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日记》 第1章 钟折玉 我叫陈亿,是个正处在十六七岁,被大人们称作“青春期”的高中生。 母亲李银玥再婚的消息,是在安徽秋老虎肆虐的午后传来的。 蝉鸣震耳欲聋,她语调平淡,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陈亿,收拾东西,去江苏。” 我没问缘由。 安徽的家,本就因她另嫁摇摇欲坠,离开是迟早的事。 有一点还是让我担忧。 安徽算北方,江苏是南方。 这跨越南北的迁徙,像把我从熟悉的旧茧里拽出,抛向未知的网。 长途车颠簸,窗外景色后退成模糊色块,行李箱里的衣物挤得变形,一如我拧巴的心情。 中启高中的名字,在想象里反复出现,带着陌生的压迫感。 没少听李银玥提起,没想到还真让我上到了。 报到那天的太阳比安徽的秋老虎更毒,把柏油路晒得发软。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中启高中门口,校名烫金,校门气派得过分,和我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格格不入。 教务处的老师领着我往教室走,走廊里有学生三三两两地看过来,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往耳朵里钻。 我目不斜视,手指把行李箱拉杆攥得发白。 “就是他啊?转来的。” “看着好冷……” 教室门被推开时,里面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 我拎着书包站在门口,班主任的声音隔着几排桌椅飘过来:“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陈亿,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里,我扫了眼教室里的人。 大多是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我没什么表情,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靠窗的最后一个空位上。 “你就先坐那里吧,”班主任指了指那个位置,“旁边是……” 话没说完,靠窗的位置传来一声轻嗤。很轻,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我走过去,才看清那个嗤笑的来源。 男生趴在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几缕垂下来的黑发。校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很干净。 他没抬头,像是对新来的同桌毫无兴趣。 拉开椅子坐下时,我听见旁边传来一句含混的嘟囔,带着点不耐烦:“吵死了。”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刺。 我没理,把书包塞进桌肚,拿出课本摊开。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响。 第一节课下课,前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立刻转了过来,脸上堆着友善的笑:“你好啊新同学,我叫林正。” “陈亿。”我回了两个字。 林正似乎没在意我的冷淡,压低声音往旁边撇了撇嘴:“跟你说啊,你旁边这位,钟折玉,咱们班的‘太子爷’。” 我笔尖顿了顿,没接话。 “他家超有钱的,”林正像是怕我不信,又补充了一句,“听说他爸是开公司的,学校后面那片商业区都是他家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钟折玉。 他已经坐直了,正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什么,眉头微微皱着,侧脸的轮廓在窗外阳光里显得有些模糊。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脾气不太好,”林正继续小声说,“平时不怎么说话,但一开口就挺冲的。而且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也不喜欢旁边太吵……” 话音刚落,旁边的钟折玉忽然抬了头。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林正,落在我脸上。 眼神算不上友好,带着点审视,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猫。 “要聊出去聊。”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楚些,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却裹着层冰碴子。 林正吓得立刻转了回去,背挺得笔直,像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教室里又安静下来。 我收回目光,继续看课本。 眼角的余光里,钟折玉还在看我,那目光算不上锐利,却带着种莫名的执拗,像是在较劲。 我没动,也没再看他。 转学第一天,和新同桌的第一次交锋,以他单方面的宣告主权结束。 没什么意思。 我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但不知怎么,刚才他抬眼时,那双眼睛里的光,像碎在玻璃上的太阳,有点刺眼,又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我抿了抿唇,把那点莫名的感觉压下去,重新盯住课本上的字。 钟折玉。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然后听见旁边传来“啪”的一声,他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力道不轻,像是在表达某种不满。 我抬眸,正好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 他挑了下眉,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看什么看”。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回视过去。 几秒钟后,他像是被我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猛地转回去,脊背挺得笔直,像只炸了毛的孔雀。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这个新同桌,好像比想象中更有趣一点。 午休铃响时,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林正临走前冲我挤眉弄眼:“钟折玉一般不回家,也不跟人一起吃饭,你……” 话没说完,旁边的人已经从桌肚里摸出个印着奢侈品牌标的保温袋,拉链拉得哗啦响。 我没动,从书包里拿出早上买的面包,撕开包装袋。 空气里忽然飘来股浓郁的香气,像是松茸炖鸡的味道。 钟折玉正拿着个精致的白瓷碗,用配套的银勺小口小口地舀着汤,侧脸对着我,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却低声说:“看什么?没见过人吃饭?” 语气里的刺比早上更明显了点。 我收回视线,咬了口面包,没应声。 干硬的面包渣卡在喉咙里,有点涩。 他那边却没再出声。 过了会儿,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把保温袋往旁边挪了挪,离我这边近了些。 动作很轻,像是不经意。 我没理。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老师在黑板上写得飞快。我低头记笔记时,笔尖突然没水了。笔是早上随便在文具店买的,质量差得很。 我皱了下眉,正想翻书包找备用笔,一支金属外壳的钢笔“咚”地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 笔帽上刻着复杂的花纹,看着就价值不菲。 我抬头,钟折玉正望着黑板,下巴微抬,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样子,耳朵尖却有点红。 “不用。”我把笔推了回去。 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转过头,眉头拧得死紧:“谁给你了?我嫌它碍事不行?” 声音不大,却带着点急。 周围有同学看过来,我不想引人注目,拿起那支笔,拧开笔帽。墨水是纯黑的,书写流畅。 “谢了。”我低声说。 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道谢,随即别扭地转回去,声音闷闷的:“赶紧写你的,吵死了。” 下课前,我把笔洗干净还给他。他没接,用下巴指了指我的桌肚:“放那儿。” 我放好笔,看着他依旧挺直的脊背,忽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明明是想帮忙,偏要装得像施舍。 放学时,我收拾书包,他已经站起身,单肩挎着书包往外走,校服外套的下摆随着动作扫过我的桌角。 “喂。” 他忽然停下,没回头。 我抬头看他。 “明天把笔还我。” 他丢下这句话,脚步加快,几乎是逃似的出了教室。 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刚才握过那支笔的地方。 林正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脸八卦:“欸,你俩和好了?” “没有。”我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不可能,”林正笃定地说,“钟折玉那支笔,据说是他生日时他爷爷送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从来不让别人碰。” 我脚步顿了顿。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见钟折玉站在校门口,身边停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正替他拉开车门。 他似乎在等什么,频频往教学楼这边看。 看见我时,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又摆出那副拽拽的样子,扭头钻进了车里。 车窗缓缓升起,我隐约看见他在车里转头,目光隔着玻璃落在我身上。 我没在意,背着书包,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江苏的秋天好像比安徽暖些,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想起钟折玉刚才泛红的耳朵尖。 突然很想笑。 也许,这个南方的冬天,不会太难过。 纯爱我真的不会写第一人称啊啊啊啊啊[爆哭]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钟折玉 第2章 奶糖 公交到站时,天色已经擦黑。 我背着书包往小区走,远远就看见自家阳台上亮着灯,暖黄的光晕在暮色里晕开一片,却没什么温度。 刚走到楼道口,就听见二楼传来争执声,是少年人的嗓门,带着没压住的火气。 “我凭什么要让着他?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是赵泉,母亲李银玥再婚丈夫赵建议的儿子。比我小两岁,读初三。 我搬来快一周,和他没说过三句话,他看我的眼神,总像看抢了他地盘的贼。 我放轻脚步上楼,钥匙刚碰到锁孔,门“砰”地被从里面拉开。 赵泉红着眼圈站在门口,看见我时,眼神里的火气更盛,肩膀一撞就冲了出去,差点把我带倒。 “小赵泉!你去哪!”赵建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点无奈。 我走进客厅,李银玥正站在沙发旁抹眼泪,赵建议搓着手,一脸为难。 客厅茶几上的玻璃杯倒了,水渍顺着桌沿往下滴,显然刚才吵得不算轻。 “回来了。”李银玥看见我,慌忙擦了擦脸,语气有点不自然。 “嗯。”我把书包往玄关的柜子上放。 “小孩子不懂事,”赵建议叹了口气,“他说想把房间换回来,你看……” 我住的次卧原本是赵泉的,搬来时赵建议说让他弟弟先住小房间,等我熟悉了再换。 其实我知道,不过是怕我这个“外人”觉得受委屈。 “不用换。”我往房间走,“我住哪都行。” “陈亿……” 李银玥想叫住我,声音里带着点犹豫。 我没回头,拉开房门时,听见赵建议低声劝她:“你看,小陈多懂事,等小泉气消了我再说说他。” 房间里还带着点陌生的味道,书桌上摊着做题打的草稿。 我反手带上门,把客厅里若有似无的叹息声隔在外面。 书桌上的草稿纸被风吹得卷了角,是昨晚做数学题时留下的,演算步骤密密麻麻,最后一步却停在半空—— 当时阳台的灯突然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页上,我盯着那片光晕发了好一会儿呆。 现在那盏灯还亮着,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一小束,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影子。 我走过去把窗帘拉严,房间瞬间暗下来,只剩下书桌上台灯的光,把我的影子钉在墙上。 书包拉链被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课本刚掏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停在我门口顿了顿,又轻轻挪开了。 是妈妈,早上她也是这样,端着牛奶在门口站了半分钟,才小声问我要不要喝。她总怕对我不够好,又怕对赵泉太苛刻,这几天眉头就没舒展过。 其实我不讨厌赵泉。 上周搬来那天,他抱着篮球站在客厅门口,看我把行李箱推进次卧时,喉结动了动,最终只丢下一句“这房间的书架第二层有虫”,就摔门进了主卧。 后来我真的在书架第二层找到个虫洞,里面塞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早化得黏糊糊的。 台灯忽然闪了一下,大概是接触不良。 我伸手去拍灯座,指尖刚碰到金属边缘,就听见楼下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自行车倒了。 紧接着是赵泉的吼声,虽然听不清在喊什么,但那股没处撒的火气,隔着两层楼都能感觉到。 书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问我这周末要不要参加数学竞赛集训。 我的数学成绩一向就很好,初中时期数学单科一直占年级前三。高一数学竞赛的时候考了147分,得了个一等奖,还有五百块钱奖学金。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了个“参加”。 指尖在屏幕上敲出这两个字时,忽然想起刚才赵泉红着的眼圈—— 他书桌上好像也摆着本竞赛辅导书,封皮都磨卷了边。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远处的路灯亮起来,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我把课本摊开,刚要落笔,就听见客厅里赵叔叔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小泉就是觉得委屈,他为了让房间,把竞赛资料都搬去储藏室了……” 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洇出个小小的墨点。 我站起身,推开房门时,正看见妈妈拿着块抹布,蹲在茶几旁擦那片早就干了的水渍,背影佝偻着,像棵被霜打了的白菜。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宁愿自己熬着。 “妈,”我开口时,声音比预想中平静,“储藏室……潮不潮?” 李银玥猛地抬头,眼里还沾着水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有点?” “他住不惯,我住吧。”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李银玥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眼眶又红了。 赵建议刚好挂了电话,听见这话愣了愣,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本来就该……” “没事。”我打断他,转身回房收拾东西。书桌上的草稿纸、台灯、几本课本,没多少物件,很快就摞成一摞。 储藏室在楼梯拐角,比次卧小一半,墙角堆着几个旧纸箱,空气里飘着点灰尘和潮湿的味道。 我把东西往空着的角落放时,听见楼下传来开门声,赵泉回来了。 他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冲进储藏室时带起一阵风,头发乱糟糟的,额角还沾着点灰。 “谁让你搬这的?”他吼道,声音却有点发虚。 我没抬头,把最后一本书放好:“你资料在哪?” 他愣了愣,没说话。 “赵叔叔说你放这儿了。”我直起身,看他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这里潮,资料容易坏。” 他抿着嘴,眼圈又有点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我明天搬回来。” 脚步声噔噔噔跑上楼,我看着墙角那堆纸箱,忽然觉得这储藏室也没那么糟。 至少关上门时,能听见楼上传来赵泉翻东西的动静,还有李银玥小声问他饿不饿的声音,比刚才客厅里的叹息声,实在多了。 早上的公交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被夹在中间,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 车窗外的梧桐树飞快后退,叶片上还挂着露水,在晨光里闪着亮。 进教室时,钟折玉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他没趴在桌上,而是支着胳膊肘,手指转着那支金属钢笔,眼神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斜斜地打在他侧脸,把他眼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小扇子似的。 我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很轻。 他像是没听见,手指转笔的速度却快了点,笔杆在指间划出残影。 “早。”我放下书包,随口说了句。 他转笔的动作猛地顿住,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低头去捡,声音闷闷的:“早什么早,吵死了。” 我没接话,从书包里掏课本。 刚拿出数学竞赛集训的报名表,他忽然往我这边偏了偏头,目光飞快地扫过表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回去,手指却开始无意识地敲桌面。 “你也参加竞赛?”他没看我,语气硬邦邦的,像在查户口。 “嗯。”我把报名表折好塞进课本。 他敲桌面的手指停了,过了会儿才憋出一句:“就你?” 我抬眼看他。 他梗着脖子,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点不服气,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兽。 “不行?”我反问。 他被噎了一下,好像没料到我会接话,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转过去,脊背挺得笔直,又是那副炸毛的样子。 早自习时,前桌的林正转过来借橡皮,看见钟折玉那紧绷的背影,偷偷冲我挤眉弄眼,用口型说:“又咋了?” 我没理他,低头刷题。 眼角的余光里,钟折玉的肩膀却悄悄放松了点,甚至还往我这边挪了挪椅子。 虽然只有一点点。 课间操时,广播里放着刺耳的音乐,全班都涌到操场。 我站在队伍里,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嘶”了一声。转头看见钟折玉正弯腰揉脚踝,眉头拧得死紧,额角冒了点汗。 “怎么了?”我问。 他直起身,瞪我一眼:“关你什么事?”话虽如此,脸色却不太好看,站着的时候脚踝微微往外撇。 “崴了?”我注意到他校服裤脚沾了点泥,像是在哪蹭到的。 他没说话,转身想走,刚迈一步就踉跄了一下。我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碰到他胳膊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甩开,却没站稳,反而往我这边倒过来。 我下意识伸手揽住他。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和我身上洗衣液的皂角味完全不同。他僵在我怀里,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猫。 “放开!”他猛地推开我,后退两步,耳根红得厉害,“谁让你碰我了?” 周围有同学看过来,指指点点。 他大概觉得丢人,一瘸一拐地往教学楼走,背影透着股倔强的狼狈。 我看着他的背影。 大概是昨晚搬资料时不小心崴了脚。 我没多想,跟了上去。 他在楼梯口停下,回头看见我,眼神更凶了:“你跟着我干嘛?” “医务室在三楼。”我说。 他愣了愣,随即别过脸,声音低了点:“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走。” 话是这么说,他上楼梯时,脚踝还是晃了一下。 我没再说话,只是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没再赶我,只是脚步放慢了些,耳根的红却一直没退下去。 进医务室时,校医正在写东西。钟折玉刚想开口,就听见校医抬头说:“钟折玉?又是你?上次打篮球崴的脚还没好利索吧?” 他脸一红,没说话。 校医给他检查时,我靠在门口等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垂着的睫毛上,忽然觉得,这个炸毛的南方太子爷,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他包扎好出来时,看见我还在,愣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丢给我。 是颗奶糖,包装纸亮晶晶的,印着本地的牌子。 “谢了。”他别着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不是专门给你的,口袋里多出来的。” 我接住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奶味很浓,有点甜。 “竞赛……”我嚼着糖,含糊地说,“你也报了?” 他脚步顿了顿,头埋得更低了:“关你什么事。” 但我看见,他嘴角悄悄翘了一下。 走廊里的风带着桂花的香,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钟折玉。 你让我感到很熟悉。 111[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奶糖 第3章 光 数学竞赛集训定在周六上午。 我刚到教室就看见钟折玉。 他面前摊着本厚厚的习题集,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来得挺早。”我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他笔尖一顿,抬头看我时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又板起脸:“你迟到了十分钟。” 我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离集训开始还有五分钟。刚想反驳,就见他把习题集往我这边推了推,书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用红笔圈出的难点旁还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这道题,”他指尖点在其中一页,“辅助线怎么想的?”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我们凑在一起讨论解题步骤时,他的发梢偶尔会扫过我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搔过。 他讲题时语速很快,眉飞色舞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时的炸毛劲,阳光把他的侧脸照得透亮,连鼻尖上的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中场休息时,他从书包里掏出瓶冰镇可乐,拧开瓶盖递过来。气泡在瓶里滋滋地冒,我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谢了。”我喝了口,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他别过脸去看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顺手买的,买多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天在储藏室找到的那本竞赛辅导书。 赵泉的字迹和钟折玉有点像,都是带着点倔强的潦草,只是赵泉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篮球明星的贴纸,而钟折玉的习题集扉页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下午集训结束时,钟折玉收拾书包的动作忽然顿住,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 是颗奶糖,和上次那颗一模一样的包装。 “赔你的。”他眼神飘忽,“上午那瓶可乐,比奶糖贵。” 我捏着糖纸笑了笑,没戳破他其实是想找个借口塞糖给我。 毕竟我从未给他买过可乐。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看见赵泉背着书包站在梧桐树下,校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号的T恤。 “我爸让我来接你。”他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 钟折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我先走了。”转身时脚步快得像在逃。 赵泉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那谁啊?脾气怪怪的。” “同学。”我剥开奶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 回家的路上,赵泉忽然从书包里掏出本笔记本:“这道题,你看看。” 是道数学竞赛题,演算步骤写了半页,最后却划了道重重的横线。 我停下脚步给他讲题时,他听得很认真,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 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钟折玉发型完全不同,却同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老想到钟折玉? “谢了。”他把笔记本塞回书包时,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储藏室……我帮你扫了扫。” 我愣了愣,想起早上出门时还蒙着灰的地面,现在大概干净多了。 “明天竞赛模拟考,”他踢着路边的石子往前走,“你有几分把握?”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投在人行道上。 晚上复习时,手机震了震,是钟折玉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他的习题集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旁边,多了只画得同样潦草的小狗。 我对着屏幕笑了笑,从书包里翻出赵泉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画了个小小的篮球。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书桌上,像撒了层薄薄的银霜。 客厅里传来赵泉和赵叔叔讨论球赛的声音,夹杂着妈妈切水果的动静,热热闹闹的。 比刚搬来时那盏孤零零的阳台灯,暖多了。 竞赛成绩出来那天,教室里像炸开了锅。我刚走到座位,就被钟折玉拽着胳膊往走廊拉。 他手心有点烫,指尖捏得我胳膊发紧,眼里却亮得惊人。 “你看排名了吗?”他把手机怼到我眼前,屏幕上是全省前五十的名单,我的名字排在第二,他紧跟在第三。 “看见了。”我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上次在校医务室,他也是这样,明明想靠近,偏要摆出刺猬的架势。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蹭了蹭,像是刚才拽我这件事烫到了他。 “也就……还行吧。”他梗着脖子望天,“下次肯定能超过你。” “拭目以待。”我忍不住笑了。 他转过头瞪我,睫毛在阳光下抖了抖,倒像是在撒娇。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按了下去。 放学后,钟折玉磨磨蹭蹭收拾书包,直到教室里只剩我们俩。 他从抽屉里掏出个硬壳笔记本,封面画着只张牙舞爪的猫,尾巴却悄悄卷成了爱心的形状。 “这个……借你看。”他把笔记本往我桌上一推,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里面是我整理的错题,别弄丢了。” 我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他用红笔写的批注:“陈亿这步解法比我好,记下来。”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往后翻,几乎每页都有类似的话,有的地方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我曾在课堂上提出的解题思路。 “谢了。”我合上笔记本,指尖划过封面上那只别扭的猫。 他已经背起书包走到门口,听见这话顿了顿,没回头,只丢下一句:“明天早点来,给你带早饭。”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校服外套的下摆扬起个好看的弧度。 清晨的教室还带着凉意,我推开后门时,看见钟折玉正趴在桌上睡觉。 晨光透过窗户斜斜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棕色,呼吸均匀得像春日里的风。 他胳膊下压着两袋豆浆,其中一袋已经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要坐下,他忽然抬起头,眼里还蒙着层睡意,看见我时却瞬间清醒。“来了?”他把温热的那袋豆浆推过来,“刚买的,还热乎。” 我捏着温热的豆浆袋,忽然想起上周在储藏室,赵泉也是这样,嘴上说着不稀罕,却悄悄帮我扫干净了地面。 原来有些人的善意,都藏在这些别扭的举动里。 课间休息,钟折玉拉着我去操场散步。 秋阳暖暖地晒在身上,他忽然停下脚步,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上次……谢谢你扶我。” “你已经用奶糖谢过了。”我想起那两颗甜得发腻的奶糖,舌尖似乎还留着余味。 他忽然转头看我,眼神亮得像落满了星星:“那下次……我请你吃冰棍?” 风卷着桂花的香气吹过来,拂起他额前的碎发。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点了点头:“好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嘴角扬起个浅浅的梨涡,和平时炸毛的样子判若两人。阳光落在他笑起来的眉眼间,暖得让人心里发涨。 回教室的路上,他走得很慢,偶尔会故意撞一下我的胳膊,像是在试探什么。 我没躲开,任由他一次次用胳膊肘碰过来,像两只互相蹭着取暖的小兽。 快到教学楼时,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剥开糖纸递到我嘴边。 阳光穿过糖纸,在他指尖投下片彩色的光晕。 “吃吗?”他眼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我微微低头,咬住了那颗糖。奶味在舌尖散开时, 我看见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全文五w字,发展较快的哈 改名了,和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了 凑合写?[药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光 第4章 错题 钟折玉见我顺从的将那颗奶糖含进嘴里,手指下意识瑟缩。 他猛地收回手,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像是刚被烫到似的。 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却梗着脖子往别处看,声音硬邦邦的:“甜死了,早知道给你买薄荷的。” 我含着糖没说话,看他脚尖在地上碾出个浅坑,校服领口歪了也没察觉。 风把他那句嘟囔吹得很轻:“谁让你……真敢直接咬啊。” 他忽然转身往教学楼走,步伐快得像在逃,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瞪我:“还愣着干嘛?快上课了!”尾音里藏着点没藏住的慌。 我跟上去时,他刻意往旁边挪了挪,胳膊却总在摆动时“不小心”碰到我的袖子。 走到楼梯口,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胡乱塞给我:“糖渣沾嘴角了。” 我抬手擦了擦,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别过脸去,耳尖的红却顺着脖颈往下漫,连带着说话都磕巴了:“北方人……都这么不讲究吗?” 我看着他泛红的耳垂,忽然觉得嘴里的奶糖甜得正好,慢悠悠地接了句:“嗯,不如南方人讲究。” 他猛地转头,眼睛瞪得像只炸毛的猫,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最后只重重“哼”了一声,噔噔噔跑上楼梯,外套下摆扫过反驳,带起一阵风。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终于忍不住勾了勾。 这人,比习题集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别扭多了。 上了楼梯他倒慢下来,像是在等我,却偏要装作看走廊公告栏的样子。 我走到他旁边时,他忽然指着张通知皱眉:“下周要调座位,真麻烦。” “嗯。”我应了声。 他飞快瞥我一眼,语气硬得像块石头:“你想坐哪儿?” “都行。” “什么叫都行?”他突然炸毛,“靠窗的位置晒,靠门的有风,中间挤得慌——你就不能有个准主意?” 我看着他急得额角冒薄汗的样子,含着糖说:“那你想坐哪儿?” 他噎了一下,耳根又开始发烫,嘟囔着:“我随便……反正别离讲台太近就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清。 “跟你……隔不远就行。” 进教室时他故意抢在我前面,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重重坐下,却偷偷用余光瞟我。 我刚把书包放下,他突然把一本错题本推过来,封面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猫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行小字:“北方人抗冻,靠窗位归你。” 字迹潦草得像在发脾气,我却忽然想起他早上那袋被体温焐热的豆浆。 指尖划过那行字时,他猛地把本子抽回去,红着脸吼:“看什么看?让你参考座位!不是给你看猫的!” 我抬眼望他,他慌忙低下头翻书,耳尖在阳光下红得透亮。 嘴里的奶糖渐渐化完了,甜味却好像渗进了骨头里,连带着看他炸毛的样子,都觉得顺眼得很。 午休时教室里很静,我趴在桌上假寐,听见旁边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钟折玉坐下时带进来一阵风,混着点淡淡的橘子汽水味。 他没翻书,也没动笔,只听见笔帽被拔开又合上的轻响,来来回回好几次。 我眼睫颤了颤,假装没醒。 忽然有张草稿纸轻轻推过来,边缘碰到我的胳膊。 上面用铅笔描了个歪歪扭扭的北方饺子,旁边画了个更小的南方汤圆,两个小东西隔了段距离,互相对着。 我没动,也没睁眼。 过了会儿,草稿纸又被悄悄抽了回去,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像是懊恼的吸气声。 他开始翻习题集,书页翻动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 阳光移过桌面,照在他握笔的手上,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快上课的时候,我直起身,他像被惊到的鸟,猛地抬起头,又飞快低下头去,有点结巴道:“醒、醒了?” “嗯。” 我应了声,视线落在他摊开的习题集上,某道题的空白处,有个被橡皮擦过的浅痕,隐约能看出是刚才那个饺子的形状。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手忙脚乱地翻过一页,声音有点闷:“看题。” 我没再说话,翻开自己的书。余光里,他握着笔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下午考数学随堂测,最后一道附加题卡了半节课。 我盯着图形里交错的辅助线,笔尖悬在草稿纸上迟迟没动。 忽然有张纸条从旁边递过来,边缘卷着点毛边。钟折玉的手指捏着纸条一角,指节泛白,递到一半又顿住,像是在纠结什么。 我转头看他,他立刻别过脸去,耳根泛着红,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别误会,我是怕你拖班级平均分。” 纸条上用红笔勾了个小小的三角形,旁边标着一行字:“从这里拆”。字迹龙飞凤舞,末尾却不小心画出个小勾,像是没藏住的提醒。 我捏着纸条没说话,顺着他的提示往下算,果然豁然开朗。 交卷时,他已经把卷子叠得整整齐齐,正低头摆弄笔袋,拉链拉了又开,开了又拉。 “谢了。”我经过他座位时,轻轻说了句。 他手一顿,笔袋“啪”地掉在地上,笔滚了一地。 他慌忙去捡,指尖碰到我的鞋尖,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谁要你谢?我是刚好算出两种方法!”语气很冲,但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傲娇? 我弯腰帮他捡笔,指尖碰到一支橙色的笔,笔杆上印着只小猫,和他习题集上画的那只很像。 他抢得比谁都快,把笔攥在手里,背过身去:“不用你帮忙。” 等他转过身,手里的笔已经换了支黑色的,那支橙色的猫笔被藏进了笔袋最底层。 他低头整理卷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下次别指望我再给你递纸条。” 我没接话,走出教室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松了口气的叹息。 钟折玉,你真奇怪。 晚自习前的课间,我去接水,回来时看见钟折玉站在我座位旁,手里捏着我的错题本。 他指尖划过我昨天标错的步骤,眉头皱得很紧,见我过来,把本子往桌上一摔,声音冷飕飕的:“这里辅助线都画错了,眼睛长哪儿去了?” 我拿起本子翻看,他还站在旁边没走,背着双手,下巴抬得老高,一副“快求我给你讲”的架势。 “不用。”我翻到下一页,淡淡回了句。 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音量瞬间拔高:“你懂个屁!这步用反证法更简单,非要硬算,浪费时间!”说着就抽过我的草稿纸,笔在纸上划拉得飞快,“看好了,从结论往回推——” 笔尖戳在纸上发出沙沙响,他讲得急,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点眼里的光。 我没打断,看着他把步骤拆解得清清楚楚,最后在结尾重重画了个圈。 “看懂了?”他把笔一丢,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却没立刻走。 “嗯。” 他像是还想说什么,嘴动了动,最后只哼了一声:“蠢死了,这种题都能错。”转身时带起一阵风,路过讲台时,却故意把我掉在地上的橡皮踢了过来。 我捡起橡皮,看他坐回座位,后背挺得笔直,却悄悄把自己的错题本往我这边挪了挪,露出标着重点的那一页。 为什么总装作一副“施舍”模样?手指无意识捏了捏硬块橡皮。我想我现在应该是蹙着眉。 可是他又让我感到熟悉,具体又不知熟悉什么。 算了。 一道错题而已。 第5章 因你 晨读课的粉笔灰在阳光里飘。 我把刚转来的数学卷子压在课本下,钟折玉的胳膊肘就“咚”地撞了过来。 他的习题集摊在桌上,某页空白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烟囱里飘出三缕线,像极了我老家屋顶的炊烟。 “昨天那道解析几何,”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在齐读声底下,“错了。” 我转头看他。 他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光,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有点软。 这和他平时炸毛的样子不太一样,倒像只刚睡醒的猫,还没来得及竖起爪子。 “嗯。”我应了声,翻开卷子找那道题。 他忽然从笔袋里摸出支红笔,往我桌上一丢:“第三问,用参数方程更省步骤。”笔杆上印着只张牙舞爪的猫,爪子旁边有个模糊的小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磕过。 我捏着笔没说话。这动作有点眼熟,好像很久前也有人把笔塞给我,说“这道题肯定算错了”。 “发什么呆?”他用胳膊肘又撞了我一下,力道比刚才重,“早读不背书,想挨罚?” 我低下头,假装读课文。 眼角的余光里,他悄悄把自己的卷子往我这边推了推,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有几处写着“这里和陈亿的解法不一样”。 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却也依旧透着股认真。 课间操结束,走廊里挤满了人。 我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刚转过楼梯口,就被人拦住了。 是隔壁班的黄毛,身后跟着两个男生,校服外套都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T恤。 “转校生,”黄毛往墙上一靠,故意撞了下我的胳膊,作业本掉在地上,“听说你挺能耐啊,跟钟折玉走那么近?” 我弯腰捡本子,没理他。 “装什么清高?”另一个瘦高个踢了踢我的脚边,“知道钟折玉是谁吗?启高太子爷,以前谁跟他多说一句话他都嫌烦,你刚来一个月就跟他称兄道弟,凭什么?” “让开。”我把作业本抱在怀里,声音没什么起伏。 黄毛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推我:“还敢跟我摆脸——” 他的手还没碰到我,就被人攥住了。 钟折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校服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双眼睛,冷得像冰。 “放手!”黄毛挣扎了两下,脸都憋红了。 钟折玉没说话,手一松,黄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瞥了眼我怀里的作业本,又看向黄毛,嘴角勾起个冷笑:“滚。” 黄毛大概是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撂下句“你等着”,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麻烦。”钟折玉皱着眉,踢了踢地上的粉笔头,“以后他们再找事,别忍着。” “没必要。”我往办公室走。 他跟上来,脚步踩得很重:“北方人都像你这样?受了气也不吭声?” 我转头看他。 他的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眼里带着点不耐烦,又有点别的什么,像极了我忘了在哪见过的小狗,明明想护着人,偏要摆出咬人的架势。 “以前……”他忽然顿住,嘴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 午休铃响的时候,钟折玉的动作有点反常。 他没像往常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桶,反而把空饭盒往桌洞里一塞,拉链拉得震天响。 “去食堂。”他丢下两个字,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瞪我,“你不去?” 食堂里人声鼎沸,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我端着餐盘找座位,钟折玉已经占了个靠窗的角落,面前摆着两盘糖醋排骨,其中一盘明显是刚打的,还冒着热气。 “快点。”他敲了敲桌子,眼神有点不自然,“再不来排骨要凉了。” 我刚坐下,黄毛就带着人堵了过来。这次他身后跟着四个男生,个个都揣着手,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钟哥,”黄毛皮笑肉不笑地往桌上一靠,“刚才在走廊是我不对,给你赔个不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但这转校生,我得跟他说道说道。” 钟折玉没抬头,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排骨:“说了让你滚。” “钟哥这就没意思了,”黄毛往我这边凑了凑,手一扬,就把钟折玉的餐盘掀了。糖醋排骨撒了一地,酱汁溅到他的校服裤子上,“他一个转校生,凭什么跟你坐一起?” 周围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 钟折玉慢慢站起身,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白了。 他没看黄毛,反而转头看我,眼神里有点复杂,像是在说“别冲动”。 但我已经站了起来。 黄毛大概没料到我会动手,被我一拳砸在脸上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身后的人立刻围上来,拳头雨点似的往我身上落。 我抓住离得最近的那个男生的胳膊,反手把他摁在桌上,餐盘“哐当”一声碎在地上。 混乱中,有人从背后拽我的头发。 我低头躲开,手肘往后一顶,听见一声闷哼。再抬头时,看见钟折玉正把一个男生摁在地上,膝盖顶着他的背,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住手!”教导主任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 钟折玉猛地松开手,转身时,我看见他的嘴角破了,渗着点血。 他没管,反而先看我,见我脸上没伤,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往教导主任那边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胳膊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声音压得很低:“蠢死了。”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墙是白的,白得有点刺眼。 黄毛他们站在对面,鼻青脸肿的,还在那嘟囔:“是他先动手的……” “闭嘴。”教导主任一拍桌子,转向我们,“你们俩,说说怎么回事。” 钟折玉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限量版球鞋,校服裤子上的酱汁还没干。 “他们找事。”我开口。 “找事你就动手?”教导主任皱着眉,“陈亿,你刚转来一个月,就不能安分点?还有你,钟折玉,你平时连跟人多说句话都嫌烦,今天为了他跟人打架?” 钟折玉终于抬头,声音硬邦邦的:“是他们先掀我餐盘的。” “掀你餐盘你就动手?”教导主任气得发抖,“你们俩……” “以前在少年宫,”钟折玉忽然冒出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抢他的积木,他也是这么直接一拳上去的。” 我愣了愣。 少年宫?积木?这词有点熟悉,像沉在水底的石头,隐约能摸到轮廓,却抓不住。 钟折玉没看我,继续对教导主任说:“他就这样,不爱说话,但护短得很。”说完又低下头,耳尖有点红,像是后悔说了这些。 教导主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我和钟折玉同时开口。 说完又都愣住了。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有点惊讶,又有点别的什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谁跟他认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没再追问,指着门口:“你们俩,写五千字检讨,明天交上来。还有你们几个,”他看向黄毛他们,“记大过处分,通知家长。”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阳光刚好斜斜照过来,落在地上,像条金色的带子。 钟折玉走在前面,脚步很快。 我追上他,看见他嘴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递过去张纸巾。 他没接,把脸别到一边:“不用你假好心。” 我没收回手。 他僵持了几秒,还是接了过去,胡乱擦了擦,声音闷闷的:“下次再动手,别指望我帮你。” “嗯。”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我,眼里带着点不确定:“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看着他。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着层浅金,和很多年前某个下午的光很像。 那天好像也有糖醋排骨的味道,还有个个子矮矮的、手腕戴着红绳的小男孩抢了我的糖葫芦,哭着跑了。 “记什么?” 他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教室走,背影有点落寞。 走到楼梯口时,他忽然回头,丢过来颗奶糖,包装纸在阳光下闪了闪。 “赔你的。”他梗着脖子,“刚才打架,你的排骨也洒了。” 我捏着那颗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颗糖我已经吃过几次了,知道是什么味道,只是忽然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尝过。 [药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因你 第6章 巧不巧 回到教室时,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过桌面,把钟折玉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点泛红的耳尖,大概是在赌气。 我拉开椅子坐下,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没抬头。 桌角的粉笔灰被风吹得打旋,我忽然瞥见他习题集的页脚——那里用铅笔描了个小小的糖葫芦,糖衣的弧度歪歪扭扭,像被人啃过一口。 这图案刺得我太阳穴有点发涨,仿佛有团模糊的影子在脑子里晃。 夏天的少年宫,冰镇汽水的甜气,还有个攥着糖葫芦哭鼻子的小男孩,手腕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 “喂。”我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猛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粉笔灰,眼神凶巴巴的:“干嘛?”嘴角的伤口被扯得发白,却梗着脖子不肯露出半点疼。 “这题。”我翻开数学卷子,指着第三问,“参数方程怎么设?”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随即皱起眉,拿过我的笔就在草稿纸上划拉:“设x等于2cosθ,y等于sinθ,用椭圆的参数形式……” 讲着讲着,语气里的火药味渐渐散了,只剩下认真。 “上次教你的都忘到哪儿去了?北方人记性都这么差?” 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他的指腹蹭过我刚才写的步骤,带着点温度。 我忽然想起那颗奶糖的味道,奶味很浓,甜得有点发腻,和记忆里那个被抢的糖葫芦完全不同,却又奇异地重合在某个瞬间。 “写完了。”他把笔一丢,又恢复了那副炸毛的样子,“自己看,看不懂别问我。” 我低头看着草稿纸,忽然发现他在步骤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对勾,勾尖翘得老高,像只得意的猫尾巴。 放学铃响时,他收拾书包的动作依旧很快,拉链声却比早上轻了点。 经过我座位时,他停顿了半秒,丢下句“检讨别忘了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拿起他丢在桌角的纸巾,上面还沾着点淡淡的血迹,和奶糖的糖纸放在一起,红得有点刺眼。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像是在数着什么。 我忽然想起钟折玉习题集上的那只小猫,还有他眼里藏不住的光——或许有些事,记不记得起来,也没那么重要。 至少现在,我知道糖醋排骨要配着他的碎碎念才好吃,奶糖要趁他脸红的时候吃才最甜。 好奇怪。 我好像…… 会在很多时刻想到他,没有缘由。 晚自习的铃声像块投入静水的石头,把教室的嘈杂震得四散。 我摊开检讨本,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动——五千字,比解十道解析几何还让人头疼。 其次,我没写过检讨。我拧着眉发愁。 桌底忽然被踢了一下。 钟折玉的鞋尖露在过道里,白色的限量款球鞋沾了点下午食堂的酱汁,没擦干净。 他没回头,只把一本练习册往我这边推了推,封面上用便利贴写着行字:“检讨不会写?抄这个。” 便利贴的边角有点卷,字迹还是龙飞凤舞的,末尾却画了个简笔画小人,正对着一堆字哭丧脸,像极了此刻的我。 “不用。”我把便利贴揭下来,夹进笔记本。 他大概是听见了,肩膀僵了僵,笔在练习册上戳出个小墨点。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他的侧脸轮廓勾得很清。 他低头写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嘴角的伤口结了层薄痂,没下午那么红了。 我忽然想起少年宫那个哭鼻子的小男孩,手腕的红绳总缠在糖葫芦签上,和眼前这人炸毛时的样子慢慢重合。 “钟折玉。”我又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这次没炸毛,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笔尖没停。 “你校服上的酱汁。”我看着他裤子上那片暗红,“没洗?” 他的笔顿了顿,耳尖又开始泛红:“关你什么事?南方天气潮,不好干。” “我有洗衣液,”我从书包里摸出小瓶的便携装,“酶解型的,去渍快。” 他转头瞪我,眼神里有点慌:“谁要你东西?我家洗衣液比你这好十倍。”话虽如此,却没把我递过去的瓶子推开。 僵持了几秒,他猛地抢过去塞进桌洞,动作快得像偷东西,声音硬邦邦的:“算……算借你的。”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他抱着练习册往出走,经过我座位时,桌洞忽然掉出个东西。 是颗奶糖,滚到我脚边。 他弯腰去捡,指尖和我碰到一起。 这次他没缩,只是飞快地把糖塞进我手里,头也不回地冲进走廊:“谢礼!洗衣液的!” 我捏着那颗糖,看着他的背影拐过楼梯口,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回到家,赵泉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我手里的糖,挑眉:“上次那人给的?” “嗯。”我把糖放在茶几上。 没想到他还能记得钟折玉。 他操纵着游戏角色跳上房顶,忽然说:“上周我看见他在我学校的储藏室翻东西,全是旧画册,上面画的小猫跟你书包上挂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愣住了。 书包上的小猫挂坠是搬家时从旧物箱里翻出来的,塑料的,耳朵缺了个角,据说是我小时候攥着不肯放的东西。 “还有啊。”赵泉头也不抬,“我还看见他翻到张照片,有一张上面有个小男孩举着糖葫芦,跟你现在长得特像,不过旁边还有个小女孩。另外一张是端着热可可的,反正就三个人。” 游戏里的角色摔下了房顶,发出声巨响。 赵泉啧了声,转头看我:“你说巧不巧?” 我没说话,走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 那张便利贴还夹在里面,那个哭丧脸的小人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红笔补了颗小小的糖葫芦,糖衣的弧度歪歪扭扭,和钟折玉习题集页脚的图案一模一样。 窗外的月光落在便利贴上,把那道红痕映得很亮。 我忽然觉得,有些被遗忘的事,正顺着奶糖的甜味,慢慢从记忆里钻出来。 就像此刻,我明明在写检讨,脑子里却全是钟折玉炸毛时的样子,没缘由,却很清晰。 呜呜小情侣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爆哭]但是陈亿因为某些原因忘记钟折玉啦[哈哈大笑]所以脾气不太好的太子爷会对陈亿好[撒花]黎阅七要出现啦!f3嗯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巧不巧 第7章 记起 第二天早读课,我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桌角摆着个透明保鲜盒。 里面装着剥好的橘子瓣,果肉饱满得泛着水光,还带着点绿叶的清香。 钟折玉背对着我整理书本,肩膀挺得笔直,校服拉链还是拉到顶,只露出点泛红的耳根。 “洗衣液还你。”他头也不回,把个塑料袋往我这边一推,里面装着我昨天给的那瓶洗衣液,瓶身擦得干干净净,“效果……还行。” 我打开保鲜盒,橘子的酸甜气漫出来。 他忽然转过来,眼神凶巴巴的:“看什么?我妈买多了,放着也是坏。” “谢了。”我捏起一瓣,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酸的甜。 他猛地别过脸,从书包里掏出习题集,哗啦啦翻得震天响,却在翻到某页时顿了顿。 我瞥过去,看见那页空白处新画了只小猫,正抱着瓣橘子啃,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行字:“北方人吃橘子不吐核?” 我没回答,把保鲜盒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犹豫了一下,捏起最小的一瓣,飞快地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仓鼠。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在午休的铃声里簌簌落满窗台。 我刚从食堂回来,就听见班长黎阅七的声音从过道传来:“钟折玉,昨天的班级日志你还没签。” 她抱着文件夹站在我们桌旁,马尾辫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校服领口别着“班长”的徽章,亮晶晶的。 钟折玉从习题集里抬起头,眉头皱了皱,却没像对别人那样冷着脸。 “放这。” 黎阅七的目光扫过我桌角的橘子盒,笑了笑:“阿姨又给你带橘子了?分我两瓣呗。”她自然地拿起一瓣塞进嘴里,视线在我和钟折玉之间打了个转,“你们俩最近总凑在一起,是在研究上次的竞赛题?” 钟折玉没吭声,把签好的日志本推回去,指尖在桌沿敲了敲。 黎阅七也不在意,冲我扬了扬下巴:“陈亿,物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一下上次的测验卷。” 我起身时,听见黎阅七压低声音问:“你真跟黄毛他们打架了?我爸说昨天在警局看见张叔了。” 钟折玉的声音硬邦邦的:“不关你事。” 办公室在三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正对着操场。 跑道边的梧桐树落了大半叶子,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物理老师递给我试卷时,忽然说:“你跟钟折玉挺合得来?他以前可不爱跟人讨论题。” 我捏着试卷往回走,楼下传来体育课的哨声。 穿蓝色运动服的学生们在跑道上散开,像撒了把豆子。 钟折玉和黎阅七并肩站在篮球场边,不知道在说什么,黎阅七笑得弯腰时,钟折玉往旁边挪了挪,却没走开。 进教室时,橘子盒空了。 钟折玉正用红笔在我昨天的草稿纸上画圈,看见我进来,把笔一丢:“这里步骤错了,物理老师没说你?” “没。” 我把试卷摊开,89分的数字旁边,有个用红笔写的“加油”,字迹娟秀,是黎阅七的风格。 钟折玉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了两秒,忽然抓起我的物理书:“这章公式记错了,我给你划重点。”他翻书的动作有点急,指尖划过某页时顿了顿—— 那页空白处,有个被橡皮擦过的小猫印子,隐约能看出爪子正抱着颗糖葫芦。 午休时黎阅七又过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周六的画展门票:“我爸给的,一起去?有你喜欢的印象派。”她把其中一张递给钟折玉,另一张往我这边送,“陈亿也一起吧?听说你以前学过画画。” “不去。”钟折玉先开了口,把门票推回去。 黎阅七的表情僵了僵,随即笑了:“那太可惜了。” 她把门票收起来时,悄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点探究。 钟折玉突然站起身:“去买水。” 他路过我座位时,用胳膊肘撞了撞我。 “你喝什么?” “矿泉水。” 他走后,黎阅七忽然说:“钟折玉小时候很怕生,除了我,就跟一个北方来的小男孩玩过。”她望着窗外,声音轻轻的,“那男孩搬走那天,他抱着人家的积木哭了半宿,把眼睛都哭肿了。” 我捏着橘子盒的手指紧了紧。 操场边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在地上铺出层金箔似的毯。 钟折玉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瓶身挂着水珠。 他把其中一瓶往我桌上一放,瓶盖已经拧松了:“黎阅七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我拧开瓶盖喝了口,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往我怀里一塞:“这个。” 是本素描本,封面画着只张牙舞爪的猫,翻开第一页,是幅没画完的画—— 少年宫的旋转木马旁,穿蓝裙子的小女孩举着气球,穿白衬衫的小男孩正把糖葫芦往另一个男孩手里塞,那个男孩的书包上,挂着个缺了角的小猫挂坠。 “画废了。”钟折玉抢过素描本往书包里塞,耳尖红得像被夕阳烧过,“随便画画的。”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把操场的喧嚣卷进来。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赵泉说的那张照片,想起少年宫的汽水味,想起此刻矿泉水瓶上冰凉的水珠—— 有些被遗忘的碎片,好像正顺着橘子的酸甜气,慢慢拼出个模糊的轮廓。 所以。 那个人。 真的是我吗? 算了。 放学的铃声里,黎阅七和钟折玉一起走出教室。 我背着书包往公交站走时,看见黑色轿车停在路口,黎阅七正弯腰跟车里的钟折玉说话,车窗降下的瞬间。 我瞥见他手里捏着支糖葫芦,糖衣在暮色里闪着光。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换了新的,印着片金黄的银杏林。 车来的时候,我摸了摸口袋,没吃完的橘子瓣还在,酸甜的汁水浸透了纸巾,黏在指尖。 像某种舍不得擦掉的印记。 周六的风裹着点雨丝,打在公交站台的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我刚把素描本塞进书包,就看见钟折玉的车停在路口—— 不是平时那辆黑色轿车,换成了辆银灰色的SUV。 车窗降下时,他正低头摆弄着什么,指尖捏着根细红绳。 “上车。” 他冲我扬了扬下巴,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我顺路接你去图书馆。” 后座堆着半箱橘子,清香混着皮革的味道漫过来。 钟折玉从后视镜里看我:“黎阅七说你周末总泡图书馆。”他顿了顿,补充道,“她爸是馆长,给了我张通行证。” 图书馆在老城区,爬满爬山虎的墙面上,雨珠顺着叶片往下滚,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 钟折玉把通行证往前台一递,管理员阿姨笑着打趣:“折玉今天带朋友来啦?不像平时总一个人待在画册区。” 他没接话,径直往二楼走。 靠窗的位置摆着张长桌,黎阅七已经坐在那了,面前摊着本《艺术史》,看见我们进来,往旁边推了推椅子:“我占了三个座。” 钟折玉却拉着我往另一张空桌走:“离暖气近点。”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时,我看见他手腕上系着根红绳,末端坠着颗小小的木珠,和记忆里那个哭鼻子男孩手上的一模一样。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响。 黎阅七抱着书过来时,手里拿着三杯热可可:“阿姨给的。”她把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陈亿,你以前学素描的吧?他的画册里总夹着张素描,风格跟你很像。” 钟折玉的手猛地一抖,热可可洒在桌上,他慌忙去擦,却把杯子碰倒了。 褐色的液体漫过他摊开的笔记本,晕开了页脚那只没画完的小猫。 “我去拿纸巾。”他起身时动作太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 黎阅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他小时候也这样,一紧张就打翻东西。”她指着我桌上的热可可,“那时候有人总抢他的热可可喝,说南方的太甜,要兑点温水才喝得惯。”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阳光穿过云层,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 我看着那杯热可可,想起某个雨天,少年宫的屋檐下,有个男孩把半杯热可可递给我,红绳在他手腕上晃啊晃。 钟折玉回来时,手里攥着包纸巾,耳尖红得厉害。 他没看我们,只顾着擦笔记本上的污渍,擦着擦着突然停了—— 被水晕开的墨迹里,小猫旁边露出个模糊的轮廓,像只缺了角的小猫挂坠。 “该吃饭了。”他合上笔记本就往楼下走,红绳在手腕上甩得飞快。 街角的面馆飘着牛肉汤的香气。 黎阅七看着我把辣椒往汤里加,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真能吃辣啊?钟折玉以前碰点辣就呛得直咳嗽。” 钟折玉正低头喝汤,闻言猛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汤汁:“谁、谁咳嗽了?”他往自己碗里舀了勺辣椒,刚喝一口就呛得满脸通红,却梗着脖子不肯吐出来。 黎阅七笑得直不起腰:“你看你,还是老样子。”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想起那个抢我糖葫芦的男孩,也是这样,明明不爱吃酸,却非要抢过去咬一口,酸得直皱眉也不肯吐。 吃完饭往回走时,阳光把云染成了金红色。 黎阅七指着巷口的杂货店:“小时候我们总在这买糖吃。”她转头看向我,又看看钟折玉,“你还记得吗?有次你把奶糖塞给陈亿,自己偷偷啃糖葫芦,被阿姨发现骂了顿。” 钟折玉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杂货店门口挂着的糖葫芦,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剥开糖纸递过来,红绳在我眼前晃了晃。 “吃吗?” 阳光穿过糖纸,在他指尖投下片彩色的光晕。 和很多年前那个下午一样。 我接过糖时,指尖碰到他的红绳。 这次他没躲,只是看着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晚霞还要亮。 “记得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奶糖在舌尖化开时,那些被遗忘的碎片忽然拼在了一起。 少年宫的旋转木马,雨天的热可可,抢来的糖葫芦,还有眼前这个总爱炸毛的南方少爷—— 原来不是没缘由的想起,是有些事,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绳,轻轻“嗯”了一声。 风卷着银杏叶从巷口吹过,带着橘子的清香,还有点奶糖的甜味。 黎阅七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笑,像看着多年前那个抢热可可的下午。 “终成眷属啊。”她弯弯唇,转身离开。 111,各位久等了[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记起 第8章 幸运 国庆前的最后一节班会课。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旋,落在教室的窗台上。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安全手册,语速缓慢地念着假期注意事项,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却像撒了把碎米,此起彼伏。 我把刚发下来的国庆作业塞进书包,桌角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钟折玉的笔,他正低头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笔尖顿了顿,又悄悄往我这边推了推。 草稿纸上,一只小猫正抱着颗橘子啃,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行字:“国庆去民俗村,黎阅七说有糖坊。” 字迹龙飞凤舞,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糖葫芦,糖衣的弧度和他习题集上的一模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黎阅七就抱着登记表走了过来。 她的马尾辫用粉色皮筋扎着,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 “陈亿,钟折玉,你们国庆有安排吗?” 她把登记表摊在桌上,指尖点着“班级国庆活动”那栏,“我爸说城郊新开了家民俗村,里面有手工糖坊,还能自己摘橘子,要不要一起去?” 钟折玉头也没抬,手里转着的黑色水笔却慢了半拍,笔帽在桌沿磕出轻响。 “哪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我听出了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十月二号吧,避开一号的人潮,到时候人少,玩得也自在。”黎阅七把笔递过来,笔杆上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陈亿也去吗?我听物理老师说你以前学过木雕,民俗村的老木匠手艺可好了,能自己动手做小挂件。” 我看着登记表上“参与人员”那栏空着的三个格子,想起上次在图书馆黎阅七提到的素描旧事,轻轻点了点头。 钟折玉见状,突然一把抽走我手里的笔,飞快地在我的名字旁边填了他的名字,字迹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张,还故意把“钟”字的竖画拉得老长,刚好遮住了黎阅七刚写的“活动备注”。 “你干嘛呢?”黎阅七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备注里写了要带外套,民俗村晚上凉。” 钟折玉却把笔一丢,别过脸看向窗外:“知道了,啰嗦。”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耳尖的红染得格外明显,像被夕阳烧过的云。 放学铃声响时,走廊里瞬间挤满了人。 我背着书包往公交站走,刚出教学楼,就看见钟折玉的黑色轿车停在对面的路口。 车窗降下,黎阅七正趴在车窗边跟司机说话。 看见我过来,她立刻挥了挥手:“陈亿!我跟张叔说好了,十月二号早上八点,他先去接你,再过来接我。” 钟折玉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脸对着车窗,阳光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棕色。 我走过去时,他忽然从车里递出来一个橘子,表皮还带着点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意,橘子蒂上的绿叶新鲜得能掐出水。 “我妈让我带的,说你喜欢吃。” 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却不敢看我的眼睛,视线飘向远处的公交站牌。 “阿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我 接过橘子,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轻轻颤了一下。 黎阅七在后座探出头,笑着拆穿:“什么阿姨让带的,明明是他早上特意跟阿姨要的,还非要自己剥橘子瓣,结果剥了半天,把橘子瓣都弄破了,最后还是阿姨重新剥了装在保鲜盒里的。” 钟折玉的耳尖瞬间红了,猛地转过头瞪黎阅七:“要你多嘴?”他把车窗往上摇了摇,只留下一条缝,声音从缝里飘出来,闷闷的:“记得早点下楼,别迟到。” 公交进站的鸣笛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走上公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钟折玉的车慢慢驶远。 手里的橘子还带着凉意,轻轻剥开一瓣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像把秋天的味道都含在了嘴里。 国庆二号那天,天刚亮,窗外就飘起了淡淡的桂花香。 我背着书包下楼时,钟折玉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他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件米色的连帽外套,拉链没拉满,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手腕上的红绳格外显眼,末端的木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上车。”他打开车门,语气比平时软了点,眼睛却盯着我的书包,“带了什么?” “木雕工具,还有件外套。” 我把书包放进后座,才发现后座堆着个野餐垫,旁边还放着个保温箱,里面装着洗干净的橘子和几瓶热牛奶。 黎阅七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手里拿着副桌游卡牌:“我带了UNO,晚上我们可以在民俗村的草坪上玩,听说晚上还能看见星星。” 车开在乡间小路上,两旁的稻田泛着金黄,风吹过稻穗,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轻声唱歌。 钟折玉忽然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放着首老歌,旋律慢慢的,带着点怀旧的调子。 “你还记得这首歌吗?”他转头看我,眼里闪着光,像落了星星,“小时候在少年宫,你总跟着收音机唱这首歌,跑调跑得厉害,还非要拉着我一起唱。” 我愣了愣,熟悉的旋律在耳边绕着,像把沉在记忆深处的钥匙,轻轻打开了某个角落。 模糊的画面慢慢浮现—— 少年宫的活动室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木质地板上,一个男孩坐在收音机旁,另一个男孩拉着他的手,跟着旋律哼着跑调的歌,红绳在男孩的手腕上晃啊晃。 “好像有点印象。” 我看着钟折玉,忽然笑了。 这是我转来启高后,第一次在他面前笑。 他愣了一下,随即耳尖又红了,慌忙转过头去开车,却悄悄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了点。 黎阅七在后座笑着拍手:“我真没认错人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以为你们是转校后才熟悉的呢,怪不得折玉总跟你凑在一起,以前他可不爱跟别人一起玩。” 钟折玉没反驳,只是嘴角悄悄勾起了个浅浅的弧度,像被风吹起的涟漪。 车继续往前开,路过一个小卖部时,他忽然停下车:“我去买瓶水。”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串糖葫芦,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串小小的红灯笼。 “给你。” 他把其中一串递给我,指尖碰到我的手时,没像以前那样缩回,只是轻轻顿了顿,“小时候你总抢我的糖葫芦,说南方的糖葫芦糖衣太薄,这次我让老板多裹了两层。” 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甜美的糖衣在嘴里化开,山楂的酸恰到好处,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黎阅七凑过来,假装吃醋:“那我呢?怎么只有两串?” 钟折玉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丢给黎阅七:“你不爱吃酸的,这个甜。” 黎阅七接住奶糖,笑着摇摇头:“还是你了解我。” 民俗村的入口处挂着红灯笼,爬满爬山虎的墙面上,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像在欢迎我们。 门口的老师傅看见黎阅七,立刻笑着迎上来:“阅七来啦?你爸昨天还跟我说,你要带朋友来玩。”他的目光在我和钟折玉之间打了个转,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两个朋友吧?快进来,糖坊刚熬好麦芽糖。” 糖坊在民俗村的深处,门口飘着浓浓的甜香,像把整个秋天的甜都裹在了里面。 老师傅戴着白色的帽子,正用大铜锅熬着麦芽糖,琥珀色的液体在锅里冒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响。 “来,你们试试自己拉麦芽糖。”他递给我们三根木棍,“把麦芽糖缠在木棍上,往两边拉,拉得越久,麦芽糖越白,也越甜。” 黎阅七率先拿起木棍,学着老师傅的样子拉了起来,麦芽糖在她手里慢慢变白,像团柔软的棉花。 “陈亿,你也试试。”她笑着说。 我拿起木棍,刚缠上麦芽糖,指尖就被烫了一下。 钟折玉见状,立刻放下自己的木棍,抓过我的手查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手心很暖,轻轻握着我的指尖,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宝贝。 他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笨手笨脚地往我指尖缠,缠得歪歪扭扭,还多绕了两圈,像个怕伤口再裂开的小孩。 “我来吧,你缠得太丑了。”黎阅七走过来,接过创可贴,动作麻利地重新包好,“折玉小时候也总这样,每次受伤都不让人帮忙,自己瞎缠,结果伤口总好得慢。”她抬头看了看钟折玉,眼里满是调侃,“现在倒是学会照顾人了。” 钟折玉的脸瞬间红了,像被煮熟的虾,他慌忙松开我的手,转身去看熬糖的铜锅:“谁、谁照顾他了?我只是怕他影响拉麦芽糖。” 老师傅在旁边笑着说:“小伙子害羞啦?我这有现成的糖葫芦,刚裹好糖衣,你们拿去吃。” 他递过来三串糖葫芦,比刚才钟折玉买的还要大,山楂颗颗饱满,糖衣亮晶晶的。 我们拿着糖葫芦,往木雕区走。 木雕师傅的工作台上摆着各种木料,桃木、梨木、檀木,散发出淡淡的木香。 “想做什么?我教你们。”老师傅笑着问。 黎阅七拿起一块桃木,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刻一只兔子,我属兔。”她转头看我,“陈亿,你刻只猫吧,跟你书包上那个缺角的挂坠一样,刚好能配一对。” 钟折玉没说话,只是拿起一块梨木,仔细地打磨着。 他的动作很认真,指尖在木料上轻轻划过,木屑落在桌上,堆成小小的一堆,像撒了把细雪。 我看着他,忽然发现他打磨的木料形状,和我书包上的小猫挂坠一模一样。 “你也刻猫?”我问。 他头也没抬,耳尖红了红:“随便刻的,反正木料多。”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格外专注,每一刀都刻得小心翼翼,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作品。 阳光透过木雕区的窗户,落在我们身上,带着木料的清香和糖坊飘来的甜香。 黎阅七刻完兔子,凑过来看钟折玉的进度:“哇,你刻的猫脖子上还有红绳?跟你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钟折玉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刻刀的速度。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绳,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哭鼻子的男孩手上也系着根红绳,他说那是妈妈给他求的平安绳,要戴着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夕阳西下时,我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木雕。 黎阅七的兔子耳朵翘得老高,眼睛用黑墨点得圆圆的,格外可爱;钟折玉刻的猫脖子上系着根红绳,末端坠着颗小小的木珠,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我刻的猫缺了个耳朵,刚好能和书包上的挂坠凑成一对。 “把它们挂在钥匙上吧。”黎阅七把兔子木雕系在钥匙扣上,晃了晃,“这样每次看见,就能想起今天啦。” 钟折玉把他刻的猫递过来,红绳在他指尖晃了晃:“给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以后看见这个,就不会忘了今天的事了。” 我接过木雕,指尖碰到他的红绳,温暖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 “不会忘的。”我说。 离开民俗村时,天已经黑了。 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像撒了把碎钻。 我们坐在草坪上,铺好黎阅七带来的野餐垫,玩起了UNO。钟折玉的运气格外好,每次都能抽到好牌,黎阅七输得直跺脚。 “你是不是作弊了?怎么总赢?” “是你自己技术差。” 钟折玉笑着说,眼里满是得意,像个赢了游戏的小孩。 风带着桂花香吹过来,暖暖的,带着点麦芽糖的甜味。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有熟悉的人,有喜欢的事,还有藏在细节里的旧时光,像这个国庆假期一样,满是温暖的期待。 “下次我们还来玩好不好?”黎阅七咬着橘子,眼睛亮晶晶的,“下次我们可以去摘草莓,等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去看雪。” “好啊。”钟折玉看着我,眼里闪着光,“只要你想去,我们就去。” 我笑着点头,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像把今天的快乐都咽进了心里。 月光落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三个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像永远不会分开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黎阅七靠在后座睡着了,呼吸轻轻的。 钟折玉把车窗降了点缝,风带着桂花香吹进来,他忽然说:“小时候你走后,我每天都去少年宫等你,以为你还会回来抢我的糖葫芦,还会跟着收音机唱跑调的歌。”他转头看我,眼里满是温柔,“现在不用等了,因为你已经回来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旧时光,不用刻意去记。 因为它们会藏在橘子的酸甜里,藏在木雕的纹路里,藏在红绳的温度里,等着被熟悉的人,用温暖的时光,慢慢唤醒。 或许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之一吧。 [狗头]拖更 开学一周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幸运 第9章 秋日 国庆收假后的第一堂早自习,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风卷着碎金似的叶子贴在玻璃上,像谁在窗上画了幅流动的画。 我刚把书包塞进桌洞,就看见桌角摆着个熟悉的透明保鲜盒。 里面装着剥好的橘子瓣,果肉泛着水光,还垫着张浅蓝的纸巾,是钟折玉妈妈常用的那种。 钟折玉背对着我整理数学卷子,校服拉链拉到胸口,露出半截白色T恤领口,手腕上的红绳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晃。 “民俗村带回来的橘子,我妈说甜,让我分你点。”他头也不回,声音压在早读的齐读声里,却带着点刻意的自然,“黎阅七那边我也留了,在她桌肚里。” 我打开保鲜盒,橘子的酸甜气漫出来,混着讲台飘来的粉笔灰味,成了秋日教室独有的气息。 刚捏起一瓣,就看见黎阅七抱着作业本从后门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片银杏叶。 “陈亿,钟折玉!”她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快步走过来,手里攥着三张粉色的便利贴,“昨天班长会说下周要办秋日班会,要出三个节目,咱们仨一起上个节目呗?” 钟折玉翻卷子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出什么节目?我可不会唱歌跳舞。” 他嘴上说着拒绝,指尖却悄悄把橘子盒往我这边又推了推,怕我够不着。 “不用唱歌跳舞!”黎阅七把便利贴往桌上一摊。 上面写着“诗词朗诵”“乐器合奏”“小品”三个选项,她直接把“诗词朗诵”那栏划掉,眼睛亮晶晶地指着“乐器合奏”。 “我问过文艺委员了,合奏最容易出彩!陈亿我记得你不是会打架子鼓吗?我上周刚把贝斯带来学校,钟折玉你上次跟我聊乐队时说过会弹吉他吧?咱们组个小型乐队,选首轻快的曲子,肯定能镇住场!” 钟折玉的耳尖悄悄红了,他把脸埋进数学卷子,声音闷闷的:“谁会弹吉他?我那是小时候跟我爸学的,早忘得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却没把便利贴推开,反而用指尖戳了戳“乐器合奏”那行字,像是在回忆熟悉的和弦。 早自习下课后,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黎阅七拉着我们往走廊尽头的空教室走,说是要商量曲目。 空教室的黑板还留着上节课的函数图像,粉笔灰在阳光里飘,黎阅七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秋日合奏曲目”,字体娟秀又有力。 “咱们选《秋日私语》的改编版吧?旋律轻快,还能加段吉他solo,钟折玉你要是想不起来和弦,我可以把谱子抄给你。”她转头看向我,“架子鼓不用太复杂,突出节奏就行,你平时练的那些节奏型刚好能用上。” 我靠在窗边点头,钟折玉却蹲在地上捡粉笔头,捡起根白色的,在黑板角落画了只小猫。 猫爪抱着把迷你吉他,旁边还歪歪扭扭写了行小字:“北方人打鼓别太猛,震得人耳朵疼。” 我走过去,用指尖戳了戳小猫的耳朵,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又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的胳膊。 “你架子鼓放哪了?下周排练得提前搬过来,空教室后面有插座,能插调音器。” “放社团活动室了,明天我跟社长说一声,先搬过来。” 我看着他耳尖的红,忽然想起国庆在民俗村,他笨手笨脚给我包创可贴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扬了一下。 黎阅七在旁边笑着拍手:“太好了!明天咱们就开始排练,争取每天大课间都练一小时,班会肯定能拿第一!”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一颗塞给我,一颗递给钟折玉。 “昨天我妈从上海带回来的大白兔,比普通奶糖甜,练累了可以补充体力。” 钟折玉接过奶糖,却没立刻剥,而是塞进了笔袋。 笔袋里还放着我国庆给他的那支木雕小猫挂坠,红绳绕在拉链上,晃来晃去。 “排练别占用晚自习,我还要做数学卷子。”他嘴硬道。 却在黎阅七说“那咱们就大课间加午休前半小时练”时,悄悄把课表拿出来,用红笔圈出了每天的排练时间,连周末的社团活动时间都标上了“合奏练习”。 第二天大课间,我和社团的同学一起把架子鼓搬到空教室时,钟折玉已经到了——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手里攥着把黑色的木吉他,琴身擦得锃亮,旁边还放着本乐谱。书页折在《秋日私语》的吉他谱那页,空白处写满了和弦标记,有些复杂的和弦旁边还画了简易的按弦示意图。 黎阅七背着贝斯跑进来,琴包上挂着个小熊挂件,看见我们就笑:“我就知道你们会提前来!陈亿你先调鼓,钟折玉你试试弹前奏,咱们先合一遍节奏。” 我坐在架子鼓前,调整镲片的角度,余光瞥见钟折玉指尖拨动琴弦。 清亮的吉他前奏漫出来,像秋日的风拂过银杏叶,带着点温柔的起伏。 他弹得很认真,眉头微蹙,嘴角却悄悄抿成个浅弧,红绳在手腕上随着按弦的动作轻轻晃。 黎阅七背着贝斯走到他旁边,指尖在琴弦上轻轻点了点,加入了贝斯的低音线。 三种乐器的声音渐渐合在一起,像把秋日的阳光都揉进了旋律里。 “太好听了!”黎阅七停下拨弦,拍着手站起来,“比我想象中还默契!陈亿你鼓点再轻一点,突出吉他的旋律,咱们再合一遍,这次从头弹到尾。” 她走到我旁边,指着鼓谱上的标记。 “这里可以加个踩镲的切分,会更有层次感。” 我调整了鼓点,钟折玉的吉他旋律也跟着慢了半拍,刚好卡在贝斯的重音上。 阳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三人的乐器上,吉他的木色、贝斯的黑色、架子鼓的银色,在光影里格外和谐。 排练到一半,隔壁班的文艺委员路过,趴在门口听了会儿,忍不住探头进来:“你们这合奏也太绝了吧?班会肯定能拿第一!到时候我帮你们拉票!” 钟折玉的耳尖红了红,却没停下弹吉他,只是悄悄加快了节奏,像是在掩饰不好意思。 黎阅七笑着跟文艺委员道谢。 等对方走后,她凑到我们身边:“你看,连文艺委员都夸咱们,肯定没问题!” 课间快结束时,我们正收拾乐器,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班的黄毛,手里攥着个篮球,看见我们就停住了,眼神有点不自在。 “钟哥,陈亿……”他挠了挠头,把篮球往身后藏了藏,“上次食堂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们道歉。”他的目光落在架子鼓上,又补充道,“要是需要搬乐器,我可以帮忙,我力气大。” 钟折玉把吉他放进琴包,眉头皱了皱,却没像以前那样冷着脸:“知道错了就行,以后别找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搬乐器,可以叫你。” 黄毛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真的?那明天我来帮你们搬架子鼓!” “行。”钟折玉点头,转身时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走了,要上课了,下午记得把调音器带来。” 回教室的路上,黎阅七笑着说:“没想到钟折玉你还挺会做人的,以前你对谁都冷冰冰的,现在连黄毛都愿意帮咱们。” “谁让他态度好。” 钟折玉嘴硬道,却悄悄把口袋里的奶糖掏出来,剥了糖纸递到我嘴边。 “刚没吃,给你。” 阳光穿过糖纸,在他指尖投下片彩色的光晕,像国庆民俗村那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我微微低头咬住奶糖,甜味在舌尖散开。 走进教室时,上课铃刚好响了,粉笔灰又开始在讲台上飘,黎阅七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还回头冲我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贝斯的琴包靠在她的桌腿边,小熊挂件轻轻晃。 钟折玉坐回我旁边,刚把数学卷子摊开,就悄悄往我这边推了推。 卷子上用红笔圈出了道我昨天没弄懂的几何题,旁边写着“课间给你讲,别耽误排练”。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唇角不自觉上扬。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让我们分组做实验。 我和钟折玉、黎阅七刚好分到一组,实验桌就在窗边,能看见楼下的篮球场。 黎阅七负责记录数据,我和钟折玉搭电路。 他捏着导线的手很稳,却在接灯泡时不小心碰了我的手,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却又很快调整好姿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灯泡亮起来时,他忽然说:“排练时吉他线要是不够长,咱们可以用这个电路原理,接个延长线。” “你们看,灯泡亮了!”黎阅七高兴地举起记录本,“咱们是第一个成功的!” 物理老师走过来检查,笑着说:“你们仨配合得真好,连做实验都这么默契,合奏肯定没问题。” 钟折玉没说话,却悄悄把自己的实验报告往我这边推了推,让我看他写的步骤,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吉他图案。 我看着他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国庆在民俗村他刻木雕的样子,认真又专注,连指尖沾了木屑都不在意。 是刻意写好看的。 放学时,黎阅七要去学生会开会,我和钟折玉一起往公交站走。 路上的银杏叶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沙沙响,像架子鼓的碎拍。 他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个小小的木雕,刻的是只抱着迷你架子鼓的小猫,猫脖子上系着根红绳,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民俗村没刻完的,昨天补好了。”他别过脸,耳尖红了,“挂在书包上,跟你那个缺角的凑一对,排练时看见,就不会忘节奏了。” 我接过木雕,指尖碰到红绳,温暖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 公交进站时,他忽然说:“明天早上我让张叔早点来,顺便接你,咱们去买校门口的豆浆油条,吃完早点去搬乐器。” “不用,我坐公交就行。”我说。 “让你上车你就上,哪那么多话。”他嘴硬道,却在公交关门的瞬间,冲我喊,“记得早点下楼!还有,别忘带调音器!” 公交慢慢驶远,我看着他站在银杏树下的身影,手里攥着那个小小的木雕。 校园生活就像这秋日的合奏。 温柔的一点点把日子填得满当当的。 后来,我也未曾忘记。 嗯对乱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秋日 第10章 钥匙扣 周四的早读课。 教室里弥漫着比往常更浓的兴奋气息。 后排的同学在偷偷讨论班会的节目,前排的女生则在互相借发夹,连讲台上的粉笔盒都被摆得整整齐齐,像是在为下午的班会做准备。 我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桌角的保鲜盒里躺着三颗完整的橘子,而非往常的橘子瓣。 浅蓝纸巾上压着张便签,是钟折玉的字迹:“今天别剥了,演出前吃,补充体力。” 钟折玉背对着我整理吉他谱,校服拉链拉得比平时低了点,露出里面印着吉他图案的白色T恤。 “黎阅七说早上要去布置教室,让咱们第一节下课后把乐器搬去礼堂。”他头也不回,声音压在早读的齐读声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黄毛他们说会来帮忙,不用咱们自己搬架子鼓。” 我拿起一颗橘子,表皮带着点凉意,贴着掌心很舒服。 “知道了。” 刚说完,就看见黎阅七抱着卷彩带从后门进来,马尾辫上别了个橙色的蝴蝶结,和橘子的颜色很搭。 “陈亿!钟折玉!”她把彩带往桌上一放,手里攥着张礼堂的座位图,“我跟文艺委员定好位置了,咱们的乐器放在舞台左侧,离电源近,调音方便。” 钟折玉接过座位图,指尖在“乐器区”那栏反复确认,像是在核对什么重要数据。 “吉他线够长吗?”他忽然问,“要是不够,我中午回家拿延长线。” “够了够了,我昨天特意量过。”黎阅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紧张,咱们练了这么久,肯定没问题。”她转头看向我,“陈亿,你架子鼓的镲片要不要再擦一遍?等会儿搬去礼堂的时候,别沾了灰影响音色。” 第一节下课后,黄毛果然带着两个男生来了。 他们搬架子鼓时动作很小心,连鼓棒都特意用布包着。 “钟哥,放心吧,保证不磕着碰着。”黄毛扛着军鼓,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下午我肯定坐在第一排给你们加油!” 钟折玉抱着吉他,跟在他们后面往礼堂走,手腕的红绳随着脚步轻轻晃。 我和黎阅七背着调音器和贝斯跟在后面,她忽然凑到我耳边:“你有没有觉得,钟折玉今天特别紧张?刚才早读课,我看见他在草稿纸上反复画吉他和弦,连数学题都没做。” 我想起桌角的橘子和便签,轻轻点头。 礼堂的门推开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布置了。 彩带绕在柱子上,气球挂在舞台边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整个礼堂染成暖黄色。 我们的乐器被放在舞台左侧,钟折玉放下吉他后,立刻开始调弦,指尖在琴弦上反复摩挲,连额角渗出的细汗都没顾上擦。 “先别调了,还有时间。”黎阅七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咱们先去吃午饭,下午一点开始彩排,来得及。” 午饭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钟折玉没怎么动筷子,只吃了几口米饭,倒是把我桌角的橘子剥了递给我:“快吃,等会儿彩排要耗体力。” 他自己也拿了一颗,却只剥了皮,放在手里反复捏着,没往嘴里送。 黎阅七看在眼里,夹了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多少吃点,不然下午弹吉他会没力气。”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幸运符。 “昨天我妈去庙里求的,给你们俩也带了一个,挂在乐器上,保平安。” 我接过幸运符,上面绣着只小猫,和我书包上的木雕很像。 钟折玉接过另一个,看了眼,悄悄挂在了吉他背带上,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 下午一点,彩排正式开始。 前四个节目走得很快,轮到我们时,礼堂里的同学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转头看向舞台。 我坐在架子鼓前,调整好坐姿,看见钟折玉站在舞台左侧,手里抱着吉他,眼神有点紧绷。 黎阅七背着贝斯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别紧张,就像平时排练一样。” 随着我敲响第一声鼓点,彩排开始了。 贝斯的低音线沉稳地铺展开,吉他旋律像秋日的风拂过树叶,带着点温柔的起伏。 起初,钟折玉的指尖还有点抖,弹到间奏时,他忽然看向我,眼神对上的瞬间,我悄悄放慢了鼓点,给他留出调整的时间。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和弦立刻变得流畅起来—— 吉他solo在礼堂里回荡,清亮又温暖,连舞台上的气球都像是跟着节奏轻轻晃。 “完美!”彩排结束时,文艺委员带头鼓掌,“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下午正式演出的时候,记得多跟台下互动一下,肯定能拿第一!” 钟折玉的耳尖红了,却没说话,只是低头收拾吉他,嘴角却悄悄翘了点。 黎阅七兴奋地拉着我们讨论下午的演出细节:“我觉得可以在最后加个收尾动作,咱们三个一起鞠躬,肯定特别整齐!” 班会正式开始时,礼堂里坐满了人。 灯光亮起的瞬间,我听见台下传来阵阵欢呼,黄毛坐在第一排,举着个写着“加油”的牌子,使劲晃着。 前四个节目结束后,主持人走上台:“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钟折玉、陈亿、黎阅七为我们带来乐器合奏——《秋日私语》!” 走上舞台时,我的心跳比平时快了点。 钟折玉站在我左侧,吉他背带调整到最合适的长度,手腕的红绳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黎阅七站在他旁边,贝斯的背带也调整好了,琴包上的小熊挂件被她藏在了身后,大概是怕影响演出。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架子鼓的前奏。 贝斯的低音线随后跟上,像大地的脉搏,沉稳而有力。钟折玉的吉他旋律紧接着漫出来,像是秋日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礼堂的每个角落。 台下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 前排的班主任点着头,嘴角带着微笑;黄毛放下了手里的牌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舞台;连平时最调皮的几个男生,都坐得笔直,生怕错过某个音符。 弹到间奏的吉他solo时,钟折玉忽然抬起头,眼神扫过台下,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的指尖在琴弦上飞快地跳跃,旋律比平时排练时更有力量,像是在把所有的紧张和期待都融入其中。 黎阅七的贝斯也配合得恰到好处,低音线紧紧跟着吉他旋律,偶尔加入几个装饰音,让整个曲子更加饱满。 我加快了鼓点,军鼓的滚奏和镲片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是秋日的风卷起银杏叶,热烈而温柔。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礼堂里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黄毛率先站起来欢呼,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同学站起来,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主持人走上台,笑着说:“这是不是我们今天最精彩的节目?我刚才都看入迷了!” 我们三个站在舞台中央,一起鞠躬。 我看见钟折玉的耳尖红得厉害,却笑得很开心,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 黎阅七兴奋地拉着我们的手,使劲晃了晃:“我们成功了!肯定能拿第一!” 走下舞台时,班主任走过来,拍了拍我们的肩膀:“弹得真好,比我预期的还要好。钟折玉,没想到你吉他弹得这么棒,平时怎么没看你露过?” 钟折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随便练练。” 班会结束后,文艺委员宣布获奖名单—— 我们果然拿了第一名,奖品是三张音乐专辑和一个定制的奖杯。 黄毛跑过来,抢着帮我们拿奖杯:“我就知道你们能拿第一!太厉害了!” 我们四个一起往教室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黎阅七抱着专辑,笑得合不拢嘴:“今晚咱们去吃炒粉吧,我请客!庆祝咱们拿第一!” “好啊!” 我和黄毛异口同声地说。 钟折玉没说话,却点了点头,手里还攥着那个定制奖杯,像是怕弄丢了。 校门口的炒粉店人很多,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黎阅七点了三份加辣的炒粉,还额外点了三瓶冰镇汽水。 “来,干杯!”她举起汽水,“庆祝咱们演出成功!也庆祝咱们的乐队第一次演出就拿第一!” “乐队?”我愣了一下。 “对啊!”黎阅七眼睛亮晶晶的,“咱们以后可以组成一个乐队啊,就叫‘秋日乐队’,专门在秋天演出!” 钟折玉喝了口汽水,忽然说:“可以啊,以后周末咱们可以去社团活动室排练,我还会弹别的曲子。” 黄毛在旁边起哄:“那我当你们的粉丝团团长!每次演出我都来加油!” 炒粉上来时,热气腾腾的,辣香扑鼻。 我吃了一口,忽然想起早上桌角的橘子,甜美的味道还在舌尖回荡。 钟折玉忽然把他碗里的鸡蛋夹给我:“你多吃点,下午打鼓肯定累了。”又给黎阅七夹了一块,“你也多吃点,贝斯也不轻。” 黎阅七笑着说:“你怎么突然这么体贴了?平时不都跟我抢鸡蛋吃吗?” 钟折玉的耳尖又红了,低下头,假装认真吃炒粉,却没再反驳。 吃完炒粉,天已经黑了。 路灯亮起来,把路面照得很亮。 黎阅七要回家,黄毛也往另一个方向走,只剩下我和钟折玉。 我们并肩往公交站走,路上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演奏着温柔的旋律。 “今天谢谢你。”他忽然说,声音很轻,“要是没有你和黎阅七,我肯定不敢上台。”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啊。”我说。 他转头看我,眼里闪着的光却黯淡一点:“嗯,朋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个小小的吉他形状的钥匙扣,上面刻着“秋日乐队”四个字,还有三只小猫,分别抱着架子鼓、贝斯和吉他。 “我昨天让木雕师傅刻的,给你的。” 我接过钥匙扣,木质的触感很暖,上面还带着点他手 心的温度。 “谢谢。”我说。 我真的收到太多他给我的小玩意了。 公交进站时,他忽然说:“明天早上我让张叔来接你,咱们去买校门口的豆浆油条,顺便把奖杯拿回教室。” “好啊。”我点头。 公交慢慢驶远,我看着他站在路灯下的身影,手里攥着那个小小的吉他钥匙扣。 钟折玉…… 回到家,我把钥匙扣挂在书包上,和那个抱着架子鼓的小猫木雕并排在一起。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钥匙扣上,“秋日乐队”四个字泛着淡淡的光。 我忽然想起下午在舞台上的瞬间。 唇角不自觉扬起。 我好像,开始喜欢这个世界了。 存稿全发了!后期会改文[墨镜]因为我匆匆忙忙赶的[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钥匙扣 第11章 秘密 周五的晨光带着点初冬的凉意,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书桌上,刚好照在书包挂着的两个小物件上。 抱着架子鼓的小猫木雕,和刻着“秋日乐队”的吉他钥匙扣,木质表面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藏着什么不肯说的心事。 我盯着它们看了很久,直到手机闹钟第三次响起,才猛地回过神。 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钥匙扣上的小猫,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上次在舞台上敲响第一声鼓点时的紧张,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像嘴里含着颗没化的奶糖。 收拾书包时,我特意把钥匙扣转到正面,让“秋日乐队”四个字对着自己。 走出家门,就看见钟折玉的车停在巷口,银灰色的车身在晨光里很显眼。 他坐在副驾,侧头望着窗外,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白色T恤,手腕的红绳随着呼吸轻轻晃,侧脸的轮廓被阳光描得很柔和。 “上车。”他看见我,立刻推开车门,声音比平时软了点,“张叔买了豆浆油条,还热着。” 后座放着个保温袋,里面的豆浆冒着热气,油条还是脆的。 我咬了一口油条,酥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心思细品. 钟折玉从后视镜里看我的时候,眼神像带着温度,我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喝豆浆,耳尖却悄悄发烫。 “昨天的奖杯放在教室后排的柜子里吧?”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文艺委员说要摆一周,让其他班的同学也看看。” “嗯。” 我含糊地应着,视线落在他手腕的红绳上。 那根红绳陪了他这么久,我以前只当是普通的饰品,现在却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某个人送的? 比如黎阅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有点闷。 到学校时,早读课还没开始。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同学,黎阅七已经到了,正趴在桌上写什么,看见我们进来,立刻举起手里的纸条:“快看!学生会贴了通知,下周末要办校园文化节,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咱们乐队可以报名啊!” 钟折玉放下书包,走到她桌前拿起纸条,眉头微蹙:“文化节人很多,还要彩排三次,会不会耽误学习?” “就周末彩排,不耽误的!”黎阅七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像在撒娇,“咱们都拿过班会第一了,文化节肯定也能出彩!陈亿,你说呢?” 我刚要开口,就看见钟折玉的耳尖红了,他轻轻推开黎阅七的手:“别晃了,我看看通知。” 那瞬间,我心里的闷意忽然散了点,指尖又碰了碰书包上的钥匙扣,偷偷松了口气。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钟折玉把一张数学卷子推到我面前,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道题:“这几道是昨天作业里的难点,课间给你讲。” 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手背,像触电似的,我猛地缩回手,卷子差点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不舒服?” “没有。”我慌忙摇头,假装整理课本,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以前他也总给我讲题,指尖偶尔碰到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现在,只是轻轻一碰,心跳就乱得像没调好的鼓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节课是语文,老师在讲朱自清的《背影》,念到“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时,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钟折玉站在路灯下的身影。 他看着公交驶远,站了很久,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安静的画。 那时候我只觉得他有点孤单,现在想来,却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课间操时,黎阅七拉着我去厕所,路上忽然凑到我耳边:“陈亿,你有没有觉得钟折玉最近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我的心猛地一跳,假装不在意地问。 “他以前对谁都冷冰冰的,现在居然会主动给你讲题,还帮你搬架子鼓。”黎阅七眨着眼睛,语气带着点调侃,“而且昨天吃炒粉的时候,他居然把鸡蛋夹给你,以前他从来不会让着别人的。” 我攥着衣角,指尖有点凉:“可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朋友?”黎阅七笑着摇头,“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可没对我这么好。”她说着,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你别多想啊,我就是觉得好奇。” 回到操场时,钟折玉正在和黄毛他们打篮球。 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额角渗着细汗,篮球在他手里转得很熟练。 看见我,他忽然停下动作,把球扔给黄毛,朝我走过来:“刚才去哪了?广播里说要集合了。” “去厕所了。” 我看着他额角的汗,忽然想起书包里有纸巾,刚要拿出来,就看见黎阅七已经递了张纸巾过去。 “快擦擦汗,等会儿风一吹该感冒了。” 钟折玉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却没像对我那样耳尖发红,只是随口说了句“谢谢”。 那瞬间,我心里忽然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像喝了口没加糖的豆浆,有点涩,又有点空。 午休时,我们三个去社团活动室排练。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乐器上,吉他的木色、贝斯的黑色、架子鼓的银色,在光影里格外和谐。 黎阅七调试着贝斯,忽然说:“文化节咱们选什么曲子啊?《秋日私语》已经演过了,得换首新的。” “我觉得周杰伦的《晴天》不错,节奏轻快,还适合弹唱。”钟折玉坐在椅子上弹着吉他,指尖拨动琴弦,熟悉的旋律漫出来,“陈亿,你打鼓的话,节奏应该不难。” 我点了点头,坐在架子鼓前,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弹吉他时的样子很好看,眉头微蹙,嘴角带着点专注的弧度,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以前我只觉得他弹得好,现在却忍不住盯着他的侧脸看,连鼓点错了都没察觉。 “陈亿,你走神了。”钟折玉停下弹吉他,眼神里带着点担忧,“是不是累了?要不休息会儿?” “没有,继续吧。”我慌忙调整姿势,敲响鼓点,却还是忍不住偷瞄他。 黎阅七在旁边笑着说:“陈亿肯定是昨天演出太累了,咱们练半小时就休息吧。” 排练结束后,黎阅七去买水,活动室里只剩下我和钟折玉。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吉他拨片,忽然说:“昨天给你的钥匙扣,喜欢吗?” “喜欢。” 我点头,指尖碰了碰书包上的钥匙扣,心跳又开始加快。 “喜欢就好。”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本来想刻得再精致点,可是木雕师傅说时间太紧,只能这样了。” “已经很好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不敢再看,移开视线,“我很喜欢。”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活动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那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这种忍不住想靠近他、想了解他的心情,或许就是喜欢。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藏在心底的、不敢说出口的暗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猛地站起来:“我去看看黎阅七怎么还没回来。” 说完,几乎是逃似的跑出了活动室。 走廊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金色的地毯。 我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原来我早就喜欢他了,从他把橘子放在我桌角开始,从他笨手笨脚给我包创可贴开始,从他在舞台上看向我的那一眼开始,这份喜欢就悄悄在心底发芽,直到现在,终于破土而出。 我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要喜欢他? 可是还会忍不住猜想,他喜欢我吗? 他对我好,是不是只是因为把我当朋友? 毕竟他和黎阅七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或许他喜欢的是黎阅七? 这些念头像乱麻似的缠在心里,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这时,黎阅七拿着水走过来:“陈亿,你怎么在这?钟折玉说你跑出来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闷。”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让心跳慢下来。 回到活动室时,钟折玉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看见我们进来,立刻站起来:“没事吧?” “没事。”我避开他的视线,假装整理鼓棒,却听见他说:“下午有物理课,老师说要讲实验题,你上次那道题还没弄懂,我下午课间给你讲。” “好。”我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甜又涩。 下午的物理课,我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实验步骤,我却忍不住盯着钟折玉的侧脸看。 他认真记着笔记,指尖握着笔,手腕的红绳轻轻晃。 偶尔他会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我立刻低下头,假装看课本,耳尖却烫得厉害。 我很少出现这种异样,估计很好看出来吧。 课间时,他果然拿着物理书过来,坐在我旁边:“这道题的关键是找对受力点,你看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耐心,指尖在课本上指着图,偶尔会碰到我的手背。 每次碰到,我都会猛地缩回手,他却没在意,只是继续讲题。 黎阅七坐在旁边,忽然笑着说:“钟折玉,你以前给我讲题的时候可没这么耐心,每次我听不懂你就发脾气。” 钟折玉的耳尖红了,却没反驳,只是加快了讲题的速度:“快听,等会儿上课了。” 放学时,黎阅七要去学生会开会,我和钟折玉一起往公交站走。 路上的银杏叶已经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他忽然说:“下周末文化节彩排,我让张叔来接你,咱们早点去社团活动室练琴。”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我说。 “让你上车你就上,哪那么多话。”他嘴硬道,却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肩走着,“而且社团活动室的钥匙在我这,你自己去也进不去。” 我没再拒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银杏叶。 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颗薄荷糖,包装纸是绿色的,和他的校服颜色很像。 “给你,含着吧,清新口气。”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张叔推荐的,他说这个牌子的薄荷糖不辣。” 我接过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压住心里的甜。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你吃糖的样子,比我傻多了,像我画的小猫。” 这句话让我想起他在草稿纸上画的小猫,想起他刻的木雕,想起他给我的钥匙扣,所有的情绪忽然涌上来,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我慌忙别过脸,假装看路边的风景:“快走吧,公交要来了。” 公交进站时,他忽然说:“陈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把嘴里的薄荷糖咽下去:“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失落,“就是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总是躲着我。”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你吧? 这种藏在心底的秘密,像易碎的玻璃,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更何况,我们都是男生。 说出口,他一定会觉得我奇怪,或许还会远离我。 “公交来了。”我慌忙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开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路边,眼神一直跟着公交车,直到看不见为止。 回到家,我把书包扔在沙发上,盯着那个吉他钥匙扣看了很久。 薄荷糖的清凉还在嘴里,心跳却依旧很快。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钟折玉的样子—— 他弹吉他时的专注,他给我讲题时的耐心,他看着我时带着温度的眼神,还有他耳尖发红时的可爱。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既甜蜜又忐忑,既想靠近又怕被发现。 我想起黎阅七说的话,想起他和黎阅七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心里忽然有点慌。 他会不会喜欢黎阅七?毕竟他们那么熟悉,那么有默契。 我拿起手机,翻到和钟折玉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很少,大多是关于排练的事,他偶尔会发一句“明天记得带调音器”,或者“物理题弄懂了吗”,我每次都简单回复“知道了”或者“弄懂了”。 看着这些简短的对话,我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主动跟他多说点话?为什么总是那么被动?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是钟折玉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七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一起去买早餐。”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回复了一个“好”。 放下手机,我看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不管他喜不喜欢我,能这样陪在他身边,能和他一起排练,一起演出,一起吃早餐,好像也很好。 至少现在,他是我的朋友,是“秋日乐队”的吉他手,是会把橘子放在我桌角、会给我讲题、会送我钥匙扣的钟折玉。 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就像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或许不需要立刻开花结果,只要能在阳光雨露下悄悄生长,就已经足够美好。 第二天早上,我提前十分钟下楼,就看见钟折玉的车停在巷口。 他坐在副驾,手里拿着的依旧是豆浆油条,看见我,立刻推开车门:“快来,刚买的,还热着。” 我坐在后座,接过豆浆油条,咬了一口。 车开在清晨的街道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带着点温暖的温度。 “文化节咱们就选《晴天》吧,我已经把谱子抄好了。”他从书包里掏出谱子递给我,“你看看鼓点,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改。” 我接过谱子,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还有他标注的鼓点记号,心跳又开始加快。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原来他也很期待文化节的演出,原来他也很在意“秋日乐队”,很在意我。 车窗外的银杏叶还在往下落,像碎金似的铺在地上。 我看着钟折玉的侧脸,看着他手腕的红绳,看着他认真看街景的样子…… 心跳不自觉加快。 我拥有了第一个秘密。 我喜欢钟折玉。 嗯对,甜甜的很安心[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