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来杀你的》 第1章 第一章 01 我第一次遇到07,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来杀你的。 那天是我18岁生日,我关上屋里所有的灯,表情万分诚恳地对蛋糕许愿。 然而就在我打算睁眼吹灭蜡烛事,我并没有发现我的对面,到底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多了一个人。 试想一下,你正开开心心过着生日,闭着眼许着愿,一睁眼,对面骤然多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是什么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猛的攥住,呼吸和心跳都停住了。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啊!我当即吓得就要放声尖叫。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闪到我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我的嘴,用眼神示意我安静一点。 他出手那一下快到我几乎没反应过来,虽然没伤到什么,但这一出手让我瞬间明白敌我双方的力量是如此悬殊。不管怎么样,先妥协抱住小命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点头,他也就顺势放开我。 那天月黑风高,我只觉得这人手劲儿挺大,说话声音又冷又酷,在几根生日蜡烛摇曳的烛光下,我能看出他鼻子很翘,应该是个很养眼的大帅哥。 于是这个酷酷的帅哥便和我说了上面的第一句话。 别说,还挺有礼貌的。 我当时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进水了,我抿了抿唇,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他:“要不,你等我吹完蜡烛先?” 他似乎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 淡定得他都有些意外了。 “今天可是我18岁生日哎,你知道的,一辈子可就只有这么一回啊。” 我假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就让我许了这个愿吧,不然我就算是死了,去了阴曹地府,也会不得安息的……” 那人最后竟然真的点点头,竟当真坐在我对面,一副等我吹蜡烛的样子。 我继续得寸进尺说:“帅哥,今天我生日,说句祝我生日快乐呗。” “生日快乐。”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我当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究竟是个什么套路呢?眼前的这个杀手一看就不是那种二流货色,应该是经过专业特训的职业杀手,极有可能是出自那个极为神秘的组织。 要知道请他们出手一次的费用可不低呀,就我这样的一个小喽啰,居然有一天还能被这样的人杀掉啊。 啧啧啧。 不过说实在的,就如同我见到他出现并不意外一样,我的确很淡定。 这种淡定不在于我有多少把握能从他手里活下来,而在于我十分心知肚明,为什么杀手会找上门。 虽然我的确是一个住在贫民窟的小喽啰,但我的身上却有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不止为什么会被杀手找到,甚至于包括眼前的杀手大概是什么人雇的,我就算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 除了我素未谋面的那群傻b亲戚,还能是谁?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而说到这,就不得不先提一下我曲折又离奇的身世了。 02 我的母亲是一位妓女,不是普通的妓女,是那种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名妓,具体漂亮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众所周知,自两百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核污染战争后,幸存下来的人们一起建立了属于人类的希望联邦,为不同城区换上了数字命名法。 数字越靠前,则代表城区经济越繁荣,环境越安全,居民越文明,反之,排名越靠后,自然更混乱、更落后,更贫穷。四十区居民简直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每天不出个十来个犯罪事件都不正常。 而这个地方是我母亲的出生之地。 平时排名靠前的“上城区”居民就是打死都不愿去“下城区”,结果居然有人为了母亲的一场活动,千里迢迢的,纡尊降贵地来到这里看她,花上天价也只为与她**一度。 可想而知,她多么受欢迎。 按理来说,我的母亲拥有如此美貌,人生必然一帆风顺,但众所周知,上帝打开一扇窗,必然会关上一道门。 我的母亲虽然漂亮,却脑子着实不太好使,她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她居然爱上了其中一位客人。 这个客人就是我的父亲。 他在与母亲相恋时,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头兵,据说攒了很久很久的钱,全身家当也只够买一场门票。 实在不知道我母亲看上他什么,总之两人在这一次的庆典活动中相爱,母亲为他不惜要脱离培养她数年的会所。 她以为只要把自己这些年赚的钱通通交上去,就可以离开,但怎么可能? 我的母亲自从五岁时被会所的人带离四十区,他们在母亲身上花费了多少心力啊,维护她的美貌,训练她的才艺表演,请老师教导她读书,像培养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一样培养她,为的就是把她当做一棵摇钱树。 可她居然如此愚蠢。 母亲离开的代价是失去那张漂亮脸蛋,而她放弃一切也要选择那个男人倒也的确不是一个平凡之辈,虽然没什么背景,但个人能力着实是突出,在战场上表现异常凶猛。 不过即使他发达了又怎么样呢,母亲也没有跟着他过上好日子。 在母亲没了容貌后,对方开始介怀起来,介怀她曾经在风月会所工作的过去,介怀自己并不是母亲的第一个男人,甚至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怀着我的母亲被他无情抛弃。 不久后,星网上传出了父亲和另一位政客的女儿即将成婚的消息。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母亲依然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看错了人,始终在两个人相识相爱的四十区等啊等,等啊等,一心等着他的爱人回来接她,等爱人相信她的清白,相信她的爱… 我母亲死了,而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却愈发更加发达。可见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报应一说。 我那个人渣父亲羽翼渐丰后,转头和扶持他上位的妻子一家划清界限,听说后来又娶了好几任老婆,只是不知为什么没一个孩子。 据说早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暗伤,年纪轻轻得了一种罕见病,弥留之际可能是良心发现,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我觉得很大可能应该只是脑子坏了吧? 总之他开始怀念起我的母亲,开始想念起我这个后代,遗产没留给他的新婚妻子或者情人们,反而留给了我。 那笔遗产具体有多大呢? 我不知具体,但曾在夜晚偷偷猜测过,应该是很大一笔,大到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亦足以让任何人丧失道德底线。 他死时,我才十岁。 我又能争什么呢? 不过只要过了今天,我就满十八岁了,按照联邦法律规定,我当然有权利继承我血缘父亲的财产啊。 关于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又是谁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人当中大抵有我父亲的兄弟,有父亲兄弟的妻子和孩子,或许还有我父亲的几任妻子,反正都是些我不认识的家伙。 我听说这些人中的不少人最开始也是普普通通的泥腿子,后来跟着父亲一起鸡犬升天,一个个的,便开始以上城区居民自称,平日里个个要体面,个个都是文明人,现在如此急不可耐,顾不得一点体面,今晚就要找杀手灭我口。 还花那么大一笔钱。 啧啧啧。 而关于我为什么会有如此良好的心态,自然是因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了。 不过之前都是些不太入流的手段,例如找一些小混混,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来我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啊。 这太明显了。 早在第一次时,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家中曾进来陌生人,并且来者并不求财。当然,我家徒四壁,也没什么财。 总之,偷偷进我家的翻箱倒柜,明显是找什么东西,而前面说了我家没有什么可偷的,那……来找什么呢? 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脸颊滚烫,胸口滚烫,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朵之上,虽然身处最混乱的40区,但感觉上城区已经在向我招手了。 以前都那么抠抠搜搜,而这一次居然请杀手了,看来下血本了呀。 我*,那帮狗屎是真想让我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03 我开始假模假式再次闭眼睛许愿,假模假式得许好了愿,假模假式的一口吹灭了所有蜡烛。 屋内瞬间没了唯一的光源。 “你要吃一块吗?” 我意思意思和那个杀手对话。 杀手被我的话弄得有些愣住了,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轻轻地摇头。 人在漆黑的环境中总是更容易卸下防备,眼睛在适应了一会儿以后从黑暗中也能模糊看到一些轮廓。 啧,对面那个帅哥是真瘦啊。 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二十出头,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并且从他动手之前还会礼貌告诉我的表现,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黑暗中,我十分做作地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动,或许是在等我吃完蛋糕再杀了我吧?我这样想着,话不知不觉又多了起来。 我说我不想死了以后没人记得我,于是开始和他讲起了我那个漂亮又恋爱脑的母亲,讲我那个冷血无情的、素未谋面的父亲,讲他给我留下的大笔遗产,讲那些又一次又一次想置我于死地的陌生亲戚。 我没有直接一上来就跟他谈条件,因为这样目的性太强,也太蠢了。 母亲离世后,我一个人能在如此混乱的地方生活,自然是不容易的。不过我靠一张还不错的脸蛋,混得还可以。 这算母亲唯一继承给我的好东西。 我过去常常利用这张脸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十分清楚自己哪里好看了,清楚什么样的语气最能引起同情… “我就要死了…可我还没有离开过四十区,我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我又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今天,或许那时母亲就该带我一起走…” 他还是没有动。 这是一个十分有利的信号。 毕竟他早就该动手了,以他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家里的身手,他完全可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瞬间了结我的生命。 可是他没有。 他居然没有! 他一动不动的听着我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听着那样认真,那样专注,在我讲到母亲离世后我那可怜的生活时,我甚至看到他微微皱起了眉。——很明显,不是厌恶,是心疼。 我赌对了! 我赌对了!! 我赌对了!!! 任何一个专业杀手都不应该在杀人之前提前预告目标。而他那样说,说明他对我生了一点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他不应该答应我的请求。 “今天是我生日,我也没什么朋友,你也吃一块蛋糕吧。” 我不由分说开始分蛋糕。我平时可舍不得吃这样奢侈,就是因为想到今天生日,才咬咬牙买了一块。 我递给他一份小三角。那块蛋糕上还点缀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现在的新鲜水果可贵了。 他接过,没有吃,只是放在面前。 为什么不吃? 难不成是怀疑蛋糕里有料? 那还真是让他猜对了呀! 我心里不由得十分遗憾,不过我的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略微受伤的样子:“好吧,我当然知道这块蛋糕很廉价,你可能看不上,但是…你可能没来过40区,你不知道,这儿什么东西都贵得很……只是这样一块蛋糕,可花了我不少钱呢,已经是我仅有的、能拿出来的招待客人的、最好的东西…” 他终于有一点反应了。 “客…人?” 最后一个音节几乎轻得听不见。 疑惑。 不解。 仿佛是第一次接触一个陌生词汇,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正在努力理解我口中的“客人”是什么意思? 我和他解释了一通,什么朋友来家里做客,主人家都要准备招待的。 他好像理解了,但又好像更加疑惑不解了:“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这也算是…朋友吗?” “那为什么不是呢?” 我理所淡然地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耷拉下眼皮,直视着他那块纹丝未动的蛋糕。 “本来想着吃完蛋糕的,现在……唉,算了,你动手吧。” 黑暗中,我闭上了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而疼痛却并没有降临我的脖颈,反而是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睁开一条缝。 他正端起面前的蛋糕。 没有用一旁的透明小勺子,而是疑惑的看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这个要怎么吃,最后他选择低下头舔舐了一口。 好吧,我的确得承认,我那时候是真的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蛋糕不是这样吃的…” 下一刻,我动作突兀又鲁莽地伸到他面前…拿起小勺子。 呵,果然不愧是杀手吗?在我刚有伸手过去的动作,他便立刻有所预料一般紧绷身形,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啊,抱歉,是我刚才的动作吓到你了吗?”我一副好像才发现他后退动作的样子,适时地露出了一点点受伤的表情,三分哀怨三分善解人意。 “我只是想教你怎么吃而已…” 他明显被我的表情唬住了,磕磕绊绊的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声抱歉。 那个场景十分的诡异。 只可惜我当时不能笑。 虽然在我的一生中,我其实也没有吃过几次蛋糕,但好歹也算有点经验。 并且我过去经常看一些来自于上城区拍摄的宣传片,常常幻想自己是里面的主人公,如何优雅的握着餐具,如何优雅的进食,我早已牢记于心。 我开始给他演示如何用勺子吃蛋糕,而他也开始模仿着我的动作,捏着小勺子动作生疏的吃着奶油蛋糕。 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看向蛋糕,而是一直紧紧盯着我,紧紧盯着我,好像一头隐藏在暗处捕猎的掠食者。 而我,似乎是就是猎物。 “……谢谢。” 他这样说。 04 我实在太清楚我房间的所有布置,那可是我十来年的心血,里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陷阱。 是的,我本来应该在分散他注意力后赶紧跑的,可我那天却没有。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也很信任我的直觉,毕竟它帮我躲过了很多次危险,可这次它却像失灵了一样。 一个杀手要杀我,我难道不应该赶紧逃命吗?可那一刻,在他对我说出生日快乐的那一刻,我彻底更改了我原本想好的计划,几乎是瞬息之间,心里逐渐冒出另外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我认为他可以帮我。换句话说,我认为我可以利用他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吃完蛋糕以后要做什么吗?”我突然一抓把蛋糕精准摸在了他脸上,“诶…” 他并没有躲开。但我的肢体接触也的确让他身体僵硬了一瞬。 “抱歉抱歉哈哈哈我以为你会像刚才一样躲开的…”我笑,然后把脸庞朝他的方向又凑近了一点,“你也可以往我脸上涂…” 房间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窗外近乎惨淡的灰白色月光。他并没有动,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抹了一点点奶油到我的鼻子上。 触感轻微到让我以为一阵风吹过。 “是这样那?可这样做…有什么用?” 他还是十分疑惑。 “好玩呀,你没有看过电视吗?电视里面过生日都会这样玩的…” 这可是我童年唯一的娱乐。 “……没有。” “看起来你好像比我还惨…” “………” 他明显很不对劲,是我在蛋糕里下的一点东西发挥作用了吗? 不,绝没有那么快。 就算药效发挥作用也不该是这个反应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的指尖划过他的脸时,明显感觉到很烫。 一种绝对不正常的烫。 好像…他在…脸红? 一个可能性在我心头缓缓浮现,我眯了眯眼,明知故问道:“你怎么还不杀我?” 他先是说:“不知道。” 说完又停顿了很久,仿佛自己也十分不解,努力思考着后面的话该怎么说。 “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对啊,你愿意做我的朋友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因为我喜欢交朋友。” 我又从角落里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冲他晃了晃:“要不要尝尝看,这是我自己兑的甜酒哦,你在外面想买都买不到的。” 他点了点头。 我的唇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虽然我往日总露出一些言不由衷的笑,但我保证,这肯定说是我近期来最真实、最真诚的笑容。 斐!你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05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轻而易举的策反了前来杀我的杀手。 当晚在我的建议下,我摆出死亡姿态,他帮我拍了些照片,我又特意p了一下发给他,让他用于回去交代。 要求只有一个。 我想知道是谁,我想知道他们在我的房间里,到底在找什么东西,那个所谓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一次,我设陷阱控制住了一个前来我家翻找东西的小混混,并以掰断他一根手指的手段从混混口中,第一次得知了“钥匙”的存在。 他说他是受人所托,对方给了他很大一笔报酬,要求他要在我家寻找一样东西,一个保险柜的钥匙。 据说我的父亲在他去世前,就曾在某个知名银行里存下了什么东西。 该银行背后势力极大,要想重新拿到父亲当年存下的物品,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拿到存东西时的钥匙才能拿到。 可这个钥匙到底是什么呢? 我当时还要继续从混混口中问出钥匙长什么样,可对方却哭丧着脸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钥匙,过前几次已经拿了好几把钥匙回去交差,都说不是。 “哦?是吗,再好好想想呢?” 我立刻面无表情地掰断了第二根,又掰断了第三根,看着对方疼痛到扭曲的脸庞和弯曲成虾米一样的身躯,我终于放弃,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原本07打算直接回去交代,说不接这单任务。他给出的理由十分耿直,我可是他第一个朋友。他怎么能杀朋友。 但这怎么能行呢?我急忙阻止他,这样怎么能接触到后面的客户,怎么能知道他们到底让他寻找什么东西? 这个杀手帅哥身手敏捷,脑子却些不太好,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大抵、可能、应该是喜欢上了我。 或者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了。 但比较有趣的是,他本人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点。07不了解这种感情,但我却对这种目光极为熟悉。 从稍微记事起,我就能感受到这些惊艳的目光,因为长得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我小时候常常被误认为女孩子,后来渐渐长大了,这种气质融合在一起,在混乱的四十区显得过分扎眼。 一开始我会觉得很不适,总蹲家里不敢出去,但自某天起,自从我发现家中有了翻动的痕迹,我便主动走出门。 我想着,命运总算眷顾了我一回;我想着,我的未来总算不是一片黯淡无光;我想着,我以后可是要去上城区生活的,可不能学习这里的陋习啊。 于是我剪掉之前用来挡脸的刘海,露出精致的眉眼,不再懒懒散散地整日蜗居在小小的廉租房里。我开始主动收拾自己的房间,让自己看起来干干净净,又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练习自己的微笑,对着宣传片一遍遍练习最标准的通用语,改掉四十区的口音。 06 我和那个杀手有句话没有说谎,我说很喜欢交朋友,对的,我非常喜欢交朋友,我有很多很多朋友。 小时候,隔壁邻居的小胖墩是我的朋友;上学时,学校里拉帮结派的老大是我的朋友;负责巡逻我这块治安的警卫队长是我的朋友;社区里的工作人员是我的朋友;再后来四十区地下最知名组织头目的儿子也是我的朋友… 每一个朋友都能为我带来或多或少的好处,我怎么会不喜欢交朋友呢? 我新交的朋友同样也是。 他很快为我带来想要的消息。 钥匙的确就在我身上。 是我过去始终贴身戴在身上的、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那是一块灰扑扑的、陈旧的、廉价的小铁块。形状是个半圆,材料也并不稀奇,就是最最常见的那种废铁,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 母亲说那是父亲送她的定情信物。虽然看着不起眼,却是父亲第一次上战场时,因表现优异获得的第一块勋章。 过去的她一次一次地和我描述,父亲当时如何笨拙的和她表白,脸颊红扑扑的,声音颤抖的,手也颤抖着,将自己拿到的第一块荣誉送给她。 母亲要求我必须每天都带着,我曾偷偷扔过一回,但那也是那回,素来疼爱我的母亲第一次狠狠把我打了一顿。 我的手心红肿到根本拿不起筷子,只能可怜巴巴的哀求母亲,说我以后肯定不会了,可母亲根本不理会我的哭喊,依旧狠心地把我关在门外。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赤着脚在外面抽抽搭搭地哭,屋里的母亲一直都没有心软,是邻居家的小胖墩探出脑袋,偷偷地给我送上他的盒饭,又不知道从哪偷来几颗糖果,献宝似的递给我。 “吃吧,阿斐…” “不要哭了…” “我妈妈等会儿要出门,到明天才会回来,你等会来我家看电视吧!” 我其实是一个很有反骨的人,但我在母亲面前一贯是非常听话的,因此从那以后,我一直带着那块东西。 当然,这个“一直”的前面得加一个时间期限,在母亲还在世时,我日夜佩戴带着,而母亲离世后,我扔下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丑不拉几的“垃圾”。 当时的我扔得十分痛快, 发誓这辈子永远都不要见到它。 然而时过境迁,多年后的我在了解到那块“废铁”的价值后,十分悔不当初,后悔自己没有听母亲的话。 但我又想着,若我听了母亲的话,日日佩戴在胸口,那不是很明显吗? 说不定早在第一次就已经被偷走了,正是因为我已经丢了,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所以来找的人才没有找到啊。 总之,我开始仔细在脑袋里检索,到底当时把那块东西扔在哪里了?是在什么情况下扔的? 到底是扔了还是送给谁了? 到底是哪个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哦不!朋友,朋友!朋友!即使我和朋友之间发生过一点越界行为,但那又怎么了,我从来都没有确认关系这种陋习。 总之这个朋友到底是谁啊? 是谁啊? 我越想越是想不起来,烦躁得有点想啃指甲,但我控制住了。 07 “怎么了?” 或许是我那种类似于牙疼的表情让对面的新朋友真的以为我牙疼。 “你是哪里很疼吗?” 他主动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白色药片,认真地告诉我,如果很疼的话,吃一片这个就好。 “这是止痛药,非常有用。” 看他如此熟练的样子,想必过往没少吃,我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万一以后有用呢? “谢谢你。我只是在想那东西放哪里去了。那东西是我母亲给我的,你知道的,她走了以后,我就把她的东西全收起来了,完全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我耷拉下眼皮,适时露出一点欲言又止,“但…他们肯定不会信的吧?就算没有你,以后还会有别的…” 我的杀手朋友果然不再问,他甚至都不需要我进一步暗示什么,非常上道地对我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新朋友的保证果然很有用,后来这几天我没有再见到他,但我通过网络了解到了我那几个亲戚的下场。 以及我的新朋友给我带来的近距离第一视角下的一段段视频。 真没想到我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场合,啧啧啧。 原来长这样啊? 真tm丑。 其实我原本只希望我的新朋友帮我打听下那个“钥匙”具体是什么,或者能帮我拦截下以后来的杀手就行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给力。 这样一来,我又忍不住开始想着,或许另外一件事,我依旧需要他。 “你这样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我假模假式的担心他。 “没什么,本来也有人出价要他们的命。”他言简意赅道,“你父亲的那几个兄弟在你父亲死后,为了继续维持奢靡的生活,在外面欠了很多很多钱,单是他们债主下的。” 哦,我了然地点点头。 难怪啊,难怪会急需我的钥匙。 我表示理解,不过不代表我想把遗产让给他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08 往后几天,我的新朋友常常在夜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其中有几次,我也曾亲眼见过他攀爬外墙的样子,身手灵活得像是蜘蛛侠。 佩服啊。 对了,忘了说,同样也是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这位新交的朋友在离开前主动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准确的说,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在他的讲述中,他从小没见过父母,有记忆开始就在一个孤岛上生活。孤岛与世隔绝,陆陆续续会送来许多年龄相仿的小孩。 他们在那里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严酷训练,最后脱颖而出只有十个人。 十个人当中,按当初来到岛的顺序排序,他是那十个当中的是第七个。 所以他的编号是07。 他讲得很慢,可以看得出他是第一次向别人吐露他的过去,所以有点不自在,但同时他也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你很喜欢吃蛋糕吗?” “我明天要去二十一区,那里甜点最出名了,我给你带。” 说着,他又充满希翼的看着我。 “除了蛋糕,你还喜欢吃什么?” “我吗?也没有喜欢的。” “我想知道你的。” 天呐。 我当时在心里感慨: 当你想要了解谁或者想要被谁了解你的时候,就是沦陷的开始啊。 当然,听的过程中,我也是非常配合地耐心倾听,时不时询问些问题。 例如他今年多大啦?例如他什么时候出岛的?例如干他们这行很赚钱吧?一单多少钱?他们又能分到多少呢? 不管我问什么问题, 07都认真地一一回答。 他的年龄和我之前猜测得差不多,他不比我大多少岁,23岁,出岛刚刚三年。干他们这行的确比普通工作要赚钱一点,每单价格根据雇主所刺杀的目标难易程度不同来定价,最低10万,最高上百,上千万,甚至过亿都是很有,总之越南的目标钱就越多嘛。 至于杀手分成,每个杀手分成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不太熟练的新手,分成一般只有10%~20%,随着越来越熟练,分成会越来越高,最高80%。 而他目前的固定分成还是40%。 我好奇的问了句:“那我多少钱?我不会是最低的那一个吧?” 07缓缓地点了点头。 估计是看我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以为我不高兴了,07又十分笨拙地跟着补充:“但你在我心里是最贵的。” 我:“………” 那天的最后,07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他说他很开心。 他说他非常非常开心。 09 再后来,他经常出现在我家。 一个杀手,一个杀手曾经要杀的任务目标。如此诡异的组合一起在落地窗前看星星时,画面则更加奇怪。 07对我这个唯一的朋友十分坦诚,因此让我更了解他以及他所在的组织。 他所在的组织背景十分深厚,规模十分庞大,已经在暗处运行多年,拥有一套十分完善且规范的流程。 07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没有身份的黑户,组织为他准备了一张能自如进入每个区域的身份证以及通行证,便于他流畅无阻地进入不同区域完成任务。 当他把各个区域的证件摆在我面前,那些密密麻麻地证件几乎闪瞎了我的眼。尤其是那本上城区的通行证更是让我看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并且根据07自己交代,只要他工作满20年就可以退休,以正常人的身份在阳光下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当然,据他所了解,干他们这行赚钱多,风险同样也高,不少同行根本活不到退休,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 在如此高的死亡率面前,或许是为了安抚住杀手们继续为组织卖命,因此组织特意设立了一个基金,组织内的杀手只要在退休之前死亡,那么将会获得一次抚恤金。 这笔抚恤金的数额,和杀手生前所接的任务数量,任务金额,直接挂钩,任务越多,目标越难,那么所获得的抚恤金就越庞大。杀手可以将最后“遗产”指定给任何人。 我开玩笑说:“你们组织还挺人性化的,那你呢,你打算给谁?” 他深深地看着我,几乎没有思考,便回答上了这个问题:“给你。” 我哈哈大笑,并不放在心上。 07虽然没在学校里上过学,但据他自己说,在岛上时,除了各种隐匿技巧和杀人技巧外,也会学习文化课甚至还有编程和特效妆,毕竟与时俱进嘛。 这让我匪夷所思,但我很快又接受了。每个人所了解的知识面都是有限的,不能说不知道就代表不存在。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多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区分的灰色地带。 07与我关系愈来愈好,而我也在一次闲谈中,看似不经意地说出了我预谋已久的要求,和我想象中差不多,才只提了一个开头,他立刻答应了。 ——等我找到了钥匙,他会替我搞定我通行证,并保护着我前往银行,成功拿到我父亲存放在那里的东西。 这个画面我已经想象太多次了。 010 我的新朋友不怎么爱说话,有时待在我旁边,经常能让我忘记他的存在,好像他是我的一个影子一样。 不过他可不是我的影子。 有谁会给自己的影子取名字呢? 是的,一次我心血来潮地对他说编号怎么能当名字呢?主动提议让他干脆自己给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吧。 他一脸茫然地说自己不知道,于是我说:“取个新名字,你可能不适应,那就取编号的谐音,叫——林崎?” 刚好对应他崎岖的过往。 他很快接受了新名字,并把这两个字在纸上反复写,写满了整整5页纸。 他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我看他开心,心情也渐渐地好起来。那段时间我在忙什么来着? 依旧和往常一样,每天上课下课,往返于出租屋和技术学校之间,而剩下的时间里,自然在找钥匙。 不过进展一般。 甚至林崎主动跟我说,他可以帮我找,因为听说我可能扔掉了,他还说可以帮我在外面打听打听。 我立刻制止了他,说我不着急。 我的确一点都不着急,那时的我心里总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十分强烈。 我认为我一定能找到。 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当然,其实不让他找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时我那些亲戚刚死不久,这时不能如此张扬,应该安静等待几天,万一还有没死的漏网之鱼盯着我呢? 我真是太聪明了。 011 自从有了新名字以后,他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不同于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夜晚,后来见面的时间大多在白天,因为那是他的休息时间,偶尔也会在晚上见面,一般都是在他完成任务以后。 大抵是因为他一直记着我之前无意中提到的社交礼仪,因此他每次来见我都会给我带一些礼物。 我们像认识多年的友人一样面对面坐着,他会干巴巴跟我谈这次的任务如何,赚到了多少钱之类的。 “那你做过很多任务咯?” 林崎思考了一会儿:“还好。” “什么感觉?” 他皱眉:“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进行如此对话时,我正吃着一根雪糕,他拿着一块抹布,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在擦拭地板。 我夸他明明是个杀手,家务却做得如此好,他又告诉我,其实在他眼里,这两者是差不多的,都是“清理”。 我寻思着他还挺厉害,知道一语双关呢。不过想想他也是学过文化课的。 我说:“你真厉害啊。” 我相信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掉我。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不会。 于是我故意靠近了他一点。 刚靠近,我便从他的身上闻到了很淡的洗衣液味道,我十分清楚地知道,他来我来之前一定换了衣服。 “看我做什么?” 因为我说过,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不应该有谎言,因此他从来不对我撒谎,哪怕那时候也是一样。 他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装作不知情的说是吗?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的眼睛很漂亮,完美得遗传了我的母亲。 ——忘了说,我母亲有点白人血统,她拥有雪白的肌肤,浅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睛,我的父亲从没见过,但他似乎是和我一样的黑发吧? 只可惜我没有继承母亲浅金色的发色,只遗传了母亲的碧绿色眼眸,但和母亲清澈的绿不同。我的绿色更像一潭幽绿的湖水。 他说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像漂亮的绿宝石一样,看着就喜欢,于是我故意靠近他,问他:“喜欢吗?” 他眼睛躲闪,耳根爬上一抹薄红,结结巴巴的说:“喜欢…” “喜欢我的眼睛还是喜欢我?” 我当时应该是喝了一点点酒,外加心情不错,于是这样逗弄着。 他表情先是十分茫然,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在思索了足足五六分钟之后,在我都已经把这事忘记之后,他认真的说:“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我笑笑没有在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