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神祇是救世白月光》 第1章 轮回归来 心口那剧痛又来了。 像被烧红的烙铁按着皮肉。莫烬珩猛地睁眼,喉咙里呛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凉气。 眼前不是阴曹地府。惨白月光下,是望不到头的死寂荒野。 他没死透。 “命锁……轮回……”他试图开口,声音嘶哑劈裂。体内灵力稀薄近断流,空荡得心慌,唯独心口那道疤,依旧火烧火燎地灼痛,鲜明提醒着他所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牵扯那处伤口,钻心刺骨地疼。他艰难挣扎坐起,内视自身,修为竟暴跌至化神初期,灵力流转滞涩无比。这具陌生的年轻身体在排斥他这个外来魂魄,连周遭天地都隐隐传来无形压力,欲将他这不该存在的异数碾碎排挤。 然而,当他下意识尝试运转那点残存的、深植于灵魂本源的力量时,那力量古怪至极,死寂与生机诡异交织,带着一种古老晦涩、仿佛触及世界本源的韵律。 那股天地排斥感竟蓦地一滞,继而诡异地松动了些许。 如同至高规则,对他这本该湮灭重归轮回的存在,迟疑地、困惑地……网开一面。似在畏惧,又似在呼应他灵魂深处那一点不容于世的本质。 他低头,怔怔看着自己这双骨节分明、充满年轻活力的手。一股强烈荒谬与撕裂感猛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这身体如此年轻,内里装载的,却是一个从轮回尽头挣扎爬回、心带永不磨灭的致命旧伤、满载痛苦绝望的残魂。 "听澜……"他低声道。 这名字像根针,轻轻一碰,心口那疤就疼得他眼前发黑。 前世记忆闪回—— 冷。湿。血腥味混着蛟蛇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听澜躺在他怀里,面如死灰。腰腹豁开巨大伤口,深可见骨。墨绿毒气如同活物一般,在伤口边蠕动。他喘气如破风箱,进气少,出气多。周身却笼着一层奇异清气,干净得扎眼,与这腌臜洞穴格格不入的气息。 莫烬珩看着听澜迅速灰败的脸色,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决绝。 没有半分犹豫。 他在指尖爆起璀璨金芒,狠狠一指点向自己丹田深处——那枚以《九死轮回经》淬炼万载、于元神中重凝的不灭道丹所在! “呃——!”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炸开!他额角青筋暴起,硬生生从道丹上剜下一半! 道丹碎片离体的刹那,磅礴生机混合着轮回气息轰然扩散。 他舌尖一咬,逼出心头精血裹住碎片,渡入听澜口中。“咽下去!”他嘶声吼道,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沫,“我不准你死!!” 后来。 噬魂老祖阴恻恻的笑声,如毒蛇钻耳。 他看着听澜那双清亮亮的眼,一点点蒙灰,变空洞,最后如枯井。看着听澜那柄从不离身的"折仙"剑,此刻竟缠满不祥黑气,被那只熟悉的手死死攥着。 剑尖抖得厉害,剑身嗡鸣如泣。可无形傀儡线勒得太紧,将听澜的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一点一点,将剑捅进他心窝。 "噗嗤——" "跗骨灵咒" 阴毒力量瞬间爆开!如千万烧红毒针扎进骨髓,啃噬根基,撕扯魂魄。 莫烬珩没躲。剑尖挨皮肉时,他自己先散了护体灵力。身体被贯穿的剧痛让他闷哼,额角青筋暴起。这疼,比不上见听澜死气沉沉双眼时,心被碾碎的万分之一。 "听澜……醒醒……"他大口呕血,嘶声唤道。 "铮——!"折仙剑发出凄厉悲鸣!剑身狂震,星芒疯闪!它感主人听澜之痛,更受不了自己成了捅向主人挚爱的杀器!剑灵燃尽所有,爆出决绝意志! 轰——!!! 为斩断勒进听澜魂魄的傀儡线,这柄生于灵泉、伴听澜无数岁月的本命剑,自爆灵核!碎剑如流星四射,硬生生斩断操控! 魔种控制潮水般退去。 听澜空洞眼底,瞬间有了光。 他看清了—— 莫烬珩心口汩汩冒血的窟窿,黑气缭绕;爱人迅速灰败的脸;还有……他的折仙剑悲壮炸开的漫天碎光。 "不……烬珩!"他悲声道,元婴修士的心志强行稳住神魂。扑过去,手抖着死死捂住那冒黑血的伤口,精纯灵力不要命地灌入。 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跗骨灵咒"如附骨之疽,不仅吞噬莫烬珩生机,更顺他灵力反噬,直扑他元婴!噬魂老祖狞笑如在耳畔。莫烬珩瞳孔已散,残存意识如烛火。他看着听澜,嘴唇无声翕动,口型分明 "……走……" 听澜懂了。 救不了。 他谁也拯救不了…… 此刻这恶毒玩意还在找下家。他若元婴离体,必被污染吞噬,沦为傀儡。 逃? 一个人活在没有莫烬珩、还被诅咒追咬的世上?那莫烬珩为他剖丹、挡剑、落到这般田地……算什么? 没有一丝犹豫。听澜眼底死寂里,透出令人胆寒的平静果决。 他猛地伸手,凌空攫住一片最锋利、残留折仙剑最后悲怆剑意的碎片。将全部神魂意念、元婴本源、对噬魂老祖焚天恨意、对莫烬珩刻骨眷恋,尽数灌注! 反手,将碎片狠狠捅进自己丹田气海——元婴所在! "呃啊——!" 这不是单纯的自刎,是自毁根基,**元婴!他选了最彻底的路,将元婴、魂魄、连同反噬诅咒,借折仙残片之力,一同引爆,烧个干净! 刺目光芒自他丹田炸开,吞没两人。 温热血点溅在莫烬珩冰凉脸上。 意识消散前,听澜最后看了莫烬珩一眼,身体软倒,额头轻抵他胸前。至死,手都紧攥那片贯穿元婴的剑刃碎片。 莫烬珩最后所感,是脸上滚烫湿意,是听澜元婴魂魄爆开时那股纯净炽烈到焚尽一切的光。那光,短暂压住了心口诅咒剧痛。 然后,是无边黑暗,与烧穿一切、撕裂轮回的执念—— 莫烬珩猛地抽神,如溺水得救,胸腔剧烈起伏,呛出大口浊气。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肌肤,一片冰凉。心口疤痕滚烫,不再仅是诅咒,更似一道烧穿魂魄的烙印,灼灼指明方向。 他手臂死死撑地,试图站起。眩晕袭来,天地倒旋,虚弱感如潮水拍打着这具新生的躯壳。身子猛地一晃,牙关紧咬,凭一股蛮横意志,硬生生站稳。 这回重生,不似恩赐,倒像被无形之力从轮回尽头狠狠推出,塞给他一个机会——布满荆棘,不容拒绝。 这一世,他来了。噬魂老祖也罢,心口诅咒也罢,都顾不上了。 他得去找他。立刻。马上。多等一刹,皆是凌迟! 前世,他没能护住。 这一世,纵然身陨魂销,他也绝不允许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什么天地法则,什么躯壳排斥,都抵不过那缕气息即将消散带来的、近乎灭顶的恐慌。 神识刚探出,便遭此方位面法则猛烈反扑,如钢针扎脑,撕裂剧痛。体内稀薄灵力随之震荡。 灵力枯竭,神魂欲裂,天地不容…… 念头飞转,更尖锐的恐慌却扼住咽喉—— 听澜的气息,正在飞快减弱!不能再等!恐惧碾过权衡。他强压翻涌气血,再度铺开神识——不再盲寻。 心口烙印灼热,灵魂深处对生死轮回的模糊感应,化作无形丝线,死死牵引着他。那一头,纯净却微弱的气息,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他踉跄迈步,朝那方向挪去。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夜风如刀刮面,他浑然不顾,只埋头,咬牙,一步,一步,执拗前行。 凄冷月光下,身影被拉扯得老长,扭曲着,宛如绝境荒草,誓要扎根。 这一世,他就干一件事。 找到他。 缠着他。 护着他。 这大概就是他一次次从轮回里爬出来,逆天而活的唯一念想。 念头刚落,一股更猛烈的眩晕感便排山倒海般袭来。重生的躯壳终究难以承载神魂深处那撕裂轮回的剧痛与过于磅礴的记忆,眼前猛地一黑,喉头控制不住地涌上一股腥甜。 他踉跄一步,却强撑着不肯倒下,齿间尽是铁锈味。 ‘这身体……太弱了……’ 如此状态,莫说穿越万里去寻人,便是离开这片荒地都难。若途中遭遇丝毫险阻,无异于自寻死路,更别说……护他周全。 几乎是本能的,神魂深处对那缕微弱气息的灼烫感应,与他曾经营造、烙印着自身气息的某一处“巢穴”之间,竟生出了一丝极微弱的空间涟漪。 那是他前世洞府的坐标。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榨干体内最后一丝源自灵魂本源的晦涩力量,循着那点微弱感应,悍然撕开了眼前虚空! 身体被空间乱流撕扯的剧痛,远不及心口那道烙印的万分之一。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清晰得烙入神魂—— ‘恢复……必须尽快恢复……然后,找到他!’ 莫烬珩再睁眼时,已在自家洞府。灵气比那荒原浓郁百倍,心口那诅咒的灼痛稍缓,但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他前世的惨烈。他坐起身,指腹轻轻摩挲着心口那道狰狞疤痕,眼底翻涌着沉郁的暗火与难以掩饰的痛楚。 “听澜……”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而颤抖。 前世一幕幕闪现……心脏仿佛再次被撕裂。那点微弱的感应还在,像风中残烛,却固执亮着,指引方向。失而复得的狂喜与生怕再次弄碎的恐惧碰撞,炸裂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他不能再失去了,绝不能。 他的,只能是他的。这一世,绑也要绑在身边。 他闭上眼,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并非只是引动外界灵气,而是一方微缩却凝实的生死道域自行展开,笼罩其身周。洞府内灵气并非单纯涌入,而是被领域同化、提纯,化作最精纯的“生”之气息,疯狂汇入他体内。 那源于灵魂深处、对生死法则的模糊掌控自行运转。化神初期的壁垒如同薄纸,被轻易捅破,修为一路攀升,直至重返大乘初期的门槛才缓缓停滞。境界感悟虽瞬息归来,但力量仍需时日沉淀至前世巅峰。 代价是心口那疤又灼痛起来——那是过度催动“生”之法则、触及轮回根本的反噬,提醒着他跨越轮回的代价与不容于世的事实。然而,道域未散,仍在缓缓汲取周天灵气,抚平着这份因力量过快恢复而带来的撕裂痛楚。 他闭目感应,心口那道疤烫得厉害,硬生生为他牵出一缕熟悉气息。他撕裂虚空踏了进去,空间乱流刮过新生的躯壳,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却浑然不顾。 再现身时,人已悄无声息立在老树阴影里,死死盯住溪边那人。 听澜正在溪边整理衣袍,方才强行催动高阶符箓,灵力有些翻涌。他蹙着眉,心下烦躁。自那日从妖兽森林死里逃生后,总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如影随形,甩脱不掉。他指诀一掐,准备再施净尘诀,忽觉腰间一松。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澜道友,你的剑穗……缠歪了。”他试图用前世常说的话唤起记忆。 听澜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正撞进莫烬珩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莫烬珩看着那双熟悉的、此刻却写满陌生与惊怒的眸子,所有压抑了两世的痛楚、思念与疯狂,都在心底轰然炸开,最终化作唇边一抹苦涩而逐渐疯狂的弧度。 他找到了。 他的听澜。 第2章 今世纠缠 听澜惊愕,这人何时近的身?他竟毫无察觉!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怎么会是他?! 一段极其不愉快的记忆瞬间涌入听澜脑海——就在数日前,他被一伙邪修围攻,险象环生之际,正是此人突然出现,以雷霆手段解决了那些邪修。然而,还不等他道谢,对方便用一种复杂到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哑声道:“别怕,我来了。”随后更是得寸进尺地加了一句:“我名莫烬珩,是你的……道侣。” 当时他惊怒交加,只觉此人比那帮邪修更不可理喻,趁其不备,反手一剑刺去虽未重伤对方,却也借机脱身。没想到,这人竟阴魂不散地追到了这里! 一股过电般的酥麻自莫烬珩指尖触及的腰眼窜起,混合着被轻薄的恼怒,听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一掌拍开那只手:“莫烬珩!你做什么!”掌心击打对方手腕的触感,带来一丝奇怪的滞涩,仿佛这个动作早已重复过千百遍。 莫烬珩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但迅速被掩饰,低笑道:“路见不平,提醒一句罢了。听澜道友竟还记得在下名讳,真是……荣幸。”他心中却如刀绞:他不认得我了,他只记得上次那糟糕的初见,他讨厌我。 “滚远点!”听澜后退一步,眼神警惕又厌恶,那日被强行冠以“道侣”名号的憋屈感再次涌上心头。此人修为高深,且言行诡异,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吞吃入腹,让他极不舒服。 “滚?”莫烬珩眼底一暗,忽然扣住他手腕,声音压抑痛苦:“那日在寒潭,你踹我那脚,淤青三日未消。这笔账,怎么算?” 他渴望听澜能记起哪怕一丝片段。 听澜根本不知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奋力挣扎:“什么寒潭?疯子!松开!”他一面挣扎,一面已悄然扣住一枚高价购来的保命遁符。 莫烬珩看到听澜眼中的厌恶,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他不管不顾,另一只手揽住听澜的腰,猛地将人往旁边深潭里带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他需要让听澜想起寒潭,想起他们的过去。 听澜从水中冒头,气得眼尾发红:“你欺人太甚!” 莫烬珩站在潭边,目光幽深扫过他湿透的身形:“这就叫欺人太甚?待会儿还有更甚的。”说着便要下水。 心底的疯狂在呐喊:‘抓住他,让他记住我,哪怕恨我也好。’ 听澜咬牙,齿根都泛着酸。 莫烬珩的目光像带着倒钩的鞭子,刮过他湿透的衣衫,直刺皮肉。那里面毫不掩饰的侵略感,让他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意。 再待下去,不知这疯子还要做出什么事! 他指尖一抖,一枚古朴符箓瞬间捏碎——遁地符!土黄色光芒爆开,裹住他瞬息消失原地。只余几圈涟漪在水面荡开,还有岸边那人骤然阴沉的脸。 莫烬珩看着空荡荡的水面,脸上笑意淡去,只余偏执的疯狂。 “跑?你能跑到哪儿去?” 土遁的挤压感散去,听澜从一片荒芜的山坳中跌出,踉跄几步才站稳。四周寂静,只有风声呼啸。他急促喘息,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紊乱的灵力。那人的眼神,那强势的触碰,如同鬼魅附骨。必须逃得更远! 气息未稳,恐怖威压已笼罩而下!莫烬珩竟比他更快! “遁地符?不错。”莫烬珩语气平淡伸手便抓。但他周身流转的灵力,似乎比方才滞涩了半分,显然频繁撕裂虚空对他负荷不小。 听澜瞳孔一缩,强压下眩晕感,不顾一切催动秘法召唤风狼:“土豆!” 一声狼嚎。 一只体型硕大、毛色青黑的风狼撕裂空气般出现,载上听澜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捕捉其轨迹。 莫烬珩冷哼,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狼背,手臂强势环过他的腰:“这狼不错,可惜……太慢。”温热呼吸喷在耳廓。 听澜浑身僵硬,手肘猛地后击:“下去!” 莫烬珩轻易化解,手臂收紧,低笑:“腰还是那么……”指尖恶意按了按他腰侧。 听澜浑身一僵,羞愤交加,再不顾其他!他反手捏碎一枚高阶遁形符,另一只手同时抖开灵兽袋,低喝一声:“土豆,走!” 土黄色光芒爆开的刹那,青色狼影如疾风般窜出,与听澜的身影一同模糊,瞬息间便彻底消失在山谷之中。 原地只余下尚未散尽的灵光,和莫烬珩骤然空落的怀抱。 下一刻,他出现在隐秘山谷。前方石门布满古老禁制,这是他耗费心血研究、自信无人能破的古老洞府。 山谷寂静,唯有风声呜咽,他背靠冰冷石门,剧烈喘息,试图找到一丝安全感。 “这洞府……倒是个好地方。” 一声低语轻飘飘落下,却如惊雷炸响! 听澜骇然转头,瞳孔骤缩——莫烬珩竟不知何时立于身后,指尖银光流转,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禁制,竟如温顺水波般无声分开一道缺口! 根本不容反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攫住他手腕,将他猛地拽入洞府,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砸上冰冷的石床!寒气瞬间刺透衣衫。 完了。 连这里……连这里都…… 听澜望着上方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暗火的眸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得干干净净。 “你怎会……” “我怎么不会?”莫烬珩俯身,指尖划过他衣襟,“听澜,你忘了太多……寒潭底下,你……” 又是寒潭!听澜根本毫无印象,只觉得这人疯得不可理喻:“我不知道什么寒潭!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就是!”莫烬珩眼神一厉,扯开他衣襟,露出腰侧旧疤,“这道疤!和寒潭下三头蛟的毒爪一模一样!你告诉我你不是?” 听澜愣住,他确有这道疤,却不知来历。“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你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莫烬珩气笑了,低头欲吻。 在对方气息逼近的瞬间,听澜心口猛地一悸,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呼吸一滞。眼中决绝闪过,掌心雷符轰然捏爆! 莫烬珩被逼退半步。听澜趁机遁走!此刻他已山穷水尽,这一次,他毫无保留,朝着修仙界第一大派云天宗的方向疯狂遁去。灵力近乎枯竭,神魂因连续遁逃而阵阵抽痛,但他不敢停。云天宗,高手如云,护山大阵闻名遐迩,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光芒散尽,他踉跄着跌出虚空,落在了云天宗山门外熙攘的坊市街道上。周围人来人往,多是身着云天宗服饰的弟子,喧闹的人声和坊市自带的防护阵法气息让他紧绷到极致的心神微微一松。 他迅速混入人流,极力收敛所有气息,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步,两步……十步…… 没有那股如影随形、几乎将他逼疯的恐怖威压。 没有那熟悉的气息。 周围只有陌生的修士和坊市的喧嚣。 他……成功了? 真的……暂时摆脱那个疯子了? 这个念头如同绝境中透进的一丝微光,让他几乎虚脱。他靠在路边一个卖符箓的摊位旁,借着人群的掩护,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憋了太久的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尚未完全蔓延开—— 一只微凉的手,自身后悄然探出,精准而用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捏得他腕骨生疼,不容挣脱。 听澜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头皮炸开般的发麻!他猛地回头,正对上莫烬珩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压抑风暴的眸子。 这人就站在他身后,仿佛早已融入人群,无声无息。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些许,气息也略有沉滞,似乎穿越云天宗的护山大阵对他并非全无影响。但那双眼睛里的偏执与疯狂,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骇人。 “跑上瘾了?”莫烬珩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以为,躲到这里,我便寻不到你了?” “莫烬珩!这里是云天宗!”听澜试图甩开他的手,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发颤。 “那又如何?”莫烬珩根本不在乎,直接将他扯进旁边无人的小巷,灵力封锁四周,“便是云天宗主在此,也要掂量一二。”他将他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目光沉沉地锁住他,“你还要逃到几时?嗯?” 听澜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这人简直……疯了!他再次捏爆一枚威力更大的雷符,趁着他格挡的瞬间,第三次遁逃。 刺目的雷光与爆炸的冲击力再次逼得莫烬珩身形微顿,灵力屏障泛起涟漪。他并未立刻追击,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听澜身影消失的方向,眼底风暴渐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疲惫与偏执。 他抬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属于听澜的气息。 所有的逃脱,皆是他精心丈量过的距离。所有的挣扎,皆是他默许范围内的嬉戏。 以他大乘期的修为,若真想阻拦,那雷符连一丝声响都不该发出。 他感受着那缕气息,如同看着掌中线。放得再长,也终归要收回。 ‘耗尽了力气,总会停下来的。’他摩挲着心口滚烫的疤痕,感受着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灵魂联系为他清晰指引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而势在必得的弧度。‘无论你逃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 他身影融入阴影,再次追去。 每一次追逐,每一次擒获,莫烬珩的目光都像要将听澜的灵魂也看穿。 而每一次听澜的逃脱,虽让他烦躁,却也带来一种病态的满足——看他生气,看他挣扎,总好过看他死气沉沉地躺在怀里。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疯魔。 听澜此刻经脉刺痛欲裂,神魂因连续使用符箓遁逃而阵阵抽痛,眼前甚至阵阵发黑,已是强弩之末。 他原本直奔云天宗,那是他所能想到的、拥有最多强者和最强阵法庇护的最后希望。可就在方才,那人竟视云天宗的护山大阵如无物,直接出现在坊市之中!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苗。 连云天宗都拦不住他,这天下之大,还有何处可去?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还有一个地方……他经营多年的洞府。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由他亲手布置,禁制层层相扣,虽不及大宗门的护山阵磅礴,却与他灵力同源,最为隐秘熟悉。 那是他真正的、最后的巢穴。哪怕明知那巢穴或许早已不再安全。 只能赌一把了。 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调转方向,朝着洞府疾驰而去—— 石门合拢的刹那,所有阵法嗡鸣启动,灵光流转,将外界彻底隔绝。他力竭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剧烈喘息,试图从这熟悉的、由自己一手构建的方寸之地中汲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然而,这口气尚未喘匀,一声轻微的、极其熟悉的灵光嗡鸣便自身后响起——那声音,如同最契合的锁钥轻轻转动,精准地嵌入了某处关窍。 听澜浑身血液瞬间凉透,骇然转头。 莫烬珩不知用何种手段,竟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洞府内厅,正慢条斯理地化解最后一道他自以为无人能解的隐匿防护灵光——那手法,竟带着几分熟悉,仿佛早已洞悉他所有布阵的习惯与弱点。 “听澜,”他抬眼看来,眼神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一次都让听澜心悸,“玩够了吗?” 第3章 护心镜巧赠 听澜背脊发凉,猛地站直身体:“莫烬珩,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莫烬珩一步步走近,将他逼至墙角,手指抚上他惊怒交加的脸,“我想让你想起来。想起寒潭,想起我。” 他的手指下滑,再次落在那节柔韧的腰肢上,轻轻摩挲,“想起这里……有多敏感。” 听澜猛地一颤,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想起个屁!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听澜!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看上的是他那副皮囊,何必来纠缠我?!强取豪夺,你与邪修何异!” 莫烬珩眼底风暴骤聚,猛地掐住他的下巴:“皮囊?我要的是这里!”他另一只手狠狠按在听澜心口,“两辈子都没焐热的地方!你说不是?好,那我便做到你承认是为止!” 说着便要彻底撕开他最后的屏障。 听澜眼中划过疯狂,周身灵力逆冲,竟是要引动未完全掌握的禁术拼死一搏!“我宁死……” 话未说完,莫烬珩已轻易拍散他逆冲的灵力,将他所有反抗扼杀在摇篮里,反噬之力震得听澜喉头一甜。“在我面前,你想死都难。” 话毕,看到听澜嘴角溢出的血迹和那双盈满屈辱、愤怒却依旧倔强的眸子,莫烬珩动作猛地顿住,那疯狂的占有欲和暴戾像是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大半。他眼前闪过前世听澜自爆元婴的景象,那颗冰冷的心骤然紧缩——他不能再逼他了,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深沉的疲惫与痛色。 他松开钳制,默不作声地替听澜拉好凌乱的衣襟,指尖溢出精纯温和的灵力,小心疏导他因反噬而紊乱的内息,又替他擦去嘴角血迹。 动作间,他自己的力量气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紊乱,那是强行恢复力量根基不稳的征兆,却被他强行压下。 听澜愣住,心底那丝异样又浮上来——这人明明强势得可怕,为何此刻动作却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但他立刻压下这念头,冷声道:“莫真人,玩够了就请回。” “别动。”莫烬珩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疗伤。”他不敢看听澜的眼睛,怕自己再次失控。 听澜僵着身体,任由他动作。灵力入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快速修复着他的损伤。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莫烬珩输送灵力的气息,似乎……并非那么平稳流畅。 伤处理好,莫烬珩退开一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就是不认?” 听澜抿紧唇,压下心底那丝怪异的感觉,冷声道:“我根本不记得!如何认?莫真人,你修为高深,何苦执着一个不记得前尘、对你只有厌恶的人?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没有相似之人!”莫烬珩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只有你。”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罐,倒出一颗琥珀色的松子糖,递到听澜嘴边,“尝尝。” 听澜蹙眉避开:“做什么?” “上辈子,你总爱偷我藏的糖渍松子。”莫烬珩看着那颗糖,眼神有些悠远,“你说,偷来的糖最甜。” 听澜只觉得荒谬:“我不喜甜食。” 莫烬珩的手僵在半空,半晌,缓缓收回,将那颗糖自己吃了。 糖很甜,却化不开他心口的苦涩。“是啊,你不记得了。”他喃喃道,忽然觉得无比疲倦,那股强撑着的疯狂劲儿泄去,露出内里深可见骨的荒凉与偏执。 他不再看听澜,转身撕裂虚空,径自离去。 洞府内重归寂静。 听澜站在原地,看着莫烬珩消失的地方,许久未动。 腰侧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带着薄茧的触感,还有那句“两辈子都没焐热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自己腰侧那道陈年旧疤,那里,竟在此刻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奇怪的悸动。 他烦躁地甩甩头,试图甩开那点莫名的情绪,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悄然松动——那人似乎真的在痛苦,可这与他何干? 既已撕破脸,此地不宜久留。他迅速收拾了必要之物,毫不留恋地离开。 既然甩不掉,那便提升实力,强到足以摆脱他! 数日后,黑市。 听澜一身黑袍,兜帽遮面,与独眼商人交易。他需要千年冰魄来修复因多次遁逃和反噬而受损的道基,更为了尽快提升修为,彻底摆脱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听澜真君最近手头很紧?”独眼商人掂量着灵石,“最近追查邪修的风声紧,您要的千年冰魄……极北之地倒是有消息,但那地方危险,守护兽不好惹。” 听澜懒得废话,抛过一袋上品灵石:“地图。” “爽快!”独眼商人爽快交易后离去。 听澜攥紧手中地图,羊皮卷轴几乎被他指尖掐穿。极北之地的凶险,他岂会不知?可想到莫烬珩那双疯得要将人吞噬的眸子,下一刻却温柔疗伤的矛盾,一股寒意直窜头顶——这反复无常比直接威胁更令人窒息。他厌恶这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感觉,必须斩断! 但他终究未被冲动吞噬。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他转身寻了处荒僻山洞布下禁制。 此行九死一生,他需将连日遁逃反噬的灵力彻底平复。即便心急如焚,也绝不容许自己因准备不足而丧命——那才真是顺了那疯子的意,永远困于这猫捉老鼠的戏弄之中。 调息数日,待气息彻底平稳,眼中最后一丝动摇化为凛冽决意。他毫不犹豫地祭出一张银光流转的高阶破界符——「千里瞬息符」。灵符燃尽的刹那,空间扭曲。 听澜决然踏入极北风雪,潜入冰窟。千年冰魄悬浮寒潭之上,他咬牙破禁,刺骨冰寒冻裂经脉,却仍被他死死攥住。“拿到了……”他喃喃,心底只有解脱般的空虚。 突然,守护兽醒!恐怖威压碾来!听澜所有符箓砸出,转身逃遁!冰息擦背,剧痛炸开,他接连动用遁符,跌落桃花林外,鲜血染衣。 昏迷前,他竟荒谬闪过“若是他在……”的念头,随即又立刻掐灭。 听澜昏迷瞬间,远在洞府的莫烬珩正压制心口诅咒反噬,忽地命锁开始灼烫!他感应到听澜气息飞速衰弱,仿佛又回到前世听澜自爆元婴的那一刻——“不!”他心脏骤停,恐惧淹没理智,不顾伤势撕裂虚空,精准出现在桃花林,入目便是听澜浑身是血、气息奄奄,莫烬珩手臂微抖,小心将人抱起。 “蠢货……”他低骂,声音却带颤,精纯灵力渡入心脉。心口疤痕灼痛难当,仿佛与听澜的伤共鸣,前世听澜死在他怀里的画面疯狂闪回,逼得他几乎疯魔。“不准死……我不准!”他嘶哑道,撕裂空间便返回洞府。 处理伤口时,他指尖冰凉,动作却轻柔且小心。看到听澜昏迷中紧蹙的眉,他想抚平,又硬生生收手——怕惊醒他,更怕自己失控伤他。 这份克制,比任何疯狂都更折磨。 听澜醒来,察觉身处莫烬珩洞府,伤已妥善处理,疼痛减轻,但心口的闷堵却愈发沉重。他沉默片刻,取出那枚千年冰魄,递出时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莫真人。"他声音干涩,"多谢。" 冰魄被递到两人中间,泛着幽幽寒光。听澜别开脸,不去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此物与我无用……两清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像是要说服自己。可递出冰魄的手悬在半空,竟有些发颤。这个人救了他,眼神疯得吓人,动作却温柔得让他心慌。厌恶与感激拧成一团乱麻,勒得他喘不过气。 莫烬珩盯着冰魄,眼底风暴骤聚——他就这么想撇清? 忽地,他一把抓过冰魄,指尖发力竟将其捏出裂痕!“无用?”他低笑,声音却冷得骇人,“你拼死得来的东西,说无用?”但下一刻,他想起听澜昏迷的脆弱,强行压下暴戾,掌心轮回之力流转,裂纹修复,冰魄被炼化为护心镜。他告诉自己:不能急,得慢慢来。 莫烬珩将镜抛来,声音沙哑:“拿去。”他目光扫过镜面,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镜蕴藏他的本源气息,日积月累的佩戴,或能如水滴石穿般悄然叩开听澜尘封的记忆。但此刻,他只能硬邦邦道:“别再让我看见你为这种东西拼命。” 听澜接住护心镜,入手冰凉,却残留一丝莫烬珩的体温和血腥气。指尖触及镜面刹那,心口似有微电流窜过,带来一丝极短暂的、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在心底轻轻挠了一下,却抓不住实质。他甩头驱散这异样,心底却莫名一颤。 这镜……他竟用了本命精血? “两清”二字卡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他最终沉默,放下护心镜,转身离去。 洞府内重归死寂。 听澜离去后,莫烬珩缓缓转身。他望着空荡门口和未带走的护心镜,指尖掐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放他走?怎么可能。 “轮回命锁”所化的无形丝线,比任何神识追踪都更为精准。听澜的每一次呼吸、体内灵力的每一分流转,甚至那心绪的细微波动,都如同在他心弦上拨动,清晰得令人发狂。 此番他收敛爪牙,藏于暗处。他不再强势地拦在他面前,而是隐于幕后,如同烙印在听澜魂魄里的咒印,通过命锁的感应,贪婪地掌控着他的一切行踪。 所以,听澜一踏入流云仙坊,他便知道了。 听澜在拍卖会角落坐下,他也早已在雅间内等候多时。 他看着他为那株凝魄草竞价,心中那股暴戾的妒火再次升腾——他不惜重伤也要得到的冰魄,他弃如敝履;如今这株破草,他倒肯一掷千金? 是为谁?难道他身边,已有了值得他如此付出之人? 第4章 望仙楼对峙 七八日一晃,云天宗脚下最大的流云仙坊,迎来了百年一度的流云仙会。 这次阵仗极大。连些闭死关的老家伙都派了人露面——无他,这回压轴的是一株“九叶凝魄草”,这东西生在极阴之地,吸足千年月华才长出九片叶子。对稳元神、补魂伤有奇效,更能宁心静气,对抗心魔。对要渡劫或是元神受损的高阶修士来说,简直等于多攥了半条命在手里。 消息早已传遍三界,引得四方云动,仙坊内人流如织,各大客栈洞府早已爆满。 听澜凭窗而立,望着楼下熙来攘往的人潮,眉间凝着一丝未散的躁意。那面冰魄护心镜,那面躺在莫烬珩洞府那冰冷的玉案上。他终究没有带走它。 想到指尖触及镜身时,那冰凉顺滑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与那人元神隐隐相系的磅礴力量,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 带走它,仿佛就默认了某种纠缠,接受了一份他绝不想要的“馈赠”。 然而留下它,心口却又莫名空落,连带腰间旧疤都隐隐灼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不能再想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证明,于是换上一身灼眼的红色法衣,以一顶垂落黑纱的帷帽遮掩了容貌,步入了拍卖场,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他对那凝魄草并非志在必得,更多是一种复杂的心理——或许是想借此宣告独立,或许是想试探,又或许,只是想找个由头,压下心底那份不愿深究的不安。 拍卖场内气氛炽热,各种奇珍异宝逐一亮相,引得叫价声迭起。听澜始终静坐,直到那株通体碧绿、萦绕着氤氲之气的九叶凝魄草被捧上台,场内霎时鸦雀无声。 竞价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价格节节攀升,很快到了一个让寻常元婴修士都需掂量的数字。 听澜并未立刻加入,直到叫价声渐稀,他才缓缓举牌,声音透过帷帽传出,清冷平静:“七万上品灵石。” 隔壁雅间内,莫烬珩指尖的玉杯悄然化为齑粉。果然,他是为此物而来。一股混合着妒忌与暴怒的邪火,瞬间烧穿了他所有伪装出的冷静。 那道熟悉的声线,带着他特有的、压抑着危险的慵懒,穿透禁制而来: “十万。” 众人哗然,先前已叫至七万,此人竟直接抬至十万?但感知到那雅间隐约透出的深不可测的气息,无人敢出声质疑。 听澜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是他。他果然在。 那声音顿了顿,似是轻笑了一声,继续传音入密,那声线仿佛贴着他耳廓响起:“隔壁的道友,还要加价么?这株小草……于我倒是不错的养伤良药。” 听澜蓦然抬头,视线穿透人群,直直撞进莫烬珩隔空望来的眼眸里。 那人倚在窗边,一手支颐,墨发披散,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他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窜起,牙关一咬,几乎是赌气般地,直接将价格抬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的高度:“十五万上品灵石!” 反正,他从那处古修遗府中得来的灵石堆积如山。 “二十万。”莫烬珩的声线依旧慵懒,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目光却始终锁在他脸上。 “三十万。”听澜毫不退让,语气冷硬,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他厌恶这种被看透、被步步紧逼的感觉。 莫烬珩低笑出声,那笑声透过禁制传来:“三十万上品灵石?道友真是……出手不凡。”他刻意顿了顿,尾音拖长,“莫非……此物对道友而言,别有深意?” “别有深意”四个字像一根尖锐的针,精准地刺入听澜最敏感的心绪。他脸色一白,霍然起身,声音冷得掉冰渣:“既然莫真人如此喜爱,那便让与你好了。”说罢,不再看那人一眼,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然而心中的烦闷与怒火并未消散,反而像被泼了油的野火,愈烧愈旺,莫烬珩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语带双关的试探、还有那双能看穿他所有伪装的眼睛……都让他极度不适。 他需要麻痹,需要遗忘。脚步一顿,转身踏入了城中最大的乐馆“望仙楼”。 一掷千金,包下了最顶层临河的雅间“醉仙居”,点了最烈的灵酒“醉千秋”。酒意上涌,他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几杯下肚,警惕心被酒精侵蚀,他斜倚在榻上,阖着眼,意识有些涣散。 馆中琴师悄无声息地靠近,见他眉宇间凝着愁绪,便执起玉壶为他斟酒。那少年动作轻柔迅捷,酒杯递上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听澜微烫的手背。 这轻微的触碰却透过命锁之力,清晰地传到了莫烬珩那里。他眼底风暴骤聚,眼前骤然闪现前世听澜被操控的景象,恐惧与怒火瞬间淹没了理智 听澜醉眼朦胧,正欲抬手接过,雅间那加持了防护禁制的雕花木门,“轰”一声巨响,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然震碎! 木屑纷飞中,莫烬珩面无表情地立于门口,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先是从那瘫坐在地、吓得脸色惨白的琴师身上冷冷扫过,眉头都未皱一下,一股无形灵力便如狂风卷落叶,将那瑟瑟发抖的少年直接掀出了一片狼藉的雅间,重重摔落在廊道远处,不省人事。 最终死死钉在软榻上因醉酒而眼波迷离的听澜身上。 “玩得可还尽兴?”他声音低沉,冷得几乎能冻结空气。 听澜被这变故惊得酒醒了大半,看清来人,心下莫名一虚,下意识想拉好衣襟。但这抹心虚瞬间被更大的恼怒所取代—— “莫真人管得未免太宽了!”他借着酒意,声音比平时更冷,却带着一丝颤抖。 “你说我管不管得着?”莫烬珩一步踏入,大乘期的威压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径直走到软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听澜,眼底怒火翻涌。 下一瞬,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听澜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人拽起,狠狠按在旁边摆满珍馐的案几之上! “砰——哗啦——!” 杯盘碗盏尽数摔碎。殷红的酒液浸透了他烈焰般的红衣。 “莫烬珩!你混蛋!放开我!”听澜又惊又怒,奋力挣扎,醉意在这粗暴的对待中彻底消散。 莫烬珩单手扣住他双腕反剪至身后,用绝对的力量将他死死压制。 膝盖强势地挤入他双腿之间,将他牢牢困在案几与自己身躯之间。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喷在听澜耳侧,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妒火:“当年寒潭底下,你一脚踹我下水,怎不见你说放肆?” 他惩罚般地低头,用牙齿啃咬着听澜敏感的耳垂,声音低哑危险,“这辈子倒好,没学会找我,倒先学会了……让别人碰你?” 听澜气得浑身发抖,羞愤交加:“你混蛋!疯子!放开我!你不过就是贪图这副皮囊!想上我罢了!何必一次次拿那些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做幌子!令人作呕!” 这句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莫烬珩心口最软的那处旧伤!他眼前猛地闪过听澜前世自爆元婴时那双决绝灰败的眼,与此刻这双盛满憎恶的眸子骤然重叠—— 一样的狠,一样的不留余地,要将他彻底隔绝在世界之外,永世不得超生。 那是他穷尽两世也焐不热、化不开的……绝望。 莫烬珩所有的动作猛地顿住。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缓缓撑起身,松开了钳制,就那么看着身下衣衫凌乱、墨发铺陈、因愤怒和屈辱而剧烈喘息着的听澜。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抗拒,还有一丝……被他逼出来的惊惧。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了心口旧伤,那股大乘期灵力猛然一滞,反噬之力逆冲而上,让他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脸色一白,强行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眼底的疯狂风暴渐渐平息,沉入了更深的荒芜与绝望之中。 贪图皮囊?想上他? 是,他想。他想得发疯。两世偏执,爱恨痴缠,早已融入他的骨血。这具皮囊,这个人,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但,又绝不仅仅是如此。 他想要的是那个会瞪他、骂他、踹他下水,却又会在他重伤时笨拙地替他包扎伤口;会因他一句戏言而悄悄脸红;最后更是不管不顾地为他自爆元婴的听澜。是那个鲜活的、完整的灵魂,而非眼前这具空有令他痴迷的皮囊、却对他只剩下厌恶的空壳。 他看着听澜眼中那清晰无比的憎厌,所有疯狂的念头,瞬间冷却成灰。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甚至,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带着一丝颤抖,细心地将听澜被扯乱的衣襟拢好,指尖掠过对方微烫的肌肤时,会几不可察地蜷缩一下。 “是,”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笑,最终露出的却只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你说得对。” 他踉跄着退后两步,指尖微动,一道流光没入听澜识海——是那面冰魄护心镜。此刻,镜身光华内敛,却与他元神之间的联系被一股绝望的力量加深,如同最坚固的枷锁。 他蓦然转身,不再看听澜一眼,声音低哑沉郁,“别再让我看见你……用这种方式作践自己。” 话音未落,他已撕裂虚空,身影瞬间消失在那片狼藉之中。 听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底那丝刺痛蔓延开。他忽然瞥见案几上残留的一抹血迹——是莫烬珩方才强咽下的伤血?那人总是这样,强势地闯入,又狼狈地退场,却从不解释。 他怔怔地躺在狼藉的案几上,冰凉的酒液浸透衣料,却浑然不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冷冽又带着血腥气的味道。 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江倒海般汹涌而上——有一丝解气的快意,有更多的恼怒与屈辱,有无法摆脱控制的绝望,却还夹杂着一丝……因那人最后毫不掩饰的受伤、绝望与疲惫而产生的细微刺痛与茫然。 “混蛋……”他低斥一声,声音沙哑。烦躁、羞愧、愤怒、还有那丝该死的莫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案几上! “砰!”一声闷响,案几剧烈震颤,上面仅存的酒具嗡嗡作响,仿佛在应和着他混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