和他们多废话,其余的人都不值得他留意一个眼神,从来只有他让别人不痛快。 这会儿面对着不辨喜怒的林疏,他用一根手指都能制服,却真的有点拿他没办法。 “别动!” 他越是冷肃,林疏反而越是来劲儿,小腿微抬,鞋尖轻轻踢了踢靳野的肩膀:“你欺负我。” 他? 欺负他? 这一刻靳野对林疏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新台阶,只觉得面前的美人简直是没心没肺的冷肚肠,得寸进尺又嚣张啊。 就该不管他,让他出去真被人“欺负欺负”,到时候泪水涟涟的回来讨乖认错,软声求助! 靳野心里的恶劣心思刚起,就见美人眼尾微红的睨着自己:“一来就瞪人,很凶,吼我……明明脚很疼,还拉着我走。” 桩桩件件,他都数的很认真。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的模范代表。 “既然疼就别乱动。”靳野剩下的半腔气也快没了,他面无表情,握住面前细瘦的脚踝:“你怎么认识鹿萤的?” 林疏:“医院里。” 这个时候,二号站在入口处,敲了敲门,示意自己的存在。 他将屋内的狼藉情况一扫入眼底:“似乎我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二号赞叹的看向林疏,语气说不出褒义还是贬义:“你还真是个能人啊。似乎围绕着你就有数不尽的……” 剩下的话语隐没在空气里。 靳野站直了身:“谢聿人呢?” 二号:“出去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藏都藏不住,还是第一次看他情绪这么外露,这会儿镜庭的人在外面地毯式搜索,看样子是丢了重要东西,具体丢什么也没说。” 他捡起地上染着鲜血的星云摆件,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鹿萤随手扔了,明明是珍贵到需要严加封存警戒的实验品,这会儿可怜兮兮滚在地上沾着灰无人在意。 一队脚步轻快的专业人员鱼贯而入,配合默契的对现场进行修复。 为首的人扫视周围,对靳野说:“两个小时内能够恢复如初。” 林疏听出某种意味:“今天的事情就算了?” 轻飘飘就揭过去? 靳野接过二号手里的医疗箱,熟练的给林疏处理伤口。 “你很希望有后续?” “上次的袭击者——” 林疏知道靳野有多忙,他手里跟进着许多事情,在此之外,还像条谨慎又危险的猎豹寸寸闻嗅“自己”的气息,那具替身只要露出一点踪影,他立马闻着味儿就找来了,可见从未松懈。 靳野说:“虽然今天的麻烦都是鹿萤惹出来的,你也应该感谢鹿萤闯祸的能力出了名。” 没有伤亡,对方也并没有恶意。 谢聿愿意出手扫尾,说到底还是他自知理亏。 从电话里听到情况描述,靳野就大概猜到是谁在捣乱了。 今天镜庭主人来访穹顶学院,行程低调,但不是什么秘密。没几个幻想异能者敢在谢聿面前撒野。 “我还应该谢谢他?”林疏挑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因为镜庭?” 靳野忽然俯身,伸手探过他的脖颈,恶作剧式捏了捏他的后颈。 这是一个任谁被触碰都会紧张的要害部位。林疏警惕的后仰,躲开他作乱的手。 “下次看见镜庭的人,避着点走。” 林疏可以是袭击案的受害者。 但不能是剑王庭和镜庭之间的导火线。 后者比前者要敏感许多倍。 他伸手想要揽住对方修长的双腿,将人抱起,却被对方又一次避开。 “我自己能走,谢谢。” 裁决院专供的止血喷雾效果很好,二号跟百宝箱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双新鞋,林疏检查了脚上缠好的敷贴,蹲下身自己穿好鞋,推开靳野,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靳野拦住他,皱着眉:“你要去哪儿?” 满屋子快速修复的工作人员都神色认真的专注于手上工作,只是悄悄竖起耳朵。 “楼下分享会还在继续。” 靳野纳闷:“你不是有伤,还听什么研究分享?” 刚刚出了这档子事,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还有心情听哈森的研究分享,有什么好听的! “上药以后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其实这点伤对于靳野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放在他自己身上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林疏—— 他太弱了,也太娇气了,一个没看住就会受伤。 靳野担心他把伤口崩开:“非要去?” 林疏不说话,就拿那双眼睛幽幽睨着他。 靳野后槽牙又开始发痒了。 他上前一步,打算将人抱起:“我带你下去——” 又被避开。 靳野捞了个空,脸色也跟着沉下来,黑云罩顶。 这回换他盯着林疏,一言不发。 林疏轻声说:“我能走。” 二号看了半天的戏,恰到好处的咳嗽一声:“那我扶你下去吧。” 比他更快的是靳野强横抱人的动作。只要他愿意,林疏根本就反应不及,也拗不过他。 陡然间身体失重,他条件反射性的搂住靳野的脖颈,迎上对方逼视的目光。 靳野森森骇人道:“老实点,别招我。” 二号听出了他尚未平息的怒意,刚想为林疏捏一把冷汗,就听靳野补了句:“再吵就把你从窗口丢出去!” 二号:“……” 林疏倒像是被他的威胁吓住了,老老实实的不说话。 所幸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在一楼大厅里,仍沉浸在谢聿衔接的幻境里,他们下楼的过程中没遇到任何人。 靳野把林疏送到了一楼,距离内厅门只有两步路,旁边仍然是一个及腰高的窗台。 他把林疏放下,慢慢扶着人站稳:“离哈森也远点,别自找麻烦。” 林疏眼珠微转,刚要说话,忽听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林疏?” 他想都没想,按住靳野的肩膀就往窗外一推! 靳野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也不在意他和林疏在一起会出现的麻烦,没想到林疏的反应比他还大,第一把没将他推下,还用力的搡了搡。 搡不动就开始捶他的胸膛了! 他难得狼狈翻身从窗台转出去,仰起的目光和正好从三楼探出头的二号视线相对。 二号满脸“虽然不知道你在犯什么蠢但是你也有今天?” 十分欠收拾。 但是……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屋内走廊里。 陈凡狐疑:“我刚刚怎么看见还有个人?” 林疏微微一笑:“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你,半天不回来,通讯器也不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 陈凡说:“我可是抛下这么重要的机会来找你,够意思吧。” 说的好像在无聊到差点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疏眼里闪过一抹幽微。 能够操纵真实与虚幻,甚至混淆记忆,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谢聿的神秘莫测。 这样超乎常理的能力……难道没有一点代价吗? 陈凡瞧着林疏踉跄的扶着墙走:“你脚怎么了?” “厕所地滑,脚崴了。” 陈凡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刚想开口嘲讽一番,又想起了—— 哦,F级。 连重剑都提不起来,被车撞一下都可能会死掉的脆皮存在。 这样想想,他又觉得自己的天资真不错啊。 林疏忽然笑了笑:“如果这次里面的是靳野,你还会出来找我吗?” 陈凡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会喝了吧,说什么胡话!” 他不情不愿的搀扶着林疏从侧门进了演讲厅。 落座的时候,林疏微微侧头,敏锐的察觉到台上的哈森教授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别有深意的目光。 … 追逐猎物的时候,不能一味紧追猛赶,对方也会慌不择路。 最好是优哉游哉的跟在后面,偶尔猛然吓它一吓,叫猎物惊惶恐惧,又抱着若有若无的逃生希望。 哈森教授的分享结束后,他慢吞吞的扶着墙走出来,在复杂的人潮中没有闻到靳野的气息,倒是缀在自己身后的尾巴又多了一批。 打开车门,黑色轿车里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这段时间的进攻也够急了,有句话他没对靳野说谎,只要行动就会留下踪迹,不管是气味、足迹还是别的什么,或许还没发现而已。 林疏像一只盘在细网上的蜘蛛,耐心的观察、思量着下一根线应该落到哪里。 他和靳野的接触够密了,对方也应该有回退时间,可以缓缓了。 他噙着一抹微笑,从车窗里观望回家路上的风景。 黑色轿车熟练的停在东山段别墅前。 车厢里,林疏忽然微微侧目。 下一刻,车门打开。 替他开门的不是司机,而是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靳野身上那股旁若无人的霸道感展露无遗,走到哪里就像是哪里的主人,所有的人都该围绕着他打转。 他俯下身,不给林疏丝毫拒绝的机会,将人抱了出来。 稳稳的揽住林疏的腰,往前走。 “医生说,治疗喷雾虽然能快速愈合创面,但今天最好还是别下地乱动,养一天就没事了。” “今晚我住这里。” 两句毫不相关的话就这样自然的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拒绝的余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靳野重复了一遍。 “今晚我住这里。” 他直勾勾的注视,等着林疏的反应。 林疏极其平淡:“嗯。” 靳野强调:“我睡主卧。” 林疏眼里淡淡一抹笑意:“好,主卧让给你。” 显然这个回答不符合他的预期,靳野的眉梢一跳,搂住对方的沉稳双臂恶意的颠了颠,林疏身形一晃,反射性的勾住他的脖颈,更加紧密的缩进对方怀里。 靳野恶劣的哼笑一声。 他停在沙发前,却没有俯下身,反而做了一个要把怀里人扔出去的威胁姿势,跃跃欲试。 “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疏重复:“什么关系?” 靳野可不惯着他,平稳的语调却是步步紧逼:“我是你的谁啊,为什么要跑上跑下,对你的事情亲力亲为?和我待在一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藏什么!这个事儿我们得好好理一理。” 半个身子斜空出去,只要靳野一撒手,非得重重摔疼不可。这样的姿势让林疏下意识要寻找借力点,他的手臂紧紧搭着靳野的脖颈,圆润的指甲深深刺近他肩膀下的皮肤里。 林疏面上波澜不兴:“你说了算,一号大人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这个答案显然也不太让靳野满意。 他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行啊,那我们就当陌路人。谁也别管谁。” 林疏抬起眼皮,睨看他一眼:“我怎么有资格管你。” 靳野这回是真的很想把他给扔出去。 餐桌上早已经摆好了盘碟,佣工纷纷撤开,除了两个人在小侧房守夜,其他人是不在别墅里过夜的。 华丽却清冷的长餐桌,一个人吃饭都是静悄悄的。 这会儿成了两个人,按理说他们俩应该各自遥坐头尾两端,符合待客礼仪,但靳野夜并不那么讲究礼仪规范,很自然的将椅子挪到主位旁边。 他纡尊降贵的给林疏乘汤,期间通讯器响了两三次,靳野都没搭一眼。 “不接吗?” 靳野脸色不太好,还是稍微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紧急状况会响通知刺铃,一般这样的都是些没用的会议,扔给二号去开就行。” 他补了句:“我时间很宝贵,要留给重要的事情。” 林疏没接话,捧着汤碗啜饮一口。 他眉眼低垂,只顾盯着汤,从起伏的眉骨到深邃眼窝,再到光洁完美的侧脸曲线,形成一副柔软乖顺的瓷人模样。 易碎的很,得小心爱惜才行。 靳野咄咄逼人:“你怎么不问问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林疏难得的含混声音,带着一点淡淡的惆怅:“陌路人的事情,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的腰上忽然横拦过一条强有力的手臂,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人怀里倒去,短短一瞬间变换了姿势—— 坐在靳野修长又滚烫的大腿上。 靳野抵着他,将脑袋压在他的肩窝上,咬牙切齿:“你真的是——知道怎么气我!” 喷洒在他颈窝里的呼吸火热又粗重。 “你会让陌路人这样抱着你吗?” 林疏的目光冷静的仿佛局外人,带着一点淡淡的思索。 靳野憎恶他这样的疏离冷静,恶劣的逗弄着,侵略攻势寸寸往上,非要逼迫林疏说出一个让他高兴的答案才肯罢休。 “你会让陌路人揽你的腰吗?” “你会这样亲陌路人吗?” “你会让陌路人摸这里吗?” 靳野的手顿了顿,他在柔软白腻的腿上触到了一个凸起的圆形疤痕。摸起来很柔软,近期才形成的疤痕。 枪伤留下的痕迹。 他们的第一面。 美人很柔软,也没有什么力气,安静的坐在自己怀里。 他们的距离很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随意就能撕开的衣料。 又好像很远,远到每一步都需要全部的理智和克制。 靳野沉沉的呼了一口,忽然噬咬起对方雪白细腻的脖颈,他感受到腰腹处一股阻力—— 林疏伸手推了推。 靳野咬牙切齿:“对你来说,我是谁?我算什么?!你他妈玩我也要有个限度!” 他怎么能,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男人狼狈到这样?! 弄死他算了! 林疏亲眼看着猎物一步三回头,惴惴不安又贪婪的舍不得放弃。 贪心啊。 不单想要身体,还想要爱。 凶悍贪婪的猎物最可爱了。 他捧住靳野的脸颊,在对方怔愣的目光中,轻轻落下一个吻。 温热的吻落在额心,亲吻这张狂肆桀骜的面庞。 林疏说:“太阳。” 靳野怔怔的看着他。 林疏目光奇异,像是透过无形回溯到曾经的过去。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出现在监狱里的时候,骄傲睥睨,锐利逼人,就像光芒耀眼的太阳。 它从东方升起,不可一世的悬于天空,也终将落幕西方。 靳野像极了一个捕猎老手从风吹草动中察觉的端倪:“再问你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疏笑了笑。 “这个问题要是不好好回答,你是不是就不让我下去。” 靳野暗示性的勒住他的腰:“你说呢!” 林疏晃了晃小腿:“刚刚我的伤口撞到桌腿了,给我换药。” 靳野冷冷盯他一眼,做了很一番思想挣扎,才把人往旁边凳子上挪。 他不会看病,换药却很熟练,只是全程皱眉的冷肃表情,让人看了恐怕还以为在处理什么疑难绝症。 皮肉翻卷的血口在白腻足底上蜿蜒,很是触目惊心。 靳野垂着眼,专注的喷涂药雾气剂,哪知那条足底有伤的小腿跟它的主人一样极不听话,恶作剧似的挣扎。 靳野不动声色的抬眼,望着林疏。 林疏含着笑,雪白的足尖踩在他胸膛上:“一号大人。” “总是给你添麻烦,你会生气吗?” 靳野闭了闭眼,喉头滚动,憋出一句:“早被你气死了。” 林疏似乎漫不尽心的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靳野睁开眼,雄狮般的气息倾斜而出,危险而强大。 他眯起眼睛,双眼紧紧锁住林疏,承认的坦坦荡荡:“是,还不够明显吗?” “需要我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关在房间里不让见人,证明一下?” 林疏笑盈盈,轻声说:“刚好我也有点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一阵极其长久的沉默。 靳野忽然扑上来,他更像一头兴奋的野兽,激烈的几乎能闻到血腥味。 他蛮横的、炽热的亲吻着怀里的人,对方软的像一汪化在怀里的池水,时而顺从、柔软的任他施为,被他咬疼了就开始发脾气,丝毫不肯示弱的撕咬回来。所有的克制和试探都在瞬间崩塌。 就当气氛燃烧到最**的时候,靳野的通讯器响了。 一股尖锐刺耳的声响。 靳野心脏猛地一跳,僵硬的顿住了。这会儿他整个人覆住林疏,悬停在上方,鼻尖抵着鼻尖,亲昵又缠绵的姿态。 仰躺在沙发里的林疏拿那双勾人夺魄的眼睛就这么盈盈望着他,忽然笑出声。 靳野心里骂了一声,极不情愿但还是快速翻身弹起来。 “嗯,是我。” 他的眉毛很快皱起来,神情也变得冷肃逼人:“我马上就来。” 挂断通讯,他的视线又回到林疏身上。 俯视着蜷在沙发上,笑盈盈看过来的美人。 他很安静,嘴角噙着笑,肢体肆意舒展,像神秘无垠的潮湿丛林。 探索过荒原丛林的人才会明白,越是寂静美丽的地方就越是恐怖危险。 让人轻易送了命。 而这个人拥有着柔弱外表,难以捉摸的性情,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混合成诡异的吸引力。 他能让人轻慢他、瞧不起他、厌恶怀疑他。 也能让人心疼他、想念他、渴望征服和占有他。 靳野轻轻扼住这个人脆弱的脖颈。 林疏甚至弓起腰肢,温顺的仰头,配合他更好的掐住自己。 这个姿势里,靳野处于完全的上位者,也是他熟悉的控制一切的姿态。 一切都在掌控中,可他却有种肌肉紧绷、毛发竖立,得遇强敌的极致兴奋感。 整个世界收缩成眼前这个人,心跳声震响耳聩,对外界的感官都消失了,时间感也跟着错乱。 抛却力量的无声战场上只立着他和面前的人。 赢家轻声漫笑高坐云端,而失败者终将俯首称臣。 “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所以,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靳野握住纤细的手腕。 咔嗒一声,花纹华美繁复的银白双镯紧紧合拢,套在了莹白的手腕上。 “既然给出承诺,就只能和我将这条路永无回头的走下去。” “哪怕前方道路满是荆棘——” “哪怕整个世界都不允许——” “哪怕有人将枪口顶在你的额头上,他们都想杀了你——” 靳野的声音低沉,就像隐没在平静海面下汹涌的火山:“你也只能选择和我在一起。” 林疏抬起手腕,看了看似乎价值不菲的奢美手镯。 两圈交叠的细镯随着他的动作清零当啷撞击出响。 他懒洋洋的说:“听起来好危险——” 又把手腕枕到头下,侧躺着睨看靳野:“你什么时候回来住主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裁决院的工作在闲的时候,可以天天斗嘴摸鱼打嘴仗。 开一些无聊的“精英”会议,战斗组的人偷偷在桌子下面十根手指敲的飞快,通讯器里聊着中午吃什么,上次的战斗积分谁拿的最多是不是该请个客,这次的战斗报告轮到谁来写了。 但忙起来的时候,接连半个月无止无休的外勤都是家常便饭。 两分钟前。 刺耳的警铃声在裁决院每一位成员的通讯器里响起,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脑中神经。 这次警报是由研究院白星分所引起的。 白星分所位于朝拜庭的领域范围内,下辖三家分所实验区里的异兽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暴动。 在几大区,人人防着异兽,生怕身边的亲人、同事哪一天发生了感染,变成怪物。 而核心区内,流动的空气“净化”一切,要想见异兽只能到研究院的实验室里,甚至要隔离出专门的“污染区域”,让这些可怜的恶心东西能够勉强活下去。 裁决院的人还没有赶到白星分所,对方的道歉函已经呈送到靳野手里。 “非常抱歉,这一次事故是新来的研究院混用了实验药剂引起的,我们已经第一时间进行处理,暴乱异兽也执行了相应措施,如果给裁决院的诸位造成了时间和精力的损失愿意承担。” 靳野挑了挑眉,示意飞行器不用掉头。 嚣张的飞行器肆无忌惮直接降落在白星分所的大楼顶端。 巨大的监控屏幕前,白星分所的安监主管询问负责人是否要开启攻击模式。 负责人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开个屁!你是想和剑王庭开战吗?!不就是暴动了死几个人,怪物又跑不出去,就当是多了几个实验耗材,哪个蠢货按的警报把这群人招来!” 当然,他对上靳野,又是另一幅热切面孔了。 “一号大人,事情已经查的很清楚了,新来的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来都来了,不如喝杯茶,请大家吃个饭?” 靳野的脚步疾快,气势宛如锋芒毕露的利剑,大摇大摆往实验区里走。 “你还真当我们是来做客的,请我就来,不用了就走。” 他危险的哼笑一声:“那我也得回请你一顿,不如跟我们去裁决院里坐坐?” 此次出行的二号、三号和六号同样不容置疑的领着人往前,强硬的横贯实验区,扫视现场,记录每一寸可疑的情况。 “不是说混合药剂引起的?”二号亲切的问:“哪几种药剂,麻烦指明一下。” 在他像是扫描仪般盯着负责人详细盘问的时候,靳野站到了巨大的透明隔离墙前。 一层看似薄薄,实则集火炮都轰不穿的玻璃墙。 里面是一位长长金发卷曲,面容精致如玩偶的少女。 眼角带泪,正闭着眼酣然沉眠。 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靳野身后的黄金重剑忽然发出沉闷的鸣响。 他转过头。 负责人察觉到他森然冰冷的目光,气都不敢喘一口,连忙把数据调出来。 “这不是正常人!” 每一个见到她都会误以为用活人做实验,但靳野是真的能一剑劈下来砍死人再毫无诚意的说抱歉啊! “哈森教授预定的蜂型感染者,她的父母自愿将人送过来的!虽然没有任何表征异化,她的感染能力非常恐怖,同小区内超过二十人有了同化征兆。” “那就按规定处决,”三号闻言眼睛流露出一丝嫌恶:“弄出这么多恶心的怪物,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负责人艰难的挤出微笑,也搬出了研究院最常用的说辞:“事情有正反两面,如果它就是我们揭开基因密码,让异兽永远消失的关键呢。” 六号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这个饼画了多少年了。 二号盯着看完了研究员演示的药剂效果,“污染区”里的异兽发了狂的撞击墙体,撞到头破血流,甚至头骨碎裂,白花花的脑浆飞溅出来,在光洁墙体上留下一道溅射状的粘稠污渍。 他转头向靳野使了个眼色。 “的确是,不熟悉药剂的新研究员”不小心”同时打碎了多瓶药剂,通风过滤系统昨天就有报修记录,但还没得到解决,导致这些气体“不小心”传往其他区域。” 靳野:“是吗?” 他拍拍负责人的肩膀,别有深意:“那可太不小心了。” 回程路上。 二号熟练的调出档案数据,整理疑点,他同时兼任奶妈、文本分析、战斗辅助等一系列任务。 谁叫他在学院的时候就获取了战术分析课全年级满分的超强记录,力压群雄,一骑绝尘。 除了战术分析、还有异兽学史、体能训练……等数不清的完美记录。 二号也没想到当年拼尽全力的优秀,成了今天加班的理由。 可见工作都流向了不缺活干的人。 “朝拜庭范围内的暴动警报曾经非常频繁。” 靳野:“曾经?” 二号点开最近一份档案。 “上一次警报,是十六年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靳野轻轻滑动光幕,他的手停留在光幕上,神色严肃起来。 作为裁决院一号,整个核心区的档案库他都能畅通无阻,可最后一次警报档案,他居然没有查阅权限。 二号点点头:“这就是问题。” 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靳野还是个嚣张臭屁,自认宇宙中心,觉得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转的小毛头。 虽然现在也只是学会了披上谦卑客套的外皮,把某些东西都藏进骨子里。 翻翻当年的热门新闻。 朝拜庭的主人好像就是在那一年失踪,销声匿迹。 也是在同一年,距离荒原最近的第七区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可怕兽潮袭击。 当年的存活者十不存一,甚至有疯癫恍惚的可怜存活者说,他们看到了两只庞大到遮天蔽日的恐怖异兽在厮杀搏斗,凶狠至极。 它们在城市中横冲直撞,整座城市脆弱的好像玩具般摧枯拉朽被破坏,无数的荒原异兽陷入厮杀的狂欢。 第七区在那一天沦为地狱。 也有幸存者说,看见头顶着弯曲白角,踩着疾风飞翔的异兽。 圣洁美丽的好似图画中的远古神灵。 它在风中哭泣。 眼泪从半空中滚落,将地面堆积的死尸溶蚀成一滩水。 靳野不客气的点评:“我是来听案情的,不是来听睡前童话故事的。这些不都被证实是谣传。” 有人恶意将异兽尸体泡入水库里,造成整个区域范围内大面积的眩晕毒素幻觉。 二号:“只是很凑巧,朝拜庭主人刚刚回来,过去的事情又再度发生。” 他们都还记得当初在停机场发生的事情,隔着那一扇门,失踪已久又再度露面的朝拜庭主人。 靳野:“存档吧。” 有的问题一两天就能解决,有的要花几个月时间。 还有的甚至要积累许多年。悬而未决的案件都会归进专门的档案库,定期复核时间段内的资料,提取类似线索合并解析。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件事情解决的很快。 裁决院里简单开完分析会,月亮刚刚升起。 靳野接到了来自靳修的短讯。 【今晚也不回家?】 【不了,我睡裁决院里。】 他打开车门,轻手轻脚从别墅侧墙翻上去。 不远处另一栋别墅里。 专门负责盯着林疏的雇佣安保人员对视一眼。 “这个——不是说夜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保证绝对安全……这里包含他本人吗?” 其中一人咳嗽道:“靳先生开的薪资是市价五倍,上二休一,还有节假日加薪和年终。” 另外的人立马信誓旦旦:“祝愉快的夜晚。” 事实上,从二楼阳台翻进主卧里的靳野也很受震撼。 熟悉,且震撼。 他咬牙切齿的拉起薄毯,将床上的人裹起来。 “你这个裸睡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心脏跳的咚咚响,都快蹦出胸膛了! 林疏盖着薄毯,丝毫不介意春光外泄。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含糊道:“白天里里外外裹的够严实了,连“皮”都裹着……夜里这点自在都不让人有? ” “那你至少好好关窗!” 林疏的声音软的像勾子,勾的人心间一颤:“好啰嗦,一号大人。” 靳野喉头滚了滚,想抱住林疏往里放,让出床上一半空间,哪知林疏抓住他的手,缓慢低头凑上去,鼻尖抵住他的指尖,轻轻的嗅。 似乎在辨认气味。 他闻的很仔细,幽幽抬头,对着靳野露出一个明媚靡丽的笑容。 靳野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林疏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睡觉的习惯?” 靳野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冷酷又粗鲁的将林疏卷起来,像八爪鱼一样将人勒进怀里,低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深深一嗅,才抬头。 声音极其凶厉。 “当然是资料。在我眼里你的过往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但是还存在一些疑点,最好老实点,我要开始审讯你!” 林疏面颊绯红,乌黑清润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任何人将这样的美人揽进怀里都会心潮澎湃。 他心里恶狠狠说不准看了,再看艹死你。脸上的神色庄严正义。 “接下来我问你的话,必须认真、谨慎、如实回答,不能有一句做假!不然就把你抓进特殊监狱里!” “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林疏眨了眨眼,兀地眼尾发红。 靳野一愣,完全没想过这个反应:“嗯?” 林疏蜷了蜷,神色讥讽:“你要审我?” “果然是假的……讨厌我,嫌我烦,也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会喜欢我,除了怪物……”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真正的我呢——” 靳野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他这会儿在演戏。 可他实在抵抗不了美人轻轻蹙起的眉心和失落寂寥的面庞。 这似乎比汹涌狰狞的异兽潮和风谲云诡的人心还让他束手无策。 他脸色变换,最终缴械投降,低头在林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行了别演了。好吧,我的错。” 林疏试图推开他,发现推不动,气恼的瞪着他。 “难道不是吗?” 这张曾经冷若冰霜的美丽面庞,能让它浮现出这样鲜活的神色,靳野心中莫名得意洋洋。 他非常配合的往后一仰,从床上摔了下去,还配上了语音:“啊!” 林疏裹着毯子坐了起来。 光洁的脚踩上他胸膛,还是受伤那只脚。 靳野怕他碰到伤处影响恢复,只好握住他的脚踝:“别动。” 他仰头上望,嘶,这个角度—— 第27章 第 27 章 这个角度真棒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靳野在回避视线和出言提醒两个选择里,选择了美滋滋的仰头欣赏。 直到他察觉到林疏居高临下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刺人,如果能化成实质,恐怕已经刺穿了他的脑袋。 靳野咳嗽一声,干脆双手枕在脑后,敲起二郎腿,从容的躺在床前的地毯上。 “行,别不高兴了。” “你惩罚我吧。” 他长到这么大,认错态度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语气里甚至有几分期待。 林疏并没有作怒,反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柔声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委屈。” “靳家的二少,裁决庭一号,随便施舍我一点,都够一辈子无忧无愁。” “你想玩,有的是人陪你玩。” 他这话说的诚恳又真意。 靳野脸上的笑模样消失了。 他胸膛明显的起伏,显然憋着气。 他阴森森挤出一句:“他们都比不上你啊。” 见林疏不追问,靳野自己引出下句:“你怎么不问问哪点比不上你?” 林疏从善如流:“哪点比不上?” 靳野猛然翻身压上去,强健滚烫的身躯仿佛一只巨兽,强硬的镇压所有微不足道的反抗。 “比不上你,就你嘴硬,最会气我!” 一边说着,报复性朝着林疏雪白的侧颈咬一口,却落了空。 林疏恰到好处的侧过头,避开他,又幽幽转过头,凑上去。 他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鼻音,不服气的反驳:“胡说,明明是软的。” 说着就贴住靳野的唇,探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舌尖,让他尝尝软不软。 一阵喘息后,林疏拉开浅浅的距离。 他柔软的嘴唇微微湿润,笑盈盈的问:“硬吗?” 靳野不到零点一秒就被哄的没了脾气。 他搂住林疏,兴奋到了极致,面上反而正经了几分,带着点不确定的茫然:“没试出来,再来一场?” 林疏微微笑,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慵懒:“为什么要问我呢。” 像是美艳的诱饵,引诱无知者堕入黑暗的无尽深渊。 “只要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也没办法反抗,不是吗。” 靳野幽幽的盯着他,不说话。 林疏的黑眸带着浅浅雾气,仿佛照出丑恶人心的魔镜,轻慢慵懒的说出对方心底最恶劣的**。 “我的生命、财富、声誉皆系于你,连生死都由你决定,一切都是你的给与,多亏了你。现在我们还是名义上的恋人……所以,你可以做任何事。” “甚至不需要代价。” 他笑盈盈的凑上前,再吻上靳野,这次却被对方避开。 林疏微微一怔。 靳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酸涩痛楚。 他向裁决院里的心理医生询问过类似的情况,该如何和对方相处。 医生说,如果你感到对方语言尖锐,刺痛了你,别把这当做一种攻击。也可能是他在哭泣。 靳野叹了一口气,更加拉远两人中间的距离,盘腿坐在床上,像一头沉闷的雄狮。 他忽然说:“昨天我都说了,我的时间很宝贵,要留给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问问我,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窗外一两声细细虫吟,满室静默。 林疏淡淡:“不想问。” 靳野强横道:“不行,必须问!” 凶神恶煞扔下一句,还要逮住林疏亲一下,又跟正人君子似的远远坐回去。 他们俩仿佛在无声地较劲。 只是一个光裸的披着薄毯,慵懒的斜躺在床头。 另一个仿佛这个世界上最严肃古板的绅士,最难缠的家伙,非要瞪出个结果来。 靳野心想,自己先低头绝不是忍让他,只是他太气人,太可恨。 “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和母亲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处理公务,开不完的会,但是哪怕天塌下来、异兽潮奔到核心区门口了、世界毁灭,我们一家四口的晚饭也得一起吃。” 靳野握住林疏的双手,亲吻他的指尖。 低声说着靳家的信条:“和在乎的人一起度过时间,这很重要。” 林疏盯着他,怔怔出神。 他几乎控制不住表情,僵硬的想要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也比最锐利的重剑砸在心口还要更让靳野发疼。 靳野的平静外壳下一秒就破功了。 他磨着牙,在林疏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什么叫名义上的恋人?!” “你把我当什么?以为我和你玩玩?就是打算睡你一趟?” “林疏,你摸着良心讲——” 他说的都咬牙切齿:“忘了你没有良心,咱们俩究竟谁玩谁啊?!” “名义上的恋人,你玩的挺花啊,有几个名义上的?二十一号算吗?在监狱里你怎么说的?恨他?好不容易动心,还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你对他也是这个态度?” 林疏已经恢复了平静,沉默的看着他。 “要不是——” “两三个人天天跟着就够让你不开心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就再也摆脱不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恶意的流言蜚语和无时无刻的危险。” 靳野哽了哽,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核心区的每一条长街口大屏上都是你的身影!” 林疏抿着唇,忽然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诚恳道歉:“对不起,别这样。” 他眉间微蹙,说:“太丢人了。” 靳野心说下次出外勤他也不用按惯例写遗书了。 他还来不及死在异兽的口爪下,已经被林疏气死了。 这么美的脸,这么软的嘴,怎么能说出这样让人肝疼肺疼的话。 他哼笑着,像发誓一样:“我不仅要睡你,还要睡一辈子,能活五十年就睡五十年,能活一百年就睡一百年,几句软话硬话就想把我糊弄过去了?!” “我这里只有开始,没有结束!别低估一个练剑的耐心,走着瞧!” 在他升腾的怒意下,林疏眼神无辜,怯生生的:“我没有要结束,我只是……怕。” 靳野脑子里有两个抱剑小人。 一个小人叫嚣着狠狠给他一点教训,他凭什么看轻自己的心意! 另一个小人说,你都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他们本就开始于不愉快的过往,又有无形的天平横在其中,一方不断沉沉加码,另一方轻无鸿毛。 他说的也没错,如今孤身一个人,能攥在手里的东西很少,他当然会怕。 怕意味着他真的在意,在考虑以后。 靳野被这套逻辑哄好了。 他无奈的叹一口气:“伸手。” 他拉住对方细细的手腕,低头在叮当作响的冰凉手镯上亲了一口。 “你不用怕。” 他一本正经的说:“我已经在镯子里附加了异能,戴着它,你在靳野面前永远无敌、强大。” 靳野略作思考,笃定的说:“每天你都可以命令他做三件事情。” “有异能束缚,他永远无法拒绝你。” 林疏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心底讥讽,他知道永远有多久吗。 林疏又一次抬起手腕,认真的看着手上的镯子。 定位器装的倒是很隐蔽。 林疏问:“这是真的吗?” 靳野没说话,鼓励的无声看着他。 林疏鼻腔里忽然逸出一声淡笑:“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三。” 靳野:“嗯?” 林疏直视着他:“今天的第一件事,来亲亲我。” 靳野心跳都漏了一拍,而后便是疾速狂跳,林疏艳丽的面容和冷淡的语调总让人有种血脉喷张的冲动。 他这次强忍着,收敛住急切,满怀怜惜吻着美人的额心,一路往下。 温热的吻落在他薄薄的眼皮。 挺翘的鼻梁。 柔软的唇。 还有—— 林疏按住他,轻轻吐字:“第二件事,别动。” 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让他别动! 靳野目光森森,像是噬人猛兽,当场能活吞了林疏。 林疏这才开始翻刚才的账:“好端端的,你非要提过去的人。” 靳野挑眉,语气极糟:“怎么,我不能提吗?” 林疏问:“那你希望我让你提,还是不让你提呢?” 靳野被他堵了回去,硬生生说不出话来。 林疏点点他的胸膛,脸颊像小兽一样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抬头,满意的看见靳野的额头青筋鼓起,一跳一跳。 显然忍的很用力。 他扬起脸,语气有一丝恶劣的得意:“第三件事,我困了,给我当个抱枕,直到明天我醒为止。” “我要睡了。” “你?就和你心心念念的二十一号过夜去吧。” (嘶声力竭)求收藏!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清晨的阳光肆意挥洒在房间里。 林疏侧躺在床上,慵懒支着头,极其专注的端详靳野的睡颜。 他眉骨深邃,哪怕是平静的闭着眼,也难掩锋利又桀骜的气质。 一旦被划进领域范围里,真诚且毫无保留的付出。 传统意义上的天之骄子。 如果没有最开始的纠葛,他恐怕都很难被对方看在眼里。 靳家有一位铁血狮子般的母亲,把他打造成剑王庭的最高象征物。 在这个塑造过程中有意识的赋予了他很多东西,对实力的追求、保护欲、责任感…… 看似应有尽有,肆无忌惮,他自己也知道挣脱不了的无形框架一直存在。 剖开锋利的外表,里面是迷茫、苦恼和抗拒。 华丽囚笼困住的小狮子。 什么会引起他的兴趣呢? 美丽的皮囊是引人注目的第一因素。 危险会让他兴奋,弱者会让他怜惜,违背常理跳脱规则的未知对他有极强的吸引力。完美的范本。 啧,找了一位过往纠葛复杂离奇,阶级沟壑如天堑的恋人。 想到别人知道这个消息的场景,他心里是否会有一丝隐秘不自知的快意? 林疏笑盈盈的,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趴进他怀里,纤白的手指有意无意拨弄着对方的喉结。 靳野应该很享受吧,至少装睡装的很认真。 林疏盯着他的侧颜,忽然凑上前,在他锐利的下颌处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因为父亲的去世家庭中日益缺乏交流,面对兄长温柔关怀下若有若无的敌意,他是否渴望过无话不说的亲昵伴侣,但又因为环境的复杂而不得不保持警惕。 我给你准备了一分礼物。 真希望你会喜欢。 靳野忽然捉住林疏的手,睁开眼问:“怎么不继续了?” 林疏:“我饿了。” 靳野吻着他的指尖,露出一丝没藏住的迷恋,咬牙切齿的哼了声:“我也饿了。” 他们颇有深意的四目相对。 林疏手一摊,仰身往后躺,流露出“随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放任姿态。 靳野把林疏压在床上,像狗兽啃磨着心爱的骨头,一寸寸含咬着软肉,舔的湿漉漉,仿佛林疏被他的气息浸了个透。 才满意的放开。 倒是比他更像只野兽。 早餐在书房里进行。 靳野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房间毫无使用痕迹,林疏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两个地方,卧室和书房。 书房里有一面巨大的光屏,曾经的用处不知道,但现在成为了林疏的资料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分析数据。 穹顶学院资料库的全面开放,林疏像一块干涸的海绵坠进知识海,疯狂的吸收着一切信息。 靳野仔细看了会儿,有一些东西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大致方向还是能看出来。林疏当着他没再提,却也没放弃异能的事情。 “我以为,这些资料你会看不下去。” 以他的阅读积累速度,恐怕别说学院里的战斗狂,连裁决院里一半的人都被林疏甩了下去。 这些晦涩复杂的资料,需要高度的耐心和专注才能啃下去。 林疏轻描淡写的说:“只要有个比它们更难的目标,逼一逼自己就可以。” 靳野盯了一会儿,提起笔,圈出某个地方。 “官方资料有些时候会对公布数据进行一定美化,突破概率并不算作假,只不过包含了研究院的实验体数据。” 他顿了顿:“你不会想去试试这条路的。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林疏淡淡睨他一眼,提起电子笔,翻到下一页,补了两行。 靳野立在他身后,也跟着看过去。 他眉头舒展开,眼里甚至带上几分兴味与好笑。 他记录的是自己。 林疏当着他的面,专注又认真的记录:“存在亲昵行为时警惕性降低,考虑情动时偷袭。” 光屏往下翻。 林疏根据上次在演讲厅三楼,谢聿、鹿萤和他之间的战斗,甚至做了详细的战斗分析。 认真的分析过下一次单独遇见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该怎么逃脱或者反击。 看来这门课他的确有非常认真在听。 只是缺乏实战经验,某些地方出现明显错漏。 靳野倒不生气,反而有几分好笑。 他又圈出来几个地方:“这个反应时间可不行,等你掏出匕首,敌人的武器早就洞穿了你的心脏。” 靳野握住林疏的手腕,吻落在冰凉的手镯上,绵延到白皙的手背和柔软的指尖。 这么软的手,怎么提的起重剑。 想想林疏夜里一个人站在这里,沉静的记录数据,满脑子都是自己,靳野就有些生理性兴奋:“你想杀了我,那可得好好努力。” 林疏忽然问:“你的重剑呢,这几次都没看见,它没和你在一起吗?” 靳野顿了顿,叹口气:"它现在不能见你。" “为什么?” 靳野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说:“改天,我来教你防身术。” “用不上异能,同样一击毙命。” 林疏微微一笑:“我讨厌别人安排我。” 这不服管的坏脾气模样,靳野反而觉得更好笑了。 昨晚是谁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说“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他同意”。 钓鱼执法可是会被惩罚的。 靳野欣赏着他美艳带刺的神色:“好,请求小林先生,请你让我教教你。” 他柔声道:“拜托了。” …… 裁决院难得进入一段宁静时期。 作为第一线的战斗者,这样的清闲时光里他们同样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训练上。 汗水淋漓的训练。 厮杀式的拼斗。 从来没有一天停歇。 靳野进入裁决院一楼的训练场,淡蓝色的幽光从上到下徐徐扫过。 黄金重剑平静的跟在他身后。 训练场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靳野一路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阴魂不散的二号拿着平板,一副早就等着靳野的姿态。 靳野翻身上了对战台,偏头示意二号也上来。 二号捏了捏手腕,同样跳了上去。 他们俩很久没对战过了,这一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对战台外顿时围了不少人。 “有乐子看了。” “回头记得让中控把录像分析上传到分享平台。” 台上。 靳野先出攻势,他的战斗信条就是进攻! 绝对的进攻! 二号用一个利落的格挡承接住攻击:“我每隔半个月向靳女士汇报一次。刚刚完成了最近一次汇报。” 靳野劈刺过去:“所以呢,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激烈的交战中,他们的对话也在继续。 “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毕竟你这半个月……努力的过分。” “不好吗?” 靳野的训练时长原本就一直维持在内部数据榜前三。 近段时间每天按时的消失,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训练场里。 每天的肌肉恢复和数据检测都离不开顶尖的医生队伍。 然而医疗报告里说,靳野的身体损伤进一步累积,他在未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进行了第四次冲阶。 也是第四次失败。 重剑交戈,发出金石相撞的错响。 台下人群看的目不转睛。 台上,二号步步后退,他的言语攻势却句句紧逼。 “你在着急什么?” “这你也要替她打听?干脆你来当我们家老三吧。” “这句话我下次也会向靳女士汇报。” 二号的反击已经有些吃力:“但提问只是以个人身份,我觉得你有点危险。” 靳野不耐烦:“难道冲阶还有什么问题?” 他大劈大砍,锋芒锐利,和黄金重剑几乎是心有灵犀,攻击更加猛烈。 “你浮躁了。” 二号堪堪避过:“过去哪怕失败几次,你也有自己的节奏,但这次却打乱了。” 二号是靳女士收养的孤儿。 是靳野的影子。 和镜子。 “你之前怎么没有这么多废话。” 二号无奈:“我以为你路过一汪水潭,谁知道你想也不想跳了下去!” 靳野也不想再跟他废话,一剑挑飞他的武器,点到为止。 他的语气很笃定,前所未有的笃定:“我想做一件事,会有很多人反对,但又不希望有人跳出来指手画脚,那就只有让所有人都对我闭嘴。” 他双臂环抱:“包括靳女士。” 二号从地上爬起来,古怪的看他两眼,叹气:“老话说的果然没错。” “谈恋爱影响学习。” 靳野利落的回复他:“有病!” 训练的间歇,他打开通讯器,开始敲字。 “展馆一游,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玩味冷讽的语气仿佛能透过文字传达过来:“半数都是你的个人秀。” 林疏按掉屏幕亮光,抬起头。 他立在一条通廊里,和许多的学生一起。 两侧莹白墙壁展示着近百年的异兽潮史。一路往里的文字和图画都详细记录着每一次异兽袭击的惨痛损失,也不乏血腥、恐怖画面。 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会对异兽由心而发一股憎恨与恐惧,这样的怪物就不该存在在世界上,它们暴虐嗜血,只会毁掉一切。 他们已经快走到尽头,图片也是最近几年的。 林疏盯着墙壁上兽化者啃噬尸体的血腥图片。 和它并排陈列的另一张照片里,靳野目光冷厉,一剑斩下其头颅,鲜血喷溅了他半张侧脸,一颗血珠要掉不掉的缀在他漆黑浓密的睫毛上。 图片里的人冰冷锐利,眼里翻涌着憎恶和杀意。 叮—— 林疏低头,又看了眼通讯器。 “图有什么好看的,回去让你看真人,还能上手试试触感。” 林疏微微一笑,回复:“看心情吧,也不是很想试。” “笑什么呢?” 副班长神出鬼没的贴过来,自来熟的伸出手,打算搂住林疏的腰,却晃了个空。 林疏若无其事的淡笑:“看到了有意思的照片。” 副班长古怪的望他一眼,柔声道:“不用强撑,我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挺吓人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带你去休息室。” 林疏忽然鼻翼轻轻翕动。 他玩味的笑了,缓缓摇头:“我运气不好。” “上一次单独离场,遇上医务楼爆炸。还是不脱离队伍了。” 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 副班长难得遇上他落单,陈凡那个蠢货这会儿在角落里欣赏偶像正如痴如醉,好机会。 他强硬的挟住林疏,语调却轻柔似水:“我知道你很害怕,不用强忍,走吧。” 哪知一转头就撞上领队的剑术老师。 副班长面色不改:“老师,我带这位同学去休息室缓一阵。” 剑术老师低头看了眼,语调有些僵硬:“好。” 他挟着似乎无法反抗的林疏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 剑术老师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转头看,其余同学都专注的欣赏着墙面上播放的战斗片段。 竟无一人在意这个角落。 副班长陡然警惕起来,飞快对林疏说:“你找个地方躲——” 话还没说完就厥了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一个拳头突然出现在林疏面前。 掌心摊开,露出攥在手心的紫宝石戒指。 靳野:老子还在为了和老婆公开恋情而努力,背后居然有人偷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鹿萤出现在林疏的视野里。 他快速收回手,从角落里拖出两个昏迷的人影。 邀功似的看向林疏,有些得意:“他们坏,跟着你,想抓你!” 曾经在轨车站内尾随过林疏的陌生男子赫然在列。 无数的学生就这样往前走,对这个角落视若无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鹿萤左右看看,找到一个闲置的箱盒,原本是存放立画类的贵重物品,因而极其扁平。 他很努力的将两个人塞进扁扁的箱盒。 头手等部位在箱口半路卡住,他就跟像拆卸小孩子玩具似的“咔吧”拧动两下,将其弯折成人类不可能达到的折叠度,勉强弄进去。 这个过程中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恐怖声响。 刺目的鲜血从箱盒底部缓缓渗了出来,蔓延开来。 鹿萤满意点点头:“垃圾不能乱丢。” 林疏挑眉,好心提醒道:“地板弄脏了。” 鹿萤蹙眉,觉得这两个坏人超过分。 他又开始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四处寻找,在茫然的人群中选中倒地不醒的副班长。 鹿萤把副班长拖过来,敷衍的用他胡乱拖了两下地面,然后垫在箱盒底部。 仔细看看,这下没有问题了。 鹿萤双眼晶晶亮,期待的看着林疏。 紫宝石戒指又一次被递到了林疏面前。 林疏顿了顿,拿起这枚戒指,漫不经心的打量两眼。 “谢聿呢?” 在外面都要被尊称一句“谢先生”的名字,他就这样语气轻慢的提起。 鹿萤不假思索:“阿聿开会,才能溜出来。” 他的眼形略微圆润,像鹿一般的轻灵澄澈,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和相信。 原来是监护人不在。 林疏忽然露出微笑。 拇指用力,将紫宝石捏碎。 尖硬碎片深深扎进肉里,殷红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林疏不出意料的叹息:“看,你又骗我。” 异能核就像异能者的心脏。 如果是真的异能核,他现在应该大口呕着鲜血,离死不远了。 可鹿萤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闻起来白纸般纯然无味的人类,也会骗人。 鹿萤仿佛也有兽一般的鼻子,能闻出林疏的失望与讽意。 他很着急,有一点心虚,还有点小委屈:“异能核被阿聿拿走了,不还我。宝石是真的!” 林疏笑笑:“哦?” 鹿萤感受到他的怀疑,很认真的强调:“真的!” “那……他收走你的异能核,有没有说过什么?” 鹿萤从不撒谎:“他说你会捏碎,说你坏。” 林疏挑眉,笑道:“那他说的可太对了。” 林疏不会忘记谢聿强大又神奇的能力,和那双涌动着疯狂杀意的病白眼眸。 在心里给他打上“危险”的标签。 当然,危险也往往意味着美味。 尤其是他有这样一个明显的软肋暴露在自己面前。 送上门来的乐子。 鹿萤期待的看着他:“我们去镜庭吧!比这里好,不用读书!” 林疏神色玩味,缓缓摇头:“可我喜欢读书,最喜欢看资料库里那些被封禁的秘密。” 这不是问题,鹿萤不加思索:“资料库权限,让阿聿开!” 他有一种未经世故的天真,对谢聿毫无保留的信任。 “不行。”林疏柔声道:“我怕他呀,你的阿聿会杀了我。” “不会!”鹿萤信誓旦旦保证:“我喜欢你,阿聿也会喜欢你!” “我不信。” 林疏微笑着,犹如裹着毒药蜜糖:“除非——” 他凑近些,几乎要贴上鹿萤的面颊,仿佛交颈缠绵般亲昵。 少年的睫毛微颤,面颊绯红。 这条长廊中的其他人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只有杂乱的脚步声交汇到一起。 宛如恶魔低语的声音一句句清晰的钻进鹿萤耳朵里。 “你杀了谢聿。” “你来做镜庭主人。” “那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一起玩,好不好。” 鹿萤睁大了眼睛。 咔嚓—— 纷杂的外界声音中忽然爆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林疏和鹿萤同时回头。 鹿萤瞬间切换到攻击状态,一枪爆掉发出声音的目标。 一个紧紧贴在墙头的装饰冰球。 被子弹打飞上半截,露出里面破损的摄像头。 它上面有一点若隐若无的气息,和此刻扁盒里扭曲变形的肉泥酱有些类似。 林疏幽幽的说:“我讨厌科技。” 鹿萤如逢知己,用力点点头:“我也是!” 林疏说:“你给我惹麻烦了。” 鹿萤“啊”了一声。 他显然很想反驳,表情更委屈了。 “你坏。” 这会儿倒是认同谢聿的判断了。 只是他最高程度的语言批判实在没什么攻击力。 林疏不痛不痒的“嗯哼”一声。 “你就是不想和我玩。” 鹿萤有些难过:“你都不笑了。” 林疏唇角微勾,漾起盈盈笑脸:“我这不是在笑?” 他对鹿萤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 鹿萤猛地摇头,激烈的否定:“不是!” “要像那天一样!医院里!” 他激动的手舞足蹈,表示这两者完全不一样。 温柔的,暖的,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蜜糖都流淌进他眼里。 林疏沉默的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垂下去。 目光逐渐冰冷。 他垂下眸,静默片刻后,平静的说:“滚。” “消失在我面前。” 鹿萤本来撇撇嘴,有些不服气。 但他对林疏的某些情绪反而异常敏感,重重“哼”了一声,气鼓鼓的翻窗跳出去。 林疏面无表情。 下一秒,窗前忽然又冒出熟悉的脑袋。 鹿萤又朝林疏哼了一声,他嫌弃的把扁箱盒扛上。 垃圾也要拿走。 这次是真的消失了。 林疏默默的坐在墙边长椅上。 鹿萤消失后三十秒,分隔世界的无形空气墙消失了。 惊叫声接连在长廊中响起。 领队老师连忙扑到血泊中的副班长身边,检查他是否还有呼吸。 “他没死吧?” 陈凡站在几步远外,紧张的往围拥的人群里看:“怎么回事?!杀人于无形?” 领队老师松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古怪:“晕过去了。” 他身上除了类似重物压出来的淤青,没有明显外伤。 那衣料里浸满的血哪儿来的? … 林疏身后的“尾巴”传递消息十分及时,还没过两分钟,他就收到了靳野的通讯申请。 对方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 “你没事吧。” 林疏微笑:“好好的,只不过鹿萤来和我说了几句话。” 靳野不爽的啧了一声:“怎么阴魂不散的。谢聿就不能看好他的人吗!” 他问:“只是说了几句话?” “不然呢?” 林疏含着笑:“什么能瞒过我们神通广大的一号大人。” 通讯器里的声音要更模糊一些,对方顿了顿:“我并不是想监视你。这也不是牢笼——” 林疏打断他:“我知道。” 柔和的嗓音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林疏目光冰冷,鼻尖里却逸出一丝轻笑:“多亏一号大人保护我,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靳野忽然换了个语调,极其笃定:“你在心里骂我。” 林疏无辜极了:“怎么会?” 靳野早就看透了他:“你这张嘴有多软,就有多会说谎话。” 林疏轻笑:“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靳野:“真话呢?” 林疏笑盈盈:“真的很讨厌你,迟早把你踩在脚下。” 靳野心想,不是已经踩过了吗。 他难得好脾气,不耻下问:“讨厌我哪里,详细展开展开?” 那头的声音凉凉道:“自己想吧。” 靳野将通讯器按在耳边,他抬起头,看到玻璃墙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带着笑意。 原来和林疏说话的时候,自己是这样的表情。 他们继续聊了几句。 靳野的邮箱忽然响起提示音。 二号:【看链接!】 他转过来悬赏平台的某链接。 阳光之下总有阴影,这个平台就是各家处理一些不算严重违背区域法令,但又隐隐涉及灰□□限的地方。 正如它的名字,用赏金解决问题。 靳野从控制后台点进去。 深黑的界面里跳出金光闪闪的最新悬赏。 封图是垂眸含笑的美人。 一连串的图。 他安静坐在阅览室里看书。 他和靳野在车里拥吻。 最新一张,他与鹿萤亲密的脸颊相贴,像引诱,又像索吻。 图片有意将靳野和鹿萤的脸遮住,只留林疏艳丽逼人的清晰面庞。 【他的头颅、人皮、四肢、五脏、六腑】 【任意一样,换一千万信用点】 【奖励可叠加】 【欢迎来试】 靳野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通讯器那头,语调平稳说:“我有个临时外勤任务,你今天去医院复查完就回家,别乱跑,注意安全。” “知道了。” 对面的语音带着一丝慵懒:“一号大人好啰嗦。” 靳野忍着怒挂断了通讯。 第30章 第 30 章 这个悬赏的对外公布时间仅仅46秒。 现在已经被封禁。 在这个平台里,某些人物都是敏感信息,哪怕发帖人有意遮住靳野的脸,他的身形也非常有辨识度,技术部门第一时间就抓取到了这个贴,及时封锁。 同样,他在核心区的热度太高了,几乎看了这张图的人都会往他身上联想。 浮想联翩。 技术部门这会儿正在调取分析数据,追踪点击用户。 因为研究院的存在,器官交易这种事情隐晦敏感,一旦曝光,道德上必然会受到谴责,但法律界限却相当模糊。 尤其林疏还是个普通人,被隐形的排除在核心区“人权”保护之外。 靳野面无表情的站在数据大屏前,盯着屏幕上的冰冷数据。 46秒里,超过三百人点进这个帖。 冰蓝的屏幕飞快滚动,闪过一个个用户账号,也是看不见的潜藏危险。 他透过屏幕上的点阅数据,仿佛看见霍老怨毒的脸。 霍家在宣战。 技术人员说:“即使封帖封号,只要他反复的发,始终还是封锁不了,总会被会看见。” 靳野深深吐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心里有愧,所以明知一直有眼睛在暗中窥视,也选择了被动忍让。 但这份悬赏帖越过了他的底线。 靳野并不喜欢等着别人出招,他的战斗原则是进攻,绝对的进攻! “开个新号。” 他听见自己隐含怒气的低哑声音:“欢迎“正义人士”来聊一聊霍家的故事。” 一千万信用点? 小气了点。 “一条证据,一座荒原金矿。” “上不封顶。” …… 特殊病房里。 林疏安静的坐在椅上,顺着护士小姐的动作抬起手腕。 在靳野的强制要求下,他每隔三天来医院进行一次皮下注射。 护士小姐卷起他的衣袖,温柔又细致,瞧见细白手腕上垂着璀璨华美的交叠细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真好看。” 林疏并不说话,微微一笑。 好不容易遇上靳野不在,面前的青年亲切柔和,让人也敢开开玩笑。 护士小姐忍不住激动,八卦又促狭:“那位送的吧?” 林疏眼珠微转,唇角的弧度更上翘几分:“你猜?” 护士小姐被美色狠狠击中,顿时头晕目眩。 她心想自己要是有大把的身家,也愿意为他千金抛洒。 哪里还用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而一号大人的眼睛—— 只要和眼前的美人同时出现,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 更别提珍贵的优化液跟玩似的用在他身上。 每一滴都是她这辈子挣不到的信用点啊。 护士小姐内心汹涌澎湃。 明明知道一个惊天八卦,却因为职业操守不能往外传,只能一个人憋着的感觉太难受了! 她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的从金属箱里取出荧蓝药液。 林疏垂眸瞧着她的动作,似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不能在家里打,每回都得来医院。” 这究竟是什么药水。 连续注射以后,空气里无形物质的蚀害似乎都平缓下来。靳野每次也不正面回答,只是调笑着岔开话题。 “违规了呀。”护士小姐一兴奋,话就比脑子先出口了。 她一顿,又连忙找补两句:“因为药品监管比较严格,带出医院是违规的。” 她说的心虚,但下一句又异常坚定:“反正男神…啊不!一号大人,对你绝对是真心的,值得嫁!” 林疏盯着透明的药管壁,莹蓝药液一点一点缓缓注射进自己的血管里。 他的手指微动,轻轻试着抓握的动作,语调也越发轻柔无害:“是吗……真该感谢他。” 林疏顿了顿,由衷的说:“我觉得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护士小姐含糊的说:“研究院出品的药液效果都很好。” 他们医院和研究院有直接合作项目,同时医院三区专门提供几位教授进行一些特殊药理实验,当然在研究院的产品供给上有些特殊待遇。 注射过程很快就结束。 林疏告别护士小姐后,进了厕所间。 身后尾随的安保人员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也跟着进厕所,检查确认里面的通风窗都锁死,无法单方向从外面打开,才退出去。 林疏短暂获得了无人注视的时间。 当然,他也并不打算做什么。 钓鱼的时候,只要打好窝,何愁没有鱼群自发的游过来。 林疏打开水龙头,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将掌心伸到冰凉的水流之下。 他很认真,很仔细的洗手。 揉搓着掌心和指缝的每一寸缝隙。 直到隔空伸过来一只手,帮他关掉水龙头。 林疏抬起头,面前的玻璃镜中除了他,倒映出另一张带着金丝眼镜的男性面庞。 眉眼和靳野相似。 更加冰冷,更具有精英气息。 靳野可不会这样规规矩矩的穿着裁剪合体的深灰精英西装。 镜子里的男人冲林疏微微一笑:“浪费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林疏的目光飘向门口。 靳修说:“放心,阿野不会知道。” 听起来不像安抚,倒更像威胁。 林疏淡淡微笑:“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在医院,真巧。” 靳修抽了张纸擦手:“不巧,我在会议庭里从早到晚有许多的事务文件得处理,晚上还要开会,专程挑时间来见你。” 他顺手递了张纸给林疏,示意他也擦擦。 林疏不置可否:“听起来很忙。” 靳修看他一眼:“阿野只会更忙,他都能抽出这么多时间来陪你,我这点行程不算什么。” “那我该说什么?”林疏问:“谢谢?” 他从靳修的话语中闻到了不善的气息,身体朝着门口的方向转过去。 还没来得及往前走,靳修就已经从容的往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其实好像也没多久。” 他语气唏嘘:“那么短的时间。” 靳修突然丢出几个陌生人名,问:“认识吗?” 林疏稍稍拉开和他的距离,顺势摇头。 “我应该认识吗?” 靳修嘴角扯起一抹笑,美人看起来似乎游刃有余。 只是后退的姿态暴露了他的内心。 “上一次你说的话,我回去好好想了想。” 靳修端详着林疏的脸:“有一个总是往家里捡垃圾的弟弟,我也是很苦恼的。” 他一步步的靠近:“你不是第一个,他偶尔也从外面捡些可怜的小家伙回来。” “小时候捡过被虐待的野猫,那么多温顺高贵的猫种不要,就认准了那只。” “明明告诉他养不熟,非不听,满怀期待的准备粮食和玩具,结果被那只猫咬伤右手,鲜血淋漓,还留了疤。” 林疏已经退到了墙边。 “异能者需要打疫苗吗?” 靳修因为他的幽默笑了笑:“后来开始捡人,牺牲者的长辈亲属,孤苦无依的家眷,里面不是没有年轻貌美的人。” “……当然也有人打过别的主意,但没人能动摇他的心。” 他的目光落在林疏的手腕上。 交叠双镯上,星钻闪烁的低调璨光真刺眼。 “品味真是堪忧……你们在一起了?” 林疏别过头,沉默不语。 他的侧影瘦削又伶俜,勾勒出一条如油画般美好动人的起伏曲线。 靳修叹息:“明明上次见面,才这么短的时间。” 他搂住林疏细瘦的腰肢,将人举起来,坐在洗手台上,有些意外于对方毫不反抗,甚至沉默顺从。 但林疏怎么想,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靳修上半身往前压,单手撑着镜子,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性的姿势。 而林疏就像他牢笼中逃不掉的猎物。 他垂下头,冰冷的吐息喷在林疏面颊上。 语气却非常诚恳:“你说,阿野喜欢你什么呢?” 他兴奋又危险的目光一寸寸从上到下打量着怀里安静的人,似乎想寻找出让人动心的点。 林疏动了动,靳修以为他想要挣脱,将人箍的更紧。 却没想到他只是懒洋洋的稍微调整了姿势。 明明是弱势的一方,这会儿却从容又惬意,甚至仰靠着靳修撑住玻璃镜的手臂,似乎更满意这个省力气的侧躺。 林疏略作思索:“应该是脸吧。” 他扭过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确认的点点头。 靳修忽然笑了。 这回轮到林疏仔细端详他的面容。 基因真是神奇的东西。前面这张脸和靳野极为相似,笑起来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靳野是张狂不羁的野性,笑起来像明亮温暖的太阳。 那面前的人就是冰冷邪肆,说不出的恶意。 靳修兴味的打量林疏,仿佛重新认识了面前的人。 “你喜欢他?” “喜欢裁决院的一号,还是喜欢靳家的二少?” “又或者,喜欢他蠢里蠢气,什么都要保护的模样?” 林疏想了想,眼里闪过一抹亮晶的期待,柔和的视线上仰。 “我喜欢他这会儿突然推开门,然后一剑穿心杀了你,又恨又悔又痛的模样。” 靳修顿了顿,冰冷的审视林疏。 他再度笑出声。 “野猫是会抓人的。他当年不听,这会儿也不信。” 靳修问:“他蠢笨又木讷,很没有意思吧。” “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厕所里镜子前,两人沉默对视。 靳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待答案。 “小林先生?” 外面有人在敲门。 林疏在里面呆了很久,又有逃跑的前科,他们不得不谨慎。 林疏温和的应了一声:“稍等,马上出来。” 门外保镖止住了撞门进来的想法,松了口气:“好的。” 靳修笑着说:“为什么不选择呼救,只要喊一声,立刻有人冲进来救你。” 林疏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带着淡淡怜悯。 “救我?” 他淡淡打量自己被困住的糟糕姿势。 不管是谁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对两人的关系有一些微妙遐想。 林疏叹息一声:“老实说,我有些失望。” 他的声音平淡,却笃定:“你在模仿靳野。” 又像最新型的A3式赋能迫击炮,一声声强硬轰开靳修的心房。 “抢他的东西会让你很有成就感?” “想证明自己不比他差?” “又或者是想让他也尝尝嫉妒的滋味。” 靳修的笑容逐渐冰冷。 他的精英面具仍然戴在脸上,但此刻表情极为阴势恐怖。 眼前的人但凡有一丝丝危险意识就应该停止发言。 然而林疏还在继续。 “你的眼睛里燃烧着火光,大概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优秀的你,是哥哥,也是乖孩子。但只要靳野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明明他喧闹、任性、从来不给人省心。” 他的瞳孔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而水面正照映出靳修的身影。 “真不公平啊。” 林疏说:“是吗?” 靳修低头看着他。 又抬头,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 他冰冷的轻笑:“你是真的不想从这里走出去了?” “怎么会。” 林疏柔声提醒:“轻一点,你抓疼我了。别留下明显痕迹,撒谎也是很累的,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许会直接告诉靳野,这是你哥哥的杰作。” 他惯用仰视的姿态,以示温顺的态度:“靳修先生,你真的希望我告诉他吗?” 靳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伸出右手,轻轻捧住林疏的侧脸,像捧住一块柔软融化的蛋糕,轻轻一捏就变形坏掉。 “那你会遵从我的希望吗?” 他仿佛认真的设身处地替人担心:“成为兄弟不和的祸首,不好吧。” 林疏很认真的想了想。 “恋人兄长的意愿,我并不在意。” “但是像星体一样独特的靳修先生,我想认识他,和他做朋友。朋友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 滴滴滴—— 通讯器忽然响起。 靳修没有动,而林疏跟没事人似的接起通讯。 “嗯,弄完了……来接我?好呀。” 林疏一边和通讯器那头交流着,同时绕开他的手臂,钻出桎梏。 他立在盥洗台前,背对着靳修,按下静音键,朝镜子里倒映的人影笑了笑。 “下次见面,让我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迷人的先生,好吗?” 靳修目光深沉:“你在指导我?” 林疏推门前,留下一声狡黠的轻笑。 “你可以选择不听啊。” … 林疏对保镖颔首:“抱歉,久等了。” 他们乘坐垂直电梯,一路下到车库里。 林疏立在车门前,身形微顿片刻,拉开车门坐进去。 宽阔的后排车座里,靳野看他一眼,对通讯器那头说:“检查一遍。” 这个封闭空间里流动着靳野的气息,平静下压抑着愤怒的味道,尖锐而紧绷的味道。 绝佳的听力让对面回答的每一个字音都在钻进了林疏耳朵。 “确认里面没人。” “搜厕所?” 林疏笑盈盈:“我只是肚子疼,多待了会儿。怎么,担心我骗你?” 靳野结束了通话,语气平淡:“直觉告诉我,里面有问题。” “男人的第六感。”林疏调侃。 他往里挪了挪,靳野非常自然的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半搂半抱,两人亲昵相贴,靳野将头埋在林疏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一种战斗无法给与的满足感。 就仿佛空缺了某种东西,只有把他拥入怀里,确认他还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整个人才会完满。 心口满的都要溢出来。 他有的时候都会莫名有一丝恍惚。 林疏是真的吗?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林疏趴在他怀里,眉眼带笑:“你的第六感准不准?” 靳野:“它无数次帮我死里逃生。” 林疏眼珠微转,在靳野看来,有点像小狐狸正憋着坏事,背后甩着尾巴。 “那你的第六感,怎么说我的?” 林疏半天等不到回应,搡了他一下,示意他赶快回答。 脾气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大,当初那个冷着张脸,多说几个字都不肯的冰山美人去哪儿了。 靳野无奈,忽然按下车内警报,刺耳的声音伴着提示蓝光一阵阵闪烁。 他擒住林疏作乱的手:“它在报警。” 靳野一字一顿:“从见你的第一面,疯狂报警。它告诉我,你很危险,比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所有异兽加起来都要危险,也更可怕。” “是吗?”林疏笑出声。 一声声的刺耳警报中,他伸手按住靳野,不准对方动弹,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细细的听:“那你怕不怕?” 靳野心说这人以前是爱答不理,渐渐地近了便得寸进尺,如今要蹬鼻子上脸了。 靳野盯着他的眼睛,哼笑一声:“怕,怕得要死。” 他佯作委屈,语气低沉:“谁叫我是一号,有责任保护大家。也只能牺牲一下我的美色,为人民奉献,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了。” 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勾起了弧度,因为悬赏平台而引起的沉郁已经一扫而空。 林疏点点头,转而拿出通讯器,翻找信息。 靳野:“你找什么?” 他的交际圈极其简单,除了看书也没有别的爱好,很少会在休息时间联系别人。 林疏笑吟吟:“问问哪里能订做锦旗……就写“舍己为人”怎么样?” 靳野:“……不用。” 他挤出一句:“我的高尚情操,你心里知道就好。” 前排司机插入话题,弱弱的请示:“咳……二少爷,警报器能关了吗?可以出发了。” 靳野:“……” 他略显狼狈:“走!” 同时报复性勒住一旁的林疏,恶狠狠亲了一口。 别以为扭过脸去,就可以偷偷嘲笑他! … 黑色轿车没有通往熟悉的路途,在大道上转换了方向。 车窗里可见的风景飞快向后掠去。 林疏眼神变得微妙。 这条路他认识。 但作为“林疏”,他不应该认识。 黑色轿车沉默低调的一路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陌生却如雷贯耳的地方。 裁决院。 战斗审判的至高之地。 气势恢宏的高层建筑贯入云中,冰冷的金属外材和尖锐锋利的设计风格让压迫感迎面而来。 而更直观的感受是涌动的浓重血腥味,几乎每一个成员的武器都沾染过异兽或感染者的鲜血,那些时光未曾洗去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车厢里。 靳野先下车,给他开车门:“走吧。” 林疏不说话,幽幽的睨着靳野。 就像一只不安的小兽来到陌生环境,第一反应是警惕,浑身尖刺无形的竖了起来。 靳野眼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哼道:“带你去瞧瞧最新科技,能把人缩成拇指大小,揣进兜里锁起来,谁也见不了,哪儿也去不了!” 话是这么说,他牵着林疏下了车,旁若无人的走进去。 林疏在这里见到了熟悉的二号、三号和其他人,更多的是陌生面孔。 不管熟悉或者陌生,他们的表情却大同小异。 先是惊讶的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瞳孔放大。 呆愣的像是忽然看见时光瞬间倒流千万年,一只霸王龙牵着翼龙走进来,并且发出清脆的人声向他们问好。 有的人正提重剑拼杀砍刺,手一抖,重剑砸在脚上,“嗷”的一声惨叫。 有的人揉了揉眼睛,怀疑青天白日出现幻觉。 四面八方而来的惊讶、审视、怀疑目光都投向被靳野拉住的美人。 他没什么表情,冷淡的可以说疏离。 像一尊细腻的白瓷人像,蒙着清冷冷的釉光,入手冰凉。 如同美神般沉静、高贵、和谐,每根线条描绘构成眼前的人影,令人注目,令人窒息。 林疏往前这一路,接受着各种目光的洗礼。 他平静的回视,微微一笑。 这个淡淡的笑容仿佛往“真”与“纯”的染缸里添加了别的染料,艳丽色泽如花瓣层层叠叠绽放。 许多人忽然避开他的目光。 林疏收回微妙的视线,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似乎不是什么秘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里只有难以置信的惊讶,没有陌生。 “前面是训练场。”靳野带着林疏往里走,这已经是堂而皇之的宣告行为。 察觉到那些晦暗的目光里除了惊诧,还有难以掩饰的惊艳,靳野忽然后槽牙发痒。 他视线锐利的将它们逼了回去 林疏见过靳野和其他成员嬉笑怒骂的模样,他们是平等紧密的伙伴。 而在这一刻,很明显众人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却无人骚乱。 哪怕脸上已经明显表露出惊讶、复杂,甚至不赞同的情绪,一个个还是硬生生扭转视线,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林疏对于靳野在裁决院的掌控力有了新的认识。 训练场的管理员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四十来岁。 她皱着眉,紧抿嘴唇,深深的盯了林疏好一会儿。 才对靳野说:“眼光不错。” 靳野得意的仰头,神情里传递出“那还用说”的意味。 他带着林疏录入指纹和面容信息,转而对林疏说:“这位是婧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她。” 林疏没有说话。 他从这位看似庄重严肃的女士身上闻到一丝浸入骨髓的酒气。 违和的有趣。 等他们进入密闭的训练房间后,好事者如三号、六号等许多人才涌过来,神色复杂。 “那不是二十一号的……?” “二十一号?怎么回事……快说说!” “他疯了?” 其中技术部门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想到了两个小时前封禁的那组照片。 当时碍于靳野就站在身后,亲自盯着他们操作,心里对图中人物好奇的不得了,都不敢多看两眼。 还以为一号大人暗地里养起了金丝雀,没想到转眼他就堂皇正大带人见光。 “最后一张图片……”技术部某人眼神飘忽:“你们说一号看见了吗?” 和美人亲昵的……似乎不止一号啊。 没人敢说出口。 但技术部的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一号头上有点绿啊。 第32章 第 32 章 外界的猜测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靳野带着林疏进入了训练空间。 这里和底层宽阔热闹的训练场完全不同,占据整层楼的漆黑空间,安静,深邃,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野兽。 两行整齐排列的休眠仓。 这玩意连通活跃的脑神经与肌肉神经,构造了虚拟训练的最佳条件,通常是给一些刚进裁决院的新手适应,造价几乎能消耗掉三年的区财政经费,被研究院称为划时代的伟大作品。 然而现实中成员们更喜欢血肉拼杀的真实方式。 虚拟空间和无限重复的生命条会淡化他们对危险的敏锐感。 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攻击伤害度100%】 【痛觉真实性100%】 【行动灵敏度100%】 靳野说:“躺进去。” 冰凉粘稠的液体涌上来,将林疏的身躯一点点淹没,最终封顶。 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又在猛然间破出水面。 林疏擦了擦从湿发里滚落的水珠,从波光粼粼的浴缸里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雪白冰凉的缸体,雾气弥漫的房间,还有头顶暖白的灯光。 和他别墅的浴室一模一样。 头顶传来靳野的声音。 【两分钟后,会有匪徒冲进来。】 【逃跑】 【躲藏】 【等待被杀】 【由你选择】 【倒计时开始】 这熟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机械感。 听起来像恐怖杀人魔。 林疏的指尖扣着冰凉坚硬的大理石缸壁,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仿佛肾上腺激素在大量分泌,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知道靳野正看着自己。 时刻注视。 紧密观察。 他今天的态度一直很不对劲。 是什么刺激了他的保护欲? 鹿萤? 还是靳修的痕迹被发现了? 不。 林疏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急切冷硬的逼迫,还有被唤醒的尖锐愤怒。 没有柔软情绪。 不是靳修。 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林疏赤身**的从浴缸里走出来,拉起架勾上的浴袍,不慌不忙的往身上披。 浴袍被未干的水珠打湿,在行动中紧紧贴合着他的手臂和后背,氤出不明显的湿痕。 冰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还有一分三十秒】 林疏走进厨房,从林列的刀架中选择了一把手掌长度的小刀。 光洁的橱柜边角还有不明显的划痕,这是几天前佣工不小心留下的,他当时惶恐的找到林疏道歉。 居然连这样的细节都复刻出来了。 真实的可怕。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林疏冲了杯咖啡。 耗时一分钟。 【还有三十秒】 这声音里多出几分人性化的咬牙切齿。 林疏幸福的抿了一口,感受到触觉和味觉的完美模拟。 当然,他还是讨厌科技。 林疏从容的坐到沙发上,等待“杀手”的到来。 倒计时结束。 门开了。 陌生的高大男人走进来。 他赤手空拳,狐疑而警惕的观察四周。 一边靠近林疏。 林疏喝完了最后一口,诚恳的问:“能给我一点刷牙的时间吗?” 杀手俯下身,伸出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杀手低下头,看着胸膛上插着的刀具。 尖锐的刀锋已经没入胸膛,仅仅露出留在外面的刀柄。 空间旋转,天翻地覆。 靳野咬牙切齿,恨不能勒死林疏:“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不逃! 如果他跑的足够快,两分钟足以遇见外面的巡逻队。 别墅地下室有隔层,之前和林疏提过,他可以试着藏进去。 如果他和杀手交谈几句,也可能会被绑走,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 至少不是这样愚蠢的一换一死亡! 明明有无限的方法! 林疏仰头看他:“你怎么不夸我解决了对方,动作很漂亮。” 他叹息一声,笑意更深:“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我的战术分析课偏向于纸上谈兵,和对方比反应力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输了。” 异能者都有极强的恢复力,即使要害受创也能快速再生恢复。 唯有失去异能核,那个时候比普通人还不如,脆弱的像张纸可以轻易被撕裂。 而A级以下的异能者,异能核都在心脏。 他抚摸着靳野的胸膛,指尖停留在心脏的位置。 “其实,我也学过一点简单反击方式。” 至于谁教的? 那个人已经躺在裁决院的英灵堂里。 像靳野这样的高级异能者,早就掌握了将异能核转移的方法,光是捅穿心脏,可是死不了的。 他的弱点只有一处,一击毙命的机会只有一个。 哪怕断肢也能再生。 如果砍掉头颅呢。 林疏陷入了思索。 从靳野答应和他在一起,黄金重剑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这也是一个让林疏在意的点。 腰侧的剧痛拉回了林疏的思绪。 他淡淡的搡了搡靳野:“你抓疼我了。” 靳野的脸色实在难看。 “好了,”林疏含着笑飞快的亲了他的脸颊,很认真的帮着出主意:“下次不要用近攻,可以让他带把枪,对于没有异能防护体质的普通人,远程射击更有效。” 他说完这句,略微思索。 如果对方在空旷地界上远程射击,应该如何解决? 很容易过分暴露反应能力啊。 靳野的胸膛剧烈起伏,比看到悬赏消息那一刻更加汹涌的怒火在燃烧。 然而另一面,他注视着林疏弯起的眉毛,幽深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眼睛。 靳野心里微微发冷。 他本该有足够的敏锐和警惕发现某些无形端倪。 但怀里人像暴风雨夜里出没的海妖,靠近他就是接近海面汹涌的漩涡中心。 明知道前方幽暗汹涌的大海将吞噬你的灵魂与□□,但渺茫哀伤的歌声和闪电里**的侧影让人理智不在,情绪汹涌起伏。 无法自持。 连奔赴死亡都义无反顾。 靳野审视这双幽深到让人溺毙的漆黑眼睛。 里面满满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却又空空荡荡。 靳野忽然冷声道:“攻击我!” 林疏敏锐的察觉到靳野状态不对。 他无辜的睨着他。 靳野的战斗命令只有一次,不等对方反应,他猛虎般将人扑倒在地,冰冷恐怖的攻击性和杀意倾斜而出,重拳裹挟着风声狠狠砸下! 这一拳力道足以将人头骨砸碎! 却在千分之一秒前,停留在林疏的鼻尖。 “你有什么反应力?” 跨入异能的C级在速度、爆发力等方面,能达到普通人的一百倍。而A级只会在这上面更加恐怖的连番。 核心区能够如此强势的压在其他几区头上,靠的是批量培养异能者从而形成的强大武力威胁。 在常规热武器在它之前都要低头。 他这么尝试,绝不是自信,而是愚蠢。 “你能力不够,只能躲!” 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你需要的是逃跑的能力、躲避的机会和拖延周旋的时间,如果遇到危险,不要硬来,你只要拖到我来救你,而不是用微薄的力量去鸡蛋碰石头,两败俱伤,留下一具尸体!” “遇上A级,不要想着反抗,有机会就逃,逃不掉就尽管配合。不管遇上什么事情,记住,活着。只要活着,我一定能救你。” 等级的差距背后反应的是力量如天堑般的鸿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聪明蠢的可笑,没有任何作用。 林疏眨眨眼,发疼的后脑勺贴着地。 他仰了仰头,这个姿势让他鼻尖往后,嘴唇轻柔的擦过靳野握紧的拳头。 像一个飞快的吻。 他满眼笑意,轻声说:“可是我不喜欢躲,我喜欢赢。” 哪怕是惨烈的。 一无所有的赢。 暖白的灯光下,他神情轻慢又骄傲,像此世唯一、无与伦比的美神雕塑般狠狠撞进靳野的眼睛。 靳野听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真是一个……比自己还傲慢的家伙。 靳野轻轻摸着林疏的侧颈:“不疼吗?” 他自己也曾无数次受伤,好像再疼也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 一瓶高等愈合药剂,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但林疏身上任何的小伤口都格外刺眼,让他心烦意乱。 林疏侧过脸,大大方方任他摸:“你下手很快,相比之下,应该心口被插一刀比较痛吧。” 靳野:“你知道是我?” “虚拟罪犯先生……应该不会在拧断敌人脖子的时候手抖。” 林疏笑了起来:“至少在专注这一方面,我赢了。罪犯先生,你不够专业。” 靳野无奈的把人拉起来,搂在怀里,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 还好,没有肿。 得感谢训练空间的地面有辅助缓冲,不然刚刚那狠狠一掼,足以摔出脑震荡。 他说:“你会赢的。” 靳野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他眼里的林疏就像个矛盾结合体,有的时候像魅魔一样蛊惑人心,有时又像孩子般纯真。 简直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体。 他拢住林疏的手,像郑重许诺:“我的荣耀、权利、成功和喜悦都分享给你。” 他拥有的东西很多,不怕分享。 最好的,都给他。 靳野把人放在椅子上。 他取出医疗喷雾,轻柔熟练的处理着他身上的擦伤。 “你知道——” 靳野没有往下说。 林疏很配合,微笑着问:“知道什么?” 靳野拢住他的手,在萦绕着药水味儿的白皙指尖落下轻轻的吻。 “你会赢。” “会有人为你双手献上胜利。” “但你得对我的爱人温柔点儿。” “他比胜利更珍贵。” 靳野的话音像是有某种神奇魔法,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林疏静静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平下去。 视线懒洋洋的往旁边挪一寸,而后又微笑看回去。 那个挪开视线的瞬间,靳野飞快的抓住了什么。 他敏锐的眯起眼。 第33章 第 33 章 靳野盯着他,像鹰隼瞄准猎物。 “你在想什么?” 林疏推开人,站了起来。 他一脸无辜:“好霸道啊,连我想什么都得管吗。” “你的答案?” 林疏看着靳野的脸,说不出的烦躁。 他避开靳野的视线,幽幽看向中央控制台。刚刚就是这个仪器,设置出虚拟又奇幻的场景。 明明这么弱小的人类。 林疏心底升起一股悚然,背后寒毛竖起,同时升腾的还有说不出的兴奋。 他想起了谢聿。 他的幻象再厉害林疏也不担心,那需要绝对的天赋,况且人类短命的可怜,终究会死的。 但这样的机器—— 可复制、可生产,可以大批量制造。 这就是人类吗。 靳野把他拉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自觉告诉自己,那一瞬间触碰到了什么。 “你在生气?愤怒?” “为什么?” 他和林疏之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膜。 眼前人所有的嬉笑怒骂都被无形的光膜扭曲,有种朦胧的色彩。 只有寥寥几次,靳野从他身上感受到无比真实的鲜活。 第一次在第七区墓园,他蜷坐在地,背靠着墓碑,树林婆娑声中小憩。 第二次在医务大楼爆炸现场,他探手伸入火堆。 第三次就在刚刚! 靳野有种直觉,他在那一瞬无限接近于那颗心。 他想要获取的那颗真心。 林疏被他逗笑了:“我刚刚生气了吗?” 把问题抛了回来。 靳野冷冷瞪视。 他就像发现了荒原中的异兽巢穴,组织队伍将每一个出口围住,警惕又尖锐,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林疏神色轻慢,试着拨弄中央控制台上面摇杆和各式按钮。 四周环境随着他的动作而胡乱变换,时而陈旧破败的废弃工厂,时而宽阔恢弘的摩天大楼。 他的笑声很轻,分不出是轻蔑还是温柔。 “我只是觉得,你的“在意”有点太多了。” 轻易到手,廉价的东西—— 有些索然无味。 林疏接连换了几个背景,他们所在的虚拟空间转换为闪着微光的幽暗湖底。 水流涌入鼻腔的窒息感顿时扼住了他的咽喉,身体行动也带上了强烈又真实的缓慢阻窒感。 真神奇。 林疏切到下一个场景。 而后笑盈盈扭头,调侃他:“一号大人,为色所迷这可不行,请保持理智。” 靳野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林疏是个骗子,显而易见。 瞧瞧,多可恶。 他是罪恶的源头。 却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 他见识过核心区的顶尖科技和辉煌荣耀,也明白裁决院“一号”代表着什么。 权利、地位和财富。 却不屑一顾。 面前这个人,柔软的身躯里支撑着骄傲的脊骨。 他的眼里含着嘲弄,视他人的疯狂付出为理所应当。 在过去。 在异兽还没有摧毁他的家庭和生活之前,林疏在人群里就是众星捧月被簇拥的存在。 他的容貌是无往不胜的利器。 现在,未来,同样会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他跪捧上真心。 他不缺爱。 又因为过往的经历—— 轻慢、嘲讽、玩弄情感。 他是玫瑰。 带着毒。 “生气了?” 林疏就像气哭了小姑娘的坏孩子,还要凑近了瞧瞧有没有掉眼泪。 幽深的纯黑瞳仁微微眯起,艳丽的眼尾线条上挑,里面装满了狡黠、嘲弄、轻佻。 靳野顿了顿。 他的目光似要剖开温暖的血肉,捧出美人的心。 问一问,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吗? 林疏随心所欲点着按键,只为满足好奇心,空间背景也跟着胡乱切换,从城市风格转向了茂密的丛林荒原。 高大成群的林木遮住暴烈的荒原日光,将两人笼进林荫里,然而还是摆脱不了沉闷湿热的高温。 缠绕的藤蔓随处可见,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鼻尖萦绕着潮湿腥热的气息,那是荒原里腐烂的野兽尸体混着植物的味道。 林疏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点怀念。 又有些兴奋。 林疏弯起眼睛:“我喜欢这个玩具。” 这下换成他把靳野压在控制台上,捧着对方的脸,脸颊贴着脸颊,亲昵的磨蹭。 他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 从骨头缝里钻出骚动的痒意。 如果这会儿尾巴还露在外面,恐怕也会兴奋的摇晃起来。 给他注射的莹蓝药液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感觉…… 这感觉像身体提前成熟,进入了—— 靳野保持着后靠的姿势,反手撑在控制台上。 美人主动进攻实在是种享受,极致的感官盛宴。 温热细软的游蛇退出他的口腔,向脖颈蜿蜒缠绕,兴味的啃咬着柔韧的皮肤。 他扼住林疏的手腕,摸到了冰冷凸起的手镯花纹刻面。 靳野缓慢的,不容置疑的将林疏拉开。 用尽了他这辈子最大限度的忍耐力。 “停下。” 靳野嗓音沙哑,咬牙切齿:“别转移话题,说清楚。” “怎么还在生气啊。”林疏用鼻尖一寸寸描绘他的侧脸弧线,低声哄道:“你怕什么,要也该我怕。一号大人如果不要我了,那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语调懒洋洋,带着怜悯:“哭瞎了都没用,好可怜的。” 又开始鬼话连篇。 靳野单手扣住林疏的腰,发狠似的用力:“没有结束。” “我说过,没有结束!” “二十一号的人,我敢接手。” “可一号的人,你以为还有谁敢沾染吗?” 他冰冷而愤怒的喘息。 “真当我死了?” 林疏低低的笑。 他的亲吻和柔弱艳丽的外表相反,犹如野蛮的、撕咬式的进攻。 人的躯体、灵魂和命运,都在艳丽魔鬼的吻中目眩神迷。 靳野反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人紧锁在怀里。 温柔舔舐。 凶狠啃咬。 憎恨的吮吸。 他嘶哑的说:“真想掏出你的心,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林疏笑盈盈的啄他的鼻尖:“装着你,每天都在很认真的想和你有关的事情。” “骗子。” 靳野的下一句话还在口中—— 环境又变了。 咻! 失重感突如其来,两人猛然间向下坠落! 靳野条件反射的抱紧林疏,以身躯为垫减少冲击,只是短短几秒时间,他们俩触了地,在一声怦然重响中狠狠摔在厚厚的松软藓草地面上。 即使知道这只是模拟出的虚幻效果,可高空坠落冲击的疼痛绝不掺水分! 靳野闷哼一声,痛的面目狰狞。 林疏从他身上爬起来,忍不住笑出声:“一号大人受伤的时候,不应该面无表情,维持您的威严气质?” 靳野瞪他一眼,冷哼道:“刚刚你非礼一号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那……对不起?” 靳野:“下次——下次也不用注意。” 林疏含着笑,微微张口,正要说话,一只莹光蓝虫刁钻的从他和靳野面颊的缝隙中间穿过。 它的翅膀震动带着“嗡嗡”声响,消失的很快。 林疏忽然愣住。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陡然凝成针尖般的竖状兽瞳,又飞快恢复原状。 林疏僵硬的抬头,仿佛机械卡顿般一寸寸往外转,入目是迥异的潮湿密林,高低起伏、汹涌繁茂的绿色枝叶覆盖地面。 熟悉又陌生。 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 环境又变了。 方才靳野单手按在面板上。 他的指纹解锁了新的虚拟背景。 神秘陌生的荒原丛林。 无数的蓝虫漂浮在空中,振动翅膀向密林中心飞去。 如梦似幻的参天密林一寸寸往远处延伸。 林疏愣愣的看着远处,透过拥挤树冠中漏出的一片金粉瑰丽的天空,他看到了蓝虫飞舞朝向的终点。 密林中心。 那里有一颗魁梧奇伟、巍峨苍郁的古木参天。 它像生灵的阶梯,一寸寸拔地,探入不可见的云层里。 那颗树,沉默温柔,矗立原地。 像等待迷路的孩子。 像母亲。 林疏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不自觉的颤抖:“那是真的吗?” 该死!靳野皱眉,他第一反应捂住林疏的眼睛,飞快伸手关掉虚拟背景。 他惊讶于自己居然满脑子都是林疏,连空间解锁都没发现。 在战斗中,这样的状态可以死上一万次了。 现在的状况似乎也不比死一万次好到哪儿去。 靳野没有成功关闭古木空间。 林疏死死拽住他的手,指尖深深掐进靳野手臂皮肤里,僵硬重复道:“那是什么?!” 他在靳野怀里拼命挣扎,同时大口剧烈喘息。 这是受到巨大冲击时,身体无法接受产生的过呼吸状态。 这种状态靳野并不陌生。 那颗巍然屹立的古树有着神奇魔力。 哪怕只是虚假的幻象,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还是有不少的裁决院成员为它发了疯,陷入迷乱的癫狂,抛却生死不顾一切,只为了朝着中心的古木前进。 像最虔诚的狂教徒奔赴至高信仰。 然后? 他们死在了随着距离而无限倍增的恐怖重力下。 头颅、身躯、四肢被重力碾成柔软的肉泥! 脱离机械,回归现实后,死于这里的成员们仍然还活着,躯体尚存。 但他们的意志同样受到毁灭性打击,那根支撑他们昂起头的精神脊骨没有了。 他们在无数夜里,不知缘由的垂泪,同时对身边人生出莫名的憎恨。 控制台就在旁边,靳野再度伸手,林疏的反应更加激烈,他猛然扑倒靳野,缠抱住他的手臂,用咬、用踢、用踹:“不准关!” “我命令你,第一件事!不准关!” “你要骗我吗?!” 靳野反手钳住他,扳过他的脸对准自己,一时间都不知道林疏究竟是有理智,还是没有。 如果有,他眼睛里的癫狂和颤抖的身体做不得假。 如果没有,他倒是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 林疏深深的呼吸,努力平复情绪,镇定下来。 他勉强自然的轻声说:“那是什么地方,跟我说说。” “这是……第二件事。” 林疏看了眼靳野,挤出轻快的笑:“当然,你也可以违反承诺。” “没关系的。” 他嘴角勾起,在笑。 眼睛看起来却像是在哭。 靳野凝重的看着美人。 “那是假的。” 林疏“嗯”了一声。 靳野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将人搂得更紧:“不要被幻象迷惑。” 林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语调里含着怒气:“如果你说的幻象是想往你身上砸几拳,那我确实有些被影响。” 靳野很确信,林疏还没有脱离古木空间的影响。 应该说不可能脱离,目前见到过这里的人,没有完全不受影响的。他们病态、扭曲的渴望达到那片空间,就像孩子渴望母亲。 研究院说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与催眠。 靳野听了只想冷笑,顺便把重剑砸在对方脸上。 狗屁的心理暗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毁了多少优秀的异能者! 这会儿,林疏坐在他的腰上,柔软的双手按在他胸膛上,一言不发,就这么垂目看着他。 还在等答案。 要告诉他吗。 告诉他裁决院的秘密? 还是教训他?肆无忌惮的把承诺用在了超越危险界限的地方。 求收藏,求评论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靳野顿了顿:“这里是裁决院筛选成员的“最终考核”。” 每三年就有一批的精英尖子获得裁决院备选成员的资格,真正能留下来的人百不存一。激烈的竞争中,他们需要追求最高的文化课成绩、战斗分数,和意志力筛查。 训练空间里休眠仓,最初就是用于裁决院考核成员的意志力。 古树空间除了催眠洗脑般的精神致幻能力,每前进一百米则重力异常翻倍。 超过三百米就只能艰难爬行。 前进一千米已经能被无形重力压得脑浆迸溅! 按照筛选规则。 登录空间30秒内不能恢复清醒意识,落选! 前进范围小于300米,落选! 千米内无法自控尝试返回,落选! 身体死亡,落选! 从核心区层层筛选出的百名精英放进这个古怪试炼场,能有一个人真正做到迅速恢复清醒,往前探索,又控制住心神强制返回都非常不易。 事实上,这个筛选方式存在极大后遗症隐患。 古树空间中死亡的备选成员,回归现实后,有近三成都变得脾气古怪暴戾,对身边人具有较高攻击性。极端案例甚至会攻击父母妻儿。 哪怕有显著的弊端,三庭高层仍然强硬保留这项考核项目。 只不过某一任会议庭庭长的儿子考核失败,时隔半年后发疯屠杀全家,试图闯入裁决院,冲进古树空间。 这起惨案震惊了全区,而后会议庭秘密通过了新的保护条例—— 进入古树空间后,必须清洗记忆。 伪造新的记忆很难,但是想要你的回忆空缺一小块却很简单。 研究院提供的记忆清洗术有了大量的临床案例实验,已经非常完善,不过这一点就不必和林疏提了。 林疏轻声问:“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吗?” 他梦境里的故乡,怎么会成了裁决院的试炼场? “谁知道,”靳野说:“或许是研究院某个疯子臆想出来的。” 林疏垂下眸:“那你就不怕,我也跟着发疯?” 靳野刚要张口,整个空间忽然刺耳警铃大作。 下一秒,他们的意识就被弹了出去。 现实世界里,两人同时狼狈坐起来。 林疏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放松攥紧的拳头,轻轻按住胸口。 就像族兽的长尾轻拍在身上。 别这样,耐心点。 靳野从休眠舱里翻出来,走到林疏那边,伸手将他从舱体里扶出来,关切的问:“没事吧。” 林疏定了定神:“怎么突然出来?” “咳咳,”一道咳嗽声插进来,二号出现在训练空间,他点了点手上的通讯器,示意靳野:“请你先回复靳女士的电话。十分钟后有个紧急会议,关于竞赛台的事情。” 靳野冷冷睨他一眼,低头查看通讯器,快速扫过信息后皱起眉。 他再抬头,若无其事的捏了捏林疏的后脖颈。 “乖一点,别把自己陷进危险里。” 林疏安静的望着他。 靳野俯身说:“我暂时离开一会儿,让二号带你去休息室呆会儿,里面吃的玩的都有,想要什么就跟他说,我很快回来。” 林疏缓了会儿,点点头。 看起来纯真又温顺,再听话不过。 靳野可不会再被这张面孔所欺骗了。 他摸摸林疏的头,转身打开通讯器,对二号使了个眼神:“他刚刚进了试炼场,被吓着了,我把人交给你。” 多年的默契,二号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嘴上应着:“不就是分开一会儿,你以为是单亲母亲送五岁儿子上幼儿园吗?这儿是裁决院,又不是异兽巢。行了,一号大人,保证人还给你的时候活蹦乱跳的。” 靳野再次瞥向林疏,摸了摸他的脸颊,确认他情绪稳定,才匆匆往外走。 二号则上前,目光微妙,抬手示意林疏跟他走。 林疏笑了笑。 他这会儿面颊苍白,神情还算镇定,带着清冷忧郁的眼睛弯成月亮湖。 二号微微一颤,目光仍然直视林疏。 早知他会对靳野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当初的案子里就应该顺手—— 二号也跟着微笑:“小林先生,走吧。” 他们往外走的一路上,也遇上了几队人。 过路人目光隐蔽的锁定林疏,等到擦肩走过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二号注意到林疏若有所思的目光,说:“别担心,他们只是一点好奇,消息不会往外传。” 说着,推开休息室的门。 林疏的视线往里探,休息室里站着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望向二号,等待解释。 二号说:“用完训练舱我们都会做一个简单的身体机能检查,以免问题隐患。别怕,靳野也是知道的,这个环节配合仪器就像按摩,舒适度极高,两三分钟就好了。” 林疏垂下眸,刚才按捺不住的激动已经够可疑了。 他笑了笑:“好。” 仿佛无比信赖靳野的人,配合的躺上冰冷的仪器平台,闭上眼睛。 滴—— 仪器平台两边忽然伸出机械臂,尾端衔接着孔管,定在距离林疏太阳穴三厘米的位置,控制范围,缓缓喷出香味浅淡的细腻雾气。 绵密的水雾笼在林疏脸上。 这样的高级麻醉剂足以放倒A级异能者,且无任何副作用,只是让人短暂陷入深度梦乡中无法醒来。 雪白机床,乌发,莹肤,他的眉眼紧蹙,睫毛幽黑的根根分明,大概是受过惊吓,眉头无意识微蹙,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医生垂头瞧着林疏,眼里的惊艳还未散去。 他只说了两个字:“难怪——” 接收到二号冰冷的注视,医生一振,赶紧操作仪器。 “他进入了训练空间,洗掉刚才的记忆。” 这类操作医生已经很熟悉了,他点头表示收到。 “进了“那个地方”?那他的意志力比备选成员还强啊,能表现的这么平静。” 医生作为训练空间的知情人,叹息:“这也算考核通过吧,要不是体质不行,也能成为你们的一员了。” 二号目光凝落在林疏脸上,语气平静:“我们的同伴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战斗疯子,没有吸血蚂蟥。” 医生从话里听出微妙信息:“因为霍家的事?果然是一号在背后保他!” 他接收着二号的危险注视,做了个封口的姿势:“不是泄密,悬赏平台里有人起楼分享他的信息,官方封一次他就发一次,我挂着作弊器千辛万苦蹭进去才看到帖子。” 医生感慨:“千万信用点,荒原金矿,他也太值钱了吧!” “的确很值钱。” 二号笑了:“值钱到如果他恰好出了什么事情,被送进重症病房,我都得考虑花点功夫,暗示主治医生怎么顶住阿野的压力下手,让人自然合理死掉,毕竟祸水总是会招惹麻烦。” 医生僵住,一时悚然,这话实在有画面感。 二号幽默道:“开个玩笑,不好笑吗?” 医生欲言又止,他刚刚的神色看起来可不像玩笑话。 二号说:“你不会当真了吧。可别有任何后遗症,要是把他洗成白痴,你们可得自己去向一号解释。” 笑眯眯的恢复到了沉稳可靠的模样。 他从前也一直这样,是受靳女士恩惠而长大的孤儿。 是一号最得力的助手,帮助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整个过程中,林疏安静酣然的睡着。 五分钟后,他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二号关切的目光:“感觉还好吗?” 医生们已经全部退出去,连巨大的空舱仪器也不见了,他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林疏眨眨眼,被对方顺势扶起来,靠坐在沙发上:“还好,谢谢。” 二号:“你刚刚突然晕倒了,阿野临时有事,让我照看,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回来。” 林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还是应着:“好。” 他看起来乖乖的,像一只温驯的小鹿,面对不太熟的人有点无措,更多的是不安。 二号提示他娱乐设备和零食的位置,道:“我在外面呆会儿,有什么可以叫我。” 林疏感受到他的体贴,带着浅浅感激,抿起一个笑:“谢谢。” 二号出去,休息室的门关上。 林疏靠着沙发,漫不经心的切换着投影上播放的视频。 他的目光逐渐幽深。 悬赏平台? 霍家? 千万信用点和荒原金矿? 这几个词已经足够他大致拼出故事原貌。 难怪靳野忽然开始教他近身防御术,训练他的逃跑能力。 林疏想,骸骨空间、古木空间,这些东西都和研究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必须要进入研究院。 二十一号。 你父亲真是个好人,每一步都在帮我。 为表达感谢,就让老人家下去陪你。 团聚是件再美好不过的事。 靳野回来的很快,都没有用到半个小时。 他的视线就像医生最精密的仪器,将林疏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认眼前人完好无损,才伸手:“我们走吧。” 林疏:“刚来就走,到这里什么也没做。” 靳野道:“你好好的,就是在帮我做事,帮我最大的忙了。改天带你转一圈,认识认识地方。” 回程的车上,林疏单手支在车窗上,倚着头,也不说话,就这么幽幽的看着靳野。 靳野心里想着刚才的线上会议,正烦呢,察觉他的目光,脸色松快几分,笑问:“看我做什么?” 林疏轻声说:“谢谢你。” 靳野又笑,干脆把人捞过来,林疏坐在他身上,双手顺势圈住他的脖颈,头靠在靳野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完全信赖的依偎。 靳野又笑:“谢我做什么。” 林疏懒洋洋:“不知道,就该谢谢你,免得没机会。” 靳野的笑意淡了几分:“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他看到林疏茫然的眼神,顿了顿,在这张又爱又恨的脸颊上啃了一口,吓唬吓唬他。 “你是我的恋人,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应该的,我乐意,知道吗?” 靳野所有的烦心事都在身体相贴的温热触感中融化了。 他不走心的抱怨道:“如果你要回报我,那你就爱惜自己些。” 林疏说:“好。” 靳野哼了声,用鼻尖蹭着林疏的头发:“你回答我的时候,好歹多一点真心,别那么糊弄。” 林疏低低的笑。 他认真的,一字一顿道:“我好像有点讨厌你了。” 靳野微颤,不解其意,他的心仿佛被柔软的东西轻轻蹭过,软的一塌糊涂。 “你是不是知道我今晚没法留在别墅,故意勾引我?” “是吗?”林疏说:“那真是太好了。” 他这句话招来了靳野的报复。 等车停在别墅前的时候,林疏的上衣凌乱极了。 靳野耐心的为他整理好衣襟,又瞬间将脸埋了进去。 他的额头抵在林疏的颈间,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都是林疏的味道。 说不出来,有点像淡化的烈酒,总让靳野像闻到异兽的血腥味,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会把你带回老宅,去见母亲和哥哥。” 靳野说:“这一天不会太远。” “你要好好的。” 林疏说:“好。” 他亲昵的蹭了蹭靳野的侧脸:“你该走了。” 等靳野的车消失在视野里,林疏转身进了别墅,上二楼。 通常来说,如果他没有要求,别墅佣工都不会上来。 而靳野很忙,每次来,几乎都和他形影不离,珍惜着每分每秒的相处时间,鲜少探索过别的房间。 林疏走进次卧,撬开某一块墙壁,对着里面的按键输入了密码。 和二十一号的相遇纪念日。 随着确认键被按下,侧卧中心的大床忽然被两侧伸出的机械臂抬起移开,露出地板上的方形洞口。 隔着玻璃层板,里面躺着一个瘦到脱相的中年男人。 如果靳野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穹顶学院爆炸案中的逃脱的犯人。 也是闯入骸骨空间后就消失无踪的“匪徒”。 可怜的匪徒忽然见了光。 忍着双眼剧痛,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 他在无数日日夜夜里,被饥饿、黑暗、恐惧、绝望裹挟。 明明靳野和怪物的欢愉笑声近在耳边,他疯了一样想弄出动静,吸引靳野的注意,一次次尝试直到真正绝望。 哪怕来的是靳野!是裁决院!是霍家! 随便他妈的谁都行! 给他个痛快都行! 只要不是那个怪物! 然而他的希望终将落空。 美艳的魔鬼居高临下,冲他柔柔一笑。 “悬赏平台账号可以借我一下吗?” …… 滴滴滴—— 林疏登上账号,在无数的对话框里,他找到了霍家的那一栏。 自从他失踪后,对方着急的发了不少消息,可惜得不到回应。 最后几条。 “人呢?别装死!” “白痴!你的脸被传送空间的机械鸟扫下来了,现在全区通缉!你疯了?敢蹚这个浑水?!!!”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交易中止!再无瓜葛!“猎物”自有人处理,不管你想干什么蠢事,自己掂量!” 看来他用这具傀儡干的事情,给霍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林疏想了想,回复:“还活着。” 对方几乎是秒回:“是你,你还敢冒头?!别被我们抓住,你会死的很好看!” 林疏翘起嘴角,双手打字飞快:“我看到了帖子,两千万,我帮你们杀了靳野。” 对方的嘲笑几乎要摔到脸上:“你脑子是被车轮轧了吗?” 林疏回复:“我也被害惨了!传送空间不是我干的,我的两个兄弟都死了,在这行也混不下去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想想为什么前脚刚和靳野对上,后脚就出了这种事情。以他的能耐,弄出麻烦扣在我头上,在顺藤摸瓜牵出你们不是轻而易举?!” 他继续打字:“难道靳野真的只是在针对我吗?” 对方沉默一会儿。 林疏重复:“两千万,我帮你们杀了靳野。” 那头嘲讽:“就凭你?” 林疏微笑着回复:“他再强,也不过是个感情用事的蠢货。” 第35章 第 35 章 屏幕里跳出新的一行字:“别说空话,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林疏:“我要两组□□质,东131街区公园里最高的那颗榕树,二十分钟后放到树窝上面。” 对面很久后才回复:“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林疏猜想,霍家现在也很头疼。 明明只需要一点暗地里的潜规则,交付一些利益换条人命,并不是什么大事。 在霍家眼里,林疏都谈不上对手,随手就能弄死的小蚂蚁。 可偏偏靳野非要插手这件事,甚至不惜和他们正面对上。 靳野背后站着裁决院、靳家,他本身就是剑王庭对外打造出的标志,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核心区三大势力之一的光辉未来。 给他十年时间,靳野将会取代他母亲成为剑王庭的主事人,身后还有一个天然血缘联系的兄长为他处理黑暗面,这意味着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恐怖影响力、话语权。 抛开旧日情分,霍家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现在靳野自甘堕落,搅到林疏的事情里,拒绝利益交换,甚至不惜直接撕破颜面。 这个场面下,霍家变成弱势的一方。 霍家现在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定金,他们不相信真的能杀了靳野,但是并不介意给他找点麻烦。 恐怕对方已经开始追踪自己的位置信息了。 任务失败后,转头弄死袭击者,送给靳家平怒,还能把自己从里面抽出来。 出卖盟友是高位者最拿手的把戏。 当然,在对方眼里,屏幕另一头的人也配不上盟友的身份,顶多是不太听话的报废品。 “唔唔唔!” 楼板夹层里藏着的男人试图挣扎。 林疏垂下头,对他笑了笑。 他娴熟的保存好聊天记录,设置为一封定时邮件。 发送时间就定在二十四小时后。 如果没有意外,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得手了。 至于收件人,当然就是话题的中心人物。 靳野。 霍家想给他找点麻烦,刚好,林疏也想。 光凭傀儡,双方力量肉眼可见的悬殊。他没有把握将靳野置于死地,除非暴露身份。 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之前的日子里,林疏经常去医院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毕竟学校和医院是良好的消息窗口,他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各种信息。 比如说医患处置。 通常裁决院成员受伤,现场先进行处理,严重的送往特殊医院。 更麻烦棘手的情况下,可能会由研究院接手,采用一些非常规的疗法。 他需要靳野受点伤。 不会死,但要足够惨痛,让特殊医院束手无策。 如果之前的事情还不够拉霍家下水,让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插手,那暗中对一号下手的罪名够不够呢。 林疏唇角微微勾起,如果接下来还能看见霍家,靳野也太没用了。 透明的玻璃隔层被打开。 覆盖着细腻绒羽的雪白尾巴探了进去。 林疏闭着眼。 仿佛陷入沉睡,连心跳都缓了下来。 坑底的男人猛然睁开眼,活动两下肩膀,灵快的爬出来,他快速把房间恢复成原样。 频繁使用秘术给本体带来了不小负担。 两具身体五感相通,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浓酸液体里,久违的腐蚀灼烧痛感涌上来。 林疏面无表情,指尖用力抹掉本体唇边的鲜血,放进嘴里,轻吮了一口。 浓烈的腥锈味在舌尖里弥漫。 被靳野密不透风的“保护”了这么多天,不仅监视者熟悉了林疏的作息,林疏同样精准的掌握这座别墅里的每一个监控点。 林疏扛起昏迷中的本体往主卧里走。 他要确保本体处于安全范围,可不想走到半路因为本体被销毁而当场死亡。 林疏脑中飞快铺开区域地图,思索着要如何不惊动别人离开,刚把“他”扔到床上,转身往后。 变故突发! 危险!林疏背上的寒毛瞬间竖起,脑子里的危机雷达疯狂作响! 一抹割裂空气的黄金光影朝着他心口狠狠刺来! 林疏双手合十,眼疾手快卡住剑锋,被重剑带起强大推力逼迫的连连后退,后背狠砸在墙上。 他闷声呛出一口血。 下一秒,靳野出现在主卧窗口外。 他脸色恐怖扭曲,尤其是目光锁定到床上昏迷不醒、嘴角带血的“林疏”,深沉而剧烈的呼吸一口气后,森然恐怖的视线转向林疏。 “你把他怎么了?” 冰冷的像是看着死人。 林疏反应灵快的往床边一滚,伸手想捞起本体。 “放开他!” 靳野的剑比他更快,要不是收手及时,林疏当场就能断掉一只手臂。 床上的“身体”被拉起来,又陡然失去依靠,顺势往地面摔下去,被靳野稳稳接住。 靳野还处于惊怒后怕的阶段。 刚刚还耳鬓厮磨的人,这会儿全无意识的倒在自己怀里,连呼吸都浅的近乎于无,他嘴角的鲜血实在太刺眼,靳野不敢想象,如果没及时赶回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靳野的手臂都有些微微颤抖,他抱住“林疏”,在额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人,充满恐怖杀意。 惊怒交加中,他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 靳野战斗从来是给敌人痛快,这次却违背原则,完全是凌虐般的发泄。 黄金重剑和他心意相通,因而锋芒更利,威势汹汹,哪怕林疏每次都能避开致命部位,身上也多出斑斑血痕。 林疏的视线粘在重剑之上,又强忍着收回渴望。 他现在抢不走重剑。 甚至被这柄该死的剑缠住,无法近身,被单方面压制。 靳野来得太快,这具身体还没来得及恢复,仍处于虚弱状态。 林疏双手发颤,死死卡住剑刃,仍然挡不住黄金重剑一寸寸强势刺进胸膛! 林疏在剧烈痛楚中飞快思考,他为什么会半路折返突然回来? 什么因素被漏掉了? 剑尖却在刺破心脏的前一秒顿住。 靳野愤怒的脸上多了一丝错愕。 黄金重剑不听使唤,甚至抗拒自己? 不愿意杀他?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林疏把握住这一瞬间的空隙,借力挑开重剑,就地翻滚,如同劲风般扑到靳野身前! 机会只有一次! 他的异能核在哪里? 赌一把! 林疏狠狠的劈向本体,在靳野抬手遮挡的一瞬间猛然转向! 两人顿时滚作一团,赤手空拳的肉搏起来。 靳野试图将他压制在地上,却被林疏使力调换了上下位。 林疏急乱中从摸到地上飞溅的窗户碎片,握住尖利的玻璃狠狠扎进靳野的侧颈! 也是每次亲吻时会让他颤栗的地方。 霎时间鲜血飞溅! 同一时间,林疏身体一僵。 他低下头,看到胸膛前露出半截的剑尖,往下滴着血。 黄金重剑从后背刺入,穿胸而出。 啊,猜错了。 钻心的痛让林疏眼冒白光,浑身发颤。 他剧烈咳嗽,一头栽倒。 与此同时,瘫软躺倒在地上的本体也跟着大口大口呕血。 靳野急切忙乱的推开他,甚至顾不上侧颈疯狂流血的伤口,扑到本体身边。 “林疏?林疏!” “你怎么了?!” 哪怕刚刚濒临死亡,他都没有这么慌乱,六神无主。 他为什么一直在咳血? 他的呼吸为什么这么弱? 他捧住“林疏”的脸,惊恐的发现爱人白皙的面颊上全是鲜血。 甚至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手上的血,还是林疏的血。 倒在另一边的林疏生理性发着颤,因为黄金重剑有着自主意识,从他后背自行拔出。 这种坚硬异物摩擦着脏器的感觉,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扒开,被摸索。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逐渐缩小的视线落在被靳野抱住的本体身上。 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闪—— 是手镯。 生命体征检测器。 本体陷入假死状态,手镯报警,招得靳野掉头折返。 林疏闭眼前,最后的念头。 榕树上两组□□质—— 浪费了。 靳野……真的有点烦。 … 靳野不知道自己以什么心情送林疏去医院。 他在害怕。 和死亡擦肩都不会让他如此恐惧,现在他感到害怕。 林疏的呼吸越弱,他越觉得恐惧。 原来失去,这么的容易。 他一抹脸,自己面颊上居然有水渍,打湿了掌心干涸的血痕。 靳野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重剑。 这股让人鼻酸的悲伤痛苦不是他的,复杂的情绪从黄金重剑上传过来。 靳野眼底闪过一抹疑思。 它的异常从何而来。 今天它为什么反抗。 黄金重剑就是他的手,他的脑,他的心,不应该也不可能会违背他的意愿。 手术室的灯熄了。 靳野立刻扭过头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 专门为靳野服务的精英医生一脸疲惫,从里面走出来:“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坐回办公室位置上的医生说:“他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可以转去病房休息。但是还有一件事。” 靳野:“直接说吧,什么事情?” 医生点开电子屏幕,展示复杂抽象的检验图:“这件事情不知道您是否了解,病人的身体正在发生怪异的化合反应,我们假设他身体一直不断生成类似癌细胞的东西,以疯狂的速度吞噬他的健康细胞,造成不可逆的毁灭性破坏。” 靳野捏紧了拳头:“不可能!这么多次检查都好好的!” 医生咳了声,他也知道,靳野之前违规使用自己份额内的基因优化液给他注射。 “我看过他的报告,之前的血样一直显示正常状态。但异化现象也确实存在,这个过程应该会非常痛苦,浑身伴有反复性高烧,强烈剧痛,体重急剧下降,短时间内超常消瘦,病人之前有出现过这样的征兆吗?” 靳野沉默了一会儿:“有什么解决方法。” 在如今,普通癌症对异能者来说也不是什么致命问题。 “以我们医院目前的水平,没有办法解决。” 靳野并不接受:“有问题当然就有办法!不管要用什么药品、哪个医生还是什么仪器,只要你说个名字,我来解决!” 这里是剑王庭最好的医院,有最顶尖的医生,他们都没办法还有谁可以?! 医生说:“这种情况,我只在哈森教授的研讨会上看到过类似案例,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感受到靳野非常在意里面病人,医生隐没了后半句,他的情况……和异化清扫药剂的实验体有些类似。 那些都是兽化感染者,在清新弥漫的雾状“空气”中逐渐衰弱,直至死去。 靳野冷着脸,盯着医生。 研究院的实验并不干净,他不放心将人交过去。 感受到靳野的坚决态度,医生顿了顿:“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倒可以试试。用最好的基因修复液试着优化他的基因,激发异能,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定的概率中和毒素,让他和身体里的这种破坏性物质共存。” 他说的委婉却又明确。 最好的基因修复液就是A级。 现在,整个核心区只剩一只。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靳野想要动用也没这么困难,东西就在会议庭的密库里。 但是上个月被封存入库,设为竞赛台冠军的奖励,已经对核心区全网公布,核取手续还是靳野亲手签发的。 这一次竞赛台,不少人都是为了它而来,消息出来后报名人数激增。 难道一号还能为了他以权谋私,把A级修复液弄出来吗? 别说只是被伤痛困扰,核心区内外每天死掉的人成百上千,再正常不过,死了也就死了,这样珍贵的东西,连高层都垂涎不已,怎么可能用到一个普通人身上。 靳野咬着后槽牙:“我知道了。” 他问:“那他的身体,还有别的影响吗?” 对象特殊,医生也不跟他兜圈子:“按照这个破坏速度,虽然不会快速致命,但他的痛苦会随着时间进一步加剧,寿命也会缩短。” “中途不发生其他恶性病变的前提下,他还能活五到六年。” … 这一次意识回归,似乎格外久。 林疏睁开眼,就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靳野坐在一旁,整个人面无表情,双手抱臂靠在座椅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幕莫名熟悉。 他瞥见林疏醒来,转头看过来,眼睛里流露出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带着古怪的恨意。 “恭喜你,你要死了。” 林疏:“转过去。” 别拿那张脸对着他,看着心烦。 靳野沉声:“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说着握住林疏的手,在这只纤白完美,滑嫩好似丝绸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带有牙印的雪白皮肤瞬间青紫肿胀。 他恨声道:“你自由了!” 林疏浑身都痛,禁术反噬的后遗症和腐蚀痛感再度浮上来。 他凝目看着靳野,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再靠近一点。 靳野俯身凑近。 啪! 林疏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利落。 靳野被打的偏过脸去,长这么大,他浑身上下受过无数的伤,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巴掌。林疏也没省着力气,他的半边脸都肿了。 林疏心情不算好,冷冷道:“手疼。” 靳野深吸一口气:“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说着咬牙切齿捂住他的手,轻柔的在柔软手心里吹了吹。 林疏声音轻轻:“你刚刚说我要死了,我……自由了,真的?” 靳野压上去,恨声道:“假的!” “想都不要想!” 第36章 第 36 章 靳野的确算的上合格的恋人。 财富、权势,他拥有的很多,且不吝于分享。用不重要的东西,能换恋人开心,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除却原则性问题,他对林疏可以说千依百顺。 哪怕嘴上凶巴巴刺两句,他的选择总偏向于纵容。 言行不一的矛盾,甚至给了林疏一种“听话”的错觉。 既然听话,为什么不能听到底。 为什么不能乖乖去死? 林疏的后背仍有幻痛。 仿佛那把剑还插在背上,穿胸而过。 这导致他看靳野越发的不耐烦,久违的坏脾气也涌了上来。 比如说眼前这柄绕着自己浮在半空中的重剑。 很难想象从一把重剑上能看出渴望、犹豫、小心翼翼的情绪。 下一秒,它兴奋的像一条甩着尾巴激动蹭向主人的蠢狗。 爱狗人士绝对舍不得拒绝。 然而林疏靠在病床上,神色复杂的瞥它一眼,冷冷道:“离我远点。” 靳野强硬的拥住恋人:“不!” “它就是我。” “不许拒绝我!” 黄金重剑更激动了。 它要真是条狗,都能舔到林疏脸上来。 林疏伸出手,黄金重剑呈现出幸福到冒泡泡的状态,立马贴了上来,哪知在堪堪触碰上的前一秒,美人又冷不丁收回手。 它的失望简直能溢出来。 林疏说:“我讨厌你的剑。” 黄金重剑萎靡的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它长近一米二,极其沉重,寻常人别说使用,都难以举起,这一下子狠狠砸实在地上,发出轰然一声响。 护士小姐推门而入。 “怎么了?!!!” 她睁大双眼,看着靳野亲密揽住林疏,仿佛耳鬓厮磨的场景心脏扑腾扑腾疯狂跳动,死死压住嘴角不准上翘。 护士小姐强忍住挪开视线,低头看着地板上的剑形坑洞,表情变得迷惑,欲言又止。 林疏的视线默默移向靳野,光睨着对方不说话。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靳野不让黄金重剑出现了。 靳野镇定自若:“东西不小心没拿稳,没事。出去的时候麻烦关下门,谢谢。” 护士小姐表情微妙的退出房间,在房门关拢前,她听到沙哑慵懒的声音说:“我饿了。” 她懂! 接下来,会有顶级餐厅十分钟后送来美味营养的大餐! 爱的钞能力! 没想到两分钟后,靳野一脸严肃的走出来,黄金重剑跟在他身后。 靳野眉头紧皱,仿佛遇到了比异兽潮爆发还困难的大问题,目光四处逡巡,最终锁定熟悉的护士小姐。 靳野神色凝重的问:“能带我去食堂吗?” 护士小姐已经有了诸多联想,幸福的点点头,比自己谈恋爱还要甜上一百倍! 靳野去的不是食堂,而是后厨。 借用一会小厨房不是什么难事。 很显然一号大人这双手是拿剑拿枪拿武器的,但对怎么控火用锅并不熟练,成品过于惨烈。 他端到病房里。 林疏瞥了眼餐盘里的东西,难以置信:“……就因为让你做饭,你就要毒死我吗?这可比病死快多了。” 靳野听得心头火起,“哐当”一声把餐盘砸在桌上,压了压脾气,才开口:“别说这样的话,你会活的长长久久。” 林疏:“我不想吃了,我要回家。” 医生也说他的外伤倒不严重,随时可以出院。 靳野低头看了眼餐盘,再抬头:“别墅还在维修,我们今晚在另一个公寓休息。” 林疏烦闷的伸出手:“胸口疼,不想走。” “好。”靳野借着这个姿势把人拥在怀里。 他嗅到林疏身上的味道,又将头埋进林疏的侧颈,深深吸了一口。 黄金重剑跟在身后,流露出人性化的嫉妒。 林疏搡他一下:“我现在又想自己走了。” “不好!”靳野凶横的说:“你想抱就抱,想跑就跑,没门。” 他脸色凶的很,一手把林疏按在病床边,单膝蹲跪下去,握住细瘦的脚踝,笨拙却轻柔的给这双冰凉白皙的脚穿上袜子。 林疏干脆抬起小腿,踩上他的肩膀,这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姿势。 林疏垂下眸,讥讽、挑衅的看着他。 这条假装乖顺,却不听话的狗。 靳野挑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这样……我倒想多惹你生气几次。” 可惜不行。 在他眼里,林疏现在身体虚弱,像个脆弱到一碰就会碎掉的小宝宝。 需要被保护。 需要被爱惜。 黄金重剑兴奋了起来。 它和之前见到的沉稳霸气模样完全不同,恨不得粘在林疏身上。 林疏敏感的看向它,后背前胸又开始隐隐作痛:“离我远点!” 靳野把他抱起来:“别怕它,也别讨厌它。重剑不会掩藏情绪,它只是想靠近你,保护你,不会伤害你的。” 是吗? 林疏将脸埋进靳野的胸膛,露出一抹嘲讽。 那可不一定。 到了新的公寓,靳野的通讯器又一次响了。 他正哄着不耐烦的林疏脱了衣服擦药,忽然“滴滴滴”的声音响起。 林疏报复性的蹬他一脚,借势裹着毯子钻进床里。 靳野单手放下药膏,低头看了眼通讯器,神色变得凝重,难看的厉害。 林疏眉眼疏懒,抬眼看他:“怎么了?” 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靳野通讯器里的邮件内容。 就是他发的。 林疏也只不过是把和霍家的聊天记录保存下来,设了个定时邮件,原本预计在他偷袭得手后转发到靳野账号里。 呵,他想弄死靳野,难道就会放过霍家吗。 如果之前的事情还不够拉霍家下水,让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插手,那暗中对一号下手的罪名够不够呢。 如果靳野反应够快,还能找到公园里那两组□□质,这可是第一手真实证据。 林疏唇角微微勾起,如果接下来还能看见霍家,靳野也太没用了。 靳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没什么,明天可能有个临时任务。” 他说:“你需要修养,学校那边就先停一段。” 林疏沉默着。 这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靳野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吧。” “明天我要出任务,你在学校里乖乖的,等我来接你去研究院。如果有不舒服,第一时间联系我。” 林疏听到了重点:“研究院?” “我们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是研究院,我哥和哈森教授关系不错,请他给你检查身体,出个解决办法。” 林疏:“另一手呢?” 靳野挑了挑眉:“给点奖励,我就告诉你。” 林疏现在看到靳野这张脸就烦,没有扑上去咬断他的喉骨,都算有耐心了,还要奖励? 他懒洋洋的抬手,勾勾手指头。 靳野将侧脸凑过来。 “啪!” 林疏不轻不重在他脸上拍了下,靳野也不舍得跟病弱的美人生气,他重重哼了声,顺势抓住林疏的手腕,轻柔的吻从手腕、掌心一路连绵到指尖。 “你不是想成为异能者吗,A级基因修复液有可能做到。它是今年重开的竞赛台中冠军奖品,限定只能用在参赛夺冠的选手身上。我给你报名竞赛台,匹配一个最强搭档,把它赢回来。” “你喜欢赢。” 他低头吻了吻柔软的掌心,凝视林疏的目光傲气又深邃:“刚好,我也喜欢。” “我会让你身体健康,万事顺遂,一直赢下去。” 他的声音染上一抹锋利的冷意:“那些危险因素,都会消失在你的生活里。” 林疏幽幽睨着靳野,稠丽面容上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笑意。 他美的像魔鬼,让人甘愿沉沦,与他共赴地狱。 … 第二天,穹顶学院门口前。 三两成群的学生们往里走,一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林疏刚从车里下来,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正说笑的人群立刻噤声,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无数道鄙夷、好奇、嘲讽的视线自以为隐蔽的投过来。 林疏立在校门前,露出玩味目光。 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在他耳朵里跟高声说话没什么区别。 “贴子里的人就是他?” “啧,看他这张脸就不是简单货色。” “我朋友在他们班,听说他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 “嗤!贴子里绰号都有了,“千万美人”!一副无世无争的样子,私底下干净不到哪儿去。” “可惜原照片被封的太快了看不到,听说他同时跟了好几个不同的男人,玩的真花。” “也挺有能耐啊。” 林疏面色如常,往教室里走。 所过之处,人群散开,在中间划出无形又冰冷的隔离带,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这点小打小闹对林疏来说不痛不痒。 他被人猛然拉住。 扭头一看,副班长脸色阴沉的掐住他胳膊。 大概他看起来很像要动手打人,隐藏在暗处的保镖警觉的靠过来。 林疏暗中示意他们不用激动,挑眉,微笑着问:“你想干什么?” 副班长把他拖到议论纷纷的几人面前,换了一张笑脸:“不是聊天吗?一起聊啊。”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他,又看了眼林疏。 副班长顺势搂住林疏的腰,侧头看他,促狭的偷捏他腰腹的软肉:“继续啊,我也想知道你跟了几个,怎么我这么努力,还没排上号。” 对面的人冷下脸:“你发什么神经?!” 第37章 第 37 章 穹顶学院里自有一套鄙视链。 高等异能瞧不上低等,战力强的瞧不上能力弱,家世好的看不上外区人。而林疏刚刚好把这几条都占了。 从前他容貌生的招摇,行事还算低调,不是在图书馆,就是上课,暗中有人照看,也没惹出什么麻烦。 可悬赏贴一出,哪怕飞快被封禁,还是有眼疾手快的好事者及时保存部分信息。 针对他另开一个贴,扒出林疏的过往信息,包括他的“成长经历”,和二十一号的纠葛,以及标本馆袭击案的事情。 巧了,这个贴子又被封了。 屡发屡禁。 浑水摸鱼的人干脆不提他本名,用起了黑称,什么“千万美人”,“小寡妇”之流。 八卦的流传速度堪比光速。 不过一夜的功夫,林疏在学院里出名了。 现在他面临的异样目光不过是开胃菜。 这会儿对面的人还在继续:“你什么毛病,不过就是聊两句,难道我们说的不是实话吗?!” “那你倒还挺诚实。” 和副班长一道的同学笑眯眯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优点?” 在他们这个圈子,夸人诚实善良之类的和直接开嘲讽没什么区别。 对方道:“你非要为了个下等人和我们对上吗?况且大家都在说,我们也说两句怎么了?!” 副班长说:“他是我们班的。” “那又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从人群里走出几个同学,往副班长身旁一站,虽然不吭声,也是种表态。 这几个人林疏看着眼熟,他们平时在班上也是拽的能上天的模样,不拿正眼瞧林疏,这会儿居然站出来。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林疏立在原地,兴味的看着事情发展。 “不怎么样。” 副班长道:“要是羡慕,可以申请调班,我们班同学的确优秀亮眼,除了能力超强,脸蛋也不错。” 他说这话时,都不放过调戏的机会,轻佻的勾勾林疏的下巴,被林疏避开了。 副班长又转头看向对方,沉声道:“但也不是什么货色都能进来的。” 对方嗤笑一声:“我看你和他也有点不清不楚吧?才这样维护他?” 副班长笑着说:“不仅维护他,还打算维修你,修修你的嘴。出了校门随你,但学院里,我们班的人,只能自己欺负。” 他偏了偏头:“走?” 剑王庭的人,不服就干! 训练台上见! 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甚至兴奋起来,开始关注他们俩即将展开的战斗。 副班长转头,得意的挑眉:“要去看我为你献上胜利吗?” 他大概以为对方会感激涕零,脑补了一下美人感动之余投怀送抱的场景。 林疏微微阖眸,笑了笑。 “谢谢……但不是谁给的东西,我都得要。” 林疏淡淡颔首,仿佛戏也看够了:“你们先忙吧,我去上课了。” 他无视众人各色目光,转身扬长而去。 副班长旁边那个同学惊讶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好嚣张……” 他之前是这样的吗? 高傲又讥讽,宛如雪巅不可攀登的高岭之花,视所有人为跳梁小丑,完全没把大家放在眼里! “嘶——突然觉得他有点顺眼了!” … 今天是异能通史课,林疏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些人。 他们的目光同样是有意无意扫过他,又飞快移开,视线相当微妙,但少了几分恶意。 陈凡激动的坐到林疏旁边,他没想到林疏平时跟小白花似的柔弱不吭声,背地里这么精彩! “你别怕,有人把校门口的事录下来传校园论坛里了,按照惯例,以后他们来找你麻烦,都得先挑战我们班同学。来两个打一双,绝对不带怕的!” 林疏:“嗯?” “所以——” 陈凡语速飞快:“看在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的份上,能告诉我,你的金主是哪些吗?” 他要好奇死了! 朋友傍上一个权贵,那叫虚荣堕落。 但同时傍好几个,那他肯定有点东西! 林疏被他激动的模样逗笑了。 他勾勾手指头,陈凡侧脸凑过来,尖起耳朵。 林疏就在他耳旁,声音轻轻:“就一个,一号大人。” 说完懒洋洋朝他耳心吹了口气。 陈凡受惊的捂着耳朵陡然跳起来,课桌差点掀翻,轰然一声巨响,吸引了好多人的注视。 他脸颊发烫的瞪视林疏,刚刚妖精似的人这会儿又变成了寡淡无味小白花,冷淡的回望他。 陈凡尴尬地坐回去,干咳一声:“不肯讲就算了,别造谣!” 陈凡从来话多的要死,这次硬生生坚持了半个上午没和林疏说话。 还是没坚持到底。 陈凡扭过来,甚至有点欣慰,小声说:“你终于看到一号大人是多么英俊帅气强大威武,当然,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千分之一,你这种情况我懂,好多人都幻想过一号是他们的恋人,还有些男女背地里偷偷喊老公。” “但对其他人可别开这种玩笑。贴子的事情不过是艳闻,新鲜一阵也就过了,大家都等着竞赛台,不会关注太久,但要是攀扯上一号——” “有些人疯起来不讲道理的!” 林疏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讲台上的教授也提起了竞赛台。 小组名额限制在六人以内,自行组队,以击杀异兽的数额排序。 由于这次是时隔十六年后重开,核心区几乎是全区关注,报名队伍数量突破历史新高! 林疏在笔记本上写下“16”,在上面画了个圈。 他对这个数字有些敏感。 竞赛台停止的那一年,正好是他苏醒的时候。 而竞赛台复开,又是他来到核心区的日子。 巧合吗? 陈凡瞥见林疏听得很认真,说:“你别听了,反正你也不可能会去。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就真的不能告诉我,你金主有谁吗?我保证不说!” 林疏说:“靳野。” 陈凡扑过去想捂住他的嘴:“都让你别胡说!” … 裁决院的审讯室并不常用。 他们外勤带回来的嫌疑犯要么移交给会议庭,走审判流程,要么直接送监狱。 但这会儿审讯室里有客人。 靳野和霍老分别坐在长桌两端。 哪怕霍老此刻将背挺得笔直,他仍然衣着光洁体面,外衫上没有一丝褶皱,也并不能改变他现在是个囚犯的事实。 只要有行动,就有蛛丝马迹,要查他不难,只看靳野能不能狠厉果决的处置。 霍老仍然摩挲着拐杖:“他害死我儿子,现在又要来害我。” 靳野视线如鹰隼:“我只看到您一直不肯放过他,为此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霍老笑了笑,甚至有几分阴冷古怪的慈祥:“靳野,你太年轻了,你以为自己了解核心区还是了解人性?” 他笃定道:“我见过他,他有双兽一样暴烈恣睢、野性难驯的眼睛。这样的人不会有真心,他就是一只蛊惑人心的怪物。我的儿子已经为他疯魔,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靳野平静地回视他。 霍老冷笑着问:“你要捡我儿子玩过的东西,还非要捧到手心里当个宝,我也拦不住,只是想问问你,你和他朝夕相处,真的相信他对你有真心吗?” 靳野说:“他能选择、能利用的只有我,不是吗。” 真心已经不重要了。 那是在拥有很多的情况下,才会进一步渴求的东西。 而林疏让他尝到了随时会失去的惶恐滋味。 这么贪婪,这么骄纵,又这么恶劣。 除了他,还有谁能满足。 他们会永远纠缠在一起。 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霍老忽然冷冷笑了起来。 他逼视着靳野,这个已经着魔而不自知的年轻人:“你还记得对霍家有个承诺吗?” 靳野点头:“这不足以和核心区律法相抗衡。” “我知道,”霍老说:“我也不需要你用在这里,但我要你保证,你会一直一直追查骔儿的死因,你我心知肚明这里面还有东西没查清,他才不会蠢到死于一头异兽!” 霍老嘶哑的声音仿佛沁着血:“你会一直追查,直到真相浮现,然后亲手杀了那个该死的凶手!” “我老头子就在监狱里呆着,你可以糊弄我,但糊弄不了你自己。答应我!” 靳野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二十一号头部保留完好。” “研究院最新专利S3306,可以通过瞳孔提取一分钟死者生前景象,上个星期我已经提交申请。” 霍老往后一仰,后背贴上靠椅,这是他第一次弯下脊梁。 整个房间里都是他冰冷、古怪又痛苦的嘶哑笑声。 … 放学了。 贴子的内容不仅带来了学校里异样的目光,还招来一些跃跃欲试的蠢货。 又是从没说过话的班上同学帮他挡了下来。 对方神色复杂的看着林疏,欲言又止,最后颔首道:“注意安全。” 林疏挑眉瞥了对方一眼,慢悠悠踱步出了校门。 黑色轿车如约停在老地方。 刚进车里,靳野像只凶猛的大狗一样扑上来,黄金重剑不安又兴奋的嗡鸣。 靳野低头朝林疏的颈窝里拱,用脸颊、鼻梁和嘴唇感受着柔腻微凉的雪白皮肤,还有颈侧皮肤下面的动脉。它在微弱又规律的跳动。 靳野贴着耳朵,耐心的听了一会儿跳动声。 他甚至有点想咬林疏,摸起来凉凉,咬起来软软。 有一瞬间真的希望能有魔法,把人缩成小小一团,走到哪里都能带着。 第38章 第 38 章 靳野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没有尝过这样患得患失的滋味。 稍不留神,视线刚一挪开,人就受伤了,不见了,或者总有各种意外情况。 他体会着内心不安的情绪,唯独在和林疏肌肤相贴的时候,才有种把心落到实处的满足。 靳野越热情黏人,林疏越是厌烦。 林疏一看到他的脸,还有旁边那柄剑,就生出一股烦躁。 他伸手环住靳野的脖子,有意无意抚摸着对方的侧颈,凭借高级异能者的强悍恢复力,这里曾经一条狰狞血口,现在只留下微微凸起弯曲的疤痕。 林疏问:“痛吗?” 靳野不想他多担心,笑了笑:“这算什么,早就不疼了。” 林疏微不可察的冷脸,搡了搡靳野。 靳野一使劲儿,都快把他的腰勒断了,嘴上抱怨:“你怎么总把我往外推?” “我喘不过气了。” 林疏声音淡淡:“挤,也很热,你能离我远点吗?” 靳野说:“空调够低了。” 林疏觉得靳野大概不配好言好语,他懒洋洋的说:“今天第一件事,离我一米远。” 靳野没撒手,磨着牙挤出一句:“你是要让我跳车还是去坐后备箱?” 林疏:“那就十公分。” 靳野:“我的承诺不是让你用在这些地方?” 林疏微笑:“你也可以不遵守。” 林疏看着他,目光幽幽,也不说话。 黑色轿车行驶在前往研究院的路上。 车厢里,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对视。 半响后靳野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在林疏的目光中,往旁边挪了挪。 研究院到了。 靳野黑着脸,先下了车,绕着车身转一圈,给林疏开车门。 等林疏俯身探出车外,他眼疾手快的往前挪了挪,正好将一头撞上的林疏接个满怀。 靳野挑眉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这是你自己先违反约定撞上来的!” 林疏定定睨他一眼,都懒得搭理。 心里实在无名起火,看他觉得面目可憎,皮笑肉不笑:“不是说我的要求都答应,让你去死,去不去?” 靳野反而来劲,低头俯身,凑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死在你身上吗?我考虑考虑。” “你们在说什么,让我也听听。” 一道磁性低沉的男音插入话题,靳野和林疏同时抬头望去,恰好研究所里也走出两个人,金发男模般的哈森教授,和带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靳修。 靳野略略收敛了笑容,颔首:“哥。” 靳修微笑起来,笑容优雅完美,风度翩翩。 他看着林疏,意有所指:“你知道吗,这是有记忆以来阿野第一次求我,为了你。” 靳野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 他哼了声,理直气壮:“兄弟间的事情,叫做“求”吗?” 哈森教授从这句话里闻到了隐秘气息,他并不插话,饶有兴趣的打量在场另外三人。 总觉得错过了有趣的事情。 林疏笑了笑,幽深目光如不见底的潭水:“收到请求,你开心吗?” 靳修优雅的喟叹:“只觉得难过,像你这样的美人,光耀生辉,不该被病痛缠绕。” 一边说着,优雅绅士的探出手。 林疏垂眸看着面前的手臂,还没作反应,靳野一把将手搭上去,敷衍的上下晃了晃:“行了,走吧。” 靳修不动声色瞥他一眼,转头看向哈森。 四个人朝着研究院里面走。 哈森教授爽朗的笑,神情促狭:“这是记忆里你第一百三十二次找我帮忙,数字是我捏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比你弟弟要狡诈多了,利用起朋友来毫不手软。” 靳修云淡风轻:“利益让我们成为永恒的朋友。” 靳野虽然请人办事,态度也并不谦和,他嗤了一声:“如果你们俩表现友谊的方式,就是共同养一些古怪恶心的异兽,那不如早点分开。” 哈森对林疏说:“小朋友,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别看上没有爱心的男人。” 五分钟后,林疏见到了哈森那颗爱心投放的对象。 长达两米的巨型粉红蝴蝶。 它的腹部生长着扭曲的褶皱纹路,像一张老人的脸,甚至嘴部位置还能一张一合,发出苍老的声音:“哦,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林疏安静的看着它。 目光出神,仿佛想到了别的。 哈森教授带着赞叹:“进化规律真是神奇,荒原外的异兽还在血腥厮杀,而藏在城区里的同类已经学会了拟态模仿,凭借这个吸引源源不断的新猎物。” 靳修:“自助餐。” 他俩因为这个冷笑话,同时相视一笑。 林疏笑不出来。 他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玻璃隔层后面的人面蝴蝶,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眼皮上蒙着一阵温热的触感。 靳野蒙住了他的眼睛。 靳野冷冷瞪着旁边两人:“实验室!我们是来做检查的,效率点!” … 检查台是不知名仪器外接的金属床。 林疏躺上去。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天花板顶灯。 有一瞬间,他幻视自己是只飞蛾,又或者刚刚那样的人面蝴蝶,也有可能是一具精美的骨骼标本。 被关在四面透明的狭小空间里。 许多人驻足,四面八方而来的注视无遮无拦。 靳野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他的头,轻声说:“别怕。” “你会好起来的。” 林疏的眼珠微微转动,朝他的方向移过去。 又慢慢转回来。 林疏低哑的叹息:“没关系……不会更糟糕了。” “当然不会!” 靳野第一次这样骄傲又吹嘘的口气:“你不知道研究院的药学多厉害,你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好。” 林疏说:“你好烦,有点吵。” 靳野冷哼一声:“别得寸进尺。” 他握住林疏垂下来的手。 这只手摸起来很软,肌肤白皙,每根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成圆润饱满的形状,透着淡淡的青色。 靳野说:“我闭嘴也行,少说一个字,我就亲你一口,现在还不清,没关系,记账上。” 他在林疏的手背上啄了一口。 先还一个字。 玻璃隔墙之外,靳修、哈森教授站在屏幕前,闲聊几句,等着一会儿出来的数据。 他们身后的小助手兴奋的不行,眼睛都黏在靳野身上。 靳修双手抱臂,他看着检查台旁的靳野。 明明可以退到一边等候,却非要进去。 仪器运作的时候会有轻微辐射,这对于靳野这样的高级异能者不算什么,毕竟他可是被人捅穿侧脖,喷点治疗药剂就能行动如常的人,像个怪物。 他看到靳野曲腿坐在检查台旁边的地板上,扭过头,小声的跟林疏说话。 靳修推了推眼镜。 作为哥哥,他和靳野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像同一实验室里的两块培养皿。他了解靳野,熟悉靳野生活中的每一件事物。 却从来没有看到过靳野这样的表情。 靳修喃喃道:“真是了不得。” 很快,检查出了结果,屏幕上跳出许多数据。 哈森看的很认真。 他轻轻皱起眉,有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发现新样本的趣味惊喜。 等林疏从检查台下来,哈森说:“你的症状是进入核心区之后才开始出现,对吗。” 林疏微微颔首。 靳野问:“这和核心区有什么关系?” 哈森顿了下,点点屏幕上某个数值:“通俗的说,他对“净化空气”中某种物质长期过敏,出现强烈的排异反应……和那些实验品状况类似。” 按照理论定义,感染者指的是血液感染率超过30%,外部出现明显兽化变异特征,强攻击性的人。 林疏和这个标准完全不符合,他感染率一直稳定在正常水平,意识清晰,外貌无任何异变。 但“杀虫剂”却在一步步使他日渐衰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疏身上。 靳野说:“净化空气是你的成果,解决办法!” 哈森脸上难得浮现出无语的表情:“你杀虫剂的时候,还会担心误伤蟑螂,再买一瓶解药?” 靳野沉下脸,他满腔怒气,身后的黄金重剑就跟着轻颤,散发出危险不详的嗡鸣。 哈森有恃无恐,期待的问林疏:“你的情况的确特殊,愿意来实验室当志愿者吗?” 他对林疏印象不错,一个有天赋直觉的好孩子。 碍于靳野的关系,不能直接把人弄进来当实验品,志愿者待遇要好上许多。 至少——承受不了,痛到试图求死的时候,针可以扎的轻点,药剂流速也可以调慢些。 林疏睫毛轻颤:“我对研究院不了解。” 哈森很肯定:“没关系,你会喜欢的!” 林疏:“我考虑考虑。” 砰! 陡然一道沉闷的声响,小助手目瞪口呆看着深深插入地板的黄金重剑,感觉楼层跟都着颤了颤。 他也跟着后背流下一滴冷汗。 这可是为了实验定制的特殊板材,连炸药爆破、浓酸腐蚀都不会变形! 黄金重剑自行从地板抽出来,这个过程中接触面不断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响。 靳野心平气和的朝哈森道歉:“不好意思,手滑。” 靳修不赞同的看着他:“阿野!” 靳野笑了笑,继续说:“下次手滑可能是朝着你的实验品、数据处理器或者别的什么——” “未来的事情总有不确定性,说不清。” 靳野很诚恳:“回头报修账单记得发我。” 第39章 第 39 章 哈森和靳野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无形中涌动着微妙的火药气息。 实验室里一时寂静无声。 后面的小助手暗自屏住呼吸,惊疑的左右看望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哈森眯着眼,忽然笑了起来,希腊雕塑般的深邃五官多了几分亲切无害。 他叹息:“真是坏脾气,难道我还能跟靳修的弟弟计较吗?” 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靳野脸上却没有笑意。 哈森笑盈盈的说:“你给他注射过A89药液?” 份额应该还不少,真是大方。 A89号药液呈莹蓝色,供给裁决院成员修复致命损失,被他们笑称为救命药。 由于原材料的限制,每人每月只能有一次申请机会,林疏身体里的元素含量绝对不止一剂。 明晃晃的违规行为。 靳野皮笑肉不笑:“我用自己的份额,需要向你打申请吗?” 靳修插入话题:“哈森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说……研究院的审批手续的确有些漏洞,该适当优化了,是吗?” 哈森乐了,他点点头:“当然。我就是担心你,要小心啊。” 哈森顿了顿,转头看向林疏,笑眯眯的补了句:“说起来,A89的确能缓解你的状况,注射以后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林疏仿佛一个看客,眸子里藏着淡淡的讥讽,眉眼弯弯一笑,并不回答。 哈森划过屏幕,飞快的锁定数据:“我看看……嗅觉已经出现损失了,味觉还在吗?能正常尝到味道吗?你的痛苦应该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疼的很厉害吧?” 哈森仿佛一个真心关切的长辈,嗔怪道:“怎么都不告诉阿野?” 靳野的脸色很恐怖,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一时间分不清他的怒意是朝着哈森还是林疏,毕竟林疏的腰都快被他勒断了。 林疏等了一会儿:“我猜你还有下半句?” 哈森爽朗的笑,耸了耸肩。他看起来不像实验室里研究成果排名第一的精英教授,倒更像艺术馆里优雅俊美又富有生活气息的雕塑作品 “没有了。A89的配方也不在我手上。” 哈森话锋一转:“不过持有研发权的教授是我的老师,如果有配方,结合你的情况优化药剂,解决问题不一定,适当缓解应该可以。” 林疏发现靳野眼睛里飞快闪过的怒意,他垂下眸,嘴角微微翘起。 就像曾经打发时间,趴在高大茂深的树干上,无聊的甩着尾巴,听树下两只野兽咆哮撕咬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还得适当隐藏气息,不然下面两只一准惶恐受惊跑的影子都没了。 现在不用了。 林疏笑了笑:“说完了?检查完了吗?” 哈森:“当然。” 林疏:“那我们可以走了。今天非常感谢。” 他握住靳野的手,不失礼貌的朝对面两人颔首,拉着人往出口走。 靳野一反常态的顺从。 留在原地的哈森和靳修对视一眼。 哈森眼里多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笑意。 … 林疏和靳野坐在车里。 林疏问:“不走?” 靳野沉默半响,摁下车内某处按钮。 前排与后座之间的车顶位置缓缓降下一面隔挡,将车内隔为两个空间。 林疏淡淡打量了两眼,侧头看着他。 靳野心平气和的说:“别担心,隔音效果很好。”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漠,只是平时面对林疏都带着笑,柔化了锐利的锋芒。 但是此刻,那股冰冷无形的压迫感回来了。 靳野深沉的注视林疏。 这个人生的耀眼夺目,像跳动的火光吸引着愚蠢不知所谓的飞蛾,有许许多多隐晦的目光跟随着他。靳野私底下不知处理了多少不怀好意靠近林疏的人。 【你要捡我儿子玩过的东西,还非要捧到手心里当个宝。】 【你和他朝夕相处,真的相信他对你有真心吗。】 脑海里的声音不断回荡。 靳野嗓音淡然:“你的身体在更早之前就出问题了……爆炸案那次,是吗。” 林疏歪头看他,眉头微挑:“你要为了哈森的两句话,找我麻烦?” “找麻烦……哈,我告诉你病情的时候,你似乎并不太意外。”靳野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笃定:“你防着我。” 林疏被逼到狭小的角落里,靳野对他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粗糙带茧的大手足以让他腿软的厉害,语调跟着颤了起来:“你——” 靳野不等他说完就咬了上来,吞下林疏所有的声音,撕咬着对方柔软的下唇,有些用力,血珠沁了出来。 林疏被激发了凶性,不甘示弱的咬回去。 “防着我。” 靳野又重复了一遍,嗓音平淡:“你说句怕疼,我连做到最后都舍不得。” “我对你的原则和底线几乎一退再退,理论上说,我不觉得有什么能让你对我起戒心的,除非……有个词叫做贼心虚。” 林疏定定直视他,眼也不眨。 “你心虚什么呢?” 靳野慢条斯理的剥开他的衣服,手指从雪白的侧颈一路延伸到胸口,停在了心脏的位置。 他几乎复制林疏曾经做过的事情,耳朵贴上去,听着隐隐约约的心跳。 靳野问:“这里面真的有一颗心?” “你心虚什么呢?背着我勾上其他人,还是做了别的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他极怒中反而语调轻柔,如情人呢喃,摩挲着林疏心口的皮肤:“这里面究竟想的什么,只是告诉我而已,有那么难吗?” 里面所有想法,不管善的、恶的,他都想知道。 哪怕是违背原则与律法的故事,他都要听。 哪怕是成为共犯。 “这里面在想什么?我只问最后一次。” 靳野甚至觉得有点可笑,他怎么能这么狼狈:“……别骗我。” 林疏声音淡淡:“这里在想你,想研究院的事。” “骗子,”靳野胸膛里翻滚着怒气,心口痛的好像被撕裂开:“连敷衍我都不肯用心。” 林疏刚抬手撑在他的胸膛前,靳野声音更沉:“你又要推开我?” 跨出这扇车门,剑王庭任何一个人只需要看到靳野,都能信任他,在危险的时候依赖他。 裁决院里的所有成员,都可以不假思索的把后背交托给他。 只有他的恋人! 被他捧在手心上,恨不得把所有最好都给与的人……在防备他。 一份信任很难吗? 很贪心? 林疏心底那股烦躁又起来了。 他冷冷盯着嗡嗡震颤的黄金重剑看了会儿,闭了闭眼,勾起唇角,仍是笑模样,懒洋洋的哄:“好吧,怎么样你才会觉得不敷衍?需要我给你交份勾引名单出来吗?” “还是说你想玩到最后——” 他缓缓俯下身,开始褪去剩余的衣物。 “砰!” 轰然巨响! 司机惊的猛然一颤,险些被吓的魂不附体,他扭头一看,阻碍视线的隔板仍在:“二少?” 无人回应。 司机连忙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跳出去,赫然发现后排的金属车门变形凸出一个恐怖的拳印。 林疏慢悠悠瞥了眼:“看来你还不够生气,该用剑的。” 第40章 第 40 章 车厢里,靳野深深的、剧烈的吸了几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攥紧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狰狞暴起。 靳野凝视林疏的面庞,竟隐隐生出几分恨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非要激怒我吗?” 这个人的心是不是真的捂不热? 林疏莫名心里一刺。 他郁郁扭头,叹了口气,流露出“拿你没办法”的神情,哄小狗似的伸手勾撩靳野的喉结:“好了。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别生气,好不好。” “不好!”车里的空间很大,靳野紧紧抱住林疏,目光如炬的逼视下,对方任何神情变化都一清二楚。 “别糊弄我。你究竟想要什么?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稍微对我多一点信任!” 林疏也跟着神色冷郁,淡淡说:“应该是我不明白你想要什么,人在你怀里还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我要你高兴了想着我、难过了告诉我!遇到事情第一个和我说!受伤了,不舒服,哪里疼都要向我抱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胡搅蛮缠把我叫醒,我要你对我毫无保留!” 他重重的点着林疏的胸膛,指尖抵着心脏的位置:“我要进这里!” 在靳野一声声的逼问下,林疏脊背紧绷起来,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太贪心了。” 靳野冷冷道:“我不认为这算贪心。” 他双臂收紧,更加用力的将人勒进怀里。 明明拥抱着对方,他们肌肤相贴,却又好像无限的远,下一秒,怀中的恋人就会消失不见。 靳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狠意,忽然冒出来一句:“如果你敢突然消失,不论核心区还是荒原,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林疏微微笑,乖顺的躺进他怀里:“好吧,我换个说法,你太急了。” “信任需要时间的积累,又或者是……足够分量的交换。” 林疏轻笑:“在一号大人面前我一无所有,还要毫无保留奉上一颗心?我们中间的天平从来都不平等,不是吗。” 林疏轻轻抚摸靳野的脸颊,幽深的黑眸投来魔鬼的诱惑:“你气势汹汹的向我讨要东西,不应该自己先给与吗?你敢吗,敢全然信任我,赌上一切,把命交到我手上?” “你有什么重逾性命的秘密,来交换我的信任?” 轮到他咄咄相逼。 林疏抬头仰视靳野,脸颊凑的极近,睫毛如同纯黑蝴蝶般轻轻扇动,过分病态白皙的肤色让他更像一尊一碰就碎的瓷器,极其脆弱。 但他的视线相当锐利,带着撩动人心的小钩子。 他拥有这样的魔力。 注定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众人追逐,众星捧月。 在人群中挑挑拣拣,看心情施舍出一个笑脸。 这样的美人在怀,为了哄他高兴,似乎赌上性命也是情趣。 靳野凝视着他,顺着林疏的话语,脑海里闪过一样东西。 异能核。 异能核的位置。 这是除了他自己、靳女士和哥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把位置告诉别人,几乎就是将命交托出去。 可是这个,他能告诉林疏吗? 怀里的人柔弱的好像一株幼嫩枝苗,需要保护。 离开遮蔽,任何一场疾病、袭击可以轻易让他死去。 又像虎视眈眈的猛兽,掩藏在茂密的雨林深叶里。 想征服猛兽,得用力量博弈。 如果温顺的低垂下头颅,只会得到凶残血腥的袭击。 靳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突然一把掐住林疏纤细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粗暴热烈的咬上去,掠夺与吮吸。 他们亲吻、缠绵、在唇舌中撕杀,不顾一切的争夺着主动权。 不管他在霍老面前多么镇定,靳野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靳野憎恶这种不安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一口一口把林疏吞进腹里! 这样他就不必再担心看不见的时候会受伤,会枯萎死亡。 更不会计较对方心里有没有自己。 他们融为一体。 漫长的气息交换,直到林疏喘不过气来,微微张开双唇,胸膛起伏。 柔软的嘴唇肿胀成湿濡艳丽的粉。 靳野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审视的目光看着林疏,仿佛鹰隼寻找猎物的破绽:“二十一号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林疏挣开他的怀抱,理顺气息,单手支在车窗上,捧着脸懒洋洋道:“我要是说没有,你真的会信吗?” 他笑盈盈地垂在靳野鼻尖亲了一口,拉长语调:“我要是说有——你会包庇我吗?” 靳野沉默了。 他发现,又或者说终于正视到一直逃避的事情,那双锐利又带着傲气的眸子微微黯淡:“我明白了。” 林疏歪着头看他:“明白什么?” 靳野的唇角也勾起一抹笑,眼神却很痛苦,甚至含着恨意。 “不管我的答案是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不管我给你什么,你都不会满足。林疏,明明是你先提的在一起……可是在你心里,我和二十一号没有区别。” 林疏淡淡垂眸:“怎么会,你比他聪明。” 林疏又微笑起来,像赌博的荷官坐在牌桌上带着讥讽与怜悯:“要放弃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靳野此刻像是陷进沼泽里。 他感到痛苦、愤懑、窒息,而引诱他走入沼泽地的人,却在岸上漫不经心看好戏。 他恨自己的沉溺,舍不得割舍,只要看到林疏的脸就会心生动摇。 更恨岸上的人毫不在意! 他想撕掉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靳野一字一句,冰冷的说:“我说过,招惹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 靳野抱着他走进一栋陌生的别墅。 林疏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全程都很顺从。 在靳野眼里,更像是他根本不在意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这份平静一直维持到他看见地下室里的笼子。 黄金鸟笼。 林疏脸色飞快冷凝。 他下意识的攥紧拳,又一根一根松开手指。 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终于消散了,变得空荡荡。 靳野讥讽道:“原来你也会怕?” 林疏淡淡瞥过来一眼,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靳野却心如刀绞。 他想,林疏说的对,他们之间天然就是不平等的,不一样的,何必要去追求那些,总归人在自己身边。 自己当着霍老的面,说话多么大言不惭,实际上是在意的。 在意的要死! 配方会拿到手,哈森也一定会帮忙,靳野很笃定,他有千百种方法达成目标。 这会儿只要他想,他可以把林疏关进去,不见任何人。 靳野对这种刑讯很熟悉,只要关上几天,幽闭空间和昏暗的环境,足够让一个人产生病态依赖。 等他出来,就会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依赖自己。 也离不开自己。 他的私欲像乌黑的海,汹涌起来。 地下室的光线异常昏暗,头顶只有幽微的光源和不透光的小窗。 这个环境又让人想起了他们相见的第一面,监狱审讯室。 他觉得有点讽刺。 现在他懂二十一号了。 靳野单脚踢开鸟笼的门,他抱着人,立在鸟笼门口,忽然不动了。 他感觉视线里的东西在颤动。 分不清是怀里的人在发颤,还是自己在发颤。 不可能是自己,拿剑的手不可能抖成这样。 林疏安静的蜷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林疏睡觉总爱用这个姿势,他花了许多个夜晚来纠正,把人抱进怀里,一遍一遍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人舒展四肢,侧躺入睡。 改掉这个习惯要花费无数个夜晚,可是回来只需要一个小时。 靳野缓缓俯身下去,稳稳的抱住怀里的人,单膝跪地。 他向命运投降了。 “你对我笑一笑。” 靳野说:“你对我笑笑,我们就回去。” 林疏仍然是平静的看着他。 靳野陡然生出一股心痛与恼怒:“笑一下都不肯?!这也算贪心吗?!你是不是太吝啬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抱住的不是恋人,而是审讯室里那个满身尖刺的初见者。 明明可以游刃有余的面对所有人,骄傲、嚣张、锐利又洒脱。 为什么偏偏对着林疏,变得不像自己。 仿佛脖颈上被套了个绳,另一端就牵在林疏手里。 林疏淡声说:“我不懂,为什么要为了三两句没说的病情惩罚我?” 哈森说的没错,他的嗅觉受损,闻不到靳野的气味,感知不到他的情绪。 靳野声音嘶哑:“这不是惩罚。” 林疏扫了眼周围环境,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并不说话。 靳野顿了顿,他将头抵在林疏的肩膀上,忽然觉得林疏好轻,仔细将养了这么久,似乎一点也没长肉。 是了,他生病了。 “对不起,我早该发现的。” 靳野心里那头被拴住的野兽试图挣脱牢笼,但又被绳子套了回去。 他必须得承认,他就是拿林疏没办法。 只要、只要人还在身边—— 去他妈的二十一号! 他怎么舍得! 靳野说:“这不是惩罚,是请求。” “请你多给我一点信任。” “我想要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我愿意拿异能核的秘密和你交换。但不是现在,等你好了以后。” 林疏淡淡看他,无喜无怒。 “我有点累了,可以休息了吗?” 靳野知道,他仍然不信自己。 第41章 第 41 章 夜里林疏忽然起烧,整个人近乎滚烫,在床角蜷成一团,无意识闭着眼,泪水涟涟。 靳野察觉到的时候,他死死咬着唇,眼角泪痕都快干涸了。 靳野摩挲着他的眼角,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揉捏,又酸又疼。 打通讯向哈森确认过用药之后,靳野将林疏抱在怀里,笨拙的学习安姨哄孩子的模样,一遍遍轻拍着他的背。 林疏意识朦胧间侧起头,将脑袋枕在他怀里。 过了一会儿似乎要清醒点,又闷闷的将脑袋挪回去。 靳野都要被他气笑了:“我是不是欠你的。” 强硬的将人扳回来,扣住脑袋,压进自己怀里,继续拍哄着他。 就这样渡过了下半夜。 靳野与研究院做了什么利益交换暂且不知,但林疏的医院日程换到了研究院里。 放学后,靳野会接他到研究院里浸泡药液,或者带到裁决院训练基本防身术,这两者交替进行。 前往研究院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古怪冷淡。 靳野伸手摸林疏的额头,探探他的温度。 林疏的体温偏低,有的时候发低烧或者哪儿不舒服,他自己不吭声都很难发现。 林疏不着痕迹的避开他。 那只伸出的手静默停留在半空中,缓缓攥成拳头,又收了回来。 靳野眼神暗了暗,阴郁的神色一闪而过,强硬的将人搂进怀里,每一寸肌肤最大程度上紧贴在一起,感受对方的存在。 林疏没有挣扎,只是不再笑盈盈的依偎进来。 像一块僵硬的木头,不抗拒,也不顺从。 靳野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失去的恐惧。 他持续不懈的努力才能换来怀里人一个浅淡的笑颜,但只要一件事情做错了,就不能回到从前? 靳野冷着声强硬的命令道:“看我!”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使了多大力气,已经把林疏的腰掐出淤青。 林疏敷衍的望他一眼。 靳野厉声道:“林疏!” 林疏叹了口气,淡淡的疲倦和不耐烦。 他仰起头,胡乱在靳野下颌上亲了几口:“可以了吗?” 他现在热度还没退完,每一个吻都是暖融融的,靳野却只觉得冰冷,刺的心脏疼。 靳野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忍着怒气,甚至是一股莫名的委屈,将脸埋进对方的肩窝里,沉默很久才顺过气,软化语气:“我向你道歉,我们休战,别生气了行吗。” 林疏淡淡的说:“没有生气。” 靳野双眼发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骗子!” 林疏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将人从身上推开,先一步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进研究所。 靳野坐在车里,愤怒不甘、难受的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后,才下车跟上去。 实验室里。 原本注射的莹蓝药剂换成了以缸体为计量的琥珀药液。 林疏面无表情的脱去所有衣物,浸入透明缸体里。 躺在琥珀液体中的青年不着寸缕,肌肤雪白细腻,肢体修长近乎完美,因为药性影响而快速生长的长发微微飘散,被神明亲吻过的妖冶艳丽,蛊惑人心。 小助手颤颤巍巍挪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 寻常实验品或者志愿者都有着常规羞耻心,对于光裸的暴露在他人面前相当排斥,需要用一点手段让他们老实安静下来。 而青年似乎完全没有这个东西,比起治疗舱外衣冠整齐的人们反而更加坦然自如,仿佛高贵的姿态和慵懒的气质都集中在这个人身上,优雅的宛如神魔。 散发着高傲与脆弱糅杂的独特野性魅力。 短短时间里,已经有两个助手满脸痴迷,试图趁着调试药液的机会占点便宜,被哈森教授当场开掉。 天呐,他们怎么想的! 还有个倒霉蛋盯直了眼,连自己被一号大人的死亡射线扫射都没发现,当场请了三个月的病假修养。 他很珍惜自己这份工作,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哈森对到手的配方很满意,心情也不错,还会抽出时间亲自上手检查数据。 哈森站在玻璃缸前,目光扫过门口抱臂而立,一言不发的靳野,又回转到林疏身上:“吵架了?” 林疏忽然撩起手,激起的水液瞬间溅了哈森一脸。 他懒洋洋抬起眼皮:“怎么敢。” 哈森接过小助理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他笑意更加灿烂,显然对小情侣之间的暗流涌动很感兴趣。 “我帮你,把赶他出去。” 这话说的义正严词,仿佛全然不知靳野盯在旁边,防的就是他本人。 林疏微笑:“谢谢教授,您真是个好人。” 他闭着眼睛养神,感受药液从肌肤一点点渗入血肉。 研究院的隔音手段极好,正常人类呆在这样密闭的房间里第一反应是压抑和恐惧,林疏只觉得很吵, 他听到了高低起伏的哀嚎惨叫。 隔绝声音的墙体之外,有无数的异兽。 这里才是整个核心区里异兽最多的地方。 他的意识在各种惨叫声中陷入沉眠。 全程没有看过靳野一眼。 这是惩罚。 至少在靳野看来,是的。 林疏不跟他吵,也不跟他生气,光是无视他,就够靳野抓狂了。 林疏那双带钩子的眼睛永远望着别人,微笑对着别人,一扭头看他,表情就消失了。 并不拒绝和他说话,但语气冷淡又疏离。 仿佛恢复到了他们初遇时候的状态。 不,比刚刚相遇时少了几分尖锐,多了淡淡的距离感。 那个时候靳野能忍,可以不在乎这样的态度。 因为没有抱过他,抚摸丝绸一样的肌肤。 没有亲过他,将柔软的唇吻到红肿湿濡。 没有体会过林疏笑意盈盈的眼睛满满倒映的全是自己,那是什么感觉。 靳野贪婪疯魔般的注视林疏,像恶龙守护自己的财宝。 任何觊觎财宝的人,都将以死亡终结。 哈森笑眯眯挡住靳野的视线:“现在,他需要一点安静时间。” … 林疏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 古怪的触感从手臂一路延伸到胸膛。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很满意自己摸到的触感,在他的颈侧反复流连。 林疏睁开眼。 靳修冲他笑了笑,鼻尖上的金丝眼镜微微反光。 他衣冠楚楚,优雅站立。 林疏不着寸缕,躺在透明的治疗舱里。 实验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靳修道:“哈森把他们都带出去了,需要我帮你叫人吗?” 嘴上这么说,他并没有收回手。 林疏能感觉到指尖在自己的肌肤上缓缓游走,细细摩挲,像品味着某种美食。 他现在浸在药液里,换个人都要毛骨悚然,寒毛直立了,而林疏只是冷淡的看着靳修。 靳修唇角微勾:“和阿野吵架了?” 林疏抬眼看他:“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关心他?” “我想想——” 靳修不轻不重的揉捻着林疏的唇,仿佛找到了有趣的新玩具:“当然是关心你了。” 他仿佛好心的劝诫道:“那些不安分的小动作,别被阿野抓到。他爱一个人的时候能把人捧上天,恨一个人也能让他下地狱。所以,要小心。” 林疏久久不语,忽然轻笑一声。 他的头朝着侧边微微偏过去,目光直勾勾注视靳修,脸颊轻缓暧昧的蹭了蹭他的手背,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暗示。 “真是个坏哥哥。” 他的笑容艳丽又鬼魅,风情万种,能轻易把人的命勾了去。 “我们一起做坏事吧,成为共犯。” “嘘,不告诉他。” 靳修直勾勾注视着林疏,说不清心底涌动的是对美色的惊艳还是复杂难言的快意。 他缓缓俯下身,那张和靳野相似的面容越凑越近—— 白皙的手指轻抵在靳修的唇上。 也止住了他进一步靠近的动作。 林疏仰头,细细端详他,戏谑道:“这个角度看,你们兄弟俩真的很像。” 在靳修陡然脸色变冷的时候,林疏的手臂破开水面,不紧不慢的取下靳修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林疏目光如丝丝缕缕的线缠绕着他,在靳修灼热的注视中,轻慢的把玩着眼镜,把它放到唇边。 一个微凉的吻落到了金丝镜框上。 “这是奖励,给听话的哥哥。” … 靳野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进房间,他视线内如果看不到林疏,莫名有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工作状态下还能强行转移注意力,闲下来的时候,这个毛病反而越来越严重。 原本应该躺在治疗舱里的人,这会儿抱着一个纯白抱枕,懒洋洋侧伏在沙发上。 他的侧臂到腰肢,一路往下到白皙光洁的小腿,勾勒出令人想入非非的优雅起伏。 小助理的视线紧急刹车,反复提醒自己挣钱要紧,目光赶紧往旁边挪。 靳野给林疏披上外套:“感觉怎么样。” 林疏“嗯”了一声,没回答。 哈森笑着说:“你以为他跟你一样的体质?修复需要一个过程,给点时间,太急切了反而什么都实现不了。” 靳野怼他可不客气:“你的实验室鸡汤还是留着自己用。” 哈森摇摇头。 他的目光看向林疏,笑的意味深长:“今天这段……怎么样?” 林疏勾起唇角:“如果教授把不该有的精力放到研究上,或许早就成为研究所负责人了。” 靳野正注视着林疏,忽然眯起眼,目光一凝,落在林疏的唇上。 唇瓣异样的红润饱满,仿佛被人重重揉捏过。 “说起这个,”哈森兴致盎然:“我有个东西给你看看,你一定喜欢。” 他看向靳野:“再借用你的小朋友十分钟,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当然你也可以一起。” 第42章 第 42 章 哈森面带微笑,走在前方,领着林疏和靳野穿过一扇扇复杂的机械门,到达了目的地。 他转过身望向林疏,唇角勾起弧度,难掩骄傲:“科学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它赋予人类“改造”的力量。” 林疏:“比如?” 靳野不耐烦:“说人话!” 哈森笑了笑,扭头看向解锁区,瞳孔解锁大门。 隔着一层单向观察墙,狭小逼仄的雪白房间展示在他们面前。 里面是一位洋娃娃般可爱的少女。 面颊红润,身量纤细,卷曲的乌发铺散在身后,漂亮的惹人怜爱。 如果不看她的下半身。 那里本来应该是平坦柔软的小腹,现在却只有巨大到不成比例的肥美腹囊。 腹腔内部过于饱胀,薄薄的囊袋被撑开到半透明状态,里面密密麻麻的原卵清晰可见。 林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助手解说:“这是我们改造过后的蜂女。” “目前唯一在兽化感染后还能保持清醒的珍贵案例,咱们院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能够活下来!” “完美的转化,简直就是艺术品!” 助手按动墙上的某一处,单向玻璃转为双向透明。 对面的蜂女一下子紧绷起来。 她后背紧贴着墙,脸色惊恐的盯着林疏一行人,眼睛里全是怨恨恐惧,瑟瑟发抖。 她的情绪一激动,虫腹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抽搐。 腹囊尾端的输卵管开始源源不断的挤出拳头大的黏腻圆卵。 蜂女恐惧的盯着地板上大滩黏液中蠕动的卵块,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这一幕恐怖、狰狞,又充满非人的美。 靳野皱起眉,目光锐利的锁定哈森。 哈森微笑:“别紧张,我们并没有强迫这位小姑娘,一切流程都符合实验室公约。如果不是实验室插手,她早就死了,救人性命总是好的,你觉得呢?” 靳野嫌恶:“这东西还算是人吗?” 林疏盯着地板上蠕动的卵块,内部小生命的剧烈挣扎中,卵皮裂开一条漆黑的缝。 林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嘶哑:“……蜂巢?” 湿濡的婴儿脑袋从卵皮里拱出来。 那绝对不是正常婴儿,头部宽度不超过一根指节,脖颈以下原本应该是白嫩藕节般的肩膀和小胳膊,却只有类似蜂类的环状腹囊,附着膜质的翅膀和三对蜂足。 “没错!” 哈森投来欣赏的目光:“分享会上你提到的群体排异问题,我们在实验中也确实遇到。” “很多人认为实验成功靠的是艰苦尝试,实际上运气也占了超过一半的功劳,你提出的蜂巢理论启发了我,恰好又发现这样一起适合改造的案例。” “从源头开始制造有内部联系的族群网,能有效的避免群体排异。” 哈森说:“说起来,小姑娘该谢谢你,她的名字或许会被载入研究者历史。” 玻璃屏幕那一边,蜂女憎恶的盯着卵皮里爬出来的怪物。 它甚至会张开嘴,细细的声音发出来。 “mama——” 无数个卵块冒泡泡一样破裂。 无数声“mama——” 蜂女疯了似的将黏液怪物踢开,狭小的空间里它狠狠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吧唧掉在蜂女的脚边。 那一瞬间癫狂压过了恐惧,蜂女激烈的用能一切能摸索到的硬物狠狠摔砸会说话的肉块,场面血肉横飞。 从她身体里出来的怪物,又因她而变成肉泥。 她越激动,腹囊尾端的输卵管抽搐派出的卵块越多,滑落在地上,又破开。 无穷无尽。 “够了。”靳野怒喝一声,遮住林疏的眼睛,声音转为轻柔:“我们走吧。” 林疏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缓慢扒开靳野的手,眼也不眨的看着前方。 哈森观赏着美丽的一幕,转头问林疏:“怎么样?” 林疏有些木然。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全身发冷,不是因为空气腐蚀的痛楚,他只是有点搞不清楚人类。 异兽猎杀人类,人类捕杀异兽,无可厚非。 可这不是他们的同族吗。 如果他有同族。 哪怕不属于自己的族系。 它们会一起分享食物,一起聚居,一起迁徙,在密林里找一片高大宽阔的树,躺在枝干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如果他有同族—— 林疏压抑住暴起的杀意,声音轻轻:“你们控制不了母体。” 哈森对他提出的问题并不意外:“这很好解决。” 一旁的助手按下墙壁某个按钮,蜂女所在的空间顶部开喷放某种气雾。 助手解释道:“这里模拟怀孕后动物母体的X-13激素分泌,母亲会有保护幼崽的本能行为。” 蜂女的情绪缓缓平复,她眼睛里的恐惧渐渐淡去,哀伤痛苦浮现出来。 这时候有个卵块破开,人脸蜂身的怪物钻出来,湿漉漉的贴在她小腿上,嘶哑的喊着:“mama——” 她一阵抽搐。 闭着眼睛默许了这个场景。 哈森忍不住动容,感慨道:“伟大的“母爱”可以包容一切。” 林疏勾起一抹笑,带着不被察觉的嘲讽:“我只见到伟大的“作品”。” 哈森笑了。 他忍不住再次发出邀请:“你真的很适合研究院,专业基础对你来说不是问题,考虑一下。” 靳野双手抱臂,早就憋着气,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 他对研究院的观感极糟糕,哈森甚至都算这里面少有的正常人,至少靳野确信哈森不会为了把林疏弄做实验耗材而故意在疗养液中做手脚。 哪怕这样,他也必须在场亲眼盯着才放心。 他也绝不会允许林疏在研究院久呆。 林疏淡淡看他一眼。 心知哈森恰恰是记得靳野在场,所以发出这份邀请。 实验室里什么天才没有,缺的是材料和自由资源。 哈森想用他这个饵,钓住靳野这条鱼才是真的。 林疏垂下眸,掩住眼中明晃晃的动心与犹豫。 哈森仿佛知心大哥哥,关怀想要糖又不敢说出口的小朋友:“靳野,你是不是管的太严了些。” 靳野嗤笑一声:“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 哈森好脾气道:“这样吧,如果小朋友感兴趣,我给你开放权限,每天完成浸养以后,你能去资料室翻阅我以前的实验记录,这些可不会在你们的学校内网里公布。” 这的确是一个极高含金量的许诺,从助手流露出的惊讶与羡慕中就能够感受到。 靳野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他现在几乎严防死守,要求林疏二十四小时都在自己的视线内,哪怕是用监控或者别的手段,离那些危险因素越远越好。 下一秒靳野感受到林疏投来期待的目光,他和林疏四目相对。 也仅仅是短暂的一瞬间,林疏就已经收敛所有情绪,飞快收回视线。 他安静垂着眸,跟画中伶俜的肖像侧影似的立在那儿。 他们这么近,又那么远,像隔在两个世界。 靳野心里郁气升腾,强硬道:“走吧。” 哈森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笑着挥手,将他们俩送出门。 … 靳野让司机将车停在别处,他和林疏走一段路。 黄金重剑在车里闲的无聊,也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并肩,走着走着就变成一前一后,安静无言。 靳野的步子变慢,适配着林疏的速度,他问:“今天感觉还好吗?” 林疏:“嗯。” 靳野从来没有过这样努力的没话找话:“竞赛台的比赛时间已经定了,我还在给你挑合适的搭档。” 林疏:“嗯。” 靳野忍了忍气:“哪怕有搭档,你也要好好准备防身技能,我们一会儿去裁决院加训。” 林疏刚要开口,靳野就冷哼道:“你只有这一个字应付我吗?!” 林疏默了默,说:“谢谢。” 气氛一静。 靳野气极,咬牙切齿:“你凭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吝啬!林疏,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林疏幽幽看他一眼:“对不起?” 靳野的胸脯剧烈起伏,自己像是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所牵制。 真就跟林疏手里有一根线拴在他心上似的,一个字一个句话就能让他心情剧烈波动,维持不了外人面前镇定高傲的模样。 他舍不得拿林疏撒气,愤愤的朝着路边座椅猛踢一脚。 金属材质也抵不住异能者强大的爆发力,弧形铁条当场就变形了。 路边牵着红气球的小女孩呆呆看着他,震惊又害怕,“哇”的一声哭出来。 靳野:“……” 小女孩的妈妈气势汹汹找过来,看清他的脸后,忽然眼神发直:“你,你——” 靳野懊恼的一手按住脸,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抛出几句:“cosplay,非本人。” “罚款我交。” “对不起。” 他忽然浑身一僵,头皮发麻,莫名一阵异样古怪的酥麻。 靳野狼狈的应付完母女两人,扭头看过去,才找到罪魁祸首。 几步远外,林疏坐在椅上,黄金重剑安静的浮在他身前。 林疏神情专注的近乎有些痴。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贴着黄金重剑刃身的花纹,一寸寸游走。 这就是……钥匙。 微凉的掌心握住了剑尖。 黄金重剑兴奋的发颤,甚至主动贴上林疏的手掌,想要更多。 林疏目光晦暗,他换了个姿势,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剑刃。 每一寸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严丝合缝。 “够了!” 靳野表情隐忍,呼吸急促,压着嗓音:“你——放开它!” 林疏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摊开手:“它自己贴上来的。” 靳野胸膛急促的起伏几下,盯着林疏说不出话,伸手欲夺剑,可它不仅仅不听意念指引,更是灵活的避开他,相当不满靳野的打扰,又朝林疏拱了拱。 林疏轻轻蹙眉,往外搡了搡。 这德行和靳野一模一样。 而另一旁的靳野本尊,眼神凶的像能当场活吞了他。 林疏被他极富攻击性的眼神这么死死盯着,默然不语。 忽然歪头,报复性的掐住剑身,往前轻轻一拽。 明明是沾染过无数异兽血液的恐怖凶器,这会儿就跟小绵羊似的,温顺又兴奋的跟着他动作走。 把同心同感的主人抛在脑后。 “不是说要训练吗,”林疏抬起手,黄金重剑无比配合的沉下一段距离。 他握住剑柄:“它来教我吧。” 靳野发出低沉的喘息。 他变了变脸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行!” 林疏眼底浮现出嘲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第43章 第 43 章 林疏一边说着,一边用细嫩的指腹摩挲剑柄。 靳野头皮发麻,半个身子都在发烫。 所有的敏感神经仿佛都在这瞬间活跃起来,他能感觉到每一条指纹……指尖漫不经心的擦过,又带有若隐若无的玩味。 靳野定了定神:“我们回车上说。” 林疏露出不悦,一声不吭的松手,转身就走。 刚上车,还没坐稳,隔板就降下来。 靳野如同凶猛野兽般扑了上来,肢体交错,全方位的死死锁住林疏,又改为搂抱的姿势,说话时胸腔都在震动:“你是故意的?” 他凶悍极了,察觉到林疏态度有所转圜,不由自主带着发现破绽的兴奋。 林疏冷冷哼笑:“你说是就是吧。” 靳野看着林疏,眼睛里全是**贪欲,心脏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动。 靳野像一条大型猛兽,压住自己的猎物,又舔又咬,让怀里人浑身湿漉漉,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林疏胸前锁骨那片的皮肤被他含咬的泛起潮红,有一丝刺痛,他皱起眉,推了推靳野。 靳野这才勉强停下,先是质问:“为什么你总推开我?” 恶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两口,柔声哄道:“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林疏爱答不理,靳野又开始亲,他尤其喜欢这样肌肤相贴的亲密方式,有极大的满足感。 亲一口就要问一句。 “不吵了,好不好。” 靳野都没想到“好不好”这种哄小孩儿式的话会从自己嘴里出来。 “你应我一句,就算你答应了。” 林疏不回应,他更得寸进尺,这回问半句都要亲一下。 到后来干脆捏住他的下颌狠狠吻住,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留下,贪婪的吞食着怀里人的气息,把前两天差的亲热时间通通补上。 林疏连淡然也维持不住了,不耐烦的含嗔瞪他。 靳野被他瞪的有点—— 他重重的喘息一声,压抑住汹涌的渴望,垂下脑袋,将头抵在林疏的肩窝上。 这是一个带有臣服意味的姿势。 靳野观察过林疏,当自己表现出示弱和顺从的时候,林疏会有种不自知的态度软化,像上位者垂怜弱小。如果他态度强硬,用压迫性姿势靠近,林疏会更加尖锐紧绷。 倒是有点像野兽发现地盘里进了另一只猛兽,若有若无的紧绷交锋感。 这样的发现让靳野肾上腺激素飙升,更加兴奋。 蹭着他的脸颊,轻轻的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理一理我,嗯?” 林疏的声音带着喘息:“我要一点自由的空间。” 靳野想也不想:“那不行。” 他自知理亏,不仅是暗中安排人跟着林疏,连学校里和别墅里都密密麻麻布满监控,说一句二十四小时监视都不过分。 “别的东西,物质上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林疏被他弄的面色潮红,眼神却很清醒,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你不嫌腻吗,再这样下去我看你都快看烦了,想换点新鲜面孔。” 靳野脸色一瞬间很恐怖。 他低下头,粗暴的堵住柔软又可恶的唇,将人吻的近乎窒息,交缠的唇舌中甚至吮出铁锈般的血腥味,这才肯放开,耐着性子温声说:“刚刚的话收回去。” 林疏将脸一扭,不愿看他。 靳野咬着牙,浓重的挫败感涌了上来,他能够轻易掌控林疏的人身自由,让他在核心区寸步难行,但是没办法掌控他的心。 人就在他身边,可以尽情肢体交缠,唇舌纠葛。 患得患失的不安感与日俱增。 他知道自己的心越来越扭曲,可是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林疏面前仿佛没了作用。忍不住渴望,忍不住放纵喜欢,忍不住想为他付出。 理智的弦在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撩拨中绷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靳野:“乖些吧,都是为了你好——” 他的话音猝然一顿。 林疏约莫是不想听他说话,翻身过来,闷闷的将脸埋进靳野的胸膛里。 吝啬的不肯抬头,双臂却懒懒搭在了靳野的腰上。 靳野一时猝不及防。 再亲密的举动他们也做过,可这会儿他却身体僵硬,不敢动了。 生怕一动,这个景象就会像梦一样碎掉。 低哑的声音闷闷传出来。 “对不起。” 靳野一怔,良久后深深吐了口气。 已经判断不出林疏是真的难过,还是在故意示弱。 他缴械投降的抱住林疏,轻声说:“好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靳野无奈的笑着逗他:“给了自由,总不能再不要我了?小林先生,给我个好脸色看看?” 林疏抬起头,施舍般的看他一眼。 靳野:“你就这样敷衍我?” 林疏睨他:“敷衍吗?” 靳野败下阵来:“我的错。” 他就喜欢林疏坏脾气的模样,仗着自己喜欢不讲道理,总比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要好。 靳野嘴上认了错,便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将人搂在怀里又揉又捏。 入手肌肤无一处不细嫩,他兴致大好,摸的怀里人身体发颤,死死咬着下唇,压住凌乱破碎的泣音。 这幅场景叫人看了血液沸腾,产生诸多非非联想。 靳野揉着他的唇,像是怜惜自己的珍宝:“别咬了,肿的厉害。” 他忽然动作一顿,想起这儿从实验室里出来就是肿的。 林疏眼角含湿投来一眼,潮红的面庞透着逼人艳色,足以让任何人彻底沦陷。 拥有这样的人,是恩赐,也是劫难。 靳野放缓了动作,面色如常。 … 在车上哄着林疏的靳野,和训练场上的靳野完全是两个人。 他冷下脸,严格考察林疏的每一个动作,毕竟在比赛里,敌人可不会向林疏放水。 林疏的悟性很高,他在战斗中的敏锐度甚至堪比裁决院的选拔标准,可惜孱弱的体质限制,再强的反应能力也抵不过绝对势力。 靳野亲身上场的时候没有用武器,光是一条胳膊,都足以无可抵抗的将林疏压制在地上。 下一秒,靳野卸下教练的身份,飞快拉起林疏,皱着眉检查林疏的后背:“没事吧?” 有事。 后背和腰侧雪白莹润的肌肤上早已斑斑青紫。 靳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只是一场连热身都不算的基础训练。 他不能去想象,要把林疏放到竞赛台里,放到超过千数危险异能者中,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管理员婧女士取来了治疗喷雾。 她越过靳野伸出来的手,目露慈爱的看着林疏:“我来给你上药。” 不像对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反而像看到自家子侄般和善。 靳野顿了顿,收回手,默许了这件事情。 林疏定定看她一眼,露出淡淡微笑:“好。” 这位女士对自己的态度—— 亲和的甚至有些古怪。 林疏瞥了眼靳野,发现他异常沉默。 婧女士摇匀了喷雾,轻柔的处理林疏后背淤伤。 她说:“训练很辛苦,我儿子以前也像这样,总带着一身伤回来。” 林疏说:“那您也是这么给他处理伤口,练出来的经验了?” 婧女士摇摇头,端庄的微笑:“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好的药,大部分时候靠孩子忍忍,自己恢复。他晚上总疼的睡不着。” 林疏问:“您的儿子也是这里的成员?” 婧女士露出骄傲又复杂的笑容:“是,孩子争气,从第三区选拔到核心区,一路进了裁决院。” 林疏问:“我见过吗?” 婧女士轻声说:“他是六号。” 林疏微妙的挑起眉,他记忆里的六号过于活泼跳脱,和面前严肃得体的女士完全两个风格。 “好了,伤口也处理完了。” 靳野打断对话,他对婧女士说话时有一份对长辈的温柔:“婧姐,我先带他回家了。” 婧女士点点头,忽然伸手摸了摸林疏的额头,她的掌心干燥又温暖。 “要好好的。” 哪怕嗅觉受损,林疏也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浅浅的哀伤。 林疏很敏感,现在他行动受限,任何的信息都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这个释放善意的女士身上有着强烈的违和感,林疏把她记进了心里。 第二天照常上学。 陈凡仔细盯着林疏看了会儿:“我怎么觉着这几天,你又瘦了一圈?” 自从论坛事件发生后,林疏只要出现在校园里,深意晦暗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他身上。 连带着陈凡每次坐他旁边,都感觉像是有针似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扎,暗流涌动。 陈凡都以为哪天林疏放学就会被人掳走,遭遇点什么。但现实是他每天好端端的来上课,只是越发消瘦,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林疏漫不经心的地垂着头,视线落在通讯器上,淡淡道:“你不会想知道为什么。” 陈凡见他看的有些认真专注,很感兴趣,脑袋凑过去,也跟着看一眼通讯器上播放的视频。 屏幕里的训狗师狠狠给了巨犬一鞭,让它知道畏惧疼痛。 然后又下扔一块肉。 巨犬迟疑的试探,狼吞虎咽将肉块吞进嘴里。 不断重复这套流程,凶悍的巨犬逐渐听话,学会摇着尾巴低下头。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想养狗?” 林疏随口道:“已经养了。” “大型犬还是小体型?” 陈凡家里也有条宠物犬,在核心区内罕有异兽的烦恼,各种被改造过后的珍奇兽宠美观又无害,身价被炒成天价,反倒成了身份的象征。 他说:“除了少数品种,其实大型犬通常更加温顺。” 林疏说:“它很不听话,咬我,天天缠着半点不松口。” 陈凡以为他养的是小型犬,惊道:“噬主的狗还能留?直接处理了!” 林疏似笑非笑:“可它也能咬别人。” 只要找到那块肉骨头。 … 靳野没有撤掉监控和尾随保镖。 但他默许了林疏在研究院药疗之后,在资料室多停留半个小时。 前提是必须他陪同。 林疏的指尖轻轻掠过面前的屏幕,随机一点,跳出来的都是研究院并不对外开放的实验资料。 看,只要靳野点头,他可以轻松翻阅到学院教授都可望不可即的珍贵资料。 有着成熟捕猎经验的兽类,在最初的时候绝不会猛然朝着目标冲过去。 它们总是悄无声息,缓缓靠近。 林疏点开时间最新的案例资料,专注翻阅,像海绵不停吸取水分。 靳野坐在一旁,低头拨弄着通讯器,他现在把能处理的事情都尽量转到线上。 解决一部分事务后,靳野抬起头,盯着林疏看了会儿。 他干脆放下通讯器,往后一仰,支着下颌,就这样安静又专注的看着林疏。 嗡嗡。 通讯器忽然抖动。 靳野垂下头,一条消息跳出来,备注来自哈森教授。 “很难想象,你的表情像个变态。” 靳野望了一眼实验室墙角的监控器:“从监控器里观察别人,是研究者的癖好?” “不开玩笑了。关于药液调整方向,需要你定一下。303室见。” 靳野皱起眉,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墙角的监控器。 他站起身,林疏余光瞥见跟着将视线转过来。 靳野走到林疏身边,刚俯身下去—— 林疏用电子笔抵住了他的胸膛,似笑非笑:“有话可以直接说,不用靠这么近。” 靳野握住他拿笔的手,举到面前咬了一口:“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不管谁来都别理,等我回来。” 林疏:“嗯。” 靳野不满:“怎么又是这个字?” 林疏轻声道:“滚。” 靳野勾唇,恶劣的笑,把人捞过来狠狠亲了一口,才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远去,菱形机械门无声的合拢。 又在一分钟后重新打开。 一道熟悉的高挑人影立在房间里。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灰色西服,越走越近,一举一动都是文质彬彬的精英气质。 靳修语气听不出嘲讽还是赞赏:“阿野把你看的可真紧。” 林疏坐在桌前,头也没抬,指尖划动屏幕翻着页,懒懒道:“你们两个真的都挺闲。” 靳修站在他面前,视线居高临下:“还是上次你什么都不穿的模样更动人。” 林疏微笑:“这里的某位助理也说过类似的话,你弟弟砸断了他的骨头。” 第44章 第 44 章 靳修:“这是威胁?” “这是礼尚往来。” 林疏点翻一页屏幕:“这句话轮到我送给你,小心点,别被抓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最新专利上,凝看许久。 【专利S3306,死者瞳孔提像】 死者…… 瞳孔提取影象? 哈森权限开的很大方,林疏看完了整份专利报告说明,完整提取需要30天,仪器设备在研究院另一个实验区。 林疏若有所思。 此刻靳修站的位置,也就是几分钟前靳野的位置。 他以同样的姿势垂目看着林疏。 美人自有风姿。 林疏懒洋洋的倚着,慵懒随性,不受拘束,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一举一动都会吸引人的目光。 但靳修对林疏的容忍度却没有靳野那样高,只是看了几眼,便缓缓俯下身,扼住林疏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 “有没有人教过你,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这是基本礼仪。” 林疏默不作声睨着他,良久后嘴角微微翘起,不太走心道:“抱歉。” 一边说着,把资料平板往怀里拢,以免掉下去。 靳修感受到对方明显的轻慢敷衍,危险的眯起眸。 他的手抬起林疏的下颌,缓缓低头索吻。 就在两人唇瓣相触的前一秒,林疏将脸一偏,避开了这个亲吻。 林疏眉心微蹙:“乖一点。” 靳修有些新鲜,以往都是他对别人说这句话。 他五指用力,掐的林疏生疼:“……你似乎弄不明白谁才是主人,需要我教教你吗。” 林疏挣开了他的钳制,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平板:“至少里面的东西很有价值,而你——只能像贼一样躲开靳野来找我。所以,别打扰我这宝贵的半小时。” 靳修安静片刻,玩味的笑了起来。 艳丽妩媚如妖精般勾人的是他,冷淡疏离不耐烦的也是他,反复无常,随心任性,像招呼一条路边小狗。 想来他也是这样对待那些人,那些眼巴巴围着他转的蠢货。 “我该夸你好学,还是夸你胆子大?” 靳修食指上带着一枚男式戒指。 这根手指粗暴的插进林疏嘴里,林疏立刻挣扎起来,然而手指的主人不容许拒绝,恶意搅弄着柔软的舌,冷硬的戒指棱角肆意割伤湿软的口腔。 异物顶到喉口的感觉让人作呕,林疏很快眼角湿红,泛起生理性泪水,等靳修玩够了抽出手,不紧不慢的用纸巾擦拭湿漉漉的手指,林疏捂着胸痛苦的咳呕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冷眉瞪视靳修。 靳修垂目看着他,摇摇头:“这样就受不了?二十一号没有把你教好,还是阿野把你宠坏了。” 林疏陡然被激怒:“滚!” 靳修冰冷的轻笑,他欣赏着林疏脸带怒意的神情。 “林疏……你就是这样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靳修漆黑的眸里满是阴鸷,口吻却很亲昵:“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敢玩,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不是谁都和阿野一样,怜惜包容,把他高高捧着。 林疏眼角潮红,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了讥讽弧度:“好威风,一号哥哥。” 靳修轻描淡写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宠溺。 “小孩子似的。同一个把戏,用多了就不灵了。” “但我有一个百试百灵的法宝。” 他的笑声温柔似水,英俊的面庞柔和生动,这一瞬间和靳野神似。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林疏的脸颊:“小疏想不想和家人在一起,一家团聚?” “我在第七区墓园寻到三座墓,给他们换了个新家。” 林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 他脑海中“嗡”的一声,陡然抬起头,难以置信。 这一刻,连呼吸都抖了起来。 靳修目露怜爱,大抵人都有爱看美好的事物破碎的劣性根:“换到哪里好……你来出出主意?” 林疏嗓音干涩:“你要做什么。” 靳修仰身后靠,欣赏美人强装镇定的神色。 不是所有事都要靠武力和异能解决。 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拿捏软肋,不动声色间让对手痛苦、恐惧。 玩具就该有玩具的本分。 怎么能试图掌控主人。 他分开交叠的双腿,优雅的精英此刻就像一只撕下面具的野兽,文明裹不住野性狰狞。 “过来。” 但凡阿野狠心一分,何至被他玩的团团转。 靳修目光幽深,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暗示性十足。 “坐上来。” 林疏沉默的垂下头,像被迫钻入圈套的猎物。 在靳修看不见的角度里,他嘴角微翘。 怎么办。 被拿捏到软处,只能乖乖顺从。 不好意思呐哥哥,坏人只能你来当了。 … 研究院303室。 靳野看了一眼监控屏。 画面中,林疏懒洋洋的蜷在靠椅里,昏昏欲睡,手里的平板都快砸到地上了。 他眼里染上淡淡笑意。 再扭过头看向哈森,眉头也皱了起来:“别用什么“缓解”来敷衍我。” “你也可以带他走,”哈森笑眯眯的出主意:“不过A89的审批流程已经修改,没有研究院的原材料,你拿着配方也做不出来。” “没关系,”哈森颔首:“小朋友挺能忍痛的,他应该不会介意。” 靳野脸色黑沉的能滴出水来。 哈森好心提醒:“管好你的重剑,如果不小心砸到什么仪器,影响后续治疗就不好了。” 靳野冷冷道:“有付出才会有收获,教授,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我的诚意已经给出,接下来就看你的“药效”。” 研究院是个黑暗贪婪的漩涡,一次次的暗中违规早就撩拨着他的神经,如果不是三庭平衡达成的协议,靳野早就把这群疯子抓进监狱里。 靳野不放心把林疏交到这群疯子手里,可他别无选择。 像在走钢丝,忍受着坠落悬崖的危险,没有回头路,只能目光直视前方,不顾一切的走下去。 他压下心中涌动的灰色情绪,利落扭头走出房间。 回到资料室的时候,林疏已经醒了,闷闷不乐的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野搂住林疏,低头拱在他肩窝上,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意:“哼哼,时间到!我们走吧。” 林疏望向他,刚要说话,张了张嘴,却是一阵止不住的猛烈咳嗽。 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潮红,眼角盈起湿意。 咳嗽是林疏的老毛病了,从第一次见面就没好过,直到稳定注射A89药剂,他的症状才有所缓解,今天却又一次凶猛发作。 靳野忍着急切拥住他,顺着林疏的背部轻拍:“我让他们过来看看!” “不要。” 林疏难受的呕了两声,才勉强平息下来,像不安小兽一样拱进他怀里:“我要回家。” 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两条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 靳野再冷硬的心都要化了。说到家,他脑海里浮现的不是靳宅,而是和林疏一起的别墅。 他抱着林疏,甚至觉得就像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的野兽,丛林里危机四伏,林疏只能依赖着他。 离开他的庇佑几乎不能活。 靳野仍然一下下顺着他的背轻拍:“怎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林疏拧起眉心,望着他:“好啰嗦,走不走?” “走。”靳野眼睛里带着柔和笑意:“咱们回家。” 他将人抱起来,怀里的人轻飘飘像羽毛,风一吹就飞走了。 回到车里的这一路上,林疏的脚都没有沾过地,全程都被人抱在怀里。 靳野小心翼翼将他靠着车椅放下时,人已经闭着眼含糊的睡过去了。 往一旁偏着头,睡姿很别扭,醒来该侧颈疼了。 靳野含笑伸出手,将他的脸轻轻转过来。 那只手忽然一顿。 改为贴着林疏的下颌,微微上抬。 雪白莹润的皮肉上,赫然一块淡淡淤痕。 靳野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他专注凝望这块类似指痕的淤迹,目光幽幽。 … 林疏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别墅。 桌面上摆满热腾腾的精致餐食。 靳野面色如常,仿佛随口一说:“你咳的厉害,明天让他们重新做个检查。” 林疏垂着眸,捧着小碗,啜饮一口汤。 并不接话。 靳野瞧着他的神色:“不喜欢研究院?” “我应该喜欢吗?” 熟悉的尖锐紧绷感又回来了。 “小疏……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靳野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只要你说,我会认真听。” 靳野进一步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两人沉默相视良久。 靳野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疏眼底流露出玩味的讥讽神色:“太多了,你说的哪一条?” 靳野的声音异常平静:“林疏,别激怒我。” 林疏并不畏惧他暴怒愤然的模样,但面对这样平静的靳野,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默了默,说:“我刚刚咬到了舌头,疼。” 这种话对于林疏来说,算的上是一种撒娇示弱。 靳野闭了闭眼,他这会儿正握住林疏的手,但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生生用力收紧。 直到林疏又吐出一个“疼”字,他才意识到,松了手。 靳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三分钟以后,他拿到了研究院今日的访客名单。 第45章 第 45 章 嫉妒、愤怒和浓重的杀欲足以淹没一个人。 靳野站在阳台上,盯着通讯器里的邮件看了很久,仔细扫过每个名字。 滴滴滴—— 通讯器响了,屏幕跳出来靳修的通讯申请。 响声持续了很久,靳野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看着它持续震动响铃。 直到它挂断后重新响起,靳野才接通。 话筒里传来熟悉的、磁性而关怀的声音:“阿野?” 靳野声音略微嘶哑:“哥。” 通讯那头说:“回来一趟,母亲要见你。” 靳野心里更沉了几分。 电话挂断以后,靳野仍在阳台上站了许久,才转身进屋,和林疏四目相对。 靳野视线下移,看到他手里的平板和旁边的资料,林疏跟个没事人似的,这会儿还在做学校课业,听见靳野进来的动静,也只是抬头瞥一眼。 靳野错开视线,本来已经硬下心肠,直往外走。 却听见身后一声轻轻的“靳野——” 林疏很少这样称呼自己全名,更多的是戏谑的唤“一号大人”。 靳野管不住自己的腿,身体四肢仿佛都有自己的意思,要停下来。 靳野回头,林疏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眼也不眨的看着靳野,像一头怯生生的小兽。 他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让人心软。 靳野回过身,坐在沙发上。 林疏并没有问他要去哪儿,而是轻轻抓起靳野粗糙带着剑茧的手,这只手勒过他的脖子,掐过他的腰,也曾带给他迷乱的快感。 林疏抓住那只手,轻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靳野冷眼看他:“做什么。” 林疏淡笑:“你不是总问我有没有心,自己摸摸。” 隔着单薄的衣料和隐隐透出暖意的肌肤,这是一颗跳动的心。 缓慢极了,有点像它的主人,带着懒洋洋的劲儿。 靳野的指尖微动。 “摸到了又怎么样,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它被关的紧紧的,一句话也不对我说。” 林疏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神色:“你也不喜欢听谎话。” 靳野揪住了他的衣襟:“你会撒谎吗?” 林疏缓缓点头。 靳野都要被他气笑了,道:“有的谎言能被原谅,有点不能。你是哪种?” 他继续问:“一句实话有这么难吗?你可以把心里想的、喜欢的、讨厌的都告诉我。你的愿望我来为你达成,没有人能欺负你!” 林疏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抵在他的唇上:“不要承诺你做不到的事。” 靳野有一丝挫败和疲惫。 过往无数次任务,也曾陷入生死危机,他意志坚定,浑然不惧,而现在,他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挫败感。 犹如云雾里,不知道林疏哪句话是真心,哪一句是假意。 靳野将林疏按倒在沙发上。 他恶狠狠的吻上去,粗暴的吮吸,流连在林疏下颌和颈侧的细腻皮肤,直到自己留下的印记将淤痕盖住。 林疏在颤栗中高仰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一声声清浅隐忍又让人想入非非的喘息。 靳野说:“我仍然在意你,怜惜你,想要给你最好的。” “但是我不敢信你了。” 他在离开前留下最后的话,尾音里带着狠意。 “林疏,你是我的。” “谁敢沾惹,我就杀了他!”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林疏慵懒的将双臂枕在脑后,目光望向天花板。 真是一条缠人的狗。 靳修这条绳子,能把他牵多远? …… 靳家二楼书房里。 靳修退出房门,将独处空间留给剩下两个人。 靳女士带着淡淡疲惫,捏了捏鼻尖。 “我以为,你至少该知道些分寸。” 她坐在轮椅上,目光平静上仰,却充满了警告意味。 靳野意外的心平气和:“您觉得什么叫分寸。” 靳女士察觉他话语里的顶撞气息,脸色不变:“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靳野挑眉笑起来:“不,女士,您经常失望。您自己划定了一条极高的标准,每当我或者哥达不到要求,您就用失望的、谴责的眼神看着我们。那可比骂两句更让人难受!” 靳女士皱起眉:“靳野,你是一号。” “是!是一号,是表率,有许多双眼睛看着我。”靳野几乎能接出她下面的话:“那又怎么样!该尽的职责我尽,我又不是为了他们活着。” 靳女士不带感**彩道:“是吗,我看你的脑子里已经没有核心区,也没有裁决院,只有那个人了。” 她的声音沉而稳,却带有强烈的压迫性。 靳野一字一顿:“我很清醒。” “他的过去无法掩藏,他会成为你的污点,让你被人议论,被嘲笑,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靳野感到匪夷所思: “我喜欢谁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就像练剑的时候,不要听外界的声音,全部注意力无限集中,他难道连选择恋人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欣赏你的坚决。” 靳女士望着他:“把人送走。” 靳野双臂环抱,没说话,目光里却斩钉截铁透露出“不可能”三个字。 靳女士淡淡道:“我只想收拾不听话的儿子,并不想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人。” “你不会,”靳野很笃定,狮子般凶悍的母亲有她的骄傲和底线。 靳女士深深凝望他:“如果是你哥哥,就不会说这句话。” 不用亲自动手。 剑王庭的隐形统治者,只需要流露一点点态度,自有人前赴后继,弄死林疏。 学院里一点点恶作剧,医院用药的一个小疏忽,又或者是车在路上出个小意外。 想让人无声无息消失,非常简单。 如果不是牵扯到靳野,林疏这辈子都没机会进入她的视野。 靳野目光陡然尖锐,紧紧咬着后槽牙,毫不掩藏的愤怒。 “你试试——” “又如何?”靳女士平静接道:“你要为了一具尸体和我反抗吗?” 靳野恨声问:“是你教我,核心区每一个民众都是我的责任,保护他们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义务!我就是死在任务里,也是应该的!现在你却要伤害我保护的人?!” “我看到的是一个对你迷惑心神、动摇意志,甚至让你打破原则底线的危险源。” 靳野咬了咬牙:“那也是我的事情,我的选择为什么怪在他身上?!” 靳女士诧异的在他脸上看见一丝愤怒和委屈。 她微顿:“你能保证他毫无问题,所有的乱事里没有他的参与?” 靳女士直视他的双眼,轻声重复:“靳野,能保证吗?” 靳野不能保证,他自己也怀疑。 可他陪林疏度过许多个漫漫长夜,怀里抱着妖精一样的人,只能在那张艳丽的脸上看到寂寥、茫然……和不安的警惕。 就像幼猫受过虐待,不会再全心全意相信下一个人。 穹顶学院这么多的资料教材,没有哪一本教过他,原来喜欢一个人,心会替他疼。 靳女士冷淡道:“他已经影响到你的冲阶。” 靳野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心不静。” 靳女士颔首:“那就静下来。” “我只看结果。人,可以留下。你什么时候晋级,什么时候再见他。” 靳野定定看她一眼,讥讽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您何曾让过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在她眼里,林疏什么样不重要,霍家的生死也不重要,那些纷乱都不算什么,只是磨砺他的工具,好用就行。 靳野心里不痛快,阴阳怪气道:“得亏我对您来说还算好用顺手,哪天要是变成个废人,成不了剑王庭的骄傲,您岂不是要重新生个有用的出来?” 靳女士冷声道:“靳野!” “别生气啊,”靳野双手抱臂,两手一摊:“都听您的。” 他敷衍的答应,转身就冷下脸,出了书房。 靳修在走廊上等他,视线锁定人影后,露出关切的神色和略微不赞成的目光。 靳野站到靳修身边,俯身靠在栏杆上:“我不想和她吵完,再和你吵。” 靳野侧头,上下打量靳修:“当然也吵不起来。我有没有说过,哥,你笑的很虚伪,天天带着张假面,你不累吗。” 靳修脸色不变:“不累。认识多少年,你才知道我虚伪?” 兄弟俩忽然同时嗤的笑出声。 靳野揉了揉脸,露出一抹无奈:“我刚把她呛的脸色都青了,林疏又经常把我堵的说不出话来。真是一报还一报。” 靳修不以为意:“看你这模样,何必这么上心,为他和母亲吵一架?倒还真是个祸害。” 靳野声音微冷:“我说了不想和你吵。” 靳修轻描淡写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 他低声道:“最近你还是专心呆在裁决院,离他远点,我知道你担心他的身体,放心,母亲既然发话,自然会保他平安的留到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哈森不会乱来。” 靳野淡淡垂下眸:“我心里有数。” 他似乎随口问:“对了,哥,怎么这两次去研究院都遇不见你?” 靳修微微讶异,好笑道:“你还查起我的行程来了?竞赛台即将开启,朝拜庭主人吹毛求疵提了一堆方案,我们也跟着会议连轴转,怎么了?” 靳野直直盯了他很久,才道:“没什么。谁让你和哈森跟连体婴似的,天天家里、会议庭和研究院三点一线。” …… 当晚靳野没回来,也没有任何的短信或者通讯告知去向。 他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几乎无孔不入的侵占林疏的生活,又突然消失。 只留下空荡荡的别墅,和每天如约而至的黑色轿车。 还有无数双黑暗中盯着他的眼睛。 林疏很平静的接受这一变化,从家里到穹顶学院,放学后又前往哈森实验室。 他照例**的浸入药液里。 靳修光明正大站在一旁,用欣赏的目光垂头端详他。 林疏:“看不腻吗?” 靳修心情很好:“真是狠心,你怎么不问问阿野去哪儿了?” 林疏波澜不惊:“打开通讯器,加入讨论组,里面有无数人上赶着播报他的最新动态。” 靳修坐在治疗舱旁,手探入琥珀色的液体里:“你不怕他不回来?” 林疏似笑非笑:“他走了,不是还有你吗。” “我更想问问,靳野真的就这么乖乖听话?” 靳修微笑起来:“你猜?” “我猜啊……那我就猜他藏在暗处,正注视着你。谁让他的哥哥这么坏,趁他不在欺负人。” 靳修的手掌撩起一阵阵涟漪,他嘲弄的笑:“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我们对外公布阿野冲阶是在半年前,其实他已经在这一关上卡了好些年,从一开始的斗志昂扬,到失望沮丧,再到不肯承认的敷衍,母亲用了很多方法激他,都不见效。” “可是为了你,靳野疯了一样的训练,把除开任务以外的时候都用在训练上。” “你重新点燃了他。” 他看着林疏:“我的弟弟为你神魂颠倒,不打算点评一下?” 林疏淡淡道:“那他也太蠢了,孰轻孰重也分不清。” 靳修“啧”了一声:“真冷漠。” 他扶着林疏从治疗舱里出来,为乖顺的美人批上外袍,像小女孩摆弄芭比娃娃般细细擦干每一处。 指腹跟着擦过每一处细腻肌肤。靳修很享受这个过程,眉眼带着笑意。 他猝然间动作一顿,问:“你在阿野怀里,也这么听话?” 林疏冷冷笑了下:“没有,他不如你。” 靳修来了兴趣,追问:“哪里不如我?” 林疏气定神闲:“他没你不要脸。” 第46章 第 46 章 靳修笑了起来:“说得对。” 那笑容不是优雅精英般弧度完美的笑。 而是真心的,快意的笑。 他双眼含笑,俯身贴近林疏颈侧,野兽进食般咬了上去。 尖锐的牙齿咬破细嫩肌肤。 林疏感受到侧颈上皮肉撕扯的痛感。 嫩白的肌肤上陡然多出一排带血的牙印。 靳修舌尖一卷,将冒出来的血珠含入口,细细品尝。 林疏面无表情,只是偏了偏头。 靳修:“不喜欢?” 林疏示意他看看时间:“该去资料室了。” 真大胆,难道没学过一个道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入口的。 放以前,林疏还能保证自己人形状态下,血液没什么问题。 可是连着在研究院浸了这么多天以后—— 他在夜里时常浑身灼热滚烫,仿佛血管里流淌着岩浆。 林疏感受到心口异样的燥热。 靳修略带嘲弄:“这么上心,你还真想做个学者?” 林疏问:“你真的关心吗?” 靳修今天的笑容似乎格外多,他叹息一声:“都有点舍不得把你还给靳野了。” 林疏取出一张医药敷料,对着光镜,仔细的贴住颈侧伤口,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他转过身,意味深沉的瞥了靳修一眼:“走吧。” 从实验室的特殊房间里出来,穿过三个通廊,才能到达资料室。 这三个通廊,连接着研究院其他教授的私人实验区。 偶尔会在通廊中遇上持械队伍,他们负责押送、转接、交换不同区域的实验品。 今天在通廊里碰见哈森教授的小助手,他正指挥身后人推着将近三米高的格架金属牢笼。 这群人都带着厚厚的防护面罩。 在推运车上,金属牢笼发出规律性的嗡、嗡颤响—— 被关住的活物正暴躁的撞击牢笼。 小助手瞥见两人身影,顿时停下来,规规矩矩向靳修问好。 至于林疏—— 他的眼睛不敢乱瞟,像对待最危险的实验体般警惕。 美人谁都爱看,但在小助手心里,林疏披着人皮的妖精差不多。 大写的危险。 林疏笑盈盈睨他:“你很怕我?” 小助手立刻抬头,目不斜视:“怎么会,小林先生是教授的客人。” 林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目光落到震颤的牢笼上:“……蜂蛹?” 无数道横条金属围成的牢笼里,白胖蠕动的蜂虫纷纷仰起头,一张张白嫩婴儿面孔凑过来。 如果这一幕还有几分可怜可爱,下一秒则是更加凶狠的撞击。 仿佛要是没有中间的金属隔着,它们能直接弹冲到人脸上,紧紧附着面盘啃咬,大快朵颐。 这一条长长的队伍,押送了十几个牢笼,里面关着的婴蛹至少有三百多条,看的人头皮发麻。 “是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小助手回答道:“奇恩教授对蜂女很感兴趣,但手里没有合适的材料。” 靳修蹙眉,他对哈森手里的实验也有所了解:“它们似乎有些异常。” 小助手解释:“这一批是目前筛选出来最强壮的蛹,之前隔了几个实验室,但还在母体周围,现在距离母体越远,它们也就越狂躁。” 婴蛹似乎非常配合他的阐述,更加凶狠撞击牢笼,发出“碰!碰!”的沉闷声响,让人心脏也跟着发颤,一跳一跳。 林疏的目光意味不明,缓缓扫过:“它们不会撞破笼子出来?” 小助手说:“请不用担心,这个笼子用材来源于实验隔离墙,比它们的头骨超出30%的硬度。” 他说话的背景音就是此起彼伏的恐怖撞击声。 林疏颔首,只是唇边微不可察的勾起一丝弧度。 话不能太绝对,小孩子可是很难哄的。 “碰!” 一条婴蛹的脑袋狠狠砸在笼上,像西瓜摔在地上猛然爆开,红红白白的黏糊物飞溅,其中有两三滴落在靳修的裤脚。 伴随着,还有极其细微的嘎吱一声。 像金属猛然间弯折发出的声响。 其他婴蛹跟着抬头,黑黝黝的眼睛刷的一声,盯住微微变形的栏杆。 下一秒,它们如同死亡炸弹般疯狂冲击。 小助手:“?” 小助手:“???” 他呆愣了极短的一瞬,立马高喊:“后退!” 同时不假思索往前一扑,将林疏和靳修两人压倒,跟着顺势往旁滚。 身后的持械部队飞速上前,扫射。 实验室总出些纰漏,他们处理这样的情况异常熟练。 仍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侥幸钻出星火点射的雨林,张开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凶悍的扑过来。 肉眼可见,漏网的婴蛹们都对靳修格外感兴趣,争先恐后的朝他扑去。 小助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不敢想象靳修出了事情该怎么办! 他可没有异能者恐怖的恢复力!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靳修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面临生死危机,脸色不变,反应极迅速的掏出枪,瞄准怪物一个个精准爆头。 没有靳野的天资,他也有着二十几年练出来的精准和反应力。 但终究是有一条蠕动婴蛹格外灵活,从缝隙里跳过来。 那一秒里靳修脑海里飞快闪过念头。 旁边就是林疏,用他挡—— 靳修犹豫了一瞬,婴蛹已经逼到面前,黑影扑下! 一声枪响! 同时从林疏的手腕处弹出来一道白光,形成类似中央光幕般的半圆罩,将趴倒的两人笼在其中。 靳修感受到身上猛增的重量。 他和一双幽深的眼睛四目相对,林疏挡在他的身前。 靳修怔住了。 林疏趴在靳修身上,闷哼一声,呛出一口血,又生生咽了下去。 光幕只维持了一秒时间,很快就消失了。 林疏的手掌撑在地面上,借着推力,艰难的从靳野身上翻下来。 砸在他背上的蛹尸也跟着滚下来,翻了几圈。 林疏嫌弃的将蛹尸推远些,躺在地上轻轻喘了几口气:“没死在它们嘴下,倒差点死在你枪上。”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蛹尸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持械部队已经在收拾残局,小助手的心脏仍然狂跳不止,他紧张的扑过来问:“靳先生,您没事吧?” 同时也忍不住盯着林疏手腕上的手镯,啧舌惊叹。 林疏被他扶起来,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婴蛹并不是什么问题,倒是那光幕,险些让他痛得厥过去,咬紧牙关才忍下来。 小助手一时呐呐,惊讶:“你不知道?” 靳修手撑着地面也坐起来,哪怕是刚经历这种情况,他的声调仍然优雅磁性。 只是多了一分听不出的涩意。 “全核心区唯一的微型中央光幕,理论上能够抵抗S级异能者一击……还以为他早就在任务里用掉了,没想到给了你。” 他目光异样古怪,锁定林疏。 “我这个弟弟,真是对你毫无保留。” 靳修扬起优雅的笑容,带着一丝嘲弄:“要是胸膛能剖开,他是不是要把心肝都取出来,眼巴巴的捧到你面前?” “哦,那我真的好幸运。” 林疏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他差点没被光幕给弄死,喉间的痒意又开始发作。 靳修定定看他一眼,垂下眸,掩去更复杂的情绪。 “你是不是有什么霉运。”林疏嫌弃道:“第一次见也是,格外招怪物喜欢。” 他勾起唇角,自问自答:“不会是物以类聚吧。” 小助手:“靳先生——” 靳修顿了顿,再度戴上优雅完美的笑容:“只有怪物喜欢?” 林疏好心纠正他:“是"只配"。” “别打情骂俏了!” 小助手喊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脸色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 林疏淡淡问:“你们这里,经常出这样的纰漏?” 小助手:“当然不会!” 他略微心虚的挪开眼,在心里回答“偶尔吧”。 研究者某种程度上也是实验耗材,只不过比实验品们的损耗度低而已。 除了几位教授以外,剩下的助手或者持械部队,不管死多少,随时补充。 不过林疏算外人,当着外人的面肯定不能直白说了。 靳修:“这件事情——” 小助手的脑门都快垂到地面上:“我现在就去核查它们的狂躁异状。” 林疏笑了笑,目光幽邃:“人没出事就好。下次不会出这种事情……对吧。” 小助手呆了一瞬,觉得脸颊发烫,他结巴一下:“对、对!” 对个屁!求求心脏别跳了! 小助手疯狂默念,他是一号的人! 他是一号的人!!! 靳修皱眉打量林疏,那张艳丽的面孔此刻苍白的过分,让人心生怜惜。“我送你回去。” 林疏掸了掸衣角,转身朝资料室去。 靳修猝然拉住他的手臂,林疏回头看他:“不是说送我?” 靳修默然,叹息道:“你还真是坚持。” 寻常金丝雀遇见这种情况,已经浑身发抖,哭着闹着要回家了。 小助手忍不住说:“靳先生,您可能要跟我们去检查一下,刚才婴蛹都冲着您来,可能是身上沾染了什么违禁物品,做个情况排查。” 靳修颔首:“送完他,我就过来。” 小助手停留在原地,悄悄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还在默念,他是一号的人。 他是一号的人…… 小助手眼看离去的两人越走越近,靳修随意搂住林疏的腰,手掌甚至顺着衣摆探进去,好似在摩挲美人的细腰—— 小助理先是紧张的回避视线,下一秒瞪大眼睛,等会儿?! 他盯着靳修横在林疏腰间的手臂。 他是……一号的人? 靳家兄弟感情很好,这件事情全核心区都知道。 所以,哥哥搂弟媳…… 是正常的,对吧? 对吧?!!! 就在小助手抱着脑袋怀疑人生时,清点完蛹尸数目的持械战士走过来:“存活78条,存活294条。” 小助手对数目相当敏感,抬起头,皱眉:“少了一条。” 这些实验耗材可以死,但不能丢啊! 小助手:“再找找!” … 某条通廊的墙壁上,一条乳白的婴蛹飞快往上蠕动。 它受了伤,浑身剧痛,爬行过程中一直发颤。 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灵活的钻进通风口。 所有婴蛹都没有人性思维,它们的脑海如同风暴般狂乱,充斥着对“母亲”的无限渴求和动物性本能。 可是现在,它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着。 那只是一点点连基础仪器都查验不出来的鲜血气息,却能让最凶猛的异兽发狂。 它的脑袋里回荡着重重叠叠如海啸般的奇异声音。 悲戚、愤怒、哀鸣。 那个声音说,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婴蛹沿着狭小甬道往前爬,它经过无数个往下的通风口,每次都会停留,稚嫩的脸颊凑到网格前细细的闻。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它仍然一直一直往前。 要回家。 母亲。 而那点已经淡到没有丝毫腥味的气息,也随着它的举动,往不同的通风口里渗入一丝丝。 实验区。 哈森双手插进衣兜,盯着透明墙体内相互攻击的实验体,皱眉:“今天格外躁动?” 他身后的助理犹豫着回答:“蜂女又发狂了,是否需要单独把她隔出去?” 蜂蛹大批量孵化后,蜂女的影响力肉眼可见的增强了,攻击性也更恐怖。 和他一批新来的,观察蜂女时死了好几个。 肉眼可见,隔离区内的实验体成群躁动起来。 这阵骚动似乎异常汹涌,即将引发难以预知的恐怖危机。 哈森敏锐的视线逡巡:“第一组释放缓释气雾,把二组三组的数据同步过来!” … 资料室里,林疏拿起平板,低头筛选今天要看的实验案例。 靳修目光晦暗,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从侧面看,才会发现美人病态的瘦削,脸颊惨白无一丝血色,腰只有细细一把,单薄的像风能将人轻轻吹走。 阿野像供菩萨似的精细养着,连家都不回,除了天天去裁决院,剩余时间恨不得全部用在他身上,非要把人盯在眼前才放心。 林疏抬头睨他:“你不是要去做检查?” 靳修问:“为什么挡在我身前?” 林疏幽幽道:“我以为,你不会问这种话。” 他漫不经心的笑,苍白的面孔瞬间艳丽鲜活起来。 “你猜?” 第47章 第 47 章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和阿野都玩弄在鼓掌,很得意?” 靳修抬起手,大拇指缓缓摩挲林疏的侧颊:“别耍小聪明。” 低沉的语调带上警告意味。 “好吧。”林疏笑意盈盈看他:“我其实也并不想保护你。” 他温声道:“放心,全是虚情假意,只有利用,等榨干你的价值,我就会把你一脚踢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林疏好脾气的问:“这样说,你会比较有安全感吗?” 他的脸颊上骤然一丝刺痛,靳修的拇指掐进了他的皮肤里。 林疏丝毫笑意不变。 这张明艳带毒的笑颜,还有勾魂夺魄的眼睛,深深停留在靳修脑海里。 检查室里。 靳修沉默的站在扫描仪器前,脑中仍是这一幅画面。 他像一片湿漉漉的迷雾。 让人看不清楚,捉摸不透。 “发什么呆?” 哈森一身白大褂,金发灿烂,双手插兜,不论何时都像希腊男模走秀:“靳大少爷,你不会真被吓住了?” 仪器扫描后转化数据还需要几分钟时间。 靳修扫他一眼,视线在哈森微微翘起的唇角停留片刻:“什么事让我们的教授格外兴奋?” 他们俩认识多年,哈森的实验数据在靳修面前几乎是透明状态,也不遮掩,他放出实验区的监控。 一连串弹出的方形屏幕格里,不同实验区里的兽类或者人类试验品都躁动不安。 单独被关起来的试验品疯狂撞墙,群养的甚至相互攻击厮杀。 哈森赞叹道:“富有攻击性的美。” 场景变得血肉模糊。 这一幕让人莫名心生不安。 屏幕里可以看见缓释气体缓缓从墙壁中释放,试验品们先后不甘的陷入昏迷。 哈森把监控切换到蜂女那里。 高清监控下的蜂女蜷缩在角落里,神经质抽搐着。 无数孵化出的蜂蛹围绕着她。 “从一半的婴蛹被分出去后,她就格外躁动。” 哈森满意的笑:“我有感觉,距离实现“群体控制”又近了一步。” 靳修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别玩脱了。” 哈森笑道:“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玩脱了又怎么样,实验最依赖的是数据吗?不,是运气。真出现意外,说不定是在帮我探索真实有效的异变数据。” 变故只在瞬间。 靳修敏锐的看向屏幕。 监控中的蜂女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突破了透明实验墙。 她手足并用的倒挂在天花板上,捧住监控镜头,将脸凑上去。 她的复眼仿佛无数个转动的黑暗眼球挤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眼球挤满了整个屏幕。 她痴痴的笑。 “找到你——” 哈森不惊反喜:“看,多么有活力。”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道轰然巨响,同时地面开始震颤。 同时响起的,还有哈森的通讯器。 靳修皮笑肉不笑:“恭喜你,老天爷的幸运儿,心想事成。” 哈森不紧不慢的接通了通讯器。 那端传来了狂躁愤怒的咆哮声:“哈森!你这个白痴!!!你送过来的什么东西!!” 实验区另一位高级教授,只是这抓狂的语气和他平日冷淡严肃的形象实在不符。 哈森脸上还挂着笑:“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这儿也正打算封闭实验区,清扫一下。” 对方吼道:“你还有心情笑,试验体X失踪了!” “立刻封闭全区,执行一级清扫!!!” 哈森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和靳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意味。 试验体X。 目前唯一的一例使用高阶异能者为原材料的试验品。 他的消息决不能流传出去! 一级的清扫对象甚至包括A级以下的所有研究人员。 从现在开始,区域封闭,仅有他们三个人能打开逃生通道。 放出所有实验兽进行清扫,剩下的人都将死在这里。 下一刻,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实验区! 一级清扫仅十分钟的逃生倒计时! 许多研究人员纷纷脸色大变,连手里的实验都管不上了,转头就往外逃。 通道里一片兵荒马乱。 哈森扑到操纵台前,飞快调整实验分区间的防护设置。 该死!千万别让蜂女碰上X! 外面隐隐约约响起惨叫声,和让人头皮发麻的密密振翅声。 哈森在焦急中,也忍不住露出笑,是蜂女! 听这个声音已经超过蜂蛹库存。 看来她的繁育能力比预料的更强,数值还能继续更新! 哈森扭头看见靳修往反方向走:“你去哪?!” 靳修说:“林疏还在资料室!” 哈森吃惊:“你认真的?” 他都舍下了最珍贵的试验品,靳修心里居然还记挂着林疏。 十分钟不够资料室一个来回,一级射线会把这里面所有的人类都切割成几块! ‘ 靳修迟疑了一瞬,镇定道:“阿野很在意他,我得把人带出去。” 哈森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话你信吗?” 他抬手打爆了六边形舱门的解锁面板,通往资料区的大门顿时无法开启。 靳修站在自动锁死的门前,深深望了一眼。 嗡嗡声越来越近。 还有窸窸窣窣的恐怖啃噬声,就像有一群昆虫趴在门后兴奋的啃食着金属。 它们居然连监控摄像头都啃, 实验区的监控已经黑了大半。 哈森:“少发疯,走吧。” 靳修扭头往操作台去,试图修改大门权限。 在研究院里,哈森给他的授权几乎和自己是同一级别,所有设备畅通无阻。 “放心,林疏还不配让我为他冒险。” 他飞快解释道:“我拥有靳女士的单次权限,可以开一个临时安全屋,不会出事的——” 下一秒他就软倒下去。 哈森收回电击器。 他现在要对林疏刮目相看了。 哈森将昏迷中的靳修往传输机器人身上一扔,自己也跟着跳上去。 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扫描室里。 … 资料室天花板的警报器同样红光闪烁,震声刺耳。 林疏打开门,通道里已经一片血肉狼藉。 暴乱的异兽享受着自助餐般的狂欢。 这些人平日穿着厚重的研究服,居高临下观察玻璃墙对面的试验品。 一句话可以决定试验品的生死,像高高在上的造物主。 这会儿惨叫连连,很快就没了声息。 林疏淡淡扫了一眼。 嗯哼,好像惹了大麻烦。 他无喜无怒,从中穿过。 狰狞的实验兽和成群婴蛹专心的低头啃食。 仿佛丝毫没发现有个活人经过。 整个研究院成了实验体的血肉天堂,大快朵颐。 林疏来到哈森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打开总端智脑。 资料库里的东西他都看的**不离十,没有关于“古树空间”的信息,他就只能往更深的地方找。 这台藏着实验区所有秘密的机器缓缓运作起来。 【请输入解锁权限——】 用什么权限解锁呢。 【指纹扫描,通过】 【权限确认:靳修先生】 【解锁中——】 林疏艳丽的面孔被智脑屏幕映成幽幽蓝色。 他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感谢哈森与靳修的友情。 友谊万岁。 资料的等级越高,数量越少。 绝密级的资料库里,零零星星的几份文件。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文件名,飞快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王级异兽”、“异星”、“空间探索”…… 林疏心头一颤。 刚才一路踩着血肉泥泞,从异兽尸群里走过来,他都是风轻云淡。 可这短短几行字就叫他变了脸色,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揉捏般的痛楚,呼吸都跟着抖了起来。 这会是他的回家路吗。 林疏闭了闭眼,稳住心神,飞快的将资料拷出来。 屏幕上的拷取进度飞快推进到90%。 头顶滴滴滴的不知名倒计时播报萦绕在耳,始终不散,带着某种不详的意味。 林疏侧耳细听,除了倒计时,和各种异兽的心跳声,他已经听不见正常人类的声音。 是自己的听力也被侵蚀…… 还是这会儿,实验区已经没有了活人。 房间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路蔓延,夹杂着仿佛在咀嚼脆骨的规律声响 像是某种血肉生物在缓缓靠近。 它所过之处,万籁俱寂,所有的活物都被吞噬殆尽。 古怪的窸窣碎响越来越近,近的仿佛就在林疏身旁。 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到几乎能让人窒息。 门口却空空荡荡。 林疏面无表情盯着屏幕上推进的数字,99%。 滴答—— 一滴血水滴落在办公桌上。 头顶的咀嚼声毫不掩饰,一连串的血珠成线滴落,办公桌上很快积起一滩血水。 屏幕上的数字终于跳到100%。 林疏检查一遍,确认文件能正常打开,熟练的将访问记录一一清扫。 学院终端选修课教授给他评优的时候,大概也想不到林疏将学来的东西用在了这样的地方。 滴答—— 一滴血水嚣张的砸在他手背上。 白皙的肌肤上一滴嫣红血珠,仿佛雪地中的红梅。 林疏确认所有工作都做完,才盯着手背上的血痕瞧了会儿。 心口莫名燥意。 他缓缓抬头—— 和倒挂在天花板上的人形怪物四目相对。 从人类审美来说,怪物有一张英俊的面孔。 如果不看他“手”里穿着的东西。 啃得还剩半条的胳膊残肢,滴滴答答往下渗着血水。 它的四肢本该是人类手脚,这会儿取而代之的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巨型骨白尖刺。 像螳螂一样在天花板爬行。 之前的窸窣怪响,就是它爬动的声音。 怪物死死盯着他,舔了舔嘴唇,同时舔去嘴角的碎肉血沫。 这一幕实在恐怖,让人头皮发麻,忍不住想尖叫。 林疏的视线落到他的“零食”上。 如果判断的没错,这条手臂属于蜂女。 难怪挑衅的信息素没把她招过来。 原来被“人”半路截胡。 怪物细细闻着空气里似有似无的气息。 它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嗓音嘶哑干涩,发出久违的人类声音。 “回——” 它一阵抽搐,面色狰狞。 试图抵抗催眠般蛊惑心神的信息。 它从唯独异兽才能接收的信息素里,闻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不!不是这个! □□。 强大美丽的交/配对象。 林疏略带讶然看它一眼,眉头微蹙。 异兽没有发情期这一说,而他们族群的生长规律来算,林疏还远远算不上成熟体,更不应该。 他低头仔细闻了闻自己的手腕,神情略微古怪。 研究院药液的副作用—— 刀锋螳螂般的怪物已经把林疏视作盘中猎物。 他从天花板一跳而下。 林疏微微侧身避开。 怪物前肢的骨白刀锋轻划过办公桌,桌体顿时一分为二,轰然间倒地。 足以血洗整个实验区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它缠的很紧,攻势很急。 却都被林疏游刃有余的一一闪避。 无法靠近交/配对象的螳螂怪物开始急躁,没有了最开始的谨慎留情。 它的前肢骨刺甚至直接往致命咽喉处去。 眨眼间,带血的刀锋逼近。 眼看就要贴上林疏的喉咙! 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这只手,修长瘦削,肌肤白腻,指甲泛着不健康的淡淡青白。 柔软的指腹按在前肢刀锋上。 林疏平静的看着他。 眼前的东西,拥有人类的躯体,和兽性的头颅。 非人非兽的怪物。 林疏依旧站在原地,那张漂亮到近乎艳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只是换了个姿势。 上一秒恐怖的狩猎者,此刻被不容反抗的力量死死按压在冰冷墙壁上。 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头颅被巨大重力狠狠压砸在地板上,轰然巨响。 “哪怕不当人,兽也有兽的规矩要守。” 林疏轻笑一声。 “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可以和我平视?” 宝宝们,非常抱歉。上个周三次元熬大夜加班,暂时失踪调理了几天。后面我努力一周五更哈。祝每个可爱读者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 第48章 第 48 章 “你是说,把他留在了里面?” “把所有人和暴动的实验体都关在里面?” 靳野声音很轻,脸色阴沉的可怕。 仿佛只要哈森一个字没回答好,下一秒他也会被送去喂异兽。 哈森的笑容维持不住了,感到颇为棘手。 靳野难道是在林疏身上装了监控器吗? 他刚出逃生通道口,研究所的救援部队都还没来,靳野就闻讯过来了。 还带来了裁决院一支整队。 靳野太年轻,眼睛里揉不得沙。 决不能让他看见试验品X。 哈森有些后悔将靳修弄晕了,距离上层的人赶到还有几分钟。 他摊开双手:“别担心,这次暴动的确大了点,但能解决,我们内部正在处理。再等十分钟——” 靳野已经没耐心听他讲。 “解锁,开门!” 哈森:“如果他有什么问题,保证还你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所有违规风险我来承担。” 靳野揪住他的衣领:“开门!” 他见哈森还想狡辩,干脆就不等了。 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黄金重剑横空一刺,这是拼尽全力的恐怖一击,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逃生门却只是多了一道浅浅划痕。 靳野开始疯了一样的第二击,第三击。 身后队员默契的协助他,反复针对一个点进行突破。 特殊金属大门因为恐怖的冲击力,不断颤动。 甚至整个实验区的地面都在连续震颤。 哈森心道不好,见靳野的通讯器滴滴作响,急声道:“靳野,你不看看吗?” “核心区有核心区的制度。研究院申请自行封闭处理,为了一个人,你要和三庭决议作对吗?” 连绵的轰然声响震耳欲聋。 金色的剑光在下一秒抵住了哈森的脖颈。 那一瞬,哈森感受到森然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为了一个人?”靳野讽刺的质问:“那里面其他人就该死吗?” 他冷声道:“继续!” 在火力集中的定点攻击下,逃生门出现了一个小口。 … 这只古怪的人形螳螂再度发出求偶信号。 外界刺激,林疏心中燥意更盛。 他面不改色,一点点捏碎它的前肢骨刺。 白色碎骨掉了一地。 下一秒,它前肢又开始缓缓冒出新的骨刺。 林疏低头看了眼,有点意思。 他心里燥郁,像个不耐烦的孩子摆弄玩具,将新生骨刺反反复复捏碎。 人形螳螂的求偶声顿时变成痛苦的哀嚎,听起来毛骨悚然。 它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剧烈的痛楚中,目光多出一丝清明,哀求的看向林疏 “杀、杀了我。” 林疏仔细端详着这张俊美的男性面孔。 看起来二十岁上下,介于少年与青年中间,五官尚且带一丝青涩。 看起来有一丝眼熟。 在哪里见过。 思绪有些混沌,一时想不起来。 林疏轻微的晃了晃脑袋。 他浑身发烫,仿佛血管里的血液都灼热起来。 倒不是发烧。 他怀疑药液影响了自己的身体加速成熟。 原本连续一段时间的药液浸养,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缓慢修复。 空气中无孔不入的“杀虫剂”和药液,一正一反两种效果,在他的身体里微妙的维持着平衡。 而婴蛹袭击时,那道白光对异兽杀伤力极强,如果是寻常异兽,将当场直接死亡。 白光的刺激打破了身体的平衡。 躯体成熟的副作用也随之到来—— 他的发/情期快到了。 林疏忽然微微侧耳。 死寂的走廊里重新有了动静。 咚。 咚。 咚—— 听起来像是手杖点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按理说,暴乱的实验兽足以撕碎内部持械武装队伍。 人形螳螂一路杀戮而来,所过之处一片死寂。 怎么还有活物? 门口出现一道俊美高挑的身影。 一个英俊的冷脸瞎子。 林疏抬头直视来人,挑起眉。 他温柔的微笑:“谢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来者是谢聿。 上次在演讲厅里,让靳野都忌惮几分的存在。 谢聿立在门口,目光无神,手中沉木盲杖轻轻点地。 这会儿外面实验兽横行,他双目失明,不能视物,但看起来优雅沉稳,丝毫不受影响。 顶级异能者拥有敏锐的感官,房间里的一切心跳、气息、温度都转换成画面,清晰呈现在谢聿脑海里。 他无神的目光从林疏脸上,缓缓移动到林疏的手上。 足以血洗实验区的怪物在他手里,孱弱无力的宛如待宰羔羊。 谢聿:“没想到,一号救助回来的怜弱遗孀,竟然是这样一位高阶异能者。” 林疏松了手,脊骨粉碎的人形螳螂顿时滑落在地。 他对于实验体的碾压,实质上是异兽间的强横等级压制。 当年从荒原中醒来,林疏就发现,自己对这一群满世界发疯的丑陋怪物,似乎有天然的威压克制。 不过谢聿将其错认为高阶异能,林疏也不会解释。 林疏忍住心口莫名的痒意,微微一笑:“怎么会,这里太危险了,真让人害怕。” 他说着话,同时一跃而起,锋利的杀招朝着谢聿逼去。 谢聿神色不变,只是手杖点地,无数虚妄的异兽从他影子里钻出来,缠绕住林疏。 林疏以和他病弱外表完全不符合的灵活,飞快闪躲,一边笑:“谢先生,现在这么危险,我们不应该一起合作吗?怎么一见面就打打杀杀。” “对大名鼎鼎的镜庭主人,我仰慕许久。” 林疏的语调听起来很委屈:“轻重缓急还是要分一分,这会儿合作的事情最重要。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让先生不悦,拒我于千里之外。” 阴影中的牛鬼蛇神死死缠着林疏,杀意毕露。 谢聿静静立在原地,摩挲着沉木手杖:“你真的不知道吗?” 林疏:“因为鹿萤?” 谢聿不语。 林疏举起双手,以示无辜,他戏谑道:“那您可误会了,我和鹿萤都没见过几面,但深知两位般配,祝长长久久。” 谢聿脸色忽然有一丝古怪。 他冷笑一声:“油嘴滑舌的样子倒是和靳野很像。” 林疏手一摊:“那当然,我是靳野的人呐。” 他的脸颊泛起潮红,尾音带着点勾人的鼻韵。 谢聿凝视着他,而后又转开视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不提靳修,左右逢源得心应手。” “看来谢聿先生很关心我。” 林疏就地一滚,狼狈的躲过幻象杀招,呼吸有些急促,语调仍然轻松:“我何德何能,让您亲自出手。” 谢聿从容的走到办公椅前,缓缓坐下,仿佛他才是空间的主人。 “没办法,你太难杀了。” 明明是只蚂蚁,指腹一碾,就该乖乖死去。 “霍家动不了你。” “实验兽也杀不死你。” 林疏已经被杀不死、灭不完的影子异兽逼到了墙角。 谢聿神色淡淡:“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值钱。靳野给了多少资源让哈森救你,我就出双倍买你的命。哈森拿你的命两家买卖,在我们俩中间谋取利益抽的盆满钵满。” “我并不关心你掩藏身份有什么目的,但你每次出现都会引起意外,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意外。” 林疏和鹿萤仅仅几次见面,他三言两句就让鹿萤晕头转向,甘为驱使,连异能核都交了出去。 仿佛天生带毒,蛊惑人心。 谢聿想到他对鹿萤的影响力,心中就涌动一股杀意。 幻象中的异兽猛然咆哮而起,一口把林疏吞掉! 谢聿轻声道:“走好。” 下一秒。 一股陡然巨力将他扑倒,死死压制在地板上。 谢聿陡然睁大双眼,试图反制。 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了船。 林疏压在他身上,双腿紧紧锁住谢聿的腰:“我从靳野那里学到一个道理,今天也送给你。” 他凑到谢聿耳边,轻笑。 “不要小看自己的对手,否则会吃亏的,谢先生。” 说话的气息跟着轻轻喷到谢聿的脖颈上,激起他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谢聿的沉稳冷静也维持不下去了。 他怒目圆睁,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推开林疏。 幻术越强,体能越差,这几乎是幻术异能者的通病。 谢聿虽不至于如此孱弱,要和一只即将成年的顶级异兽近身缠斗,较量力气,始终还是人类更吃亏。 两人在地板上连番滚压,几乎谈不上任何风度,拳脚相向。 谢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脾气,一时间双方脸上都挂了彩。 林疏终于死死压制住他,居高临下。 “该拿你怎么办呢?” 谢聿只觉得压制自己的人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巨山。 又像随时会喷发的岩浆般滚烫。 将他心口烫的喘不过气来。 林疏不怀好意的微笑,认真请教:“杀了您,伪造成和实验兽同归于尽,这个可能性多大?” “你当三大庭的人都是傻子么。” “别瞪我呀。” 林疏顿了顿:“忘了,你什么都看不见。” 他脸颊红烫,双目迷离,还不忘诚恳道歉:“欺负一个瞎子,真是罪过。” 谢聿脸色冰冷,如果林疏的脖子捏在他手中,恐怕当场就能被咔嚓拧断! 他察觉林疏状态似乎不对,强忍着怒意,启动下一层幻象。 下一秒。 林疏视野中,身下那个人换了一张脸。 “靳野”仰头望他,嗓音低沉:“林疏——” 林疏的呼吸声略微粗重:“靳野?” 他的思绪似乎有些模糊断裂,刚刚在干什么来着。 放学后,靳野来接他,一起去裁决院训练。 对,他们在训练。 “靳野”伸手,欲抱住他。 咚! 林疏毫不留情的一拳砸上去。 幸亏“靳野”侧脸躲闪的快,卸去半边力道,因而只是脸上青肿,至少没被砸碎头骨,砸断鼻梁。 林疏双眼迷蒙,温声软语道:“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手痒。” 谢聿狠狠咬牙。 林疏! 这个名字出现开始,鹿萤就不受管控的乱了套! 林疏忽然趴下来,贴进他怀里。 谢聿脸色微变,不忘维持幻象:“我刚刚不是这么教你的!重来!” 声音里带着警惕。 “好凶啊,一号大人。” 林疏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但他现在很难受,脑子不想转。 热的难受。 林疏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不够凉。 他索性简单粗暴的撕开对方的上衣,又将滚烫的脸颊贴上去。 谢聿惊了:“干什么!” 林疏哼哼唧唧朝他身上拱。 “帮我——” 尾音中带着令人酥麻的委屈。 谢聿一时间骑虎难下。 他猛然腰腹使力,反身将人压住:“你看清楚我是谁!” 没想到林疏轻松的又将他压了回来。 骑在谢聿身上,低头撕他衣服。 谢聿气的浑身发抖。 他居然被靳野养的金丝雀压在身下玩弄?!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第49章 第 49 章 谢聿是个瞎子。 他双目有疾,无法视物,因而对别人的靠近越发敏感。 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自己打理。 过去,整个核心区里,除了鹿萤,没人能搞靠近他一米之内。 现在,有人坐在他腰上。 粗暴急切,呼吸滚烫。 有什么事情超出预料之外。 而谢聿最讨厌意外! 更不容许有这样影响鹿萤心神的存在。 如果不是亲眼确认林疏死亡,他何必孤身秘密来此。 可惜林疏身手强大超出预计,不过他装乖扮弱留在靳野身边,恐怕别有目的。 谢聿脸色阴弑,把林疏的死法已经安排到第一百零八种。 看不见东西,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敏感。 他—— 他居然—— 要害被人掐住,谢聿嘴唇微颤,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林疏垂头,凑上来,灼热的呼吸喷到了谢聿的唇上。 谢聿猛一瞬间别过脸,躲开对方的吻。 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擦过。 林疏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忽然就不动了。 房间陷入一片静默。 唯有谢聿的心跳声如擂鼓。 林疏含糊不清,软软的喊了声:“靳野——” 谢聿脸色黑沉的更难看。 噗嗤—— 林疏忍不住笑出声,抬起脸。 他仍是脸颊异样潮红,目光却清亮,显然神志清醒。 林疏笑盈盈问:“我配合您的剧本演,谢先生怎么还生起气了。真难伺候。” 谢聿胸膛起伏几下,他并未发怒,反而收敛所有神色。 此刻面无表情。 “刚刚你有句话说错了。” 谢聿双目无神,语调平平:“不是合作,是你求我。” “从你进来开始,事情就没有停歇过。学院爆炸、论坛悬赏、霍家倒台,现在又出了实验区暴乱。” “整个实验区全军覆没,就你一人独活。靳野再是个傻子,也该怀疑你了。” 谢聿沉沉的笑了笑:“要想出去后安然无恙,只能求我。” 人们或许会怀疑一个无权无势的金丝雀说谎,却绝不敢质疑镜庭主人,核心区的三大掌权人。 林疏煞有介事点点头,手上用力:“说得对,真让人害怕。” 谢聿不复沉稳,脸都青了:“你、放、手。” 林疏从善如流,从他身上起来。 大大方方,还谢聿人身自由。 谢聿不动声色,敏锐的集中听觉,警惕观察对方。 瞬时,林疏眸光一冷,柔弱无骨的手掌飞快向谢聿的头颅狠厉一抓。 刚才实验兽的下场仍然在目,如果被他实抓在手,使尽全力,颅骨碎裂也轻而易举! 谢聿抓握住沉木盲杖,向上一挡,同时借机往旁滚翻。 幻象第三重,开启! 第三重,连公认武力值第一的靳野也要被困,已经到了谢聿的极限。 真正能逼他出到这里的人,没有机会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疏不可能突破。 除非他是S级! 果然,林疏僵楞在原地。 谢聿并没有放松,反而微微蹙眉。 他虽然目不能视,但可以在脑海中看到幻象生成的东西。 这会儿的幻象仿佛一片迷雾,看不清景境。 怎么会这样,林疏他看到了什么? … 月光清幽,荒原里蓝虫飞舞。 林疏睁开眼,他身处于藤蔓缠绕的狭小牢笼中。 族兽将他困在这里,怕他逃跑,用这种藤蔓宛如活物,越是挣扎就缠的越紧。 林疏不管不顾的死命挣扎:“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藤蔓缠进他的血肉里,不一会儿便鲜血淋漓。 林疏很想放弃。 好痛啊。 明明平时受了伤,族兽都会来哄他,团团围在一起,温柔的舔舐伤口。 好像一点点破皮都特别在乎。 他才会受了哪怕丝毫痛楚,也要吵嚷的全荒原都知道。 他怕疼,因为知道被在乎。 明明这样—— 凭什么把他关起来! 凭什么! 好疼啊! 林疏挣扎着滚来滚去,那藤蔓就缠着他,钻进他的毛发,吸附他的血肉,仿佛要长进他的骨髓血脉里。 “哥哥——” 细细的叫声响起,毛茸茸小兽扑到藤蔓牢笼上,带着哀求。 “你别动了!越动越疼!你就听大族长的吧!” 林疏脸色扭曲,暴呵出声:“滚!” 小兽见过他含笑的模样,见过他戏谑的神情,也见过他发怒的状态。可从没见哥哥这么凶过。 它委屈的吧嗒掉眼泪。 大族长收拢双翅,坐在藤蔓旁边,低头舔着林疏身上的伤口。 全族的兽都围拢着它们,目光幽幽的注视。 却不肯解开他身上的嗜血藤蔓。 林疏倔强的瞪着它,不肯低头。 夜幕中明月高挂,清幽的月光给荒原笼上一层朦胧鬼气。 它们的族群,在迁徙途中错入未知隧道,来到了现在这个异时空。 故乡有六轮日冕,而此世唯一轮日月交替。 和故乡完全不同的时空。 大族长说:“我们迷路了,回不到故乡。” “你要带我们回家。” 交错的藤蔓中露出林疏痛苦涨红的面庞。 他眼眶泛红:“大族长——” 大族长温柔的舔舐掉他身上的血迹:“这是你的责任。” 林疏不甘的问:“为什么是我?凭什么!” 他瞪着一旁的小兽:“他不可以吗?” 小兽呜咽一声。 林疏愤怒的扭动,而藤蔓近乎勒进他的骨头,大口大口吮吸血液。 他狼狈的哀求:“求你了……不要、不要留下我。” 他从出生有意识就在这片荒原里,远离人类,在族兽的包围下长大。 荒原和族兽就是他的全世界。 大族长皱起眉,不满意他的软弱。 “这个世界没有蓝虫,族群没有食物,坚持不下去的。” “下一次回家的机会在几百年后。” 是族群一同走向覆灭的命运。 还是燃烧成为养分,供以王兽坚持到下一次回程的机会。 族群选择了后者。 大族长那条强力有的覆羽长尾轻轻盖在他身上,像一种安抚。 “等你醒来后,带我们回家。” “你发誓,会带我们回家。” 林疏执拗的昂头,不肯开口。 但他的倔强阻止不了任何事。 幽蓝的篝火燃烧。 林疏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族兽一个个平静又满足的走进去。 它们被灼烧,扭曲痛苦。 却又满脸期待。 “哥哥,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担起你的责任。” “您会带我们回家,对吗?” “回家!” “回家——” 重重叠叠的声音和哀嚎一起,冲进林疏的脑子里。 族兽的血肉化作银蓝光点,在月光下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这一幕美的令人目眩神迷,在林疏眼里却是极致的绝望恐怖。 不管他怎么挣扎,躲避,拒绝,这条银蓝光幕都缓缓的朝他涌过来。 林疏仿佛落入一个轻柔的怀抱,温暖的叫人落泪。 他喉中挤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一滴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林疏好恨。 他心如刀绞,又生出一股茫然,不知该恨谁。 藤蔓也跟着吸收了部分光点,将他层层包裹,形成一层宛如盔甲般的外壳。 林疏被飞速拖入深不见底的地下。 冰冷的,漆黑的,安静的荒原地底深处。 等待几百年后的醒来。 … 从刚刚交手的过程看,谢聿判断,林疏恐怕是一个不输于裁决院水平的高阶异能者。 他抬起沉木盲杖,杖尖对准林疏的额心。 还没来得及刺下去,陡然间执杖的手一顿。 谢聿看不见,仍抬起手,精准的轻轻擦过林疏眼尾。 他将指腹凑到鼻尖,嗅到一丝极浅的锈味。 林疏眼角渗出两行血泪。 美人雪肌如玉,血泪触目惊心。 这幅情境如同观音泣血,如梦似幻,幽怨鬼魅,让人心底发凉。 唯一的旁观者目不能视,只能在脑海里勾勒这一场景。 林疏睁开双眼。 谢聿眯起眼,这下反而收起了手杖,细细摩挲着杖头,若有所思。 林疏缓缓抬起湿漉漉的眼,神色复杂,深深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走遍人类世界八大区,都找不到一只族兽。 距离他醒来本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人类迁走、破坏了族兽的尸骸,致使他提前十几年醒来。 林疏犹带恨意,低声喃喃:“我的命,我的生与死,凭什么要你们来决定。” 他也知道,自己会的。 会拼上一切,带它们回家。 回到族兽们魂牵梦绕的故乡。 谢聿侧耳微动,听见他低声的话语,神色中透露出一丝异样。 林疏心中仍有困惑。 他为什么会缺失这一段记忆。 林疏想起了他在裁决院见过古木空间后,二号带他做的记忆清除手术。 他的记忆是否还有缺失? 与核心区有关吗? 林疏的目光缓缓上移,定在谢聿身上。 他身上那股脆弱哀伤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杀意。 林疏微微一笑,艳丽而鬼气森森:“谢先生,您帮了我一个大忙。” “作为回报,我下手重些,尽量一击毙命。” “死在这里,有这么多研究员和实验兽陪着,也好叫您别太孤单。” 他不知道记忆碎片中的事情,谢聿看到了多少。 林疏打定主意要杀了谢聿。 哪怕要让“林疏”这个身份和他一同埋葬在这里。 林疏笑的温柔,一条雪白覆羽的长尾缓缓探出来。 谢聿微微侧耳,超强五感在脑海中勾勒出房间里的画面,他脸色猛然惊变:“你是——” 他并不像那些没见识的悬赏猎人,自然悉知核心区最顶层的秘密。 谢聿瞬间判断出来,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只真正的、活着的王级标本。 应该说是王级异兽。 这样一只活生生的王级异兽,价值远超骸骨空间那些死物千万倍。 他的消息如果流传出去,整个核心区顶层都将为之疯狂! 第50章 第 50 章 研究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个问题。 一路经过的通道和大小房间,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狰狞尸块。 地面上的血水肉浆积起一层,还没凝固,让人心惊胆寒。 靳野面无表情的踩过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所有人都很沉默。 脸色沉重,一路快步往前。 走在两侧的人手持着生命体征探测仪,往堆残的尸体中扫,试图找到活口。 长条形的金属机械却同样保持着沉默,没响过一次。 在靳野的强势要求下,研究院一方暂时退步,将救援部队的指挥权交了出来。 靳野根据地图,第一时间做出人手布置。 他则率领队伍直赴暴乱最严重的实验区中心。 通讯器里还在播报。 “1组,暂未发现幸存者。” “2组,暂未发现幸存者。” …… “9组,暂未发现无幸存者。” 一路走来,不仅是研究人员,连实验兽被屠洗一空。 研究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靳野脸色恐怖的像是地狱阎罗,语气却很平静:“看来研究院里,还关了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哈森轻咳一声:“你不知道,不代表靳家不知道。” 靳野眸色沉沉扫他一眼。 终于。 他们到了资料室面前。 靳野死死盯住翕开一条缝的门板。 封舱门已经被破坏,任谁一推都能进去。 鲜血从门缝里渗出来涓涓一滩,刺眼的可怕。 这一瞬,靳野的手臂像是灌了铅铁般沉重,微微发颤。 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二号催促了一声:“阿野?” 靳野来的路上这么急,一分钟都不敢耽搁。 这会儿他却驻足门前,迟迟犹豫。 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悔意。 后悔去第七区。 后悔去了监狱里。 后悔见到那个人。 后悔……把他带回来。 靳野狠了狠心,推开门,资料室内一切皆揽入眼底。 靠近大门的地方趴倒着一具尸体。 队伍里的人上前将其搬过来,确认身份,以便后续收敛尸身。 不是林疏。 靳野猛烈的喘了一口气,声音转为冷沉:“继续搜。” … 现在的形势中,谢聿处于下风。 此刻他反而改了主意,要抓活的。 他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谢聿常年都是研究院的常客。 因为这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在深夜中甚至疼痛刺骨,异能影响导致他不像普通人可以随意换眼,唯有研究院的药学技术能缓解。 同时他也是奇恩教授的资助者,对研究院的熟悉程度不比哈森少。 借助对环境的熟悉度,谢聿手里的盲杖飞快点地,步履如箭,第一时间从办公室脱身,将林疏朝外引。 林疏如影随形,和他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交手数次,招招狠辣。 美人笑的温柔似水,柔柔弱弱。 可他白皙柔软的手指如同最锋利的刀,每次掠过谢聿身上都能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条雪白覆羽的尾巴更是最恐怖的猎者,毫不留情的洞穿谢聿心脏处。 可惜他的异能核不在心脏,哪怕胸膛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也只是脸色发白,行动如常。 谢聿心知,核心区三大庭的异能都源于对王级异兽的研究,内里关联颇深。 难怪他的异能对林疏无效,此刻几乎是被全面压制。 相反,能够克制的林疏的东西有两样。 一个是黄金重剑,专为了猎杀王级异兽而生。 靳野如今被迷得晕头转向,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另一个则是—— “谢先生,”林疏朗声道:“您也是镜庭主人,躲什么。” 他的声音清亮,柔软婉转。 “让我这个仰慕者,好好看看您的厉害。” 如果不看从指尖滴落的鲜血,倒的确像一个真诚的仰慕者。 林疏刚刚已经试着攻击了对方几个致命弱点,都不能影响谢聿的行动。 高级异能者就是这点讨厌。 谢聿避开他直勾颅骨的一击,终于寻到靠近目标的机会。 他挑眉,低低笑了笑:“也行。” 背抵着墙壁,右手往某处一拍! 这一条通道两侧顶端的气雾口突然打开,往里喷出带着高浓度的“杀虫剂”。 另一个克制林疏的地方。 就是研究院! 这里专为研究王级异兽弱点设立,从成立以来,无数的资源砸进来,也该有点成果了。 微凉的水雾落在林疏的尾巴上。 林疏猛然咬住唇,才没有痛叫出声。 雪白覆羽的长尾瞬间缩了回去。 真疼啊。 林疏鼻头一酸,睫毛跟着发颤,才将噬骨般的痛楚咽下去。 当着谢聿的面,他反而若无其事轻笑起来,逼身上前:“就这点了吗?” 他不怀好意的扼住谢聿的脖颈:“其实我很好奇,要是把你们切成几块,还能恢复吗?” 谢聿冷冷的注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他们两人都听到走廊深处传来的脚步声。 生命体征仪滴滴作响。 “有幸存者!” 于是那阵脚步声猛然急切起来。 林疏和谢聿两人同时脸色微变。 林疏第一反应勒住谢聿的脖子,迫使他无法出声。 而谢聿则是想也不想的关停气雾! 察觉到谢聿的动作,林疏神情微妙的挑眉。 谢先生似乎……并不希望他落到别人手里。 看来核心区三大庭,也不是亲如一家。 脚步声飞快靠近,林疏勒住谢聿往后撤退。 霎时间,他和被钳制的谢聿同时对望一眼。 他们都听出了队伍领头的脚步声。 是靳野! 林疏心中微一阵错乱。 而谢聿刚刚好抓住这个机会,摆脱他的桎梏,摇身一变占据上风。 “如果你不想被靳野抓到。” 他声音低沉:“跟我走——” 这会轮到他钳住林疏。 谢聿无神的双目此刻却紧紧锁定林疏寒潭般的眼睛。 他仍保持百分百的警惕,他深知林疏原形的战斗力多么恐怖。 也知道林疏是多么会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林疏顿了顿,轻笑:“好啊,跟你走。” … 靳野阴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在通道中扫视。 队伍里有人说:“奇怪,刚刚明明探测仪响了。人呢?” “会不会是以为有异兽,逃走了?” “跑的这么快?” 不情不愿被带过来的哈森忽然脸色凝重。 他鼻翼微微耸动,若有所思。 靳野冷沉的目光转向哈森。 哈森无所谓的耸肩:“别看我,阿野,我跟你们一起呆在外面,对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 靳野冷声问:“隐藏通道在哪里?” 哈森撩了撩自己的金色长发,刚想说话。 靳野的目光陡然咄咄逼人:“别告诉我没有。” 哈森:“阿野,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 他语音微顿,低头看了眼横在自己脖颈上的重剑。 “……往前走,在第二实验区的器皿清洗房里。” … 林疏和谢聿暂时停战。 两人从器皿清洗房钻进隐藏通道,这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 谢聿:“你先进去。” 林疏面色痛苦的咳嗽几声。 药雾的伤害如骨附蛆,他现在浑身外皮,内里从喉咙到食道都有种强烈的灼烧感。 倒是把发/情期的异样感给压了下去。 他抬起脸,仍是一副笑模样:“你是不放心把后背交给我吗?” 谢聿摩挲着盲杖,面无表情:“你说呢。” 他的心口伤处这会儿已经不再流血,但肉眼仍可见一个恐怖的贯穿伤洞,让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伤口,寻常人早死了千百回,也只有高阶异能者才能行动如常。 林疏露出无辜的表情,柔弱乖顺,听话的钻进去。 两人在狭窄的暗廊中缓慢前行。 林疏柔声关切说:“这里面昏暗,看不清路,谢先生小心些,可别摔了。” 谢聿随行在后,沉默不语。 林疏问:“谢先生,你怎么不说话……没声音,我害怕。” 哪怕谢聿不能视物,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勾勒出他唇角含笑,鬼魅惑人的模样。 谢聿脸色越发冰冷。 “你就是这样引诱他们的?” “利用美貌的皮囊?” “林疏,你别忘了,人类和异兽天然对立。” “如果他们见了你的原形,知道你是一只异兽,会为你不顾一切,还是感到恶心,避如蛇蝎?” 林疏陡然敛了笑,面若冰霜。 谢聿没有继续开口。 两个人沉默的往前走,闷沉死寂的行道里只能听见盲杖点地的“笃”“笃”声。 和偶尔剧烈的呕咳声。 谢聿从声音中判断出,林疏步伐开始踉跄。 他扶着墙壁痛苦的呕咳,呼吸也乱了起来。 谢聿想,药雾已经伤到了他的内脏。 但是起效时间太长,还需调整。 林疏擦掉嘴角的血,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似有似无的话音飘进谢聿耳朵里。 那声音带着怅然,微微发哑。 “你说得对。” 他停下脚步:“我受够了当异类的日子,受够了谎言,也不想逃了。” 谢聿额头青筋跳起:“你再不走,靳野就追上来了。” 林疏背贴着墙,让出一人通过的缝隙:“你走吧。我要留下来。” 他捂着胸口,倔强道:“不管死还是活,至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这会儿浑身带伤,身上衣服也狼藉破烂。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意,反而有种蛮横不拘的野性。 “你们少他妈决定我!” 谢聿愣住。 他脸上闪过一抹怀疑与嘲讽。 “你对靳野还是真心的?” 林疏没应。他垂头,捂着胸口,软软倒下去。 谢聿脸色微变,伸手将人拎起来。 不能把林疏交到靳野手里。 万一靳野发现了他的身份,岂不是为他做了嫁衣。 通道狭窄,谢聿拎住林疏,走路不便,只能改为钳住他的双腕,将人搂在腰侧。 哪知刚将人搂起,一双柔软的臂膀搭在了谢聿的脖颈两侧。 陡然巨力狠狠勒住他的脖子! 林疏笑盈盈道:“你说的对极了,他们可能怕我,可能厌弃我。”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非得等他们来做选择吗?” 细长柔软的胳膊用力收紧。 谢聿两眼发昏,盲杖横握死死反勒林疏的腰肢,对方忍着痛纹丝不动,双臂反而更加用力。 恍然间,他听到自己颈骨发出悚然的“咔咔”声响。 林疏轻笑道:“仔细看看,你生的也是一副好样貌,我喜欢。” “摘下头来当球踢,也是一颗好看的球呢。” 林疏决意要谢聿永远留在此处。 他们两人都不肯松手,一方用力,另一方则更加使劲儿,恶性循环。 双方缠斗间,重心失稳,不慎摔跌在地。 谢聿刚把林疏压在身下,林疏的胳膊还搭在他颈侧。 正在这时候。 前方三五步远,昏暗通廊忽然响起“轰隆”一声。 林疏和谢聿飞快对视一眼。 前面居然还有个门! 一道高大身影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俩人紧紧缠抱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 第51章 第 51 章 狭窄的通道里,光线昏暗。 靳野静静立在门口。 他深黑的瞳眸暗了暗,扫过亲密相贴的两人,一言不发。 空间里一时寂静,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谢聿脸色不变,当着他的面,松开林疏,撑着盲杖坐起来。 他下意识遮住胸口的伤处。 明明这么狼狈的姿态,谢聿却从容自若,仿佛煮雪烹茶般沉静。 林疏忍住闷咳,艰难的直起上半身,背靠着墙,喘了一声。 靳野静静看着林疏,目光冷静的近乎残忍。 才几天不见,他又瘦了。 面颊带着脏污,身上的衣服狼藉又破烂,可以想象他在这场暴乱里吃了多少苦头。 可他的面颊同样泛着潮红,眼睛里盛满湿漉漉的迷雾。 秾丽到迷惑人心的美色,无数次让靳野怦然心动,恨不能细细把玩心爱的珍宝,把他吞下腹去。 现在。 他对着别人露出这幅惑人的姿态。 靳野的喉结上下一滚,咽下满口的腥锈气。 身后有人试图探头:“阿野?” 靳野闭了闭眼,冷声呵道:“后退!” 他将门关上。 厚重的门将通道隔绝为另一个世界。 谢聿不动声色的盘腿而坐,暗自观察靳野的动静。 靳野蹲到林疏身前,手掌扶住他的腰肢,嗓音喑哑的可怕。 “还好吗?” 林疏懒洋洋应了:“活着。” 谢聿的脸朝他们俩的方向偏了偏,并未开口。 靳野置若罔闻。 他先是确认林疏身上没有致命伤。 靳野指尖微顿,凝视着林疏雪白侧颈上的深深牙印。 它嚣张的宣誓着主权。 靳野沉默着,轻轻撩开林疏衣肩的破损处。 林疏也不挣扎,任由他施为。 赛雪的肌肤上遍布青肿淤痕。 但仍能看到一连串刺眼的**吻痕,从胸腰往上一直到侧颈。 可见留下印记的人,是多么迷恋这具美好的身体。 像靳野一样的疯狂着迷。 谢聿异能感官在脑海中描绘出空间里的画面。他们没有任何争吵,似乎仅仅是保持着姿势僵直在原地。 谢聿微微皱眉,淡淡开口:“一号,劳烦借我一件上衣。” “今天的事,我们出去再说。” 靳野挑起林疏的下颌,拇指摩挲着他下颌柔软的肌肤。 触感灼热而滚烫。 这一块肌肤上,曾经出现过暧昧不明的指痕。 靳野平静的问:“是他吗。” 林疏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古怪讶色。 他眼珠微转,染上一抹兴味,低头钻进靳野怀里。 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腰,额头抵住靳野的胸膛,透露出亲密依赖的味道。 像受了委屈的小兽钻进遮风挡雨的温暖簇窝。 仗着靳野看不见,林疏微不可察的翘了翘嘴角。 什么都不肯说。 靳野轻声重复了一遍。 “是他吗?” 平静的声音里,涌动着即将喷发的岩浆,焚烧一切。 谢聿听着他们的对话,眸色微沉:“一号——” 靳野握住林疏纤细的手臂,一点点从自己腰间松开。 再扭过头,黄金重剑已经出现在他手中,狠狠朝谢聿劈砍过去! … 隐藏通道的门外。 队伍被分散出去搜寻幸存者,跟着靳野过来的,只有二号、六号和寥寥几人。 暗门轰一声关上。 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也不知道靳野究竟看到了什么。 靳野呵令“退后”,众人不明所以,只能退后两步,原地待命。 还没来得及歇两口气,隐藏通道里忽然几声轰然巨响! 所有人顿时进入紧张备战状态。 六号急切的问:“怎么回事?!” 二号盯着不起眼的暗门:“听从命令。” 谁知这阵巨响只是开胃菜。 暗门外是一个小厅。 此时厅内的地板、墙壁疯狂摇晃起来。 天花板更是簌簌震颤。 龟裂的纹路从暗门往外延伸,像蛛网般扩散,往天花板蔓延,头顶的灯板和其他杂物哗啦啦往下掉。 内里情况如何,大家都不知道,但爆破般连绵恐怖的声响不绝于耳,战况激烈不言而喻。 六号脸色甚至透露出一丝惊恐:“里面在干什么?” 绞杀异兽巢穴也不过这样。 下一秒,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碎裂蛛网扩散到地板。 轰然巨响中,地板居然裂成几块,向下一层坠落! 幸亏在场的人反应敏捷,第一时间寻找下坠缓冲点。 六号吞咽着口水,他甚至都怀疑,研究院藏着什么战力超强的恐怖实验兽。 一阵狼藉的灰烟中。 靳野抱着一个人,缓缓走出来。 他的外套披在怀里人身上,也遮盖了对方的面容。 看不清脸。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是谁。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靳野身上。 下一瞬,察觉到另外一道衣衫狼藉的身影,撑着盲杖,略带踉跄的从靳野身后出来。 谢聿勉强用盲杖撑住站稳,脸色青白,捂着胸口,呛出一口血来。 他躲过横来的重剑,冷声呵斥道:“靳野!你不要太放肆!” 靳野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疯了吗? 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是谢—— 甚至连名字都不能随意提起的存在。 这张脸应该被众人簇拥,出现在三庭会晤的庄严议席上。 也有可能出现在名流云集的拍卖会,甚至是靳家掌权人的餐桌上。 但是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场异样暴乱中,唯二的幸存者,简直让人打破脑袋都想不到! 况且这样的幽密独处—— 在众人心中升起更多微妙臆想前,靳野的视线冷冷扫过。 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头。 从进入研究院开始,靳野就像一座暴怒压抑的火山,冷冽恐怖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 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他们垂下头,听见靳野喑哑的嗓音,复杂的恨意中压着担忧。 “你……好烫。” 哈森恰到好处的出现。 他撩了撩金色长发,不悦道:“你们都快把我的实验区拆了!” 一句话换来众人怒目而视。 这场实验事故的死亡人数,赶的上近五年死亡数的总和! 对他来说,还不如实验区受损重要。 哈森说:“幸好医疗仪器还有一部分没损毁,你把人带过去。” 靳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忽然低头看了怀里人一眼。 怀里的人似乎在哈森出现后,身体格外僵硬,更进一步往他胸膛里蜷。 “不用了。” 靳野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我们会议庭见。” … 靳野把林疏带回别墅,安顿好之后,他又匆匆离开。 研究院的事情,还需要他来收尾。 他走的时候,医生站在床边,给林疏做检查。 睡着了的林疏,闭着眼,陷入柔软的床榻里。 看起来很乖。 仿佛会对他交付全身心的依赖。 骗子。 靳野在处理收尾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神经质的点开通讯器。 别墅里的卧室,各种装饰都没有变动位置,却密密麻麻多出来成片摄像头。 每时每刻监控着床榻上的睡美人。 哪怕是这样时时刻刻看着,靳野心里也有种不安的躁动感。 真恨不得—— 小小屏幕里,林疏已经醒来。 他靠坐在床头,眼神望向窗外,侧影瘦削伶俜,令人心碎。 通讯器的屏幕一直亮着。 持续到深夜,靳野回到别墅。 靳女士的电话已经响了一次又一次。 通讯器里还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来自靳修。 靳野对这些充耳不闻。 他推开房门,坐在卧室的床榻边。 林疏目光寂寥,望向窗外。 靳野问:“想说点什么吗?” 林疏浑身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 他脸色平淡:“嗯,你又要惩罚我了吗?” 靳野默了默:“你说什么我都听。” 林疏笑了起来。 他的笑颜像绽放的罂粟,病态的瘦削增加了锋利与冷冽。 林疏俯下身,枕着靳野的膝盖,带钩子般的眼睛直视他。 手指贴着靳野的胸膛,轻佻恶劣的画圈。 “我以为,你会想问点什么。” 靳野想问的太多了。 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他在研究院那几个小时里的遭遇。 他身上的各种痕迹。 还有谢聿身上的伤—— 和学院爆炸案的尸身复检状况过分相像。 靳野想问,他是谁的人。 目的究竟是什么。 甚至还有他不敢问的二十一号。 但最终,靳野只吐出几个字。 “不重要了。” 靳野掏出一条项链,小心的系在林疏颈间。 他贴着林疏柔软的脖颈,落下轻轻一吻。 “那些都不重要。” 林疏握住吊坠,脸色微变。 是他在爆炸现场丢失的骨片! 他瞬间脊背僵直,不敢置信的望向靳野。 靳野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儿,又像是安慰自己。 “我们之间,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哪怕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 “前提是——我们。” “我们,两个人。” 靳野的胸膛结实宽阔。 臂膀强健有力。 这一瞬,林疏却觉得他脆弱的像纸扎。 一戳就破。 浑身弥漫着痛苦的味道。 林疏目光轻轻掠过半空中的黄金重剑。 所有的复杂思绪,一层层强行压下去。 这样看起来,我可真像个坏人啊。 林疏睫毛轻颤,笑了笑:“好呀。” 笑得侬丽又残忍。 第52章 第 52 章 “疯了吗?” “一号究竟想干什么?!” 裁决院偌大的会议厅里。 所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今天的会议,本来是针对近期许多分实验区异兽躁动的事情。 可大家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在正事上。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看见隔壁房间里,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美人。 美人全然无视异样的目光,躺的没个正形,捧着平板,专心致志的玩游戏。 他瘦的近乎形销骨立,肌肤苍白,极致病态的柔弱。 林疏通关了一局,得意的笑起来。 眼尾弯成动人的弧度,艳丽的面容顿时活色生香。 说不出的引人瞩目。 更让人在意的,是美人双足间垂落的黄金脚链。 随着林疏的动作,链条轻微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在场的人谁不是耳目通达。 黄金链条碰撞的细碎声音,就像勾人魔音一样钻进他们耳朵里。 会议室内。 靳野无视所有人异样的眼神,冷冷道:“继续。” 他锐利的视线一扫,其余人纷纷低下头,聚精会神看数据。 此时,靳野看起来神色如常,面色冷厉的分析异常数据,派发任务。 但在许多人眼里,他已经疯魔了。 靳野和谢聿从隐藏通道里出来的情境还历历在目。 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 他居然还能大摇大摆出现在裁决院?。 足腕上扣着这么一双让人想入非非的脚链。 哪怕林疏看起来柔弱伶俜,靡丽无害,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死。在裁决院众人心中,他都进化成了如同妖魔般恐怖的人物。 在一众情不自禁飘向美人的目光中,夹杂着一道冰冷审视的目光。 十三号冷冰冰瞪了美人一眼,问:“怎么回事?” 他是目前裁决院里最年轻的成员。 刚结束外区驻扎任务,因为这次研究院暴乱,昨天才调回来。 没想到刚回来就撞上违背常理的一幕。 “他是谁?怎么能随便坐在我们的会议厅外面?” 二号老神在在,全当没听见,捧着茶喝了一口。 十三号带着怒意的问询目光又转向六号。 六号神色微妙,想了想:“名头有点多。” “一号的眼珠子。 “谢先生的疑似姘头。” “二十一的遗孀。” 十三号眉头皱的死紧,表情像是在听天书。 他嫌恶道:“怎么可能,一号才不会看上这样的莬丝子,寄生虫一样的家伙,空有一副皮囊!” 一时间对美人的观感降低到无限负数。 六号好心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阿野最近有点不对劲,怪怪的。” 十三号脸上闪过厌恶不屑的神色,不置可否。 他暗自观察了一下靳野的状态。 发现靳野神色异样冰冷,目光压迫性也比之前更强。可他的目光隔不了多久,便会往外,朝美人身上扫一眼。 十三号狠狠皱起眉。 他竟然隐隐心头冒出一阵寒意。 更多的是怒火。 怎么会这样? 才两个月不见,一号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里是裁决院! 汇聚了整个核心区最顶尖的战斗精英! 一号心里应该想着异兽,想着剑王庭,装的是责任和荣耀,而不是这样低贱堕落的人。 接下来的十三号观察到的事情,又一次加深了他的恶感。 靳野面色如常,冷静自持的处理所有事情。 可他又走到哪儿都要把那个瘦成皮包骨头,风都能吹倒的男人带上! 盯的死紧,仿佛一眨眼,人会消失一样。 十三号怒气冲冲,想跟一号提这件事情。 可他每次对上一号幽暗深邃的眼睛,后脊就微微发凉。 这不是阿野的眼神。 冰冷、压抑,像一头狰狞的困兽。 十三号终于寻到一个机会。 靳家大少爷前来,靳野不得不暂时离开。 他把那个人关在自己办公室里。 十三号推开门。 那人趴在沙发里,懒洋洋的看过来。 坦然的仿佛他才是裁决院主人,嗓音带一点沙哑:“给我接杯水,谢谢。” 十三号冷哼一声。 端起杯子接水,干脆的泼在他脸上。 林疏没有躲,脸上的淡淡笑容都没变。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和面颊往下滚落。 他用指尖擦掉脸上的水珠,含进嘴里,微微一吮:“不够。” 那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 温柔而深沉的注视,几乎能让任何人沦陷。 十三号没办法挪开眼。 这个人肌肤苍白,略显病态,嘴唇却红润饱满,带着湿润的光泽。 十三号盯着他的唇看了一会儿,猝然扭过头。 他面色涨红,忽然意识到,对方的唇为什么异样红润肿胀。 林疏轻笑,温声道:“你找靳野吗,他一会儿就回来。” 十三号找回心神,横眉瞪他:“不懂我的意思吗?离一号远点,你只会毁了他!” 林疏擦着侧颊的水迹,点头:“好呀。” 直来直往,蛮可爱的。 “像你这样的人,抓住一点机会就往上爬……” 十三号结巴了一下:“你说什么?” 林疏单手支颐,漫不经心:“但是我有个条件。” 十三号狐疑:“你想说什么?” 林疏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十三号将信将疑,也不信柔弱美人有什么能耐伤到他,附耳靠了过去。 他感受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潮热气息,像灵蛇一样往自己耳朵里钻。 轻柔的嗓音仿佛藏着钩子,蛊惑人心。 “你来代替他,好不好呀?” 十三号瞳孔猛然收缩。 下一瞬,他扭头看向门口。 靳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十三号猝然站直身,结结巴巴,带着怒意和慌张:“一号,我、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疏笑的乐不可支。 “哪里来的小孩子,真好玩。” 靳野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面对十三号,平澜无波:“出去。” 面对这样平淡的反应,十三号却忍不住一个寒噤,背后汗毛直立。 他突然感觉到,六号说的对,靳野真的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才两个月不见而已。 十三号走后,靳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搂住林疏纤细的腰肢:“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林疏沉思一会儿,笑的狡黠:“想吃你做的。” 靳野挑眉。 他发现每每林疏心情不太妙,就指示他去做菜。 真端上来,又挑三拣四,一口都不肯动筷。 靳野黝黑的瞳孔里满是**贪欲。 “我把他赶走,你不高兴了?” 林疏无辜:“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他好心建议:“要不把人叫回来。” 靳野沉沉看他一眼,低头交换了一个绵长窒息的吻。 林疏“嘶”了一声,搡了搡他。 等人退远点,他微微张开唇,露出被咬伤的舌尖。 这下好了。 不仅唇肿了,连舌尖都咬破了。 …… 林疏不再上学,不再外出。 别墅的地下室进行二次拓宽,许多最顶尖的医疗设备往里运。 林疏现在检查和治疗都在别墅范围里进行。 他只能活在靳野的视线范围内,能接触到的也都是裁决院的人,靳野的绝对心腹。 靳野工作繁多,早出晚归,然而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神经质。 整宿睡不着的人,变成了靳野。 他时常在深夜中,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 久久后去浴室里洗去一身烟味,才带着潮湿的水气上床,拥住心爱的美人。 像巨龙守着他的珍宝。 认识这么久,林疏才知道,原来靳野会抽烟。 他隐隐有了和靳家决裂的姿态。 这些消息都不用林疏刻意收集,裁决院里如影随影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随着风送进他的耳朵里。 靳野甚至开始计划婚礼。 林疏掏掏耳朵,终于轮到他怀疑自己的听力了。 “你说什么?” “两个人的婚礼。不需要别人,太吵闹。” 靳野继续:“你想要什么样风格的度假,核心区以内的地点都可以,时间大概三五天。” 他甚至看起来有点愧疚:“抱歉,我不能离开太久。” 林疏重复:“你确定?” 林疏眼珠微转。 真切远离众人的独处,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但是靳野……不论他脑子如何发昏,武力值强横绝尘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是核心区的天之骄子,无数目光的聚集之处。 在核心区的包围里,要想废了他,拿到重剑,不可能做到。 林疏垂下眸,睫毛如蝴蝶般眨啊眨:“我想回第七区。” 靳野忽然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脸。 露出许久未曾见过的笑容,带点亲昵的嬉闹。 “林疏,你爱我吗?” 这句话问的轻飘飘。 林疏笑意盈盈:“我说爱,你愿意信吗?” 靳野抬起手,摩挲着林疏的脸颊。 许久后,他才说:“等你好了,就带你回去。” 林疏睨他,装模作样的哼了声:“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什么事都是一句“等你好了”,骗子。” 靳野被倒打一耙,反而笑了。 他用鼻尖轻轻描绘着林疏的侧脸,轻声说:“结婚,好不好。” 林疏一脸“真拿他没办法,只能宠着”的表情:“好——” 第二天下午。 靳修出现在别墅前。 他永远仪态优雅,不疾不徐,完美绅士。 靳野黑沉的脸色也压不住烦躁,像是紧绷的斗兽:“我有自己的意志,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靳修若有似无的目光在扫过林疏。 林疏平静的回视他,微微一笑。 礼貌的像一对陌生人。 “你对哥哥就是这个态度?” 靳修唇角挂起优雅弧度:“我可是目前唯一支持你的人。” 靳野脸色复杂而古怪,带点狐疑。 “傻小子。” 靳修笑着说:“哥哥……是全世界最希望你幸福的人。” 第53章 第 53 章 核心区高层爆出一条惊天丑闻。 靳野和谢先生为了一个美人而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一个是公认的武力最强巅峰。 一个位高权重的一庭主人。 这个消息听起来就像无脑八卦小报编造的天方夜谭。 穹顶学院里。 陈凡听到这个传言,死活不肯信。 “你怎么不说明天世界末日,还靠谱点!” “是真的!第三实验区紧急关停的时候,我哥哥就在搜救队里!他说整个实验区里就活下来两个,那个人还是被一号大人抱出来的。另一个就是谢先生,他当时浑身重伤,一看就是一号的手笔!战况相当激烈!” 一人激烈反驳:“不可能!这事情发生在谁身上我都信,可那是一号大人啊!” 权势、财富、实力,他样样不缺,怎么可能跟传闻里失了智的疯子一样。 “你再污蔑他,我一定要你好看!” 一个人在说,是谣言。 但一群人议论纷纷,哪怕原本意念坚定,也有了几分动摇。 无数的男男女女为之心碎,咬牙切齿。 “那个不安好心的祸水是谁?” “水性杨花!” “真该死!” “查不到,他的信息被藏的严严实实。你没发现最近论坛里的照片都没有更新了吗。一号大人用了最新的反窥装置,直播球还没靠近,已经被一枪打爆了!” 陈凡肺都要气炸了。 他扭头想找人倾诉,痛斥那个该死的狐狸精,可是旁边空荡荡的。 他的同桌,林疏。 唯一愿意安静认真倾听他说话的人,请了半年的病假。 这会儿林疏在干什么呢。 试婚纱。 安排的是今天挑衣服,明天去领取证件。 两架款式不一,繁复华丽的婚纱被推到他面前。 房间的墙也换成光洁明亮的镜子,室内镜像一览无余。 不同套的婚纱都挂满了细闪的碎钻,奢华繁复,美的刺眼。 这样的婚裙极重,需要有人协助才能穿上。 在场还有一位女性,裁决院的管家,婧女士。 林疏盯着成排的婚裙,一言不发。 婧女士叹口气,有些头痛,安抚道:“阿野确实有些过分,如果你不喜欢——” 林疏微笑起来:“没关系。” 都是人类的外皮,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婧女士一颗肃穆冷硬的心都软了几分。 这个时候,两架做工优良,剪裁得体的深色西服才被推进来。 婧女士松口气,指尖划过一排西服,从中间挑了一件:“试试?” 林疏温顺的接过去,进了换衣间。 厚帘遮住婧女士的目光。 黄金足链随着林疏换衣服的动作,碰撞出连续不断地轻微脆响。 下一秒,厚帘拉开。 露出一道苍白瘦削的身影。 婧女士静静注视着他,眼睛里闪过惊艳,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从没想过笔挺西装和雪白衬衫是这样的适合他。 优雅,沉静,细腻的像一尊白瓷塑出来的美人像。 这个人天生注定是众人目光追随的所在。 被他专注凝视,仿佛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婧女士微微勾唇:“你看着我干什么?” 林疏仔细端详她的五官,认真道:“看美人,婧姐真好看,我也在想你穿婚纱是什么样子。” 婧女士忍不住笑起来。不管外面风言风语怎么样,她心底里认为,林疏是个好孩子,和她的儿子一样纯真善良,值得很好的一切。 她由衷的希望,林疏和靳野能够幸福。 一直一直走下去。 挑好衣服,婧女士领着林疏下楼:“走吧。” 她惊讶的发现,一楼不仅仅是靳野,还有他的哥哥靳修。 两兄弟站的很近,低声说着什么,听到楼梯的动静,同时抬起头望过来。 他们同样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婧女士身侧的瘦削美人,用眼神描绘着美人的每一根线条。 弯起狡黠弧度的眉眼。 精致挺翘的鼻梁。 柔软的,像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 用眼神亲吻他侬丽的面庞。 婧女士猝然心头一跳。 大概是两兄弟生的太像,又靠的太近,她从两人的眼睛里都看出了火一样燃烧的痴迷,和尖锐的占有欲。 婧女士闭了闭眼,再看过去,靳野炯然直视着属于自己的爱人,挪不开眼。 而靳修则是嘴角噙着微笑,欣赏且祝福。 美好和谐的一幕。 婧女士将目光投向林疏,他也带着浅浅笑意。 只是相比与靳野近乎疯魔执迷的视线,林疏眼底的笑意幽暗而深邃,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他和靳野对视的景象,美好的就像童话故事。 却又莫名的让人生出隐隐不安。 婧女士无意识皱了皱眉,心里像是扎进一根小刺。 靳野已经迫不及待上前,将林疏揽入自己的怀抱。 他在林疏的额心落下轻轻一吻,双眼亮晶晶。 这一刻忘却了所有的不愉快,像个兴奋的少年般,既想把心爱的珍宝藏起来,又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告。 “你是我的!” 林疏无奈,用指尖抵住他的胸膛:“还是这么幼稚,一号大人。” 他握住林疏的手腕,拇指暧昧的摩挲着腕心肌肤,双眼炯然,有着野兽般的侵略性,重复道:“你是我的。” 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旁人在场,他会像品尝蛋糕一样细细品尝林疏,舔咬每一寸。 靳野期待的凝视林疏:“叫我的名字。” 林疏挑了挑眉,刚想说话。 “不枉我加班处理工作,专程过来一趟。”靳修叹息一声:“真是甜蜜。” 靳野神情变得冰冷,真心实意道:“你不过来可能更好。” 靳修摇摇头:“你以前可不这样。” 他转头看向林疏:“小疏,我带了蛋糕,要尝尝吗?” 精致漂亮的乳白蛋糕,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动。 靳野屏着声,不说话。 林疏盯着蛋糕看了好一会儿,靳野的脸色更加黑沉了。 气氛有些紧绷。 这一场面莫名让婧女士也跟着紧绷起来,她担忧的看向林疏,一颗心缓缓提了起来。 林疏乖顺的看向靳野:“可以吗?” 就这么一句话,靳野都没意识到自己脸色松快不少。 “只要你想,当然。” “行吧,二少爷。” 靳修调侃道:“瞧你,你也有今天。” 他打开透明的蛋糕盒,将其切成小份,先递给靳野:“给,好命的家伙。你想要什么都会得到。”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太敏感了。 靳野将叠着绵密奶油的蛋糕递给林疏,含笑看着他懒洋洋坐在沙发里,一点一点吃掉。 不管外界怎么评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靳野在乎的东西不多,一旦锁定目标,他将一往无前的朝向它前进。 哥说的对。 他想要的,都会得到。 林疏感受着绵密的冰淇淋夹心在嘴里一点点化开。 只留下一块小小的硬物。 他神色不变:“我去上个洗手间。” 哪怕是试婚服,靳野都坚持在别墅里进行,对这里他还是比较安心,也看的没这么紧。 洗手间里。 林疏打开细小的纸管,上面一排小字。 今晚两点,地下室。 啧,哥哥真是个坏人呐。 不过,这可是家里诶。 真的不会被靳野发现吗? 林疏微微一笑,将纸条碾成粉,顺着涓涓水流冲进盥洗盆的管孔里。 研究院的资料林疏已经看过,根据测算,通往故乡的隧道还有将近三个月开启。 核心区这群贪婪的家伙,从族兽尸骸上吸骨噬髓,得到无数好处,还想通过隧道去探索他们真正的故乡,谋求和它们一样漫长的寿命。 他心里只剩冰冷与厌恶。 林疏已经没有耐心了。 靳野这里,也该收网了。 谁挡在他拿回尸骸的路上,都该死。 … 林疏从洗手间里出来。 房间里的气氛变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这会儿靳修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反而是靳野带着笑。 靳野看着徐徐走过来的林疏,冒出一句:“我不想等明天了。” “什么?” “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想要做什么事,别等明天,现在就去做。” 靳野握住林疏的手,不容拒绝:“我们现在就去。” 林疏眨眨眼,不说话。 靳修不动声色道:“不过一天而已,会不会太急了。你的婚礼本来应该是剑王庭的盛事,现在已经够简陋了,还要这么匆忙吗?” 靳野看着他,良久后,低沉的喊了声“哥”。 这道声音沉甸甸的,装满了说不出的东西。 甚至让靳修脑海里短暂闪过非常久远的片段。 父亲去世后,母亲双腿成疾,越发冰冷,成日泡在工作里,兄弟两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大别墅里。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靳野的天资意味着什么样的鸿沟,也没有“靳大少”和“一号”。 亲密的两兄弟,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靳野从小就聒噪,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吵的慌。 靳修微不可察的变了变脸色。 第54章 第 54 章 靳野坚定道:“就现在。” 不需要他们同意或者拒绝。 靳修淡淡笑:“你是越来越有主意了……不过小疏还没说话呢,要不要问问他的意见。” 视线又转移到林疏这里。 兄弟俩同时望向林疏。 一个压抑期待。 一个意味深长。 林疏扬起甜蜜的笑容。 当着别人的面,当然要给一号大人点面子了。 他挽住靳野的臂膀,柔声道:“好啊。” 乖顺的简直不像话。 靳野嘴角翘起,眼里涌动的风暴也暂时停歇下来。 下一秒,异常的肌肤触感引起他的注意。 靳野现在对这个很敏感。 他皱起眉,将手背贴上林疏的面颊,忍不住暴躁道:“又发烫了。” 林疏牵起他的手,温顺的将面颊贴上去,肌肤摩挲:“没关系,我们去吧。” 像极了依赖丈夫的小妻子。 靳修唇角微弯,挂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讽笑。 靳野神情阴郁,掐在林疏腰上的手生生用力,直到他流露出吃痛的神色,才陡然松手,挤出一句:“算了。” “其实可以让他回研究院,”靳修关切道:“之前的治疗效果也不错。” 靳野像一头躁动不安的狮子。 “查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经常发烧原因,哈森是个废物吗?!” 看他隐忍气急的模样,林疏都很想说,不用查了。 很简单。 他就是发.情期到了。 血热而已。 他又将脸颊往靳野手背上蹭了蹭,目光轻轻掠过靳修。 身体还能压抑住。 靳家这两兄弟也看烦了。 等事情收尾,找个顺眼点的家伙来解。 … 不管医生再怎么检查,他们对着靳野分析了一大堆数据,始终说不出原因。 这始终让靳野耿耿于怀。 哪怕是睡梦中都有中隐隐的不安感。 夜里。 靳野翻过身,右手下意识往旁边摸同床的人,却捞了个空。 他陡然间睁开眼,瞬间清醒,目光四寻。 房间里萦绕着淡淡幽香。 空荡荡的大床,就他一人。 “林疏?” 靳野眸光里闪过一丝痛苦,神情骤然森寒起来。 他目光冷厉,胸膛剧烈起伏,翻身抬手间,原本停在书房的重剑下一秒已经横在手里。 咔—— 厕所的门开了。 林疏穿着一身纯黑的丝绸睡衣,露出雪白嶙峋的锁骨,站在厕所门内。 “怎么了。” 林疏缓步走出来,足链还挂在他脚踝上,摩擦相撞,叮当作响。 他疑惑的看着靳野此刻的姿势:“你有临时任务吗?” 重剑上那股凌冽尖锐的气息瞬间消失,它又从靳野手里钻出来,刚想朝林疏贴过去,又被靳野紧紧握住。 靳野冷声呵道:“回去。” 他站到林疏身前,双臂一搂,将人抱的死紧:“我为什么没听到你起床的动静?” “我担心吵到你,用巾布裹住了链子。” 靳野抿起唇,默不作声的将林疏抱回床上。 以他的五感,本不可能一个活人从床上离开,还毫无感觉。 靳野低头瞧见林疏眉眼弯弯的模样,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温声问:“开心什么?” 林疏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干脆上手捏起来,故意将他的脸扯到变形。 “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心情很好。” 他反问:“你不开心吗?” 靳野顿了顿:“嗯。” 林疏睨他:“好冷淡,好敷衍。实在是太坏了,一号大人。” 靳野凝视他的面容,淡淡道: “我只是觉得……你太听话了。” 他将林疏勒的死紧,仿佛能借由这个拥抱,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我这辈子吃过的苦,加起来都没有栽在你手上的多。” 林疏趴在他胸膛上,才不接靳野的哀怨:“轻点。” 他嗤地一声笑道:“放心,只要你愿意吃苦,还有吃不完的苦。” 靳野默不作声,他的拇指轻抚着林疏的眉尖。 他们俩躺在床上,交颈缠绵,像一对真心相恋的亲密爱人。 靳野低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林疏眨眨眼,一副听不懂的懵懂模样。 “什么谁的人,我还不是人呢。” 靳野面上的柔和淡了几分。 他突然问:“明天睡醒,你还会在吗?” 此刻月光倾斜满地,静悄悄的。 林疏反过来,学着他的手法,指尖将靳野无意识皱起来的眉梳开。 腰间的巨力几乎要把他揉捏碎掉,林疏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带着哄小孩儿般的笑意,眉眼弯弯:“在的,在的。” “刚认识你的时候还有个笑模样,现在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那双眸子里盛满着粼粼波光。 靳野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垂下眸,近乎哀求:“不准离开。” 林疏没应声,却懒洋洋的往他怀里钻。 靳野双臂又一次收紧,将人死死箍在自己怀里。 … 林疏睁开眼,缓缓从靳野怀里退出来。 他毫无顾忌的下了床,缓步走到桌前,拿起熏香闻了闻。 靳修还真舍得给自己弟弟下料。 他推开门,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嗒、嗒、嗒—— 金链如影随形的一晃,链环轻撞。 脚步声和链子拖曳的碎响交织,在幽静空间里层层回荡。 地下室的灯光明亮。 各种医疗器械都通电运转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其中,闻声转过头。 靳修的目光缓缓扫过他,毫不掩饰的欣赏美人。 深黑贴身的丝绸勾勒出对方修长优美的身段,黑发柔软,面容清癯,他现在看起来像只乖软的金丝雀。 这是靳修从未见过的一面。 他眸光深邃,微微一笑:“过来。” 林疏并不走到他身旁,反而在沙发前坐下。 对于他的不配合,靳修也只是笑笑:“这几天开心吗?” 林疏“嗯”了一声,好心提醒:“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监控吗。” “它们看不见。” 靳修唇角勾起优雅弧度,意有所指:“就像暴乱中的实验区,监控破损无法修复,但是——” “哈森的办公室里有许多痕迹,你看见它了?” 林疏的眉目艳若桃李,带着说不出的风情:“原来你找我是为了这个。” 靳修的手环住林疏的腰,他俯身靠在林疏耳侧,从容低声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可是在哈森面前为你担保,别乱说话。” 说着,不容拒绝的捏住林疏的下巴,侧头吻上来。 暌违已久的亲吻,异常缠绵。 林疏重新获得自由的呼吸后,才低笑出声,胸膛都跟着微微震荡。 “乱说什么……让我想想。” “是告诉你弟弟,研究院在偷偷用异能者做实验?” “还是告诉他,我在研究院看到一只身上长出骨刺刀锋的怪物,他的脸,和裁决院里的婧女士眉眼极像。” 原本在实验室里,就觉得怪物的五官有几分眼熟,回到裁决院看到婧女士,才发觉他像谁。 林疏吐出两个字:“六号。” 他顿了顿:“应该说,裁决院前任六号,本应死去的人。” 林疏啧啧:“他信赖着你这个哥哥,维护着上层利益,你们悄悄拿他队友做实验。” 靳修停住在林疏脸颊和耳畔的亲吻,他抬起头,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你真的很聪明……那么,你去哈森的办公室,是找什么呢?” 林疏笑盈盈,两条手臂搭上他的脖颈:“我说了,你会帮我吗?” “没有免费的午餐。” 靳修将林疏轻轻放倒在沙发上,半压上去,指尖落在林疏睡衣的纽扣上:“除非你有让人心动的筹码。” 林疏艰难的喘息起来,他咬住了嘴唇。 身体处于特殊时期,格外容易动情。 他忍着错乱的呼吸,说:“专利S3306,死者瞳孔提像。” 靳修猝然一顿,神色微妙看向林疏。 瞬间,许多事情都电光火石的联系到一起。 “二十一号的死,是你……” 他哼笑出声,笑声像是奏响的大提琴般低沉悦耳。 “你就是为了这个,故意靠近我,吸引我的兴趣?” 林疏懒洋洋的往后躺:“不,只是因为靳野管的烦人,想气气他,顺便看你也还有点用……嗯,现在用处不大了。” 能不能气到靳野,不知道。 但靳修却因为这句话陡然变了脸色,几乎连优雅面具都要维持不住了。 他森冷的笑,把美人从衣物中剥出来,用力重重揉捏:“哦,那你真的很会气人。” 林疏的面上蔓延出潮红,呼吸急促起来。 靳修挑眉,不无讥讽:“怎么更敏.感了,阿野调教过吗?” … 如影随形的不安缠绕在心头,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靳野强忍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他今天似乎格外的困倦。 “林疏。” 靳野又一次摸了个空。 他陡然睁开眼,坐直身。 满屋淡淡幽香。 空荡荡的大床。 靳野一时间甚至分不清,睡前的对话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 他愣了一秒,飞快起身,猛的推开洗盥室的门。 内里一览无余,同样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靳野脸色变了变,快疾打开通讯器的定位装置,从研究院回来以后,他就第一时间找人修复了手镯里的定位器。 地图上,闪烁的红点和别墅位置重叠在一起。 靳野无声的松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往下走。 第55章 第 55 章 一缕清幽的月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客厅里寂静幽微。 靳野的视线缓缓扫过房间每个角落。 同样空无一人。 不在二楼,也不在一楼。 他会在哪里。 靳野扭头,看向通往地下室楼梯的房门。 他将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却没有拧下去。 低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也许是深夜里寂寥的寂静,让人内心升腾出一股奇异的不安。 有一瞬,他面对的仿佛不仅仅是一扇门,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尽深渊。 靳野垂下眸,拧开门,一步步往下走。 家里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扇门。 它们总让靳野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想起研究院隐藏通道的窄门。 推开它,看到紧紧纠缠的两人。 又想起裁决院里的办公室。 他从翕开的门缝里,看见林疏仿佛亲吻上十三号的侧脸。 这些画面着魔般的往他脑海里钻。 他面无表情,步伐沉缓,靠近地下室的内门。 “靳野……我很喜欢他。” 靳野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轻柔又缱绻。 他在和谁说话? 疑问在靳野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锋利的眉目却忍不住柔和,这句话听起来很认真,比林疏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都要诚恳。 但下一句话,就让靳野仿佛从九重高空,猛然坠入冰冷寒潭。 “什么样的喜欢?是这样的吗。” 磁性优雅的男声轻轻笑起来。这个声音……也很熟悉。 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能听见美人闷哼一声,然后是强忍压抑的呜咽低音。 软软的,像是隐忍的抽泣,又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甜腻钩子,最终变成了破碎的喘息。 屋内满室欢愉的声音。 屋外,靳野僵立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甚至憎恨自己的超绝五感,带着浓重情.欲的声音仍然往他耳朵里钻。 “你打算怎么跟他摊牌?” “摊牌?” “不然你真要和我这个蠢弟弟结婚?” 这声音里带上一丝嘲讽:“还真想嫁给他?” 美人气息紊乱的颤抖回复:“嗯……不、不可以吗……至少他比你好哄。” 优雅的声音带着恶意:“那你怎么和我滚到了一处?他不是把你捧的像块宝,含着嘴里都怕化了。” 他们对话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拉远,变成尖锐成线的耳鸣,靳野的视野中出现黑色斑点,像极其老式的屏幕卡顿,一闪一闪。 他产生了心跳骤停的错觉,仿佛世界止于这一瞬间。 房内的欢愉似乎还在继续,靳野面无表情的推开门。 一切正如他所听、所见、所想。 他的哥哥,和他的恋人。 正在缠绵。 坠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地。 这个画面像一把尖锐锯齿,深深切进他的胸膛,残忍的将心脏搅割成破碎肉块,血肉模糊。 他没有掩饰动静,交颈缠绵的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靳修异样的心中一颤,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身影,一道金色剑光闪过。 快的靳修反应不及,他感受到胸口骤然的尖锐痛楚,一股巨大推力随之而来,整个人猛然向后疾退。 他被黄金重剑穿胸而过,死死钉在墙上。 飙射的鲜血连成一条线,迸溅在林疏潮红艳丽的面容上。林疏眨了眨眼,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勾魂夺魄。 他神色不变,用指尖擦去面颊上的血珠,含进嘴里。 抬目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靳野。 本来还想留到婚礼当场的“惊喜”,被提前发现了。 靳修的通讯器陡然间滴滴滴的暴响。 这是在研究院事件后新启用的模块,检测到宿主疑似生命垂危,即时定向发送求救信号。 从胸口传来的撕裂痛意汹越发涌澎湃,靳修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连呼吸都像是撕扯着粘连的心肺伤口,胸腔的每一寸起伏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靳修在生理性的颤抖中挤出一句:“……阿野。” 靳野沉默的立在沙发旁,居高临下的视角,将美人满身刺眼的**狼藉尽收眼底。 他怔怔的望着林疏。 感到喉间一丝痒意,张了张嘴,什么也呕不出来。 这个时候,靳野脑中的某根神经已经绷紧到极致,他强忍着额头暴起的青筋,维持最后一丝清明理智,哑了哑声:“是他欺负你,对吗?” 他渴求一个答案。 靳野的语气里隐忍哀求,而眼睛里却蔓延着漆黑粘稠的恐怖杀意,像深不见底的噬人沼泽。 林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深深凝视他。似乎透过面无表情的男人,看到了那一颗被摧残到千疮百孔的真心。 他武力强大,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在林疏面前,这些坚不可摧的铠甲一戳就破,轻易的被伤到体无完肤。 林疏清晰的看见,靳野眼睛里闪过狰狞的血色光芒。心中便知,这件事已动摇他的意志,击溃他的心神。 初见时,那个嚣张肆意,笑起来像太阳一样灿烂耀眼的青年。 他回不来了。 林疏亲手毁了他。 这是林疏早就预想好的结局。 一切如他所愿。 此时此刻,林疏却并不感到愉悦。 胸腔里涌上来的只有冰冷疲倦。 林疏默不作声,施施然直起上半身,低头整理凌乱的睡衣。 靳野嗓音异常平稳:“为什么?” 他没有等林疏的回答,扭过头去,看着被钉死在墙上,满脸痛苦扭曲的靳修:“为什么?!” 靳修指尖颤抖,试着将重剑往外拔出,却徒劳无用。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面对靳野的问题,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这个举动又牵动他的胸膛伤口,痛意加剧,面容更加扭曲。 “阿野,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所有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所有的好处你都想要,所有的资源都朝你倾斜,凭什么我要做你背后的影子?你理所应当的享受这一切,还来问我为什么?” 靳野难以置信:“你从来不是影子,你是我哥!” 这会儿,靳修两条手臂都在神经性的颤抖。 此刻的他狼狈不堪,在靳野手下好似一只无力反抗的蚂蚁。 比起靳野,他眼角眉梢流露的冰冷姿态反而更像个胜利者。 靳修扯动着嘴角:“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些晦暗的,涌动的情绪,母亲的区别对待,还有他心底的憎恶,每次看到靳野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一切,幸福到令人恶心的嘴脸。 “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靳野觉得很可笑。 太荒唐了。 “那些东西重要吗,比我们还重要吗?你喜欢通通拿去!” 靳修面色狰狞发青,仍然强忍痛意,努力维持着优雅镇定的表情:“好啊,那你把他给我。” 他直勾勾盯着靳野。 靳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听到自己的神经紧绷到极致,即将断裂发出的微小声响。 循着靳修的话音,他的目光投向林疏。那人就像冷漠的旁观者,无喜无悲的注视这场闹剧。 扣紧的衣襟也遮盖不了他身上大片的暧昧痕迹,每一块淤红都刺痛着靳野肿胀的眼球。 靳野粗暴的拖起林疏,嫉妒、愤怒和痛楚在心中无限放大。 他用力的揉搓着林疏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这样能把那些痕迹擦干净,手掌经过的细腻肌肤都泛起了红。 林疏感受到刺痛,别过脸,避开他的动作。 靳野落空的那只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 他听见“嗡”的一声。脑海中某根弦断裂的声音。 下一秒,他疯魔了。 扑住昔日捧在手心的恋人,凶狠的攫取他的唇舌,撕扯他的血肉。 这具曾让他怜惜、贪婪渴求的身体,也让他生出无尽恨意。 墙上的靳修目眦尽裂的看着这一幕,挣扎努力想把重剑拔出来:“靳野!” 林疏吃痛,用力推开饿狼般在自己身上啃咬的人,盯着靳野嘴角的血迹,脸色微微一变。 他并不确定以靳野的体质,喝了他的血会发什么疯。 靳野露出狰狞恨意的笑:“痛吗?” 他像一个好奇又残忍的孩子,当着靳修的面,唇舌所过之处都是斑斑伤痕与血迹,每落下一口,都会扬起脸,笑意盈盈的问林疏:“痛吗?” 能感受到他痛楚的万分之一吗。 真疼啊。 他爱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美,又这么心狠的人。 “你哥是个普通人,”林疏嘴唇微张,发出破碎的喘息,他用了点巧劲,腾然间翻身压住靳野,处于最后一丝怜悯的提醒:“耐不住重剑,再不放下来就真——” 死了。 靳野恶意的重重往上一顶。 林疏陡然失力,颤抖着塌软了腰,他现在处于特殊时期,禁不住这样的反复撩拨,被强自压抑住的潮热又一次觉醒。 他不愿与靳野度过发.情期,繁.殖是动物最为松懈,毫无防备的时候,异兽同样如此。 林疏剧烈挣扎起来,将靳野往外一掀,还没滚出沙发,就被靳野掐住脚踝,硬生生拖了回来。 靳野瞳孔猩红,眼角张裂到极致,太阳穴青筋暴起,仿佛地狱恶鬼:“你去哪里?又想去谁怀里。” 林疏身体紧绷,警惕了起来,细细分辨他神色中的杀意。 靳野将林疏死死钳在怀里,就着这个姿势站直起来。 墙面上。 顺着剑柄滴落的鲜血已经扩散成一滩,靳修的脸色渐渐灰败,也失了说话的力气,胸膛的起伏也变得微弱,唯独眼神怨憎的盯着靳野。 靳野神情反而变得平静。 他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单手拍抚着林疏的脊骨,抚摸他滚烫的肌肤,像之前无数次他生病的时候温情安抚。 只是那时,美人稍稍发热,受到丁点苦楚,他都心疼的不行。 而现在—— 靳野轻声说:“他会死。” “你也会死,死在我的床上。” 他面无表情的抱着林疏往外走。 林疏头皮发麻,眼眸一垂,反而仰头吻了上去,带着柔顺的示弱安抚。 靳野精准的化解掉林疏偷袭的小动作。 他像一只猛兽渴望鲜美血肉,渴望将这个人吞吃入腹,这股汹涌而来的渴求几乎让人迷失神志。 靳野的皮肤同样滚烫,呼吸都灼热起来。 他的视野里,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唯独怀里的林疏。 全世界都是林疏。 靳野强制把人抱到婚服试衣间。 冰凉的木质地板。 四面都是镜子。 “你太会骗人了,哪一张脸才是真的。” 靳野压着他,强迫他抬起脸,面对重叠镜影里一张张潮红如春水的艳丽面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第 55 章 第57章 第 57 章 【上一章梗概补充】 1.靳野强制惩罚,林疏被诱导发.情,两人冷脸纠缠做恨,大做特做整一周。 2.完全清醒后,靳野得知二十一号的死前景象已经提取出来了,其中谢先生横插一手,促成林疏成为嫌犯。 3.靳野带着林疏逃脱,和他去登记婚姻关系,就在最后一个步骤被阻止。 一道冷沉锋芒的女性声音响起。 “靳野。” 音量极低,却在低声吵嚷中精准钻进靳野的耳朵里。 他身形一僵,如遭雷击。 握住林疏指尖的那只手,同样悬停在录入界面上端,宛如时间僵滞。 一张电子平板被人恭敬的端到靳野面前。 通讯屏幕那头,坐着轮椅的冷肃女性就这么静静注视着靳野。 她眼底略带青黑,腿上披着羊绒厚毯,看起来略显憔悴。 失望的目光,比无形的巨山更沉重,向靳野压过来,压的人脊背弯曲,喘不过气。 搜捕队的人皆垂目低眉,不敢直视那一块小小屏幕中里的轮椅女人,无声的敬畏。 靳女士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你哥哥刚从急救室里推出来。” 野倔强的扭头,唯独在靳女士将目光扫向林疏的时候,他下意识想挡在林疏前面,又忍住了没动,漠然的立在原地。 林疏唇角微勾,朝着屏幕那头颔首致意。 靳女士眼角余光轻慢的掠过来。 “你就护着个这样的?” 她的声音平稳,又像惊雷阵阵:“学了二十几年的剑术,肩头扛着剑王庭的未来,这些都比不过他?一个男人?” 靳野后颈僵硬,羞愤无比,过往一幕幕皆浮现眼前,在强烈质问与谴责的目光下几乎抬不起头。 靳野艰难的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 靳女士轻笑一声,带着冰冷的嘲讽:“你知道什么?杀过异兽,见过几句死尸,经历过几次险境,你就以为自己见过世面了?真是天真的可笑,这个世界上,比死亡还要污浊的东西多了去,披着人皮不一定有颗人心。” “呵,你唯一知道的也就是为什么追捕他,这件事情你早该心中有数,却装聋作哑!” 她的话如洪钟,震的人心神发聩。 “如果你坚持包庇他,裁决院和剑王庭这么多年来积累的声誉和信赖都将毁于一旦,靳野,你要继续执迷不悟,成为罪人吗?!” 在场众人一时相觑,寂静无言。 靳野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我非得永远正确,永远符合你们的预期?” 靳女士勃然变色,目光陡然转冷,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儿子。 在这样刺人的目光下,靳野轻声道:“我没有打算包庇,母亲。每个人都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林疏不例外,我也是——” “我会将他交给会议庭审判,但不是现在。” 靳野手中重剑一划,平板爆开碎裂成两半,摔落砸地发出令人心头一颤的脆响。 下一秒重剑如流光闪过,将周围一圈人猛然挑飞。离他最近的搜捕队成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半条手臂已经离开身体,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满地打滚痛呼的伤员,毫无还手之力。 靳野往四周一扫,冷冷道:“我不想伤人,滚。” 强大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性碾压着每个人的脊骨,让他们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唯独鹿萤不高兴,瞪着眼睛上前:“林疏——” 话还没说完,被青年猛的捂住嘴往后拉。 靳野带着林疏扬长而去,身影消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刚刚眼角沾血,执迷癫狂,仿佛杀神再世般的模样深深刻进大家脑子里,令人心悸。 … 靳女士盯着通讯屏,怒极反笑。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这里是核心区,无数的眼睛盯着,他还能带人跑到哪里去? 她冷声道:“全区戒严,裁决院去搜人。” 这件事本应该是靳修接手,但他这会儿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由会议庭另一位对接。 他闻言一愣:“裁决院?” 那岂不是靳野的大本营,怎么会全心全力搜捕他? 靳女士冷斜他一眼,对方顿时噤声,小心翼翼的点头。 通讯屏幕再一次变得漆黑,靳女士盯着屏幕反光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庞,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陡然疲败。 比起昏迷的大儿子,她反而更担心靳野。 真的……太天真了! 他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四个字怎么写。 … 靳野在中途换了两次车。 马达声轰鸣作响。 轿车风驰电掣,开出了赛车的疯狂速度,两旁光影快速向后掠去。 黄金重剑就是天然的定位器,靳野不敢让它跟随,只能先留在车里。 作为引起这场闹剧的核心原因,林疏沉默的看着靳野熟练避开街口每一个摄像头,从路边小店买了把小刀,这会儿在公共厕所里麻利的脱去上衣,对着镜子比划胸膛的位置。 刀尖很稳,他面不改色割开自己胸前的皮肤,从血肉里挑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方体金属块。将它捏在指尖,用力碾碎。 下一秒,他手握带血的刀,看向林疏。 林疏鼻腔里溢出一声嗤笑:“我身上也有?” 靳野默不作声,冷淡的避开林疏的视线,将刀放在一旁,靠身过来,卸下林疏腕上的镯子。 他垂着头,灵活的从里面撬出微型定位器,扔进下水道里。 他们稍稍修改了外貌穿着,又一次换车,连续避开几次路口的紧急搜寻。 高速飞行器只要二十分钟的距离,靳野开车驰行五六个小时,才从剑王庭绕路穿到朝拜庭的范围。这里距离剑王庭最远,来往也是最少的地界。 靳野紧绷的神色稍微松下来一点。 他们来到一家狭小脏乱的餐馆里。这样的地方不需要通讯器支付,反而更欢迎现金。 餐馆的电视屏上,正播放着通缉林疏的新闻,播报里有意避开了靳野的消息。 客人们纷纷议论,照片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青年,居然是袭击裁决院成员的杀人犯。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丝毫不知新闻主人公就大摇大摆坐在旁边。 靳野已经给林疏修过眉形五官,微调面容,乍一看和通缉图片中判若两人。可他就是坐在吧台前,安静等餐,都有不少人试图搭讪。 靳野满脸漠然,看到上前搭讪的人,既不发怒也不阻止。平静的让人心里异样古怪。 老板端上来一盘油脂滋滋乱冒的烤牛排。靳野将牛排盘子往林疏面前一推。 林疏垂头看一眼,忍不住笑了笑:“我们已经穷到只能吃一人餐了?” 靳野吃不下,他现在仍然头皮紧绷,胃里像坠着沉甸甸的冰冷铅块。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冷着脸,将盘子往林疏面前推了推。 林疏单手支颐,仰头看他:“你这是……打算一辈子也不跟我说话了?” 餐馆内吵嚷喧哗,两人面对面相视。靳野垂下眸,声音嘶哑的厉害:“你想聊什么,二十一号还是我哥。” 林疏耸耸肩,拿起刀叉,优雅的切牛排,一边说:“如果我说,谢聿提交的证据是假的,你信吗?” 从上次看,谢聿就有意替自己遮掩,恐怕想要单方面掌控自己,从中牟利。他笃定谢聿提交的不是真实影像,否则核心区不应仅仅这个力度的搜捕。 “我信。”靳野先应了声。 接着自嘲的一笑,喃喃道:“我敢信吗?” 靳野忍着头痛欲裂,平静的问:“你有过一句实话吗?” “大部分时候,我都愿意说实话。”林疏优雅的叉起一块牛排放入口中:“说谎很麻烦。” 靳野感受到额头青筋鼓起的涨痛,一跳一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仍然勉强维持平静:“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 林疏垂下目光,安静的切牛排。一举一动都美的像被珍惜封存的馆藏油画。 中途侍应生送了杯酒上来,有人给他点的,想交换个联系方式。林疏微笑着拒绝,一点点用纸巾擦嘴,收拾完一切后,才正视靳野,缓缓开口:“是个心软的家伙。” “来核心区的飞行器上,六号是这么评价你的。我想他说的对。” 林疏带着淡淡微笑,点评道:“如果我是你,就会把人交出去。而不是过家家一样的抵抗。” 靳野的面孔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强烈尖锐的耳鸣音中,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这是你的心里话?” 林疏点头:“心里话。” 靳野闭了闭眼,不再看这张令人迷恋的笑颜。 他爱这张艳丽面孔的主人。 也想撕烂他的笑脸。 急躁嘈杂的环境音中,一队训练有素的急迫脚步声越来越近。 靳野陡然睁开眼,站起身,抓住林疏的手臂,拉着他往后门走。 避开疑似追捕的人后,靳野找了一家极偏僻的情.趣酒店。这样的地段,除了情侣,还有些见不得人的男男女女入住,核查并不严,双倍房费就可以免登记入住。 房间里的水床很软,力道越大,回弹越猛。 夜里。 靳野搂着美人,仿佛世界末日般抵死缠绵。 一切结束后,他抚摸着怀里人光洁的裸背,目光放远,心里说不出的空茫。 林疏侧着身,将脸枕在他的肩窝里:“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交出去。” 56章反反复复提交,做恨环节实在是修不出来了。再修精髓都没了。嗯……要真不行,只能把那啥内容全删了,大家自己脑补一下他们冷脸做恨,发了狂,忘了狠,往死里纠缠【dbq这是我的xp,但我们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坚持健康恋爱,过幸福人生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