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证道后,高冷仙尊疯了》 第1章 第一章 碧空如洗,骄阳似火。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地上,酷热的暑气让众人都平添了几分烦躁,扫帚与落叶的触碰传来‘沙沙’的声响。 “听说了吗,这一次清岚霜仙尊受伤居然是纪明琛救了他。”侍从压低声音对着旁边八卦道。 “纪明琛?”他们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只记得他总是跟在仙尊的身后,怯生生的不敢抬头。 唯一让人印象较为深刻的还是他作为仙尊未婚夫的身份,要不然依照他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成为内门弟子,还与仙尊同吃同睡。 心中愤愤不平,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不少,地上的落叶随着他的动作肆意飞舞。 “不对不对,你这话可是完全错了。”一名侍从摇头晃脑,故作深沉地缓缓开口道:“这救下仙尊的可不是纪明琛,而是温师兄。” “真的假的?!” “我哥可是在竹幽峰的侍从,这还能有假。”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依照纪明琛的修为怎么可能做到。” “温师兄这么好,他怎么能抢温师兄的功劳,实在是品行低劣!” “难怪仙尊这么多年一直与温师兄同进同出,看来若不是困于婚约,只怕仙尊早就与温师兄在一起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他的话。 而他们口中品行低劣的纪明琛正缓缓从他们的旁边经过,方才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到了。 但他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连仙君都不相信自己,更何况是旁人。 而且管事说了,他这些年吃穿都是仰仗仙君,就算是用掉父母留下的保命丹药也是应该的。 他不能邀功,也不能居功自傲。 要乖巧懂事,这样才讨仙君的喜欢。 将话在心中默默念了两遍,继续低着头沿着小路的边缘一点点地往前挪,生怕那些人注意到他。 风夹杂着滚烫的热浪吹起帷帽,他慌忙伸手将四散开的白纱牢牢抓在手里。 今日出门他应该乘坐仙鹤的,可这样一来,仙君就会知道他去了何处,而且他手中的灵石也不大多了。 原想着慢慢走过去,可他太高估自己的身体。 汗水不断从额头冒出,最后从尖尖的下巴滑落,在他走过来的路上开出一朵朵小花。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看着太阳逐渐上移,焦急地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前走。 君宁峰,看着山脚下的牌子,纪明琛长呼一口气。 来到山顶,一股浓烈的药香味袭来,引得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轻轻叩响房门,下一瞬,门缓缓打开。 与纪明琛年纪相仿的医修来回扫着眼前的弟子,这人穿着内门弟子的衣袍,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消瘦,倒不像是他穿着衣服,而是衣服虚虚地将他罩住。 手背上也满是青筋,看来这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弟子。 能来君宁峰,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医术! 柳济卿让开位置将人往里面请:“你身上是哪里不舒服?” “是我。” “阿琛?!”认出纪明琛的瞬间,柳济卿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快进来。”接二连三的话让他根本无法插嘴,只能任由激动的柳济卿拉着往屋内走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兴许是方才吹了风。”纪明琛将手抽回来,随后将帷帽摘下。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柳济卿一脸惊讶地拉着纪明琛上下扫视:“迟霁这个王八蛋不给你饭吃吗?” “仙君对我很好。”纪明琛抿着唇,低声回道。 柳济卿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所有的话全部化为一声叹息。 抬头看着纪明琛这毫无血色的脸,劝道:“你本就天生体弱,更应该比别人多注意身体,何苦大夏天跑这一趟。” 话落,柳济卿拿出一把扇子轻轻为纪明琛扇着风。 纪明琛并不习惯别人的伺候,立刻接过他手中的扇子,“我就想见见你。” “都怪迟霁这……”柳济卿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纪明琛还在,于是将到嘴边的指责又吞了回去:“下次你想见我就传讯给我,我去竹幽峰山脚下见你。” “那王 八、家伙不让我上去,我在山脚下他总管不了我吧。”柳济卿愤愤不平,迟霁这家伙就是狗眼看人低,等哪天他落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一定要在他的药里下最苦的灵药。 苦死他!!!! 想着迟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紧皱眉头,强忍苦意的样子,柳济卿就觉得解气。 笑容刚刚到达嘴角,就因看到纪明琛仍旧发红的双颊而消失不见:“怎么汗还是那么多?” 伸手一摸纪明琛的脑袋,额头还有些烫。 “头晕不晕?” 纪明琛摇摇头,但明显反应有些迟钝。 “别是中暑了。”柳济卿不放心,抓着纪明琛的手搭上去,不探不要紧,这一把脉就发现了不对。 “你、你、你的脉象怎么这么虚弱。”虽然柳济卿的医术并不高明,可他却也能号出这是将死之人的脉象啊! “应该是最近没有睡好。”纪明琛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抓紧,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回道。 他自然清楚这是救下迟霁的后遗症,可他不能说。 毕竟一说出口,济卿肯定要生仙君的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又要恶化。 而且这事情要是传到仙君耳中,会不会认为他是在邀功。 所以,这些都不能说。 看着他这幅垂眸不语的样子,柳济卿急得快要原地转圈,这就是从出生开始都没睡好也不会是这么差的脉象啊! 一看就是被迟霁苛待了。 这人明明知道阿琛的身体比寻常人弱上许多还如此苛待他,简直就是混账! “这可不是小事情,依照你这样的脉象能活上一年都算是神仙转世。”柳济卿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他,可眼前的纪明琛仍旧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济卿想了想,得出了结论:“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这下,纪明琛总算是有点反应:“自然不是,我自然是信你的!” “我就是、就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纪明琛将音量压低,哪怕是坐在身边的柳济卿也很难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敏锐地捕捉了关键词——害怕。 低头看着因紧紧拽着衣摆而发白的手,上方的青筋比之前更加清晰几分,修长纤细的手没有半分肉感,柳济卿想起之前的传闻,说什么同吃同睡,只怕好东西都到了迟霁的身上。 脑海中浮现出纪明琛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样子,只怕是吃点好东西还要看迟霁的脸色。 可他没有办法,他比不上迟霁,而且师尊如今又闭关了,他不可能将阿琛接到君宁峰来。 偏头看向纪明琛的眼神多了几分内疚,但在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再度将嘴边的话咽下:“别担心,你别忘了,我可是医修,我回去翻翻古籍,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这段时日,你就放下心来,莫要劳累,多吃点补品。”柳济卿嘱咐着,将身上的灵药一股脑都塞进纪明琛的储物袋里,“还有这个,这是师尊留下的大还丹,一日三次,饭后服用。” “这太贵重,我不能……”纪明琛下意识将药瓶退回去。 “药还能比你的命更贵重吗?” 柳济卿的一番话让他哑然,将手中的药瓶紧紧抓住,小声地点头:“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虽然纪明琛收下自己的东西,但柳济卿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如若药吃完,你就传讯给我,我给你送过去,千万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你身子受不住的。” 纪明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依旧默默地抓着手心的药瓶。 柳济卿知道他害怕,自顾自转移话题:“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话脱口而出,纪明琛忽然想起柳济卿适才吐槽过迟霁,这样倒像是在撒谎。 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自己,他不想再失去一个。 而且他心中确实认为他过得挺好的,仙君让他吃穿不愁,还给自己房子住,已经很好很好了。 柳济卿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上。 只不过要顾及纪明琛的面子,他再度转移话题:“那件事是怎么回事?我听闻你救了迟霁,怎么后面又变成温师兄?” 这件事情太过于复杂,就连纪明琛都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说过这丹药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相当于他的两条性命,他相信父亲是不会骗自己的,可自己并没有亲眼见到仙君醒来。 是服下温师兄的灵药之后,仙君才醒过来的。 “你信我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自然是信你的。”柳济卿心里暗暗觉得不对,阿琛该不会是救了迟霁身体才这么弱?! 这样的想法一出,他立刻在心中否决。 迟霁此番昏迷乃是因为神魂遭受重创,即便阿琛的修为再低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神魂去修复他的。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傻子或者直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纪明琛的轻声致谢将柳济卿从思绪中拉出,他刚想开口,却见到纪明琛缓缓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柳济卿依依不舍地拉着纪明琛。 纪明琛自然也是不舍的,可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是太晚回去,仙君只怕是要责怪的。 “我下次再来找你。” “算了,还是我有空去找你吧。”柳济卿不放心地把人送到山脚下,虽然太阳已经西斜,但还是难掩酷热:“我让仙鹤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快回去吧,不是还有药炉在炕上。” 提到这事,柳济卿连忙拍了下脑门,那药是他新研制的,药童可掌握不住火候。 望着柳济卿匆忙离开的背影,纪明琛转头再度朝着竹幽峰的方向小跑去。 才刚回到竹幽峰便迎面撞上了迟霁,他的眸光在纪明琛身上扫了一圈后,淡然问道:“你一整天去哪了?” “这里闷,去外面走了走。” “外头难道不比竹幽峰闷?”没有得到纪明琛的回答,迟霁的脸色明显是比之前沉了几分:“以后莫要到处乱跑。” 纪明琛深知这是他要生气的表情,立刻点头应下。 “有话要说?”察觉到纪明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迟霁停下动作看他。 纪明琛微微点头,但心中确是宛如惊涛骇浪般,他下意识抓住迟霁的手:“我有点不舒服……” “不成体统。”迟霁抽回手,训斥道。 “对不起。”纪明琛立刻抽回手,他方才意识慌张,这才失了分寸,忘记仙君并不喜欢旁人的触摸。 “酷暑天在外面乱跑,晒得脸都通红了,自然是不舒服,还不快些进去。” 纪明琛低着头悄悄用冰凉的手背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他方才的那一声训斥让原本惊慌到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咽下。 仙君不喜欢济卿,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偷偷去见他,还收下丹药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 这件事情不能直接说,不能连累济卿。 纪明琛深呼吸,试图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慌,可他的心却是越跳越快,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柳济卿方才的嘱咐。 “一定要让给你好好补一补,不然你就算是熬过这一劫,也总还有下一次!” “发什么呆,还不快进去?”迟霁的话将纪明琛从思绪中拉出。 生怕再度惹迟霁不高兴,他急忙忙往屋内走,身后再度传来纪明琛的训斥声:“不许疾行。” 他猛地顿住脚步,险些被自己绊倒,好在他及时稳住身子。 迟霁缓缓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垂眸扫了他一眼。 纪明琛抿着唇缓缓站直,能自己把自己绊倒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实在是太丢脸了。 纪明琛低着头缓缓跟在迟霁身后回到殿内,他十分自觉地来到砚台旁开始磨墨,心中盘算着下一次该如何开口。 要不他再找个医修给自己看看,让医修告诉仙君自己病了,如此一来仙君就不会认为自己是矫情或者胡说八道了。 眉心忽然被人弹了下,他捂着额头,茫然地看着神情有些不悦的迟霁。 “仙君?” “仙尊,新的砚台已经拿来了。”一名侍从捧着砚台来到他们二人面前。 纪明琛低头瞧见自己手边的砚台上的墨水十分不均匀,且颜色极淡。 他好像又犯了个很笨的错误。 在侍从将砚台放到桌上时,迟霁突然开口问道:“今日似乎不是你在殿内当值。” “早上是陈大哥当值,但下午他突感不适,这才和我换了班。” “让他找个医修看看,三天两头病着躲懒,不知是他侍奉本座,还是本座侍奉他,竹幽峰可不养闲人。” 迟霁的一番话像是一记闷雷砸在纪明琛的心头,仙君要是知道自己重病的话,会不会把自己也赶出去…… 果然,迟霁突然话锋一转看向自己:“你不是也不舒服?” “没、没有!”生怕被迟霁看出来,纪明琛紧张得话都有些磕磕碰碰。 “你方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纪明琛一时愣住,难道自己的表情如此明显吗? 意识到迟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纪明琛更加紧张,喉咙像是被堵住,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迟霁的耐心即将耗尽时,一名侍从快步进入殿内:“启禀仙尊,温师兄已在听玉轩等候。” 迟霁轻应一声,站起身来:“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可他站起身却仍见纪明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隐隐觉得今日的纪明琛有些不同。 垂眸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大致的答案。 “你也想去?”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纪明琛呆愣愣地看着他。 耐心消耗殆尽,迟霁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迟霁冷眼打量着眼前的的纪明琛,从前的他可不会这般不懂事。 如此他的种种变化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时日外界的流言蜚语他也听了不少,虽已勒令不许再传,可也堵不住旁人的嘴。 可没想到的是,纪明琛将这样的浑话听了进去。 周围的侍从感受到殿内诡异的氛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的呼吸得罪仙尊。 纪明琛也被迟霁的这一声呵斥吓傻,他慌张地不知道将手放在何处。 他也不是故意不搭理迟霁,只是被他突然的提问惊到,毕竟以前仙君与温师兄谈话都是不会带上自己的。 如今要求自己去,是不是仙君觉得自己有用! 纪明琛的眼睛微微亮了点,看向迟霁,用着小心翼翼的口吻:“我真的可以去吗?” 见纪明琛并没有抵触情绪反而自己要求要与迟霁见上一面,想来还是懂事的。 轻应一声算是应允自己的要求,正当他站起身,突然又听到,“等等。” 纪明琛的眸光一暗,垂下的手紧紧捏住衣袍,果然仙君并不想让自己去,刚刚只是气话而已。 “去换件衣服。” 纪明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袖子上沾到了墨汁,原来仙君是真的想要带自己去。 心中激动,步伐也比寻常快,但想到仙君才训斥过自己,于是放慢脚步。 换好衣裳,纪明琛喜滋滋地望着迟霁的背影,来到听玉轩。 亭子内一名同样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正在品茗,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低头瞥了自己一眼,温师兄看起来更像是仙门中人,而自己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般,这是纪明琛每次见到温钰时不由自主的感慨。 “叨扰了。”见到来人,温钰站起身正准备行礼,见到后方的纪明琛有些惊讶,手一时间悬在半空中。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迟霁直接坐到他的对面。 温钰还是对着纪明琛行礼,纪明琛慌忙行礼,这才来到迟霁旁边坐下。 “这是我此番外出游历带回的灵茶,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习惯。”温钰看向纪明琛问道。 望着温钰和煦的笑容,纪明琛同样微微勾起嘴角。 纪明琛心中还是很喜欢温钰的,温师兄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自己带当地的特色点心,他抱着糕点想象着自己去到各地的样子。 他正准备将身前的茶杯稍微推过去些,但身边的迟霁突然开口:“他喝不惯这些。” 话落,他拿起另一个茶壶给纪明琛倒了满满一杯。 纪明琛只好将茶杯挪到自己的面前,低头望着茶杯中有些发乌的茶色,小心翼翼捧着,这还是仙君第一次给自己倒茶。 见状,温钰只好收回茶壶,面上的笑容不减,温声询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茶,我让人给你送来些。” “不必,竹幽峰都有。”迟霁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绝,随后自顾自地开始与温钰商谈事务。 纪明琛并不太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默默低着头,暖意从茶杯透过掌心一直流淌到心里。 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所有的温情都在此刻消散。 好苦。 纪明琛紧皱眉头,强忍着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可这一下却刺.激到空了一天的胃,感受着不断翻滚的胃,纪明琛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影响到旁边谈话的迟霁。 一股股气流接二连三地往上涌,好不容易缓过这一阵,刚想松一口气,忽然,整个胃部不断地在体内抽搐,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胃里撒泼打滚一般。 他疼得冷汗直冒,握着茶杯的手指都因用力而发白。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伸手去扯迟霁的衣袖,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因为在外头而整日没怎么好好吃饭必然又要生气。 说不准,还会像之前一样勒令自己不许出竹幽峰。 他还要去找济卿拿药…… 一抬头对上温钰探究的目光,他还未开口说什么就感受到另一道补上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 “仙君。”纪明琛怯生生地开口。 即便迟霁没有开口,但和他朝夕相处下来,纪明琛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指尖传来的寒意让纪明琛惊醒,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茶杯已经凉透,他立刻起身为迟霁和温钰添茶。 用的自然是温钰带来的那一壶。 清澈的茶汤氲氤着热气,冰冷的指尖传来阵阵痛感,想将手中的茶杯立即放下,但又怕仙君误会自己对温师兄有意见。 于是他捏着茶杯的力度加大几分,直到轻轻放在温钰面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指尖因着方才的动作而发红,可他还是继续为迟霁倒好一杯茶。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他立刻揉.搓几下指尖。 假装不经意扫过,见迟霁的脸色缓和不少,他这才卸下防备。 正要往后坐时,手肘碰到桌上的茶杯,那满满一杯的茶水全部倒在他的衣袍与桌上。 眼看着茶水朝迟霁的方向蔓延,他慌乱地想要去阻拦,可匆忙间又把迟霁身前的杯子碰倒。 略微滚烫的茶水洒在迟霁的胳膊上,那白色的衣袍顷刻间就染上茶色。 “对不起!”纪明琛拿出手帕想要为迟霁擦干净,可帕子还未碰到他的衣袍就被捏住手腕,抬头对上他略微冰冷的眼神,指尖微颤,险些将手中的帕子掉落。 “笨死了。”迟霁瞥了他一眼,周身的灵气浮动,一个呼吸间,他们身上茶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明琛攥着手帕站在一旁,咬着下唇,不知所措。 除尘术他也是会的,可刚刚越慌越乱,越乱越慌,完全忘记了这回事,难怪仙君会嫌弃自己。 “纪师弟也是关心则乱。”温钰说着重新为他们二人倒茶:“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我这茶,坐下尝尝吧。” 他的身影刚动就听到那毫无语调起伏的话传来:“你先回去休息。” “好。”纪明琛乖巧地应了一声,但语气中难掩失落,收回那堪堪碰到杯壁的手,对着面前的温钰施以抱歉的笑容离开。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温师兄和迟霁的交谈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办法融入仙君和温师兄。 眼眶忍不住发红,他果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 连茶杯都打翻了,这才被仙君赶了出来。 红着眼眶往外走,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一幕,一路低着头,加快脚步回到书房。 脑海中仍旧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厉害,若不是外头还时不时传来蝉鸣声,纪明琛都要以为自己身处于寒冬之中。 应该是没有吃饭的缘故,纪明琛强撑着站起身来,虽然胃还在隐隐作痛,但比之前好受了许多,起码他能忍得住。 随意吃碗素面对付一下,回到书房时迟霁仍旧没有回来。 他十分自觉地来到书桌前开始整理奏本,迟霁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书桌,可他一天下来要处理的奏本实在是太多。 因此纪明琛总是会提前先分个类别,如此也不会乱糟糟的。 这也算是自己和他之间的亲密互动,因而哪怕是纪明琛今日赶着出去他也提前将书桌收拾好 只不过经历了一天,书桌还是不可避免得有些乱。 按照不同人呈上来的奏本,纪明琛大致分个轻重缓急。 正收拾着就见到迟霁缓缓走进书房内,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心情不错,纪明琛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温师兄那么会说话又聪明,肯定不会像自己那么笨惹仙君不快。 “仙君。”纪明琛轻轻唤了一声。 迟霁仍旧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于旁边的位置落座:“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对不起。”纪明琛站在一边,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你错的不单是这一点。” 迟霁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在他身上凌迟,纪明琛垂眸,眼神不自然地瞥向自己的储物袋。 里头还放着柳济卿给他的丹药和补品。 此刻他又感觉自己置身于寒冬腊月里,薄薄的夏装根本没有办法为他带来半点暖意,他下意识朝着迟霁的方向走去,试图从他身上获取一点温暖。 “站好!” 迟霁的话像是一记重击让纪明琛清醒过来,他紧紧扣着自己的手,不敢对上迟霁的目光。 空气十分焦灼,纪明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这无声的威压,小声地开口:“我只是去看……” “不是说过不要去找柳济卿?”迟霁直接打断他的话,一脸正色地看着眼前的纪明琛。 知道迟霁动怒,但纪明琛还是想要为自己的朋友辩解一下:“我只是去看看他,而且他并没有拿我试药,那次只是……” 迟霁并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辩解,直接下了命令:“这段时日除了必要的事情莫要出门。” “是,仙君。”纪明琛知道自己要是再解释下去,只怕仙君会更加生气,届时仙君有可能去找济卿的麻烦。 得到纪明琛乖巧的答复,迟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拿起奏本开始翻阅,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捏着旁边正认真磨墨的纪明琛的脸颊,纠正道:“是仙尊。” “仙尊。”纪明琛立即乖巧改口。 仙君病愈后就成了仙尊,只是他还是喜欢这样喊,这样能显得亲近一点,和大家不一样。 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他感觉自己和竹幽峰的侍从是一样的,但又有点不一样。 其他侍从惹仙君生气了,他就会冷着脸让他们离开竹幽峰。 可自己刚刚惹仙君生气,他只是叱责自己,这样的对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可纪明琛始终没能感受到安心。 迟霁提笔蘸墨,无奈瞥了眼发呆的纪明琛,想来是今天在外头玩野了,心都不在此处。 “罢了,你出去吧。” 纪明琛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迟霁,红着眼眶,但他不敢落下一滴眼泪,就怕仙君嫌弃自己。 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仙君可能是生气自己乱跑。 明日,他给仙君做几道新菜式,仙君就应该会气消的。 纪明琛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茫然抬头望着空中的月牙,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第3章 第三章 直到腿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纪明琛才惊醒,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 恍然间想起该到了就寝的时间,他提起衣摆,一路快走回到寝殿。 殿内灯火昏暗,确定床榻上并没有迟霁的身影,纪明琛这才松了一口气。 仙君的作息十分规律,这个时段不在这,必然是有要紧事。 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寝殿,让人心中不由得发毛,他还是去外头待着吧。 来到外头,被凉风一吹,忽而有些凉,他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立刻拿出帕子将额头的汗擦去,要是不小心得风寒,仙君只怕也是要嫌弃自己。 一声叹息响起,纪明琛捧着脸望着天上的小月牙。 他们说,迟霁清冷如月,温钰温煦如阳,是天生一对。 可自己才是与仙君有婚约的那个人,而且仙君说过他的光辉只照耀在自己身上。 那还是自己刚来云渺宗的时候,当时内门弟子是两个人住一间。 彼时刚失去父母,纪明琛整宿都无法入眠,看着那黑黢黢的陌生环境,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可他却不敢哭出声,万一吵醒旁边的师兄,他必然是要生气的。 于是纪明琛摸黑来到外头,望着天空发呆,试图减少对父母的一点点思念。 可望着月亮,他就想起和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家中的被子永远是软哄哄的,吃食也都是他喜欢的。 可现在他没有家了…… 肚子咕噜噜响起,纪明琛丧气地靠在栏杆上。 宗门的饭菜并不太合胃口,如今饿得实在是受不住了,可这不是在家里,他不可能让旁人醒来给自己做饭。 忽然,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纪明琛茫然转头,陡然间对上这面若寒霜的人,他吓得立刻站起身来。 想起关于刑堂长老冷酷无情的传言,纪明琛说话都有些磕巴:“我、我只是晚上睡不着,没有想要干坏事的。” 话音刚落,肚子再度咕噜噜响起,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响上许多。 纪明琛头垂得格外低,恨不得直接钻进地里。 怎么能这么丢人。 他咬紧下唇想要遁走,可手腕却被拽住。 不是吧,睡不着出来晃也要被罚吗? 他抬眸可怜兮兮地看向眼前这人,初犯的话应该会罚轻一点点吧。 纪明琛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他缓缓开口:“我带你去吃饭。” 纪明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一间小屋子里,眼前还多了一碗臊子面。 香气扑鼻,肚子格外喧嚣,可纪明琛却不敢动。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认真地致谢:“多谢长老!” “我不是长老。” 纪明琛的表情一滞,立刻反应过来:“多谢师兄!” 眼见纪明琛没有认出自己,迟霁缓缓开口:“我叫迟霁。” 迟霁?! 他想起来了,掌门说过,迟霁是自己的未婚夫,要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可以找他。 只是没吃饱这种事情也算是棘手吗? “快吃吧。”迟霁将臊子面往前推了推:“以后要是吃不饱就来找我。” 看着眼前的面,纪明琛再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咸香可口的面条入口,味蕾传来极大的满足。 兴许是吃饱了,身体也暖洋洋的。 他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迟霁,今晚的仙君格外温柔. 忽而额头一痛,原本带着温柔笑意的仙君突然面色严肃,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质问道:“你为何不听话?” “我没有!” 纪明琛猛地惊醒过来,额头传来的阵阵痛感不断告诉他方才的那一切不是梦。 梦里的仙君…… “还没有回神?”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纪明琛立刻寻着声源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迟霁那面若寒霜的脸。 “仙君。” “是仙尊。”迟霁再度开口纠正,但这一次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的耐心,伸手碰了下纪明琛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烫,出声训斥道:“不过是说了你一两句便闹脾气了?” “我没、”纪明琛为自己辩解,但因着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听着就像是心虚一样。 “那你为何不回寝殿?”迟霁双手环抱,俨然一副我看着你编的表情。 “我在看月亮。”纪明琛清清嗓子,指着天空道。 他转头看去,天上乌云笼罩,哪还有月牙的身影。 他的月亮,没有了。 迟霁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也不知道编个好点的理由。” “刚刚有的。”看着迟霁的表情,剩余的解释都像是堵在喉咙中,他最终默默地闭上嘴。 眼见纪明琛不再狡辩,迟霁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若下次再说谎,可就要罚你。” 他没有说谎! 纪明琛仰起头不满地看着迟霁,明明梦中的仙君对自己很好很好,可为什么醒来以后仙君就总是欺负自己。 不对,他不是仙君了,是仙尊。 盯着眼前那张与从前并无分别的脸,纪明琛试图找出些不同来。 迟霁同样低头看着纪明琛,随即伸手赏了纪明琛个脑瓜崩。 “唔。”纪明琛吃痛捂着额头,一脸困惑,他也没做错什么,为何仙君要打自己? 接收到纪明琛困惑的目光,迟霁好心提醒道:“为何跑出来?” “寝殿太闷了。”自从七岁那年自己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云渺宗,他就害怕自己一个人带着黑暗空荡的地方,总觉得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君宁峰不闷?听玉轩也不闷?就我的寝殿闷?”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纪明琛不知该如何回答,可他确实如此感觉,也诚实回答,可仙君还是不满意。 一时间,他感觉周围的氛围连同迟霁的表情都冷得吓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这么喜欢这里,那你以后干脆都睡在这算了!” 迟霁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纪明琛呆愣愣地看着他飞速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何处做错,又惹得他不高兴。 可那人却在即将消失的一刹那顿住脚步,转头对着坐在凉亭中发呆的纪明琛怒斥道:“还不快跟上!” 纪明琛一路小跑来到迟霁面前,可他再度转身离开,速度比以往还要快上许多。 怕自己跟不上又要挨训,纪明琛提着衣摆三步并两步地跟在迟霁的身后,双腿传来麻意,但他完全不敢停下脚步。 万一再惹迟霁生气,他一定会让自己睡在外头。 济卿说了他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不能随意糟蹋,自己要是在外面吹上一晚的凉风,肯定要大病一场的。 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总算是到了,他倚在门框上快速喘着气。 全身又冷又热,难受得厉害。 可屋内的迟霁又在喊他的名字,他胡乱地擦了擦汗水,进到屋内。 寝殿内依旧有些昏暗,黑暗中有无数人朝着自己方向逼近,张牙舞爪地将自己牢牢掐住,让他无法呼吸。 “傻站在那做什么?”迟霁张开双臂看着纪明琛。 纪明琛快步上前帮着他将身上的香囊玉佩取下,又将衣裳挂到旁边的架子上。 他猛地钻到被窝中将自己团团包裹住,刚闭上眼就又听到纪明琛的训斥:“躺好,缩成一团做什么。” 纪明琛这才不情不愿地平躺着,紧紧闭着双眼,强迫着自己快点入睡,起码梦中的仙君不会欺负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可一闭上眼,纪明琛就梦到迟霁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样子。 虽然迟霁白天老是欺负自己,但看到他这虚弱的模样,还是不免被吓了一跳。 他想起来了,那是仙君遇袭时的场景。 纪明琛快速推开人群,试图接近迟霁,可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下。 身形不稳,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床边。 但他顾不上膝盖传来的剧痛,紧紧握着迟霁的手,轻轻唤了一声:“仙君。” 可床榻上的迟霁没有半分回应,就连呼吸也是极其微弱。 环顾四周,他不断地寻求着医修帮忙,可每一个医修都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叹口气摇摇头离开。 纪明琛握着他的手不断在发抖,他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仙君。 可眼看着他久久不醒,纪明琛的心坠到谷底。 眼前一黑,就连耳朵都在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鸣声,每一次呼吸就像是有一把刀划在他的心肺上。 要想办法,想办法救仙君! 纪明琛慌得六神无主,忽然间想起父母曾交给自己两颗丹药,他们说过这颗丹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用。 纪明琛没有半分犹豫,拿出丹药就要往迟霁口中塞。 可他已然重度昏迷,连张嘴都做不到。 丹药无法入口,纪明琛急地忍不住上手去捏他的嘴。 “仙君,你快张嘴,好不好?” 迟霁仍旧没有半分动静,依旧双唇紧闭,丝毫不给纪明琛半点机会。 “迟哥哥,这药不苦的,你张张嘴,好不好?”一慌乱,纪明琛喊出这久违的称呼。 这话一出,纪明琛能感受到迟霁微微松了口,虽然只有一下,但对于纪明琛而言就是无限的希望。 “迟哥哥。”纪明琛大着胆子再喊了一声。 可这一次,迟霁并没有任何反应。 纪明琛的表情有些失落,他忘了,迟霁说过要喊仙君才对。 只能另寻办法了,纪明琛托着迟霁的肩膀将人扶起靠在自己的怀中,但迟霁比他想象中要重上许多,他险些被迟霁带着一同栽倒在床榻上。 咬紧牙关稳住身形,纪明琛将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下,他应该是能够微微张开嘴,纪明琛立即将丹药塞到他的口中。 忍着肩膀传来的痛感,他艰难地拿到桌上的水杯,给迟霁灌进去一口,可水顺着下巴全部流下。 纪明琛急忙用帕子擦去水渍,眉头紧蹙,线下是能喂进去药,可没有水的辅助,仙君也没办法吞下丹药。 要不然喊其他人帮忙? 可仙君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要是让他知道会很生气的。 愁眉莫展之际,他忽然想起话本中上做法。 环顾一眼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纪明琛飞速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上一大口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着迟霁的唇吻下去。 感受到唇瓣传来的柔软触感,纪明琛紧张地睫毛都在乱颤,指尖死死攥着迟霁身前的衣裳。 这一刻,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他根本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存在。 水完全渡过去后,纪明琛才松开,忽而就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仙、仙君。”望着纪明琛阴沉的表情,纪明琛轻声唤了他一声,刚想解释,迟霁的身体突然往前倒。 身体被重重地撞到在床榻上,纪明琛发出痛呼,全身上下尤其是肩膀那一处痛得厉害。 在床榻上缓了许久,这才缓过来,起身的第一时间还是查探迟霁的情况。 可他无论怎么呼喊,迟霁还是没有睁开眼。 难道丹药没有用吗? 纪明琛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父母走得匆忙,只能简单地交代他几句,而他也听话将这东西牢牢藏着,自然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可迟霁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可刚刚迟霁明明睁眼了。 难道是药效不够? 可他也不敢随便给别人下药,万一像之前那样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纪明琛盯着迟霁,俯身哄道:“仙君你睁开眼好不好,就一下……” 想起迟霁刚刚清醒过,纪明琛转圜道:“两下也可以。” 可迟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纪明琛重重地叹气一声。 对了! 他瞬间坐直身子,之前医修曾经说过,迟霁是因为神魂受损才导致一直昏迷,如若自己能够像以前那样用魂修的方法帮着仙君修复神魂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成功将仙君救下! 找到新的方法,纪明琛立刻精神起来,魂修的事情他与仙君常做,虽然这种事情往日都是仙君在引导,可自己对这事也算是熟练于心。 他按照之前的方法,将额头轻轻抵在迟霁的额头。 虽然这事情常做,可每次他都害羞地闭上眼,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近的距离看着迟霁。 这样的仙君好像没有平常那么凶,也更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这般想着,纪明琛往他的怀中凑近几分,大着胆子轻轻握着他的手。 神魂缓慢释出地朝着迟霁的识海逼近,可他的神魂才刚触碰到他的识海就遇到一层结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剧痛先一步传来,纪明琛不受控制地倒在迟霁旁边。 神魂像是被人撕裂开,无数根针扎在自己身上,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煎熬,所有的痛苦都堵在喉咙之中。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纪明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看向身旁的迟霁,艰难开口道:“仙、仙君……”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声响,纪明琛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想坐起身来但全身上下都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听说了吗?”窗外传来声音,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偷听到别人的谈话,纪明琛立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温师兄救了清岚霜仙君,想来他们二人终于可以有情人钟情眷属。” 不是的! 纪明琛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自己就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发冷,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来抵抗住这份寒意。 他下意识朝着温暖的方向靠去,不断地往里钻,紧接着就被一只大手拦住。 纪明琛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绕着迟霁。 “对不起!”知道迟霁的脾气,纪明琛立刻松开手,想要往后退,可却发现迟霁的胳膊紧紧地锢着自己的腰。 “睡没睡相。”口中的是嫌弃的话,可身体却一直在朝着纪明琛的方向靠近。 纪明琛眨着眼,想在黑暗中尽可能地看到迟霁的表情,但他始终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又或者说仙君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丝丝情绪起伏。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对温师兄才是真的喜欢,对自己只是困于婚约。 这话让人不免心寒,他想要寻一处温暖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可腰间的力道却逐渐加大,他缓慢地朝着迟霁的方向靠去,与此同时他也低下头朝他逼近。 仙君是从来不会亲自己的,能做出这个动作是想……魂修?! “不要!”纪明琛伸手抵住他的肩膀。 济卿说过自己要好好修养的,自然就不能再干这样的事情。 而且自从那次救下迟霁以后,每每魂修他都难受得厉害,以前他只当是自己和仙君的神魂没有回复好,融合得不够彻底才会这样。 现下看来更多的问题还是在自己身上,他的身体太过于糟糕,没办法承受。 他还想、还想活下去,想陪着仙君很多很多年。 迟霁并没有想到纪明琛会反对,一时间愣住,很快又继续逼近,手上的力度加大几分,压低声音道:“是谁睡觉不老实,一直往我身边凑的?” 迟霁的反问让纪明琛哑口无言,他习惯性地低下头。 这样的动作在迟霁看来就是害羞地埋在自己身前,间接同意的意思。 于是他也低下头,当两人的额头即将触碰的刹那,纪明琛突然往后退出半臂距离,着急忙慌地对着迟霁说道:“我、我要如厕。” 说着他不给迟霁任何的机会就慌张地下床,快步离开。 来到外间,纪明琛坐在地毯上,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不想回去了,哪怕是睡在这外面,也总比待在迟霁身边好。 这里有地毯还有门挡着外面的风,应该是不会生病的。 纪明琛闭着眼,迷迷糊糊间快要昏睡过去。 “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带着怒意的质问直接将纪明琛从睡梦中拉出,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他还有些迷茫,仰起头看向怒气冲冲的迟霁。 眼见瞒不下去,纪明琛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直接坦言道:“我不想回去。” 果不其然,迟霁听到这话,表情愈发冷下来。 纪明琛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迟霁。 因而看到他这幅生气的样子,还是有些后怕。 心中生出退意,态度也变得柔和了些,伸手扯住迟霁的衣角,温声道:“我难受。” “难受跑到外面吹冷风睡觉,现在还打算睡在这里。”迟霁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说谎是越发不打草稿。” “起来。” 纪明琛下意识按照迟霁的命令站起身来,而迟霁直接抓着他的胳膊朝着室内走去。 突然的动作让纪明琛一个踉跄,险些绊倒。 刚碰到床榻,纪明琛就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迟霁自己不愿意,可他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力气和迟霁的决心。 “仙君,我不想。”他再度开口。 “是仙尊。” “仙尊,我……” 但这一次迟霁没有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听话,乖一点。” 想起管事曾经说过的话,纪明琛慢慢松开手。 他有点讨厌仙尊了…… 第5章 第五章 “此番纪明琛急着抢温师兄的功劳,想必是为了以此作为要挟,让清岚仙尊娶他。” “肯定是,这么多年来,仙尊对他不冷不淡的,所以他才着急了吧。” “这样品性的人怎么能够嫁给仙尊。” “我还是看好温师兄。”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纪明琛难过地转过身,不是这样子的,他也救了仙尊。 他也没想过要用这一点来威胁仙尊,从来没有。 “他在那!”身后传来一道惊呼声。 纪明琛回头,便看到乌泱泱一群人朝着自己的方向冲来,那憎恶的表情就像是看待魔修一般。 身体的本能快上一步,此刻他也顾不上迟霁的教导,迈开步子往前跑去。 可始终跑不过修为高过他的众人,慌乱中不知道是谁狠狠打了自己后背一下,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掀起一阵尘烟。 周围的人笑着四散而开,只留下艰难起身的纪明琛。 将自己缩成一团,头也埋在臂弯中。 他等了许久,确定周围再没有奚落声音传来这才缓缓起身,他茫然地往前走,才刚没走了两步就遇到了迟霁。 “仙、仙尊。”他记得的,现在是要叫仙尊了。 “怎么弄成这样?” 纪明琛在迟霁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停下原本不断靠近的的步伐,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是灰的衣袍,紧紧握着自己的指尖:“是被……”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迟霁打断,“罢了,你现在撒谎成性,不必说了。” 纪明琛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刚想开口解释,可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我已管不了你,日后你自己找个地方住吧。” 望着迟霁快速远去的背影,纪明琛快步往前追,可始终没能追赶上。 泪水模糊了视线,纪明琛力竭跌倒在地。 不是的,他没有撒谎,他真的没有撒谎。 为什么仙尊要这么说自己。 仙尊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因为不听话被仙尊赶出来了,他又被抛弃了…… “仙君……仙君……”纪明琛猛地伸出手试图抓住眼前的迟霁,可当他睁开眼,眼前空空一片,掌心中也没有迟霁的衣袍。 他急速环顾一眼四周,看到这些熟悉的陈设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被赶出去。 方才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这个梦好真实。 纪明琛松了一口气,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但下一瞬他便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他居然睡晚了,没能起来服侍仙尊梳洗! 意识到这一点,他急忙翻身下来,简单将自己梳洗一番后来到外头。 桌上放着简单的早餐,可纪明琛却没有半点食欲。 “管事伯伯。”见到熟人经过,纪明琛喊住他。 管事闻声转过身来,看向纪明琛,可眼神中也带着几分不满,压低声音问道:“听侍从说,你今早起晚了?” 纪明琛点点头,小声道:“我起来的时候仙君已经出去了。” “你啊。”管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是说过要小心谨慎处事,你可不能仗着仙尊的宠爱就骄纵,如此可是不讨他人喜欢的。” “以后不会再犯了。”面对职责,纪明琛下意识点头应下,想来是因为昨天与仙君弄得太晚了,这才会困得起不来。 “知错就好,等仙尊回来,你再说几句软话兴许仙尊就气消了。” 这一次纪明琛没有点头,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听着管事的絮叨,明明这件事情仙尊也错了一半,为何管事伯伯却只要要自己忍让? “罢了,你先用早膳吧。”管事见说不动纪明琛,叹了一口气。 纪明琛坐在餐桌前,看到上方摆着的牛乳与鸡蛋,下意识皱起眉头,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两样东西。 但身旁的侍从将他把东西推远,上前劝道:“仙尊说这些都是要吃完的。” 纪明琛皱着眉头的动作一僵,这是昨天他反抗仙尊的惩罚吗? 可他明明说了自己不喜欢,仙君还是要做,他这才找借口躲出去的,就算有错也是一人一半。 好吧,他今天没有起来,算他错得多一点点。 纪明琛看了那两样东西很多眼,最终选择了鸡蛋。 心不甘情不愿地握着鸡蛋,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消灭掉,但这也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将鸡蛋直接塞到口中,腥味迅速席卷整个口腔。 胃部传来一阵阵抽搐,好像有无数股气体往上涌,下意识想要往外吐。 但纪明琛还是强迫着自己往下咽,要是吐出来就只能喝牛乳了,相较起来,他还是更愿意吃鸡蛋。 猛地咽下,让纪明琛不由得咳嗽几声,灌了好几口水这才把味道消掉一点。 原本就不多的食欲荡然无存,只是济卿说过要吃药的话必须要吃饱才行。 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纪明琛实在是难受得厉害,感觉自己眼前都天旋地转的。 趁着侍从收拾东西的空隙,纪明琛将藏在手心里面的丹药拿出来服下。 这丹药吃下去,整个人身体都暖乎乎的。 估计再吃上几次就会好了。 纪明琛将药瓶收好,他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迟霁了,不然他肯定又要说自己撒谎,要不然就说自己娇气。 纪明琛来到书房时,迟霁还没有回来,应当是被重要的事情拌住。 以前,纪明琛总是会想迟霁什么时候能回来,是因为什么样棘手的事情能难到他。 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的心情。 可现在纪明琛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 将有些蔫掉的花束重新换了一把,拿出一个更为合适的花瓶换上去。 又给香炉添了些香料进去,做好这一切,拿出一本话本躺在摇椅上。 “你还挺悠闲的。”迟霁的声音传来打断纪明琛的好心情。 “仙尊。”纪明琛站起身来,立刻上前把接过迟霁递来奏本将其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动作间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迟霁。 仙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似乎没有因为他早上的行为而生气。 察觉到纪明琛的眼神有意无意朝着自己的身上扫,迟霁干脆放下手中的奏文看他。 猛然间对视,纪明琛立刻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中的砚台。 “你今天早上睡得可好?” 就算纪明琛再迟钝也听得出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仙尊是在责怪自己偷懒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做了一个噩梦。” “那我当时就应当把你喊醒,如此便不会被吓到了。”迟霁又埋头看着奏本,很快便将手上的奏本阅完,伸手对着纪明琛,可等了小片刻旁边的纪明琛没有半分动作。 伸手捏住纪明琛的脸:“你这小脑袋瓜一整天都在想什么?” 纪明琛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看着他不满的表情,十分乖巧地回道:“以后不会了。” 迟霁一愣,微微松开手,盯着纪明琛脸上留下的红痕细细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这事?” 纪明琛听不出迟霁话中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察觉他的情绪。 他这样的表情更加佐证迟霁心中的猜想,直接越过纪明琛,从他手边拿到奏本,自顾自翻开开始批阅起来。 “没出息,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纪明琛就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下,冷得直发抖,心尖都在颤抖。 原来他所有的付出在迟霁的眼中都是一些小事而已,原本以为他是心疼自己昨天晚上被欺负得太晚。 如今看来他是觉得只是可有可无而已。 他起不起来都是无所谓的,因为自己和侍从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甚至不如侍从,毕竟侍从可没有暖床的义务。 迟霁瞥了一眼纪明琛难过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善心大发道:“别想了,明日本座起身时你要是还睡懒觉,我便唤你起来。” 见纪明琛乖巧点头,迟霁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如今,担忧的事情解决完,你是不是就能吃下饭了?” 什么饭? 纪明琛一脸迷茫地看着迟霁,他今早的饭不是吃了吗? 一想起这事情,他就联想到那鸡蛋和牛乳,隐约间还能闻到牛乳的味道,强烈的腥味让胃再度翻江倒海。 他捂着嘴往后退,一转头就惊觉旁边的侍从端着牛乳。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意识到迟霁想干什么,他立刻摇摇头,明确拒绝道:“我不喜欢喝这个。” “乖一点,喝这个对你身体有好处。”迟霁伸手拿过侍从手上的牛乳,将那探头探脑的侍从打发出去。 纪明琛明显是不相信迟霁的,在他看来,这家伙就是借着这个方法欺负自己而已。 只是眼下这场景和迟霁硬碰硬明显不是明智之举,于是纪明琛软下态度保证道:“我以后都会早早起来服侍的。” 但迟霁明显是不吃他这一套,只是默默地将牛乳往纪明琛面前凑近,用如昨夜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道:“乖,喝下去,你太虚弱,得多喝些东西补补。” 纪明琛仍旧摇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喝。”见纪明琛依然不配合,迟霁冷下脸,不再惯着他。 “我真的不喜欢,能不能换成别的,早上的鸡蛋,我已经吃了……”纪明琛十分不习惯这样的迟霁,就像是风雨欲来的天空,阴沉沉的打着雷,让人胆战心惊。 可他解释始终不能撼动迟霁半分,他还是冷着脸。 无奈,纪明琛只能接过他手中的牛乳,心一狠,直接将牛乳喝下。 他捂着嘴小声道:“我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不等迟霁同意,纪明琛直接快步逃离这里。 跑出没两步,纪明琛便扶着柱子全部吐了个干净,连同服用的丹药也一同吐出。 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他有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第6章 第六章 为了不再吃那讨厌的东西,纪明琛睁着眼睛坚持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次的梦境格外香甜,他好像躺在摇椅上暖洋洋地晒着太阳,怀中抱着小兔子,旁边堆放着他喜欢的点心。 突然间,乌云密布,纪明琛皱起眉头,一脸埋怨地看着不愿成人之美的老天,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核桃酥变成了牛乳?! 他才不要! 愤怒地手中的牛乳扔出去,可另一手中却多出了鸡蛋。 再度惊慌将手中的鸡蛋丢掉,可一转身他已经被鸡蛋和牛乳团团包围着,整个人宛若掉入满是牛乳的汪洋之中。 奶腥味占据整个味蕾,他每一次张口想呼救时就又被活生生呛到,到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不断地往下坠。 浑身一颤,纪明琛睁开眼,眼前的迟霁被无限放大,他迷茫地眨着眼,很快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将自己的鼻子从迟霁手中救下来,纪明琛气鼓鼓地往后挪了几下。 这几日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好梦就被迟霁这样破坏了,坏人! 迟霁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尴尬,反而是往后推了几步,张开双臂对着床榻上的纪明琛唤道:“昨日不是你嚷着要今日起床为本座洗漱,怎么又在赖床?” 差点忘了这事! 纪明琛急忙下床榻,来到迟霁身前,拿过侍从手上的衣裳。 今日迟霁似乎是要参加大典,衣服格外得重,刚从侍从手中接过来时,毫无防备的纪明琛险些被这一身行头压倒。 迟霁见状,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如今娇气到连件衣服都拿不住了?” 纪明琛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为迟霁穿好衣裳。 见纪明琛不搭理自己,迟霁倒也没恼,只是自顾自地开口道:“以后还是得多补一补,要是让人知道你连件衣服都拿不起来,岂非要让人笑话。” 这话让纪明琛不由得想起昨夜,那人也是这样牢牢锢着自己的腰肢说,他的身体太弱,以后要多多魂修才能够补回来。 如今大白天对他说这样的话,该不会是…… 仙尊似乎也不是这样纵情声色的人,但这几日的异常又让纪明琛心中的想法开始动摇。 迟霁并不知道纪明琛心中对自己的看法,只是见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应剧烈,想来是昨日让他稍微适应了些。 其实只要他听话些,自己也没必要对着他太凶。 “你若是觉得竹幽峰闷可以到外头逛逛,只是一点,不许去柳济卿那,更不许吃他的丹药。” 纪明琛听到这话悄悄撇撇嘴,心中祈祷着迟霁快些离开,这样自己的耳朵也能清静一点。 这小家伙并没有为柳济卿而反驳自己,察觉到这一点,迟霁在心中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轻柔两下他的脑袋:“乖,在家等我回来。” 纪明琛目送迟霁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他离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家…… 这个字对于纪明琛而言,无疑是带有天生的吸引力。 他让自己在家里面等他,这是他的家,属于纪明琛和迟霁的家。 这话就像是春风般在纪明琛心头绕了一圈又一圈,他低头将‘家’这个字在自己口中念了一遍又一遍。 心中默默地给迟霁加上了好几分,连同之前受得气在此刻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份快乐在见到和昨日一模一样的早膳时荡然无存,他直接将东西往前一推,将头埋在碗里小口吃着面条。 知道他的脾性,侍从只能小声地劝着:“纪师兄,这也是仙尊嘱咐的,让我务必看着你吃掉,要是您不吃,只怕我等就要挨罚。” 侍从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射到他的身上,纪明琛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僵持了许久,纪明琛最终还是松口:“我把鸡蛋吃了,剩下的牛乳不喝行吗?” 侍从很是为难,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仙尊与纪师兄的关系他们都知道。 纪明琛用完早膳好一会后才敢服药,他怕自己又像昨天那样把药给吐出来,到时候又要浑身发冷。 而且他今日有要事要做,可不能耽搁。 来到膳房,里头的侍从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对着他微微行礼后就转头忙自己手上的事情。 纪明琛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灶台前,开始准备今日的食材,这些都是仙君素日里爱吃的。 如若能将仙君哄开心,他就可以趁机提出取消每天吃鸡蛋和牛乳这两道酷刑。 而且在他的记忆之中,母亲也总是这么为父亲准备他爱吃的菜肴,如今他也为迟霁这样做,就像是家人一般。 这两个字让纪明琛瞬间斗志满满,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将一切都准备好,纪明琛抬起头就见太阳已然西斜,往常仙君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想着给他一个惊喜,纪明琛带着菜肴摆得满满一桌。 他满是期待地坐在一旁,幻想着仙君见到这一桌时的表情。 太阳已然下山,纪明琛撑着头左等右等,仍旧没有等到迟霁的身影。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起身,踮起脚往外望,可视线中并没有任何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纪明琛失落地重新坐回位置上,可下一瞬又再度重复之前的动作。 应当是被一些事情缠住,抽不得空。 转身看向身后已然冷掉的菜肴,纪明琛正想着拿回去热一热,毕竟仙君吃东西很挑,这要是有一丁点不合胃口,就不会再动筷。 正端起第一盘菜,他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纪明琛扬起笑容准备迎接迟霁,只是转过身来见到的却是侍从。 “纪师兄,仙尊传讯回来说今日他不会回竹幽峰,让您不必等他,早些休憩。” 纪明琛应下,他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等了这么久。 瞥见桌上精心准备的菜肴,纪明琛示意侍从们将菜肴端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纪明琛等了迟霁那么久,如今仙尊不回来,只怕纪明琛又要伤心,因而所有人进来都是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纪明琛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失落,反而是有些庆幸? 在听到迟霁不回来的瞬间他确实是有一点点失落,可缓过神来,他又觉得挺不错的,起码今夜能睡一个安稳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纪明琛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自己怎么能够这样想。 平常的自己可是最期盼仙君回来的,一定是最近这两天没睡好才有这样不对的想法。 纪明琛起身来到外头试图转移注意力,夏风凉爽,但纪明琛散着步却感觉越来越冷。 他也没有贪凉偷吃,甚至还按照济卿的指示一天三次乖乖吃药,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魂修上。 迟霁的神魂受了重伤,必然是要通过魂修来修复他残缺的部分。 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样过度的索取,如此一来,他会越来越虚弱。 可如若自己一直拒绝的话,仙君会不会去找别人…… 毕竟他们的神魂比自己更加强健,也应该会比自己更能让仙君早些康复。 至于人选不言而喻。 温师兄确实比自己好很多很多,他笑起来比自己好看,也总会安慰人,只是待在他的身边就会很开心,想来仙尊也是这样想的。 一声重重的叹息消散在风中,纪明琛倚靠在柱子上。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茫然无措时,他想到一个人,管事伯伯! 他可以去问问管事伯伯的想法,说不准他能够给自己拿个主意。 纪明琛快步朝着小书房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他应当还在处理峰内事务。 刚凑近就听到管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怕打扰到他,纪明琛放轻脚步缓慢凑近。 “这些辽州来的果子该如何处理?”侍从的话让纪明琛顿住脚步,借着窗户的缝隙往里头看去,那是一筐包装十分简单的果子。 果子上还带着一点泥,如此简陋的东西出现在竹幽峰,实在是有些奇怪。 因此,他并没有出声,而是躲在窗户后面想继续听听他们的话。 屋内,管事扫了一眼那果子,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 侍从们察言观色,同样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道:“这样的东西也好往竹幽峰送,这纪师兄的伯父母也太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挨了管事一巴掌,捂着胳膊不敢出声。 “做事就做事,瞎说什么话。”管事瞪了侍从一眼,随即开始想着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 “罢了,挑些好的给温师兄,剩下的依次送给其他弟子吧。” 侍从们应下,随后便开始分装。 纪明琛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他们一点点将果子拿走。 他一直以为伯父母是因为山高路远因此才每年一封书信,虽然内容很简单,只是问他情况如何,交代几句吃好穿好,可对于独自一人在外头的纪明琛而言却是无比温暖。 起码,在这个世间还有人记挂自己。 他一直以为伯父母如信上写的那样快揭不开锅才没有送东西来,可如今看来他们送的这些东西都被管事截下。 还分给了别人…… 管事不会这样做,必然是有仙尊的授意。 可他为什么要这般做? 自己明明就没有那么多的亲人在身边,他为什么还要断掉自己的这一份亲情? 泪珠一颗又一颗砸在自己的手背上,纪明琛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刚想抬手抹去眼泪,可一片阴影却将他遮盖起来。 他茫然抬头的同时,一道声音传来:“哭什么?” 回家的诱惑[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迟霁在宴上喝了不少酒,掌门见他有些醉醺醺的便想留着他在主峰休息。 实在是推脱不过,迟霁也只好应下。 可躺在床榻上,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满是纪明琛的身影,鼻尖也萦绕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清香,怀中也失去软柔的触感。 迟霁猛地一下坐起身来,一把扯过衣架上的外袍。 他极少夜不归宿,想必小家伙又想以前那样苦苦等候自己。 若是他听到自己不回来的消息,必然要失落,或许还会偷偷躲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抹眼泪。 想到这点,迟霁加快脚步。 果不其然,刚回到竹幽峰就见到纪明琛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 眼眶与鼻尖都红红的,脸上还有几道泪痕,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让人瞧见便忍不住心软。 迟霁站到他的面前,可眼前的小兔子只顾着抹眼泪,根本就不抬头看他。 迟霁无法,只能再往前走上几步,伸手抹去他眼角还未滑落的泪珠:“哭什么?” 纪明琛没想到迟霁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愣在原地。 可迟霁却很满意他的表现,小家伙果然是思念自己。 纪明琛却在打量着他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迟霁的心情明显很不错,就连嘴角都微微勾起。 或许这是一个好时机。 “那个……”纪明琛组织着语言。 见纪明琛犹犹豫豫的样子,迟霁这次很是有耐心地听着他把话说完。 可他这幅醉醺醺的样子,让纪明琛有些分辨不出来他是喜是怒,感受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愈发觉得他有点凶。 声音也自然而然越小,到后面根本听不清。 “你想说什么?” 迟霁突然往前凑,温热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香一同袭来,惹得纪明琛脸颊微红。 “能不能把辽州的水果给我。”纪明琛本想往后退两步,可见迟霁的身形晃悠一下,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辽州的水果? 为了一颗水果就对着自己投怀送抱? “没出息。”伸手戳了下纪明琛的额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但看着他红着眼,迟霁还是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一颗灵果放到纪明琛手里:“莫要再哭。” 纪明琛不断摩挲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灵果,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到储物袋中。 迟霁将他的举动收入眼中,不过是一颗灵果而已,没想到小家伙如此珍视,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感受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以及不断凑近的架势,纪明琛挪开自己的脑袋,低声道:“我让人扶仙尊回去休息吧。” 虽然灵果已经拿回来了一颗,但他还是生气迟霁将自己的东西送给他人。 纪明琛才堪堪迈出去两步就被迟霁抓着手腕拉回到他的身边,“夜已深,不必惊扰他人。” 他说着将大半身都靠在纪明琛身上,由着他带着自己缓缓走回寝殿。 纪明琛咬紧牙关,深一步浅一步扶着迟霁缓缓走回寝殿,才走出没几步路,他就已经满头大汗。 迟霁瞥了一眼,开口道:“你这身体也太娇气了些。” “我……”纪明琛本想开口解释是迟霁这几日非要拉着自己魂修才导致的,转念一想,如若自己真的这般直言不讳,只怕他要拉着自己再实践一遍魂修到底会不会让身体虚弱。 见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迟霁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纪明琛见他不说话,正要带着他往前走,可旁边的迟霁忽然身形一动,自己的眼前的景象也随之翻转。 他下意识抓住手边的东西以此稳住身形,眼睛同样紧紧闭着,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有耳边传来迟霁的一声轻笑。 “胆子这般小?” 纪明琛眨眨眼看着四周,这才惊觉自己被迟霁抱在怀中,他从不会在外头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估计是此番喝醉了。 如若自己不加以制止的话,只怕仙尊明日酒醒要责怪自己。 “仙尊快放我下来。”纪明琛说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迟霁仍旧一动不动,反倒是把他抱得更紧了几分:“还怕我摔了你不成?” “不是,这是在外面!”纪明琛急着解释道。 低头瞧见他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身前的衣袍,整个人几乎埋在自己的身前,一副害羞到不肯探头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迟霁故意将人往上颠了几下,听到怀中人发出的惊呼声,轻笑两下。 平日的仙尊会欺负自己,喝醉酒的仙尊比平常更加恶劣。 坏人! 纪明琛在心中骂了两句,不愿再搭理迟霁。 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要是明日仙尊用这点说自己,他肯定要狠狠骂他。 担心把人逗太过,纪明琛薄脸皮受不了,抱着纪明琛快步走回寝殿。 脊背才接触到床榻,纪明琛就飞速往后退,明显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为何要躲?”迟霁不解,抓着纪明琛的脚踝将其拉回自己身下。 他今夜念着他回来,还满足小家伙笨笨的心愿,又亲自抱着他回到寝殿,可他却是躲着自己。 迟霁的脸色阴沉下来,盯着身下仍旧在往后退的纪明琛。 “我不想魂修。”纪明琛挣扎着也没能将自己的脚踝从迟霁手中救下,只好弱弱地开口道。 迟霁的动作微微一顿,问道:“为何?” “不舒服。” 迟霁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魂修对你有好处。” 明明是对他有好处,还要欺骗自己,纪明琛直接挑明道:“仙君,我不是笨蛋。” “小笨蛋。”迟霁弹了下他的额头:“要叫仙尊。” “仙尊。”纪明琛乖巧应下,随即又想用以前的方法躲避,“仙尊,我去煮醒酒汤。” 依照迟霁这样醉醺醺的状态,想来自己煮完他早就已经睡了。 “我已经在主峰喝过了。”一番话打破纪明琛的希望。 躲是躲不过了,仙尊今晚喝了酒,毕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带着几分绝望闭上眼,罢了,就这样吧。 “夜已深,早些休息。”迟霁陡然间与他拉开距离,闭着眼躺在身侧,只是他的手仍旧牢牢环锢在纪明琛的腰间。 纪明琛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明明是一样的话,可他却没有欺负自己,看来喝醉以后的仙君也没有那么坏。 纪明琛起了个大早,迟霁却已经走了。 得知这个结果,纪明琛隐隐不安,他没有喊自己起来是不是又要像之前那样惩罚自己,而且再加上他昨天晚上拒绝了迟霁。 越想纪明琛愈发觉得胆战心惊,一定是因为昨夜和仙君凑得太近,他染上了几分醉意,这才会如此大胆。 上次是逼着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这一次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该不会是将还给自己的灵果又收了回去,想到这一点,纪明琛将灵果我在自己手中,又注入一点灵力以维持它的状态而不会腐坏。 要是迟霁跟自己讨要的话,他就说灵果被自己吃了,他总不可能把东西从自己的肚子里头强出来吧。 将灵果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自从七岁那年离开辽州他就再也没见到伯父母,每年他们的信中总是写着他们是如何辛苦。 想来那一筐果子是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才送过来的,可惜自己的月例也不多,如今自己生病了只怕更是捉襟见肘。 这般想着,纪明琛突然意识到一点。 之前济卿给自己丹药的时候,他居然忘记给灵石了!!! 自己真是笨死了,纪明琛记得团团转。 他最怕的便是欠人情,更何况他拿了那么多且还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居然连一颗灵石都没有给,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成,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弥补。 而这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迟霁。 迟霁频频转头看向旁边的纪明琛,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是有心事瞒着自己。 想到昨晚那一幕,迟霁开口询问道:“你还藏着什么心事?” 得知他不大喝得惯牛乳,他特地让人两天才上一次,这小家伙还有什么不满的? “仙尊能不能预支一点灵石给我?” “你要灵石做什么?” 纪明琛有些犹豫,肯定不能说是要给济卿的,不然他就知道自己拿了济卿的药。 “我想给我远在辽州的伯父母寄点灵石过去,他们日子过得很不好。”纪明琛最终选择将话说一半,如此一来,就算迟霁发现什么不对之处也不能指责自己说谎。 “不成。” “我会还给你的,你如果担心的话,我可以打欠条。” “不、成!”迟霁再度出声否决,这一次的态度比之前还要恶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如若是要用在这种地方便休想拿走一颗灵石。”迟霁明显动怒,猛地将手中的奏本砸在桌面上,吓得纪明琛一震。 纪明琛不明白自己只是想给伯父母寄点灵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而已,也没有要干很大的坏事,为什么他要用这般的态度对待自己。 “管事!” “还请仙尊吩咐。”管事方才也听到里头的争吵声,见迟霁喊自己,硬着头皮走进来快速扫了一眼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纪明琛又低下头。 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又惹仙尊不快了,平日里对他的教导全忘了? “日后纪明琛的月例由你保管,他若有支出便向你申请,关于辽州那些人的一律不许批!” “那是我的灵石!”听到这话,纪明琛立即坐直反驳。 “你的灵石?”迟霁嗤笑一声:“你住的,穿的,吃的皆是竹幽峰所出,你以为以你那微弱的灵石能够支撑这样的吃穿用度吗?” 闻言,纪明琛剩余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中,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他的胃在不停地抽搐打滚,脸上的血色荡然无存。 迟霁不是说过这是他的家,可是家人也会对自己算得如此明白吗? 他想家了。 很久以前的家。 第8章 第八章 这场争吵最终以纪明琛的沉默结束,接下来的日子,他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早起替迟霁洗漱,午间帮着他磨墨。 可他们之间极少说话,整个书房里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以前的纪明琛见迟霁不说话,总是会想方设法讲一些趣事,可现在他只希望能够维持住这份安静。 毕竟,他不想再从迟霁口中听到任何会伤心的话。 就算不想去搭理迟霁,他还是发现迟霁似乎比往日要回来得早些,自然他的事务也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 若是前几日,纪明琛可能还会担忧迟霁忙起来伤了身体,力所能及地帮着他将事务减轻些,但现在他只希望,迟霁能够忙一点,这样他或许就会忘记要管着自己灵石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小事,迟霁会忘记,但管事可不会犯糊涂。 再度申领灵石失败,纪明琛坐在一处凉亭中叹气。 将珍藏的灵果拿出在手中摩挲着,只有拿着这个他才感觉自己离亲人近一点,他好像回辽州看看,去见一见他曾经的家,见一见伯父母。 可只有达到金丹期的修士才能够随意进出宗门,而依照自己的修为,只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 而且他也就剩下那么一点点时间,欠济卿的灵石还有人情也还不清了。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昨日的那一幕,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无论何时,一想起这话纪明琛还是难受得无比附加。 在迟霁心中自己才不是他的家人,之前的那句话不过是随意哄骗自己的。 在父母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家了……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但纪明琛还是看到一只手拿着帕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还没有原谅迟霁,才不要接受他的手帕。 纪明琛胡乱抹了下眼泪就要起身离开,可身旁却传来一道声音:“怎么哭成这样?” 身后的温钰上前两步用手中的帕子擦擦纪明琛脸上还残留的泪痕,纪明琛还不大习惯旁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伸手接过帕子自己擦起来。 他好像又丢脸了,纪明琛恨不得用帕子把自己的脸都遮起来。 温钰看到他的小动作,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立即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谢谢温师兄。”纪明琛小声地道谢,因着方才哭过,他总是不受控制地打嗝。 温钰将灵力凝结在掌心,只是在迟霁面前轻轻一晃,他便不再打嗝。 “好了?!”纪明琛有些惊奇,往常他都是要灌一壶热水才能好的。 “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纪明琛摆摆手拒绝道,他在修行上没什么天分,还是不要叨扰温师兄。 话音刚落,纪明琛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拒绝得太过于干脆,似乎不大好,急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我学不会,浪费温师兄时间。” “无妨,等你什么时候想学,就来和旭峰找我。”温钰说着将一枚令牌放到纪明琛的手中。 纪明琛盯着手中的令牌好半响,这还是出了济卿以外,第一次有其他人邀请自己去他的山峰。 他好像又有点想哭了,可是,有点丢脸。 于是他借着低头的动作,胡乱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的泪珠。 抬头对上温钰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仙尊刚刚出去了,温师兄可能还需要等一会。”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温钰一番话让纪明琛瞬间紧张起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膝上的衣袍。 “别紧张。”温钰看到他这幅样子放轻自己的声音安慰道:“是因为流言的事。” “我没想到这流言居然如此离谱,甚至越传越荒诞,我已经告知刑堂长老,日后要是有人再胡乱编排,必定严惩不贷!” “自然此事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没能及时和众人说清楚这才导致愈演愈烈,让你受到这么多无端的讨论。” 温钰说着站起身,对着纪明琛行礼致歉。 吓得纪明琛猛地从位置上弹跳起身,扶着温钰的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这不是温师兄的错,我也不知道那药到底有没有起作用。” “那确确实实是你的功劳,我带回的药刚服下不久,他便醒了。”温钰一脸认真地看着纪明琛。 “真的是我?”纪明琛仍旧一脸不可置信,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温钰还是听到了:“终于有人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温钰再度肯定道:“在我喂他服药之前就有医修为其把脉,当时医修说过,他的伤势好了许多,而我这药只是加快修复的过程而已。” “因此,就算没有我的药,他也一定会醒来。” “谢谢你,温师兄。”纪明琛喜极而泣。 温钰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了。” 纪明琛点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样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就像有一股暖流从信件蔓延至全身。 见纪明琛情绪缓和些,温钰从储物袋拿出几颗果子递到他的面前:“这是前几日有人送来的,我想着你也来自辽州,想必是喜欢吃这些。” 一听到是辽州的水果,纪明琛的眼神再也挪不开,可无功不受禄,纪明琛没有东西可以回赠温钰。 “收下吧,我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帮我。” “什么事?” “近来邪祟作乱,整个宗门上下都为之烦忧不已,掌门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 “但迟霁这段时间总是早早结束会议回到竹幽峰,这便使得许多的事项无法推进,引起许多长老的不满。” “我想让你与他说一声,让他注意一下。” “好。”这样的事情也不算麻烦,纪明琛点点头应下,伸手拿过那几颗果子,十分珍惜地将其放在储物袋里。 “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行一步。” 温钰起身离开,纪明琛正要挥手告别时才瞥见捏在掌心的手帕。 盯着这皱巴巴又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手帕,纪明琛抿抿唇,罢了,还是洗干净再还给温师兄吧。 在书房门前站了好一会,纪明琛还在纠结待会要怎么与迟霁沟通,毕竟他们已经挺久没有说过话了。 “站在外头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亲自请你进来?”迟霁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纪明琛这才抬腿迈进屋内。 一进屋就感觉到迟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接过侍从递来的墨条继续研墨。 “你又跑去哪了?” “在竹幽峰的凉亭坐了一会。” 迟霁紧紧盯着纪明琛,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说谎的痕迹。 好在,并没有。 “外头暑气逼人,少出去。” 纪明琛继续研墨并未开口,就算外头再难受,也比和迟霁待在一起好受多了。 屋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是偶尔响起翻页的声响。 “我在凉亭见到了温师兄。”顿了顿,纪明琛总算是开口:“他说长老们因着你早早回竹幽峰而有些不满,想让你注意一下。” 迟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纪明琛。 四目相对,纪明琛率先忍不住别看视线。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何迟霁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是他想要我晚些回来,还是你?” “什么?” 纪明琛一脸疑惑,这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连主峰都未曾去过,怎么会知道长老们的事情。 “自然是温师兄。”不清楚迟霁又想说什么,纪明琛直接回道:“具体的事宜你应该问他才是。” 可迟霁就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自顾自问道:“你是希望我早些回来,还是晚些?” 这个问题在以前可是很好回答,纪明琛巴不得迟霁天天待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他想要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想法更多一些。 但纪明琛明白这样的话说出口,迟霁必然是要生气。 “如今宗门需要你,自然是以宗门为先个人的感受为后。”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迟霁根本挑不出来错来。 见他的表情缓和,纪明琛便不再开口继续研墨,成堆的奏本很快就被处理完。 纪明琛将看完的奏本进行简单的归类后就要离开书房,但被迟霁拉住。 “仙尊还有什么事?” “你就没有其他的话对我说?” 虽然现在的纪明琛很乖,就没有乱跑也没有再度和辽州那边通讯,但他总感觉小家伙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种不对的感觉弥漫在迟霁的心里,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这样的感觉让迟霁很是不安。 “没有。”纪明琛依旧是乖巧的回答。 “今日我陪你用晚膳。” 迟霁已然辟谷多年,只有当初他刚带着自己回竹幽峰的时候才会陪着自己用膳。 只是那时自己胆子小,被人盯着根本就吃不下,膳房的人以为他胃口小,饭越做越少。 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也不敢说,怕迟霁觉得自己吃得太多养不起。 最后还是迟霁觉得他吃得太少不利于长身体,强行加大他的饭量,他这才能吃饱。 以前的迟霁总是可以从细微之处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可现在即便自己明确表示不喜欢鸡蛋牛奶,每日的早膳还是会有这两样东西。 好像从迟霁醒来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化,又或者是更久以前。 纪明琛也记不清了,他一点一点变成自己陌生的模样。 变成不喜欢自己的模样。 第9章 第九章 迟霁说陪他吃饭真的是只是坐在旁边陪着,偶尔看纪明琛哪道菜吃得少便给他多夹了几筷子。 纪明琛只是埋头吃着饭,自从喝过牛乳,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任何不喜欢的菜式。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想抓紧时间吃完,然后独自一个人去凉亭坐着,安静一会。 “你近来身体可好些了?”迟霁突然开口询问。 纪明琛吃饭的动作一顿,抓头看向迟霁,他怎么就突然问起这事情? 难道是因为两日他们冷战,晚上没有和他魂修的缘故? 越想越发肯定,纪明琛正准备回话,突然被呛咳嗽两下,落到迟霁的眼中就成了被揭穿心事的尴尬。 他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些,看着纪明琛欲言又止,管事见状十分识趣地带着所有侍从退下。 “你当真感觉身子变差了许多?”迟霁一脸严肃,看向纪明琛正色道。 落寞在纪明琛眼中一闪而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在撒谎。 可这样的事情何须说谎,自从被他强行逼着喝牛乳,他几乎是喝一次吐一次,连着中午的食欲都没有了。 不吃饭就不能吃丹药,不吃丹药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比之前差了许多。”纪明琛实话实说,现在的他不仅仅晚上会感觉身体发冷,就连白天有时候都会不经意打寒战。 不过这些事情纪明琛可不像与他说明,在以前,他怕自己被指责太过于娇气,而且管事也会责怪自己用这些芝麻小事去打扰迟霁。 可现在他更多的是不想再去解释自己没有撒谎,这话他都已经说腻了。 更何况他每每说完这话就也只会让自己好好补一补,而补的方法便是一直逼迫着自己吃那些不喜欢的东西。 迟霁的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良久,缓缓开口道:“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待在竹幽峰中,莫要再出去。” 纪明琛如同往常那样乖巧点头,反正不是逼着自己一日三顿都喝牛乳就好,至于出去,他现在牵着济卿那么多的东西,实在是没有脸面再去见他。 “还有那些果子也拿出来。”迟霁话锋一转,伸出手向着讨要起来。 心不在焉,纪明琛下意识点头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迟霁,眼神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所以都在微微颤抖:“什、什么?” 清楚纪明琛是在装傻充愣,但纪明琛也没有耐心继续陪着他玩,直接挑明道:“温钰给你的果子,总共四颗,拿出来吧。” 他全都知道。 纪明琛的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个想法,刚才的一切,所有的话都只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撒谎而已。 如今测试结束了,他也就不想陪着自己演下去了。 他甚至要把自己手中的那一点点全部夺走,纪明琛颇为心累地坐着,微微张着嘴,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顾着摇头。 “听话,这东西对你而言没有好处。”迟霁虽然耐着性子哄着自己,但纪明琛明白这是他濒临爆发的前兆。 可为了储物袋中的四颗灵果,更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念想,纪明琛选择硬刚。 “我不要,那是温师兄送我的,自然就是我的!” 果然如他所料,迟霁下一瞬便换上严厉的语气:“拿出来!” “莫要让我亲自去你的储物袋中搜!” 纪明琛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自己的储物袋,仍旧坚定地摇头,他知道自己对上迟霁根本没有胜算,可是这是和伯父母唯一有的关联,他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去争取。 只是他抵触的情绪却让迟霁心中留下一个疑影,这些灵果也没什么稀奇的,唯一不同的是那来自辽州,还有温钰送的。 如若是前者,迟霁还能接受,可若是后者,他不敢深想下去。 可事实始终血淋淋摆在自己面前,即便自己不想也无法躲避。 纪明琛在宗门内多年,想来不知道辽州的水果,更应该不知道那是他伯父母送来的。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因为温钰的缘故。 迟霁开始回想他们二人之间接触的点点滴滴,纪明琛在温钰面前都是低着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可纪明琛却和温钰单独见面,还代为传话,如此相信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恍惚间,他想起一句话,见过太阳的光辉又怎么会再被月亮的清辉所吸引,他和纪明琛之间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尚未解决。 这个时候,温钰的安慰极有可能突破纪明琛的心,一如当年的自己…… 越仔细想下去越发烦躁,迟霁恨不得抓着纪明琛问个明白,可纪明琛的胆子实在是太小,如若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只怕他就要躲得离自己远远的。 无奈,他只能压着心中的怒意,询问道:“为何?” 这话应该是自己问他才是,为何一定要把果子拿回去才肯罢休。 这些灵果明明就是温师兄…… 纪明琛忽然明白了什么,灵果是温师兄给自己的。 迟霁是不想让温师兄的东西流向外人,因而这才一直对着自己要求归还灵果。 虽然之前就听过这样的传言,也猜想过,可事实如此清晰摆在他的面前时还是忍不住心痛。 每一次呼吸就像是一场凌迟,将他的心剜得七零八落。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发抖,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之中,每走一步都是希望与绝望交织。 但冰冷的风雪拍打在他的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自己前方就是一处绝境。 他还要往前走吗? 一道声音将纪明琛从思绪中拉回,“阿琛,把灵果给我。” 迟霁的气势忽然减弱了许多,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乞求。 得到的依旧是纪明琛的回绝,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戒备。 他无法接受纪明琛偏向温钰,明明纪明琛是自己的未婚夫,他怎么能够喜欢上旁人! 迟霁的身影忽然逼近,纪明琛快速往后退,但身后的墙壁阻挡住他的退路,退无可退,他死死护着自己的储物袋,不愿让迟霁碰一下。 可手腕被他牢牢抓住,强大的力度让他忍不住吃痛。 听到他的痛呼,迟霁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松开了些力道,但还是紧紧抓着纪明的手。 瞥了眼手腕上的红痕,往常,迟霁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同自己动手,现如今为了几颗温师兄送的灵果,他便如此发狂。 储物袋近在咫尺,可迟霁却仍旧没有动手,他希望是纪明琛亲手将东西交到自己的手上。 “把灵果拿出来。” “我不要!”纪明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绝,即便自己的双手被迟霁牢牢抓着,但他可以用头撞他,用牙齿咬,用尽一切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愿。 “阿琛,别惹我生气,乖一点。”迟霁的表情和那一晚逼迫自己魂修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怒意。 他的神情深深地烙在纪明琛的心上,他一直以为迟霁是偶尔好,偶尔坏,可现在看来他其实一直没有改变,不过是善于伪装而已。 装得对自己好,装得喜欢自己。 骗子! 纪明琛红着眼眶,垂眸间两颗晶莹的泪珠砸在迟霁的手背上,又快速滑落在地上。 迟霁一言不发,最终还是松开手,用灵力将纪明琛手腕上的红痕去掉。 “只是几颗果子而已,你想要我便再让你送来,管够的。” “我只想要这几颗。” 这话在迟霁耳中自动转化成,只想要温钰。 原本愧疚的情绪荡然无存,他不顾纪明琛的反抗与哭喊,从他的储物袋之中翻出来五颗灵果。 一看就是为了长久保存,是为了方便他睹物思人? 顾忌着旁边的纪明琛,迟霁最终控制住自己的灵力,并没有在纪明琛面前将灵果捏爆。 “还给我!” 轻而易举躲过纪明琛的争抢,迟霁冷着脸将东西收到自己的储物袋之中,彻底断绝纪明琛任何一丁点希望。 管事听着里头的动静,咬咬牙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进来,看着这满地狼藉,眼皮一跳:“仙尊,就算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就是了,可不能动手啊……” 迟霁原本还想逼着纪明琛承诺他绝没有变心的话,可见着他快要崩溃的表情,姑且放过他,来日方长。 后退一步,失去钳制,纪明琛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迟霁伸手去抓,但只碰到他的一点衣角而已。 肢体与地板相撞发出声响,可纪明琛脸上没有半分痛楚,仍旧呆滞地盯着前方,口中始终重复着一句话。 “还给我……” 这话无疑在刺痛着迟霁的神经,紧紧咬着后槽牙,他低头想开口质问。 但管事快一步将纪明琛抱在怀中,捂着他的嘴,对着他训斥道:“今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惹得仙尊生这么大的气,还不快致歉!” 纪明琛仍旧是呆呆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这孩子……”管事埋怨地看了纪明琛一眼,转头对着迟霁道:“仙尊,他只怕是糊涂了,您别和他计较。” “送他回房间,以后不许外人见他!” “是。”得到迟霁的吩咐,管事立刻将纪明琛从地上拉起。 两人擦肩而过,但纪明琛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混沌。 第10章 第十章 纪明琛躺在床榻上,瞥了一眼窗外站着的侍从又闭上眼。 这些人应当是迟霁派人看着自己的,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力气出去,何必这般防着自己。 缓缓闭上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无所谓了,就这样慢慢地死去也可以,反正他所有在意的东西都被仙尊夺走了。 门咯吱一声打断纪明琛的思绪,听到脚步声传来,他费力转了个身,面对墙壁,他不想见到这人。 “你这孩子,生气归生气,怎么就不吃饭?”管事端着一碗热粥递到纪明琛的面前,见他不仅不搭理自己,还把头蒙在被子里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为了几颗灵果,糟蹋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管事说得嘴巴都快干了,依然没有得到纪明琛的回复,他只好将粥放到旁边的小桌上:“你自己想想吧,闹脾气也不是这样闹的。” 听到脚步声远去,纪明琛这才从被子中透出来喘口气。 伸出手,将白粥推得很远很远,直到确定不是自己随手就能拿到的距离,这才重新躺下。 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争吵时的情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仙尊,狰狞的表情快要把自己撕碎,和那时把自己带回竹幽峰的温柔少年完全不同。 过往的美好就像是自己浑浑噩噩时的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他该明白了,仙尊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温师兄。 温师兄是太阳,而自己是路边的一株野草,喜欢的时候便撩拨一下,不喜欢的时就要被连根拔除。 一股气堵在心口处,惹得纪明琛猛地咳了好几下,但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放出一点点声音,他不将旁人引来,费劲巴力地去解释一堆东西。 更不想他们将迟霁带来,一个人待着很好。 哪怕是在黑夜里待着也好,总之他不想见到迟霁。 闭上眼,强迫着自己沉沉睡去。 但身体传来的不适让纪明琛反复醒转,盛夏的烈日将整个屋子照得像蒸笼般,可屋内的纪明琛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即便盖着被子,他也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 耳边是自己如鼓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甚至有种要震破耳膜的错觉。 心跳声混合着全身的疼痛袭来,太阳穴随着心脏的每一下跳动而不断抽搐,泪水夹杂着冷汗糊住双眼,喉咙中不自觉发出呜咽声。 纪明琛紧紧抓着自己身下的被单,试图转移一点痛感。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似在缓缓地往上飞,自己是要死了吗? 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毕竟他曾经想活下来是为了能和仙君相处得久一点,可现在仙君不见了,他也没有必要那么痛苦地继续活下去。 “阿琛!”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喊自己? 是父亲母亲吗? 他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刺眼,耳鸣声也越发剧烈,可纪明琛却不敢停下脚步,他不想被丢下了。 带着他一起走,好不好…… 他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和迟霁在一起了。 迟霁盯着满头是汗,不断呓语的纪明琛,用帕子轻轻擦去他额间的汗珠。 侍从来报他一整天没有吃饭,也不说话,到后来甚至都喊不醒。 听着侍从的回禀,迟霁不顾一切丢下所有人直接飞回竹幽峰,卧在被窝中的纪明琛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颊也被挤得红彤彤的。 迟霁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赌气睡着而已,情况还算不上特别糟。 伸出手想把人喊醒,可触碰的刹那却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浑身冰凉得不像活人。 迟霁眉心一跳立刻伸手去探纪明琛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微微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着还在不停往这张望的侍从,迟霁一把怒斥道:“还不快去请医修!” “是!” 医修探着纪明琛的经脉面色凝重,捋着胡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天体虚再加上近来受损过,这才导致体寒。” “修炼应当缓缓而行,不可操之过急。” 医修收回手,扫了眼呓语不断的纪明琛:“我再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只是这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这样的状态,莫要再去刺激他,否则不利于伤势的恢复。” 迟霁点头应下,重新坐回纪明琛身边。 为了几颗灵果病成这样,伸手戳了下纪明琛的脸颊:“没出息。” 睡梦中的纪明琛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整个人也往被窝里缩。 迟霁将人从被窝里抓出来些,按住他不安的手:“好好睡。” 正想着将不断乱翻的纪明琛固定住,门口传来声响。 “仙尊,药好了。”侍从端着药递给迟霁。 但迟霁并没有接下,和侍从大眼瞪小眼小片刻后开口道:“这药是给我喝的?” “不是,是纪师兄的药。”虽然有些困惑,侍从还是如实回道。 “那还不把他喊醒喝药?” “是是是。”眼见迟霁要发火,侍从急忙应下,小声地唤着纪明琛。 可纪明琛除了翻了一下身,并没有任何反应。 “仙尊,纪师兄喊不醒。”侍从无助地看向迟霁。 “直接将药喂下去。” “是。”侍从将人扶起,接连喂了好几勺药都差不多流到了外头。 看来喂是喂不下去,这个情况就只能灌了。 只是仙尊还在这,他也不能直接把这话说出来,只能委婉说道:“仙尊,这药灌不进去。” “我有眼睛。” 一番话让侍从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下去吧。”迟霁凑够侍从的手中接过纪明琛,在接触到他腰身的刹那,眉头直皱。 他知道纪明琛纤瘦,可却不知道居然如此夸张。 他的腰就只是和自己的巴掌一般大,不过是一天没有吃饭就瘦成这样。 迟霁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方法,势必要将骨瘦如柴的纪明琛养胖起来。 只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将这药让纪明琛服下,迟霁掐着纪明琛的脸,即便已经用最小的力道,但还是不可避免在他身上留下红痕。 这人娇气,怎么皮肤也这般娇气。 虽然掐着脸能喂下去药,可喝一半,流一半,才没几口,领口就全被汤药染了色。 不知是不是这药太苦,无论迟霁怎么捏,纪明琛失踪不怎么愿意张口。 再这样喂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迟霁皱着眉头。 这简直比处理魔界事务还让人束手无策,想不出方法,他只好学着以前那样,凑到纪明琛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乖一些,把嘴张开。” 以往纪明琛听到这话,都会乖乖地应下。 可他现在昏迷着,并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更甚至因为喝了苦药把嘴巴闭得更紧了几分,想灌药都困难了。 “喝下去就给你吃蜜饯。”无奈,迟霁只能开口哄着。 只是他的话根本不奏效,反而激得纪明琛的反抗,只是他现下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就像是被抓住耳朵的小兔子,只能在自己怀中扑腾两下,又缓缓归于安静。 迟霁以为他是将自己的安抚听进去了,端着药碗准备喂进去,可这一次纪明琛的牙关闭得更紧,无论迟霁怎么捏,他始终不肯松口。 一把将药放下,迟霁恼火不已,死死盯着纪明琛。 最后盯着眼睛都发酸了,迟霁无奈地揉揉眉心。 罢了,他同病人置什么气。 重新将药端到纪明琛的嘴边,他果然还是不愿张口。 “灵果你还要吗?”听到这话,意识模糊的纪明琛下意识张口想要回答,汤药快一步灌入他的口中。 苦得倒胃的药入口,纪明琛下意识挣扎,左右闪躲试图躲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闪避。 “喝完就把灵果还你。”这一句过后,纪明琛所有的反抗都变小了许多。 见着他将汤药一口一口往下咽,迟霁的心情甚是复杂。 为了温钰送的几颗灵果就这般听话? 感受到怀中人不断发抖,迟霁收回思绪,汤药已经见底,他将人放下随后打了个除尘术,这才重新为他盖上被子。 纪明琛睡得极不安稳,嘴里还是反复在念叨着那几句话。 气得迟霁将灵果一股脑全拿出塞到纪明琛的手边,咬牙切齿道:“没出息!” “仙尊……”一名侍从颤颤巍巍地出现,行礼道:“主峰那边问您何时……” “滚!” 听到这话,侍从拔腿就跑,甚至连话都忘记回了。 在纪明琛昏迷的几个时辰中,竹幽峰的侍从们感觉无比煎熬,同样煎药的还有药修。 再一次被抓回来的药修探着纪明琛的脉象,十分不解:“这脉象已然平稳不少,仙尊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为何他还不醒?” “这……”药修扫了眼睡得安稳的纪明琛,只看他眼下的乌青就知他这段时间并没有休息好,“病人嗜睡是正常的。”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点蠢,迟霁点点头让侍从送医修回去。 屋内再度安静下来,目光在纪明琛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又归于他手上紧紧抱着的几颗灵果。 碍眼。 迟霁伸手将自己送的那颗放在靠近纪明琛最近的地方,将其他的灵果往后扫。 当做完这一切,一抬头就对上纪明琛的目光。 第11章 第十一章 纪明琛是被迟霁吓醒的,他又梦见迟霁抢自己灵果的场景,感受他手中的东西被抢走,他慌张地睁开眼。 果不其然,他将自己的灵果推得很远,一看就是要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拿走。 纪明琛急忙将几颗灵果护着,在手中摩挲一圈,确定它们都没有被迟霁弄坏后全部小心翼翼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里。 只剩下一颗孤零零地放在那,那是迟霁给他的那颗,以前他也信息万分,可现在看到这东西,他就无端地想起迟霁。 而迟霁见他独独把自己的灵果放出来,心情缓和了些,只是这样的事情不能纵容。 “为了几颗灵果,整日不吃饭,还把自己气病,你还真是好本事。” 纪明琛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想去搭理迟霁,他捧着自己的储物袋。 因着刚醒,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有些重,一直在不断在打架。 “哑巴了?”迟霁突然开口直接将纪明琛吓醒,这下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了。 他只好转过身来,看着面色不善的迟霁,开口道:“没有。” 只是这一出声,沙哑的嗓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迟霁将旁边的水杯递到纪明琛面前,纪明琛道了声谢这才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他的灵果就这么好?” 纪明琛猛地一下被呛到,一只手拍着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自己的储物袋,生怕迟霁反悔再度抢回去。 他这模样明显是在心虚,心中不爽,嘴上自然也没有留情:“笨死了,喝口水也能被呛到。” 纪明琛不语,只是低头抿唇,眼眶染上绯色,双眸中还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哭的模样。 迟霁冷哼一声,继续开口道:“以后没有本座的同意,不许随意接别人的东西。” “没有以后了。”沉默着的纪明琛突然开口,一脸认真地看着迟霁。 见纪明琛又恢复往常乖巧的模样,迟霁很是满意,破天荒伸出手揉揉纪明琛的脑袋:“真乖。” 纪明琛下意识往旁边躲,只是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迟霁在自己脑袋上揉了几下。 重新梳理好自己的头发,纪明琛撑不住想往下躺。 可迟霁快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回寝殿睡去。” 迟霁吩咐要关纪明琛的禁闭,自然是不能关在寝殿,只能找一间没人住的偏殿,这里的通风与光照可不比寝殿。 “不必了。”纪明琛摇摇头,回绝道:“我的病还没有好,怕过了病气给仙尊。” 迟霁听出这些都是他的借口,本质上还是纪明琛在和他赌气,只是他已经开口了一次,若是再说,反倒像是自己求着他回来,多离不开他似的。 届时,这小家伙肯定又要恃宠而骄,做出让人生气的事情来。 “随你。” 迟霁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欲言又止的侍从,他只好起身跟着他离开。 感受到迟霁离开,纪明琛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整个人失去力气跌在软枕上。 但他还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身边的灵果从榻上拿出,放到小桌上最远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鼻尖萦绕着的苦味将纪明琛唤醒,一睁眼就是一碗苦药放在自己面前,他下意识皱眉,往后边挪去。 他已经在梦乡里见识过这东西的苦味,自然是不愿意再承受一次,但看着侍从难为的表情,纪明琛叹了一口气。 端起药碗抿了一口。 “好苦,能帮我拿点蜜饯来吗?” “好。” 望着侍从远去的背影,纪明琛飞速将剩余的汤药全部倒在旁边的痰盂中。 “纪师兄。”一道小声的呼唤传来,吓得纪明琛一抖,险些把手中的药丸打翻。 脑中快速思索着该如何应付,但那人已经一路小跑来到他的面前。 “是你。”纪明琛认出来了,那是柳济卿身边的小药童:“你怎么到这来了?” “师兄让我来给纪师兄送药。”小药童从储物袋里拿出药瓶放到纪明琛手中。 “不用了。”纪明琛将药瓶退回去。 “生病了就要吃药的。”小药童一脸人真地说道:“而且师兄说了,这个一天要吃三次,上次的你肯定已经吃完了。” 这话说得纪明琛一阵心虚,悄悄瞥向储物袋里头那几乎满满当当的药瓶。 “纪师兄要是苦的话就吃点甜的。”小药童说着将几颗糖放到纪明琛掌心中:“纪师兄记得吃药,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不然会被发现的。” 小药童说完便小跑着离开屋子,还不忘和纪明琛挥挥手。 侍从拿着蜜饯回来就看到纪明琛对着空气挥手,纪师兄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纪明琛拿了一颗塞入口中,酸甜的味道中和嘴巴的苦味。 “纪师兄,明日的汤药会由我师弟送来,可能会迟一些。” “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依稀记得明日他不休沐的。 “明日是我的生辰。” 纪明琛一愣,自从来到宗门后就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自然也没有过过了。 “生辰快乐。” “多谢纪师兄。”侍从微微一愣,笑着回道,刚收拾好药碗准备出门时,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其实仙尊还是很关心纪师兄的,他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回来了。” “我已经不在意了。” “那就好,纪师兄好好休息。”要是两人能和好,他们这些在手底下做事的也能轻松许多。 相较于他的好心情,躺在床榻上的纪明琛就显得忧心忡忡许多。 只剩下一年时间,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只不过办生辰宴的话,自然是躲不过迟霁的。 可才和他闹了这么大一场,他不一定会同意。 “在想什么?” “生辰宴。”将心事脱口而出,纪明琛立刻惊醒,看着眼前喜怒不明的迟霁。 “你想过生辰?”迟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迟霁,这事情他完全没有听纪明琛提起过。 眼见自己都把心里话说出来,纪明琛也不再藏着掖着认真地点点头:“今年想过。” “那就让管事给你办一场”迟霁的心情似乎不错,很快便松口应下了纪明琛的请求。 可纪明琛却摇摇头回道:“我想自己办一场。” 这话一出,迟霁瞬间沉下脸,纪明琛对他这个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毕竟只要自己有一点点不符合他的心意,他总是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我想自己给自己办,办一场印象深刻点的。”纪明琛顶着迟霁的目光,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道。 “你的身体好没有好。” “快好了。”纪明琛简单地应了一声,微微转头看向迟霁:“可以吗?” 见他如此乖巧的模样再加上因病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心翼翼地询问,这让迟霁瞬间心软应下:“如若自己应付不过来,便让管事帮你。” 纪明琛轻应一声算是答应。 迟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让纪明琛很是不适应,想闭上眼睡觉都做不到。 “你的月例待会让管事拿回给你。”迟霁突然开口。 纪明琛猛然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今天居然如此好说话? “只要你不乱花。” 果然如此,他对自己的每一点好都是带着要求的。 不过无所谓了,他已经不想去争论这种事情。 他现在想做的便是在剩下的时光里留下一些记忆深刻的回忆,然后清清静静地离开。 “你的生辰宴我会来。” “好。” 迟霁说什么,纪明琛便应什么,如此乖巧的态度和前天完全不同。 这自然也是他心中所期盼的,可这样的纪明琛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迟霁心中却是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他感觉纪明琛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还是搬回寝殿住。”迟霁说完抿着唇,似乎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话,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纪明琛的答复。 一转头,床榻上的纪明琛已然睡着了。 迟霁伸手轻轻抚过纪明琛紧皱的眉头,睡梦中的他十分不安稳,眼角还噙着泪珠。 将灵力凝聚在掌心之中,十分熟悉地游走在纪明琛的经脉之中。 “别怕,我会治好你。” --------- 接下来的几日,纪明琛都按照之前的那养,日日早起为迟霁梳洗后送他离开。 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但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 迟霁也分辨不出事情朝着好还是坏的方向发展,所有的动作和以前都是一样的,要真论起来,那便是纪明琛的眼神。 他的眼中好像没有自己的身影。 起先,迟霁发现这一点是愤怒的,可到后来他发现他的眼中甚至没有自己,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这样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下意识否决。 纪明琛兴许是病久了这才会如此,这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纪明琛并不知道迟霁心中如此复杂,他此刻只在意自己的生辰宴。 迟霁刚开始还有参与一点,但后来因为主峰的事情太忙,而逐渐抽不出空,对于这样的结果 ,纪明琛很是满意,如此他也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 他只想办一个简简单单,温馨平常的生辰宴,就像是在家的时候一样的生辰宴。 “等我回来。”这是迟霁早晨离开前特地嘱咐的。 纪明琛撑着头等了又等,直到他做的长寿面都坨了也未能等到迟霁的身影。 他本不想等,可自己早上偏偏又答应过他,他不想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恍惚间,纪明琛看到一个身影朝着他的方向快速走来。 第12章 第十二章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朝着那人的方向小跑而去。 可来人并不是迟霁,而是温钰。 “温师兄?”纪明琛惊讶地停下脚步,一脸迷茫:“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不欢迎我?” “不是不是,我只是惊讶而已。”纪明琛连忙摆手为自己辩解。 “不逗你了。”温钰轻笑一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礼盒放到纪明琛手中:“听闻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谢谢。”捧着手中的礼盒,纪明琛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是谁欺负我的阿琛?”外头再度喜欢来熟悉的声音,纪明琛一愣,立即寻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如同他心中期待的那样,果真是柳济卿。 “济卿!”纪明琛一路小跑直接扎进他的怀中,将其猛地抱住:“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柳济卿拍着纪明琛的肩膀,刚想说什么,突然拉着纪明琛的左看右看,一脸深思,“嘶,你是不是又瘦了些?” “没有。”纪明琛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找补道:“新做的衣裳有点大。” 柳济卿这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随即突然拿出一堆盒子塞到纪明琛的手中,“没事,有我在,你就注定受不了!” 纪明琛打开盒子,里头是各式各样的糕点,栗子酥,桃花姬,龙须酥…… 这些零嘴都是平日里他吃不到的,也是迟霁从不让他碰的。 “开心吗?”柳济卿叉着腰,一副快夸我的小表情。 “谢谢济卿,你对我最好了。” 柳济卿拉着纪明琛的胳膊往里走,“那当然,这可是你的生辰宴,怎么能没有我呢?” 纪明琛笑着突然回头看了看,眼神中露出几分茫然。 “怎么了?”温钰关切地问道。 “我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柳济卿打断。 “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你生辰这件事情重要,快来吃长寿面,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纪明琛来到餐桌前,接过柳济卿递来的筷子,轻轻夹起面条。 他曾听母亲说过,长寿面要一口气吃完这样才能长寿。 裹着鲜美汤汁的面条入口,瞬间刺激着纪明琛的味蕾,接连好几日他吃东西都感觉没味道,几乎快要以为自己失去味觉,没想到这一碗面条让他找到了吃饭的乐趣。 双眸中露出真诚的笑意,看着旁边眉眼弯弯的柳济卿和温钰,如若是这样的生活,那他愿意也期待能够长长久久的。 “纪师兄?” 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吓了纪明琛一跳,口中的长寿面突然断开,还未等他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侍从有些焦急的表情。 纪明琛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不是在过生辰吗? 还和济卿与温钰一起过生辰,可如今看来这是一场梦而已…… “现在是什么时辰?”纪明琛扫了一眼桌上的完全冷掉的菜式,问道。 “子正三刻。” 侍从的话让纪明琛直接愣在原地,已经第二天了?! 他又错过了一次自己的生辰。 侍从感受到纪明琛的情绪十分低落,还以为是他久久等不到迟霁的原因。 “纪师兄,这般晚了,仙尊今夜可能不回来了,您要不早些回去休息。”他温声提醒道。 “不用了,我自己坐一会。”纪明琛捧着眼前的长寿面,呆呆地看着,明明梦里他已经吃到了。 早知道他就不要等迟霁了…… “纪师兄!纪师兄!”侍从一脸兴奋,小跑到纪明琛面前说道:“仙尊回来了!” 可纪明琛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兴奋地站起身迎接,依旧是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长寿面。 迟霁缓缓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桌上的菜肴,心神一震,没想到这般晚了,纪明琛还在等着自己。 可纪明琛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挥退侍从,迟霁走到纪明琛面前,伸手试图碰碰他:“怎么又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纪明琛躲开迟霁的触碰,转头质问道:“你不是说会早些回来的?” 迟霁还以为这是关心的话,缓缓坐下身,揉着眉心抱怨道:“今日接二连三的会,实在是脱不开身。” “那你为什么不传讯回来告诉我。”见着他一幅无所谓的架势,纪明琛的情绪开始爆发,这些天他精心策划了那么久,期待那么久的一场生辰宴最后变成这般模样。 他甚至怕迟霁看到生气而不敢宴请济卿,现在看来自己对他情绪的种种照顾显得自己有多么愚蠢。 无奈大事也好,小事也罢,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下,迟霁能明显察觉到纪明琛的情绪不大对劲,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充满埋怨,整个人都是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总算想起今日,不,昨日是纪明琛的生辰。 “今日事务繁多,我给忘了。”迟霁下意识地皱眉,显得极其不耐烦:“让管事在库房里头选几样好东西作为礼物……” “我不要这些!” 和那日相同的表情再度出现,迟霁盯着他的眼神一愣,他好久没有在纪明琛眼中看到情绪变化,可他看向自己确实这样的表情。 伸手捏住纪明琛的下巴,逼迫着他看向自己:“你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阿琛看向自己的眼神应当是欢喜,爱慕,永远是亮晶晶的。 而不是像现在愤怒,埋怨,还有失望…… “是你应承我今日要早些回来,是你应承要给我过生辰,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你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还要草率地做出承诺。” 纪明琛的逼问让迟霁哑口无言,捏着纪明琛的力道也逐渐放松。 “我以后再也不会同你过生辰了。” 这话就像是一根刺扎如迟霁本就敏感的神经,他猛地一下紧紧捏着纪明琛的下巴,咬牙切齿质问:“你想同谁一起过生辰?” 见纪明琛不说话,他自顾自开口道:“柳济卿还是温钰?” “说话!” 纪明琛迎着他的怒火,直接道:“是谁都行,总归不是你就好!” 生气归生气,迟霁总不可能对着纪明琛动手。 “不许你和别人一起!”感受到纪明琛的挣扎,纪明琛强迫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纪明琛挥开迟霁的手,来到餐桌上,端起那碗已经冷掉的长寿面。 筷子只是轻轻一碰,那面条就已经碎成一节又一节,这样的面入口注定是无法长寿的,可纪明琛不在意,反正他奢望的从来没有得到过。 面已经被泡得太过,但纪明琛还是一口接一口吃下。 “别吃了。”迟霁制止道。 纪明琛充耳不闻,依旧一下一下扒拉着碗中碎成渣的面条。 迟霁一下夺过纪明琛手中的筷子,怒道:“你还要脾气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耍脾气。”纪明琛的表情格外平静,就好像方才与迟霁争执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可迟霁并没有理会纪明琛的解释,只是由着自己的心意让侍从将已经冷掉的菜肴全部撤下去。 纪明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了一晚上的菜肴被人端走,它们最后的下场不言而喻。 而自己和他们的遭遇也是差不多的,无论曾经有多美好,到最后都是被人嫌弃。 迟霁同样坐在一旁生闷气,自他到主峰起便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时间记得这事情。 原本他可以今夜直接歇在主峰,但又顾忌着纪明琛身体不好,担心他一个人吃不好,睡不好。 可一回来就接受到纪明琛的质问,这生辰有什么不同。 往常都没有过过,这一次就非得过? 扫了眼旁边叹气的纪明琛,迟霁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下一瞬看到纪明琛起身准备离开,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去哪?” “回房间。”纪明琛实话实说,和迟霁待在一起实在是太消耗心情,还不如一个人待在小屋子里。 “从现在起,你搬回来住。” “我不……”他下意识拒绝,可纪明琛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对着旁边的管事说道:“将东西全部搬回来。” “是。”管事立即匆匆离开,徒留下颇为心累的纪明琛。 “我不想和你吵架。”纪明琛坐得离迟霁很远,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能喘得过气来。 迟霁并没有开口,只有来来往往的侍从将纪明琛的东西逐渐搬回来,甚至还有他未喝的汤药。 “把药喝了。” 纪明琛的目光从汤药上略过,忙活了一天,他几乎是没怎么吃,现在胃里只有那半碗稀碎的面条。 这药喝下去,只怕是会烧胃。 但他懒得再开口,他已经说了很多个‘不’了,但每一个字都没能被迟霁听进去,他从不在乎自己的话,更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 说得再多也没用。 十分干脆地拿起汤药,闭上眼,一鼓作气喝下去。 剧烈的苦味弥漫整个口腔,不断灼烧着胃,随着每一次呼吸抽痛着。 可他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默默地躺在床榻上,闭上沉重的双眼。 “我会补上你的生辰礼物。” 纪明琛捂着自己的耳朵,将自己往被子里埋深了些,他从没有奢求过迟霁送来的礼物,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及时的生辰快乐。 仅此而已。 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 第13章 第十三章 纪明琛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早已凉透,看来迟霁早早便离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纪明琛现在很不想见到他。 梳洗完毕,迎面便遇见神色复杂的管事,在那成堆的法器上扫过一眼,纪明琛毫不留情地收回视线,未曾停留片刻。 “你这次闹得有些过了。”管事追上纪明琛的步伐,一如既往地开口劝道。 “我没错。”而纪明琛一改常态,转过身,无比认真地回道。 管事一愣,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在纪明琛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怎么没错。”管事反应过来后,立即反驳道:“仙尊在外忙活了一整日,忘记也实属正常。” “可他答应过我,既然答应了不就应该做到吗?”纪明琛的声音很轻,但却十分坚定:“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明明是他的错,可到了您的口中就又变成我的错。” “我不明白。” “为何你总是偏心迟霁,我才是那个应当被安慰的。” 管事张了张嘴,但不知道垓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纪明琛的背影逐渐远去。 小家伙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但管事心中却没有一丝丝生气,反而是疑惑,难道他对自己这么多年的行为都是埋怨吗? 他真的做错了? 纪明琛寻到一个无人的凉亭,缓缓坐下喘着气,他的身体已然无法支撑他走太久,伸手捂着耳朵缓解下耳鸣声,耳膜如同有了生命般不断跳动着。 周遭的声音逐渐减小,纪明琛意识到自己的听力比从前差了很多。 他明白自己病得更加严重了,只不过他心中并没有刚开始得知自己生病时的慌张,而是有些喜悦。 这样也挺好的,起码能少听见一些伤心的话。 他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地想一想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 “纪明琛。”很小的声音传来,声线温润,无端地给人一种力量。 纪明琛放下手,转头看向身后的温钰,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温师兄好。” 温钰同样回以一个笑容,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纪明琛:“可是有心事,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 “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还是纪明琛几天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关心话,莫名地眼眶有些湿热,可他强忍着不想让自己落下眼泪。 纪明琛再度勉强露出笑容:“可能是太阳有些晒吧。” “你大病初愈,这些要注意点,要是再病一场,身体可就更虚了。”温钰说着在纪明琛身上布下一层结界,隔绝掉大部分光线。 “谢谢温师兄。” “不必客气。” 纪明琛有些累,怕自己说太多话又开始喘气,因而只是盯着温钰。 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与欲言又止的模样,温钰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是受委屈了?” 纪明琛虽然面上没啥反应,但瞳孔明显微震一下,温钰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和仙尊有关系?” “我不想说。” “好。”温钰点头应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如若你哪天想说可以随时来找我。” 纪明琛笑着点点头,和温师兄说话的感觉真好,不会有那种被人逼着讲话的压抑。 见他比之前放松许多,温钰想了想开口询问道:“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是什么样的事情?” “那日我同你说的话可有转达给仙尊?” 一提到这事,纪明琛便不由得想起那日的经历,脸色瞬间更加惨白了不少。 见状,温钰立即表示:“我不是来问责,只是询问一下情况。” “我说过,但他似乎很生气,其他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稍微缓过来,纪明琛生怕迟霁误会,立刻解释道。 闻言温钰陷入沉思,那日迟霁转身就走将一众长老扔下,听闻是为了纪明琛。 未见到纪明琛时,他心中一直有个疑影。 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意识到温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过,纪明琛也明白他这是怀疑自己。 “不是我。”虽然被人接连误会,但纪明琛还是不想自己在温钰严重的形象如此不堪。 但话说出口,他又有点后悔,他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仅凭借一句话,又怎么能让温师兄相信。 “我自然是信你的。” 温钰的话让纪明琛一震,猛地抬起头来,颤抖的唇开合几次总算说出话来:“谢谢。” 低头的刹那,好几颗泪珠接连滚落在地。 纪明琛迅速用手帕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痕,见他不愿在自己展露脆弱的一面,温钰也只当做没有看到。 他自顾自转移话题道:“过两日我要去外出一趟,到时给你带些好吃的糕点回来。” “多谢温师兄。” “不客气,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先走了。”温钰说完起身离开。 而纪明琛依旧坐在凉亭之中,静静地回想着方才的经过,原来被人相信的感觉是这样的。 “哎呦,总算是找到你了。”管事气喘吁吁跑到纪明琛的面前抱怨道:“你怎么躲到这地方来了。” 自然是躲着迟霁,纪明琛在心中暗暗吐槽着,但还是默默起身。 “快走吧。”管事嫌纪明琛走得不够快,急忙拉着他往书房的方向小跑去。 “仙尊,人回来了!”管事带着纪明琛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走进书房,纪明琛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让本就跑得头晕目眩的纪明琛更加晕眩,要不是管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只怕他此刻就要栽倒在地上。 管事使眼色让屋内的侍从全部出去,又对着呆愣在原地的纪明琛使眼色,让他好好劝劝迟霁,可这家伙还是呆愣愣地站在原位,一动不动。 小家伙以前不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呀,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还在生气? “这事情……”管事正想低声劝着纪明琛,可他才刚刚开口就被迟霁打断。 “你下去。” “是。”管事看了一眼纪明琛后退下,临出门时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迟霁看向纪明琛,原本所有指责的话在看到纪明琛苍白的小脸全部消失,只留下一句:“日头太毒,以后中午莫要出去。” 纪明琛没有搭理他直接开口问道:“你找我来何事?” “听闻送你的那些法器你都没有看上眼的,我带你去库房挑一下。”迟霁站起身,想抓着纪明琛的手,但却被其躲过。 迟霁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被愤怒所代替:“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只是生辰过了,就不适合收礼物了。”纪明琛随口敷衍道。 没等到迟霁的回答,纪明琛来到旁边的书架上,随意拿出一本准备打发时光,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迟霁,劝道:“仙尊还是快些回去吧,否则长老们知道又要生气了。” “不是你期望我陪着你?” “那是以前,可现在不一样了。”纪明琛说完就察觉到迟霁探究的目光,担忧这人又会像上次那样生气质问自己,于是补充道:“你现在是仙尊,身上的责任自然比曾经更重。”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迟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你能如此想便好。” 话毕,迟霁坐回书桌上,正要提笔时发现纪明琛还呆呆地站在原处,“过来。” “在想什么?”迟霁将墨条塞到纪明琛的手中。 “没什么。”纪明琛低着头研墨,用余光悄悄打量迟霁的表情,见他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样子。 想来他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和温师兄见面的事情。 “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物?”迟霁盯着出神的纪明琛好半响,终究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道出。 在他看来,纪明琛种种举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次争吵,上一次已然解决,这一次的只要解决好,纪明琛就不会再乱发脾气。 “我不需要。” “无妨,就当是欠着,等你想好再来告诉本座。” 迟霁打定主意之后,任谁也不能撼动,纪明琛干脆闭口不谈。 “你的生辰是六月十二?” 不知他突然提起这事是有什么意图? 纪明琛怯生生地点头,十分谨慎地看着迟霁。 他该不会要在这一天做出什么事,不让自己过生辰? 但这一点于他来说已然不是弱点,就随他的便吧。 “以后每年的六月十二都会给你过生辰。”迟霁盯着纪明琛,期待着从他的脸上看到欣喜若狂的表情。 可纪明琛却一副十分淡然的表现,甚至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茫然,就像是在无声地质问自己是吹错了何种药突然变了心性。 “不是你说要过?”迟霁耐着性子问道。 “不过也是可以的。”反正他最期待的时候已经过去,无所谓了。 “随你。”迟霁收回视线。 他自以为所有的矛盾全部都已解决完,又开始忙着主峰的事情。 纪明琛对于这样的情况很是满意,在空闲时间看看书,只是没看几页就开始头晕脑胀,耳鸣声一天大过一天。 有时候,他总会错过旁人的话,但好在没什么人会同自己说话。 至于管事也只是当他性子越发孤僻,不爱搭理人。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传来一阵骚乱,纪明琛不由得放心自己手中的书,凝神去听。 “竹幽峰内不得高声疾呼,仔细仙尊责罚。” “这个时候哪还管得了这个。”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纪明琛听着他们的交谈似乎不关自己的事情,正要坐回软椅时就听到那人继续说道。 “温师兄被魔修袭击,性命垂危!” 第14章 第十四章 众弟子里三圈外三圈将和旭峰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屋内,心中默默祈祷着温钰能渡过难关。 “温师兄怎么会遇上魔修?” “此番温师兄去的乃是三界边境,那种三不管的地方自然是危险重重。” “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让温师兄去,让仙尊去也不为过。” “听闻,本该是仙尊前去,但前些日子那人闹了一场,仙尊无暇分身,这才让温师兄前去。” 他口中所指的那人不言而喻,听见这话,众人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一道慌张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人不正是他们刚刚讨论的纪明琛。 “你来做什么?”一位内门弟子直接拦住纪明琛。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纪明琛身上,不善的眼神宛若无数根针扎向他,下意识后怕地退了两步。 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他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会让众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待自己,他甚至有种感觉,如若不是碍着门规,此刻他们已然对着自己拳打脚踢。 “我……”他才刚开口就被人打断。 “都聚在此处做什么?”迟霁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他所经过之处众人皆是自动让出距离。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纪明琛的面前,低头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纪明琛:“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看看温师兄。”纪明琛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他定然是进不去的,但是他很怕温师兄就像父亲母亲那样,等他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他紧紧攥着迟霁的衣角,这才能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可迟霁却拨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怒斥道:“胡闹。” 兴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不大好,迟霁解释道:“里头都是医修在为温钰诊断,你进去能做什么?” “我不会捣乱的,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望着纪明琛的期盼的眼神,这是这么些天以来,纪明琛对着自己提要求,只是这样的要求,他不能够答应。 “你先回去。”迟霁说完转过身不再看纪明琛,他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神情。 往前走两步,意识到周围不善的目光,直接出声:“都围在此处做什么,今日的课业与事务可都处理完毕了?” 迟霁的一番话吓得众人纷纷脖子一缩,各自散开。 回过头,纪明琛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迟霁目光偏移望着身侧的寝殿,面色沉下去几分:“我让人送你回去。” 纪明琛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前走去,周遭的声音全部听不见了。 走出两步,他缓缓回头,但只看见迟霁远去的背影。 为什么对他好的人中是在远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竹幽峰的,只是在管事的一声惊呼中回过神来:“怎么出趟门弄成这个样子?!” 纪明琛摇摇头,不大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宗门规定不许私下打斗,因此他们都是在暗地里下手,方才走在路上不知道是从何处冒出一颗灵果直接砸向他的脑门。 那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不是纪明琛能够躲过的,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纪明琛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温钰的伤势。 整个宗门的医修都去了和旭峰,就如同当初迟霁受伤时那样…… 想到此处,纪明琛浑身一冷,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手中还有最后一颗丹药,原本他是想留着给迟霁的。 毕竟依照他如今的身份,早已被魔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境险之又险。 迟霁病着的那段时间,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见他受伤的场景,可是现在受伤的人换成了温师兄。 还是对自己这般好的温师兄,唯一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温师兄。 他要救他! 纪明琛的身形一动就被管事抓着肩膀按回原位:“莫要动,伤口还未包扎好。” 如今医修都在忙,他也只能先用灵力将伤口凝固住,再用灵药包扎好,希望仙尊回来的时候莫要责怪他们。 “还有你这衣裳怎么都是香灰?”管事说着用除尘术将纪明琛衣袍上的灰除去。 纪明琛这才想起,自己当时跑得过于匆忙,不慎打翻身旁的香炉,小腿应当是被烫到,此刻一阵一阵的痛感传来。 只是他无暇去顾及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到和旭峰,并且将丹药让温师兄服下。 那些话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听了个大概,是因为自己赌气才会生病,所以迟霁才会丢下长老们回来。 温师兄才会被派出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还有可能是为了给自己买糕点才在那里逗留,以至于遇到魔修……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纪明琛快被事实压得喘不过气来,可他只能不断地急促呼吸,让自己清醒过来,他还不能死,起码要等到自己救醒温师兄,赎罪完以后。 艰难地把自己的伤腿挪到软榻上,拿出管事方才留下的膏药,轻轻敷在自己受伤的小腿上,强烈的痛感传来。 下意识咬紧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如若让管事知道肯定就会拦着自己,不让他出门。 上完药出了一身冷汗,纪明琛拿出帕子擦去额角的汗珠,忽然发现自己还未将手帕还给温钰。 才堪堪将手帕收好,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纪明琛连忙将裤腿放下。 迟霁刚走进门,就被纪明琛额头上的纱布刺痛双眸:“怎么弄的?” 带着几分质问的话让一同跟进来的管事不知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好半天,最终还是纪明琛自己开口解释道:“在路上不小心摔的。” “笨。” 得到迟霁这样的评价,纪明琛也不感到意外。 更何况,他确实是挺笨的,总是在办坏事。 见纪明琛抿唇没有反驳,脑袋上还绑着厚厚的纱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拆下他额头上的纱布,用灵力将额头上的伤口直接愈合。 “让人送你回去你不肯,如今弄成这幅样子就满意了?” 听着迟霁的冷嘲热讽,纪明琛的头往下低了许多,小片刻后微微开口道:“对不起。” 迟霁一愣,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接下来这段时日我都很忙,无暇顾及你,你自己留在竹幽峰莫要捣乱。” 纪明琛并没有听清迟霁的话,只是应付地点点头,他才刚开口,话就又被迟霁抢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伤得虽重但不危及性命,放心吧,宗门的医修都在那,不会有事。” 迟霁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忙忙离开,而纪明琛坐在软榻上不知在发什么呆。 管事轻叹一声,同样转身离开。 他还是想去看看温师兄,他怕迟霁是骗他的。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说父亲母亲很快就会回来,可他等呀等,只等来战死的消息。 因此后来在迟霁受伤,他甚至彻夜照顾不敢沉睡就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他还是因为昏迷而错过看到迟霁苏醒的那一幕,那是他心中的遗憾,也是所有人误会自己抢温师兄功劳的起始。 他也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对于这事他从来没有怨过温师兄,毕竟他是真心相信自己,也是真心帮着自己解释,只是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纪明琛还是因为不小心撞到小腿上的伤口这才回过神来,他缓缓站起身,首先他必须要确认温师兄的伤势。 来到外头确定周围没人,纪明琛悄悄拿出一张传讯符注入灵力。 这还是济卿之前给他的,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它是在这种情况下。 怕被人发现又怕错过回讯,纪明琛就坐在这小凉亭一整日,期间管事也来找过自己一回,只是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只当他是在等迟霁,于是便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月上梢头,再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犹如海浪般一层叠过一层席卷而来。 好几次打盹险些一头撞在柱子上,纪明琛猛地精心,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痛意将困意驱散。 也许济卿还在忙,没空回复自己,他还是在等等。 不断在心中暗示着自己,纪明琛就这样熬到东方吐白的时刻。 眼前像是蒙上一层细纱,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有些朦胧,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飞来。 那小黑点越来越近,纪明琛猛地一下站起身,眼前一黑,他急忙抓着身旁的柱子稳定身形。 一只纸鹤停在纪明琛的手心后又重新变幻为信封,纪明琛飞速扫过上方的内容,面色一变。 果然迟霁那话不过是安慰自己,温师兄性命垂危。 整夜未眠再加上乍然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激动,耳鸣与寒冷一同袭来,整个人恍若置身于冰窟之中,无论如何呼喊都无人理会。 纪明琛咬着牙在自己的胳膊上狠拧一下,他不能倒下,拖得越久,温师兄就越危险。 但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之前他是因为能给迟霁喂下丹药是因为自己能贴身照顾的原因。 现在大家如此厌恶自己,怎么可能让他接近温师兄。 因此这一次他想像之前那样直接给迟霁喂下丹药是不大可能了,他要想个办法。 月黑风高,忙碌一整日的侍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忽然一道影子闪过,他一愣,仔细盯着前方,但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人接近。 应当是自己太累,眼花了吧。 感受到侍从离开,纪明琛长舒一口气,攥着手中的隐匿符再度朝着里头走去。 接二连三躲避过侍从,轻手轻脚来到温钰的寝殿。 里头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正要往里走,忽而听到外头传来声音:“虽说现下温师兄保住了性命,可医修说如若温师兄这三天内醒不过来,只怕就……” “呸呸呸,别胡说八道,温师兄这么好的人,定然吉人自有天相。”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纪明琛这才从角落里出来。 三天…… 纪明琛一阵后怕,还好,今日自己来了,不然温师兄就…… 纪明琛摇摇头将脑海中不好的想法扔掉,随即快步来到床榻前。 此时,温钰双目紧闭,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若非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纪明琛都要因为他已经离去。 将丹药取出,轻轻塞到温钰的口中,又拿起旁边的水一点点喂下。 见温钰将丹药吞下,纪明琛松了一口气,想来温师兄应该要醒来了。 “你在干什么?!”突然的质问吓得纪明琛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身后的医修与迟霁。 医修急急忙忙来到温钰身旁,还未伸出手搭脉就瞧见他的面色乌青,嘴唇发紫。 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你居然毒杀同门!” “我没有!”纪明琛不明白温钰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模样。 眼神下意识飘向迟霁,但他同样面色凝重:“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便如同一记重击扎在纪明琛千疮百孔心上。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迟霁与一众医修在偏殿讨论方案,可迟霁的脑海中却不断回闪纪明琛匆匆赶来的那一幕。 他如同以往那样,抓着自己的衣角,扬起头,眼角微红看着自己。 他喜欢这种被纪明琛全心全意依赖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要点头应下,但他突然回过神来。 纪明琛是为了温钰。 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想象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纪明琛心中居然有了别人。 温钰有什么好,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 等他处理完这些事情就整日待在竹幽峰,如此纪明琛也不会整日与自己赌气。 打定主意,迟霁这才气顺些,只是隐约间他感受到纪明琛的气息。 起先他以为这是自己太过于思念纪明琛而产生的错觉,但随着断断续续的感知传来,他愈发肯定纪明琛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是让他好好待在竹幽峰,跑到这来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纪明琛刚被那群弟子欺负,现在又是深夜,想来一个人待在竹幽峰害怕。 这才不远千里跑过来见自己。 这般想着,迟霁的脸色缓和许多。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住,纪明琛在距离自己很近的距离时突然停下。 那个距离分明是—— 温钰所在的寝殿! 迟霁猛地起身,在场激烈的讨论声忽然被打断,见他脚步神速,面色沉重地往温钰的寝殿赶。 难不成温钰是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急急忙忙跟上,可到了现场却见到这瞠目结舌的场面。 纪明琛居然对着温钰下此毒手?! 相较于他们的震惊,迟霁更多的是愤怒,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纪明琛紧紧抓着温钰的那只手上。 他们二人何时变得如此亲密?! 纪明琛被药修的一番话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注意到迟霁眼神的变化,他看过来时迟霁眼中的怒火已经转化成冰。 他冷冷盯着向他求助的纪明琛:“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让原本想开口解释的纪明琛直接愣在原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原来在他的心中是这样想自己的。 他也认为自己是那种心思恶毒的人…… 身旁嘈杂的怒吼声传来,可纪明琛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声声刺耳的鸣声,以及迟霁冷漠的态度。 无所谓了。 他闭上眼不去看众人愤怒的表情,不去回想迟霁冷漠的态度与厌烦的眼神。 他很快就要死了,这些骂名就都与自己无关。 “不是这样的!”一声怒喝打断众人将纪明琛处死的呼声,柳济卿穿过人群来到纪明琛面前,将其牢牢护在自己身后,反驳道:“我相信阿琛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来看看温师兄。”柳济卿握着纪明琛冰冷的手轻声安抚道:“你别害怕,我保护你,你告诉大家,这是一个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大家都有眼睛,我们明明看到纪明琛鬼鬼祟祟给温师兄服下什么东西。” “就是,想来看温师兄大可以直接前来拜访,何须这般偷偷摸摸!” “他肯定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妒恨温师兄,可怜温师兄一片好心,之前还帮着他保全名声。” “与你这样的人为同门,我等深感为耻!” “说不准他就是魔界安插在宗门的卧底!”此话一出,宛若石头入河,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对着默不作声的迟霁劝道:“仙尊,此番决不能再放纵他,必然要让他为温师兄偿命!” “温钰还未死呢。”迟霁缓缓开口,堵得方才说话的那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纪明琛父母可是死在抗击魔界的前线,你可想清楚你这话的意思。”迟霁的目光看向说出内应的那人。 清楚地感知到迟霁身上传来的寒意,那人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迟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纷纷默不作声。 最终眼神落到纪明琛身上,但他只是抓着柳济卿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未自己辩驳。 上前几步,将纪明琛的手牢牢抓在自己掌心中,迟霁这才舒心些。 不顾怀中人的挣扎,他抓着纪明琛径直离开,仅几个呼吸间就回到竹幽峰。 “你好好的跑出去做什么?”迟霁将人一把甩开,愤怒地看着纪明琛。 伤口不慎撞到床榻上,纪明琛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根本没有力气再开口。 但他的每一秒沉默都在浇灌着迟霁心中的疑虑,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不断生根发芽,狠狠地钻入迟霁的心,扎出血洞。 他俯下身,但并不是要扶起纪明琛,而是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逼着纪明琛与自己对视,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这才心满意足。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那。”他紧紧盯着纪明琛的眼睛,试图从眼神里头找到一丁点自己的存在。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纪明琛垂眸,他不要再去看这双眼睛就不会再失望,这样他还能带着一点迟霁曾经对自己的爱离开。 “为什么。”迟霁的声音很轻,但明显到了暴怒的边缘。 耳畔传来一道风声,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身边的床榻上,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疯狂,腰肢传来刺痛,纪明琛伸手想要推开,但却被其抓住。 手腕似乎快被拽断,强烈的痛感袭来让纪明琛失去反抗的力气,只能不情不愿地被迟霁抱在怀中。 “说你爱我。”迟霁的话让纪明琛一怔,在记忆之中,迟霁就是个古板的人,即便是魂修也是十分规矩地放出神魂,从来不会做越雷池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这样露骨的话。 果然,他对迟霁还是不够了解,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将真实的一面展露在自己面前。 毕竟自己是他手中的木偶,只有主人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又怎么会容忍自己一步步越过雷池,冒犯他真正喜爱的东西。 “说话!”指尖的力度加大,纪明琛皱起眉头但仍旧没有屈服。 “纪明琛,我的耐心有限。”迟霁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仙尊,好像就没有相信过我。”纪明琛睁开眼,经历这几天,他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失去血色而干涸的唇瓣微微张合,“从我救下你的那时候起,你就不信我到现在你仍旧不信我。” “只要你说爱我,我便信你。”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他想要的是温师兄,是济卿那样的信任。 以前不懂,是身边只有迟霁,现在明白,是身边有了对比。 可得到了答案,他还是好伤心。 兴许是感受到纪明琛传来的难过,迟霁的语气变得温和许多:“乖,说爱我,就这一句就够了。” “那仙尊爱我吗?” 这话问出换来许久的沉默,在纪明琛即将失望的时候,迟霁忽然开口:“只要你爱我,我就爱你。”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眼泪总归是憋不住,往下坠落,在嘴角处慢慢化开,是苦涩的。 苦味瞬间在口中蔓延,一点点传播,最后来到心脏的位置。 可他对仙尊并没有爱,从迟霁变成仙君再到仙尊,他对他的爱在一点点消失。 得不到纪明琛的答复,迟霁也不再等待。 无论他开不开口,纪明琛都只属于他,是属于他迟霁的,任何人都休想抢走。 低头缓缓靠近纪明琛,察觉到他的意图,纪明琛往后退,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要!” 他挣扎着抵住迟霁的肩膀,慌张的情绪在眼中迅速蔓延开。 但他根本阻挡不了迟霁的动作,所有的抵抗都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神魂相碰的刹那,强烈的痛感席卷全身,好像有无数根针扎在他的经脉上,意识变得模糊,他只能紧紧抓着迟霁肩上的衣袍试图转移痛苦。 可却忘了痛苦正是迟霁所带来的,他用尽力气偏开头,被紧紧缠住的神魂刹那间从迟霁的识海中逃脱。 满头大汗,不停地喘着气,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总算是浮出水面。 可很快,他全身就再度被牢牢缠住,拖入水中,每一次呼吸都会呛入水,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可全身又控制不住地发冷,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 神魂的疼痛是身体的数倍,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抗争,他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牙关微涨,总算是说出迟霁期待已久的话:“我、我爱仙尊……” 他说过只要自己爱他,他就会爱自己,纪明琛不奢求爱,只求他能放过自己。 他的神魂真的好痛,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对待。 “什么?”那飘忽的声音一闪而过,迟霁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凑近一听,他真真切切地从纪明琛的口中听到了这话! 他抓着纪明琛的手,与其十指相握。 唇瓣传来柔软的触感,纪明琛后知后觉,迟霁吻了自己?!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还是让纪明琛不由得震惊。 这是纪明琛在梦中都不敢想的事情,也是他曾经期盼已久的,可这一吻,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快乐,更感受不到心脏在怦怦直跳。 眼泪也是苦的,他明明决定不要再哭了。 在心中长叹一口气,他只想结束,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反正,丹药已经没有,最后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纪明琛缓缓闭上眼。 第16章 第十六章 日上三竿,纪明琛总算是醒过来,迟霁一如往常早就已经离开。 纪明琛伸手摸着自己的唇瓣,用手背仔细擦擦嘴唇,他的神魂还在隐隐抽痛,想来是昨晚太过于…… 他晃晃脑袋试图将昨晚的记忆从脑海中赶出去,可那一吻就像是打上烙印,嘴唇在隐隐发烫。 纪明琛起身来到桌前拿起茶壶,里头的茶水早已凉了,但纪明琛不在意,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一杯凉茶下肚,整个人由内到外不自觉地发抖。 可纪明琛却觉得这样的感觉甚好,他总算能覆盖掉迟霁留下的感觉。 他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抓着杯子的手瞬间握紧,如果是迟霁…… 他不想再经历一遍昨晚的事情,在脑海中盘算一遍当迟霁走进门,自己将茶杯砸在他头上,随即立刻逃跑的成功概率有多少。 但很快纪明琛就得出结论,他成功的几率为零。 纪明琛放下手中的茶杯,呆呆站在位置上等待着结果。 “他还没醒?” “管他的,没想到他居然会前去毒杀温师兄,这样恶毒的人管他做什么,真不明白仙尊为何还护着他。” “我看他就是嫉妒仙尊对温师兄好,这才下此狠手!” “就算他真的得手又如何,活着的人哪里比得过离开的,更何况温师兄这般好,就算他真的走了,他也赶不上温师兄一根头发丝!” 为着让里头的纪明琛听到,在经过时还故意放大几分声音,但那人很快被同伴拉走。 听着他们的对话,屋内的纪明琛没有半分反应。 反而是仔细分析着他们的话,如若温师兄出事,那么他们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语气,看来他的丹药并没有害了温师兄。 纪明琛捂着胸膛,心中一阵庆幸,真好,他没有害了温师兄。 不过经历昨天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心思恶毒的人,他想要去看看温师兄怕是不可能的了。 很快,侍从们意识到纪明琛醒来,早膳被送来,前来的侍从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纪明琛一个好脸色。 对此,纪明琛也没有什么感觉,反正这些年他已经看得不少,也不差这么一点。 今日的早膳格外难吃,他知道这是旁人报复自己的方式。 这样暗地里的小手段或许以前的自己还会伤心,试图像所有人解释,可现在他没有力气去说太多的话,剩下的时间他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这样就很好了。 “纪明琛。”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纪明琛仍旧盯着自己手中的书,在宗门内,都是以师兄弟相称,这人来找自己应当是来出气的。 “喂,我同你说话,你为何闷不做声!”那弟子不满地对着纪明琛吼道,原以为纪明琛会吓得从软榻上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看着自己,实在想不到纪明琛会直接忽视自己。 果然,像他这样歹毒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愧疚。 光线被挡住,纪明琛实在看不清上方的内容,只能抬起头看向怒气冲冲的那人,询问道:“什么事?” “温师兄要见你。” 纪明琛仍旧双目无神,正想摇摇头说不见,可忽而意识到弟子口中的人是温钰。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反问道:“温师兄醒了?!” “自然,温师兄福泽深厚,你那点小手段怎么能够……” 他还未说完就被看到纪明琛急匆匆跑开,想起温钰对自己的嘱咐,急忙追上前:“你跑什么,快点跟着我去和旭峰!” 他没想到纪明琛人看着瘦弱,跑起来格外快,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上气不接下气,险些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等等!” “不是要去见温师兄?”见后面那弟子一直在喊自己,纪明琛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弟子。 “那、那也得找个仙鹤!”弟子上前两步紧紧抓着纪明琛的衣袖,生怕这人又跑了。 纪明琛一下仙鹤就急忙忙往温钰的寝殿赶,还未推开门就闻到浓烈的药味。 温钰靠在软枕上,面色相较之前红润不少,听到动静微微偏过头,笑道:“你来了。” 纪明琛刹那间红了眼眶,快走两步来到床榻边,上下打量着温钰:“温师兄。” “别怕,我没事。”温钰伸手揉揉纪明琛的脑袋,安慰道。 但相较于他们两人温馨相处,周围的侍从都是一脸戒备地盯着纪明琛,生怕他做出什么对温钰不利的事情。 “你们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下意识反对:“温师兄,他……” “我再说一遍,退下!”温钰难得冷脸,众人一愣之后还是乖乖地退下。 听到身后响起关门声,纪明琛抿唇,坐立难安,他不知道温师兄是不是听到了那样的传言,他今天找自己来是不是质问自己。 质问也没有关系,连相处这么多年的迟霁都怀疑自己,更何况是温师兄。 就算这么想,他还是忍不住会难过。 一个糕点盒突然递到纪明琛面前,“这是我从路上带回的透花糍,不知你能不能吃得惯。” 望着盒中晶莹剔透的花糕,纪明琛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让眼泪落下,他不想弄脏温师兄好不容易带回的透花糍。 “别哭。”温钰拿出手帕想为纪明琛擦去泪珠,可触碰到的刹那,眉头紧蹙:“怎么这么冷?” “可能是来的路上风吹的。”纪明琛往后退了两步,怕冻到温钰。 而且看到这透花糍以后,心里头暖乎乎的,不会像之前那样冷了。 “谢谢温师兄。”纪明琛小心翼翼将其收入储物袋内。 自己害得温师兄命悬一线,他却还记得给自己带糕点。 “温师兄,对不起……” “什么?”温钰眼中满是困惑,“可是你不喜欢?” “不、不是……”纪明琛抹掉泪珠,有些抽抽噎噎道:“是我害得你受伤……” 纪明琛越说越没有底气,将头埋得低低的。 “那是别人说的浑话,怎么能够当真。” “我之所以会去,不是因为长老们不满仙尊,而是因为此番若仙尊前去极其容易被魔修认出,这才派我前往。” “这和你没有关系。”温钰轻声安抚着纪明琛,但因为大病初愈,声音还有些飘忽。 “真的?”纪明琛仰起头看向温钰,他的眼神和别人的不一样,没有厌恶,没有嫌弃,只有笑意。 “我何曾骗过你。” “谢谢温师兄信任我。”纪明琛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每次他面对温师兄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哭泣,悄悄低头用衣袖擦去泪痕。 “这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把你怎么了。”温钰递上帕子,纪明琛结果时忽然想起什么,将储物袋中的手帕拿出,递回给温钰。 “你还记得。”温钰将手帕收回自己的储物袋中:“我都忘记了。” “之前答应要还给温师兄的,只是洗好了以后一直不得空,差点就忘了,是我不好。” “我并非是在责怪你,而是想说这样的事情你都能放在心上,可见你是一个细心的人。” “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温钰摇摇头回道:“事情大小于每个人而言都不同,更何况能兑现承诺就说明你的品行高洁。” 品行高洁? 纪明琛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和这样的评价挂钩。 他不敢抬头再去看温钰,他担心温师兄听到外头的传言就再也不会对着自己温声细语了。 “我虽在昏迷中,但我能感受是你喂我服下丹药,若非你的丹药将我潜藏在体内的毒素全部发作出来,只怕我再也不能醒来。” “这些都是你的功劳,莫要听着外头的人胡说。” 纪明琛一愣,原来温师兄都知道了。 “我的伤还未好全,实在不方便,但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仙尊与掌门,他们一定会肃清宗门内的风气,还你的名声。” 纪明琛盯着温钰好半响这才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多谢温师兄。”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他低着头,不断揉捏着指尖,一副无措的模样。 “这样吧,阿琛可以送我件礼物。”温钰微微偏头询问道:“我可以这般喊你吗?” “可以的。”纪明琛胡乱点着头应下,没想到除了济卿还会有人这般亲昵地喊自己。 但转念想到温钰的口中的礼物,他便苦恼不已,他手上并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而且温师兄见识渊博,想必很多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于我而言,只要是你的心意,我便满足了。”温钰的话极大程度上化解了纪明琛的忧愁。 他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事,毕竟温师兄不远万里给自己带糕点,他也该有所回赠才是。 “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来。” “我很期待收到阿琛的礼物。” 纪明琛回想着温钰的话,嘴角微微勾起。 夕阳的光辉恰好落到他的身上,他缓缓举起手,似乎将余晖握在掌心中,从前他最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那一轮清辉,享受着迟霁在自己身旁的时刻,可现在他似乎更喜欢白天。 太阳照在身上的时候是暖洋洋的,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 第17章 第十七章 没有迟霁整夜的折腾,再加上解决掉心中的烦忧,他今晚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眼前出现一片浓雾,纪明琛茫然地往前走,他看不清后路亦不知前路该如何走,只能伸出手,小心翼翼往前摸索。 这个地方为何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眼前的浓雾散去了些,他隐约看到一点前方的景色,这里好像是…… 家?! 这个想法一出,纪明琛急忙忙往前跑了几步,眼前出现两个人影,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纪明琛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他日思夜想的父亲母亲。 扑进他们温暖的怀抱内,纪明琛伸手将其牢牢抱住。 “我好想你们。”他将头埋在怀中,肆意大哭:“我不想、不想待在云渺宗了,他们都欺负我,我想回家,想吃母亲做的玉叶羹,想睡自己的房间,想回辽州……” 他紧紧抓着他们二人的衣摆,生怕自己一松手,父亲母亲就又消失不见。 他不知哭了多久才从他们的怀抱中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自己好不容易和父亲母亲见面,怎么能这般丢人。 他仰起头想仔细看看他们,不知道这些年母亲脸上的皱纹会不会多了几条,父亲身上的旧伤还会不会时常发作?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他仔细回想着他们的长相,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对于他们的印象都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经记不清父亲母亲的长相。 他急切地想要去抚摸他们的脸颊,拨开他们面前的云雾。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他的手,他立刻紧紧回握,像是溺水的水抓住一棵浮木。 “别怕。”熟悉的声音传来,两行清泪直接落下。 那双手为自己轻轻擦去泪痕,温声道:“不会有人欺负你。” “有迟霁护着你。” 纪明琛听到这话,身体一僵,连连摇摇头,埋在怀中不肯吭声。 “我们已经定下婚约,日后他会照顾好你的。” “成亲后,你们便是一家人,他会给你一个家的。” 纪明琛抬起头,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父亲母亲,口中喃喃自语道:“成亲?” 可仙尊不喜欢自己,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仙尊了…… 还未的等他把话说完,眼前的浓雾忽然退去,一同离开的还有父母的身影。 纪明琛拼命追赶着他们的身影,可就连他们的衣角都无法摸到。 猛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屋顶,他明白方才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 可就算是梦,为何他们还要走得如此匆忙,不肯多陪自己一会。 他又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慢慢消化情绪,可一抬手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迟霁怎么会在自己的身边?! 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想把手抽回,可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上下打量着迟霁的表情,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夹杂着许多纪明琛看不懂的高兴? 自己只是做了个不算好的梦,他就这般开心么? 还是说他知道是自己让温师兄醒过来而开心? 纪明琛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双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此刻他们的手紧紧握着,仅仅这几点便让迟霁的心快上几拍。 “你想要早些成婚?”虽是疑问,但迟霁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可这话无疑是在纪明琛的脑海中掀起千层浪来,什么成婚? 难道是自己方才做梦胡说的话被迟霁听见了? “我……” 见他久久未曾开口,迟霁只当他是害羞,伸手想去轻抚纪明琛的脸,但却被其躲开。 迟霁的手悬在空中,极为尴尬,纪明琛抿唇思索片刻,随意寻了个借口低声道:“我出了汗,有些脏。” 闻言,迟霁的脸色缓和不少,一个除尘术打下,纪明琛乱糟糟的头发与额间上的汗珠,还有脸上的泪痕一同消失不见。 他的手再度抚摸着纪明琛的脸,常年练剑的手心满是老茧,刮得纪明琛有些疼,但他却不敢躲。 上一次就是因为自己的抵触,这才被压着狠狠欺负,如若这一次他还是不乖,迟霁必然又要生气,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滋味就像是将神魂至于火中,生生炼化一般。 感受着怀中人的乖巧,迟霁很是满意,甚至连眉眼都久违地染上几分笑意,原本成婚一事还有待商榷,但他既然想要,便答应他就是。 “待会我便向掌门禀明此事,将你我二人的婚期定下。” “不必如此着急。”纪明琛抓着迟霁的衣袖,拦下欲起身离开的他。 “你不想?”深色一沉,他又变回寻常冷漠随时要发火的目光,多年的习惯让纪明琛手一抖,下意识摇头。 “那是为何?” 纪明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成婚明明是他从前最为期盼的事情,可等到真正发生时,纪明琛却有些迟疑。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明明三个月前,自己还在期待还在想象他们完婚之后的场景。 届时,他会和迟霁成为一家人。 但迟霁说过竹幽峰不是他的家…… 纪明琛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有点太快了……” 若是以往,迟霁听到这话就会将这事搁置在后,但如今他愈发感觉纪明琛在远离自己,他的心不断地在往别处偏。 失去控制而带来的不安全感萦绕在迟霁的心头,他不能也不愿让这样的情绪继续困扰自己。 既然纪明琛先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 “此事,我会处理好,你便在竹幽峰等着好消息便是。”迟霁不想听到任何的拒绝的理由,起身准备离开,忽而想起什么,转而吩咐道:“这些日子,你就别再出去,有什么需要便同管事讲,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望着迟霁的背影,纪明琛默不作声,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任由迟霁安排。 回想起梦中父亲母亲说的话,他们成婚以后真的会成为一家人吗? 再拥有一个属于迟霁和自己的家。 即便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只要想到‘家’这个字,纪明琛的心跳总会忍不住加快几拍,给早已黯淡的世界增添几分期待。 如若仙尊能变回以前的仙君,那他还是愿意的。 很快,迟霁便带回消息,将婚期定在八月二十五,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准备,让竹幽峰的所有人都紧张不已,除了纪明琛。 他就如同一个木偶般被被所有人提着往前走,按照流程准备着婚服,以及各种各样嫁妆聘礼。 光是看到清单,纪明琛就感觉头晕眼花,好在这些东西都有管事处理。 纪明琛躲在听玉轩里图个清静,管事总是问他喜欢什么样式的,好不容易选定给迟霁一瞧,又改成别的。 反正最后都是迟霁敲定,那便让他自己做主就好。 将果子从储物袋里拿出,纪明琛小心翼翼地捧着。 听闻成亲第二日能回门,不知道迟霁会不会陪着自己回辽州,这样他就可以见到伯父母。 “你在做什么?”突然的声响吓得纪明琛一震,手一滑,果子直接落入水中,荡起层层涟漪。 纪明琛瞪大双眼,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猛地朝着果子的方向扑去。 可还未越过栏杆就被一道更大的力气拉回,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训斥:“不要命了?” 纪明琛回头看向迟霁,并没有看清他眼中的怒火,下意识对着他求助:“灵果掉到水里了,能不能……” “不过是一颗果子罢了。”迟霁直接打断纪明琛的话,他早就看那几颗果子不顺眼,如今掉下去他自然不愿再去管。 “可它于我而言很重要!”将心中的话下意识道出,纪明琛回过神来时果然瞧见迟霁的脸色完全沉下来。 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可他的手腕还紧紧地窝在迟霁的手中。 心虚地移开目光,万一他像上次生气把剩下的几颗灵果又抢走了…… 纪明琛越想越担忧,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 “躲什么,我会吃人?”见到纪明琛离自己越来越远,迟霁眉头紧蹙,将人又拉回自己怀中。 纪明琛抿唇不语,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还是少说话为妙。 但迟霁明显不喜欢他沉默,伸出手捏着纪明琛的脸颊,带着几分不满的意味,“说话。” “木、木有。” 迟霁冷哼一声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纪明琛悄悄打量着他的神情,不敢再开口。 见他拉着自己的手要往回走,纪明琛依依不舍地望着水面。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迟霁冷冷开口道:“你如若敢下去捞,另外四颗你便也别想要了。” 明显感受到纪明琛浑身一僵,纪明琛将语气放缓些:“到时让管事多给你送些新鲜的灵果来。” “不用了。”再多的灵果也代替不了灵果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手被迟霁紧紧抓着,纪明琛解释道:“管事近来很忙,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迟霁轻应一声,算是认可纪明琛的话。 纪明琛悄悄回头看了眼听玉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走在前头的迟霁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微微垂下眼眸:“过两日,我会带你外出一趟。” 外出? 那他能有机会路过辽州吗? 但他不敢说得如此直白,只敢暗戳戳地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韶州。”纪明琛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韶州和辽州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根本不可能途径。 他失落不已,前头的迟霁忽然开口道:“不想去?” “可以吗?”他从未离开过宗门,对于外头的世界虽然好奇但更多的是畏惧,而且他现在身体不大好,济卿说过不能太过于劳累。 “不行。”迟霁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拒绝:“不去也得去。” 说完松开纪明琛的手,径直超前走去,不出几息背影就完全消失在纪明琛的视线中。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自己的气,迟霁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纪明琛也因为婚期在即,双方不能见面的缘故,从迟霁的寝殿搬出来了。 迟霁坐在软榻上发着呆,心中满是对即将到来的外出而担忧。 他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外头的生活,会不会要花很多的灵石,如若不能住客栈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带几件衣服和毯子,这样在野外的时候才不会那么冷。 将吃穿住行都仔细想了一遍,但他却发现自己的焦虑更加严重了些。 不能再想了,不然到时候他都不敢出门,迟霁肯定会很生气,认为自己是故意和他作对。 纪明琛拍怕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一点,还是出去外头走一走,不然自己继续待在屋里只怕要把自己给愁死。 因着自己在凉亭那丢了灵果,纪明琛现在所有的亭子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走过去,迟霁就以为他是想去捞灵果,万一他哪根筋不对劲,把他剩下的三颗全抢走就糟了。 “阿琛” “温师兄怎么会在这?” “我来给仙尊送文书。”温钰说着来到纪明琛的身侧与其并行,替他挡掉大部分阳光:“怎么这个时间出来,我看你脸都晒白了。” “在屋子里待着太闷了,想出来走一走。”纪明琛发现温钰和自己的走路速度是一样的,如此他就不用加快步伐去追赶,真好。 “之前送你的透花糍味道如何?” “我还没有来得及吃。”想着那盒静静躺在自己储物袋中的糕点,寻了个借口回道。 “如若你吃了喜欢,尽管告诉我,我到时候再给你买。” “不用了。”纪明琛突然扬声拒绝,这倒是将温钰吓了一跳。 “怎么了?”见纪明琛眼神中明显闪过慌张地神色,难不成自己送了什么不该送的东西? “你如若不喜欢也是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这样我才能了解你的喜好,下次才不会送错。” “我不是讨厌那东西。”纪明琛低声地开口,他怕自己接下来的这番话会很矫情,温师兄听了也会像迟霁那样嫌弃自己。 但见到温钰一直面露微笑,似乎在耐心等待自己的回复。 纪明琛鼓起勇气说出口:“我担心温师兄到了那边又有危险。” 听到这话,温钰轻笑一声,看到纪明琛头低得更低了些,还扣着手,明显就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很高兴阿琛能这般为我着想。”温钰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在那边的也有几位朋友,如若你喜欢,我便让他们买了给你送来。” “可这样会不会花很多的灵石?”纪明琛仰起头一脸认真。 “不会的,而且为了朋友,就算是有些花费也是值得的。” 纪明琛仔细回想着济卿对待自己的样子,认真地点点头,“温师兄上次说的礼物我已经有些头绪,想来不久就能完成。” “不急,一切以你的婚事为先。” 这话一出,纪明琛的眸光明显暗淡了些。 温钰看出不对劲,低声询问:“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没什么,我只是……”纪明琛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寒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回头看去,果然瞧见迟霁阴沉着脸看向自己。 这一次他比以往都要可怕,纪明琛忍不住发抖,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迟霁如此生气。 温钰上前一步将纪明琛挡在身后,从储物袋中拿出文书:“这是掌门托我交予仙尊的文书。” 迟霁淡淡应了一声,可目光始终看向温钰身后的纪明琛。 似乎是不满纪明琛躲在他的身后,冷声喝道:“还不快过来。” 被突然提到的纪明琛一怔,快步走到迟霁的身边。 迟霁一把揽住纪明琛的腰肢,将他往自己身边带:“我们二人还有要事就不送你。” “管事,送客!” 对于迟霁的态度,温钰倒也不恼,只是拱手行礼后缓缓退下。 他总觉得迟霁今日很是奇怪,他对于阿琛的态度不像是夫夫之间,反而更像是上位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如若他们二人相处的状况是这般,那么这场婚事,他还是有必要劝阿琛再想一想。 同样忧愁的还有纪明琛,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手心都出了汗。 仙尊对温师兄都这般凶,想必今日的心情很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纪明琛的视线中,掐住他的下巴,强迫自己与他四目相对。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他的拇指恰好抵在自己的动脉上,虽然没有用力,但纪明琛总有一种被迟霁捏住命脉的恐慌。 “只是聊聊而已。”他的眼神中带着恐慌,声音也在颤抖。 话音刚落,迟霁便对纪明琛的话做出定论,“说谎。” “没有,我们真的只是在聊糕点……” “那需要凑得那般近?”迟霁俯下身子的同时微微加重手中的力道。 纪明琛吓得闭上眼,命门被人掐住,他下意识想伸出手,但又怕激怒他,只敢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颤抖着的嘴唇几次开合也未能说出话来。 迟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力道放松些,“你如今是我即将过门的未婚夫,不该和他走得那么近。” 听到这话,纪明琛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们只是朋友。”他从前以为迟霁不喜欢济卿,是因为济卿不小心给自己吃错了东西,导致他整整一周未能服侍他而生气。 现在看来,他是觉得自己和济卿走得太近。 他想把自己身边所有人都赶走,然后把自己关起来。 可他是人,他不是一件物品,他是纪明琛,他的身上没有写迟霁的名字。 “你放开我!”纪明琛的挣扎无疑是反复佐证迟霁心中的猜想,于是他再度将人紧紧抓在怀中,压下他的所有反抗。 “乖一点。” “我为什么要乖,明明是你的想法龌龊!”纪明琛一把挥开迟霁帮着自己擦眼泪的手,怒瞪着他。 依旧觉得不解气,纪明琛狠狠踢了迟霁一脚,转身跑开。 小腿隐隐传来痛感,可迟霁却没有一丝怒气,纪明琛这般生气自己曲解他,难不成他心里没有温钰? 他迫不及待地想抓住纪明琛问个明白,可人已经跑远了。 纪明琛一路跑回屋子里,委屈地躺在床榻上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和温师兄正常聊天,为何迟霁要这般生气,还说出那样的话污蔑他们二人。 归根结底还是迟霁不相信自己。 可他们明明要成婚了,在这个时候,迟霁还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那么他曾经付出的那些在他的眼中难不成是一场笑话。 想到这,纪明琛将自己裹紧了些,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那时常发作的耳鸣再度出现,他捂着耳朵,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他有些自暴自弃,成婚又如何,反正自己也就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更何况,自己并没有如同曾经那样,无比期待这场婚礼。 他和仙君都变了。 彼此之间越走越远,既然如此,不若取消? 这样的想法一出,原本因疼痛而有些混沌的脑海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由得继续细想下去,如若自己和迟霁分开,他可以去和济卿,和温师兄肆意地说话,玩耍,也可以去辽州找伯父母。 嘴角才微微勾起,很快变凝固住。 他清楚自己要是提出这样的事情来,迟霁必然会暴怒,到时候莫说取消婚礼,只怕自己都走不出这间房。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门突然被打开。 纪明琛下意识转头看去,迟霁站在门前,缓缓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因背着光,屋里也没有点灯,他看不清这人的脸上的表情,但还是依照自己的下意识往后躲。 迟霁站在床榻前,低头瞥见纪明琛惨白的脸色,伸手轻触一下。 可纪明琛却是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往后退,若非他身后的墙壁阻拦住他,只怕他此刻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 迟霁正想开口,可纪明琛脖颈处的红痕刺痛他的双眸,伸出手想用灵力将其消除,只是纪明琛仍旧是下意识躲开他。 锢着腰肢将人压在自己怀中,迟霁伸出手将痕迹消去:“躲什么?” 纪明琛低头不想和迟霁说话,就算把痕迹消掉,也改变不了他刚刚因为生气掐着自己的事实。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纪明琛见迟霁久久不开口,又有些犯困,可他的手不让自己往外倒,因此他也只能似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迟霁正犹豫着如何开口,转头瞧着自己怀中没心没肺的纪明琛正犯瞌睡,不满地捏住他的鼻子。 没一会,纪明琛就迷茫地睁开眼,眼神中似乎还在质问自己为何打搅他的美梦。 “没良心的小东西。”莫名其妙又被迟霁嘲讽了一句,纪明琛有些委屈地抿着唇。 “不服?”迟霁见他这样,再度抬起手捏住他的脸颊。 纪明琛摇摇头顺带将自己的脸从迟霁的手中救下,他抬起头悄悄打量着迟霁,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说完,他就能睡觉了,现在的他必须睡满三顿,才能有些精神。 迟霁看出纪明琛心中的想法,毫不客气地出声讽刺道:“越发懒惰了。” “现在脾气也比以前大,瘦成这样还不好好吃饭,真不知道该如何养你了。” “那就不养了吧。” “你说什么?”迟霁的声音完全冷下来。 不慎将心里话说出来,纪明琛浑身一震。 第19章 第十九章 屋内,随着时间的推移,迟霁的目光越发冰冷。 纪明琛咬着唇,手紧紧自己的衣裳,根本不敢抬头看着迟霁。 身旁的温度好像下降了许多,冻得他不由自主地发颤,原本环在腰间的手臂也手筋,锢得他生疼。 饶是如此他也不敢乱动半分,只能寄希望迟霁自己能消气。 “不让我养,你想让谁养?”良久,迟霁总算是开口,咬牙切齿地问道。 如若纪明琛待会敢说出半个令他不悦的名字,那他往后也就别想出竹幽峰半步。 “我可以自己养自己。”被强迫看向他,纪明琛直接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他。 哪知,迟霁原本严肃到濒临暴怒的神情突然一松,抱着纪明琛轻笑出声。 他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纪明琛不满地为自己争辩道:“我是认真的。” 他想过的,自己吃的不算多,依照内门弟子的月俸,自己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而且他真的不想让迟霁养了,他现在虽然不说,可要是闹矛盾,他就会自己将事情一件件翻出来。 他不喜欢这样,他想要有表达不满的机会。 但迟霁明显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随意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真的是认真的!”纪明琛不满地看着迟霁。 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起了自己养自己的心思,原本将其作为一句玩笑话的迟霁冷下脸来,毫不留情撕碎纪明琛的幻想:“内门弟子一月是二十块中品灵石,这几日光是喝药就花费十五块中品灵石,那剩下的日子怎么活?” “我可以做宗门任务。”纪明琛开口反驳,但明显没有之前那般有气势。 迟霁虽没有开口,但纪明琛明显能看出他眼中的嘲讽。 原本还想辩驳的纪明琛闭上嘴,也不愿再开口,闭上眼想好好睡上一觉。 迟霁也许是心情好,这次并没有打扰他。 一觉到天亮,纪明琛睁开眼就被躺在旁边的迟霁吓到。 迟霁坐起身,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从前又不是没有过,喊什么?” “可管事不是说,成婚前都要分开睡?”纪明琛倒不是怕迟霁睡在他的身侧,而是担心他乱来,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段时间,他可不想每晚都睡得如此难受。 迟霁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开口,只是默默起身让纪明琛服侍他梳洗。 “动作快些,今日还有要事。” 纪明琛点点头,下意识走向衣柜,可他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寝殿,里头自然没有迟霁的衣裳。 他转身就要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只是还未走出两步就被迟霁拉住。 “穿成这样就出去,愈发没有规矩了。” 面对迟霁的训斥,纪明琛下意识低头,而迟霁已经唤了侍从进屋,“自己去梳洗,我用不着你。” “好。”纪明琛点头应下,背对着迟霁掬起一捧水洗脸,明明是冷水,可为什么眼眶有些热。 梳洗完毕,迟霁扫了眼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纪明琛,提醒道:“走吧。” 可纪明琛却微微歪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看来他是一丁点都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伸出手弹了下纪明琛的额头,算是小惩大诫。 “今日带你出去。” 被他一提醒,纪明琛这才想起这事,他原本想着自己和迟霁吵架,他应该是不会带自己出去了。 没想到,他还记着。 小跑几步跟上前头的迟霁,二人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纪明琛才站定,调整一下呼吸的空挡,迟霁就召出他的佩剑,御剑而去。 望着飞速变小的身影纪明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迟霁到底是想带他还是不带他? 正在纪明琛纠结的时候,天空中有一道身影迅速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迟霁带着几分怒气,丝毫不给纪明琛开口的机会:“你又闹什么脾气?” “没有闹脾气。” 纪明琛的平静让迟霁有些意外,稍稍冷静下来,迟霁得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结论:“你不会御剑?” 纪明琛点点头,他并没有师尊,而且这些年迟霁太忙也没有功夫教他,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久而久之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不记得这种事情。 迟霁眉头紧蹙,此刻再去找法器给纪明琛使用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磨合。 将佩剑召出,迟霁再度跃上剑身,“上来。” 纪明琛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轻轻站上剑身。 “站稳。”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小,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周遭的声音全部被掩盖,他只能感觉自己的耳朵一直在不断地跳动。 他吓得紧紧抓住迟霁的衣裳,整个人恨不得埋在他的身上。 只是他清楚迟霁不喜欢别人太过于亲近的触碰,万一他生气不让自己抓着就糟了。 可他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迟霁的腰侧。 耳畔的风忽然停下,纪明琛下意识往前倒,直接撞在迟霁的背上。 “你坐仙鹤时也这样?” 纪明琛捂着鼻子,下意识回道:“不会。” 仙鹤的身形大,他根本就看不见身下的景象。 站在这剑身上就如同置身于悬崖峭壁上方,他总有一种错觉,自己一个不稳就会直接摔下去,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感受到抓着自己衣裳的手还在抖,迟霁的表情愈发凝重。 坐仙鹤不怕,但却怕上自己的佩剑,归根结底,纪明琛还是不信任自己。 快缩成一团,纪明琛根本没有注意到迟霁的情绪变化,他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开口让迟霁给自己找一只仙鹤来。 还未等他想好措辞,手臂忽然被抓住,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一变。 没等他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强劲的风刮得他根本睁不开眼,就像是刀子划在自己的脸上,刮得生疼。 他想开口喊停,可一张口,风就灌进自己的喉咙。 嗓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即便他拼尽全力开口,声音也全部消散在风中。 身后虽然有迟霁护着,可纪明琛并没有感受到半分安全感。 将大半个身体埋在迟霁的怀中,但耳畔的风声一阵盖过一阵,耳膜跳个不停,他是不是要聋了…… “迟霁…迟霁……”隐隐约约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迟霁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纪明琛,揉揉他的脑袋:“没出息。” 迟霁带着他缓慢地往下降,即便落到地上,纪明琛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指尖都有些发白。 见他是真的被吓得不轻,迟霁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拍着他额的后背,“连这都怕,以后怎么学御剑飞行?” 纪明琛没有回答,他的嗓子此刻像是吞了刀片般,疼得厉害,只能发出简单的几个音节。 站了好片刻,他这才缓过神来,探出头看了眼平稳的地面,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就这般胆小?”迟霁的声音传从头顶上方传来,纪明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迟霁的衣裳,连忙松开,可他身前的衣裳都被自己弄得皱巴巴的。 完了,他肯定又要生气。 纪明琛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自己扔在这里?! “对、对不起……”纪明琛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连忙咳了好几下,这才好了点。 吓得嗓子都喊哑了,迟霁对此颇为无奈,本想开口让他胆子大些,可低头瞧见他眼眶湿润的模样就想起方才纪明琛抓着自己衣裳,缩在怀中的模样。 罢了,就这般,也不能奢求他能做些什么。 往前走两步,可纪明琛却紧紧跟着,因着头还有点晕,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的。 专心翻找储物袋,迟霁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情况。 纪明琛站在原地,不敢开口,可他感觉耳中似乎是进水了一般,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还有点温温热热的感觉,他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耳朵。 一转眼,指尖带出一小滩血。 他被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开口,立刻用帕子擦去耳边的血迹。 他担心迟霁会嫌弃自己是个累赘,把自己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林子里头,万一这里头有妖兽的话…… 脑海中自动响起野兽的嘶吼声,以及那绿瞳和尖锐的牙齿,他猛地抓紧旁边迟霁的胳膊。 “都下来这般久了,还怕?” 纪明琛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加重几分力道,小片刻后,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我们继续往前,好不好?” “方才还怕得缩起来,如今不怕了?” 纪明琛完全没有听出迟霁这话是调侃,十分认真地在这两者之间不断对比,最终还是败在那一声声妖兽的嘶吼中。 他清晰地记得当初拜入宗门不久就收到一个捕获妖兽的任务,与他同行的师兄因为一时不察被虎妖咬住胳膊,生生撕咬下他的手。 那血淋淋的场面还有师兄的惨叫声接连一个月在纪明琛的梦中挥之不去,也是因为他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迟霁这才让自己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只是回忆中的仙君终究还是不见了。 纪明琛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仰起头,下定决心十分认真地回道:“我不怕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耳朵的伤口不断被牵扯着,里头一片湿润润的感觉,眼前的迟霁嘴巴开开合合,可他也只能听到一点点的声音。 大抵又是些冷嘲热讽他胆小的话,这样的话听不到也挺好的。 迟霁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法器抛向空中,那形似圆球的法器在空中变大数倍后悬在空中。 直接拦腰抱着纪明琛来到法器内部,黑漆漆的空间让纪明琛瞬间紧张起来,不停地环顾四周,只是无论他怎么打量,仍旧无法看清里头的陈设。 好在旁边还有迟霁的呼吸声传来,这才让他稍微放松一点。 一束微弱的光芒亮起,纪明琛这才得以看清这周围的环境。 四周空荡荡的,这里头甚至连张椅子都没有。 迟霁带着自己来到这黑黢黢的地方做什么?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来到这种地方? 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该不会是这几天他没有理会迟霁,他方才御剑飞行察觉到神魂不舒服这才…… 可自己现在也难受得不行,要是和迟霁魂修,只怕自己明天根本就走不动道。 他默默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现在的行为太过于明显,他都想,直接直接退到角落里面去,将自己藏起来。 迟霁自然也注意到他的动作,大步向前,拦腰直接将纪明琛抱起。 “不要……”纪明琛抓着迟霁身前的衣裳,十分虚弱地开口道。 可迟霁完全没有搭理纪明琛,径直抱着他往中心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接近中心,迟霁对着他的求饶也不为所动。 身体接触到地板的刹那,纪明琛的心中只剩下绝望,他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神魂传来剧痛。 眉心一痛,纪明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如若成婚后的日子都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等了小片刻,并没有熟悉的痛感传来,纪明琛茫然地睁开眼。 “不继续装睡了?” 听到这话,纪明琛顿时有些懊悔,早知道方才就不睁开眼睛了。 就在他纠结自己到底是闭眼还是睁眼的时候,迟霁再度开口:“你这用完就丢的无情本事是何时学会的?” 纪明琛品出话中的不满,虽然不知道迟霁又在气什么,但在这种地方里,自己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 “没有。”盯着剧痛的嗓子说了几句,纪明琛就忍不住咳嗽,浑身都冒着寒意,可能是方才吹了冷风:“我只是……” 兴许是嘶哑的声音太过于刺耳,他还未说完就被迟霁强行打断:“别说话。” 纪明琛点点头算是应下,刚好他还未想好托词,少说话也就少惹迟霁生气,他今夜也能睡得好些。 一瓶药递到纪明琛面前,他瞬间蔫下来,本以为到了外头就可以不用吃药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但他现在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只能接过迟霁手中的丹药。 眼一闭,心一横,将丹药塞入口中,苦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双拳紧握,整个眉头都皱成川字。 实在是无法承受药的苦味,纪明琛干脆将一整颗丹药直接往下吞。 这下原本只是有些疼的嗓子像是被刀片划过好几刀,彻底说不出话来,每一次呼吸都如同伤口撒盐。 耳朵连着太阳穴还有嗓子不断传来疼痛,纪明琛整个人被折磨地昏昏沉沉,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迟霁。 此刻的他在打坐冥想,完全没有时间理会自己。 纪明琛松了一口气,随意找个地方躺下闭上眼,睡着了就不会疼了。 迟霁睁开眼就瞧见纪明琛像小兔子般缩成一团,地上凉也不知道要盖点东西,若是着了风寒又要嫌药苦。 将人抱在怀中,见他睡得极不安稳的模样,轻声道:“娇气。” 睡梦中的纪明琛抿着唇,看起来格外委屈。 伸手捏了下他的连,自己给他做枕头,他还觉得委屈。 迟霁冷哼一声,环着他腰肢的手力度加大几分。 纪明琛睡得极不安稳,他梦见自己被一条毒蛇牢牢缠住,无论自己如何挣脱都无法逃离,只能被他牢牢锁在怀中,最后它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一口吞下。 他猛地惊醒,感受到身旁有什么东西缠着自己,联想到方才的噩梦,下意识伸手推开。 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闷哼声,纪明琛这才反应过来。 一束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法器中亮起,迟霁半躺在地上,随即坐起身,一脸冷漠地看着纪明琛。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纪明琛再度将自己缩起来,方才做噩梦出了一身汗,又意识到自己把迟霁打了,心中后怕,整个人都有些发冷。 “对不起。”下意识开口,纪明琛这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好了许多,虽然说话间还是有些疼,但起码呼吸间不疼了,这一点他还是能忍的。 “力道挺大,看起来不像是病着。” 纪明琛听到这话,脸色一白,之前他说不舒服的时候,迟霁就狠狠欺负自己,如今他认定自己好了,是不是又要…… 他笨拙的转移话题:“是不是天亮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 “你只需要负责吃吃喝喝,这事还不必你费心。” 听到这话,纪明琛喉头一哽,口中又泛出苦味。 他知道的,这是防御类的法器,只是被迟霁注入灵力当做飞行法器用。 他都知道,可为何迟霁总是说他笨,好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永远是那般不堪。 他垂着脑袋,迟霁还以为是为他方才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手摸上他的耳垂,本就是敏感的地方被迟霁一碰,身体止不住颤栗,纪明琛想往后躲,可身后黑黢黢的,好像随时会有可怕的怪物冒出,他害怕。 抬头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明显看见他眼中染上几分情.欲。 纪明琛犹豫片刻,还是往后挪了几分。 迟霁的动作一顿,这些天他都能感觉到纪明琛在躲着自己,之前是因为他还在赌气,现在所有的矛盾都解决了,他还是躲着自己。 自己还是太宠着他,才会这般无法无天。 抓着他的腰肢将人拖回自己身下,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处,明显感受到纪明琛一缩,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窜起,破天荒第一次张口咬住他的脖颈。 “我不要……” 听着身下传来微弱的声音,迟霁立即出声反驳道:“方才你对我动手,自然是要让我讨回来。” “你可以打回来。” 昏暗的光线下,纪明琛根本看不清迟霁的神情,但他觉得即便自己能看清,也左右不了迟霁的主意。 他的话从来都是在迟霁耳边过一下,从未被放在心上。 他好累。 感受到怀中人的抵抗逐渐消失,迟霁轻轻吻上他的眉眼,再到唇瓣。 地板有些凉,纪明琛莫名感觉有些冷,意识混沌,他依靠本能往迟霁的方向凑,希望能多得到一些暖意。 可神魂带来的刺激又让他想远离,矛盾的想法不停在脑海中互相争斗,闹得纪明琛头疼。 他想喊停,可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 在这昏暗的法器之中,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他每一次悠悠醒转都能感受到迟霁在自己身边。 他全身有些发冷,而迟霁就像是一团炽热无比的火团,冷热交织让他精神都有些恍惚,他只想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够出去。 “发什么呆?”一吻轻轻落在纪明琛的额头上。 迟霁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毕竟往常结束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亲近自己,哪怕只是抱一下都未曾有过,如今他不仅抱着自己,还亲一下。 可纪明琛心中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的神魂又开始抽痛,耳朵也是,虽然没有继续流血,可随着他的动作总是一下一下的剧痛。 还时不时传来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法器之中还有其他东西。 那时他的神魂正被迟霁纠缠着,纪明琛吓得躲到他的怀中,揽着他的脖颈,慌张地告诉他,旁边有东西。 见纪明琛的表情如此惶恐,不像是作假,迟霁用神识仔细将整个法器都扫过一遍,依然没有发现半点痕迹。 低下头,带着几分惩戒的意味,狠狠咬着纪明琛的耳垂,怀中的人明显抖得愈发厉害,啜泣声响起,抽抽噎噎喊着他的名字。 迟霁最终还是大发慈悲地放松力道,衔着耳垂,质问道:“以后还敢撒谎吗?” “我没有……”话音刚落,迟霁又开始拉扯他的耳垂,两股疼痛交织传来,纪明琛根本无法忍受,只能喊着泪点头应下:“我知道错了。” 听到想听的话,迟霁十分满意,这才有了后面的温情。 “还有多久能到?”纪明琛浑身发软靠在迟霁的怀中,小声地询问着。 “想出去?”迟霁将他整个人都搂在怀中,在圈住他腰肢的瞬间,不满地评价道:“怎么又瘦了些,是没有好好吃药膳,还是早膳的牛乳与鸡蛋不够?” 提到这两样东西,纪明琛下意识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干呕的声音。 “天气太热,吃不下。”纪明琛的声音很轻,整个人也蔫蔫的,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食欲不高的模样。 “娇气。”迟霁捧着他的脸,“等冬日总归吃得下,届时本座必然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只是一点,可不准挑食。” “好。”纪明琛倒是爽快应下,依照他的身体情况,自己应该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一切就停留在自己曾经最期望的时候,也挺好的。 纪明琛靠在迟霁的肩头睡去,只是他睡得并不好,迟霁的身体太硬,总是磕得他耳朵疼。 好字一觉睡醒时,迟霁说他们已然到了。 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如此期待阳光。 离开法器的刹那,强烈的光线照得他眼睛一疼,可他还是强忍着不适睁开眼。 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将纪明琛眼前的所有光线全部挡住,“笨。” 纪明琛抿着唇,他倒不是因为迟霁的话而委屈,而是他真的很想看看外头的光景。 等了小片刻,迟霁总算是松开他的手。 环顾一圈四周,他们还是在一个林子里头,看来此番他们成婚所用的信物便是在这附近。 “傻站在那做什么,想留在这喂妖兽?” 迟霁训斥的声音传来,纪明琛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连忙小跑跟上。 林子里头的枝叶十分茂密,时不时被戳一下,纪明琛也只能慢慢地退到迟霁的身后。 “妖兽素来爱偷袭背后,你这是打算在后头用肉身拦着?” 闻言,纪明琛心头一凛,频频往后回头,生怕哪只妖兽突然跟在自己身后,趁着他没有防备,咬自己一口。 一心关注后头,纪明琛一时不察,直接撞在迟霁的后背上。 鼻尖传来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迟霁转过身正想开口训斥,看到这一幕没有了脾气,“笨死算了。” 说着将人扯到前头,手握清规剑将前方挡路的枝叶全部扫除。 硕大的声响震得耳膜再度跳个不停,纪明琛只是缩在迟霁的怀中捂着耳朵才好受一点。 迟霁并不清楚他的情况,只当他是害怕,还故意将其往期推了推:“胆子这般小,不过是几根树枝罢了。” 因靠得有些近,纪明琛的脑袋上都沾上了木屑和树叶。 可他不敢伸手去扫开这些叶子,他担心自己手一拿开,耳朵就在这么大的声音下坏掉了。 总算是开出一条路,迟霁收回清规,瞥见纪明琛脑袋上的情况,打了个除尘术在他身上。 “连头发上粘东西都不知道。”嫌弃地揽着纪明琛的腰往前走,见他始终低着头,于是捏着他的脸说道:“别发呆,帮着找找并蒂莲在何处。” 纪明琛眸光一闪,如若找到并蒂莲,他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寻找,偶然间瞥见一处池塘:“是不是在那?” 他看到池塘的中心似乎泛着淡淡的光芒,那必然是并蒂莲。 朝着那处小跑两步就被后方一股力量扯住,回头一看,果然是迟霁微怒的模样:“乱跑什么。” 迟霁一把将人扯到身后,训斥道:“若是这附近有妖兽,你这小身板能挡住一下?” 纪明琛知道是自己太过于心急,低声道:“对不起。” 又是这种话,迟霁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除了这话,就不会说别的?” 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拿到手自己这话不够诚恳? “抱歉。” 迟霁紧紧盯着眼前的纪明琛,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燃起,但最终还是强忍下来。 纪明琛明显感觉到迟霁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他自然也不敢再开口,只是默默地跟在迟霁的身后,一点点朝着池塘的方向靠近。 来到池塘边缘,身前的迟霁停下脚步。 难道是前头有妖兽? 还未等纪明琛弄明白,迟霁忽然转身递给他一把匕首。 他的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去摘? 望着浑浊的水面,纪明琛犹豫不已,这水看起来很凉,要是下去,肯定会感染风寒的。 可迟霁向来是打定主意就不改的,自己就算怎么说他都不会理会。 而且自己要是病了的话,迟霁也就不会再抓着自己魂修,自己也能够好好休息一下。 这般想着,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湖面往下跳。 半空中,一个力道猛地将纪明琛往上拉,腰肢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发什么疯?”刚站定就听到劈头盖脸的训斥。 纪明琛被他骂得一脸茫然,呆呆地回道:“不是你让我去摘并蒂莲。” “我何时让你去?”迟霁气得咬牙切齿,若非见着纪明琛这般瘦弱,他此刻都想动手好好教训一番。 纪明琛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是那个意思吗? 一把提起纪明琛,将其往后拉,“低着头做什么?” 纪明琛被他吓得一激灵,慌张地抬起头。 “看我做什么?” 下意识低头的纪明琛又是一震,不知道自己该看向何处。 “警戒四周。”迟霁戳了下纪明琛的脑袋:“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天装着什么东西。” “我……” “我看就应当把你放在这过一晚上,你便知道该如何生存。” 迟霁一脸严肃,似乎真有将自己扔在这林子里的打算。 想到夜里躲在暗处的妖兽,纪明琛一下抓住迟霁的衣袖。 “知道怕了?” 纪明琛慌得连连点头,迟霁的表情这才缓和些:“拿好匕首,守好四周,要是有一点没做好,今夜你就睡在这。” 话落,不等纪明琛答复,迟霁直接转身离开。 纪明琛的手扑了个空,只能握着匕首,慌张地扫着四周。 他可不想待在这过夜,感受到身边有人,他立刻转过身,但却未曾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拿着刀。 “你还真是有本事。”迟霁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纪明琛浑身僵硬,完了,他惹迟霁生气,自己怕是真的要被迟霁扔在这深山老林里。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迟霁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盯着纪明琛,此刻他手中虽然握着匕首,但颤抖的双手还是将他心中的慌张暴露得一览无遗。 纪明琛对上迟霁的目光,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迟霁身前被划破的衣袍。 之前他只是说了几句‘不’,迟霁就那般生气,现在他直接将迟霁的衣服弄坏了,他肯定要气炸了。 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如此一来,就算他要突然御剑离开,自己也有个反应。 迟霁垂眸欣赏着纪明琛可怜巴巴的模样,方才心中的怒火熄灭了许多,压下欲要勾起的嘴角,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身前的衣袍,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这本事是愈发厉害,给你匕首让你防着妖兽,你却划烂我的衣袍,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纪明琛支支吾吾地回道:“我赔仙尊一件。” 他这话只换回迟霁轻蔑的笑声,“依照你的月俸,哪怕不吃不喝五十年都不够。” 五十年,他可活不了这么久,纪明琛咬着下唇,不敢随口应下。 “我可以找人补好。”温师兄知道的多,找他说不准能够将衣袍修复好。 总之,他不想被扔在这里,更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去面对妖兽。 “不成,好好想一想,若是想不出来,你就在这里待着,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回去。” “我、”纪明琛一听这话,心生绝望,他根本没有办法将衣服现场给迟霁弄好。 纪明琛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他低着头一点点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 迟霁紧紧盯着纪明琛动过,喉结不自觉滚动着,口中出声训斥:“大白天的……” “我和仙尊换一件穿。” 他们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纪明琛扫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小声地开口道:“应该不会有人看到的。” 迟霁上前两步,抓着纪明琛的手,“你觉得我能穿得下你的衣服?” 纪明琛上下打量着迟霁,宽肩窄腰,整个人都比自己大一圈,显而易见是穿不下的。 他似乎又做了一件蠢事。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迟霁,希望他能大发善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说这话时候,感觉自己浑身冷得厉害,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求人也得有求人的态度。”迟霁俯下身,凑到纪明琛的跟前,意有所指道。 纪明琛盯着他,看了又看,伸手一把揽住迟霁的脖颈,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求求你。” “就这?” 纪明琛不懂怎么求人,只好眨着眼睛等待迟霁接下来的指示。 迟霁无奈叹口气,“笨。” 纪明琛有些泄气想要松手,可迟霁却环住他的腰,将其往前带了几分。 呼吸交织,纪明琛仿佛能听到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 迟霁不会是在这里…… 果不其然,他朝着自己的方向逐渐逼近,他下意识伸手挡住迟霁,“不可以在这里,会被看到的。” “方才你还说没人。”迟霁不依不饶,还想继续吻下来,纪明琛只好往后躲。 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迟霁,纪明琛只好转而请求道:“回去,回去再亲,好不好?” “现在还会耍小聪明,衣服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呢。” “我不是……”纪明琛刚想解释,但意识到迟霁也不会听,于是又闭上嘴,看向他,有些紧张地询问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亲我一下。” 纪明琛一怔,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迟霁口中听到这种话。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对比起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情,亲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怎么,不同意,那我换个……” 迟霁的话还未说完,纪明琛就突然一下凑上前,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随后立即低下头,耳朵都红透了,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一般。 脸颊上还带着些许残留的温度,迟霁紧盯着纪明琛羞红的脸颊,用手背轻轻滑过,感受到纪明琛的闪躲,有些不满地用手指轻拧他的脸。 “这可不作数。” 纪明琛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不肯置信地看着轻笑的迟霁:“你不是说亲一下,你骗我!” “我话还未说完,你便抢着做,这自然是你的问题。” 纪明琛被他这般强词夺理的话气到,气鼓鼓地将脸转向一旁,这人言而无信,他实在是不想搭理他了。 迟霁伸手戳了下他的脸颊,却被纪明琛挥开,微微挑眉,一把放开怀中的纪明琛,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被迟霁突然松开,纪明琛呆愣在原地几息,转头瞧见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往前走,是真的有把自己扔在这里的架势。 纪明琛立即追上前,“仙尊!” 可迟霁的声音随着他的呼喊越走越快,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 纪明琛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大脑更是空白一片。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追上迟霁,他不能被扔在这里。 “迟霁!”着急的呼喊一声盖过一声,即便嗓子传来剧痛,纪明琛还是不敢停下,他害怕一旦停下,迟霁就会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足够大声,迟霁的脚步顿住,纪明琛心中一喜,连忙去追,只是未曾注意到脚下。 眼瞧着地面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纪明琛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袭来。 可他最终落入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手臂被狠狠地撞到,他倒吸一口凉气,抬眸看向抱住自己的迟霁。 “胆子这般小。”迟霁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无奈,甚至还有几分嫌弃的意味。 可此刻纪明琛根本顾不上伤心,他立即揽住迟霁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他不想被人抛下了…… 迟霁微微勾起嘴角,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果然逼一下就学乖了。 只不过他犹嫌不足,“连亲都不会,可见你在敷衍我。” “没有,我没有敷衍。”纪明琛连连否认,生怕他应该不高兴又把自己扔在这里。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亲吻,印象中,迟霁也只吻过他几次,似乎都是蜻蜓点水微微一碰,更何况他每次都意乱神迷的,怎么可能会去专门关注这事。 可他不敢再开口为自己辩解,于是这一次不等迟霁开口,他就再度吻上他的唇。 纪明琛此刻的举动就像是话本中的献祭给恶鬼的情节一般,恐慌地将自己的吻一下又一下献给迟霁。 这样豁出一切的举动极大程度上取悦迟霁,他伸手握住纪明琛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他从来没有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感受迟霁的亲近,这次似乎比以往都要强烈,不断地挤占他的空间,甚至纠缠着他的舌尖。 他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迟霁带着他沉沦下去。 听着纪明琛在自己怀中急促喘息,迟霁趁机立规矩,“以后还敢讨价还价吗?” 被圈在怀中的纪明琛飞快点点头,就怕自己慢上一息又被迟霁丢在这里。 听到迟霁的轻笑,他下意识绷紧全身,可下一瞬迟霁将他抱起,他又回到那个曾经令他恐惧的法器内。 只是这一次见到这昏暗的环境,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环着迟霁的手看看松开,就听到迟霁的声音传来:“要是不小心从法器里掉下去,可不能怨。” 这法器四周都是墙,怎么可能掉下去。 纪明琛的手只剩下一寸就能松开,忽然他意识到迟霁话中的含义,立刻重新环住他的脖颈。 甚至将头也埋在他的肩窝里,害怕地睫毛都在发颤,就怕迟霁下一刻不高兴把自己扔出去。 迟霁很享受纪明琛这样的亲近,他甚至想要再近一步。 感受到原本在自己腰间的手不断往下,纪明琛下意识推开他的手,“不要!” 这一声在这空荡荡的法器内回响着,后知后觉,他无措地看着迟霁解释:“我、我不是,我只是……”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能感知到周围的温度在冷下来。 他清楚此刻不能得罪迟霁,可感受到他的手不断往下,纪明琛还是怕,他们从前只是魂修而已就让自己无法承受,如若做那种事情,他会不会根本承受不住,直接…… 要是因为这种事情死去,传出去就太丢脸了。 他不想这样,他只是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离开。 纪明琛低着头,等待着迟霁的愤怒。 他的手再度圈住自己的腰肢,即便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也还是害怕地发抖。 “没出息。”熟悉的话传来,纪明琛一愣,仰起头,脸再度被迟霁捏着。 他似乎不是特别生气,起码没有到要把自己扔掉的地步。 纪明琛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提了上来,他听见迟霁说,“你要如何补偿我。” 他举起手乖巧地揽住迟霁的脖颈,如同之前那般献上一吻。 “就这可不够。” 纪明琛有些不知所措,他大致猜到迟霁想干什么,可自己不太想做那种事情。 他想先睡一觉,可这话他始终不敢说出口,他怕刚开口就会像之前那样,被迟霁直接抛下。 垂眸思索,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只能一步步按照迟霁的要求去做。 他闭上眼,遮盖住眼中的绝望,像是献祭般,轻轻抵上迟霁的额头,将自己的神魂放出。 回程的日子,纪明琛的心始终悬在空中,他担忧自己的一举一动哪一步慢了,就会被迟霁丢掉。 直到确定他的脚确确实实站在宗门的地上,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往前走的步伐还有点凌乱。 迟霁经过他身边时,一把将纪明琛拦腰抱起。 他想阻止但迟霁已经大步流星往前走,意识到这点,他干脆将头埋在迟霁怀中,不肯抬头。 回到竹幽峰的这段路好像很漫长,他能察觉到无数道带着探究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他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好在,迟霁只是把他带回竹幽峰之后就转身前去处理事务,这倒是给了纪明琛喘息的空间。 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他见到整个竹幽峰已然挂上红绸,贴上囍字。 但纪明琛无悲无喜,很是平静地将离自己最近的囍字摘下,撕碎,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将其化为灰烬。 “你怎么在这?” 突然传来的声响吓得纪明琛一震,转头瞧见一名侍从站在自己身后:“仙尊与管事在书房内议事,师兄不如煮壶茶送过去?” 毕竟之前迟霁找不到纪明琛大发雷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纪明琛点点头应下 离开时,他还听见后方的侍从在嘀咕着,“这的喜字去哪了?” 纪明琛端着茶盏,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听到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你真打算这么做,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婚事绝不能推后。” 纪明琛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往后退了两步,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同置身冰窖之中。 迟霁要杀自己?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凉爽的秋风刮过,刺骨的寒意传来,纪明琛整个人愣在原地,若非依靠在窗户上,纪明琛都要直接软倒在地上。 屋内的讨论声还断断续续传来,但耳旁强烈的鸣声与刺痛让纪明琛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但他还是强撑着,想要听清缘由。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直到他听见‘无情道’这三字,他才彻底明白过来。 难怪他会如此在意自己说的那句梦话,会因为这一点就与自己成婚,原来他自始至终都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感情。 而是为了温师兄…… 耳朵传来剧烈的刺痛,他感受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温热,目光微微偏移,掌心之中赫然是一滩血迹。 但此刻纪明琛完全不在意这些了,他可以接受迟霁不喜欢自己,也可以接受自己快要病死这件事情,但为何他要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对待自己。 他跌跌撞撞地跑开,漫无目的地往前冲,直到力竭,倚靠在柱子上这才回过神来。 可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他们方才的对话。 迟霁修无情道,必然要杀妻证道才能突破,他喜欢的一直是温师兄,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用来骗过天道的祭品。 真相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入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连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可他强撑着不愿意让自己倒下。 他始终不明白,就算迟霁不爱自己,可他们数十年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隐隐告诉自己,他们的感情早就不复从前。 恰如迟霁重伤清醒的那一次,自己哭着将所有的经过与委屈都告诉他。 可当时的迟霁听完,十分平静地看着自己,缓缓开口,“我希望那人不是你。” 那时候的自己还傻傻地以为迟霁是不相信自己的丹药,现在看来,他不相信的是自己这个人。 眼泪随着几声讽刺的笑声一同落下,那凉亭上红艳的双喜字格外刺眼,他一把扯下上方的红绸,灯笼还有贴在柱子上的囍字,一股脑地全部扔进水中。 望着不断溅起水花的表面,他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泄出,终于能够呼吸了。 “你在做什么?”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纪明琛头也不回,他知道迟霁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但此刻他什么不想管。 他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行事,再度扯下红绸,这一次他还未动手就被纪明琛紧紧抓住手腕。 “纪明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纪明琛的声音很轻,抬头看向迟霁,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将手中的红绸扔到水中。 “你在发什么疯!”迟霁眉头紧蹙,将纪明琛的双手紧紧抓住。 “我也不知道我在发什么疯。”纪明琛轻笑一声:“我就感觉这样做,压在我身上的石头都不见了,我可以畅快地呼吸。” 听着他的话,迟霁身上碰了下他的额头,确认其并没有发热,眼神中满是怒火:“明日就是大典,你将这里破坏成这般,是不想成婚了吗?!” 迟霁搬出这话就是笃定纪明琛会害怕,毕竟自己只是随口一句扔下他,他就怕得缩在自己怀中好几日,想来用这一点就能让他彻底听话。 可纪明琛却歪着头应道:“好啊。” 迟霁运筹帷幄的表情有一丝破裂,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纪明琛的眼神很是坚定,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想成婚。” “一点都不想。” “纪明琛!”怕纪明琛再说出一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来,迟霁干脆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但今天的纪明琛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是十分坚定地看着迟霁:“为什么不能说,我心里就是这般想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现在喜帖也已发完,喜讯也送出,你却说你不想成婚,纪明琛,胡闹也要有一个限度。” 面对迟霁的怒火,纪明琛显得十分冷静,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是不信的。 自己说得再多也没有意思。 “说话,哑巴了吗?” 因愤怒而拔高的音量不断冲击纪明琛的耳膜,双耳又是一阵鸣声,纪明琛没有在意,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想着寻个机会去找济卿,想找找方法治耳朵,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因为迟霁产生的那一点点期待已经亲手被他掐灭,就这样吧。 依照他的习性,自己明日就要惨死在他的剑下。 不过就算自我了断,他也不会让迟霁如愿的。 迟霁一把抓住纪明琛的手腕,将要离开的纪明琛拉回身边:“我现在讲话你也装作听不见” “我本来就快听不见了。”纪明琛说完,自顾自地补充道:“你自然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等下应当要说我娇气,又或者说我为了不成婚而装病,对吧。” 迟霁被纪明琛的话一噎,他方才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被纪明琛如此直截了当地挑明,他若是再这样说反倒像是自己的错。 “你现在是越来越巧舌如簧。”迟霁冷笑一声,抓着纪明琛手腕的力度逐渐加大:“无论你是真病还是假病,明日都必须出现。” “成婚不是为了你我,而是为了别人。”纪明琛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果不其然,迟霁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原本被他深埋在心中的想法在此刻被翻出,纪明琛口中的旁人实在是太好猜。 温钰。 又是他! 即便他们二人快要成婚,他在纪明琛心中留下的痕迹,仍旧挥之不去。 “就算是为了别人,你也休想躲开。”迟霁捏住纪明琛的下巴,强迫着他看向自己,毫不客气地威胁道:“温钰的命在你手上,你可要仔细想好了。” 无论是用争用抢,纪明琛都是他的,任何人都别想将其从自己身边夺走。 他看到纪明琛的表情骤然一变,原本坚定的神情开始犹豫,像是有了掣肘,心中既得意又失落,还有一股无名火熊熊燃起。 他心中果然对温钰有感情! 如今他这般做一定是后悔答允成婚,这才想着毁掉这场合籍大典。 迟霁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冰冷,纪明琛却丝毫没有半分感觉,他满脑子都是迟霁的那番话。 温师兄的性命在自己手上。 自己如若不死,那么天道一定会发现迟霁喜欢的是温师兄,届时,杀妻证道的对象就变成温师兄…… 依照温师兄的性子,他要是知道这一切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应下,哪怕是牺牲自己。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他不能、不能让那么好的温师兄因为自己而死,反正,他都要死了,在离开前,还是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我知道了。”纪明琛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被秋风所吹散:“明日的合籍大典我会出现。” 得到纪明琛的答复,可迟霁却仍旧不满意。 纪明琛转身正要离开,但迟霁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有些无奈:“我已经答应你,你还想怎么样?” “说你爱我。” 纪明琛兼职要被迟霁的话气笑,他表现的还不明显吗? 更何况他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妄图杀害自己的人还存有爱意。 “你不觉得你这话很是可笑,迟霁,我不可能爱你。”即便手腕快被迟霁捏碎,纪明琛还是咬着牙将话说完。 “明天你我就会举行合籍大典,这个时候,你还是要闹脾气吗?” “那你爱我吗?” 纪明琛看向他,可迟霁总感觉他的眼中并没有自己,像是笼着一团浓雾,他甚至连纪明琛都看不清。 他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爱我,我便爱你。” “我明白了。”纪明琛深深地望了迟霁一眼,最后一眼。 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爱得如痴如醉,都快忘记自我的人。 每多看一眼,他就感觉曾经的自己多么傻。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离开凉亭,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手中多了一团揉得皱皱巴巴的囍字。 想来是一路走过来时摘掉的。 “阿琛。”温钰的声音突然出现,纪明琛没有半分停顿,径直往前走。 这些时日,他总是出现幻听,有时候是济卿,有时候是温师兄,偶尔还能听见父亲与母亲在呼唤自己。 他想,应当是他们见不得自己在这里受苦,要来带自己离开了吧。 “阿琛!阿琛!”后头持续传来呼喊声,纪明琛这才转头,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他,方才和迟霁说了太多话,实在是有些累了,光是站着就快要花光他所有的力气。 温钰小跑两步追上前方的纪明琛:“你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对不起,我没有听见。”纪明琛见到是迟霁,眸光微动,但很快又归于一片死寂。 “你的脸色很不好。”温钰十分担忧地看着纪明琛,怎么他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上的黑眼圈更是比之前严重许多,就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一般。 “是吗?”纪明琛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可露出的那一节消瘦的手腕,就连手背上都满是青筋,但他却是微微勾起嘴角:“可我觉得我现在很好,我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可并没有给他带来本分暖意,反倒照得原本就白皙的纪明琛近乎透明起来。 他脆弱无比,就像下一瞬随时要离开那般。 温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打断纪明琛的思绪:“需不需要我请医修为你看看?” “温师兄忘啦,济卿就是医修,他说我身体很好。” “那就好。” 纪明琛笑着点点头,虽然很想和温师兄再多说说话,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迟霁在前面的听玉轩,温师兄可以去那找他。”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温钰压低声音。 “找我?”纪明琛有些诧异,难道他也知道了证道的事情。 纪明琛的眸光黯淡了许多,其实温师兄不必专门来找他说这件事情,凭借他们的情谊,再加上有迟霁在,自己肯定是逃脱不掉的。 见纪明琛虽然笑着,但整个人快要碎掉一般,温钰越发想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是关于合籍的事情。” 纪明琛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不确定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的幻听。 “温师兄说吧,我什么都能接受。” “我希望你能不去。” “什么?”纪明琛还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第一句依然说出口,后面的话自然也简单了不少。 温钰认真地开口:“我感觉你的状态,乃至你整个人都不对劲,我觉得你可以先停下来,仔细想一想,这场合籍大典是你想要的吗?” “不要因为被推着走,而稀里糊涂地去做一件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 “这事就不劳烦你,我们二人自然是心甘情愿。”迟霁阴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冷到近乎快要化成寒冰的神情死死盯着眼前的温钰。 像是宣誓主权般,手牢牢地环在纪明琛的腰间,将虚弱不已的他往自己怀中带。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纪明琛本就感觉自己飘飘然,被迟霁这般一拽,整个人下意识往他身上砸去。 几乎是摔倒在他的怀中,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咳嗽了几下。 “你身体可还好?”温钰看看开口就被迟霁无情打断。 “他没事,我们夫夫二人还有要事要商量就不留你了。”迟霁将咳得呼吸有些急促地纪明琛一把压在自己怀中,不给他继续和温钰眉来眼去的机会。 温钰明显还有话要说,但看到迟霁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反正他想说的也差不多这些,要是继续开口,只怕迟霁会更加暴怒,届时,难受的还是阿琛。 也希望他能够想明白,最少多为他自己想一想。 温钰三步一回头,身影缓慢地消失在迟霁快要喷出火的双眸中。 “人已经走远了,你还看什么。”迟霁将试图从他话中挣扎出来的纪明琛又压回怀抱。 听到这话,纪明琛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猛地推开迟霁。 即便对上迟霁愠怒的神情,纪明琛也只是淡淡的。 “你以后不许靠近温钰。”迟霁抓着纪明琛的肩膀,只有将其牢牢地定在自己的眼前,他才能够安心些。 他总有种错觉,好似自己一松手,他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此刻起,你就待在竹幽峰内,哪里都不许去。”若不是明日合籍大典,他都想直接将纪明琛关起来,如此一来,纪明琛就不会因为温钰的鼓动而动摇对自己的爱。 纪明琛仍旧静静地看着他,反正都要走了,他已经无所谓这些小事情,他现在很累,只想找个温暖干净的地方好好休息。 “随你。”纪明琛好不容易从迟霁的手中挣脱开,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在确定纪明琛走远之后,迟霁阴沉着表情对旁边的侍从嘱咐道:“日后不许温钰上竹幽峰。” 侍从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有些疑惑地询问道:“温师兄?” “你这是在质疑本座的决定?”迟霁冷冷地开口,吓得侍从接连告罪。 他抬头看着远去的迟霁,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感觉今日仙尊的脾气比往常要差上千百倍。 自己还真是倒霉,险些就撞枪口上。 不过仙尊明日就要成婚,想来心情应该会好许多。 纪明琛跌跌撞撞地回到卧房,随意用被子搭了个窝就和衣躺下,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要先恢复些力气,这样明日才能够参加合籍大典,护住温师兄。 这也是他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从储物袋里摸索出丹药,握着几乎满满当当的药瓶,纪明琛摩挲着瓶身,嘲笑着曾经那个想要为了迟霁活下来的自己。 最终他还是将药瓶收入储物袋内,连同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灵石与法器,这些身外之物是带不走的,还是留给有用的人吧。 他将剩下的三颗灵果拿出,抱在怀中,再忍忍,等到明日过后,他就可以见到父亲母亲了。 合上沉重的眼皮,纪明琛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屋内的灵力微微一动,迟霁的身影便出现在床边。 纪明琛的呼吸很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像是小兔子般。 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睡梦中的人忽然皱起眉头,接着又往中间挪了挪,露出怀中的三颗灵果。 迟霁原本微微勾起的嘴角瞬间凝固,目光逐渐阴沉,伸出手直接将其从纪明琛的怀里拿出。 原本想着纪明琛听话,这灵果虽然碍眼,但留着也就留着。 可如今纪明琛的心已经朝着温钰偏移,再留着这些,岂不是让他天天睹物思人。 将灵果收走,迟霁同样躺下紧紧将纪明琛抱在怀中,他坚信纪明琛不过是一时被温钰迷了眼,等到他们完婚之后,自己就带着到外头游历。 只有他们两个在,如此纪明琛迟早会忘记温钰,只会记得自己的好。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纪明琛皱起额眉头,试图将其抚平。 纪明琛睡得很沉,但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缠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他想挣脱却无法只能被牢牢锁住。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野兽的呼吸与低吼,全身下意识绷紧,甚至还有些发冷。 他睁开眼发现,迟霁正睡在自己身侧,手臂紧紧搂住自己的腰。 难怪方才会做噩梦。 他缓缓起身,动静将身侧的迟霁弄醒。 见纪明琛在来回摸索着,他直接开口道:“那东西被我扔了,灵果放着不吃,抱着玩吗?” 闻言,纪明琛的动作一顿,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迟霁。 无所谓了,他就快要回家。 既然可以见到父亲母亲,那么这东西好似没有那么重要了。 “哦。”纪明琛依旧面无表情,拿起架子上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可旁边红艳婚服却刺痛纪明琛的眼。 之前他满怀期待,在上方融入不少自己的巧思与心血,为了迎合迟霁的喜好,一改再改,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这婚服。 准备将衣服穿上,但手忽然被迟霁抓住。 瞥了他一眼,想要将手抽回来,但迟霁握得实在太紧,纪明琛试了两下没有抽动,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不想吵架,毕竟每一次他无论怎么说,迟霁都是不会改的。 从纪明琛起来的那一刻,迟霁便感觉他不对劲,之前一直心心念念,哭着喊着也要拿回的灵果突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还以为他是学乖,没想到是暗中和自己较劲。 “今日是合籍大典,难不成你想穿着一席弟子服去?” “都是差不多的。” “纪明琛!”随着迟霁的这一声怒喝,他身边的衣架轰然倒地。 外头的侍从听到动静想要进来,但还未进屋内就又听到迟霁的怒音传来,“出去!” 吓得侍从们纷纷退下,管事站在门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近来,仙尊和纪明琛的争吵越来越频繁。 这小家伙怎么不知道服软,毕竟真的闹起来,吃亏的还是纪明琛。 想了想,他还是大着胆子上去敲门,“仙尊,莫要耽误了吉时。” 屋内,迟霁看着那掉落在地的衣裳,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管事的话不无道理,一切还是等到合籍大典结束再来清算。 “把婚服穿上。”迟霁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半步。 纪明琛垂眸看向那婚服,拿起的瞬间感觉手中一重,险些掉落在地上。 “你若是不会穿,我可以帮你。”迟霁说完,不等纪明琛反应,拿过他手上的婚服就往他身上套。 有人帮着自己穿衣,纪明琛倒也不反对,毕竟他的手还在微颤。 只是厚重的婚服压下来,硌得骨头生疼。 面对乖巧的纪明琛,迟霁方才生气的怒火也在此刻消散。 迟霁退后一步,望着身着婚服的纪明琛,这与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今日过后,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道侣,是世间最亲密无间的彼此。 他牵起纪明琛的手,语气不自觉地放缓许多:“有什么事情等大典结束以后再说。” 纪明琛没有回话,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应该梳洗好些,这样父亲母亲见到自己才不会难过。 手上的梳子被迟霁夺过,纪明琛也只是眸光微微一动,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正将准备将头发随意挽起,可迟霁却是轻轻拿起他的一缕头发,开始梳理。 “等大典过后,我便带你去宗门外逛逛,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纪明琛没有回答,仍旧盯着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听人说,死后会有专门的人为自己整理仪容,想来那个时候会给自己把黑眼圈遮一遮。 “走吧。”迟霁为纪明琛束好发冠,温声道。 纪明琛站起身,任由迟霁牵着他的手朝着门外缓缓走去,今日的阳光格外绚烂,他最后环顾了一圈这地方,最后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迟霁见时辰差不多,拉着纪明琛快步朝前走去。 纪明琛的双眸又黯淡无光的模样,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被迟霁拉着往前走。 耳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震得纪明琛耳膜疼。 他试图离那些人远一点,但迟霁却悄悄在暗地里加大力道,将纪明琛牢牢控在原地。 “莫要胡闹。”纪明琛见迟霁张口,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不过光是看他的口型,他就明白迟霁想要说什么。 他扬起一抹自嘲的笑,但落在迟霁眼中却成了听话顺从的模样,他很满意地捏了捏纪明琛的手。 纪明琛不想搭理他,默默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那抹身影。 迟霁自然看出他的意图,十分直接地开口道:“不用找了,他不会在这里。” 但纪明琛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眼神不断地在人群中一一掠过。 迟霁心中不满,但理智告诉他这个场合不适合争吵,正打算将纪明琛拉进些,忽然听到他开口:“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顺着纪明琛的视线看去,那人是柳济卿。 虽然他不喜欢柳济卿,但相比于温钰,他还是更能接受柳济卿。 “去吧,早些回来,别耽误吉时。” 纪明琛缓缓朝着柳济卿的方向走去,将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交给他。 柳济卿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下意识接过纪明琛递来的储物袋,“今日不该是我给你送礼,怎么反倒是你送我?” “等大典过去你再打开,好吗?”纪明琛握着柳济卿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柳济卿呆愣愣地点头,看着掌心的储物袋,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怎么感觉阿琛在和自己告别? 呸呸呸! 他下意识摇摇头,试图将这样的想法甩在脑后,今天可是阿琛大喜的日子,他可不能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 柳济卿将储物袋郑重地收入怀中,目光一直跟随着纪明琛,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 这些年,阿琛已经过得很苦了,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与迟霁结为道侣,希望他接下来的日子平安顺遂,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眼瞧着纪明琛的身影越来越远,柳济卿擦去眼角的泪水,默默跟上队伍。 迟霁也难得露出笑容,带着纪明琛迎着众人的祝福声一步步往前走。 只是感受到纪明琛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捏捏纪明琛的掌心安慰道:“别怕。” 纪明琛摇摇头,他不是紧张,更不是怕,而是身上的婚服实在是过于厚重,走到这一步,他都花光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 可迟霁的步伐有些大,纪明琛实在是赶不上,所以他几乎是被迟霁半拖着往前走。 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可纪明琛始终没能看见温钰的身影。 眼瞧着距离高台越来越近,纪明琛有些落寞地收回目光。 罢了,人生处处是遗憾,只要温师兄安好便可。 缓缓走上高台,掌门一脸喜色地看向他们。 “总算是等到这天,你父母在天之灵也可欣慰了。”掌门同样一脸感慨地看着纪明琛,转头拍拍迟霁的肩膀,嘱咐道:“好好待人家。” “别紧张。”见纪明琛的状态有些不对,掌门温声安慰道。 话落,掌门往后退了两步,正色道。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随着掌门这一声结束,迟霁对着掌门恭恭敬敬地行礼,可身旁的纪明琛一动不动。 正当迟霁准备开口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惊雷。 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纪明琛露出释然的笑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望着空中那厚重地快要压下来的乌云,在场之人纷纷心慌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婚期可都是经过各位宗门长老精心演算的,挑的都是晴空万里的好日子,怎么会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乌云是在掌门说完证词之后出现的,该不会是连天道都不认可这门婚事吧。”那人的声音不算大,但却足以让台上的纪明琛听见。 纪明琛反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但他还未有什么表示,站在人群中的柳济卿却一把薅住那人的领子,举着拳头威胁道:“你要是敢在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开口!” 说完他将吓得不敢开口的人一把甩开,气鼓鼓地盯着台上皱眉的迟霁,这家伙是什么情况,自己的道侣被人这样说还无动于衷! 真是气死他了! 被柳济卿这般一恐吓,虽然没有人给你大声开口,但众人看向纪明琛的眼神皆是带着猜忌。 有的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厌恶,意识到这点,柳济卿恨不得继续抓住那人继续狠狠教训一顿。 可环顾一圈,那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王八蛋!”柳济卿狠狠骂了一句,钻进人群之中,想要教训那些胡言乱语的家伙。 “那是劫云。”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众人纷纷朝着那处看去,只见温钰一脸担忧地看向空中。 心中一阵后怕,还好纪明琛晚了一步,没有放出神魂与迟霁结为道侣。 否则依照道侣契约,他必然也会受伤,以他这样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撑得住。 柳济卿听到这话,同样明白过来,一脸惊慌地看着台上的纪明琛,大声喊道:“阿琛,不能结契!!!” 他的话悉数落入纪明琛的耳中,他微微勾起嘴角,回给台下的柳济卿与温钰一个安抚的微笑。 ‘别担心。’ 他想开口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一阵又一阵地发冷,想来是太久没有吃药,身体濒临崩溃了。 迟霁自然也听到柳济卿的呼声,目露凶光看向柳济卿身侧的温钰,他果然也对阿琛起了这般心思。 一出现就怂恿柳济卿这个蠢货蛊惑阿琛! 可即便再生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结契大典。 “快让底下的人散开!”还是掌门率先发应过来,迅速对着下方的众人喊道。 人一旦太多,会让劫云认为他们是一体的,到时候劫云会把他们认为是一体,从而增大威力。 众人同样意识到这点,立即往后躲。 柳济卿想往前冲,但被急速后退的人流带离。 就连掌门也从高台上下来,一时间只剩下迟霁和纪明琛两人。 纪明琛拖着那厚重得快要压得他喘不上气的婚服,一步步朝着劫云的方向走去,迅速朝着人群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最后一次,看一眼便少一眼,他想把对他好的人都记住,如若能够投胎,他就能再度找到他们。 而且这件事情对于纪明琛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一根手指就能数过来的事情。 将思绪收回,纪明琛整理下自己的衣袍,再度抬头望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紫色的闪电照耀在纪明琛的脸上,响彻天际的雷声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颤。 可纪明琛却像是没有感应般往前走去,柳济卿着急想要冲到前头去将他拉回来,可手腕却被身旁的温钰紧紧抓住。 “你做什么?”柳济卿烦躁不已,愤怒地试图甩开温钰的手。 “阿琛的修为不高,他接近劫云这才没事,可你一旦过去,那劫云必然发起攻击,到时他必然会被伤着。” 温钰的一番话像是一桶冷水浇在柳济卿的脸上,成功地让他清醒过来。 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看着,柳济卿再度狠狠地瞪了迟霁一眼。 喵的,这突破时机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这种时候。 他就不信了,依照迟霁的修为他会不知道? 这分明就是不把阿琛放在心上。 台上,纪明琛快要走到劫云下方,后方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乱跑什么,还不快点到我身边来!” 回头,是迟霁焦急的神情。 纪明琛的目光一路往下,最终停止在迟霁手中的清规剑上。 以前的自己总是会被他这样的神情所欺骗,认为他是真真切切对着自己好,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献给他。 可却忽略,迟霁才是那个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人。 不要难过,纪明琛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他不要再为迟霁难过了。 从他醒来的那一天,他也应该清醒的。 垂眸不想再看迟霁,转头看向人群中,一直担忧自己的柳济卿和温钰。 可惜,还没有好好和温师兄道个别。 他勾起嘴角对着他们二人开口:“再见。” 他的这一声被一道惊雷所盖过。 “纪明琛,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迟霁怒斥着纪明琛,心里想把这不听话的人抓到身边来,狠狠教训一番,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他过去,劫云立刻能感应到自己,届时一旦开启渡劫,纪明琛顷刻间就会被雷劫劈得魂飞魄散。 掌门自然也看出纪明琛的不对之处,但眼下更为重要的将对聚集在此处的人群安全疏散,并且在周围布置一道结界,以保证雷劫的威力不会扩散。 “无关人员迅速撤下,医修原地待命。” 掌门看着站在劫云下,神情淡然的纪明琛,心里同样升起一股不安来,这孩子不会要做什么傻事。 “明琛,雷劫危险,你快到我这边来!” 听到陌生的呼喊,纪明琛总算是有一点反应,他偏头看向神色紧张的掌门,对着他摇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在等,等渡劫开始,只有那个时候,天道锁定自己,他才能够离开,如此一来,温师兄才能彻底安全。 再度抬头看向上方的劫云,此刻它的中心开始出现一个能容纳一人的洞,周边的闪电也愈发粗大。 纪明琛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但手心还是紧张地出汗。 “纪明琛!”迟霁上前一步,想将人直接抓回来,可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他的脚边,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你还傻站在那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直接被雷劈死吗?!” 听到这话,纪明琛总算是对着迟霁有些反应。 但也仅限于对着迟霁摇摇头。 对于生生承受雷劫,他的内心还是恐惧的,而且依照他的修为,只需要一下就能将自己打得魂飞魄散。 如此他就不能再见到父亲母亲,甚至不能轮回。 一记响雷将纪明琛从思绪中拉出,他看向迟霁,以前他总是低着头,算起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他。 他也要把迟霁的样貌记住,如若有来生,他见到迟霁的第一面就要跑开。 他才不要傻傻得再喜欢他了。 迟霁见雷劫快成,而纪明琛仍旧站在其下方,心中着急但也明白,纪明琛这是被雷劫吓到,不敢挪步。 于是他伸出手,用自己最为温柔的声线开口:“你别怕,往我这边走,雷劫不会伤害你的。” “你就一点点地走过来,我会护着你。” 他的安慰果然起了作用,纪明琛缓慢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只差几步,他就能直接抓住纪明琛。 等把他安全带出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够乱跑! 又或者把他关起来几日,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迟霁在心中想了一遍处置纪明琛的方法,可眼前的纪明琛却仍旧停在劫云的范围中。 “纪明琛,出来!”迟霁的耐心终究是被他慢慢挪动的步伐所消耗殆尽。 若非怕伤到纪明琛,他恨不得此刻上前狠狠抓住这家伙,教训一番。 “迟霁。”一直沉默不语的纪明琛突然开口,让原本愤怒的迟霁稍微冷静下来。 “你别怕,你只管往我这边走,剩下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听着迟霁的话,纪明琛轻笑一声,即便在心中告诉自己无数次,可泪珠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没办法不伤心,他曾经深爱过的道侣在此刻为了别人想要杀自己。 他的愤怒,他的委曲求全,甚至他的关心都只是为了将自己骗过去,杀妻证道,让他自己得以突破,护下自己真正爱的人。 “你不必再演下去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清楚。” 见迟霁仍旧演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纪明琛将所有的一切道出:“你修无情道,和我成婚,不过是为了杀妻证道,好让自己得以突破。” “无情道?!!!”纪明琛的话在人群中掀起惊涛骇浪。 无情道如今鲜少有人修炼,上次听到这东西,还是半个月之前赤云宗长老杀妻证道。 众人对于这事皆是有些鄙夷,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宗门内。 还是发生在清岚仙尊身上,原以为是仙尊的天赋极高,没想到是无情道的缘故! 众人看向迟霁的目光有些复杂,而台上的迟霁丝毫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紧紧盯着纪明琛,伸出手,催促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点过来。”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纪明琛摇摇头,他经历过走到哪里都被人异样眼光看待的日子,自然不会将这样的痛苦加注在温师兄身上。 更何况,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恨过温师兄。 而是感激,谢谢他愿意陪着自己说话,也谢谢他还愿意相信自己。 不然他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不过他坚持不住了。 从储物袋内拿出迟霁之前给自己的匕首,银光倒映在纪明琛的脸上。 没有半分犹豫,刀刃从脖颈处狠狠划过。 “纪明琛!”数道声音同时响起,但率先看到的是迟霁着急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几道硕大的雷电从劫云劈下,但皆被迟霁的护体结界所挡下。 见状,劫云开始蓄力。 但这一切都与纪明琛没有关系了,他疲惫地看向不断为自己输入灵力的迟霁,费力地动动手腕,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怕自己不能一次离开,在自刎的同时断掉心脉,如今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自己。 “阿琛,你怎么做这种傻事?”柳济卿冲到纪明琛的身侧,用灵力想要愈合脖子上的伤口,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还是无法阻止:“怎么会这样?” 柳济卿的目光移到纪明琛手边的匕首,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匕首,而是法器,它会源源不断地产生伤口。 而阿琛似乎是下了决心,那伤口格外深,几乎是没救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要不是顾忌他在给纪明琛渡灵力,柳济卿恨不得给他一拳。 “阿琛,你别怕,我会救你的。”即使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柳济卿还是对着纪明琛不停地安慰道。 纪明琛微微摇头,努力抬起手拂去柳济卿眼角的泪水。 因着喉咙受伤,他说不出一个字,但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慰着柳济卿。 血液不断从喉咙中喷涌而出,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但纪明琛还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头上的发冠撤下,丢得远远的。 他才不要带着迟霁的东西离开,再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 “阿琛……”柳济卿见到这一幕忽然想起方才纪明琛交给他的储物袋,他翻找着里面只有一瓶丹药,还有一些灵石,以及一封信。 他刚拿起药瓶就发现不对之处,惊呼道:“我给你的药,你怎么都不吃?!” “什么药?”迟霁这时候总算是有了反应,他盯着柳济卿,又转头看向闭眼的纪明琛:“我不是说过他的药,你都不许碰,纪明琛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说完这话,迟霁这才意识到纪明琛是无法回答他,呼吸也在逐渐变弱,全身都在变冷。 “这事情没完,纪明琛你不许睡!”迟霁抓着纪明琛的手,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纪明琛体内。 可这根本就不是纪明琛所能承受的。 柳济卿自然看出这一层,试图阻止他:“你别再折磨他了,如今阿琛的心脉已断,你用灵力不过是吊着他一口气而已,这样只会让阿琛更加痛苦,你就放过他吧。” “滚开!”迟霁一把将人搂在自己的怀中,不顾身上沾染上血污,纪明琛的血已经止住了,他只要维持着就能够找到方法救他。 他一定会找到方法! “阿琛,你别睡,我会想到方法救你。” “你若是不喜欢这场结契大典,我们可以重新办一场。” “又或者我们可以去外头,你想去哪,我带着你一同前去。” “阿琛,你睁开眼,别睡……” 一颗泪珠滴落在纪明琛的脸颊,紧接着是又是一颗,很快泪珠凝结成串,迅速从纪明琛身上滑落。 但不知纪明琛是不愿意搭理他还是已经离去,始终一言不发。 “迟霁,你振作一点,你还有雷劫要抵挡。”温钰的声音突然传来,但迟霁并没有抬头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见状,温钰只好再度催促,可迟迟没能等来他的答复。 “小迟,大局为重!”掌门拼尽全力抵抗雷劫,咬着牙说道。 他们只能够抵挡一时,想要真正解决掉雷劫,还是要依靠迟霁自己,只是他现在这情况…… “温钰。”掌门对着旁边的温钰使了个眼色。 温钰心领神会来到迟霁身边,直接按住迟霁的肩膀,打断他输送灵力:“你别再折磨他了,他已经够苦了。” “苦什么,这些年我供他吃穿不愁,有什么好苦的。”迟霁试图将昏睡的纪明琛弄醒,让他同自己说明白。 可看到的只有纪明琛失去血色而惨白的面容,那微乎其微的气息随时要消散在狂风中。 “他病得快死了,你不知道吗?”柳济卿读完纪明琛的信,泪如雨下,恶狠狠地看向迟霁。 “不可能,就算他体弱,他的神魂有我滋养,怎么可能!” “他是被你逼死的。”柳济卿站起身,将手中的信丢到迟霁面前,怒音一声高过一声。 “他说他每一天都无比压抑,看着竹幽峰就像是监牢,天永远是阴沉沉的,身旁的人没有一个是相信他,可你呢,你在这个时候居然选择杀妻证道。” “他是对你彻底失望,被你活生生折磨死的!!!” 眼神快速略过信上的内容,上方的字歪歪扭扭,明显纪明琛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十分难受。 “不可能……”迟霁明显是不相信这上方的内容,他都想和自己成为道侣,怎么会想离世后不让自己去祭拜,也不要带着有关他的东西一起离开。 “阿琛,阿琛,你醒醒,你想要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给我听,这一次我都答应你!” “那灵果我没有丢,我骗你的,都在这里,都还给你。” “你看看,都还是好好的。” “我没有喜欢旁人,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心中认定的道侣。” “我们重新开始。” 他埋在纪明琛冰冷的怀抱中,无论他在心中如何乞求都无法让纪明琛在回应他一次。 肩膀被人压制,温钰试图将他和纪明琛分开,迟霁抱紧纪明琛的力度加大几分,可耳旁却传来一句话。 “你再继续待下去,掌门他们迟早挡不住雷劫,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雷劫劈吗?” 温钰的话让迟霁清醒过来,方才阿琛还在信上说想要干干净净的,他不能再让纪明琛生气了。 手缓缓松开,纪明琛的最后一丝气息也消散在风中。 一道惊雷将所有的哭喊声盖过,即便没有这道惊雷,他也早已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至于曾经惊才艳艳的清岚仙尊在杀妻证道之后不仅修为没能更近一步,还成了疯子,将自己关在竹幽峰内,用一些诡异的术法,试图将逝去的道侣复活。 但这些纪明琛都已经不在意了,他没有丝毫地停留,不断地往前跑,飞跃那片厚厚的,布满雷电的乌云,猛地扑进那朝思暮想的温暖怀抱之中。 如同小时候那般,再也不分开。 日升月落,四季轮转,他不知天地间过去了多少年。 只是某日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浓密的乌云,在纪明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其拖入中心,他清晰地听到各种哭吼声。 那尖锐的声音刺痛他的耳朵,曾经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涌入脑海中。 他捂着头,可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眼前原本雾蒙蒙的景象开始发白,疼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搭在额头上的手都在发抖。 人死后也会这么疼吗? * 积雪消融的声响从外头传来,微寒的风拍打着窗棂,屋内仍旧点着火盆,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大声。 外头守夜的侍从时不时打开一条小缝观察着屋内闭眼小憩的人。 那人墨发披散依靠在软榻上,膝上还摊开着一本未读完的游记,这一副悠闲惬意的场景却与额头的纱布格格不入。 事情还要从前几日说起,纪师兄帮着君宁峰的弟子试药,以至于上吐下泻,整个人都大病一场。 可仙君却一改往日的态度,直接让人将昏迷的纪师兄送到偏殿修养,想来更多的是嫌弃。 果不其然,在纪师兄醒来之后,他便连鞋也来不及穿,一路小跑着想要去找仙君。 那额头上的伤就是不慎踩到庭院中的积雪,头重重地撞到石头导致的,可纪师兄却像是没事人那般,任由额头上的鲜血流淌而下,脚步踉跄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仙君恰好路过,将这一幕完完全全收入眼中。 后果可想而知,他们皆被狠狠地责罚一番,而纪师兄也直接被仙君打昏送回来。 害怕他醒来又会冲出去弄伤自己,他们自发地轮值守夜。 可纪明琛醒来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再度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又或者不断强调要见仙君,还有嘟囔着‘只有一位好友’这样的话,而是安安静静让医修上完药,用完膳后就坐在软榻上看着书。 平静得太过于反常,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等他们卸下防备再偷偷溜出去。 可一次又一次查看,让侍从感觉他似乎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如此就最好了,侍从松了一口气,将门缓缓关上。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软榻上的纪明琛睁开眼。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握拳又松开,又再度握拳,他还活着…… 没有刺耳的鸣声,他还能听清旁人说的话;没有通身的寒冷,他的手脚都能活动自如。 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五年前,想到这点,纪明琛的眸光忽然黯淡了几分,如若可以,为何不能再往前回溯,他还能再见到父亲母亲。 一声重重地叹息声响起,纪明琛合上手边的书。 看到这地方,他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厌恶,他不想继续待在这牢笼里,他要想个办法搬离这里。 身为内门弟子,他还是可以搬回以前的两人一间的小屋子。 只是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也不知道那小房子还属不属于自己,再者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迟霁不可能同意。 不过他心中已然有主意,将手边的灯熄灭,纪明琛闭上眼好好休息。 翌日一早,便有一名侍从匆匆赶来,“纪师兄可是醒了?” “尚未,可是出了什么事?” “仙君嫌旁人的墨磨得不好,正在发脾气。”侍从一脸苦相,平常这事都是纪明琛做的,他们实在是琢磨不透仙君的喜好,只能来找纪明琛。 门忽然被打开,侍从们纷纷看向纪明琛,此刻的他已经熟悉完毕,显然是一副要出门的准备。 想来是纪师兄自己想清楚要去书房侍奉仙君,因而他们皆是退后一步将路让开。 望着走路还有些飘忽的纪明琛,侍从皆是字心中叹了口气,希望这次他们二人的争吵到此为止。 只是纪明琛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那样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而是往山脚走,他要离开竹幽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冰雪消融之际,路并不好走,纪明琛转而来到山脚的灵兽堂。 “纪师兄。”灵兽堂弟子见到纪明琛有些差异,目光时不时瞥向他额头的纱布。 纪明琛点头微笑,对于那弟子那眼神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这倒也不怪他,而是从前的自己实在与旁人格格不入,那是宁可花费一天的时间走过去,也不愿意花五颗下品灵石租一只仙鹤。 纪明琛将五颗下品灵石交给弟子,弟子将一只仙鹤交到纪明琛的手上,贴心地嘱咐道:“您到时候就站在仙鹤背上,千万不能抓着仙鹤的脖子。” “多谢。” 纪明琛领着仙鹤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摸摸他的脑袋:“我们去主峰。” 他想了一夜,如今唯一能帮着自己的便只有掌门。 那会自戕时,他能明显看到掌门眼中有怜惜的神情,再加上他和父亲母亲是故交,想来自己提出这样的小要求,他应当会答应。 站在仙鹤上,纪明琛还有些紧张。 之前的经历让他下意识捂住耳朵,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耳朵还好好的,并不会因为是风声而不断跳动。 他放下手,开始感受流云从自己掌心中飞去。 风吹起他的衣摆,更不会像之前那样如同利刃不断划伤自己。 等见到掌门,他就能够离开竹幽峰,他以后的人生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身下的仙鹤忽然一震,纪明琛紧紧抱着仙鹤的身躯,以免被翻转的仙鹤甩下,但受惊的仙鹤明显激动万分,不停地在空中翻转。 饶是纪明有所准备,但仍旧抵不过接二连三的翻转。 纪明琛最终还是脱手,整个人迅速往下坠,接连撞断好几根树枝后,径直摔在地上,掀起尘烟。 尘烟中传来几声讥讽的笑声:“呀,这是谁,居然连仙鹤都不会骑。” 纪明琛狼狈地从地上直起身子,全身上下一动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骨头断掉了一般。 但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纪明琛还是咬着牙借着旁边的大树站起身来。 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他对于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为何他对自己如此冷嘲热讽,而且仙鹤向来是最为稳定的,不可能突然慌张失措,还将在摔下来。 想来有可能是他们在捣鬼,纪明琛看向他们的眼神逐渐凶狠起来。 感受到纪明琛身上的变化,领头那人神色一变,这纪明琛怎么和之前胆小甚微的样子不同,更不似他们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对他们几人连连求饶。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有的是办法。 “你们几个真是没眼力见,没看到纪师兄摔成这样,还不快上前扶一把。”徐汾的话音刚落,旁边几名外门弟子便迅速朝着纪明琛的方向逼近。 前世,纪明琛在不少人手中吃了暗亏,自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宗门内禁止斗殴,这些人定然是想打着搀扶自己名义下手。 “站住!”纪明琛这一声直接吓得那几名外门弟子定在原地,他们本就是站着徐汾狐假虎威,于是纷纷看向徐汾,等着他拿主意。 徐汾也是因为嫉妒纪明琛这才屡屡针对,明明同样是内门弟子,可纪明琛却能因着迟霁未婚夫的身份,直接入住竹幽峰。 享受着最顶级的资源,这些年过去连筑基都没有,如若这一切换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能甩纪明琛多少层楼。 这般想着,他看向纪明琛的眼神嫉妒地快要发疯,继续对着那几名外门弟子下令:“动手!” “你敢!”纪明琛悄悄拿其旁边的断枝,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今日退让,过段时间他们还是会来欺负自己,既然如此,倒不如一次性拼个痛快,就算输了也能让他们吃点教训。 “装腔作势。”徐汾冷哼一声,以前又不是没欺负过,但哪一次出过事。 可那些外门弟子仍旧有所顾忌,不敢动手。 “没出息!”徐汾的话与记忆中的迟霁相互缠绕刺痛纪明琛的神经,在他朝着自己凑近的刹那,纪明琛猛地将手中的棍子甩出。 徐汾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避免被这树枝扫到。 “你敢打我!”他猛地朝纪明琛的方向逼近,眼中露出凶光。 “你尽管动手,掌门今日召见我,届时我便一同禀明今日的遭遇!” 眼见一向软弱的纪明琛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来,徐汾同样被他的气势震慑。 在心中盘算着,虽然他背后有师尊,但涉及到宗门的事情,师尊必然不会护着自己,权衡利弊一番,徐汾默默退下但临走前还是对着纪明琛丢下狠话:“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目光一直跟随他们的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他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手中的树枝掉落在地上,纪明琛握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深呼吸好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仙鹤飞得不算太高,自己摔下来虽然有些疼,但并没有伤到要害。 见自己身上乱糟糟的,纪明琛打了个除尘术,随即动身寻找仙鹤的踪迹,可找了一圈也并未看到。 想来它是趁乱的时候飞走了,纪明琛叹了一口气,看来剩下的路只能靠着自己走过去了。 在地上捡了一根趁手的树枝,支撑着自己跌跌撞撞地朝着主峰的方向走去。 他从没有去过主峰,因而只是知道大致的方向,在路上绕了好几圈这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 “纪师兄?”主峰的弟子并不认识纪明琛,但看着他腰间上竹幽峰的腰牌,与身上的内门弟子服,这才隐约猜到。 “劳烦通传一下,我想见掌门。” 听见坚持吗的话,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留下一句‘稍等’之后就匆匆忙忙地来到里头。 纪明琛在外头寻了的边角站着,刚到竹幽峰,他总是怕被人撇下,因而总是跟着迟霁来主峰,但因着身份他并不能进去。 于是他便一直站在外头候着,那年的冬天特别冷,他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手和脸都快冻僵了,好不容易盼到迟霁出来。 但他却是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那冰冷的声音比风雪还要寒凉几分:“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事情做?” 纪明琛这才明白,这久久的等待在迟霁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纪师兄,纪师兄?”接连的呼唤将纪明琛从回忆中唤醒,他握紧双拳,将不好的情绪赶出自己的脑海中。 “掌门请你进去。”见纪明琛回过神,弟子领着他往殿内走去。 “拜见掌门。”纪明琛恭恭敬敬地对着台上的掌门行礼。 纪明琛抬头的刹那,原本坐在位置上的掌门突然站起身来。 “你额头的伤是哪来的?!”掌门连忙从上方走下来,将纪明琛拉起来。 纪明琛没想到掌门的反应这么大,他知道经过方才那一遭,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肯定是裂开了。 不过纪明琛并没有选择将伤口修复,他想着以这样的情况面见掌门,他说不准会心软,只是掌门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只是,不小心摔的。”即便经历过一遭,但面对旁人的关心,纪明琛还是会有些手足无措。 掌门明显是不相信纪明琛的说辞,自己摔的能成这幅模样,还千里迢迢跑到自己面前,必然是受了委屈! “你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掌门直接用灵力将他额头上的伤口愈合。 “我…”纪明琛没想到掌门这般直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可他这幅犹犹豫豫的模样落到掌门的眼中就成了受了委屈不敢言明。 “别怕,你只管说,本尊为你做主!” 听到掌门这般说,纪明琛直接提出自己此番的目的:“我想搬离竹幽峰。” “这都是小…”掌门乐呵呵地便要应下,忽然察觉到不对。 纪明琛今日这一反常态带着伤来主峰,按理说要是被人欺负应当找迟霁来得更快些,如今还提出要搬离竹幽峰。 再联合之前他提到伤口那不对劲的表情,这伤该不会是迟霁弄的…… 但掌门还是下意识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迟霁也不是那种生气就对道侣动手的人。 纪明琛等了小片刻,见他不说话,原本期待的心也逐渐落空下来。 “可是迟霁欺负你了?” 纪明琛点点头:“我不想再和他住一起。” “可你只是一个内门弟子,想要单独开洞府只怕是不成。” “我可以回内门弟子的居所。” 见纪明琛态度如此坚定,掌门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你可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纪明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毕竟重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太过于离奇。 “此番叨扰掌门,弟子知错,先行告退。”既然掌门这里不能直接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他就自己另想办法。 望着纪明琛消瘦的背影,掌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他这般回去,心里头郁闷只怕是又要和迟霁起争执。 “明琛。” 纪明琛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掌门。 “你身体不好,内门弟子的住宿不适合你静养。” 掌门的话虽然客气,但无疑是就他的退路堵上。 眼中流露出失望,原以为掌门在自己自刎时也是关切过自己,会和别人不一样的。 没想到,还是自己过于奢望了。 “若你要搬到别处还需一点时间,这期间你若是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闻言,纪明琛的眸光微动,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掌门。 片刻后,郑重地对着行了一礼:“多谢掌门!” “去吧,路上黑,仔细些。”掌门背着手目送纪明琛离开,随后挠挠头,想着该从哪个位置划出一块山峰来。 纪明琛走出大殿,身影逐渐没入黑暗之中。 心越跳越快,他居然完成了第一步 他看向自己的掌心,以后自己的人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他的好心情在回到竹幽峰的刹那,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和从前一样,迟霁站在台阶上,冷冰冰地质问纪明琛。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纪明琛的目光在迟霁的身上一扫而过,丝毫没有停留。 迟霁同样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然愈合,再结合他早出晚归的架势,心中有了答案:“你又去找柳济卿。”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无不紧张地屏住呼吸。 之前,仙君就是不让纪明琛前去君宁峰,但纪明琛一改常态,十分认真地同迟霁请求,表示不愿失去这个朋友。 只是仙君的态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坚决,想来是因为这几日没有纪明琛在身旁服侍而不习惯。 而纪明琛因着昨日不吵不闹的模样,众人都以为他已经妥协,没想到他却直接趁着众人不备带着伤,悄悄跑出去。 如今当场被仙君抓到,只怕又是少不了一场风雨。 眼看着迟霁因为等不到纪明琛的答复,表情逐渐阴沉下来,管事抢先一步开口道:“你看你都惹仙君生气了,还不快些认错,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但纪明琛似乎没有明白他的苦心,而是冷笑一声,回道:“我又没错,为何要道歉?”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温度明显下降了好几度。 众人纷纷打量着迟霁的神色,随即立刻低下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他们二人闹得不愉快时注意到自己。 气氛逐渐焦灼时,管事忽然对着傻站在原地的侍从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从旁边悄悄退下,一时间庭院就只剩下迟霁与纪明琛两人。 “你如今愈发不听话了。”迟霁缓缓开口,虽然十分平静的模样,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纪明琛一眼便看出他此刻已然十分生气。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纪明琛,他不会去在意他是否生气,该如何去哄他,甚至做什么样的补偿。 这一切通通与自己无关,他最好就是把自己给气死。 纪明琛丝毫不搭理他,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现在只想找个位置好好休息,毕竟摔下来再走上一天,双腿实在是不舒服。 有着曾经的遭遇,他可不想自己再拉下什么重病。 见他完全把自己当成透明人,迟霁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纪明琛的胳膊,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纪明琛意识到不对劲,直接拉开他的袖子一瞧,那手臂上赫然有一块淤青。 “你今日去外头做什么?”他想要去查看纪明琛的另一只手,但却他一把挥开。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清楚!”意识到他又想抓着自己的手腕,纪明琛费力从他的掌心中救出自己的手腕:“以后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纪明琛不给迟霁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身将门关上。 门传来巨大的响声与气浪,迟霁盯着紧闭的门,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他居然敢对着自己甩脸子?! 迟霁向前一步,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仙君,总要给他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让侍从严加看管,不许他再出竹幽峰!” “是。”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纪明琛的耳中,他气愤地往里头挪了挪,从储物袋内找出药油揉一揉胳膊还要腿上的淤青。 也不知掌门何时能给自己答复,他只要一见到迟霁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刎的那一幕。 刺鼻的血腥味冲天,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在迟霁僵硬的怀抱中发抖,他本能地想要喘气,可却一直不断地刺激到自己的伤口……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仿佛就在眼前,恍惚间,纪明琛意识到自己的手居然摸向自己的脖子,他立刻收回手。 体验过自刎带来的痛苦,纪明琛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更何况他既然已经重生,可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他想要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敲门声打断纪明琛的思绪,他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起身开门,而是默默地将放在手边的小刀拿上。 这么晚会来找自己的也只有迟霁,本以为他们吵架,这人起码会跟自己冷战几天,没想到他居然今夜就来。 要是他还想对着自己做那种事情,他也让他试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滋味! 门外那人又敲了两下,随后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纪师兄,我来给你送药油。” 纪明琛听到这话,这才缓缓起身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不必了,我自己已经擦好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说完,纪明琛便想关门,但却被侍从拦下。 “纪师兄,管事交代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看着侍从不惜用身体顶着门,纪明琛轻叹一声,自己虽然和他们闹矛盾,但这跟他们无关。 纪明琛接下他手中的药油,那侍从小声地开口:“还有一句话。” “什么。” “管事说……”侍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他说让您明日与仙君道个歉,这事情就过去了。” “道歉?”纪明琛品了品这两个字,冷笑一声。 将原本收下的药油重新放回侍从手上,接受他诧异的眼神,纪明琛态度坚决:“你告诉他,我没错,更加不可能道歉。” “至于这瓶药油,我不会再收下,要是管事追责起来,你只管推给我。” 纪明琛说完再度将门关上,回到房间内越想越气。 每每起冲突他总是想按着自己的头认错,明明错的人是迟霁。 不过他现在可不会想着要去如何改变管事和迟霁的想法,曾经的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 想来唯一的办法便是用拳头与他们说话,只要自己的修为足够高,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会倾听自己的想法。 只是自己没有师尊,这些年来跟着迟霁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只是会一点简单的术法。 即便是看书,他也不知道要从何处入手。 纪明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正当他一筹莫展时,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温钰! * 翌日,迟霁处理完事务就再度来到门口,只是他并没有上前敲门,而是询问守卫的侍从:“他还未起来?” “没有,早膳也已经送进去了,只是没怎么听见动静,我们想但也被纪师兄赶出来了。”侍从添油加醋地禀明道,眼神中流露几分不耐烦与幸灾乐祸。 但一心都在纪明琛身上的迟霁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压着声音开口道:“把门打开。” 侍从推开房门,迟霁迈进屋内,一下子便瞧见缩成一团的纪明琛。 而桌上的早膳根本没有动过,眼见他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窜起。 大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猛地一把掀开被子,“你如今是愈发厉害,居然还学会绝食,有种……” 迟霁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情况所惊到,床榻上哪有纪明琛的身影,中间躺着的分明是一个枕头。 “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侍从立刻求饶:“仙君明察,我守了一早上确实没有看到他从门口出去,说不准,说不准是夜里偷偷溜走的,这和我无关啊!” “昨日戍守的侍从全部赶出竹幽峰。”迟霁直接越过侍从就往外头快步走去,为了一个柳济卿,他现在是越发不知分寸。 几次三番胡闹! 看来得给他一些教训才是。 不过得先把人从君宁峰抓回来。 还未等迟霁动身,一名侍从急急忙忙跑来回禀道:“仙君,主峰派人前来。” 与此同时,纪明琛来到和旭峰的山脚下,因着没有令牌,再加上侍从并不认识他,他只能在山脚下等待着温钰的回复。 侍从上下打量着频频朝着里头张望的纪明琛。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以后就很难不多想他此番前来的目的,该不会是听了那些流言蜚语,前来找温师兄吵架?! 有着前世的遭遇,纪明琛对于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十分敏感,他默默地往外挪了几分。 虽然不清楚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但自己还是离远些,莫要与其产生冲突。 察觉到纪明琛在躲着自己,侍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眼神不大友善,忙整理自己的情绪。 还好纪师兄心胸宽阔,没有与自己计较。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温和了不少,甚至还带着几分感激。 纪明琛:? 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 就在他困惑的时候,一名侍从赶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劳纪师兄久等,温师兄请您上去。” 侍从带着纪明琛来到一处凉亭前,微风拂过,一道温和的声音如同春风般传来:“你来了,快坐。” 似乎是因为在自己的洞府内,温钰并没有穿内门弟子服,而是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长袍。 “温师兄。”纪明琛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重来一世,他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必这般客气。”温钰扶起纪明琛,带着他落座:“尝尝,这是今年刚采摘的灵茶。” “多谢温师兄。”纪明琛捧起茶杯,轻抿一口。 清幽的茶香扑鼻而来,淡淡的苦涩味在口中散开,缠绕着味蕾。 纪明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这茶比当初在听玉轩时,迟霁随手给自己倒的那杯要好上数倍。 只是那会的自己一心欢喜,感慨着他的亲力亲为,殊不知那不过是敷衍而已。 “怎么,可是不合胃口?” “不是。”纪明琛立刻摇摇头,否定道。 “那便是有什么心事,我瞧你从方才进来的时候就愁眉不展的。” 纪明琛一怔,下意识伸手想摸向这,难道自己的表情有这般明显吗? 对面的温钰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他心中的猜测,“别紧张,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我、我希望温师兄能教我修炼!” “修炼?”温钰有些想不通,纪明琛在竹幽峰,若轮修炼应当找仙君最为合适,为何要绕一圈来找自己。 “是不能吗?” 温钰回过神,看到纪明琛眼中的期待,将心中的好奇道出:“为何不找仙君,他的修为可远在我们之上。” “我不想让他知道。” 察觉到纪明琛对迟霁的态度有些奇怪,温钰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只是不知道你从何处开始学起。” 纪明琛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有些小:“最基础的。” “筑基的话……” “再前一点。”纪明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紧张地扣着自己的手。 再往前一点的话,那就是最最简单的练气阶段,但这段期间说是简单,但也是最难的。 无数人这一声都止步于这一阶段,想来纪明琛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急于突破。 “这两本书你先拿回去研读,我大致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够亲自辅导你,可以吗?” 纪明琛眼睛一亮忙得点点头,温师兄愿意教自己修炼就已经很好了,他不敢奢求太多。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察觉到温钰因为顾虑而放慢语速,纪明琛直接回道:“温师兄请说。” “你是和仙君吵架了?” 这话一出让纪明琛心神一晃,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事,而且昨晚的事情不可能这么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温师兄难道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一想到这个可能,纪明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难不成,温师兄也遭遇了什么变故?! 鼻尖有些酸,他想不通为什么想像温师兄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也没有好的结果。 温钰并不知道纪明琛心中所想,只是瞧着他的神情十分落寞,眼眶也微微泛红。 自己方才的话怕是勾起他的伤心事。 “抱歉,惹你伤心了。”温钰将手帕递给纪明琛:“我只是恰好听到掌门在给你物色新的洞府,这才多嘴问这么一句。” “洞府?”纪明琛回过神来,所以温师兄只是关心一下自己而已。 他并非是重生而来。 如此,温师兄并没有受过苦,真好。 感受到温钰投来的关切目光,纪明琛急忙整理自己的情绪,生怕他从自己的举动中察觉到不对劲。 “也不算是吵架,我想搬出去只是因为不想和他在一起。”纪明琛不愿意说得太明白,也不大想温钰掺和进来。 前世,迟霁就是因为无端的猜测总是怀疑自己和温师兄。 他不想让温师兄被莫名其妙地泼上脏水。 “我提及这事,并不是质疑你搬出去,而是担心,洞府周围时常有灵兽出没,我担忧你应付不来。” “温师兄不必担心,这一点我都已经想好了,先用符文顶过一段时间,等后期我好好修炼就能……” “就能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纪明琛皱起眉头。 这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你要修炼做什么?” 眼见纪明琛仍旧不搭理自己,他的目光落在两人几乎快要相抵的肩膀上,“过来。” 这里到底是温师兄的地盘,纪明琛不想在这里和他吵。 他对着温钰轻声道:“多谢温师兄的招待,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纪明琛行礼完直接路过迟霁,连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 迟霁回头看向纪明琛消失得飞快的身影,加速跟上他,两人一路上相对无言,直到纪明琛要坐上仙鹤时,他直接一把将纪明琛拉下。 “你又要乱跑去哪?” “我再说一次,我去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纪明琛直接甩开迟霁的手,又想再度上仙鹤。 但不知是不是迟霁的威压太过于强大,那仙鹤根本不敢靠近他,到最后干脆振翅高飞。 “跟我回去。” 纪明琛回过头狠狠瞪了迟霁一眼,他就是一步步走回去也不要再坐他的佩剑。 见纪明琛再度一声不吭就要往前走,迟霁的耐心消耗殆尽。 “闹了这么久,你也该消停了。” “我闹什么?”纪明琛只觉得可笑,一旦自己做什么事情不符合迟霁的心意,他就会说自己是无理取闹。 可以前的自己还总是因为迟霁生气而不断降低底线,到最后反而伤害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这一次他才不会再屈服! “济卿是我的朋友,该不该和他来往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我想见谁,和谁说话,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没有资格过问!” “我没有资格?”迟霁似乎是气急了,就连说话都咬牙切齿的,“你要清楚你是靠着谁。”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不一样,我有手有脚,我自己可以靠自己!” “所以你才要搬出去。” 纪明琛倒是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不过这事情他就没想过要瞒着他,直接点头应下。 “是,我要离开竹幽峰。” “你敢!” 肩膀上的疼痛不断袭来,可纪明琛不想在纪明琛面前露怯,仍旧咬牙坚持。 “我说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纪明琛将自己的肩膀从迟霁的手中救下,即便肩膀上的力道消失,但还是有酸痛感袭来。 迟霁明白眼下的情况,纪明琛是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的。 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想见柳济卿可以,但不许用翻墙逃跑的方式,更不许吃他的丹药。” 迟霁这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像是做出了多大的让步般。 于是又狠狠地打压他心中的想法:“至于修炼这事,你想都不要想!” 纪明琛听完内心毫无波澜,这是迟霁惯用的伎俩,从前的他太傻才会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走。 这些本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权利,为何要得到迟霁的允准才能够做到。 他十分平静地看着迟霁:“看来你还没有听懂我说的话,那等你什么时候能听明白再说吧。” 纪明琛转身就走,甚至小跑两步,担心被后方的迟霁抓住。 直到走得小腿肚都在抽筋,纪明琛这才停下里靠在树干休息片刻,伸手揉了揉肩膀,一碰就有些酸疼,想来这处应该是青了。 他才回来没多久,身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 再待下去,只怕要被迟霁欺负得更惨。 他必须加紧时间早日从竹幽峰内搬出去,最后离迟霁远远的,一辈子都看不到。 一想到迟霁,他心里就像是被压着一块石头,堵得慌,他总是会想起来当初那个懦弱的自己,想起步步退让却得不到尊重,无能的自己。 “烦死了!”随手抓起旁边的小石块,朝着不远处扔去,想以此缓解下心中的愤怒。 “嗷!”一声惨叫传来,随即一个人影从树上掉下。 惊得纪明琛从地上慌忙站起,慌张地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他好像是砸到了人…… “你没事吧。” “哪个王八蛋……”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陷入寂静之中,只听到树叶随风摇曳的‘沙沙’声。 纪明琛小心地打量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只见他身着一席绣金长袍,腰系玉带,举手投足间难掩贵气风流。 看样子,他是打中了一个大人物。 齐飞珹同样打量着眼前的纪明琛,眼前的男子生得极为清秀,特别是他那一双眼睛,宛如一汪流淌的清泉,对视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快了好几拍。 “你、” “我、” 两人又同一时间开口后顿住,纪明琛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你先说。” “我刚才不是骂你,就是不知道哪里的石头把我从树上砸下来了。”齐飞珹边说边无意间露出额头上的伤口,那处发红且微微肿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你可要小心一点。” “那个、那个石头是我扔的。” 紧抿的唇暴露纪明琛此刻的紧张,他抬眸小心地打量着齐飞珹。 那似小鹿般的眼睛再度撞进齐飞珹的心,直接怔在原地。 纪明琛感觉眼前的人有些奇怪,但还是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一点事……”齐飞珹下意识回到,但很快又改口道:“我这个头还有点痛……” 瞧着他这幅变脸比翻书还要快的样子,纪明琛更加不安。 这人看起来不正常,还是早些解决,早点远离这人。 “我这有丹药还有灵石,都赔给你,你去找个医修看看吧。”纪明琛一股脑将东西塞到他的手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唉,等等。”齐飞珹追上纪明琛:“我不缺这些,你拿回去吧。” “那你缺什么?”纪明琛头脑一热,顺着他的话问出口。 “我倒是蛮缺个人陪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纪明琛像是一道残影一样飞速地往前跑。 纪明琛慌张地朝着大路的方向狂奔,以前就在话本上看过,有些邪修会抓人去试药,或者练成木偶,甚至还有抓去做炉.鼎! 一想到这个可能,纪明琛呼吸一滞,怎么宗门内会有这样的存在! 他得想办法将消息散发出去! “你跑得这么快是有什么急事吗?”被耳畔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到,纪明琛脚下不稳,直接朝着地面栽倒。 “小心。”齐飞珹眼疾手快扶住他,“什么事情要这么着急,需要我帮忙吗?” 纪明琛本想甩开他的手,顺带用珍藏已久的符文攻击,但听到这话,微微回过神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即便这般想,但纪明琛还是没有掉以轻心。 “不用了,我这事情你可能帮不上忙。” “不用这般客气,我娘说了,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就熟悉了,刚好我才回宗门,没事可以干。”齐飞珹自顾自地接着话:“你方才不是嘟囔着要修炼吗?” “我可以帮你,作为报答,你就陪我打发一下无聊时光如何?” “你是、宗门的人?”纪明琛悄悄打量着他,在宗门内只有长老才可以随心穿搭,可他的这个修为也不够。 “嗯,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齐飞珹。”察觉到纪明琛的紧张,齐飞珹报出自己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纪明琛。” 见齐飞珹严重并没有那种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在口中念了两遍自己的名字,看来他真的是刚来宗门不久。 纪明琛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该如何为刚才的失礼道歉时,齐飞珹再度开口,询问道:“明明,琛琛,小明,小琛,你听听喜欢我怎么喊你。” “啊?”他这般自来熟的吗? 自己和济卿还有温师兄都是见了好几次才会比较亲密地称呼对方。 可那人期待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让纪明琛根本无法招架,“随你。” “那就叫小琛,可以吗?” “都行。” “小琛,你刚刚着急忙慌地想去干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不用。”纪明琛连连摆手,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见纪明琛不说,齐飞珹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再度自顾自地转移话题道:“那你先去忙吧,明日我再去你家助你修炼。” 听到这个词,纪明琛的神情瞬间落寞下来:“我没有家。” 他的家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不见,现在不过是在一个要看人颜色,仰人鼻息的牢笼里。 “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齐飞珹轻咳两声,忽然拿起一个令牌塞到纪明琛的手中:“要不然你来找我吧,我怕我不认路到时候耽误你时间。” “我同你说……”齐飞珹的话还未说完就接到一封传讯,简单地扫了两眼就把信纸揉成一团,暗骂了两句。 随即对着纪明琛赔笑道:“我现在也有事,得先走一步。” “记得啊,明日有空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 “我一定能把你培养成宗门长老的!” 即便看不到齐飞珹的身影,但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 纪明琛站在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腰牌。 这、这居然是主峰的?!!! 纪明琛在惊讶之余紧紧握住手中的腰牌,这人的身份不简单,如若能借助他,自己想必能早些搬出竹幽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迟霁,纪明琛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搬出去,但他还是着手收拾起来。 将和迟霁有关的东西通通丢在一旁,纪明琛只是简单地收好自己的常穿的几件衣裳,其余的全部收好,等着管事来拿回去。 “纪师兄,您是在收拾行李?” 纪明琛点点头,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那侍从,他似乎没怎么见到过,之前守在门前的那人似乎不见了。 不过纪明琛也没有去细想,迟霁对于侍从的要求向来严格,一点不顺心顺意就会直接把人打发出去。 “您真的要搬去后山吗?” 纪明琛一心都在如何靠着宗门任务换取灵石,下意识敷衍地点头。 忽而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看向侍从:“你方才说后山,是怎么一回事?” “主峰的人前来告诉仙君,说往后后山就是您的洞府,为此,仙君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侍从压下声音回道:“您真的要走?” “我意已决。”纪明琛低下头开始收拾自己的储物袋。 他倒是没想到掌门会将后山那一块划给自己,竹幽峰后山,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纪明琛还是觉得离迟霁有些近。 但无论如何,都离迟霁远上不少。 自己先行搬过去,等修为再高些,他再想办法换个远一点的地方。 纪明琛的举动毫无保留地全部传入迟霁的耳中。 管事小心打量着他阴沉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得他不痛快。 “这孩子实在过于任性,我待会便去说说他。” “不必了,让他搬!”迟霁翻阅手中的文书,头也不曾抬一下,可紧皱的眉头却是将他心中的怒火暴露地一览无遗。 自己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纵容纪明琛这才导致他今天的任性,必然要让他吃过苦才知道没有自己的庇护,他根本无法在外头生活。 “你去看着他。”正当管事要退下时,迟霁忽然开口道。 “是。” 管事从储物袋内拿出灵石交予纪明琛,可他却低着头丝毫不理会自己。 实在是被管事絮絮叨叨的话说得烦,纪明琛忍不住回道:“我不想接受迟霁的施舍!” 管事同样被他的话气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训斥他直呼仙君的名字,还是该说他不识好歹。 但想到临出门前,迟霁对自己的吩咐,他话锋一转说道:“这不是仙君的施舍,而是你父母留下的,既然你要走,也就一并带走吧。” 提到这一点,纪明琛猛地看向管事,将他手上的储物袋拿过,生怕下一秒他后悔收了回去,小心翼翼收入自己的怀中,还拍了拍确保他的存在。 管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升起的哪一点埋怨刹那间荡然无存。 罢了,孩子还小,任性些也是正常的。 到时在后山住上几天就应该想回来了。 “这里还有哪些是我父母留下的?” 管事对上的纪明琛的眼神,闭上眼随手一指。 夜间,迟霁揉着眉心走进自己的寝殿之中,入目便是空旷的室内。 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他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发现不对,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寝殿。 “来人!”侍从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喊声,颤颤巍巍地进来,不等迟霁开口询问就回道:“仙君寝殿的东西都被纪师兄搬走了,管事已经连夜为您去采购,想来不久就会回来,劳烦仙君再等一等。” 与此同时,纪明琛总算是将最后一件东西清洗完毕。 小心翼翼地将其摆放好,纪明琛将整个屋子环顾一圈,心中感慨万分。 以前,屋内的摆设都是要照着迟霁喜欢的来,他总是喜欢以白瓷瓶插花,可纪明琛总是觉得这样冷冰冰的。 可即便自己再喜欢竹篮插花也不许摆在他的寝殿之中,以防晃到他的眼。 如今不一样了,他可以把自己喜欢的,想要的,随意摆放在屋子里。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屋子,是他的家。 他就不用再看着迟霁的脸色,谨小慎微地做事,打碎一个茶杯时都不用整日忧心忡忡,怕他责骂自己。 不会被人整日提醒要乖一些,听话一些,逐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更不用提心吊胆怕他把自己扔出去,也不会做了那么多,却被人贬得一文不值。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鼻尖一酸,纪明琛抬手抹去自己的泪珠,明明说好的,以后他再也不会哭的。 自己如若好好过完这一生,待走后,父亲母亲就一定会见自己,他就可以看到他们的模样。 躺在软乎乎,暖烘烘的被窝里,想象着自己回到父亲母亲的怀抱中,抱着被子的一小角,沉沉睡去。 弯月如钩,树影婆娑。 床榻再度随着翻身响起,迟霁烦躁地坐起身来。 “仙君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无事,下去。” 侍从走远后,他再度愤愤不满地捶了下床榻,床榻再度发出嘎吱的声响。 气得他猛地从床榻上下来到旁边的软榻上打坐,也不知管事从何处淘来的床榻。 更不知纪明琛使什么小性子,居然将整个房间东西全部搬走。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纪明琛并不是想离开,只是想闹一闹,让自己注意到他。 迟霁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事真比处理事务还要繁琐。 一夜好梦,纪明琛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床榻边熟悉的面孔。 他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好几息,最后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他都搬出来了,迟霁为何还是阴魂不散,他都搬出来了,他竟然还追到自己的梦里来。 将头埋在被子里,试图将迟霁从自己的梦里赶出去。 将纪明琛小动作全部收入眼中,迟霁冷哼一声,纪明琛的声音虽小,但他分明听到让自己起开。 自己苦等了他一晚上,可到头来他却让自己走。 心中堵着一股气,上手扯了下纪明琛的被子,无奈他裹得实在是太紧,要想扯开,只怕整个人都要腾空。 但这力道也足以让纪明琛清醒过来。 纪明琛再度睁开眼,盯着眼前带着几分怒气的迟霁。 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的那一切不是梦。 “你来这里做什么?”纪明琛警惕地往后挪了两步。 “你睡在我的床榻上,你说我想做什么?”迟霁咬牙切齿道。 此话一出吓得纪明琛眉心一跳,他果然又想做这种事情! 一把抄起旁边的枕头直接朝着迟霁的面门砸去,只可惜枕头还未碰到碰到他就被抓住。 趁着这个功夫,纪明琛从床榻上跃下,飞快地抓着外袍,火速套好。 “从我家里出去!”他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指着迟霁呵斥道。 “你家?”听到这话,迟霁这才将整个房间扫了一圈,那难看的陈设让他觉得刺眼,从自己手里拿走那么多摆件,却还是弄成这幅样子。 心情烦躁,说出的话也变得越发尖锐,“你这屋里每一件可都是我的……” “才不是!”提到这事,纪明琛眼神如刀,恨不得在迟霁身上刺上几刀。 若非管事告诉自己,这些东西都是父亲母亲留下的。 可迟霁却一直不断告诉自己,是他养着自己,是他操办自己的衣食住行。 骗子! 心中愤恨,手上的鸡毛掸子直朝着迟霁身上招呼。 接连躲开好几下,迟霁将其抓住,一把将纪明琛手上的鸡毛毯子夺过,“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什么?” “我已经答应让你见柳济卿,你还不知足?”迟霁将鸡毛毯子重重地扔在地上,“还要闹着脾气搬出去,是不是一定要真的把身体作亏了才满意?” “这事是我和济卿的事情,跟你无关,其次我搬出来是因为我受不了你,我不想再和你住一起!” “你可确定,日后你要再想回去,可不似现在这般简单。” “你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只要一招手,我就会傻傻地跟你回去吗?”纪明琛说着将人往外推。“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回去,也不想再见到你!” 向来受人尊敬,迟霁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一甩衣袖,自己大步往外走。 听到门被重重摔上,纪明琛这才缓过神来,在地板上打了好几个除尘术,确定屋子内没有迟霁的气息留下,这才消气些。 不成,他要去找些符文布置在四周,要是迟霁敢再来就让他试试。 可纪明琛还觉得还不够解气,从库房找到一块木牌,提笔写下:迟霁与狗不得入内。 想了想,把后方的狗划掉。 狗狗还是比迟霁可爱的,这样对待狗狗只怕它们看到要伤心了。 将牌子立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样每一个想进来的人必定会看到,迟霁这样好面子的人,看到这东西肯定气急败坏,直接转身就走。 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做完这一切,纪明琛拍拍手准备回去补觉。 之前,他重要惦念迟霁起床的时间,起来服侍他的洗漱,如今自己在家里,他可以想睡到多晚就多晚,想抱着枕头睡便抱着。 再也不用担心耳旁突然会有道声音训斥自己,又或者把自己抓起来重新睡。 将被窝重新整理好,纪明琛躺在被窝里,闭上眼。 一炷香后,他愤怒地掀起被子,烦躁地拍了拍床榻,都怪迟霁,把自己吵醒,害得他现在睡不着! 罢了,纪明琛起身,拿出之前温钰留给他的两本书。 这些都是最为基础的,他刚入宗门的时候也学习过,只是时间太过于久远,他现在许多的内容都有些回想不起来。 翻开书,仔细研读。 第一部分,自然讲的是如何引气入体。 这对于纪明琛而言并不难,按照记忆,闭眼感受周围的灵气。 竹幽峰的位置甚好,天地灵气极为丰富,都不需要在房间内布置法器。 不再想其他,纪明琛聚精会神开始将灵气吸纳进体内。 随着灵力不断吸入,纪明琛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不断从额头上冒出,紧紧咬住下唇以此抵挡疼痛。 纪明琛猛地睁开眼,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掌心。 为何引气入体时经脉会如此难受? 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明琛在脑海中飞速搜寻缘由,如若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 迟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前一世,他也曾求过迟霁带自己修炼。 那时候,迟霁还未成为宗门长老,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洞府。 但当时他为了能让自己第一次引气入体能够顺利,几乎是快将整个宗门走遍,寻得一处既安静又灵气充沛的山洞。 他向来是怕黑的,但迟霁那会总是会牵起他的手,轻声安抚着他,耐着性子一点点带着他往山洞内走去。 光是进洞这个过程,他就几乎耗费了一整日。 为此,他们还因为太晚回去而被迟霁的师尊责罚,那时的他总是惶恐不安,害怕自己做了错事就会被赶出去,而他则会在罚站的时候,牵着自己的手,轻声安慰自己。 后来也是他带着自己一点点修炼,帮着自己引气入体。 只是迟霁成为仙君之后,越来越忙,早出晚归,有时好几日都不能见到他,但他也不许自己前去找他。 因此,带着自己修炼的事情也耽搁下来,而纪明琛整日围着他转,也没有什么心思修炼。 而迟霁也带着自己修炼几次,只是在某次修炼之后,他表示自己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而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纪明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从过往中拉出来。 自己对迟霁的爱,早在那几年的时光中慢慢消磨。 如今再提起曾经,更多的是遗憾,是愤懑。 自己还是应当将心思放在提升修为上,他仔细回想着迟霁带着自己引气入体的感觉。 将手放在丹田上,感受灵气进入体内,再将其从丹田推至全身经脉中。 可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将灵气在体内周游一圈,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冷。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一惊,全身跟着一抖,体内的灵气全部回到丹田之中。 前头咬牙坚持下来的成果全白费了。 看来自己必须要找一位修为高的人领着自己引气入体才行,迟霁想也不想先行排除,看来还是得麻烦温师兄了。 得到结论,纪明琛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即朝着和旭峰的方向赶去。 这一次他再度被侍从拦下,“抱歉,温师兄此番前去主峰,还未归来。” “请问,温师兄何时才能回来?” “此番温师兄走得急,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想来要数十日或者数月。” 听到这个结果,纪明琛难掩失落,但还是对着侍从微微行礼后才离开。 迟霁每每去主峰的时候也是好几日,甚至有时几个月才能回来,想来这一次,温师兄也没有那么快回来。 只是纪明琛等不及,他要急着却确定自己到底是修为不够导致无法引气入体,还是生病了。 若是前者还好解决,若是候着,他一定要尽早解决,不然一定会像前世那样越拖越病,药石无医。 如今自己身体已然轻微出现症状,不知道会不会随着时间而加重。 到时候他又会如同之前那般,整日裹着厚厚的衣裳,旁人总是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绝对不行!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纪明琛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君宁峰的山脚下。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院,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 依稀记得,济卿这段时间在研制新药,不知自己这个时候来找他,怕是会耽误他研究。 这般想着,纪明琛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要离开。 “阿琛?”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纪明琛的脚步顿住。 脑海中一片模糊,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他以为自己见到熟悉的人会像之前一样平静,可自己却像是怀揣着满腹的委屈。 还未转身,眼睛就有点发酸,他立刻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扬起一个笑容,面对好朋友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可一转身就被柳济卿抱了个满怀。 “呜呜呜呜,阿琛,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也不想搭理我了!”柳济卿紧紧抱着纪明琛,生怕自己一松手,纪明琛就走远了。 “当然不会,我们可是朋友。”纪明琛实在是被他压得有些喘不上气,只好拉开一点距离,但口中还是强调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柳济卿重重点头,忽而想起什么,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那个药是排毒,我之前也请药童和侍从们试过,可我没有想到你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想起那日迟霁的话,柳济卿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我若是有心要害纪明琛,我就一辈子无所作为,成不了……” “誓言岂是可以随意发的。”纪明琛打断柳济卿的话,他明白济卿之所以会发这么重的誓言还是自己之前的态度,“我相信你并非是有心的,至于迟霁的话你就当做是耳旁风,不要去搭理他。” 察觉到纪明琛对迟霁的态度好像和之前很不一样,柳济卿一时间愣住,有些惊讶地询问道:“你对迟霁他……” 虽然柳济卿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但纪明琛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点点头算是肯定他的猜测,“我已经搬到了竹幽峰后山,和他隔开,以后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他了。” 想起前世迟霁对待柳济卿的态度,纪明琛立即补充道:“你若是想来找我,随时欢迎,只是路可能没有以前那般好走。” 柳济卿听完再度抱住纪明琛,“呜呜呜,阿琛你真好,你不知道迟霁那个王八蛋居然说我包藏祸心,还骂我医术不精,说以后不让我上他的竹幽峰。” “说得好像我乐意去一样,要不是阿琛你在那里……” “不对,我以后要天天去你那,我就是气也要把迟霁给气死!!!” “好。”纪明琛笑着点头应下。 柳济卿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纪明琛的态度真的和以往相比十分不对劲,他紧张地握着纪明琛的手,关切地询问道:“你告诉我,迟霁那个王八蛋是不是欺负你了?” “还有,你搬到后山是不是他把你给赶出去的!” “你别怕,只管告诉我,我替你讨回公道!”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和他住在一起。”纪明琛微微解释一番,他不想说太多,越说他便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像个蠢蛋,完全认不清谁对自己好。 “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柳济卿拉着纪明琛往旁边的屋子走去,“我们去那边,这儿的药味太重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只要是你说的,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你办!” “倒也没有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只是我想让你帮忙看看我的经脉是不是有问题。” “经脉?!”柳济卿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如若经脉出了事,就相当于大树失去树根,长久以往就会枯竭而死。 他立刻伸出手用灵力探入纪明琛的经脉里,仔仔细细探查一圈,“你是感觉哪里不对?” “我今早想引气入体,但我发现我自己无法成功。”对于柳济卿,他也藏着掖着,“之前,都是迟霁帮我,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经脉出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想来是经脉出现淤堵或者破损,前者只需要找一个比你修为高的人带着慢慢修炼,假以时日便能打通。” “若是后者,便只能温养经脉,找到破损的位置以丹药修补。” 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方法,而眼下自己不能判断纪明琛到底是哪种情况。 他不敢轻易下定论,害怕误诊耽误纪明琛。 “我觉得你还是找一个修为高些的人带着引气入体循环一周,兴许他能够发现你身体的不对之处。”柳济卿意有所指,在对方的经脉将灵力游走一圈听起来虽然简单,可这就相当于把性命交给另一个人。 因而这种亲密的事情也只有道侣会做,恰好,阿琛还有迟霁,虽然柳济卿不大喜欢他,但只要阿琛好,他就是在迟霁面前矮上几分也无妨。 可纪明琛却心事重重,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和迟霁牵扯上任何关系。 眼下除了温师兄,便只有上次遇见的齐飞珹。 只是才刚一见面就要与他做出这般亲密的事情,实在是有些…… 柳济卿瞧着纪明琛为难的表情,还以为他在纠结着要不要去找迟霁,出声安慰道:“这种时候,你必然是要想着自己,旁的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阿琛好,他就好,大不了到时候就当是被狺狺狂吠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也别太担心,师尊说不准就要出关了,到时候我让他给你看看。”见纪明琛还是一副担忧的神情,柳济卿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师尊在,肯定药到病除。” 纪明琛点点头,忽然闻道一股糊味:“你的药是不是干了?” “什么?!” “我的药啊!!!!” 帮着柳济卿处理一下午的药,又安抚他许久,这才从君宁峰下来。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纪明琛的发间,他紧抿着下唇,济卿说得对,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自己,其余的在意太多也无用。 从储物袋内拿出令牌,他转身朝着主峰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才到主峰,便有侍从将自己拦下:“纪师兄,实在抱歉,此番掌门与各位长老正在商讨要事,实在抽不开身见你,还请你见谅。” “我不是来找掌门,而是来找齐飞珹的。”纪明琛说着便将手中的令牌递出去。 接过令牌,侍从仔细一瞧,看向纪明琛的目光微微变了变,但还是行过一礼后,对着纪明琛说道:“劳烦您稍等,我这便去唤齐师兄出来。” 侍从步伐匆匆,没一会就消失在纪明琛的视线之中。 察觉到侍从态度的变化,纪明琛垂下眼眸思索着。 这人的身份果真不简单。 “小琛!!!!”一道身影猛地朝着他的方向扑来。 纪明琛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齐飞珹直接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上,但他也不恼,缓缓站起身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纪明琛躲开齐飞珹的接触,还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时不时看向旁边,那正是侍从的方向。 齐飞珹有些疑惑地看向侍从,见他不断抬眸看向自己这边,瞬间明白过来。 “走,我们上去再说。”齐飞珹想去拉纪明琛的手,但想到他方才避嫌的动作,手一转背在自己身后。 纪明琛跟着他,一路来到他的住所,院子里栽种的观赏灵植皆是上品,眼神微微扫过这书房内的陈设都是极好的,心中愈发肯定,这齐飞珹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你总算是来了,你不知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得脖子都长了。” 纪明琛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弱弱地解释道:“只是两天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齐飞珹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似在控诉纪明琛的无情。 如此强烈的感情让纪明琛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好默默移开视线。 见把人吓到,齐飞珹立刻收敛了些,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但炙热的眼神还一直停留在纪明琛身上。 “你是来找我帮忙修炼的吗?” 被直接挑明前来的目的,纪明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拿出灵石和法器,虽然对比起他所用的那些还不够好,但这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 为的还是表明一个态度,他不是要让齐飞珹单独付出。 “我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报酬能晚些再给你吗?” 瞧着纪明琛将全部身家拿出来放在桌上,还用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人!!! 纪明琛不太明白齐飞珹为何突然激动起来,自己手上的这些东西都比不过他的,难不成是他觉得自己以后会有更好的东西? 看来自己以后要出几次宗门任务,不能让人失望。 “我倒是不需要这些。”齐飞珹说着将东西又推回给纪明琛。 “那你需要什么?”纪明琛有些紧张,如若齐飞珹要的东西太珍贵,那他便也只能等到温师兄忙完这一阵。 “帮你是我自愿的,不需要报酬。” 纪明琛刚松了一口气,但齐飞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将心提到嗓子眼。 “我只是有一个问题。” “你名字是哪三个字?” “纪念的纪,明天的名,琛宝的琛。” “这样啊。” 听到齐飞珹的叹气声还有瞧见他眼中流露出的遗憾,纪明琛默默抿着唇。 以前,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都会表露出这样的神情,有的甚至还有露出一副厌恶的神色。 每每这时,他就只能尴尬地搓着自己的指尖,低下头不去看,如此才能化解一点心中的伤感。 原以为齐飞珹会和那些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他只是刚到宗门还未弄清自己是谁。 如今他知晓了,只怕也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 他不会再为了别人而委曲求全! 纪明琛猛地站起身,语气冷冰冰的,“抱歉,打扰了。” 齐飞珹刚从纪明琛已有未婚夫的遗憾回过神来就看到纪明琛飞快消失的身影。 “小琛!”齐飞珹追上去,可他喊得越大声,纪明琛的脚步就越快,就像是在躲着自己一样。 他方才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难道是自己的表情太变.态,把人吓跑了?! 一直追到山脚下,齐飞珹最终还是丢失了纪明琛的踪迹。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纪明琛端起桌上的冷水灌下,这才稍稍平息下心中的火气。 看来眼下也只有温师兄才能帮自己,他只能先等待着温师兄处理完他的事情。 但在此之前,纪明琛拿出温钰留给他的书籍继续研读起来。 只有修为达到金丹期,他才能够自由进出宗门。 如此他才能有机会去辽州佳偶,见见伯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还会不会似以前那般穷苦。 这般想着,纪明琛深感自己攒灵石的任务十分艰巨,要不然自己还是去领一些宗门任务。 说干就干,纪明琛来到功勋殿,此处掌管整个宗门的任务发放。 目光在任务面板上快速扫过,那些需要对付灵兽的,需要到外头寻找灵植的全部被纪明琛第一时间排除。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任务,照顾灵植! 这任务对他而言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以前他刚来竹幽峰时,很喜欢跟在纪明琛身边,刚开始迟霁很开心,但慢慢地,他就嫌弃自己烦。 让他去找点事情做,因此纪明琛在无聊的时候便会打理一下竹幽峰的灵植,甚至培养些迟霁喜欢的,放在屋内插瓶。 只是这些对他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过没关系,这些的经历让他足以一个人管理好一亩灵田。 纪明琛果断接下这任务。 之后的好几天都早早起来照看灵田,并且不知道是那阵法还是牌子起了作用,迟霁真的就没有再来过。 没有见到他人,纪明琛感觉心情美丽连带着培育灵植时都多了几分动力。 “不错,看来你对这方面很有经验。”玄灵堂长老很是满意,随手指向旁边的灵田:“这一亩也分给你照顾,如何?” 照顾两亩灵田一个月就是五颗中品灵石,这些就够他一个月的花销,再把自己的月俸省下来。 等能离开宗门的时候,岂不是就攒下一.大笔灵石! 纪明琛连连点头应下,随即开始检查起另一亩灵田的情况。 看着根.部都有些浮肿,想来是水浇得太多。 将蔫坏的根.部和叶子剪掉,纪明琛又检查了一圈确保没有其他的问题,这才抬手擦擦额间的汗珠。 “纪纪弟。” “来了。”纪明琛下意识回道,因着自己对于养灵植很有钻研,许多师兄遇到问题都会来问问自己的看法。 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并不是师兄们带着灵植来询问的场景,而是面带笑容的温钰。 “温师兄!”纪明琛朝着他的方向小跑过去。 “一身汗,仔细吹了风受凉。”熟悉的手帕又递向自己。 纪明琛连忙擦掉手上的泥土,这才接过手帕,“多谢温师兄。” “温师兄来这是要挑选灵植的吗?”除了这个事情,纪明琛想不到其他的事情来。 “不是。”温钰摇摇头回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听侍从说你急急忙忙来和旭峰找我,想来是有要紧事。” 温钰身上内门弟子服还沾染着主峰的熏香,想来是回到宗门第一时间便急着赶来见自己。 “谢谢你还记挂着我。” “不过是小事。”温钰笑着回道:“在这方便说吗?” 纪明琛点点头,开口道:“我想请温师兄帮我引气入体,并且能否帮我查看一番我的……” “不成。” “为什么?”纪明琛没有想到温钰会如此直接地拒绝自己,更甚至打断自己的话。 他紧紧咬着下唇,眼中是不可置信,“温师兄不是说过会帮我修炼的。” “是,我是说过,但这件事情不成。”感受到旁人投来的目光,温钰压低声音:“关于如何修炼,我可以一步步引导你,但这种事情我却做不得。” “你是仙君的未婚夫,若与我做了如此亲密的事情,要是让旁人知道,必然会对你议论纷纷,届时你的名声受损,与仙君的关系……” “我不在意这些。”前世,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更何况是这种和迟霁有关的闲话,他们想说就说,反正自己到时候都会离开宗门,无所谓了…… “人言可畏,也许你现在没有感觉,可到时候,他们的话就像是一把又一把刀袭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真的扎在你身上,你不能不重视。” “我……”纪明琛还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一点,如若自己会受影响,那么温师兄也会受影响。 他可以无所谓地离开,可温师兄不行。 他不能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而不管温师兄。 “我明白了。”纪明琛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难过的表情。 虽然他不开口,但温钰也能感受到他的难过,伸出手原本想揉揉他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拍怕他的肩膀。 舆论的可以压死一个人,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有无数的机会,无数的方法可以解释,但纪明琛没有。 因此,他不能纪明琛拉入舆论的泥潭之中。 温钰本想多开口安慰他两句,可一名侍从急忙跑到他的旁边说了两句,他也只好对着纪明琛嘱咐两句,就匆匆离开。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必须先走了,如若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尽管去和旭峰找我。” 纪明琛点点头,等他再抬起头时已然不见温钰的身影。 罢了,还是自己回去想办法吧。 与此同时,竹幽峰山脚下。 今日恰好早些回来的迟霁一眼便瞧见伸长脖子,似乎在苦等什么人的齐飞珹。 “他是什么人?” “回仙君的话,我们也不知这人是谁,曾问过他,他也只是说要来找纪师兄,还说什么药。”侍从也明白自己的话回得不是很好,打量着迟霁的表情,再度开口:“要不我再去问问他?” “不必,在库房拿颗丹药给他,打发他离开。” 话毕,迟霁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这才没几天,纪明琛便在外头惹了事,还被人追到山脚下来,想来不用多久,他就会知难而退,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这般想着,迟霁原本阴沉的表情稍稍温和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虽然找不到人帮着自己引气入体,但纪明琛还是没有气馁。 而不是不停地翻阅书籍,查询和自己相似的情况,直到在一本古籍上查找到方法。 定灵丹有温养经脉的作用,只要自己在引气入体的时候服下,想来就能成功。 只要成功一次,他就能够找到方法,以后可以用吸收来的灵气温养自己的经脉,长久以往必能和其他人一样!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定灵丹在丹鼎阁有售卖,自己只是在炼气期,品阶无需太高,想来以自己的积蓄是可以拿下的。 “二十颗中品灵石?!”这可是他风雨无阻四个月才能攒够的。 但他还是咬牙买下,毕竟是为着自己的经脉,这笔灵石不得不花。 回去的路上,纪明琛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剩下的灵石,再这样花下去,只怕自己以后到玄灵堂就都得走路去。 可路上消磨的时间就够他打坐很久,万般纠结之下,纪明琛最终决定和长老多要几块灵田打理。 如此,他在养育灵植的过程中也能够学会掌握自己体内的灵力。 低着头走路,纪明琛忽然感觉自己面前一暗,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侧身试图躲开,可那黑影却一直跟着他的方向移动。 接连好几次,纪明琛也有些恼了,难不成是之前徐汾那伙人?! 抬头怒瞪,可入目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人。 “嘿嘿,别生气,我只是看你发呆,同你闹着玩的。”收到纪明琛不悦的目光,齐飞珹赶忙解释道。 “怎么是你?”可纪明琛只留下这么一句,就加快步伐往前走。 “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只是不知道你出来的时间,今天我运气格外好,一来就等到你了!”齐飞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僵硬的语气,一脸兴奋地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 纪明琛有些无奈,不是齐飞珹的运气好,而是自己今日休息,因此比往日里回来得更早些。 但因着被齐飞珹突然打断思绪,此刻他有些烦躁,不想继续听齐飞珹继续讲下去,直接开口询问:“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说的引气入体那事情。”虽然齐飞珹并不在意,但这种事情总不好直接宣扬出来。 纪明琛听着他的话不似之前答应自己时那般坚定,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想来他也是知道了这事情对他不利,又想着之前轻易答应自己,想来让自己将这件事情永远不要说出去吧。 纪明琛轻叹一口气,看向齐飞珹:“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用再来了。” 他说着加快脚步,试图甩开身后的齐飞珹。 但这一次,齐飞珹却是一直追在纪明琛的后面,“我不知道之前是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我可以同你道歉。” 听到这话,纪明琛突然顿住脚步。 齐飞珹一心解释,根本没有注意,直接撞到前方的纪明琛,只是纪明琛比他想象中要瘦小许多,要不是他及时稳住脚步就带着他直接摔到在地上了。 “没事吧?”齐飞珹抓着他的肩膀,询问道。 “没事。”纪明琛摇摇头,被他这么一晃,还有些晕乎乎的,但他还是清醒地问出心中的困惑:“你方才说什么?” “你没事吧?” “再前面。” “我可以同你道歉?”齐飞珹摸着脑袋一脸茫然。 “你不是看不起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误会了齐飞珹,纪明琛呆愣愣地说道。 齐飞珹却将其理解为讥讽,立即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想同你做朋友都来不及,怎么会看不起你。” “对不起。”纪明琛一脸歉意地看向他,心中紧张不已,他好像自己把新交的朋友给推远了。 “没事,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我只是在山脚下站了两天而已,而且你不是还给我送了药。”齐飞珹说着将之前的丹药拿出来,他本来都在想纪明琛这么多天不见自己肯定是不会继续同自己做朋友。 没想到他送来丹药,这就说明他嘴硬心软,还是在乎自己的。 刹那间,齐飞珹继续蹲守的动力满满。 这不就在两天以后成功见到纪明琛。 就在齐飞珹喜滋滋的时候,听到纪明琛犹犹豫豫的回复:“这并不是我送的。” “这几日我一直早出晚归,因此并不知道你在此处蹲守。” 齐飞珹严重闪过一丝茫然,指着不远处的方向:“就是守着山脚下的侍从给我的。” “那是迟霁的侍从。”纪明琛的眼神有些冷下来。 齐飞珹离得近,自然能一下就察觉到纪明琛的表情变化,他知道迟霁是纪明琛的未婚夫,可看着他的表情,他们两个人的感觉似乎很不好。 他眼睛一亮,对着纪明琛匆忙叮嘱一句:“你等我一下。” 说完,齐飞珹就匆忙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得快,回来得也快:“我回来了!” “你去做什么?”纪明琛有些好奇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但那里并没有任何人。 “把丹药还回去。”齐飞珹撇撇嘴:“我还以为是你送的才收下,既然是别人送的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听到这话,纪明琛点点头,他本想着待会买个同样的丹药还给迟霁,没想到齐飞珹却是先一步这般做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齐飞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后边的路比之前的难走许多,而且看着也不像是上山的地方。 “回家。”纪明琛对着齐飞珹解释,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住在后山上,因此这路会比其他的更难走些。” 后山? 迟霁让纪明琛住在后山上,那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怪纪明琛提到迟霁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生气。 “他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住在后山上,万一遇到妖兽怎么办?”齐飞珹环抱着不满地说道。 “宗门内的妖兽大部分被驯养过,一般不会轻易伤人的,而且是我自己想要搬出来。”知道齐飞珹是关心自己,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可这话落到齐飞珹的耳中就自动转换成另一层意思,纪明琛要求单独搬出来,岂不是和迟霁的关系不好。 说不准他们只是被一纸婚约绑定在一起,那自己还有机会! “太好了!” “什么?”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齐飞珹轻咳两声解释道:“我是说这样挺好的,自己一个人住,自由。” 纪明琛点头认可齐飞珹的话,两人来到纪明琛的小院子。 外头的灵植虽然不是极品但每一株都开得极好,一看便是纪明琛精心养育的结果,齐飞珹很快注意到门口的牌子。 ‘迟霁与狗(划掉)不得入内。’ 齐飞珹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小琛果然可爱。 纪明琛感受到身后投来的炽热目光有些茫然,自己的房子应当没有那么好吧,为何齐飞珹会如此激动。 “你喜欢喝什么?” “不知春最好,其他的也可以。”齐飞珹撑着头看着他。 “稍等。”纪明琛提起茶壶,如雪练般水柱倾斜而下,轻轻撞击杯壁,茶叶在沸水之中旋转,宛若开出一朵花。 茶烟徐徐升起,带着一缕清香萦绕在屋内。 “请。” 齐飞珹看得入神,还是听到纪明琛的话这才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入口甘滑,齿颊留香,好茶。”齐飞珹正细细品味,却瞥见纪明琛的身前并没有茶杯。 “你不喝吗?” 他泡茶的动作十分熟练,想必是练过的,平日里应该是喜欢喝茶的。 纪明琛摇摇头,自从喝过冷茶导致胃疼一整日,他每每看到茶都会回想起这种锐痛的感觉。 “你不喜欢喝茶,还是不喜欢这一种?” “不知道,随意吧。”纪明琛对于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与他而言不过是解渴作用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随意。”齐飞珹很是不赞同,“知道自己的喜恶最为重要。” 望着齐飞珹认真的表情,纪明琛想起在听玉轩那日,当时温师兄也是问过自己喜不喜欢,只是那会迟霁直接替自己做主。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说得最多的便是‘随便’‘都好’。 即便后来自己生出的那一点想法,也在迟霁的数次打压之下逐渐消散。 因此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等纪明琛回过神来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茶杯。 “这是?”饶是泡惯了茶,纪明琛见到这个阵仗也被吓到。 “你不是说不知道喜欢哪种,我把八大茶系都泡了一杯,你试试看喜欢哪种。” 齐飞珹说着将茶杯一一推到纪明琛面前,撑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望着面前颜色不一的茶汤,纪明琛没什么兴趣,但又不想辜负齐飞珹的期望。 被之前浓茶折磨过,纪明琛实在没有勇气体验过那种胃部不断被气流袭击的难受。 因此他拿起最淡的那杯,直接一饮而下,一股涩味瞬间袭击整个味蕾,眉头刹那间皱成川字。 “这是品茶,不是饮酒,不需要一口闷。”齐飞珹说完忽然意识到纪明琛那紧蹙的眉头。 “不喜欢?” 纪明琛垂下眼眸:“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不喜欢一件东西有什么错。” “你只是不爱喝茶而已,我小时候只要在饭中看到一点绿叶子就会闹着不肯吃,于是我爹就会变着花样做给我,哄着我吃。” “你这一点可比我小时候轻松多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而难过,更何况,这还有果汁!” “你尝尝这个。” 纪明琛心事重重地接过果汁,轻抿一口,双眸中瞬间有了光亮。 “好喝!” “恭喜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纪明琛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看向一脸笑意的齐飞珹。 这是他喜欢的…… “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朋友。”齐飞珹笑得眉眼弯弯:“你要是喜欢,我多送点灵果给你。” “不用了,后山有不少果子。”总是劳烦别人不好。 “这可是我的一点心意,小琛就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面对眼前突然放大的脸,纪明琛瞬间僵住,呆愣愣地应下:“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齐飞珹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齐飞珹很是疑惑,虽然和纪明琛相处不久,可他能明显感受到他不喜欢与人对视。 每次不是低着头,就是默默地看向别处。 这样直勾勾的眼神,难不成是…… 自己帅气的样貌惊艳到了他。 所以他也对自己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纪明琛也不知道齐飞珹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不过自己认识他以来就好像是这样。 他就像是一阵风,不似微风轻拂般轻盈旋转,也不似从前的狂风将脸颊刮得生疼,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摇曳着树叶,让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将他心中的阴霾驱散。 他不由得勾起嘴角看向齐飞珹。 而齐飞珹同样十分激动地关注着纪明琛的一举一动,见他微微启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又怕行为太过于放浪形骸,吓到纪明琛。 只好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等待着纪明琛说出对自己的心意。 “我一直在想……” 齐飞珹连连点头,不断在心中鼓励着纪明琛将接下来的话道出。 “明明是掌门的孩子,你的性格为何会与掌门相差如此之大?” 齐飞珹险些一下栽倒在桌子上,他垂头丧气地撑在桌上,还以为小琛是想说什么动人的肺腑之言,闹了半天原来是说这个。 不对?! 齐飞珹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纪明琛,一脸探究地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掌门是我爹?!” 话落,他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们俩也长得不像啊。” “你住在主峰又姓齐,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你真聪明。”齐飞珹毫不吝啬地对着纪明琛投去欣赏的眼神。 可这样的目光是纪明琛从未接触过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我只是碰巧猜到的。”纪明琛低下头,一脸不好意思。 “才不是什么碰巧,你就是很棒,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齐飞珹再度夸奖道,“那是以前别人夸你夸少了,你才会不好意思,以后我天天夸你。” 纪明琛有些震惊:“天天都要夸吗,可我也没有那么好。” “不是天天,而是每时每分每秒。”齐飞珹收起平常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正色道:“你在我心里就有这么好!”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齐飞珹指着外头的灵植道:“你看,外头的灵植开得多好,要是轮到我,不出三天,这些就都死光了。” “所以,你也有你的优点,在面对别人的夸奖,不需要下意识地回绝。” “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纪明琛听完,久久没有开口,再度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已经有几分沙哑:“谢谢你,齐飞珹,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以后有我呀~”齐飞珹凑近他,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不过你这般喊我,实在是太过于疏远,真是令人伤心。” “那我应该喊什么?”纪明琛有些迷茫,他只有和人熟悉之后才会对着那人有亲密的称呼,还是有人第一次对着自己讨要。 “我娘都喊我阿珹,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这样喊。” “阿、阿珹。”纪明琛觉得有些别扭,他们两个人名字的读音太过于相似,喊着齐飞珹,就如同喊着自己一样。 “要不然我还是喊你飞珹吧。” “不好,飞珹和阿珹听起来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一点都不熟悉的样子。”齐飞珹有些不满。 “哪有,我都是这般喊济卿的,也不见得有什么疏远的地方。” “济卿是谁,为何你喊他如此亲近?”齐飞珹摆明就是一副耍赖的样子。 可纪明琛并没有看出反而十分认真地解释道:“不都是一样的吗,我哪有厚此薄彼?” 眼见纪明琛有些着急,齐飞珹不敢再逗他,万一把人惹生气又该像之前那样跑走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想怎么喊都成。” 纪明琛点点头算是应下,此刻的他还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那么急着去解释这些。 “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自然是帮你修炼!”齐飞珹叉腰脸上带着一副小得意,他可是常年在宗门外,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对于各地风俗的理解都远胜于宗门内的其他师兄弟。 今天就要在纪明琛的面前露上一手,让他看看选择自己是个多明智的选择。 “没想到,你还记得。”他本以为自己之前和齐飞珹闹了一场,他就算是愿意来找自己,也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当然,这今天我可是记挂在心里的,你是打算现在就试一试,还是过几天等你清闲下来?” “可是,这种事情万一传出去,会对你的名声有损。”纪明琛第一时间就将其中的危害告知齐飞珹:“这后果我也是刚知道,如若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毕竟名声对于很多人而言……” 齐飞珹突然越凑越紧,紧紧盯着自己。 吓得纪明琛往后退,他退一步,齐飞珹就近一步,因着他背着光,这一幕和脑海中迟霁逼近自己的模样重合。 “不……”他才刚开口,忽然脸颊就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齐飞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你这年纪这般小,怎么说话和老头一般?” 纪明琛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听到齐飞珹这话嘟囔一句:“你才是老头。” “可我这老头都不在乎这些,你这小家伙怎么就比我还古板?”齐飞珹故意学着老头的语气说话,若不是看着他的脸,那佝偻着身体的样子从后面看还真的很像是一个老头。 这幅模样也成功逗笑纪明琛,见到他笑出声来,齐飞珹也同样跟着笑这。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如果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去断送自己修炼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不值得,我们不去做这样的蠢事。”齐飞珹还以为纪明琛说出这话是因为在意旁人的看法,因此故意将声音压低,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当你的修为越来越高,你就再也不会听见这些流言蜚语!” 纪明琛一时间感慨万分,如若当初有人能这样同自己剖白,想来他也不会抑郁到自刎。 “你眼眶怎么红了。”原本自信满满的齐飞珹突然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哄纪明琛,只能在他面前用手为他扇风,试图将他眼眶中还未流下的泪珠吹干。 “没什么。”纪明琛将泪珠憋回去,决定改掉这个动不动就想要流眼泪的坏毛病。 “那个,我现在还未准备好,我想等过两日再找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可是每一天都有空的,你要是觉得去主峰麻烦,就传讯给我,我来找你。”齐飞珹说着又趁机把自己的令牌塞到纪明琛的手中。 自然是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但还是接下令牌,笑着点点头。 * “仙君,这丹药又被人送回来了,那人说不是纪…他的东西便不收。”管事拿着药瓶,忐忑地回道。 自从纪明琛搬到后山以后,这名字在这里也就成为了禁忌,一旦提起,仙君虽然不会当场发作,可接下来的日子便会各种挑剔。 光是床榻就已经换了三张,明明都是同一个师傅手中做出的,可仙君不是说有异响,就是说太硬。 这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收入库房。”迟霁在打坐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可就在管事离开的刹那,屋内的灵气忽然暴动起来,周围的法器皆承受不住开始嗡嗡作响。 深吸一口气,迟霁缓缓睁开眼。 纪明琛为何会与齐飞珹走得那般近,两人还有说有笑地回去…… 迟霁越想越觉得烦躁,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去理会纪明琛,反正等他在外面吃了苦就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他现在却转头去求了齐飞珹,那家伙难不成会比自己做得要好? 迟霁冷笑一声,不愿再去想这些琐碎的事情,起身缓缓朝着主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对着他行礼问安,而迟霁只是微微点头。 “仙君留步。”迟霁闻声,头微微一转,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瞥见那一角内门弟子的衣袍,眉心一跳。 抬眸瞧见方才喊住他的人是温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何事?” 温钰如今颇得掌门器重,许多事物也分发给他处理,在许多事情他们经常需要共事,因此这样在会后喊住自己的事情并不算特殊。 只是迟霁还记着纪明琛跑到和旭峰的事情,他想要修炼这样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反而是去找一个外人。 这便让迟霁不得不疑心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可无论怎么查,他们二人在过去都没有任何的联系。 难不成是自来熟吗? “仙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迟霁没有跟着温钰来到一步偏僻的亭子里头,一如往常,冷淡地开口:“究竟是何事?” “昨天,纪师弟来找我询问引气入体的事情,我想他应该是遇到了困难。”温钰纠结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知迟霁。 一来,有迟霁在,起码能保证纪明琛引气入体时的安危,不会伤到自己;二来,迟霁才是他的未婚夫,这件事情该是他做。 “他让你帮他?”虽然声音依旧平静,可迟霁的眸光中丝丝缕缕都是冷意。 “没有。” 闻言,迟霁的神色才缓和些。 “我听闻纪师弟与仙君的事情,想着……” “这事与你无关。” 迟霁冷淡的表情与声音已然表明他的态度,再多说下去只怕会惹他不快。 但想到那日纪明琛的神情,他还是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情无论是因为什么开口,但如今流言已经传出,如若仙君不加紧处理,只怕外头的风言风语会更甚。” “于纪师弟,于仙君都是不利。” “此番皆是他在胡闹。”见有人愿意与自己谈论此事,迟霁也打开话茬,大倒苦水。 “纪师弟向来乖巧,不像是会胡闹。” “你与他很熟?” 感受到迟霁投来的审视目光,温钰立即回道:“只是见过几次面。” “如此你便能言之凿凿?” “是我妄言,还请仙君莫怪。” “无妨。”明白温钰此番前来是为了给纪明琛说情,迟霁也懒得继续同他说下去,随意应付了几句便离开。 心中却是思索着温钰方才的话。 既然纪明琛需要人帮他引气入体,想来不久,他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点,迟霁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纪明琛不断清点着东西,今日便是引气入体的日子,他必须将每一处细节都把控好,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将定灵丹握在手中,这是最后的措施,但愿在这过程之中不要出现意外。 “小琛~”这一波三折的语气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飞珹。”纪明琛点点头打声招呼,他实在是做不到喊出阿珹这样亲密的称呼。 齐飞珹严重闪过一丝小失落,但很快他又重新调整好:“我给你带了不少聚集灵气的法器。” “还有这些,这些都是温养经脉的丹药。” 他边说着便给纪明琛展示每一件的用法,那些东西直接将桌子占满。 “不用了,我自己也有准备,而且这里的灵气很是充裕。” “那不一样,你可是后期都要在这修炼的,灵气的需求肯定会越来越大的,这叫做未雨绸缪。”依照纪明琛的性子后面肯定不愿意去修炼场,如若是在竹幽峰修炼,旁边有一个迟霁在,他肯定会把大部分的灵气都吸引过去。 而纪明琛的性格肯定是不争不抢,到时候肯定很吃亏,倒不如自己就像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好。 “就放这里,怎么样?” 纪明琛点点头,这一看就是齐飞珹精心挑选的,就连风格都和家里的摆件十分相似。 “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面对这么认真地道谢,齐飞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看了眼时辰,齐飞珹说道:“我还是快些帮你引气入体,不然要耽误你明日去照顾灵田。” 纪明琛点点头,二人来到蒲团前,面对面坐下。 纪明琛闭上眼,再度尝试着将灵气吸入自己的体内,并尝试在经脉内游走一圈。 可灵气四溢在经脉中乱窜,始终无法将其成功聚集,纪明琛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不断用用自身的灵力将灵气往前推。 忽然,他感觉自己体内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下意识弯下腰,原本好不容易聚集的灵气也全部四散开,功亏一篑。 “别泄气,集中精力。”齐飞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将纪明琛所有失落的情绪都扫开。 “再度将灵气聚集到丹田。” 纪明琛立刻打起精神,按照齐飞珹的话做,紧接着就是将灵气在经脉之中游走,这一步他不知道已经失败了多少次。 “别怕,你只管往前,剩下的交给我。”齐飞珹的话让纪明琛再没有后顾之忧,铆足一股气不断往前冲。 灵气比之前游走得还要快,还要远,眼看着自己就要完成时,但他却感觉到力竭,灵气同样顺着经脉不断往后退。 齐飞珹本想开口鼓舞,可感觉到纪明琛的手腕传来刺骨的寒意,按理来说,这都入春了,手不可能会这般冰凉,而且还是在灵气入体之后。 太奇怪了。 他仔细观察着纪明琛的表情,见他紧紧咬着下唇,眉头紧蹙,额头不断冒着汗珠,明显就是一副痛苦的样子。 可他却不敢开口打断,生怕这样一泄气,体内的灵气四散开,会对他的本就比常人虚弱的经脉造成影响。 对了,自己还带了定灵丹! 齐飞珹一只手拿起腰间的储物袋,飞快拿出定灵丹递到纪明琛的面前。 “把这个吃了,对你的经脉有好处。”齐飞珹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缓和些,不要吓到他。 承受着经脉传来的锐痛,纪明琛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他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只知道有一双手紧紧拽住自己,不让他离开。 他想起来了,自己也是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强行脱离父亲母亲的怀抱之中。 那双手生怕他逃跑一样,将他整个人狠狠攥住,他根本无法呼吸。 就如同从前,迟霁对待自己的方式。 他不想这样下去,也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已经重新来过,他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 迷迷糊糊间,他好似又被迟霁抓着要去做哪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我不要!”但如同以往一般,他的反抗根本不会引起迟霁的在意,但这一次,纪明琛不会再任由他胡来。 他狠狠地咬在迟霁的手臂上,甚至能闻到鼻尖传来的浓烈血腥味。 似乎是哪里不对。 但纪明琛又说不上来是何处出了问题。 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口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浓烈苦味。 果然不能靠近迟霁,他这人都是苦的。 纪明琛下意识想去拿储物袋中的蜜饯,但手腕仍旧被紧紧抓住。 “放手。”纪明琛不断挣扎,经脉中泛起一股冷意,随即又传来一股暖流。 冷热不断在体内交替,纪明琛习惯性咬紧牙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别紧张,放轻松。”一个声音传来,温声安抚自己。 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纪明琛下意识按着他的话去做。 他逐渐让自己放松下来,紧接着便感觉到一股强力的灵力不断推动着经脉中淤塞的灵气。 好痛。 耳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自己经脉的抽痛一同传来,纪明琛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声响是自己经脉断裂的声音。 不,他不能放弃。 他一定要修炼,他要从宗门里走出去,要里迟霁远远的! 心中憋着一股气,纪明琛咬紧牙关,全力突破淤堵。 灵气被越推越远,周身的寒气也被驱散,自己彻底被一股暖流所包围。 灵气彻底抵达丹田,成功地在纪明琛体内游走一圈。 紧接着第二圈,第三圈…… 速度越来越快,纪明琛体内的灵力也越发充沛。 他成功了…… 微微睁开眼看向自己掌心,望着上方凝结的灵气团,他做到了,以后他可以修炼,可以学习术法,可以御剑飞行。 他和其他的师兄弟,和温师兄都是一样的! “是还难受吗?”齐飞珹看着呆呆的纪明琛,眼眶微红,脸上的水痕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 “要不我去抓个医修来。”齐飞珹说着就要起身,但却被纪明琛拉住。 “不用,我没事。” 拉住的瞬间他听到齐飞珹倒吸一口凉气,纪明琛立刻警惕起来:“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齐飞珹说着将手往后藏,迅速地用灵力将手上的伤口复原。 等纪明琛把他的手抓出来时,那手光溜溜的,可他也明白刚刚的血腥味,应该就是自己刚才陷入混乱之中弄伤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纪明琛顿了顿,“坏人。” “小事情,你看我现在不都好好的。” 见纪明琛仍旧低着头不说话,他再度出声安慰道:“好啦,你刚刚引气入体成功,这时候应该高兴才是。” “而且你要是有愧,就送我几株你养的灵植吧。” “好,随你挑,或者你有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养好了给你送过去。” “不用,门口的几株就很漂亮。”齐飞珹说着来到外头随意拿了几株,“这就算作你赔偿我的。” 纪明琛点点头,心里头盘算着该送些什么给齐飞珹,以及上一世,自己还答应给温师兄的礼物。 只是他才有一点头绪,就离开了。 如今他已经有时间,自然要把之前的承诺补上。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纪明琛都早早起来打坐修炼,之后再去玄灵堂照顾灵田,晚上回来便开始研究给温钰和齐飞珹的礼物。 “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迟霁慌慌忙忙地将东西全部收到储物袋里。 “什么东西这般神秘,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肯。” “秘密。”纪明琛摇摇头并将自己的储物袋捂紧几分,生怕露出一丁点痕迹。 “好吧。” 听着齐飞珹有些失落的语气,纪明琛本想解释一下,但却见到一把木剑出现在眼前。 “这是?” “本来想给你选把佩剑,可我挑来挑去都没有看到合适的,而且等你筑基也可以去剑冢里面寻找本命剑,于是我就自己做了把木剑给你,你可以先拿它试试感觉。” 纪明琛用手细细摩挲着木剑,剑柄与剑身上的花纹都十分精致,一看便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我很喜欢,谢谢你。”除了这话,纪明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般好过,会记挂着自己此刻需要什么东西。 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收到这么用心的礼物。 看着纪明琛既高兴又有点难过的表情,齐飞珹开口打断他的思绪:“要不去外面试试看?” 纪明琛点点头,来到外头,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木剑,第一次握着剑,再加上旁边齐飞珹期待的眼神,他心中紧张不已,手心都微微出汗。 “别慌,就按照你平常练习的来就好。”见他僵持在原地许久,齐飞珹出声安慰道。 但纪明琛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不是剑太重了。” “不是。”纪明琛微微摇头,不好意思地回道:“我不会剑招。” 他的脑海中只有迟霁舞剑的一点点印象,只是后来他的修为与身份逐渐增高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练过剑。 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教他这些东西。 纪明琛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他比旁人落下的东西太多,不是一时间就能学会的。 身边比自己天赋优秀的师兄一抓一.大把,可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一辈子困于筑基这一阶段。 自己的身体弱于常人,将来的路是否也像他们那样,自己也会是困在其中的一员,甚至比他们更差。 所有的成功都只是他的幻想。 强烈的恐慌和迷茫让他无所适从,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迟霁曾经听到自己不会御剑飞行的嫌弃表情。 飞珹听到这样夸张的情况会不会也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并不是怀疑飞珹,而是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他更是不想被人再伤害一次,因而他如同以前那样将头埋得低低的,若非手上拿着木剑,他都想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对不起……”他知道自己这句话一出口就会被人嫌弃,可如今他心里想说的也只有这一句。 因为过往的种种经历在他的面前埋下无数的荆棘,即便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他要和以前不一样,可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要经历无数次远超旁人的刺骨疼痛。 身体本能地劝退自己,他承受不住别人的希望。 他……并不是能给朋友带来希望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