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异能校园的我成了室友的抑制器》 第1章 第 1 章 “怪……怪物!” “滚开!别碰我的孩子!” “怎么办……报,报警?” “不对,还是请道士……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恐怖,等他长大了,得害死多少人!”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用一副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啊……是因为这个吧,我让一张课桌变成碎片了。 老师说请大家表演才艺,我只会这个,从小就只会这个。用我的手碰到的东西,只要我让“力量”从手上传递过去,它在一瞬间就会变成碎片。 这是不好的事情吗? 爸爸和妈妈让我不要做,教训过我,也哭着求过我,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很听话。上了幼儿园之后也没弄坏过什么,顺利地大家成了好朋友。 今天是幼儿园的家长参观日,每个人都表演了擅长的事,我也不例外。 可是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大人和小朋友们都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谁碰倒了椅子,撞倒了我。 好痛。 紧接着,椅子也变成了碎片。 人们开始惊叫,互相推挤着远离我,接连有人从教室逃了出去。 “这孩子是怪物!!快跑!!” 我不是! 我不是怪物! 我努力地解释,试图向他们靠近,可他们似乎更加害怕了。开始有人向我扔东西,书本、文具、水瓶……一把剪刀扔过来的时候划伤了我的额头,有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不好,怪物要发怒了!” 热热的液体流进了左眼,我把左眼眯起来,用右眼在人群里寻找。找到了,我的爸爸妈妈,挤在他们中间,脸色苍白。 “爸爸……妈妈……” 我向他们伸出手。 带我回家吧,这里好可怕…… “别过来!” 爸爸冲我大吼,护住妈妈跟着人群一起向外挤。妈妈流着眼泪,只看了我一眼,就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呆呆地看着他们。 你们,不要我了吗? 因为我是坏孩子吗? 我坐在原地。不出一会儿,教室里面就空无一人了。身边有一本拼音课本,似乎是刚刚丢过来的,封面写着其他小朋友的名字。我翻到今天应该要学的那一页,大声朗读起来。 那一页很快就湿了,洇着红色的水和透明的水。 这是别人的课本,不可以弄脏。我用手去擦,可擦了几下之后那一页也变成了碎片,我只好去读下一页,这一页我还没有学过,我胡乱地读,读着读着就大声哭了起来。 不会有人来教我下一页的拼音了,我想。 头顶忽然有被盖住的感觉,暖暖的。我抬头看,一个年轻的风衣叔叔把手放在我的头上,一边轻轻揉着一边对我笑。 “小朋友,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看过绘本上的天使,和叔叔不同,都是小孩子的模样。可我知道,这个叔叔是天使。 因为他的背后,有好几对巨大的洁白翅膀。 我点点头,把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掌心之中。 —— “关系”这个词,真的很不可思议。 这是人数为1时毫无意义的词,必须有两人以上才能存在。然而两个人之间,无论另一个人是否愿意,只要有一个人试图创造关系,关系就会出现。 在此之上,又出现了“联系”这个词,比“关系”多了一个“耳”字,说到耳朵就是声音,仿佛只要声音在两人之间递送,“联系”就会产生出来。 “这么难喝的咖啡,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喝到了。” 眼前坐在吧台这个笑眯眯的英俊男人说出的,如同恶魔低吟一般的恶语——这种声音产生的联系,倒是不要也罢。 “庄先生,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店里有专业的咖啡师,我只是个洗盘子的工读生……” “我可是专程来见你的,如果不点名让你来冲咖啡,要见到成天泡在后厨的你真是有够难的。” 庄雪城说着,又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哈哈哈,难喝到快要出现幻觉了。哦?好像看到了一条河,河对面有人在向我招手,是奶奶吗?哇,真是怀念……” “不要去那条河里!” 安予凛快速把咖啡杯收回来,换了一杯冰镇柠檬水给他。 庄雪城依旧轻飘飘地笑着,乖乖喝起了柠檬水。安予凛松了一口气,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位常客。这个人看上去26、7岁,身材瘦高,穿着一身的高档货。如同个人标志一般的长风衣,虽然每次的款式都有些微的区别,但看上去无一例外地昂贵。挑染了蓝灰色的中长发烫成了很时尚的发型,与立体的五官相得益彰,是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看到的高调外表,也许是做模特或者时尚方面的工作。 与外表给人的印象相反,性格方面大有问题。 大约三个月前,庄雪城第一次来到安予凛打工的咖啡店,见到他之后径直走过来,热络地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我想要你,你愿意跟我来吗?” 连路过的乌鸦听了都会傻眼的一句话。 安予凛当然严词拒绝,然而从那天起,庄雪城就变成了这家店的常客,每隔两三天就要来一次,有时候甚至一天来两次,来了就坐在吧台,一脸笑意地缠着安予凛聊天。 连续熬过了几次拉扯,安予凛学聪明了,远远看见庄雪城进店就马上偷偷溜进后厨借口洗杯子,可手上刚沾了泡沫,就又被指名叫出去给客人冲咖啡。 “这杯黑水是什么?”庄雪城看着他端过来的东西,尽管仍然眯着笑眼,声音却有些颤抖。 “……我刚刚跟咖啡师学着冲的意式浓缩,第一次冲,不太专业。”安予凛有些心虚。他是用心学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如果你不喜欢,我请咖啡师重新冲一杯。” 庄雪城没说话,似乎也在心里挣扎,终于下定决心后,他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怎、怎么样?” “难喝到会被咖啡之神追杀的程度。” 没想到会被当面给出这么恶劣的评价,安予凛被打击得说不出话。庄雪城在他僵硬的目送中放下咖啡杯走出店门,在开 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努力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本以为这次之后他不会再来指名自己冲咖啡了,不料庄雪城也是一个学不到教训的人。他依然每次都只点安予凛亲手冲的咖啡,喝下他毫无长进的新作后,再发表诚实而毒辣的评价。次数多了之后安予凛也免疫了起来,还会额外准备一杯其他饮料来给他替换。 不过自从他频繁到店里,生意倒是真的好了不少。安予凛打量四周,曾经只有周末稍稍忙一些的咖啡店,如今连工作日也几乎坐满,客人大多都是年轻女孩子,也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女性,她们时不时向吧台这里偷看一眼,然后低下声音悄悄讨论。 “庄先生和店员小哥,你觉得哪边是攻?” “体格上来说庄先生攻一些,不过最近体型逆转的CP也很流行,何况年下攻也很香,我好像更推店员小哥左位!” “不是吧,你口味会不会太小众?我还是无条件支持庄先生攻,而且不觉得咖啡店的围裙搭配受位也很王道吗?” “这两个人的脸才是真正的王道!CP你们嗑着,梦女我先当了——” “我觉着小庄的条件挺好,适合给我当女婿,不过男人有钱管不住,倒是店员小伙儿看起来踏实肯干的,也不错。宋姐,你帮我看看哪个适合跟我家闺女处对象?” ……虽然有些听不懂的词混在里面,又好像大致能明白那些话的意思。 出于某种原因,她们压低声音的谈话,安予凛听得一清二楚。 客人多了是好事,可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庄先生。” “什么事?”庄雪城抬头看向安予凛,笑容里的从容不迫无形中给对方施加了一丝压力。“想通了?打算跟我走了?” “我是想说……我们这里不是……那种店,我也不接那方面的生意。您如果想找合适的对象,还请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吧。” “嗯?”听了他的话,庄雪城疑惑地歪了歪头。“你在说什么,我不是……” “宋姐!!” 餐桌区传来的惊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位年长的女性晕倒在地,旁边的同伴手足无措地叫着她,可她一脸痛苦,似乎没办法回应。 还未等庄雪城起身,安予凛已经冲了过去,庄雪城见状也连忙跟在他身后。 “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身上带常备药了吗?” 倒地女性的同伴也上了年纪,安予凛用尽可能简练易懂的话语询问,设法通过语言让她冷静下来。 “她有高血压……可是我不知道降压药在哪里。” 高血压患者应当尽量避免摄入咖啡因,病人看来是没有遵守医嘱,再加上或许聊到了兴奋的话题,导致了血压升高和心率过快,产生了休克症状。了解到大致情况后,安予凛点点头,单膝跪在倒地女性身边,伸出右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问题不大,交给我就好。还有,请你……” 安予凛转头打算拜托身边的女店员分散人群,可那个女生明显也被吓得不轻,不是能指望得上的状态。 没办法了。他转向站在一旁的庄雪城,对上那个帅气从容得让人火大的笑容。 “庄先生,麻烦您帮我分散围观人群,病人需要尽量开敞的空间。” “好。”庄雪城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转过身以拿手的笑脸安抚起听到骚动后关心情况聚集过来的客人们,等客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他也重新回到安予凛身边。 安予凛把精神力集中在右手上,捕捉到了病人身上逐渐升高的压力波动。 很好,接下来要慢慢让波动缓慢下来,不能太快,要一点一点降下来让身体适应…… 不是什么难事,家里的弟弟妹妹生病时,自己已经做过许多次类似的事了。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自己只要集中注意力,似乎就能做到一些在其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 由于太过集中,安予凛没有注意到庄雪城的表情有瞬间的溃散,以至于不得不咬住下唇来压制住那份狼狈。 病人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在同伴惊讶的目光下恢复了意识,自己站了起来。 “菩萨、菩萨显灵了!小伙子,你可是有什么法术?” 硬要说起来,的确是和法术类似,但这不是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事。安予凛临时找了个接口搪塞过去。 “好像是有个什么穴位来着,按一按就好,我在小绿书上看到的。保险起见,还是赶快去医院看看。咖啡以后就不要再喝了,我们这里有果汁饮料,再来的话还请尝尝。” 两位客人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店里恢复了平时的氛围。松了一口气的安予凛也向吧台走去,庄雪城追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很不错的异能。” 安予凛全身像被电到一样,向后退了两步。 “什么异……我不明白。” 看到他的反应,庄雪城仿佛拆开礼物的包装一样兴奋而满足地笑了起来,从长风衣的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设计精巧的名片,递到安予凛手中。 “我没说过吗?我是作为异能组织的代表,特地来邀请你加入的。” 名片上面除了庄雪城的名字,还醒目地印着“兰雪会”三个大字。 你没说过啊——安予凛在心中呐喊着。 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果然是由话语开始编织的。 第2章 第 2 章 “准备好了吗?不要紧张,让力量一点一点地注入进去,就像之前练习过的那样。” “……嗯。” 我摘下棉手套,把手放在冻成冰面的河流上,小心翼翼地用上力量。 咔嚓。 冰面发出裂开的声音,从我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变成碎片,之后又分解成冰晶,范围逐渐扩大,很快,整个冰面分解碎裂,流动的河水从冰面下展露出来。 “老天显灵了!冰面开了,快救人!” 不远处传来声音,刚才失足落入冰洞的孩子似乎得救了。 我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心。因为摸了冰,整只手都有些泛红,刺刺痒痒的,并不好受,我却忍不住地开心。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庄雪城走了过来——几个月前的他突然出现在幼儿园,把我带回兰雪会,说要做我的养父。兰雪会里像我一样的“兄弟姐妹”有很多个,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异能,有的很帅气,有的很可怕。其中一些哥哥姐姐看上去比庄雪城还要年长,却也称他为“父亲”。 尽管有很多弄不懂的事情,但兰雪会是个很温暖的家。在这里,没有人把我当成“怪物”。我渐渐开始学会了控制力量,连像今天一样救人的事情也慢慢做得到了。 “手冻坏了吗?让我看看。”庄雪城拉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庄雪城的手上马上出现了一道口子,血涌了出来,他脸上出现了一瞬痛苦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事的,冷静一点。”他的手仍然没有离开,紧紧拉着我,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便恢复了原状,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看,我不会受伤的,你可以放心地碰我。”他的两只手拢在一起裹住我的手掌,手心里很温热,比我的棉手套还要暖。 “走吧,回家,回我们的兰雪会。”他拉起我的手,向回去的方向迈开步子。他个子很高,却配合着我放慢脚步,风衣跟着步伐轻轻摆着,和我第一次见到他那天一样,优雅而帅气。 总有一天,我也能长到和他一样高吧。 —— “安予凛,你看这里,菜单上有卤肉饭可以点!现在的KTV居然还有送餐服务,时代真是变好了。” 安予凛愣在原地,看着坐在过分华丽的灯光中间兴奋地翻看菜单的庄雪城。 说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没想到是KTV的包房。 “这个拼盘可以一次性吃到5种小食,还附送联名徽章!小安,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您随意。” 服务生迅速地把明显是预制菜的餐品上齐了之后关上了包房的门。安予凛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没抽到想要的徽章款式忽然失落起来的庄雪城,慎重地切入正题: “庄先生,您之前提到的兰雪会,还有异能,究竟是……” “哦对了,还没有跟你说明。” 庄雪城似乎终于想起来他们到这里来的原因,爽快地把徽章放下,走到安予凛面前,不顾他一头雾水的模样,把他拉了起来:“给我看看你的羽翼。” “什么羽翼?” 听他反问,庄雪城反而疑惑了起来。 “你多大了?” “19岁。” “刚成年不久吗……也有可能,不过大部分都在18岁之前就展现了,难道是因为特殊体质……” 看着庄雪城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安予凛有些后悔自己一冲动就跟着他来了。 该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 “庄先生,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先失陪了。” 不等庄雪城阻拦,安予凛拿起外套就去拉包房的门,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本该是这样的。 “咦?” 以为出了包房,却变成从包房外面冲了进来。眼前仍是刚才的花哨房间,庄雪城悠闲地坐在沙发中间,交叠起双腿看向他。 昏了头吗,我…… 安予凛后退两步,把门关上。如果门的对面是包房,那身后是走廊才对。 他转过身,期待的走廊没有出现,眼前仍是坐在沙发里的庄雪城,一脸得意地笑着。 “鬼,鬼打墙……” “鬼打墙就太难听了,这是我的异能——应该说是我的异能之一,‘迷牢’。” “什么牢?” 安予凛头上冒着冷汗,对于无法理解的现象,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进行重要的谈话,当然要对空间做些手脚。”庄雪城的笑容里多了分狡黠。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安予凛,背上逐渐发亮,亮度盖过了包房里面不断变化的彩灯。 他走到距离安予凛不到一米的距离内站定。 “欢迎你,我的‘翼人’同胞。” “唰”地一声,六片巨大的白色羽翼一齐从庄雪城的背后展开。那不是什么魔术或特效,安予凛甚至能感受到翅膀展开时扑面而来的风。 眼前的庄雪城明显是超出自己常识的存在,硬要说的话,简直像是神话中的天使。 这巨大的冲击让安予凛感到一阵晕眩。 “翼……人……” 重复完这最具震撼的两个字,安予凛失去了意识。 —— “妈妈,这是外公的照片吗?” 这是……哪里? 安予凛睁开眼睛,身边是一个和自己外表一模一样的孩子,但年纪只有5、6岁的样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是梦。过去的梦。 看来身边的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安予冽了。 “对哦,这是外公年轻时候的照片,很帅吧?” 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安予凛回过头,是母亲。 这是母亲还活着时的记忆。怀念的心情涌了上来,眼角发酸了。安予凛撒娇似的往母亲怀里蹭了蹭,安予冽见状,也学着哥哥,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钻。 “唉哟,怎么了,突然就撒起娇来。”那个温柔的声音带上笑意,一左一右地环住手臂,把两个孩子抱紧。“妈妈跟你们说个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你们的外公啊…… 有一对漂亮的翅膀…… —— “妈妈!” 安予凛猛地坐起来,盖着的风衣从身上滑了下去。 眼前的景色变了,轻快但有些过时的伴奏音乐击打着耳膜。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自己刚刚躺在KTV包房的沙发上,不知为何身上盖着庄雪城的风衣。 “醒了?” 安予凛闻声转过身,身后不远处坐着庄雪城,手里拿着麦克风,桌上的小食拼盘已经消灭了一半。 是真的来玩的啊,这个人…… “我不明白……”安予凛叠好风衣还给庄雪城。刚刚的梦是真实的记忆,如果母亲说的话是事实,那么外公似乎也曾是拥有翅膀的人。庄雪城所说的“翼人”似乎不能看作是玩笑。 “翼人、异能、兰雪会……”他做好觉悟,认真看向庄雪城。“请告诉我,关于这些,还有我应当知道的一切。” 庄雪城笑了。这个人明明几乎一直都在笑,不知为何,安予凛却忽然觉得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笑。那笑容让他有一瞬内心刺痛的感觉。 接下来,庄雪城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几千年前,人类文明出现,人类种群的进化却分化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翼人和地面人。翼人除了一般人类的样貌之外,还拥有一对或多对羽翼,同时也进化出了各种各样的异能,而地面人则不具备这些特点,只会使用工具和语言。因此,翼人自动成为了比地面人更高等的存在,地面人把翼人当作神来崇拜,而翼人也将地面人视为可爱的仆人,帮助他们发展文化和产业。 然而,文明繁盛之时,贪欲也产生了。 地面人的世界中出现了国家和宗教,其首领听从于各自所依附的翼人群体的意见来统治其他地面人,并定期为翼人进贡。各方势力有大有小,翼人们得到的贡品自然就会有多寡之分。拥有强大异能而自负的翼人,对于贡品的不均自然会感受到不甘,其中一些翼人便开始怂恿自己所庇佑的国家去攻打和吞并弱小的国家,规模强大起来后再去攻打势力相当的大国,被攻击的国家所侍奉的翼人自不甘示弱,同样集合兵力进行反击。于是,战争开始出现。 从那以后,战争成了翼人们维护自尊的游戏。地面人的势力不断变化,朝代也开始更迭。地面人的生活再也没有绝对的安稳,从敌方阵营凯旋而归的军队被视为英雄,被屠戮的一方则理所应当地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就在翼人之间将操控地面人自相残杀作为一项流行而日渐疯魔之时,一位名叫“兰琼”的翼人站了出来。自古至今的翼人,六翼已是最多,而他是唯一拥有八翼之身的翼人,即拥有翼人之中最强的异能。他亲手斩杀了最为热衷于玩弄地面人的那名翼人,并将他的翅膀斩下,丢在翼人们的面前。 “怕了吗?可这是地面人们每天都在经历的事情。因为我们的游戏,那些人正在受苦,可他们曾经也是我们的亲人!” 从未有过阶级之分的翼人,由于惧怕兰琼的力量,将兰琼拥为统治者,而兰琼命令翼人们隐藏起翅膀,从此与地面人共生,过去几千年来地面人对于翼人崇拜的记忆和文字记载也均被抹去。地面人遗忘了翼人的存在,从此两个族群被统一为“人类”,翼人也开始与地面人联姻,诞生下来的孩子,有些保留了翼人的能力,有些则成为了平凡的地面人,甚至有些翼人因为没有明显的异能,也没有展现过羽翼,直到死去也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那些没有翼人自觉的人,却是有可能诞下具有强大异能的翼人小孩的。于是,一些孩子在年幼时展现了异能,便被视为“怪物”、“恶魔”,他们没有得到及时的保护,大部分的命运就是被遗弃或关在家里,遭受到更加严重对待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兰雪会最初便是为了收容这样的孩子而设立的,随着人数增多,组织规模逐渐扩大,形成了一个以翼人为主要成员的大型集团,并附设了学校和研究院等机构,致力于翼人和异能的多方面研究。 “这就是翼人和兰雪会的故事,”庄雪城似乎有些疲惫了,慢慢呼出一口气,“感想如何?” 安予凛一时语塞。他没想过翼人居然有着如此沉重的过往,更没想过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和他一样的异能者。但对于这个故事,他还有一句话必须要说。 “那位兰琼,如果现在还活着,一定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是个笨蛋。” “噗”的一声,庄雪城把正在喝的橙汁喷了出来,一边被呛得咳嗽不止,一边睁大眼睛看向安予凛。 “啥?” “因为他做的事情没什么用啊。战争一直存在,武器也越来越多种多样了,哪怕没有翼人在背后激化矛盾,人类还是没有迎来真正的和平。可是相对的,翼人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安予凛握紧拳头,“他没能停止战争,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族人,真是个傻子。” 庄雪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人类战争没有停止的原因有很多,翼人掌控全局时期为地面人种下的好战思想根深蒂固是一方面,而且也不能排除后续的战争发动者中有翼人混了进去。但是像安予凛这样直接对兰琼发牢骚的,也许这是第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雪城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捂住肚子弯下了腰。安予凛以为他在嘲笑自己,脸慢慢涨红起来。 “干、干嘛,很奇怪吗?” 终于笑够了,庄雪城直起身子,擦干眼角笑出来的水珠。 “不……你说得没错,他真的是个笨蛋,傻透了。” 第3章 第 3 章 “等一下,董事长在忙……” “我现在就想见他,不行吗?”我用力扒着门框,秘书姐姐使劲儿地试图把我拽开,我也不打算服输。 “在做什么?”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庄雪城戴着只有看文件时才戴的眼镜站在门口,风衣披在肩上,看起来真的很辛苦。可我无论如何想现在见他。 “董事长,他……” “让他进来。”短短的一句话,庄雪城让出了门前的路。赢了,我挺着胸走了进去。 “我说过,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你记不住,明天就换别人来做这份工作。” 我吓了一跳。庄雪城在训斥秘书,他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对人说话,可是,说不定在我没看见的时候,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对不起……”秘书低着头关上了门。庄雪城揉了揉眉心,向我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平时的笑脸。 “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我抖了抖肩,放松身体,深深吐出一口气。 没问题的,已经成功过了,我能做到的。 我咬紧牙关,把精神力集中在背后的肌肉上,用力,用力…… “哗啦”一声,背后有畅快的解放感,成功了!我看向身后,果然,四片巨大的羽翼在我的背后扇动着。 “这可真是……”庄雪城感叹着,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羽毛。“比想象的还漂亮,而且比一般的要大上许多,等长大了或许还会更大……把你接到兰雪会也不过三年的时间,像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展现羽翼的,还真少见。” “大的会很厉害吗?” “当然啊。”庄雪城笑起来,也展现出自己的六片羽翼。“你看,我就很厉害,对吧?” “可是,我还是比你少一对羽翼,我以后还能再长出一对羽翼吗?” “这恐怕不会,不过每对羽翼对应一种异能,你有两种异能,已经很厉害了。” “可我只会‘碎灭’这一种。” “将物体解离成任意程度的更小单元的能力——这本身就是很稀有的强大异能。另一种也许还在睡着,早晚有一天会醒过来的,让我们再耐心等等它,它睡饱了就会觉醒,你的翅膀又大又漂亮,一定会是非常厉害的异能。” 非常厉害的异能…… 我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好开心,我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像庄雪城这样厉害的人。 “对了,你的名字……”庄雪城坐回桌边,我走过去看,他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 “钟零的这个‘零’字,改成这个‘翎’字,怎么样?难得你有这么漂亮的羽毛,这个字正合适。”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给我看。 好美丽的字,像一个人背上有一对翅膀,又像3个人并排走在一起。 我喜欢这个字。 “好的!谢谢爸……谢谢庄雪城!” 似乎听出了我的口误,他笑得有点落寞,但还是摸了摸我的头。 我还是无法喊出“爸爸”。那是曾经抛弃我的人用过的称呼,我不想把它用在庄雪城身上。 但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钟零了。 钟翎。 有了这个名字的我,也许某一天可以自然而然地对着眼前这个人叫出“爸爸”。 在那之前,等等我。就像等着我那个在睡懒觉的异能一样,等等我。 —— “也太夸张了吧,这地方……” 安予凛站在黎海大厦的门前,脖颈后仰到极限才能看到这栋66层超高层办公楼的顶层。 在这种地方工作,难怪庄雪城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 他看着手里庄雪城用华丽的字迹写给他的纸条,回忆起对方交代给他的事。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高考分数很高,但因为经济原因,只有弟弟去读了大学,而你则去打工贴补家用,对吧?我就直说了,你对黎海学院感兴趣吗?” “黎海学院?你是说全球排名都在前列、建立在一整座海岛上、富豪们都争抢着把子女塞进去的那个科技顶尖高校?”安予凛小狗一样的眼睛亮闪闪地看过来,庄雪城对上这个过于耀眼的目光,一时说不出恶语。 “……啧,早知道一开始就用这个钓你了。” “什么?” “没什么,你的成绩足够录取到黎海学院大学部了,如果你愿意加入兰雪会,大学四年食宿学费全免,再额外……你在咖啡店的月薪是多少?” “四千。” 其实是三千六,为了显得自己身价高,安予凛大着胆子多说了四百。 “工作辞了,每个月给你八千的生活补助,够吗?” 八千!? 这数字安予凛想都不敢想,刚要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先说好,我真的不做那方面的生意。” 看到庄雪城首度在他面前露出嫌弃的眼神时,安予凛开始后悔自己想得太多了。 “我有讲过兰雪会建立了自己的学校对吧,那个学校,就是私立黎海学院。” 欣赏着安予凛令人满意的惊讶表情,庄雪城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抽出笔记本和钢笔。 “你明天去这个地方报到,会有个简单的面试——放轻松,只是走个流程,就当是认认门。”一张手写的纸片递了过来,上面除了一行地址之外,还贴心地画了简易地图。 只是他没说过地图上那个小红点是建造得这么夸张的摩天大楼。 走到前台说明了来意后,工作人员按下一个按钮。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妇人走了过来,拿过安予凛手里的纸条看了看。 “是爸爸的字没错。小伙子,跟我来。” 爸爸? 以庄雪城的外表,若说是她的孙子还说得过去,也许是到了犯糊涂的年纪吧。 安予凛跟在步伐缓慢的老人身后。如果她就是兰雪会的人,说不定可以问出点什么信息来。 “请问……” “叫我金小姐就好。” “咦?好的!金小姐,请问……” “我单身哦。” 兰雪会的人都是这样聊天的吗? 就在安予凛不知道该如何把对话导入正轨时,电梯到了。 “这部电梯直通66层,会有点快哦。” “嗯?哦,没关系的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电梯以几乎令魂魄追不上身体的速度迅速上升,与不成样子地死命抓住扶手缩成一团的安予凛相反,金小姐一脸悠哉地看着观景玻璃外面的景色。 就在安予凛快要哭出来的前一秒,电梯到达了66层,金小姐拍了拍安予凛的肩,走出了电梯。拖着抖成筛子的腿,安予凛磨磨蹭蹭地跟在她后面。 爸爸妈妈,我差点就要去见你们了…… 忍不住含泪感谢自己还活着。冷静下来之后,安予凛才意识到眼前的66楼是个多么超出自己认知的空间。 这层楼的层高足足有普通办公楼层的6、7倍左右,办公室除了横向排列的,也有层层叠叠纵向排列的,其间还有许多不规则形状的空间作为会议室和休闲区,宛如一座点缀着办公桌椅的热带雨林,然而穿梭在其中的不是鸟,是一个个扇动着羽翼的人。 “这就是翼人……”安予凛睁大眼睛,由衷感叹到。 “我们到了。”金小姐把安予凛引到一间办公室,好在这间办公室位于地面,不用飞就能到。 似乎这里就是面试的地点。 “常总,来面试的新人到了。”金小姐敲了敲门,得到“请进”的答复后,她拉开办公室的门,把安予凛让了进去。 一身精致西装的“常总”坐在办公桌后,桌上铜质的铭牌上写着“黎海集团CEO·常曦瑾”的字样。与外面的离奇景象相比,这个办公室显得过于普通。 自己不过是个被庄雪城临时从咖啡店抓过来的新人,需要CEO亲自来面试吗? 常曦瑾抬头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安予凛,自顾自地翻看起了桌面上的资料。这个人看上去意外地年轻,似乎与庄雪城年纪相仿,戴着一副金属边窄方框眼镜,盖住了稍显清秀的五官,一头黑发利落地中分到两侧,整个人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在他面前不由得紧张。 “把你的羽翼展现出来看看。” “抱歉,我好像……还没能展现。” 常曦瑾皱起眉头,射过来的目光让安予凛脊背发凉,本能地站直身体。 眼前的情况,似乎完全不像庄雪城说的“只是走个流程”。 “你的异能是什么?不需要展示,简单叙述一下就好。” “好,好的!我可以捕捉看不见的波动,比如温度、压力、声音、重力等等,并做出增幅或减幅的效果。”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常曦瑾挑眉,把手里的档案合上,叹了一口气。 “很抱歉,您似乎不适合这里,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吧。如果日后遇到异能或翼人相关的问题,您可以向兰雪会求助。” 什么? 安予凛以为自己听错了。庄雪城那么极力招募他来兰雪会,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遭到了不留余地的拒绝。 也对,那么优厚的待遇,像自己这样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万幸咖啡店的辞呈还没有递出去,现在回去的话,应该来得及取消下午的请假…… 安予凛怅然若失地转身打算出去,就在手快要碰到门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猛然从外面打开了,一道黑色的风暴闯入安予凛的视野—— 来人是一个看上去和安予凛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头挑染着蓝灰的黑色长发,穿着比起质感更注重设计感的黑色长风衣,一条长腿抬起,带有厚重鞋跟的黑皮长筒靴横踩在办公室的门框上,蛮不讲理地挡着安予凛的去路。戴着金属项圈的脖颈之上是一张残存着少年戾气的脸,眼尾微微上挑的双眼自上而下地睥睨着安予凛,声音低沉地开了口: “谁啊?” 玩乐队的吗,这个人…… 对于眼前这个外表存在感过高的陌生人,安予凛出于本能地感到退缩。 “钟翎,别胡闹,他是来面试的,已经结束了。”常曦瑾面对这一景象似乎习以为常,轻描淡写地推了推眼镜:“你的任务结束后先去休息吧,报告可以之后再……那个人是谁?” 钟翎身后似乎还站了一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眼神闪躲着。“现场发现的翼人,见了我之后转身就逃,我觉得他有点问题,先带回来了。” “这样……”似乎是碍于有安予凛这个外人在场,常曦瑾咳了两声,“先带到楼下审讯室吧,我这边忙完了就带人过去。” 钟翎以沉默接收了指令,转身押着那个人离开,终于给安予凛让出了通道,让他得以抽身离开。走到办公室外,看着66层数十个飞来飞去的翼人,安予凛头一次切实地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属于自己。 还以为,一直与异能为伴的“我们”,终于找到了容身之处…… 他垂着头,走向在电梯旁边微笑着等待自己的金小姐。 “……清算这个浑浊不堪的世界!” 身后不远处传来吼声,紧接着,剧烈的危险波动以一点为中心迅速扩展。安予凛还来不及回头,一双金属羽翼带着他飞上半空,他余光瞥见那张脸,正是刚刚见过的常曦瑾。 “怎么回……”他看向波动的中心,是钟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知为何嘶吼着跪在地上,身后四片巨大的羽翼颤抖着展开,旁边有一大滩血和几块四散开的尸块,应该是刚刚被捆住的翼人,死状十分凄惨。然而转眼间,那些尸块及旁边的桌椅和装饰品,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分解成越来越小的碎片。 安予凛愣住了,他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地狱图景的正中间,钟翎一袭黑衣,伸展着天使一样圣洁的纯白羽翼。 ——那是多么诡谲又摄人心魄的美丽。 第4章 第 4 章 “好重……” 我死命抱住一个比我还高一点的孩子,他的手里还拉着另一个男孩,他们两个人看上去一模一样,似乎是孪生兄弟。 用羽翼飞行还不熟练,但好在我的四片羽翼足够大,能够承受我们三个小孩子的重量。 悬崖下面冒着浓烟,刚刚坠下去的汽车里面还有两个大人,似乎已经没有呼吸了。坐在后排的两个孩子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其中一个昏迷了,被另一个死死抱在怀里,我抱住那个有意识的,把他们从车里拖了出来,努力往悬崖上面飞去。 “爸爸,妈妈……”怀里的男孩子小声哭着,现在的他一定很悲伤。比起以前的我,他们的爸爸妈妈也许是爱着他们的。 想到这,我不由得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终于飞到了相对平坦的地面,我把他们放下。附近不远处就是教堂,他们会得救的。 我收起羽翼。 “见过我的事,不可以和别人说,要保密哦。”翼人的事情如果被人知道似乎会很麻烦,我向他叮嘱。 “嗯!”他含泪的眼睛看着我,用力点头答应。“谢谢你,救了我和弟弟。” 我伸手替他擦掉眼泪,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对方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大一点,或许不该这样,但我想如果是庄雪城,他也会这样做。 对了,庄雪城! 我刚才说要一个人到附近散散步,结果遇见了车子坠崖的事故,一着急就飞了过来,现在还是快点回去找他比较好。 我急匆匆地道了别,跑开一段距离后,听到身后那个男孩的喊声: “你是天使吗?” “我是!”我边跑边笑着大声回答他。 —— “现在是怎么回事?”安予凛大声问常曦瑾。66层的翼人们纷纷飞向更高的空间以免被钟翎暴走的异能波及,显然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情况。 “吵死了,别在我耳边大喊大叫。”常曦瑾把手指搭在眼镜上面拨动,镜片上面呈现出放大的高清电子成像,他把取景框对准钟翎聚焦。 “抑制器被破坏了,脖颈处有伤口。刚刚那个翼人被捆绑着,难道是用牙齿注射了精神扰乱的毒素,毒系的异能吗……” 听到常曦瑾自言自语的分析,安予凛马上理解了状况。 “精神干扰的话,我应该有办法。” “别捣乱,你有什么办法……” “他的异能没有具体形态,是波动产生的能量对吧?精神干扰同样也属于波动的一种,只要是波动,我就有办法调节。” 安予凛的语气很坚决,常曦瑾有些被他说动了。但让一个连羽翼都没觉醒的能力低下者来处理这种事,他还是无法立刻下定决心。 “有多大把握?” “完全没有。” “啊?” 这孩子没毛病吧——常曦瑾不由得在内心暗骂。 “可是,只有试试才知道,不是吗?”安予凛指向钟翎的方向。钟翎似乎还在努力与失控的异能对抗,异能破坏的范围总算没有大规模扩散开,但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口中也流出了涎液,看上去快要到达极限。 “没有时间犹豫了!” 常曦瑾咬紧嘴唇。安予凛说得没错,如果再磨蹭下去,一旦钟翎的精神崩盘,造成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而兰雪会几乎没有人可以正面对抗钟翎的力量,不如说钟翎在兰雪会内部本就是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会让你尝试,但如果发现你的能力无法与他制衡,就必须马上放弃并撤离。” “我明白了……那个,可以送我去地面吗?”安予凛挠挠头。虽然自己说了很帅气的话,但想要前往现场还需要借助常曦瑾的羽翼。 说起来,常曦瑾的羽翼竟然是金属形态的。虽然刚刚就注意到了,安予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何,能摸得到吗?” “嗯,波动的边界就在这里,很清晰。” 降落到地上后,安予凛把手伸向异能波动场的边缘。钟翎的异能波动果然很强大,但由于异能主人在努力控制能量展开范围,波动场的边界很明显,手指触上去有种酥麻的痛感。 “小心一点,他的异能是‘碎灭’,能瞬间把所有触碰到的物体分解成碎片。”常曦瑾站在安予凛身后不远处,做好了随时把他救出去的准备。 “确实是很危险的异能,要想办法让它‘乖一点’了。”把精神力传输至手掌,轻轻发力,“碎灭”的边缘开始变得柔软,安予凛轻轻向前推了推,波动场也随着他的动作变小了一点。 有效!常曦瑾忍不住攥紧拳头。安予凛的异能,似乎比看上去的强大许多。 异能的失控减弱,钟翎的精神力有了微小的余裕,他抬起眼皮,看见了眼前一点一点向他走近的安予凛。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 钟翎的心脏猛然揪紧。不可以,不能过来……我不想伤害到他,不想再伤害到任何人…… “别过来!” 钟翎大吼着瞪向安予凛,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一瞬间摄住了安予凛的魂魄,就在他精神力涣散的极短间隙,“碎灭”的波动场再度失控,脱离了被安予凛控制的范围。 “危险!” “铿”的一声,安予凛下意识闭上双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被常曦瑾抱住后退了十几米。常曦瑾的金属羽翼其中一片完全破碎,刚才那声巨响想必就是羽翼被分解时的声音。 “你还好吗?” “我……”安予凛闻声才想起来确认自己的状况。 非常……不好。 两只手浸满鲜血,所见之处全是伤口,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或许没来得及被常曦瑾的金属羽翼挡住,指尖第一个关节以上已经不见了。由于受到太强的精神冲击,连剧痛都没能及时察觉。 糟了,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常曦瑾也并非毫发无伤。他的右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来,上好的西装也被弄破了好几道口子。 一个两翼翼人和一个四翼翼人飞过来,迅速开始给他们疗伤,似乎是拥有治愈系异能的人。 “看上去没办法了。”常曦瑾下了最后的判断,转身对旁边的翼人下达指令:“你去传话,疏散66层所有成员,东西不用带着,以人身安全为最优先。全体疏散完毕之后封锁66层。尽快安排远程射击能力的翼人准备镇定类药品到窗外合适位置待命,封锁完成后进行药物狙击……” “常先生,我还想再试一次。” 臂弯里动了一下,安予凛站了起来。 常曦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个人在说什么?在已经见识过“碎灭”的可怕程度后,还敢与之对抗,如果不是超越常识的勇气,就只可能是疯子了。 “别做傻事,刚刚的你都看到了……” “不,刚才是我失算了。”安予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治愈系异能似乎很有效,被削去的手指已经恢复原状,他试着活动手指,异能又再次聚向掌中。“他的异能波动我可以通过触摸波动场调节,但精神波动我必须贴近他的本体才能接触到。这次在调节异能波动的同时,我必须要尝试安抚他的情绪。” 常曦瑾睁大双眼。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如此情况下仍能冷静地分析调整战术。 “可是……” “让他试试吧。”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庄先生!”“雪城!” 被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呼唤名字,庄雪城笑了起来,仿佛这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破坏的危险空间,而是在老友聚会的派对上。 “如果我想得没错,这里唯一能帮到钟翎的,就是安予凛了。”他扶起还跪坐在地上的常曦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孩子的异能,是‘琴师’。” “琴师?那不是……”常曦瑾错愕地看向庄雪城,接着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水系异能的人,来两位到我这里!”庄雪城看向高处避难的翼人们,立刻有两名两翼翼人降了下来。 庄雪城指了指安予凛。 “给他做一个水铠。” 两人围着安予凛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安予凛身上就包裹了一层用水做成的透明铠甲,和他的身体之间保持着一个衣服不会被沾湿的微妙空隙。 “庄先生你……难道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看着常曦瑾和翼人们都对他言听计从,安予凛忍不住这样猜测。 虽然他从外表看上去完全不像。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完全不知晓安予凛的内心想法,庄雪城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钟翎的异能对水没什么作用,但水铠只能帮你缓冲掉一部分的伤害,这次务必要谨慎行事。” “我知道了。” 安予凛重新走向“碎灭”的波动场,把手放了上去。波动场的边缘再度软化,钟翎感受到异动,抬起头看向安予凛。 ……又是这个人。 “别过来,我说了,别过来……”钟翎再一次拒绝他的靠近。精神力终于快要耗尽,他不像上次那样强硬,语气中多了份恳求。“求你了,快逃,我快要控制不住了……大家,都会被我变成碎片……” “没事的,你看。”安予凛慢慢把向前推的双手伸展到身体两侧,变成了一个仿若等待拥抱般的姿势。 太危险了,这样整个身体都会直接接触到波动场边缘!常曦瑾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庄雪城拉住了手臂。 “相信他吧。” 常曦瑾表情复杂地看着庄雪城,听话地站在原地。 “我的能力是波动调节,你不会伤害到我的,你再等一下,我这就过去帮你把异能控制住。” (“你看,我不会受伤的,你可以放心地碰我。”) 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庄雪城重叠了。钟翎恍了神,因痛苦而狰狞的表情里,猝不及防地渗进了一丝柔和。 “我叫安予凛,19岁,喜欢的事情是存钱,梦想是买一个可以让弟弟妹妹都住得很舒服的大房子,最近在学习冲咖啡,啊不过……可能味道不算好。” 突然开始自我介绍? 钟翎、常曦瑾、在空中观察局势的翼人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打开话匣子的怪人。庄雪城“噗”地笑出来,欣赏起了连他都意想不到的表演。 “你叫钟翎,对吧?你的穿搭很有个性呢。”安予凛试着往前推动波动场,在他的调节下,波动场的范围再度缩小。“你多大了?我们看上去好像差不多年纪。” “……18岁。” 钟翎下意识地回答他的问题。异能的失控程度降下来了一点,他稍有松懈,然而异能波动抓住了这个松懈的间隙,再度尝试扩大,安予凛捕捉到了这个瞬间,精准压住波动场边缘,仅仅是整个人被往后推动了两三米的距离,由于水铠的保护,并没有受到伤害。 “不要紧,我没事。”安予凛立刻安抚起脸上出现惊恐表情的钟翎。“再坚持一下,配合我,等我走到你那里就结束了。” 精神力已被损耗了大半,汗水接连不断地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流下。安予凛提着一口气,继续慢慢地向前推进。波动场已经缩小了一半,那个被分解的翼人留下的血泊就在他的面前。 “原来你比我小一岁,可是你看起来比我高欸,有在吃什么营养食物吗?” “……兰雪会的员工餐。” 闲话家常的对话再度开启,意外的是钟翎竟然不排斥,反而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咦?这里的员工餐听起来好棒,对了,你有什么讨厌的食物吗?我的话是生姜。” “牛油果。”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着没有营养的话题,波动场的范围也随着安予凛的靠近而越来越小。终于,安予凛站到钟翎面前,两人之间只剩下半米远的距离。 “很高兴认识你,钟翎。”安予凛微笑着伸出手,做出一个握手的动作。钟翎抬起头看向这个奇怪的陌生人,缓慢地抬起手,握了上去。 钟翎的精神波动与安予凛的异能相触的瞬间,一股温暖的逆流蔓延至钟翎的四肢百骸。 “安……予凛……” 只喃喃说出这个名字,钟翎便失去了意识。 “咚”的一声,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喂……”常曦瑾刚要上前查看情况,转眼间已经被人揽住后腰抱起,庄雪城挥动羽翼,带着常曦瑾一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了两人身边。 “看样子是过于疲惫,两个人都晕过去了。”庄雪城笑着戳戳安予凛因失去意识而放松的脸颊,问向身边松了一口气的常曦瑾。 “瞧这两张睡脸,不觉得他们就像两个天使吗?” 第5章 第 5 章 “安予凛小朋友,安予冽小朋友,你们在吗,要准备午睡咯——” 福利院的老师呼唤我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推了推予冽。 “老师在找我们……不能再吃了……” 予冽毫不理会我的拒绝,继续舔着我的脖子,伸出犬齿刺了进去,用力吸吮着。 好痛。 可是,如果不让予冽吞食我的“力量”,他就会饿得晕倒,那样太可怜了。 “哥哥……好好吃……求求你,再让我吃一点,就一点。”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哀求,只有在吞食“力量”的时候他的声音才会听起来如此幸福,我没办法拒绝这个声音。 血流进了衣服,等一下要偷偷去洗掉了。 “唔……” 他又咬了一下,这次比之前还要痛,我流出眼泪,发出小小的惊呼,予冽连忙捂住我的嘴。 “哥哥,再忍耐一下,不要被老师找到……我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就好了。” “呜……呜……”我说不出话来,只能轻微地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是同意,还是拒绝?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哥哥好乖,我最喜欢哥哥了……” “——你们在干什么?” 衣柜的门被猛然打开,福利院的老师一脸惊恐地看着躲在里面的我们。 予冽弹开般地迅速和我分开。我瘫坐在那里,或许也应该做点什么隐藏一下的,可我好累,已经不想动了。 我们作为普通小孩子的日子,从这天开始结束了。 —— 安予凛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眼前极近地出现了一张过分美貌的脸。 “痛……”出于惊吓迅速坐起,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了那个形状完美的下巴。安予凛揉着被撞的地方,打量起了四周的景象。 眼前是一个宽敞华丽的办公室,自己坐的地方是会客区的豪华沙发,身旁坐着尽管抱怨着下巴痛却仍旧带着笑脸的庄雪城。 从位置上来看,刚刚自己毫无疑问躺在了这个人的膝盖上。 “真是的,庄先生您对于人与人之间应有的距离感的标准会不会过于奇怪了?” “是吗?”庄雪城一副优雅的坐姿,把指关节抵在泛红的下巴上,玩味地看着安予凛。“看到你那么安详的睡脸,忍不住想让你睡得再舒服点。” “托您的福,我完全清醒了。”无奈地吐着槽,安予凛忽然想起来晕倒前发生的事。 “对了,情况怎么样了,那个人……钟翎呢?” “多亏了某个人的活跃,危机解除了。至于钟翎那边,已经请药剂师给他解除了毒性,现在正在呼呼大睡。”庄雪城拿出手机来点了几下,不由分说地将画面怼到安予凛的眼前,“你看,很不错的睡相吧。” 太近了,近到眼睛对不上焦了。安予凛稍稍向后挪了挪,终于看清了画面,是钟翎熟睡的照片——意外地是一副像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睡脸,想象不到和那个用长筒靴踹门框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太好了,没事就好。”安予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在战斗中被弄破的衣服。“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急着回去?既然已经加入了兰雪会,我带你参观一下黎海大厦和校园如何?” “不,我……”安予凛有些尴尬地转身背对庄雪城。“抱歉,我没通过面试。” “嗯?你等一下。” 庄雪城再次在手机上操作起来,拨通了一个电话,小声地和对面说了些什么,谈了几句后,对面似乎发了很大的火,用连安予凛都听得清的声音吼了过来: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重要的事情要提前跟我讲清楚!” 然后便是连续的“嘟……嘟……”声,对面大概气得挂断了电话。庄雪城轻轻咳了两声,抛来一个无比明媚的笑脸。 “欢迎加入兰雪会!” …… 已经不是无语能形容的程度了。安予凛呆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时无法掌握状况。 “那个……我可是被常曦瑾先生拒绝了哦,他是黎海的CEO吧,你这样随便决定真的可以吗?” “曦瑾那边我已经跟他讲好了,而且我姑且也是黎海集团的董事长来着。”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安予凛茫然地看向办公室里那张存在感极强的办公桌,上面的铭牌上果然有“黎海集团董事长·庄雪城”的字样。 看来刚才通话的对象就是常曦瑾,难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等等,也就是说…… “我通过兰雪会的面试了?” “没错,恭喜你。”庄雪城轻快地走过来,站到安予凛面前:“黎海学院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大学部的新学期已经开始两个月了,不过现在插班进去应该也还勉强跟得上,你明天就可以来准备入学的手续了。” 惊讶,无措,然后是……喷涌而出狂喜。 “谢谢您,庄先生!”安予凛三两步扑过来抱紧了庄雪城。新的大学,异能的容身之处,多到可以存下来的收入……美好到难以想象的未来在等着他。 庄雪城没有回应。 “庄先生?”安予凛冷静下来,向后退了两步,眼前的庄雪城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角泛着红,目光盯着安予凛的双眼,好像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安予凛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惊醒似的有了反应。 “哦……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庄雪城连忙开始找话题,“对了,对于要加入兰雪会的你,还有一些附加的条件,很简单,请你务必好好遵守。” “是什么条件?” “第一,兰雪会会为你提供宿舍,你要尽快搬过来,未得允许不得外宿。第二,你有义务精进自己的异能,以及完成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一切行动以任务成功完成为优先。第三,从明天开始,和钟翎组成24小时贴身行动的搭档,不得单独行动,同时他会成为你的室友,好好相处吧。”庄雪城拍了拍安予凛的肩,不知为何不像平时那般热络,显得有些公事公办。“钟翎是兰雪会的王牌成员,你算是中了大奖,有不懂的事情都可以问他。” 心脏猛地一沉。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下馅饼,安予凛明白这个道理,也做好了为兰雪会工作的觉悟,但…… “不得外宿的条件,可不可以适当放宽一点……哪怕一周让我回家一次。” “理论上是不可以的,但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 理由是说不出口的。 弟弟安予冽需要定期“进食”才能消除饥饿感,而“食物”就是安予凛本身。安予冽的这种怪异的索取行为是从他们失去父母进入福利院开始出现的,尽管进食的过程会让安予凛感到痛苦,但他吃下的仅仅是无形的“能力”,而安予凛的身体只要稍加休息就能恢复,因此一直以来安予凛都是予取予求,从不吝惜。 可是,从小在福利院的老师和其他孩子恐惧的目光里,安予凛早已察觉他们兄弟之间这种行为会被世间视为“怪物”。 在庄雪城招募安予凛加入兰雪会时,安予凛认真地考虑过把安予冽一同推荐过来。如果安予冽的进食行为也是“异能”的一种,那么他应该也同样是翼人才对。 然而吞食“异能”的“异能”,对于作为翼人组织的兰雪会来说,会不会意味着一种威胁? 思前想后,安予凛决定在深入了解兰雪会之前,先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我的妹妹……安予凝,她是位盲人,平时在残疾人学校就读,周末会回到家里住,她生活不方便,我要照顾她才行。”虽不及安予冽进食的问题迫切,可这也是事实。 “哦?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弟,他不是可以照顾妹妹?” “我弟弟他……和妹妹处得不好。予凝是从福利院里跟着我们出来的,不是我们的亲生妹妹。” “这样啊……”庄雪城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换上了开朗的语气。 “我明白了,每周会放你半天时间回家,不过第二天早上要早点回来。” “我会的,谢谢您!”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安予凛松了口气。想到还要回家和予冽予凝交代自己要入住宿舍的事情,简单向庄雪城告了别,便打算离开。 “等一下。” 安予凛打开门之前,庄雪城叫住了他。 “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从那时到现在,你一直穿高领的衣服。因为太好奇了,刚刚趁你睡觉的时候,我擅自看了一下。”他走近,快速而轻柔地拉下牢牢盖住安予凛脖子的衣领,安予凛没能来得及闪躲,颈部便**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因长期被盖住而白皙的脖子,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伤痕,怎么看都不自然。 “我还挺想听听你的解释的。对了,你说你的弟弟是亲生的,我大胆猜测一下,他或许……也是翼人?” 糟了…… “是……猫,我们家里养了猫,脾气很古怪,喜欢抓我咬我。至于我弟弟,他没什么异能——你说过,翼人和地面人所生的子女‘有概率’成为翼人,我想我弟弟或许恰好拿到了地面人的基因。” “嗯……”庄雪城意味深长地哼着,观察着安予凛的反应,看了一会儿那张因为心虚而转向一边的脸,他爽快地把安予凛的领子拉了回去。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笑道,“快回去吧,明天收拾好东西,早点来报到。” 安予凛点点头,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明天开始就要和那个钟翎搭档了。从办公室出来走了一会儿,安予凛才想到这个重要的事实。 不知道能不能相处好,但还挺令人期待的。 —— 安予凛离开后的董事长办公室,庄雪城独自站了一会儿,走回沙发,像要把身体陷进去似的坐下。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食指和小指都戴着国际知名珠宝品牌推出的昂贵戒指,只有中指戴着一枚毫无特点的银色戒指,显得突兀又普通。他定定地望着那枚戒指,用手指轻轻摩梭。 “真是无可救药——明明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会因为你的‘幻影’而乱了阵脚。”他自嘲般地笑了,偌大的办公室忽然显得空荡荡的,连笑里带出来的呵气声都仿佛有了回音。 “你如果见到现在的我,也会觉得我毫无长进吧。” 他问向空无一物的虚空。 第6章 第 6 章 视线又对上了。 我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看向手边的几份文书。身边做着同样工作的翼人一份一份地处理完那些内容,我这边却迟迟不见进展。 心思全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太没效率了。我索性站起来,打算走出去透口气。 出门之前看了一眼那个人,他被好几个人团团围着,那些人接连不断地递上需要他批阅的文书,“首领”“首领”地叫着,让人的耳朵不得清静。 加油吧,我隔空在内心替他打气,自己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是种满了花草树木的庭院,仅仅是一门之隔,空气竟完全不同。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 院子里来了没见过的小鸟,成双地飞起,又一起落在同一根树杈,我的目光追随着它们,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偏僻处。 “首领!首领去哪里了?还有好几份文书等着他批阅呢!” “一不留神就被他逃了,你们去那边找,我们几个往东边去看看。” 杂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哦?挺厉害的嘛,居然逃出来了。我偷偷笑起来,慢悠悠地走到一处拐角。 忽然,一双手伸了出来,等我意识过来,已经被拉入了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 “雪城,雪城……”被紧紧抱住了,不需抬头我就知道,是他。 “首领好大的排场,偷个懒都有大队的人马出来找你。”我开起玩笑,他也绽出笑容,我们额头相抵,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傻笑了一会儿。 “总是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快要忍不下去了。雪城,我们公开关系,让我立你为妃,不行吗?” “你也知道不行的吧?”我懒懒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他今天穿了水色的圆领襕衫,衬得人更加温柔,我却不得不说违心的话给这个温柔的人听。“你已是八贤者之首,该在你身旁做妃子的,应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而不是像我这样,既是个翼人与地面人所生的‘异类’,又是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 “可我有了你,又如何看得到那些女子?”他更加用力地拥紧了我,像要把我拥进他的身体里,就这样化为一体。 是啊,倘若他真和女子成家,我又如何能忍受独自在世间徘徊的苦楚?我低头看着手上那枚素银戒指,他的手上也有一枚同样的,那是不久前我们偷偷交换的“血馈”。 “我恳求你,雪城。”似乎是看我没有回音,他扶起我,深情而哀切地看着我的眼睛。“做我的妃。我有了你的血馈,可以像你一样不老不死,往后千年万年的路,我们一起走,好吗?” 真是个傻子。 眼睛湿润起来,那张笨拙又真诚的脸在水雾后面变得模糊。他伸出手替我拭泪,我便也伸出手来,抚上那张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里的脸。 “我好像总是赢不过你啊……兰琼。” —— 安予凛吞了吞口水,眼前的门牌号是0313,也就是说,门后面就是他从今天开始的新宿舍。 指纹已经提前录入好了。深吸一口气,他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识别区域,“嘀”的一声,门自动打开了。 几乎是闪耀着光芒地,干净宽敞到相当于安予凛心目中对于星级酒店想象的宿舍出现在他眼前。他把行李箱扔到一边,像初次启动的扫地机器人一样参观起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宽敞的独立浴室!除了淋浴设备之外还有这么大的浴缸!干湿分离的设计!” “宽到不像单人用的床!床垫柔软又有弹性,怎么翻身都掉不下去!” “附带3层书架的书桌!尺寸大到可以躺在上面!” “朝向好又有超大空间的阳台,可以晾下我一整个夏天的衣服!还安装了洗烘一体的洗衣机!” “还有这个地方……带有折叠餐桌的灶台!现在的宿舍连做饭的空间都考虑进去了!” “此外还有新鲜的帅哥室友……” 安予凛识相地闭上了嘴。 钟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还是一样的视觉系摇滚打扮,胳膊搭在黑色行李箱的拉杆上,似乎从刚刚起一直不作声地看着安予凛吵吵闹闹地在房间里指来指去,最后指到了自己这里。 太羞耻了,羞耻到想要立刻躲到另一个城市生活。 “那个……你也是今天开始搬过来住吗?”安予凛试图用话语来掩饰尴尬。 “之前在单人间,今天开始住这里。” 用最简洁的话语回答了安予凛的问题,钟翎把行李箱拉到角落里,开始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整理进衣柜。 的确,无论是衣柜、床还是书桌,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两套,这间宿舍毫无疑问是个双人间。 认定了对方是个话不多的性格,安予凛决定主动出击,走到正在蹲着从行李箱里面取出物品的钟翎身边,同样地蹲下与他对视:“从今天开始就是室友了,我们好好相处吧。” 附赠一个前·咖啡店从业人员的招牌笑容。 钟翎对着那个笑容呆呆看了几秒,忽然如梦初醒般窘迫地转过身去,把安予凛的笑脸抛在身后。 咦,这个氛围…… 来不及多想,房间门被“哐”地一声推开,庄雪城带着一个长着猫脸的粉色长发女孩充满朝气地出现在门口。 “庄,庄先生?我记得这个宿舍门是要指纹解锁的……” “当然已经提前录入进去了,我的指纹。”理所当然地说着非常有问题的发言,庄雪城大步走到安予凛面前,不由分说地把两大摞书塞进他怀里,其中一摞重到让安予凛发出“唔噗”的一声哀叫。 “比较轻的这些书是你明天开始要用的教材,我顺路帮你带过来了。重的这一摞是集合了兰雪会的智慧编写而成的与翼人相关的百科全书,你想知道的关于翼人的一切信息都能从书里找得到,有时间多翻翻,会对你帮助很大。” 安予凛看向那套“百科全书”,每一本都是超厚的大部头,一共足足11本。 “可是,如果是这么庞大的资料库,做成电子版不是更好吗?无论是随身携带还是查找资料都会更加方便。庄先生意外地有些老套的地方。” 一边把可以当凶器的百科全书一本一本码到书架上,安予凛一边诚实地发表着感想。全部安置好后,他看向庄雪城,发现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不停地渗着冷汗。 “嗯?难道说,你没有想到过电子版……” “好了,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有其他正事要做。”庄雪城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安予凛,随后转向跟着他进来的那个猫脸女孩。 “陈江希娜,在这里可以吗?” “报告老大,这里弄脏了很难清理,我个人建议在浴室进行!”被叫做陈江希娜的女孩夸张地做了个敬礼动作。安予凛想起来了,这是在自己第一天走进黎海大厦那次,用治愈系异能帮自己疗伤的两翼翼人。 “考虑得很周到,就这么办。”夸奖过陈江希娜,庄雪城一把抓住仍然云里雾里的安予凛,强行把人带到浴室里,在一旁站着看了半天的钟翎也紧接着被陈江希娜推了进去。本来宽敞到过于奢侈的浴室,一口气站进4个人之后,瞬间变得狭窄起来。 “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老大,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速战速决,直接从动脉下手吧,反正马上就愈合了。” “了解!” 两个人在面前说着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完全听不明白的对白。安予凛刚打算出声询问,只见陈江希娜拿出一把裁纸刀,“喀啦啦”地推出刀刃,对准安予凛膝盖后方的动脉,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溅得浴室里到处都是。 “啊啊啊啊——”安予凛惊叫着倒在地上,旁边的钟翎似乎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庄雪城。 要被杀了。 突然袭来的恐惧感笼罩着安予凛,他看着眼前的高个子男人带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脸,取出一枚银戒指,轻轻放入血泊之中。 奇异的是,戒指附近的鲜血迅速消失,仿佛被戒指吸食进去一般。 “可以了,让伤口愈合吧。”庄雪城满意地拿起戒指,对陈江希娜下达了指令。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连带着痛感也不见了,留下的只有大量失血引起的眩晕。庄雪城塞过来两大包像是袋装果汁一样的东西,上面用可爱到多余的字体写着“兰雪会·健康特饮”的文字。 “喝下去,好好休息之后就能恢复了。”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过分,庄雪城开朗地笑着把戒指递给安予凛。“帮钟翎戴上吧,把‘血馈’完成。” “血馈?” “翼人之间以赠与的形式分享自身某一种异能的仪式,具体的说明可以查阅百科全书第2卷第9章。因为每个翼人一生只能进行一次,通常是恋人之间作为信物交换的仪式,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我们跳过意义层面只关注实用性就好——别担心,如果你未来和翼人谈恋爱,改送鸽子蛋之类的钻戒不是也挺好的?可以找我报销哦。” 由于血液供不进脑子,安予凛除了“鸽子蛋”和“报销”之外几乎全都没听懂。庄雪城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换了个更简单的说法。 “也就是说,我需要你把‘琴师’的异能,分享给钟翎。这样即使你偶尔不在他身边,除去精神受到污染的情况,他也一样可以通过‘琴师’来控制自己的异能波动——当然,待身体状态恢复后,你自己的异能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这个‘血馈’要成为我新的异能抑制器?”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钟翎开口了,显然对这个发展也很意外。“现在这个项圈型的抑制器呢?” “在你的‘碎灭’彻底摆脱失控风险之前都需要继续佩戴,不过上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抑制器既是‘保险’,同时也是对手眼中的‘弱点’,所以‘琴师’这个第二层保险对你来说是必要的。” 庄雪城说的没错。钟翎暗暗握紧了拳头——被称为“王牌”的他,弱点实在是明显得可笑。 “接下来才是重点。”庄雪城的语气忽然切换到了轻松模式,甚至还带了点兴奋。“安予凛,把戒指帮钟翎戴上,然后和钟翎同时亲吻戒指,这个仪式就完成了。” 啊? 两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庄雪城。 “血馈仪式通常都是情侣来做的,所以不小心亲在一起也无所谓。你们介意的话,可以尝试找找比较安全的角度来下口。”庄雪城语速飞快地解释到,但那个表情明显是觉得如果就这么意外亲到一起更加有趣。陈江希娜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紧紧盯着这边,连呼吸都加重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怎样都好,安予凛现在只想赶快让这个仪式结束。 “那……我从这边。” “哦,哦……” 戒指戴上了,两人姑且商量了一下各自的角度。继续拖下去只会更加尴尬,更何况旁边还有两双热情得让人想要直呼“烦死了”的大眼睛在看着。 “一、二……三!” 安予凛数着拍子,两人同时低下头去。由于距离超乎常识地近,他们连彼此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可感,亲吻的动作不可避免发出的轻微声响极具存在感地刺激着鼓膜,嘴唇上传来金属的冷硬触感,随即逐渐升温。 应该……没有碰到吧? 安予凛轻轻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受到了今天的第二次震撼。 钟翎整个人被白色的火焰包围,看上去有些痛苦,却拼命咬紧嘴唇忍耐着。戒指发出幽蓝色的光,下一瞬间便将火焰也染成蓝色,火势猛然爆发,之后迅速安定下来,直至消失。 “恭喜二位,仪式成功了。”庄雪城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大包健康特饮塞进了钟翎怀里。 事情结束带来的巨大解脱感让安予凛靠着浴室的墙滑坐在地上,半是委屈半是抱怨地向庄雪城抗议:“庄先生,您没有和我说过,进入黎海学院有这么多的条件……” 还沉浸在身体获得了新异能余韵中的钟翎,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惊讶地看向安予凛,表情中隐隐透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悲伤与愤怒。 没有余力关注周围的安予凛错过了那个表情,庄雪城却捕捉到了。 哦?这样……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好好相处吧。”留下这句话,庄雪城带着陈江希娜疾风过境一般离开了。 爸爸,妈妈。 我似乎来到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地方。 向天国的父母报告过后,安予凛的意识陷入短暂的黑暗。 对于翼人世界、这部小说的相关内容、或者主角团相关的TMI,大家有好奇的地方可以写在评论区,我会选择当前可以回答的内容,以Q&A形式更新在最新章节的作话里,期待各位老师的踊跃提问[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如果暂时没有回答也可以期待一下未来的章节,说不定更新到某个阶段就能解锁这个问题的Q&A了[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公元1324年,冬。 ——真是个傻子。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墓碑。 那是一座并骨之墓,葬着他和他的妻子,墓碑上并排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严兰琼——他的名字刻在左边,工整地与右边的名字相伴,像极了他一板一眼的性格。 我插好香,把墓前的贡品简单整理了一下,拍了拍墓碑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他死在半年前。 我赌气没参加他的葬礼,但在他死去之前曾经去拜访过他一次。 他老了。脸上长满皱纹,从袖子里露出枯瘦的手,上面生出了零星的褐色斑块,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我忍住直接离开的冲动,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雪城,谢谢你来看我。”他的牙齿东倒西歪,吐字也不甚清楚。我按住颤抖的手,勉强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差人来送那封可怜兮兮的信给我,我不过尽尽情分罢了。如今见也见了,坐一会儿我就走。” “好,好……”他憨实地笑起来,那笑容里有年轻时的影子,“你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一点没变——现在有伴了吗,还是一个人过?” “不劳您费心,如今城里翼人也好,地面人也好,小姐也好,公子也好,哪个见了我不是投怀送抱的,只要我有那个想法,还怕找不到伴?”一边用夸张的话揶揄他,我一边四处打量起他的居所,房子里除了他,看不见其他人的影子。“你夫人呢,不会是怕见到我躲起来了吧?” “她去了,几个月前的事。”他低下头,露出显而易见的寂寞表情。“我叫她在那边等着我,我大概也时日无多了。” 我怔住。他这次叫我来,是想在死前最后见我一面。 半晌无言。我想了一会儿,犹豫着拿出随身带着的血馈——是我曾经作为信物赠给他,又被他退回的那枚,上面附着我不老不死的异能——“永昼”。 “戴上吧,我们一起活下去……虽然变不回年轻的样子了,但你想活多久都可以,有什么想完成的事,有大把的时间,我陪你做……” 摊开的手掌被他轻柔地合上,推了回来。他笑着摇头,脸上是不经修饰的释然:“足够了,我和你一起走了二百年,又陪她过了一生,该知足了。雪城,我辜负过你,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以后你就忘了我,往前走吧。” 既然知道辜负了我,就活下去补偿我啊。 我忍住了这句话,静静地和他告了别。再次得知他的消息,便是他的死讯。 他应当是满足地笑着走的。 天冷了起来。我不想直接回家,绕去了河边散步。 脑袋一放空,很多往事就一股脑地挤了进来。 那年,他红妆十里立我为妃,人们看到从大红花轿里面身穿男子婚服一跃而出的我,惊讶地面面相觑,我和他则像恶作剧成功了的伙伴一样相视一笑,携手进去拜堂。 那年,他呼吁翼人们融入地面人社会,以身作则地带着我搬出宫殿,住进繁华的闹市区。翼人没有族姓制度,为了融入得自然,我用了地面人母亲的姓氏“庄”,他傻乎乎地要与我同姓,被我以“这样会被别人当成兄弟”为由拒绝,退而求其次地姓了“严”。史书上有“庄严一家”的说法,他的心思太明显了,我一面不留情面地嘲笑他,一面心里忍不住地开心。 那年,蒙古军入侵,为了减少战事损害,我们分开两年,各自东奔西走地寻找翼人同伴阻止战争,保护地面人百姓。然而我们的努力没能扭转战局——蒙古军大获全胜,元朝建立。再次相聚时,他身边带了一个地面人女子,怀里抱着刚刚满月的孩子。我们大吵一架,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的发泄。他把血馈还给了我,说他无论怎样补偿我都可以,只是请我准许他把家人 留在身边,同他一起老去,相伴一生。 与他向我求婚之时同样的哀切。 我无法忍受他的背叛,愤然离去,从此与他再无瓜葛,直到他死前才见了他最后一面。 “哇……哇……” 是婴儿的哭声。我从回忆中抽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河流里漂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个大声啼哭的婴儿,随着湍急的河流上下起伏。我手上戴着的血馈有“翼眼”的异能——那是兰琼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能看到婴儿的背上有一对隐藏的羽翼。 这孩子是翼人,或许他的异能过早地初步觉醒,被家人视为不祥而抛弃,丢进了河里。 这么冷的天,他会冻死! 来不及多想,我用“花境”伸出藤蔓把竹篮勾过来。把婴儿抱出来后,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安全了,哭声慢慢减弱,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抽抽嗒嗒地看着我。 “你也被抛弃了呀,可怜虫。” 虽然一冲动把他救了下来,但似乎也没有适合送养他的地方。从小就被视为异类的孩子,除了把他养在身边,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忽然地,我想到这世上,或许还有不少和他一样的孩子。与其让这些被抛弃的翼人孩子们茕茕孑立,还不如干脆全都收容到我这里来。 反正我的人生没有尽头,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空虚了。 那么,要给这个“组织”取个什么名字呢? (“就叫‘兰雪会’如何?”) 身后轻轻飘过来一句话。我震惊地回头,身后是一片寂寥的冬景,薄薄的积雪上只有我来时的一串脚印。 可那分明是兰琼的声音。 他明明早就向前走了,被囚在原地的只有我。 真是个……傻子。 仿佛洪水决堤,眼泪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兰琼……兰琼——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双膝跪地,嚎叫一般地哭着,毫无体面可言,像只濒死的野兽。 下雪了。裹着寒气的冰晶飘落,怀里的婴孩本能地向我的怀里蹭了蹭。 我停止了哭泣,惊讶地看着他。虽然不是那个人的怀抱,但他暖乎乎的身体有着同样的热度,暖得能融化这世间的冷。 是啊,小家伙,现在开始我不是独自一人了,你也不再是了。 我抱着他站起来,蹒跚着走向我现在的居所。 ——不,或许现在可以叫做“家”了。 —— 安予凛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 自从遇到庄雪城,自己好像变得很容易晕倒。 他慢慢坐起身。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样子自己睡了很久,但身上的疲惫感依旧挥之不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安予凛正要回头,一个东西丢了过来,正中他的额头。 “痛……你要杀了我吗?” “喝掉它。你要是死在这里会很麻烦。”钟翎似乎刚洗过澡,一头长发吹到半干,发梢还挂着水珠,身上换了黑色的家居服,居高临下地看了安予凛一眼,转身坐到自己的书桌旁。 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在生气。今天在宿舍刚刚遇到的时候,明明感觉他好相处了一些,但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又回到了在黎海大厦66层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冰冷的气氛。 安予凛低头看了看刚刚砸过来的东西,是那个包装可爱到诡异的健康特饮。 紧接着,安予凛发现了更加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盖着被子,但整个人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你……你脱我衣服?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予凛用被子裹紧自己。自己守护了19年的清白,该不会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吧? “吵死了。”钟翎受不了地转过来,“你的衣服上面都沾了血,已经不能穿了。我丢掉了,有空带你去买新的。” 安予凛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闯进来的庄雪城和陈江希娜、兰雪会的百科全书、血馈……他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全貌,但所见之处的地板是干净的,似乎已经被打扫过了。 看起来在自己昏迷的期间,钟翎已经把一切都善后妥当了。 钟翎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好惹,也许意外地是个认真的人。 “还有,你的脖子……”钟翎重新转了过去,用后背对着安予凛,发出沉闷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你在外面玩得多花,但那种行事作风,不要带进宿舍来。” “什……”安予凛脊背一凉,他这才想起,钟翎帮自己脱衣服的时候,脖子上的伤口一定也被清楚看到了。 和庄雪城不同,钟翎似乎没有深究的意思。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专心对着桌面,低头书写起来,似乎是在用功读书。 安予凛放下心来。他伸手触碰着脖子上的小伤口,想起自己昨天自作主张接受兰雪会的邀请后,回到家中被安予冽骂了的事。 —— “这明显是诈骗,哥你就是人太善良了,一点反诈意识都没有。”安予冽一边把饭盛上满满一碗,一边板起脸来教训哥哥。小时候明明很乖巧的安予冽,自从兄妹三人从福利院搬出来,就主动担起了大家长的角色,与只会做恶魔料理的哥哥和因为天生残疾不能碰炉灶的妹妹不同,安予冽在做菜上面很有天分,成功用食物掌握了话语权。“予凝上学有残疾人补贴,我读的美大也经常有画商来收作品,如果你接受那种邀请是因为钱的问题,倒是大可不必。” 出于自己的考量,安予凛抽去了异能和翼人的部分没讲,只说了自己可以去私立黎海学院免费读书,只要住在宿舍里替兰雪会工作,就能学费食宿全免,另外还能拿到生活补贴的事情。 这样听起来,的确过于可疑了。 “我倒觉得让凛哥去黎海也挺好的,那里可是名校,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凛哥本来也想读大学,如果不是被我拖累,以凛哥的成绩考上黎海本就不在话下。一定是学校的校长觉得凛哥这么优秀的学生,不读大学太可惜了,才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安予凝闭着眼睛,一边慢慢摆筷子一边和安予冽唱反调。安予冽瞪了她一眼,不过由于安予凝看不见,伤害值为0。 “予凝……”被妹妹的一段话感动得眼眶发热,安予凛扶她坐下,夹了两块刚出锅的红烧肉到她碗里。就在安予凝专心致志地吃着碗里的菜时,安予冽一声不吭地把安予凛拉开,直到两人走到安予凝听不见的地方,他低下声音。 “就算让你去了,可你要住宿舍……我饿了的话怎么办,你不能为我想想吗?” 看着弟弟一脸的伤心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安予凛忍住内心想要反悔的冲动,轻轻握住弟弟的手。“我每周有一个下午可以回来,你只要忍耐一周就可以随便怎么吃都可以。一周的时间很快的,你先试着习惯一下,好吗?” 不好。安予冽在内心极力反对,但看见哥哥的表情,又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他们现在保持着每4-5天背着安予凝进行一次“吞食”行为的频率。每次饱餐过后,安予冽会比饥饿的时候更清醒,安予凛疲惫痛苦的样子也会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眼睛里,让他一次次认识到,自己对于哥哥是“有害”的存在。可除了在做饭这样的生活琐事上回报他,他别无他法。 也许这次是一个机会,只要自己学会忍耐,对哥哥的伤害或许也会慢慢降低。 安予冽下定决心,回握住那双他舍不得的放开的手。 —— 安静下来的宿舍里有一种让人郁闷的感觉。安予凛下了床,随便披上一件白衬衫,抱着健康特饮走到阳台,一边吹着晚风一边“咕叽咕叽”地喝着。虽然包装让人不敢恭维,这玩意本身竟然还挺好喝的,有淡淡的果汁味。 晚上的风很舒服,吹来院子里的花香。安予凛眯起眼睛,感受着头发丝和衬衫被轻轻掀动的惬意。 “宿舍住得还习惯吗?” 冷不防地有人搭话,安予凛吓了一跳,看向传来声音的隔壁阳台。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没戴平时一直戴着的眼镜,总是打理得很利落的头发,此时松软地散下来,身上穿着灰色的衬衫和西装裤,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浅色薄针织外套,双肘慵懒地搭在阳台栏杆上,微笑着看过来。 是常曦瑾。 安予凛收紧了自己的领口。 第8章 第 8 章 “爷爷,这个卷起来的布是什么?” 我拉住爷爷的袖子,指向仓库的一角。那里放着许多古老的东西,每个看起来都很珍奇。 “哟,我们小曦瑾长大了,开始对古董感兴趣了?”爷爷笑起来,把那卷东西拿过来,放在桌面摊开。“不过,这可不是布,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画,至于画上的人是谁,一直也没个说法。我倒是从小就觉得,这画里的人肯定是天上的神仙,人间哪有这么美的人,更何况还长着翅膀。” 我踮起脚尖,努力想看清和我的鼻尖一般高的桌面上的画。爷爷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一把将我抱起。 在双脚腾空的时候,我在那张画里见到了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那是个男子,长发束起,穿着古代的衣服,表情温和地微笑着,挺直脊背坐在藤椅上。在他身后,六片巨大的羽翼轻轻收拢着,上面的羽毛栩栩如生,仿佛一眨眼他就会展开羽翼,飞到触不可及的天空中去。 画作的角落里写着“雪城”两个字,应该是画名。 雪城——这个人难道住在雪做的城堡里吗? 幼小的我,因为这个名字,认定了他是孤独的。 从那天开始,那幅画便被我要求挂在家里的书房。我把自己的板凳搬到画的正对面,无论是读书还是游戏都在那里进行,只为了能多看看那张画,多陪陪画里的人。 长大之后回想起来,那些行为仿佛一场幼稚的单恋。 奇迹发生在我18岁的某一天。 那本应是个平凡的午后,放学回家的路上,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没带伞的我,跑到一家书店的雨棚下避雨,比我晚一步跑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子男人。 我狼狈地擦着头发上的水,也许是为了消除尴尬,也许是出于一起避雨的同伴意识,我主动向对方打了招呼。 “你好,这雨下的好突然啊。” “是啊,还好这里可以避雨。”那人的声音意外明朗,我不禁朝他多看了一眼。 接着,双瞳颤动,屏住呼吸。 十几年了,那画里的容颜早就在我的脑海里一针一针落下刺青。而现在,这刺青正和眼中映出来的人影重合着。 我筹备已久的盛大单恋,从那天开始,正式有了归处。 —— “常总!您怎么在这里?” “怎么,我就住在隔壁,不行吗?”常曦瑾似乎就在等他这个反应,满意地坏笑起来。“常总那种称呼是说给外人看的,叫我常曦瑾就好。” “那……常哥。”对于这个令人意外的邻居,安予凛感到一阵慌乱。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和一件披着的衬衫,虽然有围墙挡着,勉强能遮住下半身,但第一天入住宿舍就被CEO看到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实在有些欠妥。 不过比起被看光,比起CEO就住在自己隔壁,安予凛有件更加在意的事情。 “常哥,你的羽翼怎么样了?上次看你的羽翼受了重伤,但治疗的时候也没见恢复,现在呢,治好了吗?” 那对令人印象深刻的金属羽翼。不知为何,在昨天钟翎失控的混乱中,连自己断掉的手指都恢复如初了,他的羽翼却没能再生。 “啊?”常曦瑾被他问住了,仔细想了一会儿,留下一句“你等等”便回了房间,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又重新走了出来。 “你是问这个吗?”说完,只一瞬,他背上的两片金属羽翼倏地展开,掀起一阵不小的风,让安予凛有那么两秒睁不开眼。 之前的损伤如同错觉一般,此刻眼前的金属羽翼完好无损,自在地舒展着,月光柔和地为它镶了一层银色的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美丽而强大。 “你不会以为这东西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吧?”常曦瑾转过身去,给安予凛看自己的背部。只见那对羽翼的根部有一个极具科技感的金属装置,用两条机能风背带固定在常曦瑾的身上。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常曦瑾把手伸到后颈,轻轻按了一下,那对翅膀又迅速收了起来,转眼之间常曦瑾就变回了那个休闲居家的样子。 “这是……” “科技辅助战斗装置。昨天坏掉的那个已经送去修理了,这个是备用品。”常曦瑾转回身,嘴巴里面不知何时叼上了一截白色的细棒。“如果这个解释还不能让你想明白的话,我可以把正确答案直接告诉你——我是地面人。” 脑容量过载了。安予凛用力灌了两大口健康特饮,努力让自己的脑子跟上。 黎海集团的CEO,兰雪会的招募面试官,是地面人? “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感到意外的。”常曦瑾把叼着的细棒拿出来,安予凛以为他要点烟了,没想到拿出来的却是个棒棒糖。 兰雪会里让人看不懂的成员,又多了一个。 “不管怎么说,欢迎你来到兰雪会。今后作为邻居,我们好好相处吧。”以这句话作结,常曦瑾似乎打算结束今天的对话,就在安予凛也准备好好回应一句道别的话时,常曦瑾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请记住,你进入兰雪会的条件是必须和钟翎组成24小时的贴身搭档,除了每个星期特批的半天假期,其余时间绝对不可以分开。从明天开始的课程,也请务必让他在旁边陪读,我已经用邮件交代给你的老师们了。如果你们违反合约分开行动,那么……” “那么,就要把我送回‘单人宿舍’对吗?”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安予凛回过头去,钟翎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在他身后,越过他看向常曦瑾。从他的声音和表情里看不出情绪,但安予凛忽然觉得,那个所谓的“单人宿舍”,似乎并不像他们现在住的宿舍这么普通。 “你想回去?”常曦瑾没有回答,反而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 钟翎说不出话,但他攥紧的拳头被安予凛看在了眼里。常曦瑾也没有急着听答案的意思,他默不作声,静静地观察着隔壁的两人。 “他不想。”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钟翎和常曦瑾同时看向说话的人。代替钟翎,安予凛十分明确地回答了常曦瑾的问题,“他很满意我这个室友,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刚才我还给了他血馈,你看,就在这里。” 不顾还在发懵的钟翎,安予凛抓过他的左手食指,举给常曦瑾看。 常曦瑾看着眼前这一幕睁大双眼,不仅因为安予凛那句半真半假的发言,更是震惊于钟翎的食指上居然真的有一枚代表着血馈的戒指。 “雪城他……居然连这种方法都想到了。”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他应该不用回单人宿舍了吧?”安予凛催他下结论。 “我几时说过要让他回去了?”看着安予凛一脸被耍了的滑稽表情,常曦瑾笑起来:“如果你们分开行动,是一定要受罚的,不过惩罚内容要依具体情况而定。另外……” 他看向钟翎。 “‘单人宿舍’应该在近期内就会拆除。虽然因为昨天的事情,不会立刻开始执行,但已经是确定的计划了。” 身后的呼吸声平缓下来,安予凛听得出来,那是钟翎安心的声音。 “姑且再提醒一句,”常曦瑾离开阳台之前,最后留下一句话:“送了‘血馈’之后,要教会接收者异能的用法,不然的话就只是个装饰品而已。” 实用度意外高的一句话。 安予凛看向钟翎,对方只回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身回到房间。被甩在身后的安予凛也连忙跟上。 “我们明天开始安排一个练习时间……” “知道了,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那副打扮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看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明明是你给我脱掉的好吗! 安予凛在心中大吼,随即去行李里面翻找替换的衣服。 要和这个室友相处好,似乎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 “董事长把我单独叫来,我可以期待是什么好事吗?” 只有两个人的董事长办公室,庄雪城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但全身透着不容拒绝的气场。 “这个,是你做的吧?”庄雪城推过去一个平板电脑,上面展示着一个设计精巧的页面,里面列举了数位兰雪会成员的名字。 “没错。”对方微微一笑,回答得意外干脆。“不愧是兰雪会,比我设想得更早找到我。”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想收购这个APP。” “报酬呢?该不会是一大笔钱这种无聊的东西吧?” “我姑且问一句,你也是兰雪会的成员,仅仅是从为了兰雪会的角度,出让APP这个理由,你不打算考虑吗?” “嗯……没什么吸引力呢。” 兰雪会里也进了这种难搞的人啊。庄雪城在内心感慨,并暗暗加强了笑容里的杀伤力。 “那你的想法呢?” “哦?问我的话,我会忍不住开很高的条件的,比如……把CEO的位置给我?” “看样子是谈不拢了。”庄雪城爽快地结束谈判,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瞬间消失。他拿起咖啡杯,嗅着温热的香气,细细品尝了一口。 和安予凛冲的不一样,是普通好喝的咖啡。 “这就放弃了?董事长没耐心的程度真令我吃惊。” “多谢夸奖。” “不如你们也做个同样的APP?以兰雪会的技术,这也不过是小儿科的把戏吧。” “你明明清楚,仅仅是模仿着做一个同样的东西是没用的。” “你能理解到这一点,我倒是放心了。”对方似乎也无意纠缠,得体地道别后便离开了。 这个人的存在,对于兰雪会来说,会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思考着得不出答案的事,庄雪城把平板拿过来,看着页面上的内容。那上面的名字跟着他手指的动作快速滑动,他看到钟翎的名字,轻轻点触,那里立刻跳出一个新的页面。 在钟翎的正面照之后,紧接着的,是用夺目的花体字写成的“钟翎·黑桃K”。 第9章 第 9 章 我被庄雪城紧紧抱住。 准确来说,抱住我的只有一只手臂。他的另外一条手臂从肩膀处消失了,红色的血大量喷涌出来,他发出难以忍耐的低吟。 我们的周围被他的“花境”用树与藤织成了一个鸟笼型的防护网,其他人被隔离在防护网之外,从一个个细小的空隙间窥伺着里面的状况。 “庄雪城……那个庄雪城受了重伤!” “那就是钟翎吗?他还在上小学吧?我听说过他的‘碎灭’很可怕,想不到连人体都可以分解。” “怎么办,治愈系的翼人进不去,如果不及时治疗,董事长的伤……” “他的‘永昼’据说能自我修复……” 我慌乱地听着那些嘈杂的人声,那里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现在应该如何做。 今天是万圣节,黎海学院从小学部到大学部,所有的学生在校园里面打扮成各种古怪的样子走来走去。过去的我向来与这种活动无缘,不过今年我能够好好控制异能了,庄雪城说他可以带我稍微在校园里逛一逛时,我兴奋得前一个晚上整晚没能合眼。 或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再加上吸引眼球的人和装饰实在太多,走着走着我就有些注意力分散,以至于一个男学生走到我眼前时我才注意到他。 他大概是想捉弄我一下,快速地蹲在我面前,按下了面具的机关,一张诡异到恐怖的脸随即出现在我眼前。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过于迅速。 在我心跳漏拍的一两秒之间,“碎灭”小小地失控了——紧接着,连同那个男生,周围的人被“花境”推到远处,庄雪城的手臂被分解,原本热闹的空间,变成了牢笼内外的两个世界。 我和庄雪城,像棋盘正中间仅剩的两颗棋子,无处可走。 “我……是不是干脆消失比较好?” 我问出了那个我一直想问,也一直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 庄雪城没说话,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 当天晚上,庄雪城带我去了一个我从没去过的地方。 他的身体已经大致复原,只是新长出来的那条手臂皮肤过于白皙,看上去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脆弱。 “抱歉,我本来希望这地方永远用不上的……从今天开始,你要住在这个‘单人宿舍’里。学校也可以暂时不用去,在这里用课本和网课学习就好,每天会有人定时送员工餐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电话给我。” 他向来自信、优雅、冷静,我从未看过他这样满面愧疚的样子。 我点点头,打量起了我要从今天开始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由强化金属围合而成的巨大空间,在正中间就是我要居住的地方——一个宽敞的套间,卧室、客厅、书房、餐厅、浴室,一切功能应有尽有,书柜上摆了多到奢侈的玩具和书本,冰箱也塞得慢慢的,单看“宿舍”本身,是一个可以舒服居住的地方。 唯一特殊的,是这个“宿舍”没有外墙。用来替代外墙的,是一圈厚玻璃制成的水槽,如果里面养上鱼,大概会像个水族馆。 而围在水槽外面的,又是一整片方形的水池,从玻璃水槽一直延续到外围的金属墙壁,唯有一条通道连接外面,此刻就在我和庄雪城的脚下。 水是“碎灭”的克星。无论如何分解,水都会重新融为一体。这是我唯一无法伤害的存在。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个过于显而易见的铠甲。 不是从这个世界里保护我的铠甲,而是保护这个世界免于被我破坏。 “别担心,你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的,想出门的话,我带你去人少一点的地方。等到你可以接受任务的时候,也可以趁着任务期间去外面走走。你的异能控制已经很好了,只是要从情绪上确保控制力没有缺口,可能还需要你再长大一点。”他蹲下来,伸出小指,轻轻把我的小指勾住。 “我们约定好,等你的异能可以完全控制住,就从这里搬出来,好吗?” 我低着头,和他拉钩。 就这样,在“单人宿舍”住到了18岁,我遇到了打开新家的钥匙。 那把钥匙的名字,叫安予凛。 —— 安予凛做了一个梦。 阳光明媚,充满自然生态美的丛林。 他在被一只霸王龙追赶。 “为什么要追我!为什么是霸王龙!” 霸王龙不语,只是一味地跟在他后面狂飙。 被路上的石头绊住,安予凛跌倒在花丛里。霸王龙追上来,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 “别踩了……我不好吃,霸王龙大人放过我……” “别说梦话了,起床。” 安予凛睁开眼睛,看见钟翎穿着霸王龙图案的T恤,长发高高束起,一身方便活动的打扮,正在隔着被子踹他的屁股。 是人类,那没事了。 “再睡五分钟……”用被子蒙住头,安予凛准备迎接他的回笼觉。 “……” 钟翎没出声,安予凛正庆幸着他的识趣,忽然感受到一阵悬浮的失重感,紧接着似乎被人头朝下掉了过来。 睁开眼,眼前是一个结实的后背,长发的发梢刚好扫在他的下巴上。 看样子他是被钟翎扛在肩上了。 “你……你干嘛!” “晨跑。反正只要不分开行动,你是什么状态都无所谓。” “你变态吗?谁晨跑的时候肩上扛着人的?” “就当加个负重,问题不大。” 钟翎说完就要去开门,安予凛立刻手忙脚乱地扑腾起来。 “我跟你去!先让我换身衣服洗把脸!” —— 30分钟后,安予凛思考起一个问题。 我得罪过这小子吗? 不然的话,钟翎怎么会强迫一个像他这样人畜无害的室友早上5点起来跟他晨跑,又丝毫不顾不习惯晨跑的他累得东倒西歪,还催着他跟上自己的速度? “不,不行了……”安予凛示弱停下来,大喘着气,钟翎皱了皱眉,也停下来等他。 “你对我有什么仇什么怨,直接告诉我吧。入学第一天,我不想一堂课没上就先交代在这儿。” 看着委屈得眼睛里有水光在晃的安予凛,钟翎叹了口气,走到路边掏出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用这个吧,再抱怨就把你打晕了扛着跑。” 有了单车可以骑,安予凛瞬间活过来了,更何况扫码用的不是他的小金库。 “谢谢,你果然是个好人。”安予凛跨上车,虽然膝盖里面还是酸酸胀胀的,但比起继续跟着跑,负担已经小了很多。 钟翎没作声,转身继续跑起来,安予凛也起步跟上。后半段全程都是安予凛的单方面聊天,一会儿感慨早起的空气真是新鲜,一会儿又夸奖钟翎的体力不错,虽然话多,作为跑步的BGM倒也不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聒噪。 上午的课结束,两人一起走向食堂。对于陪读这件事,钟翎表现出让人意外的配合。虽然他在薄款长风衣里面套了件带兜帽的卫衣,从走进校园开始就用帽子盖住头部,但他在安予凛上课期间一直保持着低存在感,自然地融入到了课堂的环境里,这对安予凛来说简直是超出预想地顺利。 “钟翎,我越来越觉得你比看上去好相处了。”安予凛发自内心地感慨。 钟翎没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大型液晶屏幕。 “嗯?这个是……看起来像是点餐的机器?”安予凛也凑过来。虽然能看到屏幕上滚动着一些食物的图片,但单看这个界面,很难马上搞懂操作方法。“这个,怎么用?” “我不会。” “咦,你不是说一直都吃兰雪会的……” “之前有人会每天帮我送到宿舍。” “这样啊,不愧是王牌。”似乎按照自己的思考方式接纳了这个说法,安予凛没有继续深究,重新投入进对机器的探索里。 “那个……需要我来帮忙操作吗?”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安予凛回过头,说话的人是个短发女生,看上去是同为大学部的学生,胸前佩戴着一枚翅膀造型的金属徽章。 “帮大忙了,谢谢你。”安予凛让到一边,那个女学生上前为他们详细展示了机器的点餐方法,最后请安予凛站在机器正前方扫描面部,就算是下单成功了。付款界面的价格是0元,庄雪城承诺的包吃包住,果然没有食言。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希望你们吃得开心。”女生向安予凛告别后转身打算离开,却刚好和后面的钟翎撞上。她连忙边说着“不好意思”边抬起头,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马上发出了“噫”的惊呼。 “钟,钟翎!” 几乎就在下一秒,本来站满了人的食堂点餐区,以他们为圆心,人群迅速退成一个圆形。有些不明情况的学生还愣在原地,也很快被同行的朋友们拉到远离他们的地方。那个女生也不见了,似乎早已逃开,混入了人群中。 安予凛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他看向钟翎,却只见他面色惨白,狼狈地把脸藏进兜帽里。 (“别过来!”) 安予凛忽然想起那天黎海大厦66层,异能暴走的钟翎。 那个美丽、危险,孤独嘶吼着的“怪物”。 “走吧。” “嗯?”还未明白安予凛的意思,钟翎的左手已被牵起。他茫然抬头,眼前是安予凛拉着自己大步走向出口的背影。 (“庄先生,您没有和我说过,进入黎海学院有这么多的条件……”) 钟翎回忆着第一天入住双人宿舍时的事,那天安予凛说的那句话,自己绝对没听错。 自己对于安予凛来说,不过是加入兰雪会、被黎海学院录取的垫脚石。 他明明不必非要做出一副同伴的样子。 他想不明白。 安予凛就这样横冲直撞地走了一会儿,直到两人出了食堂,他才停下脚步,肩膀剧烈地上下起伏。 “太过分了……他们,太过分了!”安予凛转过来,面对着钟翎:“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气到嘴唇发抖,夸张地涨得通红的一张脸。 “噗……” 安予凛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眼前的钟翎的确是平常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刚才的一瞬间,在他快速重新管理好表情之前—— 那好像是…… 不,安予凛几乎可以肯定,那是钟翎的笑脸。 “你笑了?”忘记追究钟翎到底为什么发笑,他得寸进尺地缠上来。“再笑一下给我看看,别这么小气……” “我没笑。” “骗人,你绝对——” “别管那些了,午饭你打算怎么解决?” 提到午饭,安予凛才想起来,刚刚才点好的砂锅狮子头,似乎还没见到面就已经和自己没缘分了。 “要不……我们去超市买点食材,回家做?反正下午没课。” “你会做饭?” “这个……”安予凛尴尬地挠挠脸,“怎么说呢……我在家里是被弟弟妹妹除洗碗之外禁止进入厨房的。” “明白了。”钟翎认命地叹了口气:“想吃什么,我来。” “哇,那可太让人期待了。”安予凛兴奋起来,立刻转向超市的方向。 刚走了几步,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打开消息界面,他们被拉进了同一个聊天群组,群里的另外两个人,头像分别是一只看上去憨态可掬的萨摩耶犬和一行“有事留言,不然滚”的文字。 是庄雪城和常曦瑾。 群里的消息从第一条开始就响个不停,继入群通知之后,庄雪城先是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紧跟着又发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搞笑动图,直到常曦瑾发了一句“@安予凛@钟翎,下午2:00来黎海大厦地下二楼,进行工作相关说明以及飞行和血馈的练习,收到回复”,庄雪城的动图轰炸才终于停了下来。 安予凛和钟翎飞快操作起各自的手机。 钟翎很快回复了“收到”二字,紧接着群里弹出一句系统提醒—— 【群成员安予凛已将群名改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10章 第 10 章 “还是没有愿意搭档的人选吗?这次新人里有几个水系和防御系异能的人……好的,我明白了。不……没关系,搭档的事情强求不来,我相信会有合适的人选的。嗯,对了,关于……” 我站在办公室门外,听着里面庄雪城打电话的声音,握住门把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这次也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 过了14岁的翼人可以开始组成搭档,顺利成组后便能够开始接受任务。我也到了这个年龄,可无论是从小就被收容进兰雪会的人,还是长大后才从外面招募进来的新人,都或早或晚地听说过我的事。出于惧怕,所有被兰雪会试探性提议与我组队的人都拒绝了这个建议,快速地和别人抱了团。 没人想当和怪物共舞的疯子。 办公室里的通话声停止了。我敲敲门,走了进去。 “打扰了,这是我这个月的能力评估报告和高考成绩。”我把打印好的几张纸递了过去。 由于没有朋友,也不能参加集体活动,学习成了我在“单人宿舍”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不知不觉便用比普通学生更短的时间完成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业。分析了我的成绩之后,兰雪会通过跳级生的特殊流程让我以高三学生身份参加了高考。当然,考场是单独设置的。 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我在网上查到分数,和预估的相差无几,我打印好那个总分以7开头的成绩单,送过来报告给庄雪城。 “考得很不错,这个成绩的话,可以在黎海大学部读你想学的任何专业了。”他如往常一般微笑着,但那笑容是用力修饰出来的,他瞒不过我。“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偶尔也该让我这个当父亲的表现表现。” 我点点头:“我有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他期待地看着我。 “请给我单独行动的许可。庄……父亲,我不需要搭档。” 他愣住了,定定地看了看我,然后一副拿我没办法的表情低下头。 “你第一次叫我父亲,为的是这个请求吗?” 我咬住下唇,暗暗攥紧了双手。 我只是不想他为难。 “我……” “我会考虑看看。”他打断我的话,“但或许,我会给你另一个,你真正想要的奖励。” 庄雪城的“奖励”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几天后,我再次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除了我们两人,站在那里的,还有一位年轻气盛、身形纤瘦、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男人。 “这位是常曦瑾。”庄雪城替我们介绍。我认得这个人,他从两年前开始经常出现在黎海集团官方门户网站的首页上。 “长话短说。”常曦瑾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之后推到我面前。箱子内的正中间镶嵌着一个环形的金属体,从那个兼具时尚感和科技感的外观,我一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向我提三个问题,我会一一给出真实的解答,在我回答完第三个问题之后,请你老老实实把这个项圈戴在脖子上。” 这是……项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看向庄雪城,他对上我的目光,鼓励地笑起来,好像在对我说“快问快问,问什么都可以哦”。 虽然搞不清状况,总之先问问看。 “那……首先,这是什么?” “抑制器,能够通过微电流干预交感神经,从而调控异能水平。专门为了用来控制你的‘碎灭’而研发的,控制权限在我这里,我会把你的异能控制在不具备大规模毁灭能力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是为“怪物”准备的项圈。明明是为了限制我而制造的产物,我却不合时宜兴奋起来——项圈,对我来说,不正是怪物可以走出牢笼的保证吗? “第二个问题,”我认真对待起来,或许这个人,能为我带来迄今为止未曾奢望过的新可能性。“你要如何界定我的异能何时需要被抑制,何时需要解除限制?” “很简单,”他笑起来,是带着点挑衅、十足自信的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搭档,该如何调整限制,完全出于我的主观判断。” 搭档? 我“真正想要的奖励”,原来指的是这个!我努力压制住在全身游走的颤栗,问出第三个问题:“你的异能是什么?” “异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拿起项圈向我走近,忽然背后银光一闪,抖开一副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金属羽翼。 “我是地面人。” “啪嗒”一声,颈部传来冰凉的触感,他飞快地按下几个按键,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了十几年的怪物,就这样轻易地、彻底地臣服下来。 疯子。 这个人是疯子。 数秒之后,身体终于想起了呼吸,我如获新生般大喘着气,在不匀的气息中勾起嘴角,迎着我人生第一位搭档脸上无所畏惧的笑容。 怪物与疯子共舞的两年,就此拉开帷幕。 —— 黎海大厦地下二楼的训练场,是一个类似员工体育馆一样的地方,地面上画着篮球场和羽毛球场的白线,两侧还摆放着篮球架和其他运动器材。 或许平时就是用来当作员工体育馆的。安予凛看了看门口贴着的海报,上面写着“每周一、三、五,兰雪会专用”的字样。 钟翎给他讲解过,与历史悠久的兰雪会不同,黎海集团是从10年前开始创立,除了继续经营作为核心板块的兰雪会及附属的私立黎海学院,还以子公司的模式陆续孵化了生物科技、生物医疗、信息技术和智能制造等衍生板块,除去在外地建立的分公司外,基本都分布在黎海大厦的各个楼层里。 虽然里面混入了大量对于安予凛来说十分陌生的词汇,总之听起来很厉害就对了,而且子板块中除了翼人之外,似乎也逐渐引入了大量的地面人员工,尽管翼人的存在对于大部分地面人员工保密,却也仍然是非常大胆的做法。 而提出这些方案的,和砸了大把的钱把这些方案变成现实的两位企业狂徒,此刻正西装革履地站在白磁板前面,摆出专业讲师一样的架势,面对着一身运动服、老老实实坐在课桌后面的THE·新搭档。 “黎海集团的高层会议开始之前,我们还有40分钟的时间,40分钟之内我们要把所有需要讲解的事情说清楚,之后是你们的自主练习。”常曦瑾看了看腕表,言简意赅地开始了说明:“首先是安予凛,你面前的课桌上是你的新制服和徽章。如你所见,兰雪会是不强制着装主义,但出任务的时候为了避免说明上的麻烦,请你务必穿戴好全套制服出发。为保证效率,制服已经升级成了一键穿戴式,具体用法之后请钟翎来教你。” 明明有一键穿戴式的制服和金属羽翼,百科全书却没有电子版。安予凛忍下吐槽的冲动,默默地点了点头。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徽章表面采用了特殊涂层工艺,我们研究发现翼人和地面人的视觉处理系统存在差异,因此这个徽章设计成了只有翼人能够看到的形式,也只有翼人成员需要佩戴,所以你在兰雪会可以通过徽章来判断对方的身份。如果对方是地面人,原则上关于翼人的一切信息需要保密。” “咦,可是这样的话,常哥你……” “我的眼镜里面搭载了对应的可视化程序,是可以看见的。兰雪会里面还有一部分像我一样了解翼人的地面人,除了像这样通过特殊装置识别徽章,在紧急情况下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用手去触摸,所以建议你佩戴在不危害公序良俗的位置。” 安予凛拿起徽章看了看,那个翅膀的造型有些眼熟。 对了……中午在食堂遇到的那个女生,她也戴了一枚同样的徽章。原来她是翼人,难怪会认出钟翎来。 说起来,似乎没看到钟翎佩戴这个徽章。安予凛暗暗把视线转向钟翎,不作声地在他身上地毯式扫描,却没发现徽章的影子。 “……咳。” 钟翎轻咳了一声,撩开左侧的长发,露出的耳朵上面戴着挂链式的耳饰,在耳饰底端的吊坠就是一个翅膀形状的装饰。 居然改造成了耳饰?不过即使把徽章藏起来,还是能马上被人认出来,他会不会太有名了…… “痛!” 额头被白板笔的笔盖戳了。安予凛把视线转回来,对上从上方怒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开小差可以结束了吗?我说过时间紧迫吧。” “对不起……” 白板笔终于移开。安予凛揉着被戳的地方,有个凹凸不平的印子。和在宿舍阳台遇到时的氛围不同,常曦瑾在工作状态下好像很可怕。 “好了好了。”庄雪城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安予凛,之前给你的百科全书你有看吗?说说看你现在了解到的事。” “好的。”安予凛回忆着从书上看到的内容,“例如翼人的异能数量和能力水平与羽翼的数量对应,异能的名称通常都是由史上第一个出现该异能的翼人所取的,记载在各类文献里面,传承给后继出现同样异能的翼人。还有我的异能叫做‘琴师’,是‘贤者系’的异能,‘贤者系’是唯一一个不根据异能属性归类的系别,而是历史上的‘八贤者’各自的独有异能,在他们离世之后便鲜有这8种异能的传承者,而‘琴师’正是身为‘八贤者’之首的兰琼的异能……所以我的异能算是比较稀有的,对吗?” 庄雪城点点头:“你能理解到这些,就省去我说明的工夫了。顺便问下,你认为自己是几翼的翼人?” “嗯?”这个问题安予凛没有思考过,“我只有一项异能,所以应该是两翼……” “不见得。” 声音从旁边响起,是钟翎。 “我目前也只觉醒了一项异能,但我是四翼。虽然少见,个别异能会迟迟不见觉醒,或许只是没到时机。”他转向安予凛,目光里带着些许疑惑的审视:“不过……成年后还没展现羽翼的翼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安予凛被他看得心虚。虽然拥有贤者系的稀有异能,但搞不好自己真的很弱。 “嘀嘀嘀嘀……”电子质感的铃声响起,把安予凛从自我怀疑的思绪里解放出来。常曦瑾看了看腕表,要准备会议的时间到了。 “我们该去开会了,你们整个下午都可以使用这个场地。安予凛,这个是给你配备的金属羽翼,你先用这个尽快学会飞行方法,还有教会钟翎‘琴师’的使用,明白了吗?” “明白!”受到常曦瑾气势的影响,安予凛原地立正地敬了个礼,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陈江希娜会在接受指令的时候回以敬礼的动作了。 “对了……接下来那个会议相关的内容中,有一件事或许让你们知道比较好。”庄雪城看向钟翎,表情有些复杂:“上次在66层袭击了钟翎的那个翼人,我们调查了他的来历,他已经失业2年,最近的半年来却有稳定的收入进账,付款方的名头是一个叫做‘涤世’的账户。” 钟翎脸色一沉。 (“……清算这个浑浊不堪的世界!”) 他想起那个人在被失控的碎灭撕成碎片之前最后的吼声,那句话和“涤世”二字,似乎有着字面意义上的关联。 那是他这些天的噩梦,是他第一次的“杀人”。 “你不必自责,那个人在袭击你之前,明显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看出了钟翎的心思,庄雪城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重点是,他的背后或许有个我们尚未查明的组织,而能做出这种程度的袭击,说明他们掌握了和我们有关的信息。钟翎、安予凛,虽然这个话题或许对于你们有些沉重,但哪怕对于兰雪会的成员,也请时刻保持警惕。” 安予凛和钟翎面面相觑。 庄雪城的潜台词很明确——出现了与兰雪会敌对、甚至想要灭掉兰雪会的组织,而且就目前来看,或许兰雪会内部存在着泄密给敌方的“叛徒”。 “不用想得太复杂,兰雪会不是那么脆弱的地方。”庄雪城换了个轻松的口吻,“对了安予凛,你们这一批新人的欢迎会很快就要举办,兰雪会的大部分成员都会参加,到时候可以多认识些朋友。” 安予凛点点头。 兰雪会的大部分人——换言之,“叛徒”说不定也在里面。 把两个年轻人留在训练馆,常曦瑾和庄雪城动身前往66层。 “所以,安予凛到底是几翼的翼人?”在无人的走廊里,常曦瑾低声问庄雪城,“你那么想把他拉进来,该不会他是六翼?” “嗯……很可惜,猜错了。”庄雪城笑起来,俯下身来贴近常曦瑾的耳侧,对于公事来说,是个过于暧昧的距离。常曦瑾正要开始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到,却马上被他接下来的那句话惊得瞪大双眼。 “那孩子……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十六翼翼人’哦。” 第11章 第 11 章 “……哈啊!” 我从梦中的失重感里惊醒,在睁开眼之前把手伸向了虚空,于是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从指缝中透出来的白炽灯光。 这里是……医务室? 对了,我失败了。 在和钟翎一起完成任务后,我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大概是他把我送来这里的。在比我小10岁的孩子面前耗尽体力,我竟然会失态到如此地步…… 伸出去的那只手被交握住了,我回过神,望着那只与我十指相扣的手。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我这才注意到有人坐在我的病床边。 “雪城!”我连忙坐起来,左手有被拉扯的刺痛感,是输液的针管,可此时我已经顾不上那边了。“你听我解释,我……” “曦瑾,常曦瑾,你冷静一点。”他靠过来扶我,我顺势抓住他的袖子,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 完了。 被他看到我不堪的样子了。 “没事了,任务顺利完成了,收尾也没有问题,你在失去意识之前已经把钟翎的抑制器等级调整到安全范围内。你做得很好。” 他安抚地拍了拍我。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他要说的不止于此。 “不过……” 看吧,来了。 “我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用了最轻柔的声调,在我听起来却仍是审判的前奏曲。 “前天下午……有睡了两小时左右。” “再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五天前。”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我攥紧他的袖子,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我的无能在他的面前暴露无遗。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了。 “你有和钟翎一起的搭档任务,还要负责技术部门的研发内容,战术组和信息组你好像也跑得很勤,地面人人才的引入管理也是你一手负责……负担还是太重了。” “对不起,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出差错了,求求你,雪城。” “别这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捧起我的脸,用拇指替我拭去眼泪:“我好像不知不觉变得太依赖你了,连你在透支自己的身体都没注意到,只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你为我带来的一切。现在不仅害你在任务中晕倒,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的话语忽然中断,仿佛刚刚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神从对视中闪躲开。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他放开了我,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犹犹豫豫地攥在手里。我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那是一张叠好的纸,里面用印刷体写着些什么,标题的最后一个字好像是“书”。 解聘书? 不祥的预感,我向后躲了躲。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好不容易才靠近了我的憧憬…… 庄雪城看着我,嘴角里含着浅淡的笑。他一向爱笑,我却看不出来他此刻的笑里有什么样的含义。 “我刚刚和钟翎谈过了,你们的搭档关系从今天开始解除。这两年以来辛苦你了,今后钟翎会暂时改为单独执行任务,我安排了战术组的成员和他1v1远程支援,新搭档人选则继续募集,接下来也会尝试复数小组搭配的形式让他配合其他人。总之,这两年间你们这对搭档一直是兰雪会王牌般的存在,托你的福他成长得足够强大了,你也是时候让自己放松一点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边低头流泪一边等待着对我这个地面人的放逐审判。 “还有这个……是仓促间写好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把手中的纸张慢慢展开,平放到我蜷缩在病床上的双脚前。 我拼命向后缩。 “别赶我走……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也不会再说‘我喜欢你’,只要让我留在兰雪会,哪怕给我一个最偏僻的办公室,让我偶尔能看你一眼……” “曦瑾,曦瑾!” 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我那些不成体统的话语统统被融化在一个温暖得让人心醉的怀抱里。我不敢置信地缩紧身体,感受着他和我重叠在一起的心跳。 “是我不好,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我不会赶你走的——我怎么可能赶你走?” “可是,我是地面人,还被你看到这么不堪一击的样子……” “和地面人、翼人都没关系,我想留在身边的人叫做常曦瑾。”他稍稍放开怀抱,极近地看进我的眼睛:“是8年前第一次见面就向我表白,没过多久又带着厚厚一沓企划书闯进兰雪会,哪怕是地面人也倔强地要给自己安上翅膀,又毫不犹豫接下钟翎搭档任务的,叫做常曦瑾的家伙。” 他的表情里面是清清白白的真诚。看着他的脸,我好像又有了积极思考问题的勇气。 那张纸被刚刚拥抱过的我们压得皱皱巴巴,他轻轻捋平后重新递到我的手里,用另一只手缓慢地抚着我的颈侧。 那张纸的最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3个字,不是解聘书。 是聘任书。 不敢置信地从头到尾读了三遍,我瞪大眼睛抬起头,对上庄雪城的笑容。 “我觉得是时候把CEO的位置让出来给更适合的人坐了,从此以后我只专心做我的董事长。不过刚刚还说让你放松,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人事调动变得更累才好,我会安排专门的营养师和你对接,好好管理管理你的作息,关于这一点还请你做好觉悟。” “你是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了?” “你肯赏脸的话。”他重新揩去我的眼泪,然后凑了过来。 顺势而为的一个吻。 我们曾经接过无数个吻。由他主动的,这是第一次。程度浅尝辄止,方式极致温柔。 短暂的触碰后,嘴唇分开,眼神仍在粘连,呼吸此起彼伏地互相试探。 “说真的,我有点惊讶,想不到那个平时自信、强大到似乎完全没有弱点的常曦瑾也会有忽然示弱的一面,不过这也说明我之前太把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等等,曦瑾,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忙着解开他的裤子,手里的动作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想做了。” 我多少有些自觉,自己对于**比起一般人要诚实,或许诚实得多。不过也仅限自觉而已,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打算做出什么改变。 “现在?在这?” “没关系,这种时候医务室不会有人来的。以防外一,你用迷牢处理一下那扇门。” “可是你身体状况还没恢复,”他拉住我,“而且你知道的,做这件事的时候,承受的那一方……负担会更重一些。” “你的意思是,这次想试试换过来?”我急不可耐地拔下输液的管子,用没被束缚住的双脚扭动着把自己的裤子褪下,同时用力一拽,躺下时顺势把庄雪城拉了过来,让他覆在我身上:“可是我想要在下面,不行吗?” 看他一脸无奈地投了降,我笑起来,刚刚的眼泪还没干,笑出来的眼泪又融了进去,冷的热的汇成一团,盈着恰到好处的温热滑向眼侧。 我伸手揉上他的发丝,看着白炽灯从他发丝里透过来的光。 果然,他更适合被仰望。 —— “你是说,你之前的搭档是那个常曦瑾?!” “嗯。”钟翎掩住耳朵。安予凛在表达惊讶的时候,嗓门大得有点离谱。 “难怪你好像和那个人很熟……那为什么现在解除搭档了?” “因为……他升职到CEO了,有更多的事情要管。” 钟翎选了一个听起来最容易接受的答案,但对于他来说,是因为身为搭档的自己给了常曦瑾太多负担,超出了地面人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导致他体力不支,无法再和自己一起行动。 “这样啊……说起来,兰雪会要做的‘任务’,一般都是什么样的?” 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来到兰雪会之后安予凛还一直没有机会问出来。不过作为一个具有超前科技力量的异能者团体,说不定会像超级英雄电影里面那样,和外星军团以及科学怪人决斗,或者偷偷潜入邪恶组织并将其消灭吧。 “地震火灾救援、重大建设工程协助、组织外翼人的情报收集和援助……诸如此类的。” 嗯? 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和外星军团战斗之类的呢?” “啊?”钟翎皱起眉头,“你不是天文系的吗,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 “……您教训得是。” 安予凛含泪反思起过于天马行空的自己。虽然自己一不小心闯入了这个不寻常的世界,可这毕竟是现实。 “聊够了吗,该继续开始训练了吧?” 听到钟翎的提醒,安予凛的思绪从逃避现实中回过神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训练馆其中一个篮球架的顶端,脚下是距离地面3米多的高度,安予凛背着金属羽翼站在上面,钟翎则展开羽翼在旁边悬停。 “控制羽翼的方法你已经掌握了吧,自己下去还是我推你?” “再……再让我准备一下!”安予凛眼角飙出泪花,“钟大人您不能发发善心扶着我飞吗,小的有点怕死……” “真的快要落地之前我会飞过去保护你,在那之前你都尽量尝试自己飞起来。” 说不通,这小子心肠是铁打的。 安予凛放弃了求饶,只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我也是翼人,虽然还没有真正展现羽翼,我应该也有飞行的天赋的。很好,这次一定可以,三、二……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翎听不到安予凛内心的勇气宣言,只看到他在那里磨磨蹭蹭,在他内心的倒计时数完之前就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金属羽翼抖了两下,勉强缓冲了落地的速度,但远远没能达到可以飞起来的程度。接在后颈上的传感器可以捕捉从脊髓传输的神经元信号,瞬间转化成对金属羽翼的操控指令——这是刚刚的培训中常曦瑾讲解的机械运作原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安予凛回想着在黎海大厦66楼飞起来保护自己,还能在眨眼间用金属羽翼充当护盾的常曦瑾,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使用的是同一种类型的装备。 “用力扇动!先升高再考虑平衡!” 钟翎的指示在高处响起。胡思乱想会干预信号操纵的精准度,安予凛把精神集中在操纵羽翼上。 金属羽翼停止了不规则的抖动,用力扇动了两下。安予凛的身材算是纤瘦的类型,体重也比一般标准要低,羽翼扇动的这两下把他整个人带高了一大截,直接飞到了和钟翎齐平的高度。 “成,成功了……” 心中狂喜,安予凛双眼放光地看向钟翎,对上的却是一张满是担忧的脸。 “平衡,喂,保持平衡……”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心一乱,安予凛大头朝下,再次落了下去。 然后,今天第5次,在撞到地面之前被钟翎抱着救了起来。 被人公主抱的时候,真的会有扑到对方怀里哭的冲动。比起羽翼的使用,这是安予凛今天最主要的心得。 他甚至没注意到运动服口袋里的手机亮了起来。 那是一条消息提醒,发件人是“予冽”。 第12章 第 12 章 我好爱哥哥,最喜欢他了。 我讨厌妹妹。 严格来说,安予凝并不是我们的妹妹,但自从我与哥哥私下“进食”的事情被福利院发现后,我们无法选择地成为了命运共同体——被无视、被排挤、被无端霸凌的“异类”。 “看啊,瞎子和吃人怪又在一起玩了。” “好恶心,快走。” “怕什么,看我的。” 一块石头丢过来,打翻了我的画具盒,里面的笔洒了出来,五颜六色的,是用三个人的零用钱凑在一起买的全部财产。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哥哥冲了出去,赶跑了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我咬着嘴唇,蹲在地上整理那片狼藉。 一只小手从旁边摸过来,在空着的地面胡乱摸了几下,终于摸到两支笔,用手心把上面沾的灰尘抹掉,朝我递过来。 是林安宁。我没说话,把笔接下,她轻轻漾开一个笑容,又接着在地面上摸索起来。 她从小就不曾拥有视力,是被丢在福利院门前的弃婴。据她自己所说,她在睁开眼睛的情况下可以勉强分得清有光和黑暗的地方,但只要她睁开那双无神的眼睛,其他孩子就会大喊着“好可怕”从她身边逃开,所以她很久没有睁开过眼睛了。 她的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光了。 我和哥哥是在经历了那次失去双亲的事故后被送进来的。哥哥长着一张很可爱的脸,虽然这样说有点自恋,但和哥哥长着同样的脸的我也是同等程度的可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很快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孩子。 我们总是被围在人群中间,林安宁和我们的处境刚好相反,她总是缩在没有人的角落,偶尔会被人围起来,那一定是在被欺负。 明明可以不用管她的。 “不可以欺负人!” 哥哥上去驱散了欺负人的孩子。他喜欢英雄故事,还说过我们得救的那天,是一个像天使一样长了翅膀的孩子救了我们。真是个怪梦,哥哥却坚定地相信那是事实。 从那天开始,我们成了林安宁唯二的玩伴,她总是“凛哥”“冽哥”地称呼我们,好像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哥哥一样,拜她所赐,愿意和我们在一起的孩子也越来越少,哥哥却满不在乎,认真地和她玩起了“兄妹游戏”,教她功课,帮她照顾不便的生活。 真正的转折是从我的“罪孽”开始的。 进入福利院后没多久,我开始变得奇怪了。 我喜欢哥哥,可以的话每分每秒都想和他待在一起,但从某一天开始,哥哥在我的眼里有了另外的色彩。 美味……对,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 正常的食物对我来说逐渐变得索然无味,每天就算吃过了三餐,我仍有一种无法被填满的空虚感。 我想吃掉哥哥。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时,我惊恐得浑身战栗,但马上又被甜美的诱惑所取代。我努力压抑着冲动,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他身边嗅着他的气味,来满足这种怪异的食欲。 可很快,气味也开始无法满足我的欲求。 那天夜深人静,我睡在哥哥旁边,盯着那个白皙的脖颈。神差鬼使地,我咬了一口。 刹那间,一股温热的波动仿佛最上等的奶油一般滑入口中,随即整个身体都跟着发热、酥麻了起来,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我这时才第一次意识到,我想吃的不是“血肉”,而是哥哥身体里面某种说不清楚的“能量”。 “呜……” 哥哥醒了,捂着脖子,惊讶地看着身边幸福到双目失焦的我。 “予冽……” 他小声惊呼,把我从恍惚中叫醒,看着他睁大的双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我竟然伤害了我最喜欢的哥哥。 “哥哥,我……”我流着泪,一五一十地把真相告诉了他。 “难怪你最近看上去随时都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出乎意料地,哥哥没有生气,而是一脸认真地分析起来。“也就是说,只要咬我几下就可以缓解这种症状了,对吗?”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你愿意让我咬吗?会痛的……” “你又没咬掉肉,只是有点小伤口,没关系的。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了。” 我抱住他,小声哭起来,旁边的孩子被我吵醒,奇怪地看了看我们,又继续睡了。哥哥摸了摸我的头,如同平常那样安慰着我。 哥哥,我好爱你。 我们开始了瞒着所有人的“进食”生活。每隔三五天,当我的饥饿感无法抑制时,便会和哥哥一起躲进衣柜。我的食欲越来越强烈,有时在“进食”结束后,哥哥会看上去疲惫不堪,我总是在满足了食欲后才察觉到这一点,同时心生愧疚,但下一次“进食”的时候,我又会忘却一切,大快朵颐。 于是,毫无意外地,我们被发现了。无从辩解,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异常”的。福利院从此对于我们变成了地狱,而对于“地狱”来说,我们这对兄弟,才是恶魔。 而那时候唯一愿意理睬我们的,就只有林安宁一人而已。 我讨厌她,更准确来说,是嫉妒。 在我给哥哥带来不幸的时候,只有她能让哥哥露出笑容。 可她似乎察觉不到我的敌意,和亲近哥哥一样地亲近我,只因为我是他的弟弟。 在18岁这一年,我和哥哥搬出了福利院。用我卖画和哥哥打工赚的钱,我们租了一间房子,不大,但住起来很舒服。 林安宁和我们一起搬了出来。她还没到离开的年纪,但哥哥坚决不愿意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福利院也巴不得一次性甩掉我们几个包袱,同意暂时保留她的监护关系的同时,让她出来跟我们住。 我们成了真正的兄妹,从搬出来的那天起,她有了新的名字——安予凝。 —— “哥,你哪儿来的这么低领的衣服?” “这个……是室友借我的。” 傍晚回到宿舍,一打开群组视频通话,安予冽就马上发现了安予凛今天的穿着和平常不同,二话不说地盘问起来。 为了掩盖脖子上的齿痕,安予凛的衣服清一色都是高领上衣,不过由于第一天入住宿舍穿的那件沾了血被丢掉,其他的又都洗了,为了让他不再裸着上身走来走去,钟翎拿了自己的T恤给他穿。 和早上晨跑的不是同一件,但前面同样印着可爱的恐龙图案。 “答应和你去买新的,还没空出时间去买,先穿这个将就一下。” 被这么说了,安予凛也只好心怀感激地收下,不过钟翎的风格好像都是领子敞得很开的款式,又比安予凛大一个衣码,穿在他身上,宽宽大大地露出一大截锁骨,多少有些不必要的风情。 反正脖子上的齿痕,钟翎和安予冽看到了都不要紧,安予凝又看不到,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 “你室友让你穿这么暴露的衣服,他安的什么心?哥,你在那边要是受欺负了一定要跟我说,听到了吗?” “……听到了。”钟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安予凛吓了一跳。虽然电话是拿到宿舍阳台打的,但似乎在房间里也能听到。 “啊,这位是哥哥的室友吗?你好,我是妹妹安予凝,哥哥受你照顾了。” 从电话那头听到了钟翎的声音,安予凝礼貌地打了招呼。虽然她看不见,但为了和不住在一起的哥哥们好好聊天,她也打开了视频通话。 凝凝,谢谢你呜呜呜…… 在心中暗暗感谢妹妹把气压拉回了正常水平,安予凛重新开启话题:“今天下午一直在忙,刚刚洗完澡才发现手机里面有十几条予冽的消息,要我看到了马上开视频通话,是什么事?” “啊……你问那个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安予冽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偏偏安予凛和安予凝又都是会有耐心听他说的性格,他犹豫了一会儿,红着脸交代了:“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大学的课,就想问问你……感觉怎么样,课程能跟上吗?” 虽然看上去很凶,行为也有些过激,但安予冽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家人。安予凛轻轻笑起来,阳台上有微凉的风吹过,从他的领口滑进去,荡起宽大的T恤,像个令人身心舒畅的粘人精。 “稍微落下了一些之前的课程,但现在开始追进度的话,小菜一碟啦。” 视频通话的另外两张脸同时放下心地笑起来。 “好厉害,不愧是凛哥!” “哥,虽然上次我反对你去黎海……但我重新想过了,你应该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我收回之前的话,希望你在大学里面过得开心。” 似乎是觉得既然已经坦诚了,索性就把心里话都一股脑倒出来,安予冽难得老实地表达了内心的想法。安予凛忍着泛泪的冲动,微笑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两个宝贵的家人。 “嗯!予冽、予凝,谢谢你们!” 温馨走向的群组通话结束,安予凛并没有马上收起手机回房间,他单独点开了安予冽的私聊对话框,输入了一条信息。 “予冽,这两天状态怎么样?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却间隔了十几秒没有回复,正当安予凛开始纳闷时,消息过来了。 “还好。” 意外简短的一条回复。 “如果不舒服了,及时和我联络,我会想办法,知道了吗?” 再次长达十几秒的“正在输入”后,更短的回复跳了出来。 “嗯。” “你的家人……还挺热闹的。”回到房间后,钟翎少见地主动搭了话,虽然保持着学习的姿势,但刚才的通话他似乎听到了不少。 “我的弟弟妹妹都是很好的孩子,改天介绍给你认识。”正说着话,安予凛的视线落到了书架上的一排“百科全书”上。 “对了钟翎……异能里面,有没有那种,嗯……吸食异能之类的种类?” “有的,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嘛……以前看过的漫画里面出现过这种异能,感觉还挺酷的。” 钟翎挑眉转向安予凛,盯着看了一会儿,但看上去没有要仔细追究的意思。 “你查一下侵蚀系。” “哦……好的,谢谢。”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安予凛慢悠悠地从书架上抽出百科全书的《异能篇》,埋头翻阅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那个异能的名字。 ——“神喰”。 第13章 第 13 章 《侵蚀系No.15 神喰》—— 【异能持有者以异能为食,并通过进食行为补充自身能量。持有者本身不具备特殊能力,但单次持续进食达到特定程度时能够复制对方异能,过量时甚至可以剥夺对方异能及羽翼,因此长期吞食异能者会出现后天性羽翼增加现象。 危险注意:该异能持有者对于进食行为的需求量会逐年增加,严重时会丧失理性,对翼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若将其单独监禁,异能持有者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情况下,可能发生“自食”行为,直至自身死亡为止。】 (摘自兰雪会编撰,《翼人世界百科全书·异能篇·下卷》。) —— 睡不着。 安予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听着旁边床上钟翎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乱成一团。 如果安予冽真的是翼人,是“神喰”…… 他不敢细想,索性下了床,走到阳台吹风。就在几小时前,他还在这里和安予冽通过电话,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神喰…… (“不过……成年后还没展现羽翼的翼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他打了个哆嗦。越不愿相信,那个可能性就愈发显得真实。 咦? 安予凛看向隔壁阳台,那是常曦瑾的宿舍。都这个时间了,阳台上仍然能看到房间里透出的灯光。 如果他还没睡…… 安予凛打定了注意。确定钟翎睡熟了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敲响了0312房间的门。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穿着一身纯白浴袍、头发松散下来,戴着眼镜的常曦瑾出现在眼前。那副姿态太不设防,甚至从浴袍外裸露的皮肤里透出一丝独属于他的性感,但眼镜后面的气场又不甚柔软,让安予凛一时无法分辨这是哪种状态的常曦瑾。 “大半夜的来敲门,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讲。” ……是工作状态的他。 有种抽到坏签的感觉,安予凛紧张地站直身体:“对不起!我的确有事情想要咨询!” 盯着安予凛上下扫视了一番,常曦瑾总算是往边上让了让,把安予凛请进了房间。 本以为常曦瑾的宿舍会比他们的宽敞很多,想不到几乎是相同的格局,只不过由于是单人居住,家具是一人份的,从空间上来说稍稍宽敞一些,但与其他部分格格不入的是,床的尺寸惊人地大,高调地布置在就寝区域中,散发着极强的存在感。 “这么晚了,就不用茶招待你了,用这个将就一下。”在沙发上落座后,常曦瑾端来两个杯子,给安予凛的杯子里盛了白开水,他自己的则是咖啡。 这么晚了还要喝咖啡吗?安予凛拿起杯子,打量起房间里的工作区域,笔记本电脑发出的荧光从墙边书柜的玻璃上反射出来,桌面上堆放着摊开的文件,显然不久前这个人还在伏案工作。自己或许来得不是时候。 “先说说你们今天的练习成果如何?”常曦瑾双腿交叠,品尝起冒着热气的咖啡。 “好,好的。飞行训练的话,我已经可以起飞并维持短时间的空中滑行,但平衡方面还有点生疏。至于钟翎的‘琴师’练习……” “怎么样?说下去。” “……他已经学会了。”两个人的练习成果放在一起说明,对比下来显得安予凛似乎要笨一些,意识到这一点,让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羞耻感,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这倒是不意外,”常曦瑾勾起嘴角,舔去唇边沾上的咖啡,“钟翎是个天才,虽然仅次于我。” 这就是前·王牌搭档的游刃有余吗?安予凛暂且按下心中升起的崇敬感,急切地抛出这次拜访的真实目的:“那个……我有想要请教的事情。” “说说看。” “你给钟翎做的‘抑制器’,可以抑制所有类型的异能吗?” “哦?”常曦瑾放下咖啡杯,抱起双臂盯着安予凛:“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你具体说说,想要用它来控制哪种异能?” 常曦瑾的目光锐利起来,安予凛吞了吞口水:“比如……侵蚀系?” 常曦瑾皱了皱眉,安予凛不敢再说下去,紧张地看着对方,暗暗攥紧双手。 “很遗憾,侵蚀系并不在抑制器的控制范围内。”常曦瑾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抑制器的工作原理和你的琴师类似,都是通过调节异能波动的幅度来控制异能强度,但对于生理因素的异能是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的,例如雪城的……不,没什么。” 欲言又止地斟酌了一秒,他换了个说法:“不巧的是,侵蚀系的异能,无一例外都是生理因素的。比如上次你看到的, 在黎海大厦66层袭击钟翎的那个翼人,他的异能是通过牙齿注射毒素,而毒系又是侵蚀系下的一个大系,他的毒素是天生存在于腺体中的,用抑制器这种手段调节,当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果然如此。安予凛回想起他曾经试图用琴师来降低安予冽的饥饿感和“进食”的**,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那么,”忽然下巴被两根手指挑起,毫无预兆地,安予凛被拉到常曦瑾面前,距离近到无法逃离对方的视线。“可以告诉我了吗,这个你无比关心的‘侵蚀系’是谁?你的弟弟?妹妹?还是……你自己?” 仿佛被毒蛇牢牢缠住的兔子,安予凛无所遁形,只能任凭那道视线从瞳孔里钻进来,将他的内心从里到外地翻开,一览无遗。 已经……不行了。 瞒不过这个人,自己的一切想法,连同那点侥幸心理,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看在眼里,想要从对方口中套出情报,不做好剖白自己的觉悟是不行的。 “是……” 常曦瑾的浴袍前襟抖动了一下,是两滴滚落的水珠,带着烫人的温度,落进了上好材质的衣料里。 安予凛落泪了,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未能守住秘密的不甘。“是……我要保护的人。” “……不打算告诉我答案吗?” 安予凛闭上眼睛。无论等着他的是怎样的审问和惩罚,他也无法说出安予冽的名字。 “我明白了。” 出乎意料地,钳制着下巴的力道消失了。安予凛睁开眼睛,常曦瑾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茶几上取了纸巾递给他。 “即使是我,也不喜欢欺负一个哭了的老实人。”他扬了扬刚刚掐住安予凛下巴的手指,那上面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小型机械装置,此刻正闪着绿色的光,“测谎仪,看得出来你至少没说谎。如果刚才闪的是红光,这会儿你已经被□□击晕了。” 安予凛揉了揉刚刚被掐住的地方,常曦瑾手指的冰凉触感还留在上面,但无论如何,他似乎逃过一劫。 “我暂且不会继续追究,但不代表我会纵容你一直向兰雪会隐瞒信息。当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希望你能诚实地向我们交代一切。”重新坐回安予凛身边,常曦瑾身上的氛围柔和了下来,“关于那个‘侵蚀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虽然可怕,但安予凛现在可以确认,常曦瑾也有温柔的一面。 “请你告诉我,除了抑制器,还有没有办法可以干预侵蚀系的异能?” 常曦瑾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目前还没有。” 那一瞬间的绝望感抽走了安予凛肺里所有的空气。 “没有……吗?” “是的,没有。但未来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未……来?”完全的黑暗中悄悄凿开了一道光,安予凛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道光线。 “这本来是保密事项,这次破例透露给你好了。兰雪会科研组现在有一个课题组,研究的方向就是通过药物治疗的方式干预侵蚀系异能。不过由于侵蚀系的翼人在整个翼人世界里面属于极为稀有的部分,能存活下来的个例也很少见,所以事实上这个课题组由于缺少研究样本,进度推进十分缓慢。所以我提议,出于双赢的角度,如果你能把那位‘要保护的人’带过来,于你,于我,于‘那个人’,都不会是坏事。” 安予凛犹豫了。如果安予冽真的是“神喰”,那么把他的存在暴露在兰雪会面前,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看着默不作声的安予凛,常曦瑾叹了一口气,主动让步:“如果你暂时不想暴露对方的身份,至少把他的羽毛带过来个一根两根的吧?” “咦?可是……”安予凛没想过还有这种做法,“可是他好像还没展现羽翼……” “至少是□□、毛发,总有一样是能带过来的吧?”常曦瑾逐渐失去耐心,语气暴躁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试试的。” “真是的……”发了一通脾气,常曦瑾走向冰箱,取出两个布丁,其中一个强行塞给安予凛,另一个被他自己凶巴巴地打开,大口吃了起来。“赶紧吃完回去睡觉。我们今天的谈话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莫名被塞了甜食,安予凛慌慌张张地打开布丁的盖子,用勺子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 果然,常曦瑾是个温柔的人。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想。 “还有,我熬夜的事情,绝对不准告诉雪城,不然就杀了你。”用吃布丁的勺子指着安予凛,常曦瑾用比刚刚更严厉的语气下着指令,眼睛里闪着寒光。 ……果然,也是个可怕的人。 吃完布丁,也向常曦瑾道了谢,安予凛离开他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宿舍。 希望钟翎没注意到自己出门了……这样想着,安予凛朝钟翎的床铺看了一眼。 床上居然是空着的。 他又查看了阳台、浴室,哪里都找不到钟翎的踪影。安予凛着急起来,用手机打了钟翎的电话,手机却在钟翎的床边响了起来,看来他并没有带在身上。 “到哪儿去了……” 安予凛转身打算去外面找找看,正要去开宿舍的门,那门却先他一步打开了,一个长发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呼吸凌乱,额角细细地沁着汗。 “钟翎?!” 钟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安予凛,直到确定了他就在眼前,才慢慢开口: “我以为,你消失了……” 悬着一整个晚上的惶恐和不安,就因为这一句话,轻轻下落,被松软地接住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安予凛歉疚地笑起来:“我失眠了,出去走了走,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钟翎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回了房间。 听到隔壁的关门声,常曦瑾轻轻一笑,回到了办公桌前。 他闭起眼睛,整理起刚才听到的信息。 侵蚀系。 要保护的人。 8个异能只觉醒了1个的十六翼少年。 成年了却迟迟没有展现的羽翼。 他忽然睁开双眼。 “‘神喰’……不会吧。” 低声说完,他又自嘲般地笑起来,否定了这个猜想。 “怎么可能,如果是神喰的话——” 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啊。 第14章 第 14 章 “说起来,钟翎你不用去上学吗?每天都让你陪着我上课,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刚刚结束一堂课,下一节课的教室在另一栋楼里,在转移教室的路上,安予凛忍不住问了他这几天一直好奇的问题。 “我是上函授课程的,不影响。” “难怪……晚上看你一直在学习。”安予凛点了点头,又兴致勃勃地凑近了些,“那你现在读几年级?比我小一岁的话,高三?” “……研二。” “什么二?”安予凛以为自己耳朵出故障了。 “研二,我跳级读的,黎海这边的制度又很宽松,只要学分修够了就可以提前升学拿毕业证。” “所以我该叫你……钟学长?” 从没听过的陌生称呼,被他玩笑似地说出来,莫名从发音开始就带了种让人措手不及的亲昵。钟翎诧异地看向安予凛,那张开朗的笑脸实在过于耀眼,让他的视线无法安分地停留。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那边的自贩机买饮料。” “哦,哦……好。”安予凛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背影不大自然地走向自动贩卖机的方向。 “你好,请问你就是安予凛吗?” 一个有点乖巧的男声响起,安予凛看向搭话的人,是一个小个子男生,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像是中学生模样,不过既然在这里,就证明他也是大学生才对。 “是的,请问你是?” 对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是兰雪会的成员,在黎海大学部兼职做辅导员。” 居然是社会人士。 安予凛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了问题。 “你是新人吧?我叫司马淮,加入兰雪会也不到一个月,和你算是同一批的新人,过几天的新人欢迎会我也会和你一样作为新成员出席。” 原来是这样。经他一介绍,安予凛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人多了份亲切感。 “很高兴认识你,司马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个啊……”司马淮故作神秘地笑笑,“其实你在兰雪会还挺有名的。” “我?” “没错,那天66层你压制住了以破坏力著称的钟翎,避免了一场惨剧,那件事情兰雪会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提到那件事,安予凛有些尴尬。老实说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和兰雪会无缘了,仅仅是看到钟翎痛苦的样子想帮上忙而 已,过程中也被击退过一次,实在称不上帅气。 “那天你也在现场?” “不……我在战术室。”司马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战术组的地面人,战术室也是兰雪会的监控室,我们是在屏幕里看到了你全程的精彩表现。” 地面人? 安予凛看了看司马淮的胸口,果然,没有羽翼徽章。 “我明白了,作为同期的新人,我们好好相处吧。不过……” 安予凛的笑容收敛起来,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不是我‘压制’了钟翎,是他自己拼命压制住了被人动了手脚的异能,我只是帮了他一把而已。你那个说法……好像他是我们的‘敌人’一样。” 听了这句话,司马淮的神情一瞬变得复杂,但眼神向安予凛的侧后方一瞥,又马上重新恢复成笑容:“也对,我的说法太不谨慎了,请你不要介意。” “走了。” 熟悉的低沉声线从身后靠近,安予凛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凉凉的物体就从后颈贴了过来。 “好冷!钟翎你干什么啊,读研二了还做这种小鬼头行为……”接过抵在后颈上的东西,是一罐冰镇的罐装摩卡。 “看你上课没精打采,请你的。”钟翎简短地解释完,并不在意司马淮的存在,二话不说就把安予凛拉走了。 “等等,让我跟人家打个招呼再走……司马淮,之后再联系!” 看着这疾风过境一般的场景,司马淮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地挥了挥手。 不远处,安予凛还在一边走一边抱怨着,钟翎却回头看了这边一眼,甩来一道刀锋般的锐利视线,之后便转了回去,不再分给司马淮多一秒的关注。 “这算什么,宣示主权吗?”看着那对背影,司马淮低声自言自语。确定那两人走远后,他转身走向无人处,用手背挡住逐渐发烫的脸: “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位‘钟翎大人’,他刚刚……看我了!” —— “要喝点水吗?” 庄雪城拿过来一瓶矿泉水,坐回床边,拧开瓶盖后递给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要。”常曦瑾坐起来,接水的同时把庄雪城拉近,献上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虽然吓了一跳,庄雪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把手环到对方身后轻轻拥紧,加深了那个吻。 每当工作压力积累到顶峰的夜晚,常曦瑾就会用提前登录好的面部识别系统闯进庄雪城的家,二话不说把人拉到床上狠狠折腾一通。今晚也是如此,刚刚经历了一番热烈,此刻终于平息下来,可以好好赖在床上聊天。 “雪城,我能问你件事吗?” 常曦瑾把玩着庄雪城的头发,捻出挑染的一绺,缠在指尖上绕着玩。 “嗯,什么事?”庄雪城拉过常曦瑾的另外一只手,把脸埋在掌心里面,细细地亲吻着每一条掌纹。他喜欢余韵后的温存,如此柔软,令人不想分开。 “安予凛……的弟弟妹妹,你了解多少?” “嗯?”听到了意外的名字,庄雪城睁开眼睛,疑惑地盯着常曦瑾看。 “现在聊这个?你是不是有点太会选时机了?” 常曦瑾笑起来。庄雪城这种撒娇式的抱怨是他专属的,他看不腻。 “少啰嗦,快告诉我。” “好好好,这就向常总汇报。”无奈地轻轻戳了戳常曦瑾的额头,庄雪城坐起来,低下头和仰躺着的常曦瑾对视。 “他的妹妹安予凝,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地面人,有着先天性的视力障碍。至于他的弟弟,安予冽,和他是长相一致但性格完全不同的双胞胎,未展现羽翼的两翼翼人,至于异能……” 庄雪城回想起他拉下安予凛的衣领时看到的齿痕。 “虽然现阶段无法确认,但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很有可能是‘神喰’。” “什……”常曦瑾坐起来,他的脊背蹿上一股寒意——一直不敢相信的推测,居然成真了。 “那怎么办,我们该做些什么……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都会很危险!” “的确危险,但他们的情况很特殊。”庄雪城抚着常曦瑾的脸,用指腹轻轻摩挲,试图让他冷静。“你记得我说过,安予凛是十六翼的翼人吧?” “……嗯。” “在他之前,史上最强的翼人是八翼的兰琼,而安予凛理应比兰琼更加强大,现在却是一个连羽翼展现都做不到、连异能也只觉醒了一个的半吊子,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持续给神喰喂食异能的缘故?” “没错。对于普通翼人来说,‘神喰’的进食行为伤害性巨大,可能会导致异能完全被剥夺,但安予凛是特别的——对于安予冽来说,他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仓’。安予凛本身的天赋足够强,尽管由于被吞食异能,导致他的觉醒滞后,但对他来说,那种程度的异能损耗,不过就像是普通人去献血,在被进食的当下虽然会疲惫不堪,但相对地,恢复起来也很容易。证据就是,如你平时所见,他可是相当有活力的孩子,嗓门也比普通人要大。”想起安予凛的样子,庄雪城微笑起来:“那对双胞胎,像是被宿命选中的,注定要牢牢捆绑在一起。”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常曦瑾的眉头依然没有放松,“你编写的百科里面说,神喰的进食需求会逐渐增加……” “是的。”对于这一点,庄雪城也不能否定。“可是相对地,我们的研究也在进展。如果赶得上在安予冽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控制住他的异能,那么和过往无数死于非命的侵蚀系翼人相比,他会是最幸运的一个。当然,能否等到这个‘幸运’,这是那对兄弟的命运,我们只能祈祷,事情会有一个最好的结局。” 以往无数死于非命的侵蚀系翼人…… 雪城,你曾经目送过多少这样的人离开? 常曦瑾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象庄雪城的过往。他知道庄雪城在遇到自己之前经历了无数岁月,而他只是闯进了他现在的这一小段人生。 “雪城……” “嗯?呜哇——” 还未来得及反应,庄雪城已经被用力推倒在床上,常曦瑾趁机跨坐了上来,把他牢牢压在身下。 “雪城,我喜欢你。” “嗯。”觉察到了常曦瑾的情绪,庄雪城保持着被压住的状态,牵过他的手,用手指轻轻搔刮着他的掌心。“谢谢你,这是我的荣幸。” 这不是常曦瑾想要的回答。 “雪城,到底要我做到哪一步,你才愿意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他不甘地质问着。平常他会尽量忍耐着不去问这些问题,因为就算偶尔问出口,也只是会被他巧妙地敷衍过去。“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多少岁——呜……” 腰忽然软了一下,常曦瑾全身脱力地俯下身,靠在庄雪城胸前。 庄雪城知道触碰哪里会让常曦瑾快速服软,他已经太了解这副身体了。 不甘心。 雪城,你究竟经过了多少岁月,有过多少家人?你手上那枚永远戴着的血馈,是谁送给你的? 你从来不肯说“喜欢”我,那个让你无法忘怀的人,到底是谁? 我到底……能不能得到你的爱? 在心里细数着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常曦瑾把头埋进庄雪城的颈窝。他明明已经如此靠近庄雪城了,可他们之间永远有着无法缩短的距离。 “对不起,曦瑾。”庄雪城竭尽所能地拥抱着怀里的人。常曦瑾最想要的答案,他自己也尚未想通。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用身体的相拥来抚慰这个寂寞的灵魂。 常曦瑾没有听到那句道歉。他抛却了思想,沦陷在新一轮的快感里。 第15章 第 15 章 “可以开始接任务了?” “没错。聊天群里,萨摩耶犬头像的庄雪城宣布了安予凛和钟翎这对搭档——主要是安予凛——通过考核的消息。“金属羽翼的使用掌握到这种程度已经合格了,接下来会开始陆续下发任务给你们。通讯设备已经收到了吧,使用方法让钟翎教给你。不用紧张,前期会给你们相对简单的任务,根据完成质量慢慢上强度。” 苦练了接近一周,果然辛苦没有白费!开心的情绪刚刚冒头,群里紧接着又弹出一条消息: “当然,任务成果足够好的话,也会有奖金,好好期待吧。” 接着是一个竖起拇指的卡通狗狗的聊天表情。 “钟翎!钟翎,你看群里……” 安予凛兴奋地转向钟翎,却看到室友一副快要死了的表情对着笔记本电脑“啪啦啪啦”地敲击键盘。 “你在干啥?”走到钟翎的书桌边,看到桌子上摆了一堆打印好的纸质资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数据和饼状图,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详实的分析记号。 “这些是?” “企业数据分析和战略模拟计划书……我记错了日程,刚刚发现明天一早就要交上去。” 难得钟翎也会犯这种迷糊。安予凛看了看电脑上正在被敲入内容的PPT,上面全是看不懂的内容,他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话说,你读的是什么专业?” “工商管理。” “工商管理硕……MBA?”用几乎破音的语调说出那三个字母,安予凛不敢置信地看着钟翎:“我以为这是电视剧里面超高层写字楼里端着红酒杯对着落地玻璃俯瞰金融街的灿烂灯火谈笑风生的人才会读的专业。” “那是刻板印象。常曦瑾学的就是这个专业,他让我也读读看。”钟翎敲完一个段落,动了动僵硬的肩颈:“你不是明天下午放半天假回家吗?快去准备吧,我这边会看着办,不过可能要通宵,你睡觉时戴个眼罩。” “通宵吗?还差多少?” “……” 不想说出来的程度吗…… 拍了拍钟翎的肩表示加油,正打算离开时,安予凛忽然发现钟翎随便挽起来的长发似乎还湿着。 “学霸,你洗完澡之后没吹头发吗?” “没时间弄了,放着不管自己会干的。” “那怎么行,湿气会进到身体里面。”安予凛边说边啪嗒啪嗒地去浴室取了吹风机过来,“你忙你的,我帮你吹。我家妹妹也是长发,我经常帮她弄,很会吹的。” 钟翎忙着手头的事情,没空跟他争辩,安予凛便当他默许了,插好了吹风机的插头,不客气地把钟翎的长发散下来。 上好的黑色绸缎一样甩下来的长发,零星点缀着灰紫色挑染。安予凛托起一缕,小心地帮他梳顺。拿在手里才发现,钟翎的发质非常好,浸了水后沉甸甸地、乖顺地躺在掌心里,滑过指缝间,轻轻扫过的地方,淡淡然留着洗发水的乌木香。 再梳下去好像要对这个手感上瘾了。安予凛停止了胡思乱想,把剩下的头发梳顺后打开了吹风机。 “异能强,头脑好,长得帅,连发质都这么棒,上帝到底给你关上了哪扇门啊……性格吗?” “什么?”被吹风机的“嗡嗡”声阻隔着,钟翎没听清安予凛的碎碎念,下意识地回头问。 “别乱动。”安予凛没回答他的问题,把钟翎的头扳回正对电脑的方向,专心地用吹风机烘干他的发根。热气带着点侵略性,在发丝和头皮之间游走,这种干燥的温暖让人很舒爽,带着点酥麻的痒感。钟翎下意识地深呼吸,脑海里的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 吹干后的头发变得顺滑松软,安予凛依依不舍地最后偷偷揉了两把,关掉吹风机,去拔插头。刚刚放开头发的左手顺势搭在钟翎肩上,向□□斜身体去取插头的时候,那只手就自然而然地被带到了裸露出来的脖颈处。那一寸柔软的皮肤忽然被触碰,钟翎条件反射地一惊,瞬间浑身僵硬。 紧接着头顶就被戳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是一个塑料的长条形物体。 “……这是什么?” “刘海夹。熬通宵的话刘海容易出油,用这个就不用担心了,又不会遮挡视线,很方便的。” “拿掉。” “放心吧,很适合你,等你明白这个的好处就会喜欢上了。”安予凛远远地应着,走到浴室收拾吹风机,浴室的白瓷砖把他的声音反射得清透,听得心中传出回响。 (……就会喜欢上了。) 在想什么呢,我…… 钟翎把手放在脖子上刚刚被碰到的地方。被吹风机吹过的每一处都在感受着热风过后的清凉,只有那一小块皮肤不一样。 他觉得那里发着烫。 —— 眼前一阵晕眩。 安予冽按了按太阳穴,待头晕的症状稍稍缓解,他睁开眼睛,再次拿起画笔。 明天就是哥哥回家的日子了,没事的,再忍耐一下…… S 美大的第四画室,虽然摆了不少画作,但这么晚了还留在这里赶进度的,只有安予冽一个人。 他很少这样进度落后,相反,他出作品的速度通常很快,所以看重他的效率来买画的老主顾也很多。 这一周突然效率下降的原因,安予冽心中有数。 饥饿感。 过去每隔3到5天就能“进食”一次的日子,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绘画创作中,一旦饥饿感发作,只要哥哥在,就会放任他享用那道“美味”。 现在不同了。忍耐一周,听起来只比过去多一点点而已,但“忍耐”这个要求本身就给他带来极大的不安感,他反而比之前更早地迎来了饥饿。 安予凛曾经发消息问过他是否有不舒服的感觉。 【哥哥,我好饿啊……】 打出这行文字,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重新打出【还好】两个字,忍耐着向哥哥倾诉的**,他按下了发送键。 既然已经决定要支持他去读大学,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可是饥饿带来的生理空虚是无法忽视的。他开始变得无法集中注意力,眼前的景象经常忽然晃动起来,让他一次又一次险些晕厥。 好想吃掉哥哥…… “咦,你还在呀。” 安予冽惊醒过来。站在画室门口的是隔壁班的女生,不算太熟,大概有过几句话的交情。 “嗯,进度有些落后了,过来赶一赶。” “其实……我知道你在。”女孩有些害羞地走近,把一个图案精致的纸袋放在安予冽的画架旁。“你还没吃饭吧,我在路上买了面包,你饿了的时候可以吃。” 饿。 刚刚压抑下去的感受,偏偏又被她提起来。安予冽对这个不速之客生出一些怨恨,不禁希望她赶快走开。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女孩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顺手脱掉了外套。 那一瞬间,安予冽睁大了眼睛。 香气。 虽然不及安予凛的浓醇,但可以确定,是同一种类型的香气。 ——是“食物”的香气。 他错愕地看向女孩。对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低下了头。 “其实,我从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喜……” 女孩的话没说完,安予冽已经凑了过来。她喜悦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一个情投意合的吻。 安予冽对准那个毫无防备的脖子,露出牙齿。 从画室离开的时候,安予冽有种空前的满足感。 过去他“进食”的时候,都是小口小口地品尝,像是把蜜糖含在嘴里,待味蕾享受完毕,才舍得吞下肚子。今天的不同,那味道本就寡淡,再加上极端的饥饿,他没有品味的余裕,只顾囫囵吞下,就算已经超过了平时的进食量,也依旧埋头吞咽。那女孩说了什么吗?有哭喊挣扎吗?他一概不记得了。 第一次感受到**被最大程度地被满足,他仿佛初经人事一般恍惚,幸福得几乎要打起寒颤,就那样踉跄地出了门。天色晚了,肚子也填满了,他现在只想回到家里好好地睡一觉。 掌心发热。他迷迷糊糊地摊开,看到那里发着光,慢慢汇成一个水球。把手向前一甩,水球便飞了出去,打在面前的墙壁上,溅起水花。 “这是……什么……” 这不正常。但他也仅仅在意了那几秒,而后看到了墙上的时钟,重新笑起来。 12点过了,日期改变了。“今天”是哥哥回家的日子。 哥哥,我好想你啊…… “诶呀诶呀,真是差劲的吃相。” 看着安予冽走远,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身高超过两米,穿着一整身条纹图案的西装,笑着眯起眼睛,看向躺在地面、身体打着哆嗦,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孩。 “算你不走运,谈恋爱要好好选对象呀,小姑娘。” 他踢了踢那女孩的脚,女孩仍然没有反应,只是失神望向虚空的眼睛里又多滑下了一条泪水。 “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了吗……呵呵,不知道羽翼还在不在。”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笑得更加愉悦:“虽然抱歉,不过刚才的那一切就请你忘了吧,这也是为你好。” 语毕,他打了个响指。女孩的眼白随着那声响指全部变黑,双眼像是两个黑洞,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身体也不再颤抖,双眼闭了起来,均匀地呼吸着,就像不小心睡着了一样。 —— “完成……了。” 最后检查了一遍细节,钟翎把文件传送到电邮附件里,发到了导师的邮箱。 勉强赶上了DDL。他伸了个懒腰,把寝室的电灯关上。黑暗没有跟着关灯的“啪嗒”声到来,房间里的灯光消失,另外一种光明却早早地不请自来,毫无保留地照亮着每一个角落。 钟翎看了看窗外,天已经亮了。 刘海夹的确是个好东西。多亏了这个,作业赶到后半夜时视线依然很清晰,额头也没有发闷的感觉。 他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尽管面色稍显憔悴,但头发还柔软地蓬松着,看上去气色不算太差。 唯一有问题的是刘海夹。 他没想过,那会是一个胡萝卜造型的款式,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戴的东西。 “审美独特也得有个限度……” 羞恼地摘下,钟翎把那个过分鲜艳的小东西放在手心里,快步走到衣柜,拿出收纳着庄雪城送他的那块最昂贵手表的盒子,把刘海夹轻轻摆在旁边。 “只能放在这里了……又不能丢掉。” 喃喃着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借口,他看了一眼戴着眼罩熟睡着的安予凛。仿佛被那不拘小节的睡相传染了困意,他也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快速地沉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