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我真的不喜欢你妹啊》 第1章 第一章 “一一,加油啊。” “我们一一是最棒的。” “一一,爸爸妈妈马上就到了。” …… 他站在高高的台上,周围是嘈杂的人声,眼前是模糊不清的面孔,天很蓝,太阳很大,也是那么一个艳丽的初夏。 台上的人笑的很开心,贴着腿的裤兜里手机微微震动,他抽出手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急促的铃声似乎盖过了这一片人声鼎沸。 “喂…” 他的心被太阳炙烤得有些焦灼。 “喂...是叶寄祎吗?” “嗯。” “是这样的,你...”之后的就再也听不清了,只有金属音质透过电磁波麻痹着他的大脑。 叶寄祎猛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地盯着上铺的木架,抬手捂住眼睛,凌乱的头发盖住额角的薄汗,他轻轻地将脸埋进枕头。 就算做了无数次的梦,还是会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叶寄祎皱着眉强迫自己不去想,就算再过几十年,那句话也会刻在骨子里,烂在血肉里,一辈子折磨他。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撑着床坐起。空荡荡的宿舍没有一个其他人。晨光从宿舍门上边的玻璃透过来,在床边晕出一道淡淡的光圈。 有节奏的起床号在清晨空旷的校园回荡。他揉揉酸涩的眼睛,耐着疲倦简单洗漱了一番,便下楼去了。 清和五中在清和市的郊区,非常僻静,整个学校临河而建,环境非常好,空气也十分清新。 很适合跑步,叶寄祎在偌大的操场上跑了几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虽然现在是暑假,但学校还有高二一整个年段在补课,他们作为准高三的学生,几乎没有放假可言。 叶寄祎虽然不是高二的学生,也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但是还是因为起床铃波及了无辜,睡不着也只好起来跑步。 他参加的是一个夏令营,叶寄祎是被数学老师推荐进来的,作为一个竞赛集训的伪夏令营生,在之后二十天里就要和这些准高三们一起被起床号折磨了。 竞赛分为数学物理英语三科,地址之所以选在这不仅因为清和的静还有它的升学率和氛围都很好,是一座百年老校。 其实还没到正式开营的时间,叶寄祎因为家里没人,把妹妹送回老家之后就拎着行李提前入营了。 跑完步后,他先去食堂吃了点东西,便一头扎进了图书馆。 清和的图书馆非常大,是占地一百多多平方米的一栋五层小楼,不愧为百年老校。叶寄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奥赛精选题,穿过一排排书架,准备到窗边坐下开始刷题。 不得不说清和的图书馆真的很好,还有飘窗。在路过一个飘窗的时候,叶寄祎看到有个人躺在上面,脸上盖着一本书——《犯罪心理学》。手边还压着好几个本子,似乎睡着了。 那人没穿清和的校服,反而是一身张扬的黑色T恤,似乎也是竞赛生。叶寄祎正打算默然地走过去,不料盖着书睡觉的那位微微一动,手边的本子便滑落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正好落在叶寄祎脚边,本子打开了,上面密密麻麻地用钢笔写了满页。他弯下腰,捡起本子放在睡觉的那位手边。 “谢谢。”盖着书那位说道,声音懒洋洋的。 原来没睡。 “不用。”它挡到我路了。 叶寄祎皱眉走了过去,开始做题。 等到叶寄祎感到胃有些难受,抬起头看看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到正当空了,才从浑然忘我的刷题中抽出身来。 飘窗上的人影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叶寄祎吃完午饭后就回到宿舍补觉。 刚抬起一只脚踏进寝室,就差点被门口满地的笔记本绊了一个跟头。 扶着门框堪堪稳住身体,嘴几不可见的抿了抿,皱着眉看向那个呈大字型瘫在门口床上的人。 门边的响声惊动了床上瘫痪的人,他带着歉意目光扫向门口,张口就道:“对不起,我马上收...” 说到一半他就停下了,似乎是诧异面前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随即笑出一口牙:“叶寄祎,好巧啊。刚才图书馆也是你对吗?” “嗯。”叶寄祎绕过一堆本子,径直朝自己的床走去,刚好和那人的床头尾相连。这人在他走近一路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叶寄祎神色不悦地皱眉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装睡了。 良久,他又听到对面的人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叶寄祎的思绪拉向远方,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江珩时候的情景。 “哥,草木皆兵了哦。” “哥,他是来我们当志愿者的实验中学的学长江珩。” “江学长是很好的人啊,他都来做志愿者好几次了。” “他也看过我推荐给你的那本书,见解也很独到。可惜你没时间看…” …… 女孩托着腮,娓娓道来的样子在他眼前浮现。 一时的思绪都被疲倦打败,叶寄祎呼吸慢慢缓和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珩坐在对面的床头上,看着叶寄祎睡着后的脸,卸下了那么多防备和思虑,显得有些疲倦和柔和。 江珩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叶寄祎的情形。 茂盛葱绿的大榕树下的白衬衫少年很显眼,几乎在江珩把周围一切收入眼中的瞬间就被那个少年吸引了目光。 他游离在拥挤的车水马龙外,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疏离,正皱着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突然江珩感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带着刀子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把他从上到下剐了一遍。 然后又把视线移到江珩旁边的女孩身上,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柔和。 江珩第一反应是这不会是小学妹的男朋友吧,对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随后他来不及反应,对方就穿过人群,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一手拉过江珩旁边的女孩,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带着点敌意和防备的眼神看着江珩。江珩挑了挑眉,不会是猜对了吧。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氛围,江珩可能会想到“剑拔弓弩”,虽然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是单方面的,江珩想。 还好这时候小学妹及时救场,她介绍了一下两人。 原来对方是兄妹啊,仔细看来脸有五六分相似,为什么自己刚才没看出来。 江珩率先伸出手,打破了气氛,“你好。” “叶寄祎。”嗓音干净冷淡,整整齐齐三个字,不多不少。叶寄祎抬手回握住江珩的手,象征性地在空中晃了两下,便毫不留恋地松开了。 对方扔下一句“再见。”就拽着小学妹的手消失在人潮中。 江珩愣了愣,惊讶于叶寄祎简单粗暴的打招呼和告别方式。他就说了五个字:叶寄祎,再见。就结束了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形式,毫不拖泥带水。 江珩摇摇头,轻笑道,反正下次也不一定见。 不过当时的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见了两次,后面二十天还得住在一个宿舍。 缘分真是奇妙啊。他想。 他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慢慢地将一地的笔记本捡起来,叠好放在门边的行李箱里。 他想了想,又抽出一个笔记本,在宿舍的书桌上写起了什么。 叶寄祎睡的还是不太踏实,虽然没做噩梦也说不上什么好。 他是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珩哥”给轰醒的。 叶寄祎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被扔在门口的行李箱,和一个蓝色的影子风一样卷到书桌边。 在书桌上埋头苦写的江珩听到声响,猛地抬头,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本子从扑过来的人身体下抢救出来。迅速放下笔合上本子,若无其事地往床上一扔,掩盖了眼里的尴尬和脸上的不自然。 蓝色衣服的男生扑在书桌上,一张娃娃脸闯进江珩的视线。他的嘴角抽了抽,嫌弃地用一个手指把他的脸推到一边。 “安轩,你给我起开。” 娃娃脸的男孩顿时一脸泫然欲泣,“珩哥,不要这么冷淡嘛。” 江珩扶额,不想理这个戏精。 “有人。”江珩往叶寄祎那边偏了偏头。 安轩这才注意到了床上的叶寄祎,和他周边的低气压。“啊?对对不起,吵醒你了。” 叶寄祎没有说话,眼神很冷很沉。周围的起床气还没有散去,他缓缓从手边拈起一个本子,朝着江珩摇了摇,眼带挑衅。 原来刚才江珩扔本子的时候阴差阳错地越过自己的床,正好拍在起身的叶寄祎脸上。他的眼角已经被本子砸的有点红了。 江珩扫了一眼,面露歉意。自己已经得罪他三次了。这该是什么孽缘。“没事吧,对不起。” 叶寄祎没有丝毫反应,脸色不悦地敛下眼,伸出纤长的手指翻开那本砸他的凶器,又抬眼向罪魁祸首扫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七月十号,雨。学校取消了闭学式…七月十二号,去安阳中学做志愿,遇到一个很有趣的男生……” 叶寄祎看着本子上流畅的字体,皱了皱眉,没有把下面的继续念下去。反而是翻了一页,“七月十五日,晴,我被…” 国庆快乐[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少年声音不大,语速平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宿舍的每个角落。 江珩对叶寄祎的操作惊呆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以逃命般的速度窜到他床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叶寄祎的嘴。 叶寄祎愣了一下,就在他愣神之际,江珩又用另一只手擒住他拿着本子的手,从他手里抢回本子,再将他连拖带拽地拖离寝室。 “安轩,你自己玩吧。他受伤了,我带他去医务室。”安轩回过神来两个人都跑没影了。 江珩一手捂住叶寄祎的嘴,一手捉住他的手,把人拖着进了楼道里。 突然一只手捏住了自己捂住他嘴的那只手的腕骨处,对方的手很白很瘦,力气却出奇的大。 “可以放开了。”叶寄祎冷冷地说。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心处,江珩腕骨吃痛,尴尬地放下了手。 “对不起,我忘了…” “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最后叶寄祎还是拗不过江珩,被他拉到医务室瞧了一趟。 两人被校医训斥了一句“年纪轻轻的,胡闹的时候注意点,这么大个人了。”便灰溜溜地回宿舍了。 等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宿舍的人已经到齐了。 刚才跟江珩胡闹的安轩也凑上来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江珩对他摇了摇头。 安轩又转向叶寄祎,充满江湖气地问道:“哥们,怎么称呼啊。中午吵醒你真对不住。” “叶寄祎。”他颔首说完这三个字,便静静地走到自己床边去了。 叶寄祎一走开,安轩就原形毕露地搂住江珩的脖子,痞里痞气地调侃道,“珩哥,你还写日记啊?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七月十二日,晴。哈哈哈!” “闭嘴。”江珩打开他的手,抬手按住自己躁动不安的眼皮,按捺住想要打死眼前这人的心。 “不过我也奇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安轩终于想起正题。“你不是最讨厌数学么,还说什么变丑和学数学我选变丑。” “废话,那是我长得帅,丑一点也没关系,给你们这些没颜的狗留点活路。”江珩胡诌了句搪塞他。 …… 异常躁动的心在一个彻夜不眠的入营前夜被时间磨得平和了些,一大群年轻气盛的少年凑在一块总是有说不完的游戏和聊不完的女神。 这群夜猫子全都熬到凌晨两三点才陆陆续续地昏死过去。叶寄祎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法好好休息,想着睡了也不踏实便抱着本书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读,等到一群打了鸡血的人都睡着了才躺下拉上被子。 他还是睡不着,叶寄祎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睁着眼盯着黑暗里的某个角落。 他放空思想,睁到眼睛有些酸涩,时针滴滴答答又走过一圈,倦意席卷了全身,才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睡着了。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去开营仪式,好好的开营仪式愣是给这群人搞得好像大战了三天三夜一般的筋疲力尽。打个哈欠都能睡过去,一没注意眼皮就黏在一起了。 叶寄祎也没能幸免,他似乎脸色更苍白一些。嘴唇的颜色也更淡了些。他抿着嘴,后脑勺还隐隐约约地疼起来,像被蜜蜂蛰过一样。 今天凌晨他睡着之后,白色的灵堂,吊唁的亲友,和抱住自己哭的昭昀,一股脑全都钻进梦里。走马灯一样在梦里反反复复地播放,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当时的感觉却好像如同昨日,心脏剧烈收缩那么真实,撕心裂肺的情感也依旧刻骨铭心,他还能记住每一个细节。 他记得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袖口有一条红色的杠,胸口是struggle的花体英文。太阳很大,裸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被晒得发红。他记得他是怎么样慌乱地从台上跑下来,还在台阶那里摔了一跤。他记得他是怎么样不管不顾地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穿过拥挤的人群。 他记得那个欲言又止,眼里充满同情的女警,记得男人发红的眼球里的血丝和脸上的愧疚,不相信,痛苦,迷茫,慌乱,害怕…他全都记得。 每年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那种感受。那段记忆也像一个十分守时的绅士,每年都来访一遍。 “叶寄祎。”少年特有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叶寄祎按了按脑袋,压下那样的感觉,制止自己的回忆。江珩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叶寄祎问道。 “老师叫你呢。”江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了句,“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怎么了?”其他都熬夜的也没成他这样白成一张纸啊。 “没事。”叶寄祎果然听到礼堂里传来的回声“下一位,叶寄祎同学,江珩同学。” 这次集训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别出心裁地搞了个小组形式,前十五天互相监督,互帮互助,共筑美好明天。小组评价还要计入集训最后的评价成绩,所以有一个好组员也是一个关键。 叶寄祎站在抽签箱前随手从里面捞出一个红色的球,正皱着眉在礼堂里寻找另一个有缘人的时候,排在他后面的江珩缓缓从箱子里也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球,“咦”了一声。 叶寄祎回头看着江珩手里的红球,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缓缓把手里的球放到老师手边的另一个箱子里,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礼堂。 登记表上添上了两个名字。 第七组:叶寄祎,江珩。 上午开营仪式结束后,为了让各校的学生熟悉彼此和适应环境,集训组大发慈悲地给了一整个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集训生可以在清和附近溜达溜达。 这一群猴子一得到赦免就吵吵闹闹地往校门外走去。江珩和宿舍里刚认识的一群狐朋狗友推推搡搡地走在操场上,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去校外搓一顿。 江珩在操场上一群勾肩搭背的男生里面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脸色苍白的叶寄祎。 “你看到叶寄祎了吗?”他转头问正和另一个男生聊得热火朝天的安轩。 “叶寄祎?他不是抽完签就走了吗?我看他的脸也太白了,估计是不舒服先回宿舍休息了。”安轩说。 “是吗?”江珩皱眉。 安轩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说道,“没事了,他那么大个人,总不会凭空消失。咱们好久没去聚一聚了,人多热闹。” 失踪人口叶寄祎早就出了校,顶着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游魂似的飘进了一家花店。 花店的老板是一个阿姨,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叶寄祎,叹了口气,“小叶,还是像以前一样吗?” “嗯。”叶寄祎坐在店里的椅子上,盯着女老板熟练地扎好一束小白菊,素净的颜色,一圈圈小小的洁白的花瓣围绕着黄色的花蕊,花瓣很小,好像易碎的瓷娃娃,稍不留意就会破损似的。 “一一,菊花其实是一种非常美非常干净的花。小小的花瓣,毫不张扬,美得浑然天成。虽然它小,不那么起眼,但是却是一身傲骨,丝毫不为风雨折腰。它代表追思,高洁…” 女人温柔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手指温暖的触感也好像留在头发上。叶寄祎恍然间还看到挺立在风中的花骨朵。 真的很美。妈妈。 他接过已经扎好的小白菊,“谢谢花姨。我走了。” 花姨心疼地看了看他,“等会会下雨,你去过之后早点回来。别被雨淋了。啊。”花姨在他踏出店门口的前一刻叮嘱道。 “好。” 叶寄祎捧着那束白菊,沿着山坡缓缓地走上去。这是一个墓园,小径边长满葱郁的草丛,有蝴蝶和小鸟在山坡上飞来飞去。 因为是夏天,墓园里少有人,安静得叶寄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在一块墓前停下,缓缓地弓下身子,将白菊摆在墓前。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他蹲下来,用手抚摸着上面的照片,“你们在那边过的好吗?” 他望着照片自言自语“我和昭昀都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叶寄祎眼角有些发红,缓缓将头抵在膝盖上。他将身体蜷起来,把头埋在胸前,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装饰,剖开自己的脆弱,把它们晾在阳光下,把所有的脆弱和难过在这个无人的地方宣泄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少年蹲着的身体微微颤抖,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哽咽,泪水滑进布料,无声无息晕开在白色的布料上。 轻声细语一样的呢喃出现在风中,又被风吹散。 “我...好想你们。” 第3章 第三章 江珩一行人从外面疯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阴沉了,几朵乌云笼罩在清和五中的上空。 江珩推开宿舍的门,往里面瞅了一眼,寝室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脸色白的跟一张纸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的叶寄祎却没有在寝室里面休息。 叶寄祎的床上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褶皱。 他根本就没有回过宿舍。 江珩的眉头皱了皱。 这时候因为怕疯的太过的学生们夜不归宿的查寝老师已经走到他们宿舍前了。 戴着眼镜的男老师往里面扫了一眼数了数,问道:“还少了一个,是谁?” 宿舍里的众人茫然地面面相觑。似乎在思考究竟少了谁? “叶寄祎。”江珩回答道。紧接着他又说:“我看见他在门外文具店里买笔,马上就回来了。” 珩哥,你睁眼说瞎话,良心不会痛吗? 刚才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哪只眼睛看到有人去文具店买笔了? 那个老师低头用笔在纸上勾了勾。走之前又留下一句话:“今天是特例,晚上七点开始到集训结束学校的门禁就打开了,谁也不能出去。” 江珩抬眼看了看宿舍外阴沉的天气,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现在是18:29。 叶寄祎还没有回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抓起一把伞,对屋内的众人说:“我出去找他,七点之前我还没回来的话,就报告老师。” 江珩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去了,他也摸不清叶寄祎这个人的性子。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会让人担心,错过门禁的学生。 而且他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苍白苍白的,像生了病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孩,倔强地说自己很好。 江珩没有由来的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江珩刚走出宿舍楼,天空中就已经的下起了雨。夏天的雨没有那么温柔,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似的,不一会干燥的地面就升腾起阵阵的水蒸气。 闷了一天的天气,随着雨的来到,带来了丝丝的凉爽。 其实是很舒服的,只不过江珩此时无暇顾忌雨水带来的凉爽,反而更加担心起叶寄祎了。 他既然没有回来过,就更不可能带了伞再出去了。 江珩快步走到校门边,门卫室里的保安拦了一下,问干什么。 “我手机落在饭店里了,拿完就回来。”江珩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不等保安同意就越过门卫室出了清和五中。 江珩在附近的街道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叶寄祎的踪影,他正皱着眉回头往清和五中的校门口看,突然扫过一个街道口。 路灯下笼罩着颀长的人影。 江珩快步走过去,发现正是失踪了一下午的叶寄祎。 他全身已经被雨淋湿了,湿透的体恤紧紧的贴在身上,额前也凌乱的贴着几缕发丝。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晕开在睫毛处。 叶寄祎的眼里笼着一层水汽,迷茫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江…江珩?”他迟钝地问道。 问完这句他就眼神涣散,毫无预兆地向前倾倒。 江珩吓了一跳,连忙接住倒下的叶寄祎,有点无措。 手里的温度烫得吓人。 都病晕了。 还说没事。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晕倒的人好。 他一把捞起叶寄祎,把他放在自己的背上。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擎着伞,飞快的往校门奔去。 少年的骨骼看起来很清瘦,但还是有些分量的。 叶寄祎滚烫的脸贴在江珩的肩膀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了江珩的衣领,江珩被这种又凉又烫的感觉吓得一惊。 连忙加快了脚步。 刚才拦住他的保安看着背着人的江珩像百米赛跑一样,冲进学校里。 “落下的手机?”保安大爷有点怔愣,自言自语道。 江珩飞快地往校医室赶去,他好像听到叶寄祎在小小声地说着什么。 “妈妈…” “什么?” 江珩没有得到叶寄祎的回应。 估计是烧迷糊了吧。 校医室的校医看着突然造访的两人,眉头跳了跳。 “又是你们?” “刚进来两天就来两次医务室,够可以的呀!” 他接过江珩背上的叶寄祎,指挥着他去旁边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 “没什么大事。就是发了烧。”校医检查过后将叶寄祎放在床上。 校医转头问还在滴水的江珩:“要不要也给你开点药?别不是明天感冒了。” “夏天感冒可不好受。” “好。” 叶寄祎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校医室里颜色柔和的天花板。他还记得昏倒前最后见到的江珩。 他缓缓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头果然看到江珩躺在校医室里的另一张床上。 细碎的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铺在江珩的脸上。 盈盈的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江珩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 “你醒了啊。”他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好多了吗?” “嗯。” 叶寄祎嘴唇动了动,看着他的脸,“谢…” 他字头的音还没发完,就见到江珩猛地从床上坐起。 “你昨天去哪啦?为什么那么迟还没有回来?” 叶寄祎的话就被他堵了回去。 “还晕倒了,弱得跟朵娇花似的。”江珩的后半句话含在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叶寄祎听到他这句,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就硬生生给他咽进肚子里,本来还有些柔和的脸就染上了一层霜。 眼神冷冷地扫过去。 江珩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越过他的床离开了。 下午叶寄祎回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满教室低头刷题的学生,和梁老师在角落里训斥江珩的一副情景。 他没兴趣看别人挨骂的样子,报告喊了一声就从讲台上扯了一张卷子,走到教室的后面,低头写起了题。 过了一会儿,江珩黑着脸坐到了叶寄祎的身边,拿起笔在试卷上戳了几下。 然后他用手碰了碰叶寄祎。 “喂,你数学好吗?”江珩黑着脸问道,颇有些咬牙切齿。 叶寄祎沉默。 江珩看着他笔不停的样子,自顾自地替他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肯定得好。坐在这里的有哪一个数学不好。” “呵。”他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冷笑,就趴在桌上玩起了笔。 这天过去的好几天江珩都是这个态度。要么拿着张卷子在那里低头戳,要么就是趴在桌上睡觉。老师在台上讲题的时候,他就百无聊赖的发会呆,看看窗外,就是不做与学习有关的事情。 过了几天他就更加嚣张,甚至连课都不来上了。 期间安轩还有些担心的过来问了江珩:“珩哥不喜欢学数学,就走呗。干嘛留在这?” 江珩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走不了。” 这天上午,竞赛组自己出了张卷子,准备做一次阶段性的考试。 梁老师在台上把卷子分发下去,又皱着眉扫了一眼叶寄祎旁边的空位。 “叶寄祎。上来一下。” 这个老师叫梁琼,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师。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铁面无私,凉凉的眼神扫过去学生屁都不敢放一个。 上一次有个学生上课的时候耐不住,动了动椅子。梁老师就一个眼刀子扫过来,“怎么?坐不住?那就站着吧。” 叶寄祎就是这个梁老师推荐进来的,梁老师当了他一年的班主任,高一开学的时候他其实也对她有过偏见,觉得她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后来这个老师帮助了他非常的多。 他对她就慢慢的改观了,对梁琼这个老师,多了感激和尊敬。 她把他叫到讲台上,“叶寄祎,帮我去把江珩揪回来。”她命令道。 “他要么在隔壁英语组,要么就泡在图书馆里。就说我叫他,有事跟他谈。” “不用太温柔。不听话打服了,拖回来。”梁琼冷冷地说。 叶寄祎点头应了声,出了教室。 他来到图书馆里,江珩果然如梁老师所说的一般窝在那。 就是上次在清和遇到他的那个飘窗那。 还是盖着本书,屈着一条腿靠在窗上。 叶寄祎走过去拿走了他脸上的那本书,江珩抬起眼看他。 “你怎么在这?” “梁老师叫你回去。”叶寄祎一字一句地说。 “她找我干嘛?挨骂吗?”江珩笑了声,从叶寄祎手里想拿回书。 叶寄祎捏着没放。他就那样盯着江珩僵持着。 江珩似乎有些好笑,“替她逮我的呀?学霸。”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跟她一样那么冷。”江珩边说着,边顺着书把叶寄祎拽着坐下。 他的语调变得有些淡薄。 叶寄祎被他拽得趔趄一下,倒在了飘窗上。 “聊聊吗?学霸。”江珩道。 叶寄祎沉默。 “你们数学好的是不是都这么无趣呀?” “你知道么,这一个班,我肯定是最差的。” “肯定有人会好奇我怎么进来的。明明都是万里挑一的拔尖数学天才。我一个数学不及格的垃圾怎么就混进来了。” “我也好奇,我怎么就进来了?”江珩自嘲地一笑。 叶寄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缓缓皱起了眉。 “她很喜欢你。” 江珩盯着叶寄祎看了很久,忽然说。 第4章 第四章 “什么?”叶寄祎说。 江珩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了手中的书。 “走吧。我跟你回去。” 叶寄祎对他突然的妥协有些奇怪,愣在原地没有动。 “还不走?你也不想回去啊?”江珩挑眉。 “今天不是有测试吗?再不回去你就做不完啦。” 叶寄祎被他拽着手腕拉起来,俩人一起穿过长长的书架,他盯着江珩拽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是不想回去吗? 这个人,明明不想学,却还记得今天有测试。 江珩把叶寄祎送回到教室里,就默默地跟梁老师走了。 替她的是另一个老师。 考试结束后叶寄祎抱着一沓卷子,被监考老师委托着送去了办公室。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叶寄祎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听到办公室江珩略带有些怒气的声音。 他迈出的腿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地收回了。走到楼道口边,默默地等着。 办公室里,梁琼坐在椅子上,江珩倚在办公桌的另一边,气氛有些僵持。 “我在这里跟你讲清楚了。” “我,不,想,学,数,学。也不喜欢。”江珩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以了吗?” “可以。”梁琼看着面前一手撑着桌子,皱起眉的江珩。 她冷冷的说:“但别忘了,这次集训前期是小组成绩。你走了,你的组员怎么办?带着一个零分的队友拖成绩吗,这样他集训至少要扣掉一半的分。” 她严肃的眸子透过镜片失望地看着江珩,“江珩,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我是这样教你去拖累别人的吗?” 江珩:“让他和别人组。” “不行。”梁琼立刻接道。 “你看看现在还有谁是没有组员的!表格上都填了。”梁琼眼睛裹着怒火,手指曲起,恨铁不成钢地在桌上敲了一下。 “那他一个人。”江珩说完就冷着脸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江珩刚走出办公室,迎头就撞见站在楼道口的叶寄祎。 他手里抱着叠卷子,朝江珩点了下头。 江珩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撇开脸不肯看他,有些心虚,匆匆地回了个礼就走了。 叶寄祎抱着卷子进了办公室,看到梁琼一脸疲惫的拿下眼镜,揉着额头。 “梁老师,卷子。”叶寄祎说。 “辛苦你了。”梁琼抬起头,叹了口气。 叶寄祎嘴唇动了动,“嗯。我走了老师。” 晚上,江珩在床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 行李箱已经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了摆在宿舍门边,拎了就能走。 他还记得自己一脸怒气冲到宿舍,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恨不得立马就要离开。 安轩一脸懵地过来问道:“珩哥,就要走啊?都这么多天了,再忍一两天就过去了。”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就那个,那谁,晕倒的那个,叶寄伟…” “叶寄祎。”江珩听着他磕磕巴巴的话,忍无可忍地补充道。 “哦哦叶寄祎。” 江珩顿了一下,突然停止了动作。他眼神深沉:“安轩,我要转学了。” “哦。”安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来一会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放假之后才被通知。”江珩捏捏鼻梁,闭上了眼。 “没有选择余地了吗?” 江珩疲倦地放下行李,把自己砸进被子里。 “艹…” 他抬起胳膊盖在自己眼睛上,烦躁的骂了声。 “没有…”他仰天长啸起来。 正当江珩心烦意乱的时候叶寄祎出现在门口,看他翻乱的一地行李的,皱了皱眉,走到旁边的书桌下,从一堆书里抽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他走到江珩的面前,“还你。” 江珩移开胳膊,坐起身来看着他。 自从那天他用笔记本砸中了叶寄祎的头之后,那本笔记本就被他扣下了。 这几天一直心烦意乱,都忘了去找他要回来。 也已经好几天没写日记了。 叶寄祎把笔记本放在他的床边,好像要转头离开,脚步顿了顿,又停下来。 叶寄祎:“那天...谢谢。” 他道谢的时候眼睛盯着江珩,显得非常真诚。 江珩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谢,缓缓愣住了。 心烦意乱的情绪更加疯长。 “让他和别人组”“那他一个人”排着队似的立马大喇喇地从眼前飘过,还黑体加粗。 他还想到叶寄祎昏倒前迷迷糊糊的地叫了声“江珩”,和自己的小时候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自己又得罪了他这么多次,就这么走,会不会有点不太厚道? 这么一对比,立马就凸显出他冷漠无情,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运气差了点,跟自己这个垃圾分在了一组。 江珩顿时纠结得说不出话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 最后决定还是留下来。 先熬过这个小组评分再说。 一结束我就走。 人可以没骨气,但不能拖累别人。 但他拉不下那个脸来。 刚跟人吵完架,放完话,第二天就乖乖回去上课算什么回事。 于是江珩非常有技术性地使用了迂回战术。 第二天,他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泡在图书馆里睡了一整天。 第三天,他混进隔壁英语组,英语老师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跟唱二人转似的。江珩在一群女孩面前大出风头,把那些小姑娘迷得晕头转向的。 那个年轻的女老师被他吵的头疼,结束了课就找梁琼告状去了。 于是,第三天,叶寄祎又被派去“请”江珩回来。 叶寄祎敲开英语组的门,向老师点了点头进去之后,江珩正和三四个女生聊得不亦乐乎。 现在是英语组的自由对话时间,江珩混在那个女生组里,他们抽中的话题是有关服装类。 女生们正兴奋着红着脸,和昨天突然出现在他们教室里的难得一见的帅哥聊得正欢。 英语组大多数是女生,像江珩昨天突然出现在这,可把这群女孩激动坏了。 冷不丁又出现一个叶寄祎,相貌还不相上下。 叶寄祎朝江珩走去。 江珩那组有个女生自从叶寄祎进了教室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她似乎是对叶寄祎这类的更感冒,喜欢那种清清冷冷的,没事就冷着一张脸的高冷人设的帅哥。 她看着叶寄祎走近,也不知怎么的大着胆子,红着脸就问道:“Hello,what''s your □□ number?” “......” 那妹子还操着一口标准的英式发音。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缓过神来。 叶寄祎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他低下头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好像在决定什么生死攸光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抿着唇,缓缓道:“我没有□□号。” 谁也不知道他用那么凝重的表情思考了那么久,最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妹子好像有点失望,以为他不想加自己,垂下头低低哦了一下。 随即立马就活过来,“那没事。帅哥隔壁数学组的呀!有空去找你哟!”她又充满活力地依旧向叶寄祎打招呼。 “我叫萧晓,你叫什么?” “……”江珩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妹子这么奔放。 “叶寄祎。”叶寄祎回答到,“萧晓同学,我们还有测试,我先带他走了,下次见。” 叶寄祎转头看向江珩,“走吧,跟我回去。” 江珩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梁琼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自己赖着没走,她也不好把自己放在英语组闹。 江珩就知道自己死不要脸的迂回计策成功了,于是立马转头跟姑娘们说了声:“See you next time。” 尾音上扬,十分嚣张。 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眼皮跳了跳。 江珩说完这句,就转头跟叶寄祎走了。 留下一群女孩在那里窃窃私语。 “数学组这么多帅哥?” “我后悔了。” “我想去数学组。” “我闺蜜就在数学组。” “好羡慕她。” “早知道就好好学数学了。” …… 走出教室的两人不知道,因为他们这来一趟,在妹子们的心中留下了一个通识:要想见帅哥就得学好数学。帅哥全去学数学了。 江珩默默跟在叶寄祎身后,他想着刚才叶寄祎的表情。 一脸慎重地说出类似于拒绝的话。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喂。”江珩叫住叶寄祎。 叶寄祎:“嗯?”他回过头来。 “学霸,加个□□呗。”江珩忽然道。 “咱俩也算舍友,宿舍里就没你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叶寄祎平平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过了头。 “唉?不用这样吧。”江珩以为他也不想加自己。 “没有。”叶寄祎还是说。 他真的没有□□,平常都是用微信。 而且一般没什么事,也不会上线的。 “不会是真的?叶寄祎,你是什么年代的古董啊?” 叶寄祎冷着脸,不理他,加快了脚步。 “等我会。”江珩跟上去。 “那加下微信啊!” 第5章 第五章 江珩那天被叶寄祎带回来,死皮赖脸地加了叶寄祎微信之后,就真的没闹过,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没闹事没旷课没再不写作业。 江珩忍着学数学的头疼,这些竞赛题看一眼他眼睛就发昏。 说是安分是一回事,江珩自己的感觉又是一回事。 他决定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过数学是真的是个例外。 他能背枯燥政治时事历史线,看语文,背论据,写作文,背英语单词课文,物理化学或者一大堆其他什么的东西。 只要不是学数学。 安安静静的背个一整天,写个一整天,他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独独对数学不感冒。 他这个毛病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很多人都知道。 安轩看到他回来之后破天荒地学起了数学,都惊讶道:“珩哥,不容易啊,有生之年能见你这样学一回数学,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行,我得拍下来,发到学校贴吧。”安轩拿着手机就对着江珩咔嚓了一下。 安轩收到了江珩一个冷冷的蔑视和“滚”。 忙不迭地带着“证据”滚去做题了。 江珩不喜欢数学那是出了名的。 在实验中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学校有一个奇葩。 撇开数学不说,江珩其实是一个学神,十项全能,没有不行的科目,分数都是往顶了天的搞。 也真好意思对着叶寄祎能说出学霸这两个字。 因为长得好看,走在学校里回头率那是百分百。 老师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经常交给他一些事情。 他也是一个喜欢参加活动的人,广交朋友,在学校各大活动中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上到高三学姐学长,教导主任,下到保卫科保安食堂打菜阿姨,没有一个他不熟的。 可是,谁都知道,学神江珩有一个未解之谜,数学不好! 学神为什么数学不好?为什么独独数学不好?物理化学都能好,数学就不好? 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学校有一个不好的习惯,老是把名次排出来打成表格,印成纸质发到各个班主任手里。 年段600多名,每次都能在前五名看到江珩的名字。 江珩时不时数学不及格,却还能排到前五。 因为他的语文成绩真的高到令人发指,常年徘徊在141,142。 其他的成绩也都非常好,只有数学,就像高个子里的矮子那么突兀,鸡立鹤群一样。 年段每次把考场按照排名排出来,还喜欢在第一考场的墙上贴上年段前十名的成绩:江珩时不时突兀的两位数数学成绩就成了第一考场的一道靓丽风景。 有一次,年段APP网上阅卷,各班语文老师啧啧称赞,一致同意给了个作文满分,后面去挑答题卡的时候发现是江珩的。 字写的非常好,构思精巧,论据充分,逻辑严密。 隔壁数学阅卷组提溜出一张字一模一样的卷子,两张卷子排在一起。 语文姓名:江珩班级:高一2班143 数学姓名:江珩班级:高一2班89 班主任因此为江珩操碎了心,总是担心数学老师是不是讲的不好?这么样一个学生,偏科偏得也太严重了吧。 所以江珩经常被叫到办公室,各班数学老师轮流给他开小灶。 可是,他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渐渐地老师们也就习惯,放任他野蛮生长。 一学数学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无趣地拿笔写写画画,发会呆出会神。 江珩此时正拿着笔在一道题上勾勾画画,弓着腰趴在课桌上,眯着一只眼审视着眼前这题。 在纸上戳了半天,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嘴一抿。 操,这他妈什么鬼题! 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 什么玩意儿?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下,又开始读起了题。 已知f(x)是定义在R上的奇函数,且对任意x=∈R,均有f(x 3)=f(x),当x∈(0,3/2)时,f(x)=ln(x2-x 1),则函数f(x)在区间〔0,6〕上的零点个数为()个 江珩读完题直觉着还没领悟到精髓,于是又读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读出了声。 “已知…”少年低沉的声音在教室后边小小的角落里回荡。 其他人都在埋头解题,没人注意到江珩这边的异样。 只有叶寄祎偏过头诧异地看了看正在读题的江珩。 江珩嘴里叼着笔尖,眼神专注地看着题。 操。 纸都快给他盯破了,也没个头绪。 诚心跟我作对呢?没及格的数学成绩来解这种题。 江珩在读了n遍题之后自暴自弃地想到: 这他妈是一道选择题。 突然他脑子里晃过他同桌随口一说的答题技巧: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C无敌。 当时是一个月考前夕,江珩常年霸年级倒数的同桌正跟另一个学渣交流考试技巧呢。 江珩好奇凑近听了一耳朵,觉得挺有意思。 他同桌确是:“珩哥?干嘛呢?您的成绩用不着咱这方法吧。” 他当时笑着回了一句“没准呢”。 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他一看选项: 三长两短不符合,三短两长不符合,两长两短?参差不齐? 倒是挺整齐的:A.6B.7C.8D.9 我他妈。 阵亡。 此时试卷上,ABCD6789都好像活过来的小人国里的居民,排着队看他笑话。 8说:你看这傻子。 C倚在7的肩上:是啊。挺傻的。 9支棱个脑袋,摇了摇头。 其余一溜弯着腰捂着嘴笑话他。 他同桌说的技巧,一点用没有,江珩想冲回去,使劲猛摇他同桌。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模一样的题目啊!有,没,有! 江珩长叹一声,抓了抓头发,砰的一声侧着头倒在桌上。 转头就看到认真解题的叶寄祎。 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扇子似的遮住细碎的阳光。 调皮的阳光在眼帘上跳跃,却怎么也闯不进眼里敛的一泓清泉。 江珩盯着叶寄祎的侧脸发了很久的呆,一时烦躁的心情都好像安静下来。 这画面真美。 应该记录下来。 江珩伸手往兜里摸了摸,摸完这个兜,摸那个。 把全身上下都搜罗一遍,在最后一个兜摸了个底朝天都空无一物。 哦,手机在宿舍。 可惜了。 江珩眯着眼叹息了一声,随手扯过刚才丢在一遍的练习卷,提着笔就大马金刀地在刚才那个8下边写了一行字。 打住,什么玩意儿? 唉。 填不下去。 算了,江珩在那句话上画了一道横线。 他继续转头看着叶寄祎出神。 叶寄祎解题的时候腰挺的笔直,一只手压着卷子,一只手拿着笔在卷子上打着草稿,他似乎用不着草稿纸,就在卷子上简明扼要地写思路过程。 江珩见过很多人解题,但没一个让他觉得这么特别的。 安轩解题的时候很莽,在草稿上漫天乱舞地填草稿,从上边歪到下边,鉴于字间隔特别大,常常一题就占一整页,还有许多空白的地方。算出答案就用一个圈,圈出来。不够用了换另一只颜色的笔,继续在草稿纸上叠加打草稿。 这种方法解起来是没有问题,但因为草稿乱,很容易中途算错。安轩就因为这个被批评过好多次,也不见改。 他们班的一个女学霸就整整齐齐地从草稿纸的头写到尾,一丝不苟,非常严谨,整齐的跟用尺子量过似的,但是草稿写那么完整,真的浪费时间。 江珩想完,又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就会咬着笔歪七扭八地驼在桌子上,在题上涂涂画画。 还有脸评价别人。 叶寄祎遇到难题的时候,眉头会皱一皱,随即放下笔,眯着眼思考一会,然后再拿起笔在纸上演算,眉眼就慢慢舒展开来。 解出来了,他的眼瞬间有些璀璨,好像流萤冲破眼帘,撞进那泓泉水。 听到老师讲题的时候,除了做笔记手就放在膝盖上。别人向他说话的时候,他也解完题才放下笔,安静地听。 总之,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笔直地,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好像,他不在解题,在干些其他的什么事。 江珩看了很久。 哦,对了。 像… 在博弈。 接连好几节课,江珩就戳半节课纸,盯着叶寄祎出半节课神。 最后一节课,叶寄祎终于忍无可忍,做完题放下笔。 转过身正襟危坐地对着江珩,他皱眉斟酌了一下措辞,“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好看。”江珩眯起眼,慵懒地勾起唇,蓬松的头发遮住半边额头。 “…” 真的好看,尤其是思考的时候。 “不写题吗?” “不会。” “看着我就会了吗?” “还是不会。” “那为什么盯着我?” “因为好看。” 叶寄祎:“…” “别人也好看。” “嗯,你最好看。” 叶寄祎嘴角抽了抽,转过头去不理他。 良久,江珩盯着叶寄祎问了句。 “为什么坐得那么端正?” 叶寄祎眼神沉了沉。 江珩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什么了,叶寄祎周身的气氛突然沉静,慢慢笼上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江珩连忙补救:“那什么,学霸,既然写完了,接济一下我这个学渣呗?” “叶寄祎?” “叶同学。教下我这题嘛。” “都是因为你,我才得留在这。你还不教我题。”江珩咬牙。 确实是因为你,要不我早跑了。 又怎么会留在这受罪。 我没撒谎。 “什么?” “梁琼让我留下,你知道我跟她关系不好,可是她说我走了,小组评分你会吃亏。” “所以我留下了。但是我成绩不好,留下也给你拖后腿。” “你教教我,为了我们组,咱俩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也不想我们小组评分垫底吧。” “所以…教我做题吧。” “叶老师。” 题忘记哪年的奥赛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江珩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侧着头眼睛里写满祈求。 叶寄祎看着这个撒娇的大型犬江珩,眼前突然浮现出叶昭昀向他撒娇的样子。 哥。 唉。 想到江珩之前逃课顶撞老师的种种,还有把自己带回来那次。 “好。”叶寄祎败下阵来。 叶寄祎接过江珩递过来的试卷,头微微侧向江珩。 “你看这里…由这个条件可知…” 叶寄祎讲题的时候非常专注,拿着笔在题上圈出关键条件,写下关键步骤,讲一会就停下看一眼江珩。 “我讲明白了吗?” “嗯。” “好,接下来…” 听着叶寄祎缓缓低沉的声音,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在试卷上轻点,江珩竟然跌跌撞撞地跟上了他的思路,半懵半懂的理解了这题。 “谢谢你。”江珩看着叶寄祎,“教过题的交情,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江珩眼神专注。 叶寄祎被他盯得愣住了,“我…” 江珩看他不知所措,忽然轻笑一声:“逗你玩呢。不过真是谢谢你。” “嗯。” 后面几天,江珩和叶寄祎维持着这样诡异的老师与学生的氛围。关系倒是较之前却是突飞猛进,在江珩的圈子里倒是可以从点头之交划到“关系还不错”的范畴里去了。 “叶老师”,这天下午江珩又转头戳了一下叶寄祎,“你看这题,是不是我这样解的。” 叶寄祎细细浏览了一下,发现还是有点小瑕疵,但总体还是不错的,习惯性地夸了一句“进步很大”。 夸完之后他就愣住了,这个人是和自己同龄的,不是昭昀,也不是自己带的学生。 江珩却笑了,“谢谢叶老师夸奖。” 他嘴角上扬,笑得很真诚。 似乎江珩一直是这么讨人喜欢的性格。 叶寄祎想不明白他和梁琼的关系怎么会那么僵持,当初自己误会了江珩似乎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嗯。”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江珩等着他的话,没想到却得到一个冷冷淡淡的“嗯”。他一时间有点愣住了,随即又失笑摇了摇头,接过笔继续做题。 叶老师有点可爱。 江珩偷偷地笑了笑,一会低头写题,一会抬头看叶寄祎。 漫长的午后就在小小的快乐时光里掠过了。 下午的课上完,江珩在教室里等着叶寄祎交完考卷从办公室回来,一起去食堂吃饭。 叶寄祎打开教室的门,就看到江珩坐在椅子上,埋头苦写,用的就是当时砸他脑袋的那本笔记本。 叶寄祎曲起中指,扣了扣门,江珩才抬起头来,随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洁白的牙齿在暖黄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你来啦。” 叶寄祎晃了下神,撇开眼:“嗯。” 江珩迅速收拾好东西,从座位上窜起来,跑到叶寄祎的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哥带你去吃大餐。” “...”叶寄祎蹙起眉,转头看了眼江珩,想抬手拍掉江珩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却被他揽得更紧了。 江珩露出一副讨饶的表情:“叶同学,叶老师,我请你吃饭。” 叶寄祎嘴角抿了抿,低垂下眼皮,看向正前方的地板,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右手。 “走喽。” 因为叶寄祎去交卷,收拾得有些迟,到食堂的时候,食堂已经坐满了人。 不仅是集训生,还有清河五中的准高三们。放眼望去,食堂里没有一张空桌子,每张桌子都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江珩他们打完饭回来,绕着食堂走了两圈也没看到一个空位。 转过拐角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举高了,手上戴着一根红鲤鱼的红绳。 萧晓扬起脸,冲江珩打招呼:“珩哥,这儿!” “哎!”江珩拉着叶寄祎的手在萧晓对面坐下。 食堂是四人桌,萧晓和一个女生坐在对面。江珩和叶寄祎一坐下,对面那女生就红了脸,垂下眼睛,假装专心吃饭。 “谢啦。”江珩放下餐盘,转头对叶寄祎说:“你先坐,我去拿餐具。” “好。” “叶帅哥,你喜欢吃肉末茄子吗?”萧晓笑道。 叶寄祎在江珩走后才觉出一丝尴尬,低头看了一看盘子里的菜,板着脸说:“一般。” “栗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帅哥,”萧晓转过头跟栗子说,“帅吧?” 栗子埋头苦吃的轮廓僵了一下,抬起头怯生生看了一眼叶寄祎,脖子突然红了,又低下头去,声音像蚊子一样地说了声:“是。” 叶寄祎转过头,看向拿完餐具走近的江珩:“谢谢。” 谢的也不知道是栗子对他的夸奖还是江珩帮他那餐具这一件事。 “哈哈哈,叶同学,你好可爱。” 江珩一坐回座位,就听到萧晓肆意的笑声。他挑了挑眉:“怎么了?可别调戏我们叶老师,他脸皮薄。” “...”叶寄祎接过江珩递过来的餐具,沉默了。 “哟,还叶老师呢。” “怎么了?就我叶老师了,怎么。”江珩边吃边跟萧晓杠上了。 于是这方拐角就出现了奇异的一幕,左边的叶寄祎和对面的女生一言不发,埋头狂吃,右边的两个社交牛逼症左一句右一句,嘈杂得很。 眼见的叶寄祎和栗子餐盘内的饭菜已经差不多吃完了,江珩和萧晓那边还是没动几块。 栗子吃完饭,站起来说了声再见,就落荒而逃。 “哎?你朋友跑那么快干嘛。”江珩咽下一口饭。 “害羞吧。”萧晓朝栗子挥了挥手。 叶寄祎吃完放下餐具,用眼神跟栗子道了个别,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江珩,吃饭别一直讲话。”叶寄祎扫了眼江珩盘子里没动几口的饭菜,好看的眉毛蹙起来。 “好的,叶老师。”江珩赶紧闭嘴,低头安静地吃饭。 萧晓见状也安静下来,但是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叶寄祎。 “叶同学,你上次说没□□不是搪塞我的吧?” “不是。我只有微信。”叶寄祎不自然地回答道。 “那能加下我吗?” “嗯。” “耶!” “怎么好说话,当时我可是死缠烂打才加上的。叶老师,不公平啊。”江珩委屈。 “...” 叶寄祎无语,拿起手机加了萧晓就拉起江珩走了,也不管他有没有吃完。 “哎哎哎,叶老师,我饭还没吃完呢。”江珩依依不舍。 “我觉得你吃饱了。”叶寄祎眉头蹙起,转头对萧晓歉意地提了下嘴角:“我们先走了。” “下次见!帅哥。”萧晓倒是很爽快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集训营里上上课,下课了和狐朋狗友插科打诨,无聊了和叶寄祎逗逗趣,这本要江珩命的集训倒也给他过出个滋味,酸甜苦辣地翻出新意。 看到江珩服帖,梁琼也很欣慰,连带脾气都好了不少,讲起解析几何来都让人生出一丝如沐春风的错觉。 叶寄祎发现江珩基本概念都很熟悉,就是不会应用,也不爱动脑子思考,但一开窍却是一骑绝尘,进步飞快。江珩本就聪明,从前只是抱着对数学的偏见,才在这个学科面前举步不前。 不过江珩觉得这一切都是叶寄祎的功劳,他讲的数学题一点也不像自己班上年过四十就秃头的老男人讲的那样枯燥无味,光是看脸就能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连梁琼在上课拐弯抹角地表扬他,他眉头一挑,嘴角一扬,就天花乱坠地吹起叶寄祎,恨不得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都是叶寄祎同学教的好啊,多亏了他任劳任怨的帮助,我才能一日千里,成功从倒数第一进步到了倒数第二。要不是他——” “可以了。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给我闭嘴。”梁琼眼睛眯起,打断了正沉迷吹捧叶寄祎的江珩,他才不甘不愿地坐下。 叶寄祎红着脖子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他才真正闭了嘴。 江珩正为他和梁琼的约定而努力,可是没想到,这个两人组合还是没能熬到小组评分就散了伙,这次不是江珩,是叶寄祎出了事。 那一天,江珩和叶寄祎正在食堂和舍友吃午饭。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急促的电话铃声从叶寄祎的兜里传出来,当时叶寄祎正夹起一块豆角,听到声音,豆角就从筷子中间滑落,掉进番茄蛋汤里,溅起几滴汤汁,落在他白白净净的衬衫上,格外显眼。 叶寄祎的脸刷一下白了,放下筷子,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怎么了?”江珩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来询问他,安轩他们还在打打闹闹。 但是叶寄祎好像听不见一样,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手机屏幕上红色绿色的电话按钮跳动着,他的眼前一片红红绿绿的光斑。叶寄祎强迫自己看清楚页面,是妹妹叶昭昀的电话,他颤抖着伸出食指,手指距离手机不过几厘米,但是点下那个绿色的按键却好像花尽了他一身的力气。 “喂——” “哥,对不起......” 叶寄祎心脏骤缩,贴在耳边的手机被手心的汗浸得黏黏腻腻。 他从座位上窜起来,飞速跑出了食堂。 第7章 第七章 “叶寄祎——”江珩都没有反应过来,旁边就只剩下叶寄祎的餐盘。 他也迅速丢下餐具,转过头跟安轩交代:“麻烦你帮我们收拾一下。” 安轩愣了一下,停下了嘴炮:“咋了,珩哥?哎,你两跑什么?” 等江珩追着叶寄祎跑到宿舍的时候,叶寄祎的床位已经空了,床上空空荡荡,只剩几片木板,属于他的桌上所有的数学参考书也都不见了踪影。 江珩不知道叶寄祎去哪里了,但是一声不吭就跑掉,脸色还那么不好,总归是让人担心。他坐在叶寄祎的位置上,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江珩低头看,是叶寄祎的竞赛参考书。他把那本书捡起来和自己的笔记本放在一起。 江珩冷静了一下,一阵风似的跑到办公室。几个老师正在批阅今天的试卷,江珩没有敲门,直直冲到梁琼桌前。 梁琼正将一张卷子从一堆里面挑出来,上面赫然写着叶寄祎的名字。她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江珩:“来做什么,进办公室也不知道打报告,你真当这里是家里吗?” 江珩单刀直入:“叶寄祎呢?” “他家有事,请假回家了。”梁琼闻言又低下头,改起叶寄祎的卷子。 回家?江珩心中的担忧没有落下,追问道:“有什么事?还回来吗?” “大概率是回不来了。”梁琼在卷子上落下一个鲜红的100,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江珩皱起眉,转身就走了。 “江珩!”梁琼戴上眼镜,叹了一口气。 江珩对梁琼的话充耳不闻。他盘算着给叶寄祎发个微信,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聊天框安安静静,除了前几天他给叶寄祎发的doge表情包,叶寄祎回了他三个句号,什么都没有。 叶寄祎走后,江珩的学习热情一下子跌到崖底,又回到那种上课溜号,下课摆烂的状态。接连在食堂遇到几次萧晓,都被问叶寄祎去哪里了,江珩也回答不出来,只是消沉了不少,连饭量都少了一碗。 江珩本就是想着能不拖叶寄祎的后腿,才答应在这里多呆几天,现如今叶寄祎先走了,他觉着也没什么意思,没过几天就带着他的行李离开了清河五中,把梁琼气得够呛。 * “哥,要不你回去集训吧,这里有我就行。”叶昭昀低头削苹果,果皮一圈一圈从手边垂下去。 叶寄祎刚把爷爷的床摇上去,转身把从家里带过来的排骨汤从保温壶里倒出来。这汤很稠,叶寄祎足足熬了三个小时,把汤熬出乳白色的才罢休。 “不用,家里离这太远,你一个女孩不太方面,好好去上你的课。”叶寄祎皱眉,把手里的汤搅凉。 苹果皮削到一半掉了,叶昭昀顿了一下,继续削:“可是哥哥你太辛苦了。” “我在这里照顾爷爷,不是还有喻哥帮忙吗?”叶昭昀把削好的苹果切成片,放进了碟子里。 叶昭昀一想到几天前冲动之下给哥哥打的电话就后悔不已。想到她哥惨白的脸,和一身被冷汗浸湿的白衬衫,叶昭昀恨不得穿越回去砍断自己的手。 “集训不去也行。我在这里边陪爷爷边学。”叶寄祎的语气不容置疑。 “哎,你们俩都回去,我一个人在这就好了。”叶见山看着两个孙辈为自己搞这么麻烦,更加痛恨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腿。 要不是自己僵硬的老腿,也不会被门槛绊倒,害得一群人大动干戈。 “爷爷,您就好好养伤。快点痊愈,我和昭昀还有奶奶才能放心。”叶寄祎已经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个亲人了,天知道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害怕,冲回宿舍随便收拾一下就挂电话请假,一路冲到医院急诊。 叶昭昀等在急诊室外,看到的就是叶寄祎一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巨大的黑色旅行包被随意地扔在一边。他的眼神空荡荡的,表情又茫然又有说不清的巨大悲伤。叶昭昀的心脏疼坏了,连忙搀着她哥在医院冰凉的铁椅子上坐下。 明明知道哥哥那么害怕接突如其来的电话,为什么自己不能再等一下。 叶昭昀懊恼地想,当年已经无法陪在哥哥身边,现在却还要让哥哥承受这种痛苦。 “哥,爷爷没事。”叶昭昀陪着叶寄祎坐下,看着急诊室亮起的红灯。 叶寄祎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 叶昭昀知道,哥哥一定又想到那个夏天了。 前几天爸爸妈妈的祭日,哥哥没让她去,他们过世,最难过的就是哥哥了,他一直困在那一天,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叶昭昀敛了敛神,眼神坚毅,紧扣住叶寄祎的手,慢慢拍打他的背:“哥哥,没事,我在。我永远陪着哥哥。医生说爷爷摔断了腿,做过手术就可以出来了。” 叶寄祎用力闭了眼,伸手抱住叶昭昀,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说:“妹妹,哥哥在,哥哥没事。” 他额角的冷汗落下来,顺着下颚滑下,滴在他揽着叶昭昀肩膀的手臂上:“爸爸妈妈会没事的。”叶昭昀想要回抱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来。“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害昭昀没了爸爸妈妈。” 叶昭昀把头埋在叶寄祎的肩膀,咽下了一声啜泣,哑着嗓子道:“不是,不是你的错。”她攥紧拳头,猛地一巴掌拍在叶寄祎的背上,拉开一段距离,盯着她哥的眼睛说:“哥!你看清楚,是爷爷,爷爷在做手术。” “爷爷出来后,还等着我们照顾他呢!” 叶寄祎晃了神,看着叶昭昀悲伤的眼神,终于清醒过来,他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深吸了一口气:“我,我知道。是哥哥失态了。” 叶昭昀一想到当时叶寄祎又深陷在那个夏天无法走出来,就非常后悔。她觉得叶寄祎最近精神有点不稳定,虽然每年的这段时间他的情绪都很糟糕,但是今年发生了这种意外,连过去和现实都分不清了。 三年前,爸爸妈妈明明是当场死亡,连医院都没来得及送,叶寄祎只见过盖着白布的尸体,而自己,见到的却只有爸爸妈妈的骨灰了。 哥哥一定没有听话,没有好好地去看谢医生。叶昭昀把乘着苹果的碟子端到爷爷旁边,据理力争道:“好。我回去上课。你不是还有家教,怎么一直照顾爷爷?” “昭昀,我...”叶寄祎不赞同地看了眼叶昭昀。 “你不要说什么我来得及,我忙的过来的瞎话。在医院照顾爷爷,去喻哥的店打工,还要给初中生补课,你还要自学奥数,你忙的过来?你看看你脸色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偶尔稍微依靠一下我不可以吗?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照顾爷爷奶奶,照顾这个家。” 叶昭昀越说越心疼,眼睛都微微红了:“你不也是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照顾起我,还照顾的很好了吗...这样,你去做家教的时候我就来医院,我保证不和上课不冲突。行吗?” 叶寄祎沉默了,垂着眼将碗递给叶见山。叶见山蹙起了眉,伸着满是褶子的手,接过了碗,看到孙子这些年,他心里也一直不好受,可是孩子倔,什么都自己扛,怎么劝都劝不过来。他扶了把摔得满是裂纹的老花镜,透过镜片,细细端详了孙儿的脸:“一一啊,累瘦了。爷爷还硬朗呢,还能陪你们好多年。”他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叶寄祎的头:“依靠妹妹一次,嗯?” 叶寄祎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向在这个世界上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人。 “好。” 叶昭昀听到叶寄祎的允诺,终于松了一口气,给爷爷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昭昀啊,我老花镜摔坏了,你帮我去店里再买一个。六十度。”叶见山打发走孙女。 “一一,来。”叶见山把碗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招手让叶寄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嗯。爷爷你为什么把昭昀支开?” “一一,你这些年辛苦了。要不是刚才昭昀嘴一快,把你做的事情都抖出来。你还要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你一个人做那么多活,老头子不是说了,还年轻能干,钱的事儿,我们来想办法。你们小辈儿,就好好上自己的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叶见山花白着头发,抓着叶寄祎的手,那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轻轻摩挲着叶寄祎瘦长的指节。 叶寄祎垂下眼,遮住眼里的湿润,他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你们在爷爷面前,永远都是小孩!永远都可以做小孩!不管你十几岁,还是几十岁,只要我老头子叶见山这一把骨头在一天,你们就都是小孩。可以撒娇,可以无理取闹,不要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嗯?”叶见山湿了眼眶,看向自己瘦削的孙儿。 他不过也只有十七岁。 叶寄祎低低“嗯”了一声,把头埋进了白色的被单里。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但是有一只手,一直在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第8章 第八章 本该去眼镜店的叶昭昀,出了门却到一楼大厅挂了号,又闪身回到电梯间,按了上行去往了六层。 医院内很安静,统一的白色调,偶尔会有医生和护士上下楼,还有轻声交谈的声音。 叶昭昀攥着手里的挂号单,走进了六楼,六楼跟其他的楼层不太一样,不是纯洁的白色,反而是海蓝色的,纯色,虽然是冷色系,但是亮度很高。六楼的透光性很好,会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这一整层楼都是精神心理诊疗科,布置的很温馨,候诊室里是纯绿色的,宽大舒适的沙发,明亮的顶灯,还有生机勃勃的绿植。 这个时间候诊室里没有什么人,患者一般会选择电话预约。叶昭昀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望着纯色的窗帘出神。 期间有护士过来,换了一下桌上的茶水,对叶昭昀说:“这位小妹妹,请你等一下啊,谢医生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有什么想喝的吗?姐姐给你拿。” 护士长得非常可爱,又用温柔的语气,叶昭昀感受到了医院的用心。 她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谢谢你,姐姐。我喝开水就好。” 护士把印着q版小兔子的可爱马克杯递给叶昭昀,笑着说:“这个给你。” 马克杯里是温水,叶昭昀心里一阵温暖,再次道了谢。 护士走后,候诊室再次安静下来。 这时候,一个闹闹哄哄的男声从走廊传来,打破了这里的安静:“这病必须得给我治好!” “我没病!”一个倔强的声音响起,有些变声期的沙哑。 叶昭昀皱了皱眉,医院本该是安静的地方。她抿了一口温水,放下马克杯,朝门口望去。 “请您安静,这里是医院,不要打扰到别的客人。”刚才的护士用微微生气的语气对那个男人说。 “还没到您的话,请到候诊室等待。” 三个人推推搡搡地进了候诊室,原本偌大的候诊室,一下显得拥挤起来。 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男人掼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旁边有一个正在抹眼泪的中年妇女。 男人留着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唇周都是青碴,看起来很颓废。 令叶昭昀惊讶的是,男生穿着他们学校的校裤。虽然是暑假,但是几乎没有人愿意在暑假穿校服,尽管是校裤。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他们学校的校裤很有特色,松紧的拉绳设计,裤子侧面是荧光的反光条,在强光照射下会反射光。 男生穿着宽松的白t,那一把瘦瘦的腰,拉扯间被扎紧的裤子勾勒出来。 他有一双浅棕色,眼里满是不甘和怒火,被男人掼得踉跄一下,才在叶昭昀面前稳住身形。 “纪不凡,你给我好好坐下!把这病给我治了!”男人竖起眉毛,挡在候诊室的门口。 纪不凡抬起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叶昭昀,原本想说的话也咽进了肚子。有外人在,他并不想闹得太难看。 叶昭昀这时候才看清楚他的脸,脸颊上有淡淡的雀斑,头发打理的不错,跟男人有七八分的相似,初步判断是父子。 纪不凡一言不发地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跟对面的两人僵持着。 护士走进来,喊叶昭昀的号,叶昭昀没有心思再关心外人,拿着挂号单快步走出了候诊室,路过纪不凡的时候,她看到他磨坏的鞋沿。 “谢医生。”叶昭昀走进诊疗室,冲谢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在医生对面坐下。 谢黎看到面前扎着高马尾的,穿着黑白配运动服的女孩,有些惊讶。 “昭昀?你挂的号?是要自己咨询吗?”谢黎问。 两年前,她接手叶寄祎的病例,咨询一年之后,已经好转不少,所以把一周一次改成了两月一次。她了解两兄妹的遭遇,尽管有些不专业,但是还是忍不住偷偷关注这两兄妹。 “不。我是来问问,我哥有多久没有来谢医生您这里了。”叶昭昀皱着眉说。 “我正准备给你去电话,我催小张给他发过好几次,他都说好,来,结果到诊疗那天又没有空。”谢医生翻出叶寄祎的病例。 果然,哥哥就是没有好好看医生。 “那,下个月,他能来吗?”谢黎两只手搭在下巴上,平视着叶昭昀。 “我尽量劝劝他,哥哥就拜托您了,谢医生。”叶昭昀十指交叉,说完之后,便离开了诊疗室。 “慢走。”谢黎翻着叶寄祎的病例,眉毛也微微蹙起,良久,叹了一口气。 叶昭昀走出去时,纪不凡他爸纪强便把纪不凡推进一个诊疗室,小声嚷道:“喜欢男人就是病!” 纪不凡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纪强:“我没病,看就看!”然后转身把诊疗室的门关上了。 叶昭昀穿过六楼的廊道,最后瞥了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中年妇女,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到眼睛店给叶见山配完新眼镜后,叶昭昀回到了病房。叶见山午饭已经吃完了,叶寄祎不见踪影。 “爷爷,哥哥呢?”叶昭昀把刚拿到的眼镜递给叶见山,在旁边的空床上坐下。这间三人病房现在只住了叶见山一个人。 “你哥,我让他走了,拿本书在那学习,我也不好看电视,要陪什么陪。”叶见山换上新眼镜,对叶昭昀笑了:“还是我孙女乖,什么事儿都听爷爷的。” 叶昭昀笑了笑:“我给您拿杯水。” * “服务员,给我拿杯水!” “小叶!”坐在吧台后面的游喻笑着喊了声,叉子在手上转了几圈,顺手扔进了旁边的木筒里。 “给我们的顾客倒水!”游喻舔了一圈唇周,把扣在下唇上的唇环卷进口腔里,过了一会又吐出来。 湿漉漉的唇环掉在小瓷碟里,发出叮的一声,在顶灯的照耀下折射出一束光。 叶寄祎换好服务生的服装从咖啡厅背后的员工休息室出来,看到老板又在摆烂,越过不负责任的老板,拿起放在吧台的水壶到了一杯白开水。 “哪桌?”叶寄祎淡淡垂眼,看向坐在面前的男人。 游喻穿了一身黑色老头背心,挂满流苏的工业文明风的裤子,薄薄的肌肉在背心下若隐若现,肩膀后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刺青,耳朵上挂了一排耳钉,从耳骨一直到下面的耳垂,乍一眼看有四五个。 “五号桌。诺,那个小帅哥。”游喻眯起眼睛,舔了舔唇角,朝五号桌的顾客眨了眨眼。 叶寄祎将开水端过去,公事公办地问:“请问您还要点什么吗?” 五号桌的男生看起来像一个大学生,看游喻都看红了脸。 “谢谢。我要一个巧克力慕斯蛋糕,一杯拿铁。还有...能不能要一下店主的微信?”男大学生红着脸问。 叶寄祎面不改色地在点菜单上记下巧克力慕斯,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 坐在吧台后面的就是叶昭昀口中的喻哥,这里是他开的一家咖啡店,名叫——一间破店。 这家咖啡厅以名字新颖猎奇取胜,在附近的几条街名气挺大,当然生意经久不衰的秘诀不是店主兢兢业业,诚信经营,而是有着容貌出众的店长,还有店员。相反,一间破店的店主三天两头歇业,且歇得毫无规律,毫无道理。理由便有以下一堆:店主心情不好。店主去纹身了。店主家里的白菜被隔壁猪拱了。店主今天不想上班。昨天店里来了个猥琐男,晦气,不开了。店员生病。 一间破店营业看心情,店长上班也看心情。 这家店如此摆烂,还能够在这繁华地段生存下去的原因之一就是——店主店员的颜值都很抗打。另一个原因就是,甜品真的很好吃!所以,来一间破店消费,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运气。运气好的时候,两个门面都在,店里还有好多帅哥,店长心情好,做了一堆戚风蛋糕免费送。运气不好只能吃闭门羹。 叶寄祎记完,把纸张撕下来,走到吧台里,往游喻面前一放:“你做,我做?” “我做吧。”游喻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哦,对了。他还要你的微信。”叶寄祎补充道。 “哦?”游喻手中不停,行云流水地开始做咖啡。 磨好的咖啡豆被倒进咖啡杯里,游喻扬起一边眉毛,朝着五号桌喊了一声:“店主的微信没有,这个小哥哥的微信要吗?” 叶寄祎从冷柜里面拿蛋糕的手一顿,冷冷得扫了一眼游喻和五号桌。 男大学生被高中生模样的叶寄祎看得心下一颤,虽然年纪小但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还是店长看起来更好接近一点,忙不跌地摇了摇头。 叶寄祎把慕斯蛋糕端到五号桌:“您的蛋糕。” “……谢谢。” 叶寄祎走回吧台,将放在吧台上的碟子一把端走:“消毒?” “还是一一懂我啊。”游喻倚着吧台,给叶寄祎抛了一个媚眼。 “亲爱的,记得碟子也消个毒。” “说过不要用装方糖的碟子装饰品。” “知道了。下次还敢。” 叶寄祎叹了口气,算了这个碟子反正也没有别人用。叶寄祎用热水烫了一下碟子,然后把唇环放进饰品消毒柜里。 “果然没穿孔就是不得劲啊。小叶,你说我要不要再打个唇钉。” 游喻是一个人体穿孔爱好者,享受穿孔的感觉,和一瞬间的疼痛感,因此身上也不少刺青,据叶寄祎知道的就有肩膀上的海东青和右手肘内测的单词awaken。 游喻把做好的拿铁送到五号桌,走回来停在吧台前面,眯着眼睛看着叶寄祎忙碌。 “你忘了之前打舌钉感染的事情了?” 第9章 第九章 “之前是那个穿孔师的问题,去医院看过了,已经换掉了。”游喻用食指和中指把嘴巴撑开,伸出舌尖:“你看。没事吧。” 叶寄祎正在练习拉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眼角抽了抽:“放回去。” “什么?” “舌头,放回去。”叶寄祎忍无可忍,直接放下拉花杯,瞪了一眼游喻。 奶泡溅起来,落在吧台上。 “喻哥,你这样迟早进局子。” 游喻放下手指,舔了舔嘴唇。伸手拿起吧台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进局子更好,破店给你了,我这破店长也不用做了。”那么一整杯没放糖的咖啡一下被喝完,多么苦可想而知,游喻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进步。以后咖啡都可以交给你了,店长很欣慰啊。” “为了奖励我们优秀的店员,这个月给你加薪,加两千怎么样。” 叶寄祎捏着拉花杯,垂下睫毛,慢慢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游喻肯定知道了爷爷摔倒的事情。 “嫌太少?两千五怎么样?”游喻笑。 叶寄祎没说话,兼职基础工资也才两千五,他一加就是两千,因为什么显而易见。 “不说话就是不满意?还少,三千。不能再多了,我卖身也卖不了这么多。” “不用。谢谢你,喻哥。”叶寄祎收好咖啡杯,拿到池子里洗了。 “谢什么,小叶应得的,毕竟也是我破店的招牌!” “喻哥,晚上做家教,我早点下班。” “准了。” 傍晚五点,叶寄祎换下员工服,收拾好东西,开门离开了一件破店。 夏天的五点,太阳仍然很烈,叶寄祎拐进林荫路,慢慢走远了。 游喻坐在吧台后,看着叶寄祎走远,缓缓眯起眼。 叮当—— 玻璃门又被推开。江珩掀开黑色鸭舌帽,扇了扇,钻进了一件破店:“热死了。” “老板,冰美式!” 江珩在靠窗的角落里坐下,那里靠近空调,凉风一阵阵吹,一下消除了夏日的酷热。蝉鸣声太大了,江珩瞥了眼窗外林荫道。 “哟,没见过。新面孔,挺帅的。”游喻兴趣起来,从冷柜里拿了一个小慕斯就坐到江珩对面。 “本店赠送新客的。”游喻把蛋糕摆在江珩面前。 “果然有意思。我听说这里的店长很有个性,诚不我欺啊。”江珩挪过蛋糕。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江珩插起一小块,往嘴里送。 “哈,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他们的脸。”游喻指节分明的左手撑在下巴上,无名指和中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有意思。我叫江珩,怎么称呼?”江珩笑了,左边露出一颗小虎牙,手上还拿着叉子。 “爽快。我喜欢你的性格。游喻。” “犹豫?”江珩挑起眉毛:“有趣的名字。” “同游的游,隐喻的喻。”游喻转着手上的指环,眯起了眼。 “谁介绍的?一间破店。”游喻饶有意思地审视着江珩的穿着,涂鸦风红色T恤,渐变色破洞阔腿牛仔裤,白色球鞋。 很潮嘛,这个小鬼。比叶寄祎那小朋友天天白衬衫,简约黑白t好多了,要是叶寄祎肯换点风格,一间破店的热度说不定更高。 “叶昭昀。不知道你认识吗?”江珩回想起叶昭昀说起一间破店的店长熟稔的口气,觉得她和游喻的关系应该不浅。 “昭昀?怎么不认识。”游喻危险地眯起了眼,舌尖在下唇扫了一圈,低沉着声音问:“你怎么认识我们家的公主的?” 江珩感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游喻此刻就好像一条毒蛇吐出了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猎物。他怎么觉得此情此景有亿点眼熟,这不就是见叶寄祎的第一面吗?一样的敌意,一样的护短。 江珩上次和叶昭昀在志愿活动时相谈甚欢,交换了各自喜欢的作品,叶昭昀透露了一间破店是如何标新立异,江珩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一从奥赛集训营出来之后就来了这里。 另外一个原因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叶昭昀,问问她叶寄祎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就离开了集训营。 “别误会,叶昭昀就是我普通学妹。”江珩赶紧撇清关系,他长得真的有那么像诱骗小女孩的坏人吗。 “是吗?我去给你做冰美式。” “等等!叶昭昀是你家公主的话,那叶寄祎岂不是...” “我家大公主。” 游喻这话接得特快,江珩险些笑岔气。游喻转身要走。江珩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那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这我可帮不上忙,自己联系吧。”游喻漫不经心地收回手,转身回了吧台。 江珩见询问无果,只好拿出手机在发了十几条的聊天框里又发送一个“在吗?看到回我消息。” 随后江珩便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趁着活跃的思想,开始打起字来。 他的两只手在键盘上动得飞快,一行行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只偶尔停下来,思考一会又继续动起来。 “冰美式。”游喻直接一只手伸到江珩面前,挡住了他看电脑的视线。江珩抬起头,从游喻手中接过咖啡:“谢谢。” 游喻见江珩没在意,在旁边站了一会,观察江珩在干什么。 流畅的文字在江珩手下倾泻,游喻不知不觉看入了神,赞叹道:“年纪轻轻看不出来,有大作家的风范啊。” 可以看的出来,江珩在写的是一个悬疑故事。仅仅是刚才的一千多字,就可以看出来疑点重重,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作家,称不上。偶尔写点文字,算是个人爱好,写这些的时候心情就能平静下来,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有很多人陪着。”江珩抿了一口冰美式,右手不停。“希望哪一天能成熟,配得上作家这两字吧。” “有梦想是好事。”游喻眼前浮现出叶寄祎冷淡的脸,和他眼里熄灭的火。 “不打扰大作家了,我回去睡大觉。”游喻伸了个懒腰,把一串钥匙丢给刚进店的一个员工:“小钱,破店交给你了。” “小叶,这里交给你了。”叶寄祎对家教对象的母亲点了点头,开始了日常的数学辅导。 今天是暑期家教的第一天,主要是讲评一下上学期末的试卷,任务不重。这个和叶昭昀一般大的男孩他从初一一直带到初二,效果挺显著,就一直保持稳定的家教关系到了现在。家教一节课两小时一百五,一个暑假可以赚个四五千,下学期叶昭昀的古筝班学费就有了。 父母过世后留下的财产不多,肇事司机赔偿少得可怜,现在用的钱几乎都是保险公司赔付的。虽然这些钱供他和妹妹上完高中不成问题,但是只出不入金山银山都会消耗完。爷爷奶奶也很年迈了,叶寄祎不希望他们太过劳累,就自己出来做点能做的事情。 吃穿住行,上补习班,房贷,大学学费,都需要钱,叶寄祎不得不做长远打算。 家教结束后,已经七点多了,叶寄祎还没有吃晚安,肚子已经抗议许久。他拿出手机,登入许久不用的微信,一进去就看到江珩挂在最顶上,骚气头像旁边有个23的红点。他眉头蹙起,点进去看了一下。 -叶寄祎,发生什么了? -怎么一声不吭就退营了?我怎么办啊... -你没事吧?当时看你脸色很不好 -看到就回我 -【小狗撒娇】 -【大哭】 -在吗?我很担心你 …… -在吗?看到回我消息 叶寄祎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好像有小猫在上面蹦蹦跳跳,又用爪子挠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发了一个“家里出了点事,谢谢你关心”。 然后,滑到下一个对话框,备注是妹妹。 -哥,爷爷的晚饭已经送了,我做了饭,今晚回家吃 叶寄祎垂眼,打下一个字。 -好 七点的夏天,天色仍然很亮,太阳勾着西山的脖子不肯坠落。林荫道的蝉鸣声依旧刺耳,那个五彩斑斓的夏天,怎么也过不去,但是却好像淡了一些? 叶寄祎回到家,客厅是昏暗的。 妹妹不是说在家? 等他换下鞋子,直起腰,客厅突然亮起了光。叶昭昀端着巴掌大的小蛋糕,站在客厅中间,大眼睛闪闪发光,对他露出微笑。 叶寄祎觉得那微弱的烛光有些刺眼,眼前眩晕了一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他啪地一下打开客厅的灯,抿着嘴走过去。 自从那个夏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就是父母的祭日。 就算了推迟或提早几天,他也不愿意过。 今年祭日,他在集训营,只带了一束菊花给爸爸妈妈。 “哥,生日快乐。” 他蹙起眉,拔掉了在燃烧的蜡烛。 “昭昀,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过生日吗。”叶寄祎的声音很冷。 叶昭昀低下头,她只是想帮助哥哥走出那个夏天,这一切不是他的错。 “不在那一天也不行?” “不行。” 叶昭昀眼神暗下来:“那就这样吧。你就当我晚上买的甜品,还有那双鞋是我买的。送给你。” “对了,谢医生打电话让我督促你下个月去她那。” 叶昭昀把旁边的鞋盒递过去,落寞地回了房间。 “记得吃饭,饭在餐桌上。” 收藏一下吧,就收藏一下吧(扯袖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叶寄祎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心里有一种既安慰又痛苦的复杂。 昭昀长大了。走不出的,是他。 对不起。 叶寄祎夹起一筷子菜塞到嘴里。滚烫的液体落下,掉进碗里。为什么他尝不出味来呢。 一墙之隔的房门内,叶昭昀躺在草绿色的被褥里,右手臂搭在眼睛上,过一会侧躺着弓成一团,眼睛紧闭,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房间的装修风是田园风,天花板是水蓝色,此刻的昭昀就好像广袤天空下缩在草地里给自己舔毛的小猫,无助,孤单。广大的苍穹,无垠的绿地,另一只小猫不肯拉住她的手,走出草地里的沼泽。 良久,她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前,抚摸着书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放的是她十岁时全家人一起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少年一身白衬衫,胸饰领,像从西方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公子,笑的很灿烂,眼睛弯弯,眼眸里的光都要溢出。 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 叶昭昀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红色证书,她从底下摸出一张照片,夹进了一本书里。 叶寄祎吃完晚饭后收拾好桌子洗完碗,洗漱后就回了房间。微信还没有关闭,手机一直发出叮咚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只见最顶上的那个对话框上小红点不停的闪动。 叶寄祎却没有心情管,只是拿起手机摁了一下关机键,就栽进柔软的被褥里。天气很热,却热不了叶寄祎的心,26度的空调机呜呜的运转,吹出的凉风却熄灭不了梦里的鲜红。 第二天早上,叶寄祎起来做好早饭,就轻轻敲了一下叶昭昀的门,门内传来一个沙哑慵懒的女孩声音后叶寄祎才推开了一条缝。 “进。” 叶昭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头发有些凌乱,微微抬起头眯起一只眼,看向他。 “早饭做好,电饭煲里有一只水煮蛋,新买的胶带在客厅的抽屉里,我去医院陪爷爷。等会不要不吃早饭。” “好——”叶昭昀打了一个哈欠,沙哑的声音拖出一个尾音,整个脑袋又陷进了枕头里。 叶寄祎摇摇头,明明还是小孩子。 另一边,昨晚江珩搬进新家,有些认床睡不着。拿着手机红着眼,给叶寄祎发了十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好不容易回他一句,结果又突然销声匿迹。 江珩一直拿着手机,无聊地在各个APP之间巡视自己的领地,硬撑着生怕错过叶寄祎的消息。可来回巡视了几个回合,微信的对话框还是一动不动。墙上的时钟悠悠转过两点,他才经不住困意昏睡了过去。 早晨,**的阳光透过房间的玻璃,生生把江珩给热醒。昨晚窗帘没拉紧,让太阳照过来,江珩拿起手机一看,才7点,微信仍然安安静静。叹一口气,可是再也睡不着,熬夜之后头痛欲裂,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清醒不少,头疼也缓解了一些。 他窜进厨房,不太熟练的捣弄燃气灶。弄了半天,连火都没打着。他不耐烦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喂。” “怎么有事求我?” “……”嘿,他突然就想挂掉电话了。 “我马上要上课,有什么事快说。” “家里燃气灶,怎么开?”江珩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蠢货。” 嘟—— 江珩火冒三丈,奈何又不能把对方怎么样,只是赌气似的按下了挂断键。 过了三秒,手机上又跳出来电显示,备注是妈。 江珩眉头皱着,硬生生等到快要自然挂断的时候才接起电话。 “你多大了还干这种事。下面的门拉开,有一个阀门,打开就好。” 江珩照着对方所说的,过来一会,燃气灶就冒出幽蓝的火焰。他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这里果然不如老爸那舒服。 江珩好不容易弄好一顿早饭,吃完就收拾东西出了门。他刚搬过来,对这片街区不是很熟悉,打算在附近转悠转悠,尽快的熟悉一下环境。走过几条街,突然发现转角处有一家书店。 装修的很精美,他停住脚步,慢慢的走过去。走进书店,在店里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抽出一本书就开始看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中午了,手上的书看了一半,他拿着走到前台。 路过柜台的时候突然被进门对面堆的一堆书吸引了注意力。旁边放着一个立牌,上面写着新锐悬疑作家水行作品《连巷》火热畅销。 那堆书的旁边站了一个穿着汉元素的女孩,女孩扎起高高的马尾,正在低头翻阅着什么。 江珩慢慢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塑封的书,看着封面上巷子尽头斑驳的血液,问了句旁边的女孩:“你喜欢这书?” “对啊对啊。水行,可是我最喜欢的网文作者。”女孩以为遇到同好,转过头激动地说。 江珩抿着嘴笑了一下,却一转眼看清了女孩的脸。 “叶昭昀?” “……江学长?” 叶昭昀早晨起迟了,拿了叶寄祎买的胶带就跑出门上课去了,完全把叶寄祎交代她要吃早饭的事情抛在脑后。 说来也很奇怪,自己买的胶带要么太松,缠两下就没粘性,要么太黏,撕下来后在手指上留下一圈胶,只有叶寄祎买的刚刚好,用习惯了就不想换。 上完课后,叶昭昀就来了书店,来买她最爱的作者的新书。不过,上次江学长也说喜欢水行的书,遇到好像也不算奇怪。 “好巧。”江珩笑着说,左边的虎牙露出来,显得很可亲。 “是啊好巧。你来买书吗?” “这本我有了。我来看书。” “好可惜,前几天网上没抢到亲签。”叶昭昀皱起一张脸说。 “我抢到了,我送你一本吧?” “真的吗?可是你也只有一本吧。” “我不在意这些。”江珩看着女孩满怀期待的大眼睛,有些无奈。 “好耶!谢谢江学长。我请你吃饭吧!” “好。”江珩点了点头,随即顺口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哥哥呢?中午你们不一起吃饭?” 叶昭昀沉默了一下,道:“哥哥他有事,在医院吃了。” “医院?”江珩惊讶,声音提起了些。 “别担心,我哥没事。是我爷爷摔倒了。话说学长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记得上次你们俩没讲超过两句话。”叶昭昀疑问道。 江珩本想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询问一下叶寄祎的情况,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只好挑挑拣拣得把他和叶寄祎在奥赛集训营的情况说了。 “哦!”叶昭昀恍然大悟:“不过你们才认识这么几天,就加上他微信的也是少见。” “...是吗?” “如果学长下午没事,你想见我哥,我带你去一间破店,他在那打工。” 一间破店,打工?为什么昨天没看到他? 不过江珩没再问,叶昭昀已经拉着他走出书店,带他去往吃饭的地方。 “老板,两碗刀削面。”叶昭昀朝老板示意,带着江珩走进这家名叫烟火的小店。 江珩打量了一眼店里的招牌,心想一家小吃店还怪文艺。 这家店里全是深棕色木桌,店小得一眼就能望到头,店里没有空调,只有两侧墙壁上的挂扇在勤勤恳恳地工作。人们都在专注地品尝自己的食物,偶尔有交谈的声音,但是分贝不大,会给人一种轻松但不至于有反感的舒适,再加上各自面前热气腾腾的面,确实有一种人间烟火的感觉。 “学长,这家店东西可好吃了,物美价廉。别看一碗刀削面,只要八块,有好多肉丝呢,青蔬非常新鲜。”叶昭昀坐下后就一直热情地给江珩介绍这家店的食物。 江珩刚搬过来,最需要熟悉一下周围,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声。 面上来后,确实如叶昭昀所言,蔬菜色泽鲜艳,肉丝也撒了满满一层,用脸大的海碗盛着,看起来令人很有食欲。 两个人埋头呲溜起面来,各自都吃出一身汗。吃饱饭后,叶昭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好吃吧?”叶昭昀笑道。 “嗯。” 吃饱饭后,两人就来到了一间破店。 中午的咖啡厅没有什么人,玻璃门紧闭着,隔绝了夏日外界的热量。 叶昭昀推开门,一阵凉气扑面而来,使人骤然放松下来。 江珩跟在叶昭昀后面,还没踏进门就被一个声音给喊得差点停下来。 “喂!这里不是饭店也不是餐厅啊,中午咖啡厅不营业!”江珩的视线在店里逡巡一周,发现并无人,可是着慵懒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线不是游喻又是谁呢。 只见一只手从吧台后面伸出来,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戴了一只戒指,只是素净的银圈,并无过多的装饰,而宽度不一,完美地衬托了修长的指节,手腕内侧有一个鲜红的纹身awaken,手臂上青筋清晰,肌肉线条流畅而完美。 那只手一转,扒住吧台,借力一撑,游喻整个人就从吧台底下坐起来。 游喻舔了舔嘴唇,用极其不耐烦的眼神扫了一眼店里,活像要把扰他清梦的不速之客用眼神剐过一遍。 叶昭昀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游喻,弯起眼睛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喻哥,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接触到站在店中间穿着汉元素日常服装的女孩,游喻的眼神就软下来,气质瞬间变得不一样了,好像一只狮子收回锋利的爪子,变成了一只可亲的猫。 “昭昀,来店里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今天的蛋糕可没有做好。” 一间破店的冷柜里每天都会有一个巴掌大的提拉米苏慕斯蛋糕,是非卖品,这是游喻专门为叶昭昀做的,只要叶昭昀在营业结束之前来到店里,就可以随时吃到这个蛋糕,如果叶昭昀没有来或者来了不想吃,这份精致的蛋糕就会成为赠品赠送当日最后一位离开一间破店的顾客。 有幸运得到这份提拉米苏蛋糕的顾客或者一直想买却被告知是非卖品的顾客,都对这份蛋糕倾注了巨大的好奇心,纷纷想知道容貌优异的店长究竟是为谁留的特例,当然店长是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夏天的咖啡店营业时间定在15:00-22:00,不仅是下午茶的好时间,还是酷热的夏日午后的好去处。因此为了保证甜点的新鲜度,游喻一般会在午觉过后再爬起来做蛋糕。 不过午觉的定义,是由游喻定的,所以经常会发生现做蛋糕的场景,不过有一位赏心悦目的店长,现做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毕竟顾客大多数都是消磨时光和冲着秀色可餐来的。 叶昭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喻哥,我不是来吃蛋糕的。难为你每天都给我做一个。” 叶昭昀对游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她初一刚开学的时候被混混堵在校门口勒索,过了好几天没敢告诉哥哥,但是有天叶寄祎下课早,去接叶昭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叶昭昀被混混围住。他几乎是立刻血气上涌,火气就烧上眉梢。冲过去就朝打头的混混踹了一脚,奈何对方人太多,叶寄祎也没学过什么打架的招数,很快就处于下风。 此时骑着小电驴窜巷子的游喻悠悠路过,看到混子欺负两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孩,当即就把车一甩,手里的烟摁在其中一个脸上,几下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叶昭昀本来还陷在哥哥被打的担心和害怕里面,没想到一分钟战局反转,人都愣住,怯生生地回答:“叶昭昀。” 游喻眯起眼,踩着那个混混头的手掌碾了几下:“听好了,她,还有他,以后我罩了。再看你们在学校附近欺负学生,就等着断手吧!” 混混都落跑之后,游喻就把两个小孩一个一个运到店里。 游喻帮叶寄祎处理了伤口,拿出两个提拉米苏蛋糕安慰小孩,叶昭昀接过慢慢吃了起来,边吃边哭说:“谢谢哥哥。蛋糕很好吃。” 游喻受不了小女孩哭,拿着纸巾边给叶昭昀擦眼泪边说:“好吃啊?好吃哥哥以后每天给你做一个怎么样?” “好。” 叶寄祎坐在旁边闷不吭声,只是眼神深沉地看了看游喻,然后垂下了眼睛,桌上的蛋糕没有动过。为此,叶寄祎还去学了两年散打。游喻询问了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此后他们就保持着联系。在得知两人的家庭状况后,游喻几乎是事情能帮就帮,偶尔还会帮叶寄祎和叶昭昀开个家长会什么的。 因此游喻对叶昭昀来说,既像一个哥哥,也像一个父亲。自打父母去世后,除了爷爷奶奶就没有人对她这么关心过,她一直都很感激游喻。游喻也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宠着。 “哦?你怎么也在这?”游喻似乎刚注意到进门的江珩,语气一转,瞬间危险起来,从旁边木筒里抽出一把钢叉,在手里转了起来。 “昨天不是说和昭昀没有关系,今天就一起出现在这里。”游喻舔了一下下唇的唇环,眯起眼睛盯着江珩。 眼看气氛就要剑拔弓弩起来,叶昭昀连忙解释:“喻哥,他是我学长,我们来这等我哥的,他算是我哥的同学。” “嗯嗯。”江珩连忙作乖巧状点头。 “那你们等吧,我去后面做蛋糕。”游喻这才放下叉子,转身进了后厨。 走进了才发现,刚刚游喻躺在吧台后面的一把长凳上,还真是不羁,江珩想。 “学长,你坐吧。我帮喻哥收拾一下店里。”叶昭昀说。 自己一个男的坐在这里看着一个小姑娘忙这忙那怎么好意思,于是江珩就加入叶昭昀和她一起收拾。 两个人效率很高,不一会就快要收拾好了。 这时候店里走进一个人,白衬衫黑西裤,不是叶寄祎是谁。 “?”叶寄祎似乎对出现在店里的两个人很惊讶,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你们怎么在这?”叶昭昀在店里还是可以理解的,叶昭昀和江珩一起在店里也勉强可以理解,两个人一起在店里干活就不可以理解了。 江珩放下手里的拖把,看向门口的叶寄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标志性的小虎牙又露在外面。 “叶老师,终于等到你了。” 叶昭昀转过头震惊地看了一眼江珩,又看了一眼她哥一脸无语又无奈的表情。 叶老师?哥哥同龄人里还没有人这样和哥哥打过趣。 叶昭昀默默收了清扫工具,站在一边静观其变,她可是没有忘记两个人初次见面的硝烟味,虽然江珩告诉她集训营的事情,她还是不太放心,她哥对一切接近她的雄性抱有敌意。 “你来什么事?”叶寄祎抿唇,昨晚的一堆消息浮现在脑海里。 江珩正要回答,游喻突然从后厨出来,端着一托盘蛋糕,一个一个放进冷柜里,边放边勾起唇角逗弄叶寄祎:“一一啊,他是我新招的员工,来给你作伴的,怎么样,欢不欢喜?” “...”叶寄祎审视江珩,叶寄祎蹙眉审视游喻。 “一一?”江珩咀嚼这两个字,有些生涩,意外在心里起了波澜,还怪好听。 “哎,哥,你别听喻哥开玩笑。学长他...”叶昭昀适时插话。 “你突然不告而别,好几天不回消息,突然回一下又销声匿迹,我当然是因为担心你。今天早上在书店遇到你妹妹,听说你在这打工就一起过来了。”江珩委屈解释,自己挂念兄弟挂念这么久,一见面就对他这么冷淡。 “谢谢你。我说过,我没事。”叶寄祎听完之后垂下眼,快步越过江珩走进员工休息室。 “哎?” 就这么走了?江珩想。 只有游喻在一边噗嗤笑出了声,有意思相当有意思。他端起提拉米苏蛋糕走向叶昭昀,拿走她身边的打扫工具:“昭昀,蛋糕。辛苦你打扫了。” “不辛苦,一点点小事,喻哥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叶昭昀谢过游喻,先去后厨洗了个手才回来。 期间游喻和江珩不知道说了什么,江珩手里拿着两把拖把,表情怪异。 叶寄祎换好员工服后,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一啊,小江帮忙打扫辛苦了,你给他泡杯咖啡。”游喻风轻云淡交接过拖把之后,转身回到吧台后。 “冰美式?”游喻拇指轻触了一下唇上的环,用一种很有意思的眼神询问江珩。 “嗯。谢谢。”江珩把拖把放在一边。 “小叶,记你账上。” “为什么?”叶寄祎抿唇。 “拖地是你的工作。”游喻答道。 “...”我求他帮我的? “不用了。我自己付吧。”江珩洗好手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叶寄祎没有回答,蹙眉看了眼横躺在吧台后长凳上的游喻,冷声道:“你躺这,我怎么做?” “亲爱的,这就看你了。困死了。”游喻眨了下眼,用手遮住眼睛就装睡了。 叶寄祎走过去,踢了一下长凳,把凳子踢出去些许,游喻被颠得一愣,手掌下的眼睛睁开,勾了下唇,又闭上了。 “胆子大了。” 叶寄祎懒得理他,挤进吧台,对今天的第一位顾客说:“多冰,少冰,还是去冰。” 声音无甚起伏,好像不在招待顾客,而是冷冰冰的程序指令。 “少冰。”江珩驾轻就熟地应对叶寄祎的冷脸,饶有意思地看着叶寄祎做咖啡。 叶寄祎兼职破店的服务员两年了,游喻有意培养店员们的能力,想着减轻一点自己的工作量,叶寄祎经过两年的锻炼,各种咖啡已经做得很熟练,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江珩眼睛没离开过叶寄祎,这个人做题的时候身体板正,就连做别的事情也是挺直了背来做的,很是赏心悦目。 叶昭昀坐在旁边一边慢慢吃蛋糕,同时闷不吭声打量这两个人,眼睛亮亮的,轱辘轱辘转来转去。 很快,一杯冒着凉气的咖啡放在了江珩面前。江珩拿起来喝了一小口,笑出了一颗虎牙,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评价:“很好喝。” 叶寄祎没说话,只是转身回到了吧台,没人看到的地方,耳朵漫上绯色。 陆陆续续的来了其他店员和客人,江珩就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店里的客人,看窗外的行人,叶昭昀吃完蛋糕就去医院了。 江珩喝完一杯冰美式,又叫了另外两杯,还指明要叶寄祎做,他就坐在那,看他忙忙碌碌,看他紧凑又不慌乱地应对客人。 游喻在吧台后面摆烂摆得不省人事,甩手掌柜甩得心安理得。江珩在天边泛起火红的时候就打算离开,另一个服务员来跟他结账时,说已经结过了。 口嫌体正直,江珩心想。江珩看了一眼站在吧台后的叶寄祎,也没说什么,只是故意拐了一个大弯绕到吧台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晚上记得看手机。” 这个下午好长,这个下午又好短,他想。 第12章 第十二章 江珩踢掉鞋子,反手关上门。厨房里传来锅勺碰撞的声音,江珩警惕地绷紧了脊背。 蓦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在父亲家,也没有隔三差五出差出到人都无影无踪只剩自己一个人常年“独居”的地步。 现在这间房子还有一个女主人。 一时间思绪转过千百回,厨房里的人好像意识到有人回来了,穿着围裙就走出来看了一眼。 梁琼撇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江珩,翘着眉毛道:“舍得回家了?” 江珩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一个字含在嘴里,吐出来也不是,咽回去也不是。虽然换了一个地点,梁琼换了身装扮,但是印着可爱图案的围裙没有削弱丝毫她的气质,无框眼镜下仍然是那双严肃的眸子。 江珩回家后没有一点放松下来,看见了梁琼好像在别人家做客一样拘谨。 梁琼心下一寒,进门这么久也没叫过一声妈,见状说:“把鞋子放好,休息一下。等会吃饭。”说完就转身回了厨房。 江珩嘴唇翕张,最终捡起玄光的鞋子放在鞋柜上,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自打父母离婚之后,江珩被判给江于寒。起初几年,江于寒的生意还没做大,也不需要国内国外到处乱飞,有大把的时间陪儿子长大。但是自从江珩上了初中以后,江于寒越来越忙,江珩又好像回到小时候。江于寒变得和梁琼一样,一天到晚不见踪影。 有时候江珩会想,梁琼心里是不是只有她的学生,自己这个儿子是可有可无,是他们爱情的意外。等到他们连爱情都没有了,自己是不是她随时可以舍弃的一个物件。虽然离婚,但是夫妻俩都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于是打起了离婚官司。 江珩始终想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梁琼明明可以每次都放下自己去忙她的工作,每次忽略他的感受,到离婚又想要自己的抚养权。 “小珩乖,在家里看电视,妈妈学校有点事,晚上跟爸爸一起吃饭好不好。” “小珩,妈妈班上一个学生出了点事,妈妈打电话叫阿姨陪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宝贝别闹,妈妈在备课。自己去玩啊。” …… 那么多句话,那么多次落空的手,那么多次一个人,十岁的江珩毫不意外在法官当庭询问他意见的时候,毫不犹豫,用脆生生的声音回答道:“爸爸。” 江珩当时心里没有别的,想的只是爸爸可以陪他玩。 他不知道,后来要和梁琼分别那么久,久到连母子之间的亲情都疏远了。 虽然梁琼会固定来探视他,偶尔会辅导一下他的功课,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家庭的影响,江珩从小就对梁琼教的数学表示出抗拒。后来每次梁琼带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想哄着江珩叫一声“妈”,小江珩虽然还是会期待母亲的到来,但是最后只会说“梁老师来了”。 如果我也是她的学生,她会不会就多关心我一点? 后来江珩长大了,有自己的一套主意,心里的想法也不外露,梁琼也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给自己的儿子,常常是匆匆见一面相顾无言地离开,心里就算有百转千回的挂念也说不出口了。 本来是世间最亲的母子关系,却处成了现在的尴尬。 江珩转眼要升高二,数学还是毫无起色,江于寒忙于工作,自知愧对儿子,和梁琼打了个商量就把儿子打包送到梁琼那里,想着正好转个学,放到梁琼眼皮底下看着。 虽然离婚,父母俩初衷都是为了孩子好,梁琼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正好自己要看一个集训营,有两个推荐名额,就把江珩也捎上了。 哪知道,江珩那样讨厌在集训营,作天作地,叶寄祎看着才收敛一点。梁琼好不容易看他数学有点起色,结果叶寄祎因为家庭原因又提前退营,江珩一下子也消沉下来,还是让他给跑了。 梁琼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也没法说什么。 江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许久,直到梁琼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回过神,自觉去洗了手然后坐在饭桌前。 三菜一汤,说实话两个人吃有点多了。江珩扫了一眼菜色,都是小时候他爱吃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 她记得他喜欢吃的菜,可是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一餐饭下来,母子俩相顾无言,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梁琼看见江珩一筷子没夹过那碗豆腐花甲汤,放下筷子说了一句:“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汤了,怎么不吃?” “有一次,爸爸连着煮了三天这个汤,因为它简单,我吃吐了。后来再看到都会有一种胃里翻涌的感觉。”江珩漫不经心的回答。 “对不起,我不知道。”梁琼说完之后沉默了。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谢谢梁老师煮的菜。”江珩知道这样大家都难受,但是他也轻易迈不过那个坎儿,越过梁琼把她的碗筷收了。梁琼看着江珩的背影,眼神暗了下来,叹了口气。 “我来洗碗吧。” “我去洗碗。”叶寄祎收拾好病床上的小架子,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叶昭昀和哥哥爷爷一起在医院吃了晚饭,正坐在病床旁边跟叶见山唠嗑。 “爷爷,哥哥交到新朋友了。”叶昭昀闪着两只大眼睛,鬼鬼祟祟地附到叶见山耳边。 叶见山银灰交杂的眉毛一下扬起来,欣慰道:“除了小玉儿,一一终于有别的朋友了。” 叶昭昀噗嗤一声笑出来,每次爷爷奶奶叫小玉儿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笑出声。 “是啊是啊……叽里呱啦……”叶昭昀一面说,叶见山一面点头微笑。 叶寄祎出来就见到爷孙俩脸上一模一样的诡异的笑容,用看乖孙那种眼神看着他,一丝丝寒意从脚下往上泛,他抿了抿嘴,转头严肃地对叶昭昀说:“时间不早了,昭昀你快先回家去。太迟了不安全。” “哥哥你呢?”叶昭昀换上正经的表情,但嘴角还是可疑地上扬。 “我今晚在这里陪床。” “晚上记得看手机。”叶见山住的三人病房已经入住了其他两位,叶寄祎不能再霸着病床,只好委屈躺在又矮又小的陪护床上。他翻过一个身,脑海里便响起了江珩的声音。 夜里的病房很安静,入住的都是老人,很早就睡下了。 叶寄祎小心翼翼地点亮了手机,戳进微信。 江珩的对话框果然又有小红点,不过这次只有两条消息。 -【图片】 -什么时候来拿? 他点进去一看,是自己走得太急落下的那本参考书,难怪回来之后怎么也找不到。 -谢谢你 叶寄祎编辑完这条消息,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有空,聊天框里就跳出一堆消息。 -不错,看来下午的话记到心里 -你什么时候有空? -哦,忘了,你最近很忙 -要不我给你送过去吧? 叶寄祎“正在输入……”还没持续三十秒,整个屏幕就被白色长条气泡占领了。 他正想打下一个“不用,谢谢”,江珩的下一条消息就无缝衔接。 -那就说定了!我明天有空,给你送过去? “...”叶寄祎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个问号和一个句号来描述。 是自己太久没有上网的原因吗,已经跟不上同龄人的手速和思维了。 抵不住江珩的热情,叶寄祎斟酌了一下,和江珩约定了明天送来医院。 约定完,叶寄祎翻了个身,把手机摁熄屏,放在一边,正准备酝酿睡意。 突然,手机又叮咚一声,叶寄祎赶紧捂住手机,还好声音不大,没有吵醒旁边的病人。 他皱眉点亮屏幕,微信,您有一条新消息来自江珩。 江珩发来一张图片,是自己离开集训营之前做的最后一份数学卷子,上面有批阅的痕迹,还有一个鲜红100。 -看,这是什么!你的满分卷子 -我们小组,竟然没有倒数! -【图片】 江珩截了一个长条图片:20-叶寄祎,江珩 集训营一共五十个人,25组,他们俩没有完成整个阶段,总积分全靠叶寄祎一己之力的前期表现拉上来的,不过倒数第六,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据他所知,最后几组的积分相差都不大。 叶寄祎嘴角微微翘起,这个人还真是…… 然后他摁了电源键,缩进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哎,又不理人。 江珩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走到门口,看到正戴着眼镜,坐在客厅茶几前的梁琼。 这房子是梁琼和江于寒结婚时买的婚房,三室一厅,两间卧室一间书房,江珩小时候有属于自己的一间房,不过他不想住小时候那间,于是一般进来就挑了书房安顿下来。 没想到就占了梁琼平时办公的地方,现在她只能在客厅的茶几上工作。 江珩悄无声息地站了许久,看着梁琼拿起笔一会儿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又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几个字。 “站那那么久,看什么呢?”梁琼突然说。 “梁老师,集训营接下来要上什么?”江珩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不要告诉我你又想回去了……”梁琼扶了扶眼睛,锐利的眼光锁定了江珩。 “想什么呢。这破数学,爱谁学谁学。”江珩道。 梁琼垂下眼睛,继续备她的课。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怎么能这样说呢,您看吧,您最爱的学生叶寄祎,那么优秀,又不能来集训营继续上课,我就帮他问问课程到底怎么进行。”江珩展开刚刚从梁琼那里薅来的满分试卷,拿在了胸前。 “呵,你什么时候和我最爱的学生混得那么熟了?”梁琼抬眸扫了一眼试卷,随即冷笑出声。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向来是能帮就帮,您可不知道我这几年,参加过多少志愿活动吧...”江珩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没了声音。 这几年时间,是他们讳疾忌医的伤痛,本来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江珩没想到自己话说一快,就不自觉地流露出心里的想法。 他想,他果然还是没法跨过那道坎。 偌大的客厅安静异常,梁琼敲击键盘的微小声音清晰可见。 沉默的气氛逸散到整个客厅,空气都好像被透明的胶体胶着住了,江珩连呼吸都小心谨慎。 啪—— 一沓用回形针别住的a4纸扔在江珩前面的茶几上。 沉默被打破,梁琼收回手,没有看江珩一眼。 “后面的讲义。拿去。”梁琼说,声音有些沙哑。 江珩顿时松了口气,切换了他平常惯用轻松的口吻,拿起茶几上的讲义,故作古怪地说道:“谢谢梁老师,就知道你最好了。爱你。” 说完之后,江珩就快步离开客厅,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他没有看到背后的梁琼手指一顿,僵硬了一秒。 江珩攥紧了手里的讲义,顺着门滑在地上。 在地上坐了许久,江珩慢慢站起来,把竞赛参考书和讲义一起塞进了包里。 盯着桌上的试卷看了一分钟,他鬼使神差地把它收进了抽屉里。 第二天。 “哎哎,谢谢,小伙子。太客气了。” 叶寄祎睡在小床上,迷迷糊糊被吵醒了。昨晚意外地睡得很好,一整夜没有做梦,也没有醒来,好久没睡个好觉的叶寄祎破天荒得睡到九点。 病房里的老头老太太,看小伙子孝顺得很,尽管醒得很早也没有吵醒叶寄祎。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房门。 叶寄祎猛一睁眼,江珩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说实话,有被吓到,叶寄祎又闭了一下眼,再张开江珩那张完美的脸还是在眼前,近得脸上的绒毛都可以看见。 虽然他们认识也挺久了,但是叶寄祎没那么仔细地看过这张脸。 鼻梁很高,轮廓挺深的,下颌线挺完美,左边有颗小虎牙,笑的时候总会露出来。 “怎么?看呆了,我是不是很帅?”江珩笑道,才稍稍离开些许。 “你怎么在这?”叶寄祎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九点了。 他不记得昨天跟江珩讲过具体是哪家医院,哪间病房。 谢谢宝宝的营养液[狗头叼玫瑰] 点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站在旁边的叶昭昀晃了晃手机,一切疑问顿时消散了。叶寄祎无奈从被子里钻出来,朝着叶见山道:“爷爷,你怎么不叫醒我的?” “难得睡会。”叶见山呵呵笑道。 “我让爷爷先别叫醒你的。”江珩连忙附和,左边的小虎牙露出来。 叶寄祎有种被他们联合骗到的感觉,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钻出来,走到洗漱间,把他们抛在脑后。 等到他站在镜子面前,看到自己的头发翘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小猫,才明白刚才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叶寄祎眉毛蹙起,洗了把脸,把头发都理顺了才出去。 江珩坐在两张病床之间,笑呵呵地和叶见山和隔壁老头聊天,逗得两个老人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他还真是和谁都能聊起来,在志愿活动是,在集训营是,在医院里也是,不管男女老少,不计性别年龄,在哪都混得很不错。 叶寄祎站在门边静静看了几秒,突然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哎,看什么呢,过来坐。”叶见山及时发现了站在一边的叶寄祎,把他叫过来坐下,制止了叶寄祎心里还没发芽的剥离感。 “哥,早上学长说来看爷爷,说没联系上你,我就带他来了。”叶昭昀坐在病床的另一边。 叶寄祎朝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江珩。 “小江,你买这么多水果啊?”最靠外边的病床上老奶奶说,眼睛里有羡慕的光。 “哈哈哈。这个小江也是,这得多贵啊?”叶见山拍着床铺笑道。 “没有没有,一点小心意。叶寄祎之前也帮过我很大忙。”江珩不好意思笑笑。 叶寄祎才微微瞪大眼,看着旁边多出来的一个果篮,医院附近买这东西,少说也是两三百,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才会在医院旁边买这种华而不实的果篮,他早上还以为是谁家有钱亲戚来过了,没想到是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以后啊,记得不要买这种包装的水果,实际上没多少,还不如早市的水果来得新鲜便宜。”隔壁床的大爷传授经验,江珩一脸受教了的样子。 “...”叶寄祎沉默。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他就在一边看着。没过多久,旁边病床病人的亲戚也来了,江珩终于从一堆老人围攻中解放出来。 “昭昀,你去,去带小江买点早饭。看看想吃些什么。”叶见山朝叶昭昀招招手。 刚才叶昭昀带江珩来得早,两个人都没吃早饭,叶寄祎又刚起。 “哦。”叶昭昀应道。 “爷爷,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里等。”叶寄祎作势要起身,突然被子下面伸过来一只粗糙的手,拽住了他,他身体一顿,又坐下来,转头疑惑地看向叶见山。 “哥,我去吧。”叶昭昀说。 “嗯,我们去吧,你在这里陪着爷爷,也好照顾。”江珩在一边附和。 “好。”叶寄祎说,但是眼神却没离开叶见山。 “昭昀,钱给你。”叶见山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一百块,递给叶昭昀。 “爷爷不用,我有钱。”叶昭昀推拒着。 “拿着!”被叶见山严肃起来的神情震到,叶昭昀接过了那张红色钞票然后拉着江珩迅速地跑走了。 “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叶见山又补充道。 等他们走后,叶寄祎抬起还被叶见山抓住的手腕:“爷爷?” “一一,小江果篮花了不少吧,孩子能赚些什么钱,爷爷这里拿钱你请他吃个饭或者送个什么礼物还给他。”叶见山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五张一百元人民币。 “不用,爷爷您钱收好,我自己会还给他。”叶寄祎本来也打算等会把钱还给江珩,虽然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但是他们俩认识也还没超过一个月,不好意思收这么贵的果篮。 “没事,一一,爷爷还健壮,能干,给你的钱你就拿着。自己一个人也买点好吃的喜欢的,不要绷得太紧了,爷爷奶奶还在啊……”叶见山把钱塞进叶寄祎怀里,他腿还被吊着,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圈住了叶寄祎。 “嗯。”叶寄祎眼眶湿润,把头靠近了叶见山的肩膀。 “我老头子在一天,就永远会保护好我孙儿。”叶见山沧桑但有力的声音在叶寄祎耳边回荡。 “老头子我还没死呢!”回忆里的声音穿过时间激荡而来。 灵堂很安静,前来吊唁的亲友还没到,叶寄祎一个人跪在巨大的“奠”字前。 由于遗体已经面目全非,所以从警局出来后就进了火葬场,现在摆在灵堂的是两个骨灰盒。 叶寄祎摩挲着手里的木盒,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 叶昭昀穿一身黑色的裙子从灵堂后面走来,两只眼睛肿得很大。叶见山夫妇跟在背后,两个老人花甲刚过,还未至古稀,却经历了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原先只有几缕银丝的头发一下全白了。虽然悲痛欲绝,但是有两个还未成年的孙儿,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悲伤。叶昭昀彭得一下跪在叶寄祎身边,刚被哄停的眼泪又开闸似的流出来。她扑进叶寄祎的怀里,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哥哥,爸爸妈妈...” 叶寄祎被撞得歪了一下身子,把妹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眼睛还是空洞地看向前方。 “我想他们...” 叶见山的妻子捂着嘴靠在叶见山的肩膀上,手紧紧攥着丈夫的小臂。 灵堂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叶寄祎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花圈前面。有同情的目光,可怜的,还有充满恶意的,叶寄祎全都视若无睹。 “嗐,死了父母,儿子连哭也不哭一声,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听说就是为了去看他,两夫妻才死的,就是个煞星命。” 叶昭昀原本跪在另一边,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直接气得哭了起来。 没等她站起来,叶见山一拐杖杵在地上,掷地有声地说:“今日是我儿子儿媳的葬礼,嘴碎的跟吃了屎一样,老头子我还没死呢!就这样编排我家里人。不吊唁的可以给我滚。” 灵堂里骤然鸦雀无声,那几个嚼舌根的尴尬地闭了嘴。 突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那男人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服,脸色憔悴,眼里血丝遍布。 叶寄祎原本空洞的眼神机械地扫过来,突然就扬起手中的盒子砸向那个男人:“滚!去死!” 噼里啪啦,圆润的白玉棋子撒了一地,男人的额角瞬间血流如注。 叶见山冲过去吧叶寄祎锢在怀里,对男人竖起眉毛:“不好意思,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哥!我们买了你喜欢吃的蟹黄汤包!快来……”叶昭昀清亮的声音把叶寄祎从会议中拉出来。 叶寄祎紧紧闭了下眼,遮掩掉眼底的湿润,快速从叶见山肩膀里抬起头来,转头对叶昭昀露出一个微笑。 叶昭昀沉默,对叶寄祎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把手里的蟹黄汤包递过去,扬着声音道:“快吃吧,不要凉了。” 哥哥一定不知道他笑得特别难看,眼睛那么红,嘴角又那么僵硬,好像小孩用红色蜡笔画上去的一样。 江珩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寄祎,然后帮忙把买好的早餐摆出来。 略轻松的早餐时光过去,江珩把准备好的竞赛参考书和讲义一起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叶寄祎。 “这是?”叶寄祎收好参考书,对着一沓纸发出了疑问。 “我问梁琼要的后面奥赛课的讲义,我想你应该用得到。”江珩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一颗小虎牙。 确实是很需要,虽然自己学也行,但是毕竟自己要照顾爷爷,打工和做家教钻研的时间就少了,有了这个讲义,可以省去很多功夫。 叶寄祎抿了抿嘴,谢过江珩,不过,梁琼? 梁老师怎么会把讲义给一个她那么烦的学生。 “梁老师?”叶寄祎问道。 “她是我妈。”江珩本身也没想过瞒着别人,只是一见面就告诉同学,那个数学奥赛的主讲师是我妈也没必要,所以别人不问他也就不答,问了就坦白说没什么好遮掩的。 叶寄祎一愣,随即眼神仔细描摹了江珩的轮廓,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只不过梁琼的轮廓偏严肃,而江珩加上那双平和包容的眼睛,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哈哈,不像吗?”江珩看着叶寄祎愣住的样子,尴尬地笑笑,他和梁琼的关系……他自己也情感也很复杂。 “像。”叶寄祎斟酌词句:“你们都很负责。很热于助人。” 这回轮到江珩愣住了,梁琼每次都放下她去忙工作,对学生来说却实很负责,不过自己吧,应该只跟另外一个词有关系吧。 “是吗?”江珩摸摸后脑勺,“她听到应该会很高兴。” “好好珍惜。”叶寄祎想到之前不小心听到他们之间的争吵,提醒了一句。 江珩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下意识应了一声。 叶昭昀在旁边全程听着他们谈话,看着她哥又没有焦距的眼睛,就知道他一定又想到自己。 “哥哥,我们带学长去附近逛逛吧!他说他刚搬到附近,不是很熟。”叶昭昀提议。 又朝江珩眨了一下眼:“对吧?学长。” 第14章 第十四章 江珩和叶家兄妹走在滨江公园的临水廊道上。 叶昭昀提出逛逛,瞬间被叶见山赞同并且附了评论:“小孩就应该到处去玩一玩,不用管老头子我,去玩吧去玩吧。” 说完就把他们三个赶出了病房。 夏天室外温度虽然非常高,但毕竟是早上,滨江公园临近一大片水域,且沿江种植了一排树木,年代都很久远,投下的一大片树荫正好遮住了滨江的走道,比热容一下子上去了,正好削弱了早晨太阳的光线。水边的风大,凉凉的,轻轻拂过他们的面颊,心一下就沉静下来。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只是沿着廊道,慢慢地走。 江珩一边走,一边四处环视,这边沿江廊道有一处古城墙遗迹,把老城区包围起来,年岁有近五百年,一块砖有一个成年男子的主躯干那么大,连接处长满了青苔,还有爬山虎顺着爬上女墙,雉堞保存得还算完整,是用小一些的石砖一块块堆砌而成的。 江珩看的饶有兴趣,不时拿出手机拍照,记录一些什么。 叶寄祎则一直望着江面,眼神放空,叶昭昀跟在他们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叶寄祎驻足,眼神望向前面。叶昭昀也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前面有一个乐队在滨江廊道的旁边唱歌,偶尔有路过的人扫一眼,或者停下来看一两分钟。但是主唱丝毫不受影响,仍然一首接着一首地唱。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江珩本来走出去几步,没感觉有人跟上来,于是也停了下来,循着声音望去。 本来就是四个少年,看起来和他们一般大,街头驻唱很是有勇气。听得出,乐声偶尔还是有些断断续续,但是依然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 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来,在夏日中折射出一道光。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追求梦想的样子确实很美,叶昭昀想到,又转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叶寄祎。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 叶寄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他们,但是眼里是没有焦距的。 叶昭昀的眼底闪过一丝隐痛,想起她放进书里那张照片。 哥哥曾经也拥有着张扬骄傲的笑容,他曾经也是如同他们一样的热情和勇敢,不过现在…… 江珩看着兄妹俩若有所思,走到乐队前面,在他们敞开的吉他包里放下一张二十元,“很打动我。” 叶寄祎被江珩这一顿动作从出神中惊醒,他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珩。 “做的很好,现在可以赢我了。”老师爽朗的笑声和放在头顶的大手残留的触感穿越时空而来,和眼前的场景重合。 他说过,江珩标志性的标志性笑容是很打动人的,如果他的笑到达了眼底的话,就会像闪着光一样,很能触动人。他看到乐队的主唱眼睛亮了一下,同样对江珩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在歌曲的间奏部分对江珩说了一句:“谢谢你,路过的小哥。” 叶寄祎深吸一口气,他不敢触及的过去,却被别人演绎在眼前,他抬起灌铅的双腿,走到江珩身边,慢慢蹲下来,同样在吉他包里放下二十元。 他抬起眼,直直对着站在他面前留着中长发扎一个小揪的主唱,“谢谢你们。” “走吧。” 太阳渐渐移至头顶,一阵风吹过,夏日的燥热才逐渐显现,路过一棵树的时候,树上的蝉突然叫起来,夏天的存在感慢慢加强。 叶昭昀愣了一下,敛了神,对乐队方向鞠了一个躬,随即快步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 叶见山的腿渐渐好了,打了个石膏,拄着拐杖回了乡下。家里瓜田早已成熟,自己摔断了腿,耽搁了很久,叶奶奶一个人也干不完,得回去快些把这一批瓜给售出去。马上就到秋季水稻收获的季节,不赶着就完不成任务,今年的收入就无法保障。 叶见山住院期间,叶寄祎家教打工都很忙。梁琼回了清河五中,继续集训营的课程,江珩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便三天两头跑医院,陪老人们唠唠嗑,很快成为302病房所有老人的乖孙儿代表人物,混得倒是风生水起。 叶寄祎每次忙完赶回医院看到的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江珩坐在中间谈笑如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房间是他的大爷二奶和三爷呢。 叶见山临走之前,盛情邀请江珩过一段时间到乡下去小住,避暑的同时感受一下田园牧歌般的生活,江珩二话不说笑嘻嘻地就答应了。 于是,叶寄祎攥着手里的手机,低头看消息。 玉儿:要回来了吗?要回来了吗! 111:嗯。大概今天傍晚到。 玉儿:!!!那我去接你!妹妹也来吗? 111:嗯。还有一个同学。 叶寄祎转头看了眼正在拍窗外风景的江珩,嘴唇抿了抿。叶寄祎结束家教之后,就和游喻请了假,回到乡下去帮爷爷奶奶的忙。当叶昭昀跟江珩说漏嘴,其实叶寄祎已经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背着自己聊得火热了,江珩就拎着巨大的行李箱,戴着一副墨镜出现在了汽车站的候车厅。 “...” 江珩摘下墨镜,冲着叶寄祎笑:“怎么?不欢迎我?” 叶寄祎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摆手呵呵笑的叶昭昀。 “爷爷说要把学长带上。”叶昭昀摸摸鼻子。 玉儿:同学?我认识吗? 111:不。 玉儿:你的还是妹妹的? 111:我。 玉儿:嗯?你还有我不认识的同学??? 玉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说!男人,是哪个快捷短语1狐狸精勾走了你? 玉儿:哥哥,是厌倦我了吗?竟然背着我有别的人? 111:。 玉儿:前几天都不回我消息,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啊! 111:你有病? 玉儿:我不管我不管,你就只能有我一个,有我没他 玉儿:你选吧 玉儿:?????? 玉儿: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玉儿:你果然不爱我了吗?我要去告诉爷爷。 111:就是爷爷让他来的。 玉儿:?!我的正宫之位不保! 叶寄祎捏捏眉心,摁熄了屏幕,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扬。 屏幕另一头的秦昱吐掉嘴里的嚼碎的三叶草,从山坡上弹起来,还在锲而不舍的发消息,虽然手上打着宫斗茶里茶气的言论,但是秦昱的嘴角却没放下来过。 叶寄祎的手机一直叮咚叮咚,引得江珩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他。 除了自己还有别人这样轰炸他的微信? “消息,不回么?”江珩问。 “一个白痴罢了。”叶寄祎回到,然后开了静音,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他回自己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江珩想。 江珩把刚拍到的照片加了个滤镜,发到了朋友圈。没一会就有了很多评论。 叶昭昀在底下留:拍的好好看! 安轩评论:珩哥,去哪潇洒? 行:不告诉你 没过一秒钟,安轩就发来私信。 -你倒是潇洒!看看兄弟我—— -[图片] 江珩点开,图片上是堆积如山的试卷和讲义。 -哈哈哈,兄弟你自己加油,我爱莫能助 -我会替你好好玩的 车上的时光很快,晃晃悠悠地,绿色的班车便远离了城市主干道,远离了红绿灯和斑马线,远离了高楼大厦,驶入国道,驶入环山公路,驶入乡间小道。 绿色的稻田在山间平地里铺开,顺着山坡一层层延伸到远处蓝色的天际,一条小溪绕着山谷缠缠绵绵绕了一圈,最后顺着地势淌到眼前。更远的山上层林尽染,苍翠欲滴。 饶是见过无数大美山河的波澜壮阔的江珩也被这无雕饰的天然美景给感染了,这里是一种小家碧玉的美。班车轱辘轱辘停在一棵树干粗大的树下,一打眼看过去,需要成年男子三人环抱才能抱住。 “走了。”叶寄祎缓缓睁开眼,叫了一下瞪大眼睛贴玻璃窗的江珩,拎着手边的行李,走到车边。 “哈哈哈。”叶昭昀在旁边笑:“学长,走了,你还要去下一个村吗?” 江珩这才如梦初醒,拖着行李箱跟在了叶昭昀后面。 叶寄祎早已经下了车,朝着站在百年老树边的男生走过去。秦昱带着一个青黄色的草帽,拉绳长长的垂在宽大的白色T恤前,下身穿一个宽松的五分裤,微微晒黑的小腿修长。 叶寄祎走过去就被秦昱一个熊抱住了。 江珩走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秦昱比叶寄祎稍微高一点儿,双手环在叶寄祎的后腰。 那把腰之前自己也摸过,是在叶寄祎差点晕倒的时候,江珩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埋在叶寄祎肩膀的人抬起来,看向了这边。他松开叶寄祎,朝着叶昭昀挥了挥手臂,笑着说:“妹妹!” “玉儿哥哥!”叶昭昀放下行李,跑过去抱了一下秦昱,把江珩一个人留在原地。 “...” 江珩默默捡起两个人的行李,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好!我听一一说,有一个同学要来。”秦昱站在对面。 一一?江珩只听过游喻和叶见山叫过叶寄祎这个名字,想来应该是他的小名。 他又无声的咀嚼了这两个字,心里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多年的家庭教养让他扬起他标志性笑容走过去,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江珩对秦昱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江珩。” “你好!我是秦昱,是一一的死党,好哥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很高兴认识你。”秦昱伸出手放在江珩手上,草帽下的眼睛弯了弯。 “嗯,我是他的同学……”其实同学也算不上,江珩难得底气不足。 秦昱是一个单眼皮的帅哥,但是眼睛不小,笑起来眼睛弯成一轮月牙,亲和力十足,但是他落在江珩手上的力道却不小。 两个人盯着对方僵笑了十秒,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此时叶昭昀及时打破这气氛:“学长,玉儿哥哥,你们俩就算再怎么一见如故也不至于握这么久吧。怎么?感天动地到立马桃园结义?我哥都走了,你们俩自己继续?” 闻言两个人一阵恶寒,一起看向那边,叶寄祎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向了远处的坡。 两个人暂时和解,毫不留情地松开手,秦昱帮叶昭昀提起了行李。 环水村呈环形坐落于半山腰处,下面是一层层的梯田一直延伸到谷底,再往上是竹林和树林,山上的温度不高,夏日的炎热被削弱很多,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山谷三面环山,呈敞口状,豁口较远处是一座孤峰。 叶寄祎的家在山谷左边的山腰上,门前梯田下就是河流,不过水不是汇到一处的。整个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左边山腰上只有四户,叶寄祎家在第二户,左边就是秦昱家。 “哟,一一回来了?”第一户人家有个老人坐在门口剥豆角,看到叶寄祎就笑了起来。“我家玉儿刚才一阵风跑下去,还以为去干吗,原来是去接你了。” “嗯。秦爷爷好。”叶寄祎对他点点头。 “我家玉儿呢?”老人又问。 “后头呢。” “爷爷——”秦昱从坡上探出头。 “爷爷好。”叶昭昀叫道。 “爷爷好!”江珩也跟了一句,声音清亮,语调乖巧。 “哎哎,好好,乖孩子。”秦老放下手中的活,看向新面孔。 会说话的孩子谁不喜欢,从小一个人在外面混到大的江珩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秦老被江珩三言两语给哄得笑开了花,都快不知道自己亲孙子是谁了。 秦昱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江珩,叶寄祎那么多年没交朋友,现在结交的都是什么玩意,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爷爷好,我叫江珩,是叶寄祎的朋友。”江珩不要脸地自居朋友,还对叶寄祎眨了下眼:“是吧?叶老师?” 叶寄祎:“...” “嗯!”叶昭昀替叶寄祎回答道。 说话期间,叶奶奶许玉兰听到家门外的声音就到了家门口。许玉兰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银白,盘在脑后,老了也是一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回来了。”许玉兰把一行人迎进门。 她站在叶寄祎面前,双手摸着他的脸颊。叶寄祎已经比许玉兰高出一个头,只好低下头来任奶奶好好端详。 “瘦了。”许玉兰眼睛里泛出泪光。 “奶奶,热天本来就会瘦的。”叶寄祎无奈,温和地解释道。 “嗯,先带小江坐一会吧,我去给你们切个西瓜。”许玉兰摸了摸眼角,来之前叶寄祎已经跟她说了江珩也会来。 “爷爷呢?”叶寄祎问。 “他?他在菜地里呢。”许玉兰回答。 叶寄祎皱了皱眉,叶昭昀担心道:“爷爷打着个石膏还到处乱跑。” “我去把他接回来。”叶寄祎说,又转头对着秦昱和叶昭昀交代:“你们招待一下江珩。”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江珩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好!” 傍晚,一家人再加上一个江珩围坐在神案前,还有隔壁一定要来凑热闹被秦老揍过一遍的秦昱。 “小玉儿,小江,就当自己家哈!随便夹,夹不到的菜就跟爷爷说,爷爷给你们端过来!”叶见山笑呵呵地看着许久没这么热闹过的老房子。许玉兰坐在叶见山和叶昭昀中间,看到叶寄祎被两个朋友围着也很欣慰地笑了。 桌上的每个人兴致都很高涨,除了叶寄祎。江珩和秦昱两个人不知道有什么病,只要有一个人夹这个菜,另外一个人就一定要去抢,到后来演变成两个人争着往叶寄祎碗里扔菜。 “一一,你最喜欢这个了。” “叶老师,吃这个,这个营养丰富。” “拿走吧!一一最讨厌那个!” “谁说的!他明明在食堂吃得很多!” ...... “够了!闭嘴吃饭。”叶寄祎冷声道。 江珩和秦昱默默停下手里的筷子,低头无声地吃饭。 叶见山和许玉兰在对面笑成一团,好久没有看到叶寄祎如此生动的表情了。 夜晚,山上的夜空很明净,肉眼可以观测到的星星也很多,江珩和秦昱难得安静地闭嘴躺在两家门前的空地的摇椅上。叶寄祎和叶昭昀端着蚊香从中堂走出来,放在他们脚边。 “你们俩也不怕喂蚊子。”叶昭昀说。 “谢谢妹妹。”江珩正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木头房廊下白炽灯的光在本子上勾勾画画,闻言看了一眼弯成一卷的老式蚊香。江珩今天听到叶昭昀叫秦昱叫玉儿哥哥,心里有些不平衡,他想他不能叫叶寄祎叫一一,那他就让叶昭昀改口,不叫学长也同他们一样叫哥哥,他也跟着喊妹妹。 “?”洗了个澡回来,妹妹就叛变了的秦昱一脸震惊。 “好的,珩哥。”叶昭昀拗不过钻小心眼的江珩,只好改口,问了才知道江珩比自家哥哥小半年。 “好啊。”秦昱说:“一一,你就这么对我——你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好兄弟。” “没有。”叶寄祎说。 “没有什么?”秦昱正准备撒泼打滚,上演一出从xx传学来的后宫争宠大戏。 “穿一条裤衩。”叶寄祎一本正经地回答。 “哈哈哈哈。”江珩不厚道的笑了,拿出手机给安轩发了一条消息。 -我认识了一个人,你一定会和他聊得很好 江珩抬眼看向正接秦昱话的叶寄祎,他的脸笼在盈盈白霜下,被柔化了些,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这时候的他还真是不一样啊。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稍微松懈一点吗?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干活。”叶寄祎说完就回了房子去烧水洗漱了,乡下没有热水器,每次洗澡都要用灶台把一大锅水烧开才有热水。 “喂,你和一一,是怎么认识的?”叶寄祎走后,秦昱看着天空偶尔扫一眼在旁边写日记的江珩,语气认真地问道,神情没有了白天的玩笑。 “嗯?”江珩诧异,停下笔看秦昱。 秦昱不笑的时候,亲和力也没有了,严肃下来就是一个比较正常的帅哥。 江珩坐直身体,正色道:“奥赛训练营。” 其实更早是在叶昭昀学校的志愿活动上,不过当时应该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认识。 秦昱垂眼思索了一下,又抬起眼来,眼里是锐利的光,他冷声说:“我不管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不要伤害他。” 有意思,江珩想。 “不会。”良久,江珩轻轻说。 手机振动一下,安轩发来一条消息。 -谁? -没,我想你们还是聊不来 第二天,江珩四五点钟醒了一次,被院子外的鸡鸣给吵醒的。他翻身下床,看了一眼上铺皱着眉额头布满汗珠的叶寄祎,帮他掖了掖被角,乡下的夜还是很凉的。 他是做到了什么噩梦?表情那么痛苦。 叶寄祎的家是两层的瓦房,典型的南方老建筑,中堂两边是两间房子,分别是两间厢房。叶家姐妹回老家就住在右厢房家里小时候买的上下铺。江珩来了,许玉兰特地去铺了一张床,让叶昭昀一个人睡。叶寄祎睡在了叶昭昀以前睡的上铺,江珩就睡在叶寄祎的床上。 江珩静静地看了叶寄祎几分钟,又翻下楼梯回到了自己床上。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江珩正睡得香甜,突然被叶寄祎从梦中惊醒。他睁眼一看,叶寄祎穿戴整齐站在他床前。 “起来,不然等会饭会冷。”叶寄祎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江珩吃完早饭,秦昱和叶寄祎已经一身干练准备下地的装扮了,秦昱还是戴着昨天的草帽,叶寄祎戴了了一个竹编的斗笠,两个人都穿着长袖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雨鞋。 “珩哥,我们去瓜田,你去吗?”叶昭昀躲在一个绿色的渔夫帽下面问,渔夫帽款式很酷,有点森林探险家的意思。 “去!”江珩下乡本来就是来体验生活,积累素材的,当即答应。 下一秒,江珩的视线被阻挡,脑袋上被扣上一个斗笠。 江珩愣了一秒,抬起斗笠檐,看向叶寄祎。 “戴着。”叶寄祎自己的斗笠扣在江珩头上,自己去拿了另一个挂在旁边墙上的斗笠。 叶昭昀嘻嘻笑:“珩哥,那可是我哥的斗笠哦,他都戴我的了。” “下地喽。” 这边人少,碎碎念一下 哇这个点击量真的好少 国庆前刚离职这几天又在投简历 后天还要面试,真不想上班啊…… 但不上班又养不起自己写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头顶的太阳很烈,瓜田里没有遮挡物。泥土地被太阳烤得炙热,透过鞋底往上泛。 这里是环水村仅剩的几块旱地,坐落在梯田之上。现在旱地里躺满了成熟的瓜,瓜藤漫布,偶有杂草探出头来。 秦昱抱着一个长条的大瓜,往旁边的三轮车运。叶昭昀抱起一个瓜递给叶寄祎,叶寄祎再递给江珩,江珩和秦昱轮流往三轮车运。 许玉兰坐在三轮车驾驶座前,被两个小辈拦着不让下地。 “奶奶,您坐着,我们来就行。”秦昱说。 “对。” “哎,不用,干了几十年,到了瓜田哪有不下地的道理。”许玉兰作势就要下来。 “奶奶,力气活就交给我们吧。”江珩难得附和秦昱。 “奶奶,等会我把车开回去,您回去休息吧。”叶寄祎抱起一个瓜说。 “行行行。那我去看看稻子总行了吧。”许玉兰扒开秦昱的手,无奈地笑。 “现在天下是年轻人的喽!老人家都没有落脚之地。”许玉兰噙着一抹笑,背着手摇着头往梯田方向走了。 “累吗?珩哥。”叶昭昀摘下渔夫帽,对折着扇了扇风,又戴回去。 “还行。”江珩从来没有下过地,连续劳动了两个小时确实有些吃不消,但是他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秦昱,咬着牙说。 得锻炼了,文艺男青年江珩想,至少不能输给这个假戏精。 “别逞能,累了就休息一会。”秦昱接过一个圆滚滚的大瓜,放进三轮车后座,又抽空帮江珩抬了一下瓜。 额角的汗水淌过江珩的眼睫,前襟都被汗水浸湿了。男人不能认输,江珩想,不蒸馒头争口气。 “我累了,休息一下。”叶寄祎突然说,随后就离开瓜田,走到旁边一棵芭蕉树下,折了一片叶子垫在地上,直接坐下。叶昭昀也走过去,从带的竹篓里拿出两瓶水。 江珩松了一口气,把最后一个瓜放进车斗。“哼。”秦昱也走到叶寄祎旁边,拿起一瓶就往嘴里灌。江珩姗姗来迟,坐下叶寄祎旁边,从他手中接过喝了一半的水壶。三个人都有各自的水壶,江珩没有。 “不介意吧?”叶寄祎皱眉问道。 “不介意。”江珩呵呵笑。 四个人在芭蕉阴凉的树荫下躺下。江珩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着眼睛问:“每年都要这样吗?” “嗯。夏季正是瓜熟农忙的时候,不过忙起来很快乐,在野地里很多事都可以忘掉。”叶昭昀说。 “小时候,我还跟哥哥他们去小溪里摸鱼,去后山上摘杨梅,去沟里玩泥巴,好怀念……”叶昭昀的思绪飘向远方。 “昭昀!快点,马上就要下雨了。”叶寄祎冲落后三四步的叶昭昀喊道。叶昭昀扎着两个小辫,手里提着一篮子杨梅。 “哥哥,我走不动。”叶昭昀撇撇嘴,直接在原地停下来。 “哎!来,哥哥背你!快上来,乌云要追上我们了。”叶寄祎走过去蹲下,叶昭昀磨磨蹭蹭挨到叶寄祎的背上,叶寄祎背起她就跑。 “抓紧喽!”两个小孩风一样跑下山,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回荡着稚嫩的笑声。 哥哥那时候多么快乐。 秦昱听着叶昭昀的话,眼神暗了暗,关切地看了一眼叶寄祎。 一时无话,风轻轻吹过,不知道勾起了谁心里的波澜。 回程时,叶寄祎开着三轮车,说实话,江珩很难想象一个帅哥正襟危坐地开三轮车的样子,亲眼见到才知道,叶寄祎无论做什么都身姿板正。 三个人和瓜一起压在车斗,江珩品了品这颠簸,还挺有意思。 “叶老师,你有驾照没。”江珩大声问。 “没有。”叶寄祎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放心吧——珩哥,我哥已经开了两年了。”叶昭昀笑道。 “真的?” 秦昱笑而不语。 轻松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这几天,江珩跟着他们上山捡栗子,被板栗壳刺了一下;跟着他们去田里看水的分配情况,走田埂的时候,一条腿滑进了过膝的稻田水里;跟着他们去赶鸭子,被对面人家的鹅追着跑;跟着他们去摘茶叶,把茶树的叶子当成茶叶…… 江珩发誓他从小到大的脸在这几天都丢光了,到后面只能瘫在叶寄祎的下铺。 “叶老师,我感觉我是一个废人了……”江珩生无可恋地喊道。 “一回生二回熟。”叶寄祎毫无同情心地安慰。 江珩正准备哀嚎一声,但哀嚎了一秒就戛然而止。 秦昱突然拍门进来:“...” “一一,你看我发现了什么?”秦昱捧着一大本厚厚的相册走进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秦昱和江珩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不再针锋相对,有时还能心平气和地聊会天。 “消失了两年,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原来被我爷爷弄错了和其他书一起拿去压箱底了。”秦昱在叶寄祎旁边坐下,一页一页地翻开。江珩凑到他们身边。 “这是五岁那年,我记得。”秦昱微笑着指着相片上笑得非常灿烂露出八颗牙齿的男孩。 “这……是叶寄祎?”江珩不敢置信地说,叶寄祎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反而旁边那个男孩板着一张脸,好像不是在照相,在受刑。 “秦昱?这是你?不会弄反了吧。”江珩问道。 “呵。”秦昱冷笑一声,没有理他,继续回忆他和叶寄祎的童年。 叶寄祎抿着嘴,静静地听,偶尔出神。 “这是你五岁生日,你拿蛋糕糊了我一脸,自己也满脸都是……” “在河边洗衣服洗太猛,第一次跌进河里,呛了水,被抓着拍了一张照长记性……” “我七岁生日,你送了我一个沟里泥捏的丑东西,硬说它是马……” 相册里面很丰富,可以看的出来就是两个小孩一起长大的照片,有玩耍时的抓拍,有旅游的合照,还有搞怪看着镜头的两个小男孩,有时候是单人照,有时候是两个人的照片,有时候还有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 但是无一例外,照片上的叶寄祎都笑得很灿烂,而秦昱板着一张脸,现在的他们两个人却像换了灵魂一样,性格完全对调,叶寄祎变得沉默不说话,而秦昱插科打诨,不,其实秦昱没怎么变。 照片里的小男孩从三头身高一页一页长到身量修长,抱着足球笑,盘腿坐着笑,弯着眼睛笑,看到后面江珩越发沉默。 突然,照片没有了,停在了十岁生日那一张,后面还有很多空间,为什么不贴了,秦昱说是两年前找不到,也应该是停在十五岁而不是十岁。 “为什么没有十一岁以后的照片?”江珩问。 秦昱停下来,诡异的沉默蔓延了这间房,叶寄祎低着头。 江珩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正皱眉思索该怎么救场。 “没拍了。”叶寄祎突然抬起头,眼里很沉,看向秦昱:“秦昱,你该回去了。我累了。” 秦昱本来是找到小时候的照片可以逗叶寄祎开心,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对不起。”秦昱合上相册,默默从房间离开。 “叶寄祎?” 叶寄祎爬上上铺,闭上了眼。 “江珩,我睡了。” 江珩沉默地躺回床上,盯着安静的床板,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一夜无梦。 第二天,叶寄祎和秦昱就好像没有发生过昨天的事一样,照常相处,照常下地,只有对一切不知情的江珩云里雾里,连话都少了不少,生怕说错话。 梁琼给江珩去了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江珩也不好意思一直赖在别人家白吃白喝,自己能帮忙也就算了,关键自己帮的都是倒忙,所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环水村。 离开的那天,同样在一棵百年老树下,同样在那个车站,和来的那一天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那天叶寄祎没空,早早就下地了,委托了秦昱帮自己送江珩。 秦昱在叶寄祎不在的地方就变得异常沉默,这个时候的秦昱就和无数张照片上板着一张脸的小孩重合了,但是那个爱笑爱闹的叶寄祎去哪里了。 江珩若有所思,拎着行李站在树下,百年老树树冠很大,树荫整整铺满了这条公路,树上栖息了很多只知了,鸣叫的时候比江珩听到的任何蝉鸣都要刺耳,此起彼伏,回荡在这山谷中。 知了知了。 秦昱本来抱着手臂倚在树干上,看到江珩皱起眉踢踢路边的小石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吐露出一些字句:“我看出来,你对他没恶意。” 江珩蓦然听到这话还有些怔愣,石子滚了一圈在秦昱脚边停下。 他才反应过来秦昱口中的他是叶寄祎,合着是过了老朋友考察的关了? “当然没有。”江珩说,他还想说什么,一辆绿色的班车转过一个山弯,在他们面前停下,于是他要说的话就咽下了肚子。 江珩提着行李上了车,最后一秒,秦昱一步跨上了班车,站在禁站区域拉住江珩的手。 “一一他父母过世后,就没再过过生日。以后别再提他的十一岁。” “什么?”江珩的心底像是落进一块巨石,轰然砸出一个坑。 难怪叶寄祎劝自己好好珍惜梁琼。 江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寄祎要打那么多份工,为什么叶见山摔倒的时候叶寄祎的父母没有来,为什么叶寄祎的笑容消失在十一岁。这一天之前,他以为叶寄祎只是和自己一样,父母忙到没有时间关心孩子,在外打工。 车门在江珩面前关上,秦昱已经跳下了车。 窗外的景色向后划去,环水村渐渐在视线里消失。 那个露出八颗小白牙的小男孩,却永远留在江珩的脑海里…… 第17章 第十七章 “你暑假作业写了吗?” “没有哎,整个暑假都泡在奥赛题里,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没写……” “你写了?借我抄抄。” “滚一边去,老子辛苦劳动成果就这么给你白嫖?” “应该没关系吧,高二不是会换老师,还要检察作业?” “这位兄台,高一结业的时候没听清吗?作业是年段备课组统一布置的,除非你是转校生,都要交作业。” “啊?我结业的时候没来!要死了!” “我还没玩够……为什么我们八月份就开学了呜呜呜……” “听说十八班的班主任是梁琼哎。” “什么?就原来高一九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我觉得梁老师还有吧,就是人有点严厉,但是对学生还是很好的。” “我也觉得……” “听说有个学生上数学课走神窗外,她让他站在窗外扒着窗听课听了一星期?” “啧啧啧。想想就社死。” …… 高二十八班的教室里嘈杂一片,疯球了一个暑假的学生们都还难以收心,七嘴八舌地谈论暑假丰富多彩的见闻,有的人正奋笔疾书地赶作业,有的人百无聊赖地专门搞破坏,还有的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估计是暑假的美国时间还没调整过来。 清河一中的高一暑假长约三十五天,高二正式迈入选科分班的新阶段,本省高考实行3+1+2的制度,清河一中按照高一下学期的语数英主课目排名再加物理历史选科,分了一个物理类实验班和历史类实验班,另外两个科目不限。 高二一共有十八个班,历史选科类六个班,剩下都是物理选科,清河偏重理科,因此物理类学生会多一些。两个实验班分别是一班和十八班,比同年段学生早开学一个星期。因此,现在的高二十八班就是一个选科大乱炖的班级,但最多的还是物化生的全理选科,七嘴八舌地讨论自己以后的去向。 刚开学,位置都是自己选的,现在能扎堆的都是高一的同学或者认识的人。 叶寄祎作为一个高一几乎除了上课没参加过什么活动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靠走廊的右后角落,对新同学们的话题无甚兴趣,只是在暑假奥赛课上有见过的同学上来打招呼时偶尔回应两声。那个同学叫姜儒,正好奇叶寄祎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中途退营,看到叶寄祎兴致不大,也就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去了。 叶寄祎正出神地看着窗外,高二的提早开学并没有给他的情绪带来什么波澜,他心里想的只有瓜田里还没卖完的瓜。叶见山的石膏已经拆了,不过还是不能够剧烈活动。现在家里的事情有一大部分还在许玉兰身上,再过不久就要收晚稻了。 也不知道国庆有没有时间回去帮忙。 叶寄祎正想得出神,突然走廊尽头的两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梁琼戴着无框眼镜,穿修身黑色长裙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得虎虎生风,她抱着一沓白色卷子,眼神严肃。反观她后面那位,穿着一身休闲装,闲庭信步,边走边左右观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领导来视察的。 叶寄祎微微有些愣神。江珩?他怎么在这?叶寄祎又转念一想,梁老师是江珩的母亲,他前不久还透露出刚搬进这片不久。 好像也是。 叶寄祎正出神之际,梁琼已经走进了教室,卷子拍在讲台上,发出啪的一声。 “哎,醒醒,老师来了。” “嘘。” 教室里陆陆续续地安静下来。 梁琼眼神扫了一眼教室里懒懒散散歪歪扭扭的学生,那眼神好像带着一股冷风,把吹过的同学都吓了个激灵,正襟危坐起来。 “大家好,我叫梁琼,你们可以叫我梁老师,当然我也听说过你们给我取的绰号,不要当着我的面叫,随便你们。我不管你们是没睡醒,还是一个暑假玩疯了,进了我的班,就要守我的规矩。”梁琼冷冷说。 叶寄祎听得认真,梁老师还是这样严厉啊,刚接触她的学生都会以为她不近人情。自己以前也误会了她。突然一只手拍在叶寄祎的左肩,他一僵,攥紧了肩上的手,准备扭过去。 “哎哎哎。”江珩冲着他笑,一脸讨饶的样子。 “才多久就不认识我了?” 叶寄祎愣了一下,随即放开了手。江珩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叶寄祎虽然长的好看,但是气场很冷,沉默寡言,因此刚刚没人敢在他旁边坐下,这会正好便宜了江珩。 “好了,这些等会再说。你们中有的人或许以前认识,但我相信大多数都只在成绩单上见过彼此。从右边第一列开始,一个个上来做自我介绍。”梁琼说完就往讲台左边一让,让出位置给学生们展示自己。 学生陆陆续续地上台,江珩却在底下跟叶寄祎讲悄悄话。 “我刚刚在外面看最后那一个人,觉得像你,又不敢确定,没想到还真是你啊。”江珩压低声音说。 “叶寄祎,好巧。”江珩笑道。 “嗯。”叶寄祎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低低地应了一声。 “重……”江珩话还没说一半,梁琼冰凉的声音就响起来。 “打断一下,靠窗的那位,鬼鬼祟祟和旁边的同学说什么呢。” 江珩立马噤声,对着梁琼歉意地笑了笑,确实有点不给他老妈面子。 “还有你,第四排第三列的男生,把手机交上来。” 班级里被这一阵敲打惊得又安静了些,几十双眼睛注视着上交手机依依不舍的男同学。 “你叫什么名字?结束后到我办公室一趟。”梁琼收好手机,眼神示意了一下下一位同学。 “好了,继续。” 教室里又响起学生们的自我介绍声,江珩也没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讲台上的人。 “大家好!我叫邢安然,邢台的邢,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安,蓦然回首的然。”台上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说。邢安然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长裙,白色小皮鞋,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淑女味。 俗称装。 自我介绍还拽文,这女生有点意思,江珩想。 “你们可以叫我安然,我喜欢唱歌跳舞,还会拉大提琴。” …… “你们好!我叫姜儒。就是单人旁那个儒。我喜欢哈利波特,有同好可以来找我。”姜儒害羞地笑了笑。 “大家好!我叫段林。因为我爸姓段,我妈姓林……” “我,我叫殷小小……” 自我介绍进程很快,马上就到了叶寄祎他们所在的最后一组。叶寄祎是倒数第二列的最后一个,马上就要上台了。 叶寄祎拿起白色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叶寄祎。”叶寄祎放下粉笔,转头对着四十五双眼睛,认真说。 说完他就要走下台,被梁琼叫住了,叶寄祎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梁琼。 梁琼被气笑了:“就没了?” “嗯。” “叶寄祎,一年了,你怎么没有一点进步。”梁琼恨铁不成钢。 江珩在座位上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哈哈哈太可爱了,跟和他第一面见的时候一模一样。 高一九班的叶寄祎和梁琼都是大家熟知的人物,原因无他,每个班的数学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们的数学要是有梁老师班上的叶寄祎一半好”。 叶寄祎常年稳居年段前三,数学第一的宝座确实从没有人夺走过。 “行吧,你下去吧。” 底下有女生在窃窃私语。 “好帅哦。我喜欢这一款……” “没用的,之前我和他同班,就没见过他跟谁走得近。” “下一个。” “大家好……” 终于轮到了江珩,刚刚梁琼点他名的时候就有女生在偷偷打量他。作为压轴的自我介绍,江珩神色无异地走上讲台,走之前给叶寄祎留了一句话。 “等着,看你珩哥给你打个样,这才叫自我介绍。” 叶寄祎无奈地扯了下嘴角,眼神跟着江珩上了讲台,梁琼也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 “大家好!我叫江珩。王字旁加一个行,意思是佩玉上的橫玉。”江珩同样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黑板那么大,刚刚也有不少人写了字,他偏偏要挤在叶寄祎的名字旁边。 “名字是我妈取的,可能是希望我天资卓越吧。不过不好意思有点长歪了。你们都可以叫我珩哥。我喜欢篮球和悬疑小说。最喜欢的科目是语文,最……最讨厌的,哦不是不太行的是数学……”江珩滔滔不绝。 底下学生一阵唏嘘,纷纷转眼看倚在旁边的梁琼,梁琼只是眯了眯眼,并没有说什么。 “这个江珩还真是大胆,当着女魔头的面说讨厌数学。”叶寄祎前面的同学低声说。 “好了,我的自我介绍到此结束了。”江珩下台时,朝叶寄祎的方向眨了一下眼。 有不小心和撞到他眨眼的女生瞬间捂住了心口。 “姐妹,我恋爱了。” 江珩目不斜视地回到座位,对着叶寄祎笑了:“怎么样。” “很显眼。”叶寄祎弯起眼睛。 笑了,江珩想,不枉我做一回显眼包。 第18章 第十八章 “行了!都收收心。”梁琼敛下眼里神色。 “现在都认识的差不多了啊。趁这几天熟起来,过几天可没时间给你们消磨。” “我说一下我的几点规矩:第一,在学校的时候统一穿校服。第二,上课不许交头接耳。”说到这,梁琼瞥了一眼江珩。 “第三,不许带手机进班级。校园禁手机了解没,学校里我管不着,你在班上让我看到,就期末再来找我拿回去。” “现在,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到外面去从高到矮站成两列。” “我还以为就这样坐呢。” “做梦吧你就……” 学生们迅速嘈杂起来,悉悉索索磨磨蹭蹭到外面站好,每个人都努力变高或变矮,想要站在熟人旁边,江珩也不例外。 江珩拨开两个比他矮的男同学:“同学让一下,谢谢。”江珩比叶寄祎高一点,窜到后面跟叶寄祎黏在一起。 有个比叶寄祎高一丁点,比江珩矮一丁点的同学插进他们两个之间,江珩皱起了眉,用你十分不懂事的眼神看了一眼他。 他稍微弯了弯腰,对那个同学说:“同学你好,我觉得你比我高一点,你看,我今天穿的鞋底很厚,其实脱下来肯定没你高,要不然我站你前面?” “...”高维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不相上下的鞋跟,沉默了。 “你们俩认识?”高维说。 “嗯,同学你看?”江珩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早说。”高维退开一步,让开一个位置,江珩嬉皮笑脸地挤过去,还对叶寄祎眨了眨眼。 “...”显眼包,叶寄祎没眼看他,嘴角却抑制不住微微上扬。 “谢谢你了兄弟!你叫高维是吧?我记得你也喜欢篮球,咱们以后可以一起打篮球!”江珩又转过头对高维说。 “举手之劳。好。” “行了行了,站好没有,不要聊天了。”梁琼站在教室前面,看着一群窃窃私语的学生。 “来,你们俩先进去……” …… 毫无疑问,在江珩精心设计下,他和叶寄祎还是成了同桌。 “你好同学!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江珩,你未来的同桌!”坐下后,江珩左手撑着脑袋侧过身朝叶寄祎笑。 “你好。”叶寄祎抿着唇说,不能再多了,几天不见,他怎么朝着安轩和秦昱的方向发展。 “哎,同学。”前面一个男孩转过头来,敲了一下江珩的桌子。 “你是转校生吧?以前没见过你。”段林两边嘴角上扬,但是笑得不是很真。 “嗯。”江珩不怕承认转校生的身份,转学的一般都很难融入新集体,也正是因为如此,梁琼没有把江珩单独拎出来做自我介绍,反正高二也是新班级,不可能所有人都注意到江珩是转校生。 当然也不乏认出来的,比如说眼前这位。 “一转来就进实验班啊?同学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每个班几乎都有那么几个攀比心严重的人,一定要别的人比他混得不好他才舒心,江珩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只不过笑意没到达眼底。 “没有没有。一般。” “你高一期末统考语数英总分多少啊?”段林问。 “也就380多一点没有上390。”江珩顺着他的话说。 “啊,是吗?我也就391。比你多一点点。”段林摸着后脑勺,好像不好意思地笑了。 叶寄祎在旁边听得皱起了眉。 这个班都是佼佼者,几乎没有下380的,期末市统考比较简单,江珩数学勉强上了110,多亏了英语和语文,才不至于成为这个班的倒数。 很正常,一转学就进实验班,很容易被怀疑走后门,从某种意义上他确实也是走后门进来的,江珩不介意和他多绕几句。 没想到段林话锋一转,转头对像了叶寄祎。 “同学,你不知道吧。你同桌可厉害了。他是咱班唯二上410的,数学高一的时候就没从段一下来过。我真羡慕你。”段林用酸溜溜的语气说道。 也不知道他羡慕的是江珩的同桌还是叶寄祎的410。 江珩眼里一点温和都没有了,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吧是吧,我也很羡慕我自己。” “谁让我的同桌这么优秀。不比我,连390多一点点都考不到……”踩自己可以,阴阳叶寄祎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江珩学着他的语气,故意阴阳怪气回去。 “你……”段林脸色都沉下来,被他气得哑口无言,转过头去。 “呵。”江珩低声冷笑,收起了阴阳怪气,转过头对着叶寄祎又是灿烂的笑容。 “别,理,傻,逼。”江珩对着叶寄祎无声地张嘴。 “嗯。”刚才听段林那么挤兑江珩,叶寄祎就有点不舒服,现在他看着段林微微颤抖的背影却有些忍俊不禁。 好像认识江珩后,笑起来的次数有些太多了,是因为他的笑容太感染人了吗? “好,都坐好了吧,以后每周轮换座位。”梁琼敲敲黑板。 “现在,我们来选班干。有谁毛遂自荐一下吗?”梁琼问道。 实验班个顶个的都优秀,自尊心和好胜心也强,虽然评优评先的名额会比普通班更多,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在普通班一定会拿到的,在这里就不一定了。评优评先一般都先看成绩和班干,这时候想要评先资格的自然会踊跃地举手。 果然,教室前面升起了几只手。 梁琼眯了眯眼睛,点了一个名字:“叫邢安然是吗?” “是的,老师!”邢安然站起来,得到梁琼的点头示意之后她继续说:“我想竞选班长,我初中到高一担任过四年班长,经验丰富……我责任心强,相信在我的带领下,高二十八班一定会走向更好的未来。” 江珩听完,忍不住笑了笑,这女生果然有意思。他抬起手,拍了拍。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教室后排响起,大家都诧异了回头看了一眼,邢安然也是,抬眼扫了一下江珩,对他微微一笑。 鼓掌这东西,只要有人先做了就一定会有人加入进来,就和跟风一样,果然教室里陆陆续续地响起了掌声。 “好。还有谁想竞选班长的吗?”梁琼眼神扫了一圈教室。 有还想试试的同学看到骄傲的女生邢安然,就默默把手放下了。 “没有异议的话,班长就由邢安然担任了。” 有了好开头,选班干的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大家都踊跃参加。 对这种事情不感冒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一心扑在学习上觉得其他的事情都会影响他高考的老式学霸,比如说第二排眼睛厚到比两个硬币还厚的男生马子澄,第二种就是真的对这种事情无甚兴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比如说无聊到听一句竞选扫一眼叶寄祎的江珩,再比如说心里只有瓜田的叶寄祎。 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像是参与了这场竞选又像是不在场。 果然,江珩前排男生段林当上了劳动委员。劳动委员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职位,几乎各种考试活动还有日常卫生都得安排但是自己不用参加劳动,因为十分辛苦,几乎选优秀班干部的时候,劳动委员一般都是铁打的必有一个席位,段林赢得职位后,眉毛就翘起来,嘴都快咧裂了。 这人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好歹人不聪明,江珩想。 一切都结束后,教室安静下来。梁琼叫姜儒——新上任的数学科代表上去拿卷子。到现在为止,只有数学科代表产生了,梁琼说其他科等科任老师自己选。 “这个卷子,晚上拿回去做。”梁琼示意姜儒分发下去,别看姜儒名字文绉绉,一股书生气,他可是除了叶寄祎外数学最能打的,在集训营时就颇受梁琼青睐。 “啊?今天还有卷子?”底下瞬间哀嚎一片。 “果然是女魔头呜呜呜。” “叫什么叫,都收心了!高二了啊!虽然现在说还早,但是你们离高考也不远了。明天记得交暑假作业。今晚没晚自习,好好珍惜这一晚吧。”梁琼说完就走了,留下一班的猴子在嚎叫。 “她从来都这样?我看学生们也不是很喜欢她吧。”江珩一直以为梁琼在学校会受到很多人喜欢,她才会那么轻易地放开他的手,看不见他眼底的渴望,没想到她和天下讨人嫌的老师也没差多少吧。 “梁老师,她很好。”再一次,叶寄祎转过头,眼睛盯着江珩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叶寄祎的眼神很认真,直直看到江珩心里去,他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零件跑掉了。他扯起嘴角愣愣地拉出一个笑:“好。” “梁老师最好了,好不好?” 叶寄祎却没再理他,看着江珩与梁琼几分相似的容貌陷入了回忆。 “喂——喂,叶寄祎?你怎么没来上课?” 叶寄祎用力喘着气,声音像风箱一样,他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冷汗一下洇湿了白色T恤。 “怎么了?你没事吧?” “梁……老师……我没事,我做噩梦睡过头了。” “你听起来很不好,你在哪?” “我……没事……”叶寄祎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可以……挂,电话吗?” “嘟——” 第19章 第十九章 “叶寄祎?回神。” 叶寄祎从回忆中脱离出来,眼神一闪,江珩放大版的脸就直直地戳在他面前。 他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亮白亮白,和当时集训时在校医室睁开眼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眼里的光也和当时一模一样,令叶寄祎一阵恍惚。 “走啦,放学了。还发呆,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发呆呢?”江珩笑了笑,帮叶寄祎把卷子收进他书包,揽着叶寄祎就往教室外走。 “在想什么?”江珩好奇道。 “瓜田里的瓜。”叶寄祎垂下眸,看着江珩背上他的书包。 江珩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细细打量叶寄祎。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瓜田里的瓜…… 田里的瓜…… 瓜哈哈哈哈。 江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三头身的q版小人带着一个比肩膀还宽的斗笠,在绿油油的瓜田里哼哧哼哧地搬瓜,过一会开上一个三轮车绕着山路走了。 叶寄祎抿了抿嘴,停住脚步:“把包给我吧。你先走。” “嗯?怎么,你要去哪里?”江珩疑惑道。 “一班。” “去干嘛?算了,我陪你去吧。” “你不跟梁老师一起回去?”叶寄祎不明白为什么他老是疏远梁琼。 “她等会还要忙,我跟她说一声,跟你一起走就行了。”江珩笑道。 他在教室外面堂而皇之地把手机掏出来,给梁琼拨了个电话,这不算违反她的规矩吧。 江珩打完之后就带着叶寄祎转头:“走喽,陪你去一班。” 叶寄祎还想把自己的书包拿回来,江珩故意走快了几步:“我帮你拿。” 到一班门口的时候,一班的班主任还没有交代完事情,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等了一会,里面有注意到他们俩的同学头频频看向窗外,差点都惊动了老师。 江珩视线在一班教室里扫过一圈,想看看叶寄祎到底来这里找谁。 突然后排那个板着脸和在叶寄祎面前截然相反的人抓住了他的眼神——不是秦昱是谁。 原来不止竹马竹马,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啊。 不过秦昱会选文科倒是出乎江珩的意料。 秦昱好像注意到了窗外的叶寄祎,转头对叶寄祎笑了一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等,我。 秦昱转眼看到背着叶寄祎书包的江珩,眉头就皱了起来。 一班大多数都是女生,看到两个大帅哥杵在门口,不知道在等谁,都非常好奇,隐隐有全班集体行注目礼的趋势,好在此之前,一班的班主任终于讲完了,女生们顿时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秦昱拨开陆陆续续往外走的人群,转眼就来到叶寄祎面前,从江珩手里拿过书包。 才一会,秦昱就换了一副面孔,好像戴上了名为安轩的假面。 江珩空掉的手曲了曲,嘴角抽了一下,好能变脸。 “一一,我不是让你在班上等我吗?” “先结束了,就过来。”叶寄祎说。 “你怎么在这?”秦昱冷声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高二十八班的江珩,叶寄祎的同班同学兼同桌,以后就请玉儿哥哥多关照了。”江珩嬉皮笑脸。 秦昱皱起眉,身体抖了一下,好像被恶心到了。 “你好。”秦昱自从在江珩面前露出真面目后便连装都懒得装了,上一秒看向叶寄祎的眼神如春风般温暖,下一秒看向陌生人的眼神就有一种你是谁关我屁事的生人勿进感。 “走吧。”秦昱和叶寄祎并肩走在前面,两个人谈起了江珩走后家里农活的进展还有国庆节的安排,江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后面走着。 感觉被孤立了是怎么回事。 江珩看着叶寄祎和秦昱的背影,暑假时秦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出现在耳边。 一一他父母过世后,就没再过过生日。以后别再提他的十一岁。 他的十一岁究竟经历过多大的痛苦,才让先前笑容灿烂到感觉脸上有光在闪耀的小男孩变成如今冷冰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脑子里只有怎么照顾妹妹怎么做才能让爷爷奶奶不那么辛苦的男生。 硬生生地从童年到成年,他这具十七岁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被迫成熟的灵魂,那么他又能把脆弱的自己放到哪里。 在江珩出神之际,一行三人已经来到学校旁边的一个饭馆。 秦昱叫来服务员就开始点单。 “便宜你了,今天我请客。”秦昱说。 江珩笑笑没说话,叶寄祎此时却转过头来问江珩:“有忌口吗?” “没有没有,我很好养的,什么都吃。”江珩对叶寄祎突如其来的关心受宠若惊。 叶寄祎转头对秦昱点了点头。 “能吃辣吗?”秦昱问。 “可以。” 不一会,菜上来了,江珩才知道秦昱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这哪是“能”的程度,这得是“非常特别可以”的程度吧。 辣子鸡,辣白菜,麻婆豆腐,剁椒鱼头。 只要是盘子里面都必有红彤彤的辣椒,江珩眼皮一跳。 好像怕江珩吃不惯,还特意放了一碗紫菜汤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呵呵,谢谢你啊,为我考虑这么周到。 不过,三个人五个菜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么多?吃的完吗?” “想多了。”秦昱回答道。 这时候,叶昭昀推开饭馆的门走了进来,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他们三个,笑了笑。 “都点好了?都是我爱吃的,玉儿哥哥谢谢你。”叶昭昀在秦昱旁边坐下,江珩稍微挪了一下,靠近了叶寄祎。 叶昭昀转头看到江珩也在,惊讶了一下:“珩哥你也在啊?” “是啊,我转学到你哥的班级了。” “真的?那真不错,以后劳烦你多照顾我哥了。”叶昭昀微微张大了眼睛笑道。 叶寄祎无奈又不赞同地看了叶昭昀一眼。 “喻哥呢?”秦昱问。 “哦,他先去找地方停车了,让我先来。” 他们都互相认识?不过也不奇怪,青梅竹马和认识多年的大哥。 原来自己是来蹭饭的,他们并不是临时起意来饭馆吃饭,而是早就一起约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江珩有一丝尴尬。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以后自己也可以成为约饭组的一员嘛,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游喻姗姗来迟,他今天穿的烟灰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还打了领带,也没展示他的穿孔艺术。 说实话,江珩是有些震惊的,难得看游喻正经的模样。 “怎么?没见过,看呆了?”游喻促狭一笑,不忘调戏预料之外出现在这桌上的人。 他一坐下,抬眸一笑,用右手扯松了领带,深深呼出一口气。 “勒死我了,几百年没戴过这玩意。”游喻舔了一圈嘴唇,“干死我了,有水吗?” 好的,熟悉的味道回来了,江珩想,就算是正装也遮不住游喻这独特的气质。 “辛苦你了,喻哥,你今天好帅。”叶昭昀递过去一杯水。 “妹妹高兴就好。”游喻猛地灌下一口水,由于喝的太快,水珠顺着嘴角流下来,滑到脖颈里。 色气依旧。 几个人一来一往的谈话中,江珩了解到原来今天游喻去叶昭昀学校开开学前的家长动员会了,叶寄祎有空就会去帮叶昭昀开家长会,不过今天恰好赶上高二开学,所以就由游喻代劳。所以游喻今天才穿的这么正经,和叶昭昀一起来的。 十一岁父母去世后,叶寄祎就开始帮妹妹开家长会了。想到小小一个叶寄祎坐在一堆三四十岁的家长中间,江珩有点心疼。 那么叶寄祎的家长会是谁开呢?叶见山,许玉兰?还是游喻? 江珩看他们的相处模式,虽然游喻吊儿郎当地不正经,但是他们几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互相扶持,虽然大哥偶尔有时不太靠谱但是毕竟是大哥,三个人都很宠叶昭昀。 倒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小江,怎么不说话,真的被我迷到了?”游喻看江珩没说话,打趣道。 “是啊。喻哥真的是太有魅力了。”江珩接过递过来的话头,也加入了聊天。 只是菜没怎么吃,这些辣真的不是江珩能够承受的。 “妹妹下个月是不是要去表演?”游喻夹起一块豆腐问道。 “嗯。”叶寄祎专心挑刺,闻言点了点头。 “是教师协会举办的特别晚会,犒劳全市的优秀教师的。”秦昱补充道。 “妹妹,咱们可以去吗?”游喻问道。 “当然了,演员家属可以进场,不过只能站在旁边看。你们要来看我表演吗?”叶昭昀期待地眨眨眼。 “当然。”秦昱答道。 “那我一定好好练琴。”叶昭昀笑道,又转头对默默喝紫菜汤的江珩说道:“珩哥,你也来吧?” “我?”江珩原以为这个话题与他无关,突然被提到还有些愣神。 “对啊对啊。反正家属也没那么严,冒充一下混进去就好了。”叶昭昀弯起眼睛笑。 “反正你们都是我的哥哥啊。” 江珩看着对面笑得灿烂的叶昭昀,又看到旁边的叶寄祎转过头对他点了点头,他露出一颗小虎牙,笑意爬上了眉梢,眼睛都被染得亮晶晶。 “好。” 第20章 第二十章 “哎哎,别吃了。空调开着呢,一屋子味儿。” “交个作业。”临时委任的第一排组长已经开始巡回催作业了。 这活吃力不讨好,每个组长都催得很敷衍,往往是随便晃一圈,留下一句“等会放到我桌上就行”。轮到江珩这一组,临时组长却催得很认真,每个都过去细细询问,耐心等待一下再走。 他们组的组长就是昨天说话特别小声的殷小小。 江珩正趴在桌子上啃面包,今早梁琼给他留了饭,但是他昨晚有点失眠,今天早上就起迟了,没顾得上吃早饭,在校门口小卖部拿了个干面包就进了学校。 殷小小抱着几本作业,站在江珩旁边怯生生地问:“同学你好,请交一下暑假作业好吗?” 江珩转过正在盯着叶寄祎刷竞赛题的眼,微微对着殷小小笑了一下。 “我没写作业。” “啊?”殷小小愣了一下。 叶寄祎手指动了动。 江珩被她呆呆的表情逗乐了,对殷小小眨了眨眼,用说悄悄话的语气小声说:“同学,我是转校生,不用交作业的。辛苦你了,谢谢。” 殷小小一下子脸就红了,磕磕巴巴地说:“啊?哦。” “好天然呆哦。”江珩看着殷小小的背影笑,嘴里还塞着一块面包,差点没噎死自己。 旁边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个透明磨砂五棱柱水杯,江珩一把接过,仰头就灌了一半。 “咳咳咳。谢谢。”江珩缓过神来,才发现是谁给他递的水杯。 他嘴角还挂着水珠,眯着眼睛对叶寄祎笑了:“谢谢你啊,我亲爱的同桌。” “我们以后也要这么相亲相爱下去。” 叶寄祎抿抿唇,从江珩手里拿过水杯,继续埋头做题。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那页的解题步骤仍然停在同构函数那一步。 江珩却没打算放过叶寄祎,还想继续说什么。 这时候梁琼踩着早读铃声进来了:“该吃吃喝喝的都给我停了,嘴里的给我咽下去,没吃完的都给我包起来。今天你们语文老师有点事,早读我来看班。” “语文科代表还没选是吧,班长你上来代一下,语文老师说先把这本书的文言文给看熟了。” 班上顿时一顿悉悉索索收拾包装袋的声音,然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读书声。 江珩也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面包,从桌洞里翻出昨天发的语文书,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显然没有在看文言文。 这里面的小说挺有意思的。 叶寄祎仍然在奋笔疾书地做竞赛题,本来早读前是可以做完的,但是耽搁了一下。 “同桌,你不乖哦。”江珩贼喊捉贼地打趣叶寄祎。 叶寄祎冷冷扫了一眼江珩立起来的语文书。 ——《大卫·科波菲尔》。 叶寄祎写下最后一个综上,迅速合起书,赶在梁琼走到面前时翻开了语文书。 梁琼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江珩,江珩正敞着《大学之道》,声情并茂地朗读。 “...”叶寄祎迟了一步被梁琼逮住。 “叶寄祎,我知道你在准备数学竞赛,但是不能在语文早读上做竞赛题是不是。” “对不起,下次不会。”叶寄祎从语文书下拿出那本竞赛精选,递给梁琼。 “今天下午班会课后去办公室一趟。”梁琼扶了扶无框眼镜,眼神深了深。 梁琼走到前排去后,江珩又把书立起来,继续大卫。 “她不会对你怎么样吧。”江珩问。 “不会。”叶寄祎这时候敛下神,认真地看文言文了。 早读课很快就过去,新上任的语文老师终于姗姗来迟。 语文老师姓熊,名叫归远,名字取自诗句青山独归远,诗句和名字都很有禅意,配上熊这么个姓,倒是有些怪怪的。熊老师是一位带有儒雅气质的中年男人,最标志性的代表物就是他飘着几片茶叶的玻璃杯,很有老干部那味。 熊老师上课特幽默风趣,氛围也很轻松,经常和学生们开开玩笑,很快就赢得了十八班这些个皮的要命的学生的喜欢,迅速被十八班尊称熊总或归远居士。 江珩觉得熊归远特别对他胃口,选科代表的时候,就举高了手。 有趣的灵魂就是值得靠近和探究的。 “有这么帅的学生想当我的科代表,那我可不能放过。就你了,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大家以后看着我们科代表的脸,应该也会不好意思不交作业吧。”熊归远在教室里面扫视一圈,最后眼神停在江珩身上,意味深长。 “老师过奖了。”江珩笑道:“帽子戴这么高,我都不好去收作业了。” “有意思。叫什么名字?”熊归远呷了一口茶。 “江珩。” “行,是块璞玉。” “哈哈哈哈。”教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不过语文课过去,十八班才算开启了地狱模式。十八班的语数英物任课老师除了熊归远外都是女老师,还都是梁琼那一款的,上课节奏又快,又很严厉,而且还经常拖堂,一拖就是一个课间,有的同学早上啃了半个面包,放在桌洞里,早上课结束了在还有半个小时的自习时肚子咕咕叫了才发觉自己没吃完早饭。 江珩懒散惯了,都有一种惊出四个妈的错觉。 叶寄祎倒是一点抱怨都没有,只是坐姿端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老师。其实高中课堂效率比什么都重要,一般知识能在上课掌握了下课就不用再花太多时间。十八班虽然喊累的喊累,但是每节课都是提起耳朵来听,没有人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下课了有时间也是一群人围住任课老师问上课没听懂的地方,氛围和江珩之前待的班还是很不一样的,江珩也挺开心在这样一个班,起码事情少。 本来上午大课间是要去跑操的,但是学校还没正式开学,这周的课间操就取消了。 课间的时候,江珩对着叶寄祎伸出手,叶寄祎一脸疑惑。 “水杯给我,早上不是喝了你半杯吗,我去给你打水。”江珩看着愣愣的叶寄祎一眼,忍不住薅了一把叶寄祎的头发。 软软的。 收获了叶寄祎一个冷眼,还有丢在他身上的水杯。 江珩笑了一下,趁叶寄祎揍自己之前跑出了教室。打水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靠厕所的位置。 总是被清河一中的学生吐槽说,我每次打水的时间都有一种接的是厕所的水的感觉。 江珩同样也十分想笑,叶寄祎我给你打的厕所的水。他拧开透明磨砂杯才发现盖子上贴着一个水晶贴,早上喝太急都没发现。 要开心鸭。 水晶贴上是空心的圆滚滚的字体,还画了一个卡通鸭。 好可爱,是妹妹贴的吗,江珩想。 “好可爱呀。” 江珩疑惑地抬起头,班长邢安然站在他旁边打水,正弯着嘴角看着水杯上的贴纸。 “我也觉得。”江珩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向对女生都挺有礼貌的,除非是特别讨厌的人。 “是你的吗?” “不是,我妹妹贴的。”江珩笑了笑,想到叶寄祎发现叶昭昀贴纸时又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邢安然又抿唇一笑。她整理下表情,露出充满魅力的笑容:“那个……”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江珩已经不在原地了,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上午的时间飞快,下午的时候江珩和叶寄祎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十八班是选科混合的物理班,一到选科走班的时候,班里就几乎只剩一半,上生物的时候有的人走去一班上政治,还有的人到空教室去上地理课,也有一班的人来十八班上生物。 江珩前面的段林就是物化政选课,生物课的时候终于离开了江珩的视线。江珩笑了笑,不一会秦昱就在他前面坐下了。 “...” 一同过来的还有萧晓,那个奥赛英语班要过叶寄祎的女生,她一进就是就开启了帅哥雷达,一下就发现了坐在后排的叶寄祎和江珩。 “嗨!好巧啊。”萧晓坐下后就和叶寄祎打招呼。 “好巧。”叶寄祎仍然应对不来萧晓这样目的性很强,又很热情的女生。 她见叶寄祎没有闲聊的打算,也没在意,又转过去跟江珩讲话:“珩哥,我记得你是实验中学的吧?怎么出现在我们学校,还背着我和我男神做了同桌?你还不告诉我,太不讲义气了吧。” “哪有。”江珩顿了顿,朝旁边的秦昱眨了眨眼:“你这不是认识了新的帅哥嘛。晓姐的男神还少?” “呸,你给我闭嘴,别造谣我。我的心里只有我男神叶寄祎。他就是个大冰块,一点都不可爱。” 秦昱冷冰冰看了一眼江珩和萧晓。 “嗯?叶寄祎不冰?你不是就喜欢高冷的吗?” “啧啧啧,你不懂你不懂。”萧晓摇摇头。 “...”话题的主角两个沉默了。 叶寄祎全程无话,这两个社牛果然一遇上就没完没了。 秦昱看了埋头苦刷竞赛题的叶寄祎,皱了皱眉,转过头对着萧晓说:“马上要上课了,安静一会。” “哦。就知道管我。”萧晓低下头委屈地说。 “在班上也是,你是不是针对我。江珩不是也在讲话。” “他不是我们班的。” 被拖下水的江珩朝萧晓摆了摆手,他看着萧晓和秦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求收藏[狗头叼玫瑰]呀呀呀吼 求营养液(滚来滚去) 段评已开!欢迎来玩[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