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上岸城隍庙[玄学直播]》 第1章 第 1 章 “兹有忘川巡使予华,宵衣旰食,恪尽职守,特晋为靖州城隍,即日赴任,不得有误。”地府宣调使高亢的声音萦绕在奈何桥边,像是一颗石子,在数百巡使中激起层层涟漪。 怎么没有鬼来接调令?宣调使等得有些不耐烦,继续高声问:“哪位是巡使予华?” “她去押送逃亡恶鬼了,即刻便来。”难掩激动的声音在角落响起,顺着声音,众鬼的目光纷纷向队伍最后排的女孩聚拢。 宣调使眉头猛地皱起,冷冷的目光看向忘川总巡使,“你不是说,忘川所有巡使都在这了?” 总巡使的头埋得更低,“靖州城隍心里记挂着前日从地狱逃脱的恶鬼,不愿耽搁,就没来。恪尽职守,恪尽职守。” 宣调使移开目光,这些小把戏,他见多了。怪不得这家伙几百年了还在忘川管一堆巡使,升不上去,心眼忒小。 女孩左右搜寻的眸光一亮,朝忘川沿岸一个白色身影飞奔而去,脑后两条辫子随主人的动作晃动,“予华!” 予华走在回鬼门关的路上,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止步细听,仿佛是好友小钰的声音。 “予华,你成靖州城隍了,快去接调令啊!”小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闪着激动的光亮。 她挽紧手中的锁链,笑道:“我是城隍,你当鬼王,咱俩双宿双飞!”她一不送礼,二不给鬼王办私活,三没有家世,这辈子能当上忘川总巡使就不错了。 巡使,比九品芝麻官还小的阴差;城隍,封疆大吏,她给城隍跑腿都不够格。 “真的!我没开玩笑!”小钰见她不愿意相信,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拖到宣调使面前。 不等总巡使开口,宣调使先说话了,“恭喜城隍大人,祝大人香火鼎盛,早日飞升。”宣调使好奇地看着这个从小小巡使晋升为一州阴差之首的女鬼,他好奇得不行,在来的路上就迫不及待打听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刻见到了本尊,他难掩所望。 眼前的人虽是鬼修,可周身灵力稀薄,修为低微,不像是有天赋的样子。五官倒是精致,可脸上有一条肉色的树枝状胎记,从左边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右鬓。不仅如此,从她露出的手臂来看,恐怕这人全身都是胎记。他倒不是以貌取人,可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用美色迷惑冥王,得到城隍这个职位。 更何况此人背后没有任何靠山,十个鬼王,她哪个也不站,这城隍之位到底怎么来的。 他又将眼前人细细扫过一遍,衣着是最普通的巡使服装,发间两根普通木簪,浑身上下透露出一个信息——寒酸。 宣调使带着满腹疑惑,回去复命了。 “好你个予华,有了高枝也不跟兄弟们说说,太不厚道了!” “城隍大人,往日多有得罪,还勿见怪,将来可别忘了这群巡使弟兄啊!” “靖州城隍,那可真是好去处,一定能大展身手啊。” 面对同事的调侃,予华如往常一样笑脸回应,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气,她是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从一个保安鬼连升十几级,成了一州之首,怎么看都是坑。 直到人群散去,她依旧沉浸在思绪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你不会高兴傻了吧?”小钰拉着她,在彼岸花海中找了个石头坐下。 “太高兴了,没反应过来。”她拍拍小钰的手,告诉她自己没事,“你我交好百年了,对我知根知底,三百年来,我一没靠山,二没容貌,也不会攀交情,因为是鬼修,有点修为,才找到个巡使的工作。靖州,上古大州,城隍总揽一州阴事,落到我这样的小阴差手中,实在不应该,总觉得有蹊跷。” 她倒是不怕危险,就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想不通就不去想了,这种好事,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就算是坑,难道你敢违背冥王的命令?再说了,那可是城隍,绝无仅有的香饽饽,我都不敢想你到时候得有多少香火!” “你当香火是彼岸花,哪都能薅一把?” 懒洋洋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黑七?!你怎么有空来这?”见到老朋友,喜悦之情盖过了内心的不安,“这话怎么说?” 眼前的男子挺拔矫健,一袭黑袍,极具压迫感。身为古代鬼,却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悠哉地靠着石墩子,像是来地府的游客。 黑七撩起袍子,一只脚踩在石块上,从袖中掏出手机,递到二人面前,“喏,你看,这上面是历代靖州城隍的任期。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予华抬手滑动屏幕,心逐渐坠落谷底。 这些城隍,每个任期几百年,最长的快一千年了,而且他们从没有回地府述职,去了靖州后就像跟地府断绝关系似的,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只有地府发现靖州没有城隍履职,派阴差去调查,却从没发现城隍的痕迹,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最后不得已再次派鬼去当城隍。” 小钰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每一任靖州城隍,都会生死不明,离奇消失?” 黑七点头,“不算太笨。” “那地府为什么不派人调查清楚,还要继续派城隍呢?”小钰不解。 黑七缓缓抚摸彼岸花瓣,漫不经心地说:“上古时期,清宁域是缓冲地带,神、仙、妖、魔、修士、精灵,各类族群都有聚集,乱成了一锅粥。后来诸神归九天,清宁域被人族皇帝划成清州和宁州,后来改清州为靖州,虽然名字变了,但这片依旧是人、妖、仙、魔的缓冲地带。 情况复杂,小小的地府怎么可能管得了,当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予华了然,“怪不得只有一纸调令,没有交接流程就让我急匆匆赴任。” 历代新旧阴差更迭,都要交接工作,如果是城隍,还要前往酆都,接受冥王教诲。她还纳闷怎么到了城隍怎么大的官职,反倒缺了这个步骤,原来如此。 是拿自己当替死鬼。冥王当然不需要为替死鬼费心! 冥王对自己有庇护之恩,替死鬼就替死鬼吧。 想要在地府活得容易些,几乎所有阴差都会投靠一个鬼王,就连小钰也不例外,她的家族是楚江王选中的走阴人。黑七是冥王的得意门生。唯独自己,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像今日,冥王宣调使来鬼门关,按理应该是所有忘川阴差前去听令,自己和几十个没人脉的同事却被派去押送逃犯,连知晓通知的资格都没有。 靖州城隍实在不是鬼干的差事,鬼王们舍不得自己的徒子徒孙,就让自己这个炮灰去。按照之前城隍的任期,自己只要去了就能补上几百年空挡。过几百年,再选一个炮灰就行了。 “你也别太担心,与其打听情况,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黑七凑到她耳边嘀咕,“我已经跟秦广王申请了,当你手底下的阴差,跟你一起去靖州。而且秦广王也想知道,这靖州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予华欣喜不已,结伴而行总比单打独斗获胜机率大,自己可不愿意当孤胆英雄。 “感动吧,记得香火分我一半。我这个师兄当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够意思。” “那是相当够意思!” 黑七是自己的前辈,比自己早到地府两百年,因为都在酆都学过一阵子术法,算得上是同门。 说起酆都学艺,予华自己都不好意思。 酆都是冥王用来专门培养鬼修的地方,但鬼修何其多,凡是有点修炼天赋的鬼都会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成为冥王的亲传弟子,即便不是冥王,成为鬼王弟子也不错。 初到地府的予华也随大众去了,无奈天资不足,仅学了些修炼皮毛,虽然在酆都待了几年,什么冥王鬼王,面都没见过。 —— 告别了小钰,予华和黑七离开地府,前往靖州。 寒月寂寥,秋风萧瑟,城隍庙的木门在风中晃动。 咯吱——咯吱—— 在清冷的深夜相当渗人。 予华站在城隍庙门前,目光沉沉。 远处皆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夜如白昼,她还在暗自窃喜,即便靖州城隍要用命来当,但靖州人一看就有钱,一年来一次城隍庙,那也足够了,肯定能香火鼎盛。 有香火就能帮助修炼,到时候修为深厚,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怕。 不曾料到城隍庙破败至此,不用想也知道几十年没人来过了。 “你确定这是靖州城隍庙?”予华指着结满蛛网的飞檐,双眼满是迷茫,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啊,“靖州,南省七十二市,辖区绵延三千里,它的城隍庙是这个鬼样子?!” 黑七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鬼门又不会错!”鬼门作为地府通向人间的快速通道,不过一息,便可瞬移千里。 这都是什么事啊!予华真是被气笑了。 更让她无语的是,以城隍庙为中心,方圆三十里内,荒无人烟,仅有几个破败的工厂建筑。 不对,还有游荡的孤魂野鬼。 她无奈地承认,城隍庙被厌弃了。 “要不我把你拷起来,就当是渎职罪吧,丢进寒冰地狱,也就受刑一百年,忍忍就过了。”黑七揶揄道。 “那可不行,来都来了,看到没,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说明了靖州的阴间法度缺失,阴魂无处可归,阴差无能,放眼望去,满满的发挥空间。大不了就是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既来之,则安之。 接到调令的时候确实担心,怕自己会如前几任靖州城隍一般死于非命,也怕自己修为低微,镇不住靖州宵小,当不好城隍。 可当她真的踏上靖州这块土地之时,起初的担忧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她是个死心眼的鬼,不喜欢临阵脱逃。 即便自己好像被盯上了。敌明我暗,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真不好受。 不开玩笑,她现在就感觉有东西在背后盯着自己了,她能肯定,绝不是错觉。那气息很奇怪,她确定自己在地府从未感受过这种湿冷气息,却又不反感。 黑七嗤笑,“你命大着呢,肯定死不了。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请问,哪位是新来的城隍大人?”二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矮胖,长相富态的人,满脸堆笑地站在那。他的手里牵着一根铁链。链子另一端,正托着一个刚死的魂魄。见没人应答,这人继续说;“我是靖州走阴人,侯如宰。” 走阴人,阴差的补充部分,地府阴差有限,人间发展又日新月异,为了提高勾魂效率,地府会精心挑选一些体质特殊,对阴气敏感的人为自己做事。由于女子相较于男子,对容易感知阴气,所以绝大部分走阴人都是女子。这类体质很容易遗传,因而走阴人都是世袭。 当走阴人去世后,他们依旧会在地府当差,故而走阴人也被叫做阴差预备役。 像侯如宰这样的男子走阴人,还真是少见。 “我是新任城隍,予华。这位是刚调到靖州的黑无常,以后靖州阴差事务就交给他了。靖州走阴人有多少位?” 侯如宰不假思索,“阴差三十六,走阴人八十一。” 予华眉头一跳,很不对劲,走阴人是阴差的补充,没道理比阴差多。 “大人自便,我先把这阴魂送去地府受审。”他探知的消息没说跟着来了一个阴差,侯如宰一时拿不准新城隍要做什么。 “等等,这魂魄怎么回事,还得拖着走,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地府强行勾魂。”黑七突然开口,把头朝下的阴魂翻了个面,这新魂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朝阴魂吹了口气,阴魂缓缓睁眼,看到三个不人不鬼的家伙盯着自己,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尤其是那个女的,一张脸红色胎记,“鬼啊”,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是哪,我怎么在这,你们是谁?”阴魂四处张望,“鬼,鬼,鬼庙啊!” 予华飞快瞥了眼牌匾,这小伙子眼神不太好啊,城隍庙三个大字就在上头,哪里来的鬼庙。 侯如宰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出面解释了原委。 “那你们就是阴差了?!”小伙顾不上害怕,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真的有地府,真的有鬼!我看的小说成真了!有神仙吗?你们是阴差,怎么没有牛头马面?有法术吗?能教我修炼吗?我很有天分!” 说话间还打了一套拳。 “额”,予华喉间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修炼天分没看出来,搞笑天分倒是很亮眼。 侯如宰轻咳两声,再三重复:“小朋友,你已经死了,当务之急是随我去地府受审。” 阴魂后知后觉“啊”了一声,眉头拧在了一起,完全不相信侯如宰的话,“我不会死,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妈曾经托人,找玄师给我算命,那位玄师说我能活到一百岁。” 见予华和黑七望向自己,侯如宰拉紧铁链,平静道:“有的人无病无痛却英年早逝,有的人疾病缠身还能长寿,生死之事谁都说不准。” “那位玄师出自云梦泽周氏。”阴魂喋喋不休,“那可是响当当的玄门世家,怎么会有错。” “这就更不可能了,玄门规矩,不可断人生死,更何况周家并非玄门之首。长命百岁之说,显然是安慰令堂。” 侯如宰见予华面上仍由疑虑,又耐着性子解释一番:“生死簿上详细记载了世间万物的生老病死,非人力可以更改。况且刚死的人大多不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大人别心软,被他们蛊惑。我刚干这一行的时候脸皮薄,根本受不住阴魂哀求,总是去请城隍大人再次比对生死簿,闹得大人忙上加忙,还让大人以为我等办事不力。” “那就请城隍大人取生死簿验证。”阴魂眼含希冀地看着她。 “你一介小鬼,哪里用得着请生死簿?” 阴魂一屁股坐在地上,拽着锁链,“不行,我要当个明白鬼。” “暂时可以不用生死簿。”予华径直到阴魂面前,仔细端详起他的面容,肯定地说。 第2章 第 2 章 “大人英明。”侯如宰含笑作揖。 予华绕过侯如宰,指着阴魂道:“此鬼三庭匀称,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人中长而宽,轮廓分明,呈沟状;眉毛浓密粗壮,鼻梁骨挺拔通畅,耳垂又厚又大,是典型的富贵长寿之相。单从面相来说,他真的可以长命百岁。” 她歪头沉思片刻,琢磨怎么把自己算出来的东西用现代语言表达,“你出身豪门,是父母的小儿子,上面有出类拔萃的哥哥姐姐。家族企业用不着操心,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真真是富贵闲人。十二岁之前体弱多病,六岁时发烧差点烧成傻子,十一岁贪玩从楼梯上摔下来,右腿至今有道疤。十五岁被送出国镀金,被国外的毒品药品枪支吓破了胆,不到三个月就回来了。在父母的重金资助下,终于进入校园,过上了每天吃吃喝喝,看看小说,打打游戏,坐坐美梦的神仙生活。 我说对了吗?” 阴魂惊得眼珠都快掉了下来,飞快掀起自己的裤子,右腿上果真有一条五厘米的伤口,“您真是神了,这种疤痕也能算到。我觉得您比周氏的玄师还厉害。” “还到不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是她谦虚,她好像生来就会算命,单从面相就能看人一生。但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每当她对着镜子想算自己的前尘之事,就有一层纱蒙住意识,怎么也挣托不开。这大抵就是医者不自医吧。 黑七的惊讶不必阴魂少,他一直都知道她会看面相,只是从未想过会如此精准。 侯如宰直觉不可思议,“单看面相就能断人生死,这是玄师的能力吧。大人,您在开玩笑呢。” 一只鬼,煞有其事地口吐玄门术语,怎么看都魔幻。 玄师,修士的一种,只有熟练掌握山医命相卜这五类玄术的人才有资格被成为玄师。五类玄术中的“医术”医治两种病症:阴病,阳病。 阴病便是驱鬼,抓鬼,除鬼。 简而言之,一切阴间的存在都与玄师相克,鬼,永远成不了玄师,更不可能掌握玄术,看人生老病死。 可他不着知道,予华就是那个例外。 见不能服众,予华只好问,“靖州的生死簿在哪里?”还是得拿生死簿,只要取出生死簿对照就能证明她的所言不虚。 生死簿记录了世间生灵的生老病死,每天子时,生死簿会公布当日的逝者信息,阴差按照地域分区进行勾魂。但是生死簿只能在城隍手中,不能带出,而一个阴差要负责好几个甚至几十个亡魂,所以难免有疏漏。 侯如宰额头慢慢渗出一层难以察觉的薄汗,拿铁链的手慢慢收紧,言语温和却急切,“大人何必为了一个小鬼费心思呢。” 他暗自琢磨,城隍一定是鬼见多了,才总结了一套面相法,毕竟看面相也不难,地府还有许多招摇撞骗的半仙,他们同样略懂面相。 黑七双手抱臂,靠着城隍庙外的柱子,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大人要看生死簿你都不给,怎么,你是靖州城隍呗!予华,赶紧把城隍令给他,三跪九叩请城隍大人主持公道啊。” “不敢,不敢,大人说笑,大人说笑。”侯如宰急忙赔罪,引着三人往城隍庙里走去。 城隍庙外面看着残破,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殿东侧的房梁已经坍塌,蜘蛛网挂满残垣断壁,透过屋顶还能清楚看到几颗星星。正殿上一般都供有泥塑的城隍像,不过泥塑跟任职的城隍没什么相似之处。 靖州城隍庙里,本应该供奉城隍的大殿却只有几节木头。她仔细感受,除了木头上花纹好看外,与普通的枯木没有区别。 城隍庙正殿,为什么要供奉桂树? 侯如宰双手呈上一册简牍,映入眼帘的是《靖州生死簿》五字。 予华用城隍令打开生死簿,空中出现一个不断旋转的太极图案,食指轻点,阴魂的手边被一股力量拽着,按在太极中心。 很快,生死簿上的字迹浮现:【金元宝,男,瑶阳人,生于XXXX年五月十八日酉时,逝于XXXX年八月十一日戌时,享年二十二岁。死因,熬夜猝死。】 瑶阳,在现代是南省二十一市的省会,在古代是靖州七十二城的治所。 “你也看到了,确实是英年早逝。”侯如宰指着“享年二十二岁”的字样叹息道:“怎么能怀疑生死簿的记载呢,现在能老实跟我回阴间受审了吧。” “生死簿,就不会出错吗?”金元宝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予华,想从她的脸色看到一丝赞同。 黑七八生死簿翻来覆去看,最后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天道生成万物的八字,显现在生死簿上,这八个字并非摆设,而是蕴含了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厉害的玄师确实可以算人生死,但这是高级玄术,世间能掌握这种玄术的人少之又少。或许真如他所言,周氏玄师不过是在安慰令堂。” 他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予华,可惜了,她空有天赋,活着的时候没有师门传承,死后又成了鬼修,今生今世都与玄师无缘了。 要成为玄师,天赋远远不够,因为所有的玄术都是无上绝密。 培养修士的宗门家族无一不是用了千百年的时间摸索,才得以窥探玄术的奥秘,他们把玄术看得比命还重要,只允许嫡亲子弟学习,普通修士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系统修炼了。 金元宝抢白道:“可以前往云梦泽请教周氏。” 黑七瞅了一眼金元宝,面含薄怒,不悦地说:“你小子想什么呢,地府的事,去问一个小小玄师,你让我地府的脸往哪搁。” 侯如宰眼带笑意,安慰众人道:“既然不能请教玄师,那只好将金元宝带回地府,大人也是知道的,地府还有一份生死簿,可以再次查阅,看看他的寿数如何。” 生死簿一式两份,一份在阳间的城隍手里,另一份就在地府轮回台。遇到问题,二者可以相互比对。 “也行吧”金元宝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瑶阳市,喃喃道:“反正我不相信周氏玄师会出错,更何况城隍大人也说了,我可以长寿,我也相信城隍大人。” 黑七轻瞥了一眼铁链,转身对侯如宰说:“行了,阴魂已到城隍庙,你忙去吧。” “二位大人初来乍到,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今日还是由我将阴魂送往地府受审吧。”侯如宰笑着回绝。 走阴人毕竟是活人,按照规定程序,走阴人勾魂后把阴魂送到城隍庙即可,如果城隍庙中的阴差走不开,最多送到鬼门关,由鬼门关的牛头马面接应。现在的阴魂都直接由走阴人送到地府了吗? 见她态度坚定,根本拗不过,思索片刻,侯如宰恭敬地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金元宝就交给大人了。子时已过,又一批魂魄离体,属下先行告退。” “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地府比对另一份生死簿吗?”金元宝见予华黑七都望着侯如宰离开的方向,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用了,因为生死簿已经错了。”予示意二人看空中,金元宝的生辰八字已经被单独列了出来。 “八字中日元代表自己,金元宝的日元为甲,甲木所代表的象是参天大树,更何况甲木坐长生子水,日元有力。纵观整个八字,五行俱全,纯粹干净,财官印相辅相成,这是富贵长寿的命格。” 金元宝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一个箭步跳起来,大声地说:“看吧,我就说周氏不会出错。不愧是城隍大人,比一些小阴差靠谱多了。” 一个长命百岁的八字,却记载享年二十二,哪里出问题了呢? 黑七眼角流露出戏谑,“你就凭这个断定生死簿出错了?” 她虽然不置可否,但心底已经有了决断。这份生死簿是这样,地府的生死簿已经没有了比对的意义。 “你说侯如宰有没有看到城隍庙附近满地飘的魂魄?”予华反问,“拿着香火不干活。” 黑七突然冷笑,“冥王当成这个样子,真有脸。” “冥王庇佑阴间,劳苦功高,不是我们能评价的。” 冥王创建酆都,除了培养鬼修,还收容了许多她这样不知前尘往事的流浪鬼,是无数流浪鬼的恩人。 黑七没想到她突然冷脸,“我随口一说。” “两位大人,我这事……”金元宝突然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二人齐刷刷盯着她。 “先送你去还阳。” 魂魄离体不超过半个时辰就可以还阳。 她对自己的玄术还是很自信的,无比肯定是生死簿有问题,先让他还阳,否则耽搁太长时间,将来即便活了过来,别人也会把他当怪物。 一行人走出城隍庙,予华用令牌召出鬼门,一个黑色漩涡出现在身前。 鬼门作为快速通道,本意是让阴差方便办事,可惜效率是提高了,这勾回来的魂魄是一天比一天少。 三只鬼走进了瑶阳市高级医院。 “这三个孙子,怎么把我送到这个医院了!”金元宝一见医院名就开始吐槽舍友不靠谱。 予华不解,“这医院不好吗?而且你家挺有钱的啊。”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这是全国甚至全世界最好的私立医院,没有之一。”金元宝眉毛拧成了一团,垂头丧气:“这么说吧,我家只有来这个地方看望病人的份。” 她啧啧称奇,“豪门都住不了的医院,这恐怕能活死人,肉白骨。” 他们往停放尸体的太平间走去,走在最前面带路的金元宝突然停了下来。他伸手在空中摩挲,“这里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墙,我进不去了。” “别碰它!”予华本能地喊道。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结界,根据布阵者意愿来拦截人和物。这个结界是拦阴间鬼的! 如果碰到了,布阵者很快就能知道有人闯进来了。 金元宝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已经摸上去了,随着他的动作,前方的空气如水波一样荡开。 他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忍住发颤的嗓音,“怎么了?” “快跑!”黑七神经紧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推开金元宝,侧身躲避从太平间袭来的箭矢,飞身往远离医院的地方跑,“我们已经惊动里面的人了!” “我怎么没看见?”金元宝一个劲往身后看,医院灯火通明,到底有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箭矢划过魂体的刺痛。 没等他们跑出医院大门,玄师从四周陆陆续续朝他们袭来,密密麻麻像是翻涌的潮水。里面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阵仗。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强打强攻就是送死。 黑七用勾魂索击落飞来的箭矢,“往西边去,西边是绵延的大山,方便躲避。” “好!” 城市的灯光逐渐变成小点,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茂密的树林。它们在秋风中摇晃枝桠,在黑夜中,仿佛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鬼。 渐渐地,她已经感受不到身后陌生的气息。就在她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下方的密林窜出一条拂尘,牢牢缠住她的腰,她躲避不过,被拖进林中。 一个身着紫衣长袍的老者站在她身前,老者长脸鹰眼,须发皆白,手握拂尘,正冷冷盯着她,眼神傲慢又冷漠。衣袂随风飞扬,上面用金线绣着醒目的图案,像是太阳,又像是月亮,她从未见过,只觉得那图案神秘古朴。 对视一眼,予华便知道了,这是一个强大的玄师,她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境界,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 修士一共有四个大境界:天地玄黄,每一个大境界中又有上、中、下三个小境界。总的来说,修仙无非十二境界。传说四个大境界之上还有第五个境界,但这仅仅是传说而已。 她如今堪堪到黄级下等,是最低下的修士。黑七比她强不少,黄级上等。 “我没法探到他的修为境界,这恐怕已经是玄级的高手了。”黑七正色道。 予华深吸一口冷气,他们今日肯定凶多吉少。 在修士的体系中,即便是高一个境界,高境界的玄师要杀低境界的玄师,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狂妄小儿,也敢来坏事!”老者声音暗哑,恍若从深洞而来。 此时,追兵已至,把三个鬼团团围住。 “分开跑!” 予华挥出长鞭,朝围拢过来的玄师抽去,打了个措手不及,逼得他们后退两步,包围圈也露出些许缝隙,就是现在,“快走!” 紫衣玄师的动作太快了,没等她看清楚,便又被拂尘缠住,随后意识逐渐模糊,只感觉落下来悬崖,迅速下坠。悬崖底部好像有个光点,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3章 第 3 章 “快,跑...” 意识像是从幽暗的深渊中缓缓上浮,耳边渐渐有了声音,像是被风裹挟着,从远方拂来,微弱而不真切。 予华艰难的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漫天的鬼气,笼罩着绵延起伏的山峦。密密麻麻鬼魂在山间穿梭。 很不对劲!这里怎么能有鬼气呢! 人死前必然生成阴气,成为鬼也只能在阴气浓厚的地方生活。然而阴气是不祥的存在,万物生灵,接触阴气,轻则生病倒霉,重则有性命之忧,神仙妖魔也不例外。 所以有了地府,既能安顿鬼魂,也能困住大量阴气。但是天长日久,阴气中夹杂的怨念越来越多,部分阴气逐渐异化成了鬼气。 鬼气比阴气的腐蚀性更强,更难束缚,即便是鬼魂这类阴间生物也会被侵蚀。所以有了香火的存在,可以帮助阴魂抵御鬼气,而且香火中的功德更是有助于修炼。 但不是每个鬼都能享香火,香火来自阳间的祭拜,是有限的。阴差、鬼王,甚至是阳间的走阴人,工资皆来自香火。 为了维护阴间的秩序,地府的保卫措施越来越严厉,据说冥王每天只思考一件事:怎么不让鬼气从十八层地狱渗透出去。 从理论上来说,鬼气仅存在于地狱。 这里显然不是地狱,为何鬼气弥漫,太不可思议了。 黑七! 环顾四周,才看到他倒在一片枯黄的芦苇中,黑袍破破烂烂,像一堆布条似的挂在身上。低头看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鬼息还在,没死。 她顿时松了口气。黑七修为比自己高,怎么自己已经醒了,他还昏迷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黑七缓缓苏醒。他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眼睛扫过周遭的草木,两眼一翻,“完了,进地狱了,等死吧!” “这里还是靖州。”予华指着他身侧的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道:“这是锦葵,生于靖州荒山。” 之前侯如宰口中的西山,就是靖州荒山。 她在地府三百年,与各地的鬼魂都打过交道,他们说靖州有一道山脉,由南至北,贯穿靖州。但是这道山脉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山脚附近存在些许植被。其中有一种花,花色如锦,丰富多彩,故名锦葵,红、紫、粉、白、黑是最常见的;花型如满月,重瓣单瓣皆有;叶为掌状,叶边如波浪。 “知道了这是靖州,然后呢?”黑七凑近看着锦葵,“这花不错,可惜不能移栽到地府。” 众所周知,地府只有血红色的彼岸花。 “你看这里,草木旺盛,哪里是后来荒山的样子。我怀疑我们穿越了,穿到了荒山还没有成为荒山的时候!” 黑七面无表情,“你少去忘川听鬼说书,尽是鬼话!” “我本来就是鬼!”予华心道,她四处寻找线索:“我听说书跟你玩手机有区别吗,你天天抱着手机去蹭网。楚江王说过,手机,害死鬼啊!不知道有多少鬼是因为走路玩手机来地府的。” “那老头子,嘴里都没好事。”黑七嘴里嘟囔,“听他的你就毁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随风声飘来。 她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她屏息凝神,努力辨别声音的来处,若隐若现中,像是巫师的祭祀唱词,又如子女向父母的哭诉,哀婉凄凉,闻者落泪。 直到阴气像潮水般灌入脑海,她才恍若大梦初醒。 “小心点,这个地方邪门,你刚才被摄魂了。” “就是觉得熟悉。”予华四处张望,企图从有限的视野中找到一丝关于此地的信息。 黑七眸光一沉,拉着她朝声音的源头找去,“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她一时没挡住黑七的力道,被拖拽着,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穿过桂树密林,一座破败的庙宇屹立在山崖下,之间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跪在殿内,哭声就是这女子的。 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女子缓缓转身。她身形纤细削瘦,貌若芙蕖,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二人。 “真好看啊!”予华心道,孟婆说的九重天上的仙娥,想必就是这个样子。 可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不免心生戒备,狐疑地看着女子。 女子一声冷哼,就在顷刻间,她已经站在二人身前,“又是两个倒霉蛋。” 她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眼中的冷光将二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还不快滚!” 几道金光如绳索向他们袭来,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这气息,是香火?! 与自己工资气息很像,可又不是一模一样。奇怪的是,这股气息异常浑浊,其中的香火味道若有若无,就像是一滩泥泞中夹杂着几片金箔。 “今日我便做件好事,废了你这孽畜!”黑七一把推开她,挥舞双钩,往女子方向劈去。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魄。 “别冲动啊,我们尚且不知她的实力,不要激怒她!” “她周身的鬼气,你看不到吗!” 话音未落,女子果然发怒,“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女子为中心,天地间被金光充斥,如同千万只箭矢,对准了二人。 这时予华才看清,这金光之中,宛如烟雾的怨气在源源不断地溢出。 一切都太快了,太匪夷所思,她惊得说不出话。 “你知道夜无昼是怎么成为冥王的吗?”黑七撕开她身上的绳索,开口问道。 夜无昼是冥王的名字,黑七怎么能直呼师长名讳?在她凝神的片刻,金光如长剑般刺进胸膛。 “修为高深?”予华抬手奋力撕裂两道袭来的金光。在这生死关头,突然八卦冥王的继位历史,极度不合时宜。她一心想逃出去,没有心思去深究缘由,有一搭没一搭顺着黑七的话说。 黑七拽着她,躲避不断袭来的金光,声音断断续续,“在阴曹地府,修为最高的是轮转王,原本的冥王位置是他的,后来夜无昼肃清人间的怨灵,得到天道承认,才成为幽冥之主。 他对阵怨灵,从无败绩,万鬼臣服。然而,事情总有例外。离忧怨灵就是那个例外。他在怨灵设下的一方天地内苦战七日,最后废掉半生修为才得以逃生。所以我们见不到冥王,因为他躲在酆都养伤。” 人死后为鬼,带着怨恨而死的人容易成为厉鬼,一群带着愤恨的人死后,埋骨地的风水被怨念侵染,长时间不处理就会诞生怨灵。 相较于厉鬼,怨灵更让地府头疼,它们实力强劲,不畏阳光,不惧雷霆,不怕鬼气,十分难缠。 怨灵不仅拥有理智,而且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大。 “那是一只千年怨灵,离谱的是它竟然有香火护体!” 黑七是冥王的得意门生,知道许多辛秘太正常了,可她越听越不对劲,“你的意思是,这女子,就是当初打败了冥王的怨灵?” “你还不算笨,开心吗,初入凡尘就能见到千年怨灵。” “不对啊,《阴物大百科》上记载,怨灵浑身散发出恶臭,就像尸臭混着死鱼的味道,这气味也是他们的武器之一。”这怎么跟她学过的不一样? 黑七侧身躲过一道金光,“总归有例外,比如你会玄学,是鬼中异类,这怨灵也是异类。” “我们不该冲动招惹她的。”最初这怨灵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她倒不是事后诸葛亮,黑七刚才暴走的模样实在反常。 黑七沉默了,折断几根金光后,缓缓开口,“放心吧,死不了。” 随着金光越来越多,黑七渐渐落了下风,前胸后背都刺满了金光。予华还比较幸运,身上的金光比较少,左右躲避,然而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那些刺入身体的金光又与怨灵相连,像是连接她和怨灵的水管,不断汲取她的修为。可以预料,修为被吸食殆尽之际,就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姑娘,大家都是死人,有话好好说,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她试图与有理智的怨灵沟通,“我们也是被玄师迫害才误入贵地。” 不知是哪几个字刺激了怨灵,数以千计的金光陆续刺入胸膛,予华顿时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微弱的修为在源源不断流逝,就连身体也在渐渐消散。 身边的黑七也不好受,他的头和四肢被牢牢捆住,金光急速用力,他的鬼体也在随之撕裂。 完了,这是魂飞魄散的情况啊! 意识逐渐模糊,“果然,靖州城隍不好当,真的要消散在天地间了。真是不甘心啊……” 心底也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死,我不能死!金元宝的寿命还没找回来,我还没享受城隍的香火,还没成为真正的鬼修……” “我、不、要、死!!!” 或许有了强大的求生意志,她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修为更是在暴涨。甚至在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那道修长的背影立在前方,抵挡着怨灵铺天盖地的攻击。 予华挣脱了怨灵的束缚,不自觉地追逐那道背影,不知道飞了多久,好像经历了四季轮转,沧海桑田,身下的草木枯了又绿,绿了又枯…… ——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听声音就知道用了多大力道。 “滚回去告诉夜无昼,收起那些弯弯绕绕,否则别怪朕不顾祖上盟约!” “呵。” “怎么,不服。” “不敢。” —— “啊——” 破败的城隍庙后殿,一声鬼叫惊走了栖息在飞檐上的寒鸦。 “我没死?!这是哪?!”予华摸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捏了捏自己身体和四肢,啧啧惊叹,“真是老天保佑!我竟然从怨灵手里逃脱了!” “老天可不会保佑你。” 清亮却带着淡淡柔媚的声音从斜前方响起,她抬眼望去,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倚门回首,眼含笑意,也带着些许好奇地打量她。 予华摸不准来人的脾性和身份,思虑片刻,“是你救了我?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 女子莲步轻移,走到床边,予华这才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女子一身青衫,衬得她身形高挑修长;一张芙蓉面,一对柳叶眉,明媚动人,手腕处松松垮垮戴了个翠绿翠绿的手镯。仔细一看,那手镯竟然在动。 这手镯是条竹叶青!此时正抬头朝自己吐舌头! 予华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两步,心中的差异只多不少。然而直觉告诉自己,这女子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 女子对予华的话不置可否,施法抬起她的手,清纯的灵力在她身上走了一圈,“还好我去得及时。” “我叫花满蹊。宴宁,是我的祖母。”见予华似懂非懂,花满蹊捂着嘴轻笑,“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 她探知不到花满蹊的修为,肯定比自己高,就连黑七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对了!黑七! 予华急忙站起来,环顾四周,哪里有黑七的鬼影! 花满蹊见状,眉毛一挑,满不在乎,“慌什么,又没死。”说完朝屋外冷声道:“进来。” “太好了,你也没事!”予华拉着他激动不已,“对不起,当时不知怎么,我好像修为大涨,却被什么引着走,竟然把你忘记了。” 黑七拂开她的手,歪歪扭扭靠这柱子,吊儿郎当,“那怨灵的势力你还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句话惹到她了,这给我打得啊!” 予华想起自己被怨灵吸走生命力的那种痛苦,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活该!你为什么要激怒她?” “因为——”黑七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想死前过个嘴瘾。” 她对这个理由保持怀疑,但是——余光瞥到一旁的花满蹊,她半躺在院内的枯树上闭目养神,“她为什么要救我呢?” 许是感受到了自己逃过好奇的目光,花满蹊美目微睁,胸前碧色流光乍现,光晕之后,是一颗荔枝大小的黑色珠子。 “巫氏害了我许多族人,我见他们最近鬼鬼祟祟,本想看他们搞什么鬼,却发现昨晚他在对付你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救你们一命,帮我对付巫氏怎么样?”花满蹊捏起珠子,对着太阳,不知在看什么。 “可惜我族至宝,与怨灵交战,灵气消散大半,差点就裂了!” 黑珠子陡然飘在自己眼前,对着阳光细看,还真是有许多裂纹。“这,这等宝物,可以修吗,只要有办法,我一定全力以赴!” 就为了找盟友,即便是牺牲家族至宝也在所不惜?难道花满蹊能未卜先知,算到自己会跟她结盟对付巫氏? 这理由实在难以说服她。 可不管怎样,花满蹊救自己是事实,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花满蹊轻飘飘道,“我有办法恢复那个小鬼的寿命。巫氏偷天换日已经成功,十二个时辰已过,用你们冥府的法子肯定没法让他还阳,更别说找回原有寿命了。” 小鬼?金元宝!予华急道:“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 “你们被巫阳丢去喂怨灵,他被阴差带走,应该是送回地府了吧。” 没等她细想,冷不防花满蹊瞬移过来,像条蛇似的搂着自己的腰,笑眯眯地说:“你看,玄珠上那么多裂纹,怎么也得三千年香火钱修补吧。 还有我撕裂阵法,把你从怨灵手里拖出来,身负重伤呢,损了我几百年的道行,你少说也要用一颗金丹来还呀。那个小鬼丢失的寿命,少说也有六十年,看你们这修为,也不需要你们跟我一块对付巫氏了。把债还上就行。” 三千年香火,她在地府任劳任怨,努力了三百年,出去日常花销,满打满算,手里也不过一百多年的香火。 一颗金丹,那就是到金丹境,然后把金丹剖给她。 黑七把勾魂索朝花满蹊面前一丢,冷呵道:“你把我俩捆起来,再丢回怨灵那呗。” 言下之意,做不到! “别听他胡说!”予华把勾魂索捡起来,塞进黑七怀里。 黑七嗤笑,“怎么,你还能还上不成。” “不知道,反正死了肯定没办法,”转身对花满蹊笑道:“我想办法,只要我不魂飞魄散,一定会还的,你放心。” 花满蹊歪着头,笑盈盈看着她,懒懒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怎么感觉她在逗小孩? 予华收回思绪,沉吟片刻,从衣领里掏出一条银色项链,链子上,坠着个龙眼大小的粉色珍珠,珠子圆润饱满,在晨光中散发着莹莹幽光。 花满蹊眉头一挑,“真是难得,现在还能见到这么大的鲛人泪。可惜其中的灵力消失殆尽,它已经成了一颗普通的珍珠。” “这原来是鲛人泪。”予华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来的,好像从有意识开始它就在自己脖子上带着,她坚信这是找寻自己身世的信物,“这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以此作抵押。这个珠子可以助力修炼。”她当鬼修没什么天分,能修到黄级下等已经是靠这可珠子了。 花满蹊绝美的面容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对鲛人泪没兴趣,如果你能让我在你身上下个小小的咒术,我就相信你。” “予华!”黑七警惕地盯着花满蹊,像是一条伺机进攻的狼。 花满蹊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只是盯着予华,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慵懒柔媚,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我答应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更何况,她直觉花满蹊不会害自己,如果她要害自己,何必费劲从怨灵手下抢人。 “爽快!”随着花满蹊的话音落下,以二人站立的地方为中心,赫然出现一个青色阵法,古朴繁复的花纹如藤蔓般将二人连接起来 顷刻之间,阵法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要听话哦。”花满蹊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散不见。 予华愣了片刻,她真的下咒了?没什么感觉啊。 先不管这些。 当务之急,是去地府把金元宝带回来。 第4章 第 4 章 “花满蹊说她可以让金元宝死而复生,事不宜迟,我必须尽快把他带出来。” “怕什么。”黑七不以为意,“就地府那工作效率,再过去两百年,也不一定轮到他投胎。” 也不知道什么世道,现在的鬼都不愿意投胎,阴差也越来越懒散,地府办事效率出奇的低,一只鬼的投胎等待时间最少也得三百年。 黑七抬脚往庙外走,示意她打开鬼门。 予华叫住了他,“我独自前往即可。你得帮我打探一下靖州阴差的情况。” 她即便现在两眼一抹黑,也知道靖州阴差恐怕不归城隍调度。自己来了这么久,除了侯如宰,一个阴差也没见着。 —— 地府还是老样子,灰蒙蒙的天,假月亮挂在天上,全年无休,火焰般的彼岸花海开满忘川两岸。 刚入地府的鬼魂,肯定在玄冥殿受审。 按照地府的办事流程,鬼魂入地府后依次到十殿阎君处接受审问。第一殿由秦广王掌管,黑七就是秦广王手底下的无常,因着黑七的缘故,自己也对玄冥殿也比较熟悉。 予华掂了掂半个月的香火钱,欲哭无泪,求人办事得奉上香火钱,这个道理她懂,可当城隍当成这个样子,工作还得倒贴,恐怕就自己一个鬼了吧。 “他昨天进地府,今天就能去投胎,我就离开了两天,地府办事效率这么高了,您老别开玩笑呀。” 掌管玄冥殿文书的阴差是个高高瘦瘦的老者,戴副黑框眼镜,山羊胡子长至胸口,说话一字一顿,“我多大年纪,跟你开玩笑,你看这封肃英宫发来的文书,是轮回王说这小子少年夭折,心存怜悯,故而准他直接投胎,多大的荣耀。跟他一起投胎的还有十七八个,都是英年早逝的。” 她接过玄页金字的文书,逐字逐句看,真是见鬼了!秦广王是几个阎君中最秉公执法的,他手底下的阴差也都不是信口开河的鬼。 把文书还给他,随口抱怨,“这些人不会是轮回王的亲戚吧。” 文书先生瞪了她一眼,下巴翘得老高,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轮回王是皇天贵胄,谁敢跟他攀亲戚,不要命了。” “多谢先生。”她没工夫在这耗了,这封文书是昨晚发的,金元宝是早上被带走投胎的,希望他还没有喝孟婆汤! 第十殿,肃英宫在忘川下游,左转右转绕过普明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小钰,她欣喜地上前一步,“你怎么在这?” 小钰牵着一串阴魂,朝身后努努嘴,愁眉苦脸,“地府的安保措施实在太差劲了!这次竟然逃了七八个厉鬼!还是从第七层跑出来的。” 予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背脊上起寒毛,“管理也太松了。” 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由一个鬼王看管,越往下监守越严厉,予华才成为阴差的时候,也有第一层地狱的厉鬼逃出去,现在十八层地狱的厉鬼出逃可能也不稀奇了。 小钰环视四周,悄悄俯在她耳边说,“我叔叔说,那些鬼王大半都是轮回王的徒子徒孙,即便办事不力,玩忽职守,其他阎君怎么敢管,只要不闹到冥王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轮回王可是冥王的亲师弟,深受冥王信任,他们都私下称轮回王为小冥王呢!这些事,谁敢顶捅到冥王那去。” 地府以冥王为尊,冥王之下是十殿阎君,诸位阎君手底下则是大大小小的鬼王、阴差,掌管着地府事务。 “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真是到哪都得人脉说话。 二人寒暄几句,正摆手告别,就见忘川里的鬼魂往岸上爬,密密麻麻,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追他们。 忘川里都是到了投胎时间,却不去投胎的鬼,他们都有很强的执念,不愿意投胎,饱受执念之苦,只有沉入忘川,让忘川水侵蚀自己的执念,期待有朝一日能解脱投胎,可惜越痛苦越清醒,她没见几个从忘川出来投胎的鬼。这些鬼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强,所以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跟逃命似的。 就在自己思索的顷刻之间,突然间地动山摇,她扶着柱子勉强站稳,宫殿的石头雨点似的落下来,远处以忘川为中心,众鬼四散逃窜。 “都给我老实点!”小钰扯紧勾魂索,被锁链捆住的厉鬼如同针扎骨髓,抽痛起来,“这动静……” “是怨灵,从十八层地狱里逃出来的。”地府安保系统与鬼将的通知一同响起。 怨灵无需审判,直接丢进十八层地狱。 小钰打了个寒颤,“我,我还是第一次撞到怨灵。” 说话间,已经有许多阴差逆着人群,聚拢在忘川两岸,予华抽出长鞭,“小钰,你赶紧去殿内把厉鬼先关起来。” 这些厉鬼没有理智,感受到怨灵去气息后蠢蠢欲动,释放鬼气,想趁机引来怨灵,自己脱离束缚。 “好!你当心。” 好臭!原来这才是怨灵的气息。这绝对是自己鬼生中闻过的最臭的味道! 忘川上弥漫的鬼气,鬼魂触之即伤,怨灵释放的鬼气把一个个阴差击落,个别受伤严重的阴差直接当场魂飞魄散,即便如螳臂当车,阴差们依旧如潮水般涌上去,众人的勾魂链结成一张大网,企图把怨灵逼退回去。 她与另一部分修为更差的阴差负责转移无辜受灾的鬼。鬼气无差别攻击,砸到谁谁重伤,甚至当场疯魔。这些被侵蚀的鬼只有一个下场——被阴差杀死,灰飞烟灭。 “大人,大人救我!”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她侧身躲过一团鬼气,把带走的鬼魂放在彼岸花海里。彼岸花不仅是地府的热门景点,更重要的是,这些花草是一层防御墙,一定程度内稀释鬼气侵蚀。 在漫天鬼气中,似乎看到一个小鬼蹦蹦跳跳。 “金元宝?你怎么在这!”她突然觉得或许天道注定,他命不该绝。 幸好没喝孟婆汤,更没投胎。 金元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许多灰烬,衣裳破破烂烂,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伤痕。 拉着他躲过一个火球,急问:“他们对你用刑了!怎么回事?” 金元宝蹦出来抱她,哭哭啼啼,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躲了起来,心想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回城隍庙,等你们回来。结果一个人看见了我,好像就是那些追来的玄师,他把我打晕了。等醒来就在地府。 刚醒来就有一个牛头押着我去投胎,我当然不愿意,就被他们好一顿打,然后听说他们要把我丢进地狱喂厉鬼,我太害怕了,就逃,但是我哪知道怎么跑,横冲直撞的,我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吗,一群人啊,乌央乌央地来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地震了,我就趁乱跟着人群跑。” 幸好遇见了你,我有救啦!”金元宝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撞上鬼气。 予华一把拉开他,躲过擦身而过的鬼气,顺手他放在彼岸花海里。 很快,十殿阎君和鬼王们陆续赶来,霎时火光四溅,阴差手中的勾魂索,组成一张张大网冲向怨灵,破碎的铁块随鬼气砸下来。怨灵被逼退,十八层地狱的守卫又增加了一倍。 “怨灵作乱,地狱中的受刑之鬼逃脱者甚众,现在开始,众阴差开始搜寻地府,发现逃脱罪鬼,格杀勿论。” 随着阎君的声音响彻地府,画有逃脱鬼魂的画像陆续在地府张贴。 她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带着他回到阳间。鬼门只能在鬼门关外召唤出来,故而必须先走一段路程。 金元宝蹑手蹑脚跟在身后,行至鬼门关前,他忽然停下,“这个,好像是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你犯罪了?” “我的生平大人您是清楚的呀!” “是啊,这不应该啊。”予华目不转睛看着画像,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了问题,金元宝牵扯到的事情很复杂,背后涉及很多人,包括地府的阎君、鬼王。她越发肯定生死簿有问题,但现在看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予华,你,你们?”小钰看到她背后的鬼不明所以,顺着目光看向画像,来回比对,“你快把他送去地狱吧,还能领一笔赏金。” 予华担心小钰卷进此事,决定暂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不料小钰好看的眉眼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 “我刚才送完逃鬼,我叔叔说这次怨灵作乱,损坏了许多鬼的产业,地府需要做出赔偿,本来这事没什么,问题在于,阳间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祭祀逝者,地府的香火来源大减,现在又要拿出一半去赔偿受损鬼魂,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小巡使的工资又缩减了一部分。” “这……对你们太不公平了吧。”予华不知怎么安慰她,自己的城隍也不好当,又穷又惨。“以前没听说要赔偿被损坏的产业。” “确实没这条规矩。”小钰嘴唇一撇,露出厌恶的神情,“我叔叔说的,还不是因为这次侯家的产业损失大半,他们挑起来要赔偿的事呗。” “这个侯家?是什么来头啊?” 第5章 第 5 章 小钰把二人拉到僻静处,小心翼翼,“就是一个家族,这个家族的人都有当走阴人的资质,死后也在地府任职。都快上千年了吧,攒下好些家业。”她指着还是一片狼藉的忘川,“你看,忘川两岸的产业,一大半都是他家的。” 说罢狐疑地看着予华,“不可能啊,你应该是知道这个家族的。” 她心中划过一个不妙的预感,就听见小钰说:“靖州侯家,世间最大的走阴人家族。这次你没见到他们家的人吗?” “见到了一个侯姓阴差,没往这想。” 小钰的目光在一直予华和金元宝身上不停打量,见自己有些防备和不自在,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不问你俩的事情。但是你小心吧,我叔叔听说你当了靖州城隍,直接说‘靖州是鬼能去的地方吗’,总之,你万事当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看着小钰真挚的眼神,予华心里忽然担心起来,她真怕连累她,但自己别无选择,在其位,谋其职。“谢谢你,小钰。” “你们快走吧,待会别人反应过来,想走就不容易了。” 回到城隍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城隍庙里漆黑一片,偶尔听到几只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七,你在吗!” 没人答应她,应该还没回来。 “那个,大人,我刚刚一直没说。”金元宝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我有点难受,像是要散掉了。” “糟糕!” 金元宝魂体已经呈半透明状,鬼气的恶臭越加明显。在地府时担心被发现,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没注意到他的情况很不好了,怪不得他一路上沉默寡言。 “怪我,怪我。” 赶紧往他的魂魄注入香火,一百年香火,不到一个时辰就消耗殆尽。她还没来得及心疼。 这也不是事。 “予华,非要如此吗?”黑七的声音陡然响起,“你在地府任劳任怨三百年,再有一个月的香火,你就能晋级,成为玄级中等的鬼修。他跟你素不相识,他的劫难与你无关。” 她的眸光暗了暗,按着金元宝快要消失的魂魄,坚定道:“香火没了再攒,魂魄没了就真的没了。” 更何况,她答应了管这件事,就必须管到底! 黑七见状,不再劝她,小不忍则大谋,何必呢。 百年的香火注入金元宝的体内,他被鬼气侵蚀的魂体逐渐愈合,丝丝缕缕的鬼气被连根拔起。 “多谢大人,救我小命,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金元宝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摇个不停。 这是一个现代鬼,这叫握手,跟他们这种古代鬼行礼是一个性质。 她摆摆手,“我说了你能长命百岁。” “大人,我听你说香火,类似于人间的钱,我给你烧香你就有香火了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香火怎么来的,就知道人间本应该是地府香火的最大来源。 黑七推开热情的金元宝,“是这个道理,也不是一样的东西。胡乱烧点纸钱,这不叫香火,这是污染空气。心存感恩,心中有所念所思,此时烧的纸才叫香火。” 金元宝急道:“感恩啊,我怎么可能不感恩。要不是三位大人,我早就真的死翘翘了,我一定号召全家人来城隍庙烧香!” 这话提醒了予华,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的香,施法点燃,放到金元宝跟前,“说出你父母的姓名住址生辰,不然你真的死翘翘了。” “啊?”金元宝一时摸不着头脑。 她继续解释,“望乡台的引梦香,简单来说就是给你父母托梦,让他们把你的身体带出来,千万别埋了或者烧了。” 她知道现代鬼很少土葬,他们火葬的多。 “医院有许多玄师在蹲守,根本进不去,只有你的身体出来。” 金元宝照她说的做了,接过引梦香,在院子里给父母托梦。透过窗棂,只看到他手舞足蹈的背影。 这事太匪夷所思,如何让他父母相信可以死而复生是个问题。 “大人,我回家一趟!” 抬头只见金元宝的残影。 在他离开的空挡,予华看着城隍庙正殿的供桌犯愁。 她需要一个肉身,方便在人间行事。她知道作为城隍,如果修为不够,无法显现肉身,就可以把庙里供奉的神像变成肉身,靖州城隍庙的供桌上确实一截木头,一看就是附近小孩捣鬼放上去的。 真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这里根本没有城隍像。 要不,将就这木头,自己刻一个? 说干就干! 黑七盯着她上下翻飞的手,眉头拧出好几道褶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城隍庙里的神像,都是辖区百姓合资雕刻,秉承百姓怨念铸就,你这,自己给自己贴金是不是太早了。” 不等他说完,一块小小的人形木头立在予华手上,额头与木头轻轻一碰,瞬间殿内涌出一片碧色烟雾,朦朦胧胧的薄雾之中,赫然倚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 “这也行?!”鬼七嘴角微微抽搐,满眼不可置信。 “不错嘛,短短两天,城隍大人已经有肉身了。” 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薄雾中走出一个袅娜的身影。 花满蹊。 她见到予华,疾步上前,捏捏她的手,又捋了捋头发,又惊又喜,双眸里迸发出耀眼的亮色。 予华把手抽出来,转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我也不敢相信!真的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咦,脸上的伤痕怎么还在?” “那都是小事!”花满蹊。 确实,有了人的身体,行事方便多了。 —— “是这吗?阴森森的,吓人呐!” “儿子梦里是这么说的。” 殿外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像是两个中年男女的音色。 “幸好没让老大老二来,这鬼地方真吓人,可别把咱们家都团灭了。” “老金,你赶紧呸呸呸!” “呸!呸!呸!” 予华听到这话不免汗颜,只能给父母托梦是因为引梦香不够,她就带了一根出来,还想要多的,得加钱。 “大人,我父母来了!”金元宝冲进店内,朝她兴冲冲道:“咦,大人,你跟正常人一样啦?!不是魂魄了!” 不等她开口,殿门轰隆一声,塌了……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神仙菩萨,我们真是轻轻推了一下。” “没关系,这门本就是坏的。” 金父金母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您是,何方圣神?”金父挡在妻子身前,试探着问。 女子并未回应他,只往二人身后探身,问到:“把金元宝的身体抬进来。” 金父背后猛地升起一股寒意,冷汗浸透衬衫,他眼神闪躲,却不敢再问,忙把儿子的身体背进殿内。 她抬眼看向花满蹊,示意该她出手了。 花满蹊绕着金元宝的尸体走了一圈,转身摊手道:“我需要一个媒介,二老似乎并没有带出来。” “什么媒介?”金元宝急了。 “知道你寿命去向的媒介。”花满蹊弹开竹叶青的捣乱的脑袋,“他寿命被偷是用了一种阵法,媒介就是阵法上的东西。” “那一时半会不能用正常方式还阳了。”一缕青烟从予华指尖流出,水蛇般绕着金元宝的身体,很快,他的身体平躺悬在半空。 从进城隍庙开始,每分每秒发生的事都在冲击金父金母的三观,二人一动不敢动,呆呆盯着儿子的身体。 黑七走到金元宝的魂魄后,趁其不备,一掌拍去,魂魄撞向身体,予华眼疾手快,从袖中抛出几十枚小拇指大小的银针,流星雨似的扎进他的身体。 钉魂针,地府望乡台特产,如果鬼魂在望乡台看到自己的小辈魂魄不稳,就会买下三枚钉魂针,在入梦之际钉入小辈的身体,一般来说,钉魂针的有效期是三年。 许多小孩子容易受到惊吓,或是莫名哭闹,生病,医生怎么查也查不出问题,却在某一天身体突然就好了。 金元宝是脱离几天的魂魄还体,身体与魂魄都发生了互斥反应,所用钉魂针越多越好。 花满蹊所说的恢复寿命之术需要媒介,暂时拿不出什么媒介,暂时用钉魂针让他先还阳再说。 一切完成后,金元宝缓缓睁眼,抑制不住激动地摸脸掐腿,“我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爸!妈!” 金父金母忙上前簇拥着儿子,把他看了个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多谢神仙,多谢神仙!我们明天就来庙里烧香!烧多少都行!” 予华扶起两位老人,郑重其事,“还没完!钉魂针最多三个月就会失效,到时候他还是会死。所以,必须拿回属于你的寿命。”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她抿嘴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们要弄清楚那个医院里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最好能发现谁不正常,比如垂死之人焕发生机。最好是我能自己去那看看,虽然我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但里边的玄师也不是吃素的,要发现我应该很容易。” “暗的不行,可以明着来。”关乎生死,金元宝此时脑子转得飞快,“您直接找个人多的时候,光明正大进去,那些玄师忌惮人流,也不敢对您怎么样。至少不会像那天一样,被乌泱泱一群人追杀。” 金母回想起医院的点滴,她听到儿子猝死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根本没有去关注医院有什么异常,“那是高档私立医院,跟普通医院不一样,那安静得不行。” 金母一席话浇灭了金元宝跃跃欲试的热情。 花满蹊躺在房梁上,玩着手机,时不时投来一抹余光。 “没有人就找人嘛,可以叫上你们的亲朋好友!”予华分析道。 “那能有几个。”金元宝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大人,您可以考虑直播啊!成了公众人物,那些玄师动你也会忌惮一二。而且,成了公众人物,说不定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城隍庙,来上香呢?” 第6章 第 6 章 “直播?那是什么?”予华对着他们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兴奋。 金元宝整个人都在发光,他一家的香火不够大人还债,但成千上万人的香火总可以! “直播,就是能让您香火鼎盛的最佳方案!” 金家父母毕竟是商人,七嘴八舌讨论方案,黑七眉头拧起,看似沉思方案的可行性,余光却瞥向花满蹊。 花满蹊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滑一通,片刻之后,突然在金家父母面前现身,吓得两位老人摸着胸口直喘气,即便是经历了儿子死而复生,一时也难以接受这般场景。 花满蹊朝二人妩媚一笑,随即俯在予华耳边低语:“你看,这人胡说八道都有上百万粉丝,你可是从地府里出来的正规阴差,绝对轻松碾压。” 屏幕中是一个中年男子,顶端“上善国学”四个字熠熠生辉。 金元宝解释说,这是金牌主播的标志,必须粉丝达到一百万才有的特权。 屏幕中的“上善国学”唾沫横飞,“老太爷年轻时当了两年兵,自然不怕走夜路。路过村口的百年黄桷树,忽然见一位鹤发童颜,仙袍飘然的玄师,端坐树下。老太爷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疾步上前,那玄师却凭空消失。 他绕黄桷树找了七八圈,什么也找到。就在他放弃,准备离开时,却被树枝绊倒,趴在地上一抬头,就见正东方有几尊泥像。老太爷壮胆上前看,原来是几尊破破烂烂的玄门仙长泥像。 后来,老太爷建庙宇,将泥像修补上色,又请人造了几尊天师天女像。最后,老太爷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直到108岁时在睡梦中去世。 这老太爷难道是有什么机缘? 老太爷出行这天正好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所谓的道人不过是从地府跑出来的小鬼,见到有人来了,故意捉弄他罢了! 更何况老太爷命格属阴,自然能看到小鬼。但是修补神像,为神像建造遮风避雨的庙宇确实是功德一件,这功德庇佑老爷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在座的各位粉丝想知道自己的命格分析吗,现在我来发一个福袋,中奖者报上生辰八字,主播直播分析。” 五颜六色的送礼特效溢满屏幕,评论区更是满屏追捧,花满蹊挑眉嗤笑,“你看,就这种随口编故事的水平,都能在互联网上混得风生水起,你难道不行?” 这故事,确实很普通。 仙人神像,无论何种材质,都有驱鬼作用,谁家鬼那么大胆,敢在仙人神像面前弄鬼! 原来这就是直播,她原想再厚着脸皮,劳烦小钰的叔叔再给自己介绍几份工作,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 “或许,可以来点更刺激的。” 当夜,夏国最大的直播平台,名叫【逍遥游】的直播间出现在【新起之秀】一栏,这个板块是给新账号的福利,一个小时更新一次。 【新起之秀】是直播平台给新人主播的福利,任何新直播间都能在这个栏目中上架2个小时。时间一过,便各凭本事。 有的直播间在【新起之秀】中很快一飞冲天,有的依旧寂寂无名。 她坚信自己可以是前者。 金家父母回家给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接受自己弟弟死而复生的现实,金元宝则自告奋勇继续待在城隍庙,他说自己是这里唯一一个5G冲浪选手,直播间管理员的职务当仁不让。 “您看向手机屏幕,做个自我介绍”,金元宝在前方举起手机对着她,又自言自语,“这光线不太够啊。” 一个响指,殿内的烛台上,一根根蜡烛宛如新生,又亮了起来。“够吗。”花满蹊懒洋洋地靠着供桌边看戏。 【这是什么,探险直播间???】 【环境吓人,主播这脸更吓人!】 【故意这样搞,确认引流的/狗头/】 【不管怎么说,不能攻击人家的外表/鄙视/】 【主播怎么不说话,也不像助眠的】 …… 金元宝见评论区吵起来了,一些人说话越来越难听,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安慰予华,“大人别听他们说,咱们凭本事吃饭。” 她好笑道:“我不在意这个,别担心。”她在地府几百年,早就习惯了外表带来的偏见。怎么能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思绪。 评论区各说各话,虽然才二十多个人,也热闹非凡。 她觉得到时候了,给金元宝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直播间画面中间出现一个红包,喜气的红色几乎把屏幕完全覆盖。这是以主播的名义,向指定观众发放红包。 【wc,一百万的红包,主播啥来头】 【现在的新人直播玩这么大吗】 …… 直播间的人猛涨到两百多人,评论也越来越多。 以她三百年的地府生活来看,鬼离不开香火,人离不开钱币,要想快速聚集人气,就必须付出些大家伙。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金家父母原本给她一百万当酬劳,但她要钱也没用,所以仅拿了一百万当诱饵。金元宝说,一百万在人间已经是笔巨款了。她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银行卡,账号手机都是金元宝的。 她觉得不能一直麻烦金元宝,心想明天就去把这些阳间生活必备品搞定。 直播间内很快来了三百人,予华估摸时机成熟,一字一顿,“本人精通玄术,为实践术法,愿以一百万为赌注,规则如下: 直播间的观众朋友投掷一个嘉年华,再提供我需要的信息,我必然把你的过去未来说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如果我说错了,那么一百万你带走。我所要的信息很简单,出生日期,自己的人物照片,两种方式二选一。” 一个嘉年华价值2888,并不便宜,直播间顿时炸了锅。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这种能力,天上一定掉馅饼了?】 【谁来试一下,我倒要看看她说话算不算数】 【主播是玄师?我也认识几个出自大家族的玄师,他们都不敢担保自己可以一个人的过去未来算得清清楚楚,你是哪里的野狐禅,引流的吧】 【鉴定是神棍,秒了】 …… 重金之下,必有勇士,尽管直播间全部都是质疑声,但不着急,她相信一定会有人抵挡不住一百万的诱惑。 “浅尝风的味道”申请连麦。 “主播晚上好!” 黑发红唇的美艳女子笑盈盈出现在屏幕上,她身后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屏幕前,朝她龇牙咧嘴的笑。 女子浑然不觉,“我倒不是想要这点钱,就是好奇主播有没有那种能力。” 予华挑眉,“我们?” 屏幕中的黑影一闪而过,好像刚才出现的东西都是幻觉。她正想开口,但女子的动作比她快。 女子歪头一笑,“是我朋友。”说话间从身边拉出自己口中的朋友,自己则屏幕上退了出去。 留在屏幕上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低眉含笑,耳垂微微泛红,“你好,我是‘浅尝风的味道’,我生活美满,对玄学也不感兴趣,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比脑子快,就连上了线。” 予华凝神看着“浅尝风的味道”,见她周身若隐若现几缕金光,恍然大悟,“从双眼中心点向上延升,直至额头中部的两个地方叫日月角,代表一个人有与众不同的能力,你的日月角圆润微凸,与印堂连成一线,印堂也是祖先的位置。 你的祖辈应该是专注于一件事的研究,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从面相分析来看,是观星师。观测天象,制定历法,不违农时,在国家危难的时候,以文人之躯抵御外敌,不惜身死殉国。而你,出生于学术世家,继承了先辈的能力,是个天文学家。正是因为你的家人投身学术,为科学现身,所以一直以来,你的生活简单干净,毕竟与知识打交道可比与人打交道更容易。” 这女子太阳穴凹陷,性格沉静单纯,很容易财色两空。 “从你满面红光来看,你要结婚了。三年前你在一场宴会中认识了他,那人幽默风趣,在生活中处处给你制造惊喜,纯粹简单的你爱上潇洒才子,简直就是小说般的故事。” “浅尝风的味道”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面颊布满了红霞,“这也太神奇了!都说准了!我祖上是前朝宫庭司天台的官员,我的祖父母与父母在学术界小有名气。我如今还在读博,将来确实会从事学术研究。” 她从未在社交平台上发任何信息,从网上也找不到自己家庭的具体信息! “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我也即将组建自己的家庭。”提及爱人,她双眸亮晶晶的,肉眼可见的幸福之态。 【不会是历史书上提过的那个家族吧!】 【你们也信!这就是个托】 【有点意思,就算是演员我也爱看】 予华轻呼出一口气,斟酌道:“你我萍水相逢,原本应该说声‘恭喜’,但你的祖先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也不忍心让他们的后人遭受无妄之灾。 简而言之,你的男朋友把你,甚至是你的家庭当做跳板,等你们没有利用价值后就一脚踹飞。你的家庭把他扶持到高位后,他并没有心存感激,反而认为自己寄人篱下,受尽苦楚,于是开始了对你父母的报复。 你的父亲在一次实验中吸入毒气,意外死去,而破坏实验器材的人就是你的男朋友; 你的母亲被举报实验造假,卖国求荣,老夫人高傲一生,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跳楼自杀。 而你,早就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在父母死后更是把他当做了唯一的依靠,殊不知他让你生下五六个孩子不是爱你,而是他的繁衍本能和遮羞布。最后,你死在产房里,殊不知产房外,是你的男朋友和他男朋友恩爱缠绵,” “浅尝晚饭的味道”的脸唰地白了,“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这女子的教养不错,予华心道,在幸福时刻被人泼冷水,虽然生气却没破口大骂真是有涵养。 她的朋友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转过镜头,讥讽道:“说话要有凭证,祸从口出的到底懂不懂?你看她温温柔柔好欺负是不是?我可不是吃素的!” 评论区骂她“故弄玄虚”的弹幕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予华对自己的能力一清二楚,论修为,那些人间的修仙世家随便一个小修士都能碾压自己,但是玄术就不一样了,她很有信心,曾在三生石边给人测算前尘往事,从未有误。 “你要不问问他在哪,在做什么?” “浅尝晚风的味道”强忍住内心的愤懑,做了几个深呼吸,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 “滴——滴——” 电话打通了,然而没人接听。 就在挂断的前一秒,电话被人接通,另一头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亲爱的,怎么啦,我刚趁做实验的空出来上了个厕所,没带手机,幸好赶回来了,不然就错过宝贝的电话啦!”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眼眶的泪珠滑落,她抑制住哭腔。 男人安慰她道:“我也想宝贝了,但你知道,现在是实验的关键阶段,我想赶紧出结果发表,不能辜负老师给我的数据。这段时间就辛苦宝宝独守空房了,mua~” 简单聊了几句,“浅尝晚风的味道”挂掉电话,认命般闭上眼睛,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睁眼厉声道:“他竟然骗我!” 第7章 第 7 章 “我很爱他,对他的习惯、作息了如指掌,或许比他本人还清楚。他是一个执着的人,在实验过程中绝对不会离开,无论实验成功与否,他会一直盯着,甚至会少喝水,就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 这个习惯已经成了个心理疾病,我还劝过他去看心理医生,每次他都推诿不肯。” 所以我可以肯定,他根本就不在实验室!” “浅尝晚风的味道”不愿意相信予华说的话是真的,可男朋友确实在撒谎,她心中越发不安。 猜到了她的心思,予华灵光一闪,或许能让事情更加有趣。 透过手机屏幕,她接着目不转睛盯着她,用一种近乎诱惑的语气道:“想着你的男朋友,告诉我你心底浮现的数字。” “浅尝风的味道”被她的眼神感染,像是被一股莫名力量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这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124,那个数字是124。” 12月4日,这个数字对于她而言极具纪念意义。他们是在三年前12月4日学校举办的联谊会上认识,在一年前的12月4日,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而在今年的12月4日,他们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屏幕另一端的予华捡起地上几个树枝,根据数字,摆出了一个卦,“这是六十四卦中的一个,它的全称是‘雷山小过’,有下位者僭越的象法,此卦五爻发动,在卦辞中,五爻表现的是‘密云不雨,自我西郊’,一个阴谋已经成形,就等时机了。” “什么意思?” “就是你报骗财骗色是他早就预谋好的,所有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予华挑破窗户纸。 【我找度娘了,上面根本没有主播说的含义】 【诈骗主播,看你这模样就不像好人】 【虽然我觉得主播是神棍,但也没必要人身攻击】 …… 予华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正西方向十公里的位置,十三楼,应该有个房屋。”她心中不忿,谁家好东西放在搜索引擎上啊!好东西都在各大修仙宗门的秘境里! “那是我的婚房。”她抢白道。 予华颔首,“要不你现在去看看呢,说不定新房里有惊喜。” 【小姐姐快去,说得这么玄乎,让现实打烂她的脸】 【真搞笑,人家明显就是幸福美满人生,主播把人一家诅咒了个遍,每个人都没好下场?笑发财了】 【太能忽悠了,不带货卖保健品可惜了】 “浅尝晚风的味道”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她紧咬下唇,从唇间挤出几个字,“如果你说错了,必须公开道歉!” 她的朋友扶住她,抢过手机,冷冷道:“主播,如果你敢逗我们玩,我不会放过你!” 予华颔首,继续说,“你的朋友,就是你身边这位,印堂黑气郁结,黑气绵延至驿马宫,你最近有出游的打算,我的建议是别去,去的时候完完整整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就缺胳膊断腿。按照原有的命运轨迹,如果不是你残疾了,‘浅尝晚风的味道’最后也不至于落得无依无靠,抑郁致死的下场。” —— “浅尝晚风的味道”的新房就在大学旁边,地段很好,开车十多分钟的路程。 她拿出钥匙,手止不住地颤抖,要相信他有隐情,她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走进已经装修好的大平层,她曾经一遍遍设计布局,不止一次幻想过要怎样装饰自己的婚房,可看着主卧的暖光,她的心如坠冰窖,脑海里一片空白,双腿却不自觉靠近卧室。 房子被放着散味,屋内的人根本想不到深夜有人前来,因此卧室的门并未关严实,露处一条窄缝。 透过门缝,“浅尝晚风的地方”看到了此生最不堪入目的场景:装饰温馨的房间里,床下是杂乱的遗物,床上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交叠在一起,床榻“咯吱”声与男人的喘|息|此起彼伏,一切都在提醒她这里是怎样一场“激战”。 自己的爱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露出似是痛苦,实则享受沉迷的表情。 房中隐隐传来二人的谈话。 “她会信你说的吗?” “她蠢得要死,根本不会多想,就算多想了又怎么样,哄两句就好了。她家传统又死板,等我们领证结婚,即便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一家人还会帮我们瞒着!而且她父母那么大年纪,将来他们在学术界的一切,不都是我们的吗。以后让她多生几个,咱们都后继有人!” 在自己的婚房中,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里,挑了两个月的床榻上,自己的男人与另一个男人…… 一切的一切都令她作呕。 “浅尝晚风的地方”胃里翻江倒海,推开好友,疾步离开新房,她一路奔跑,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胃里的恶心再也止不住,“哇——”吐了一地。 脑海里有什么影子闪过,那个男人,就是父亲今年新招进实验室的学生!正是渣男引荐! 好友追了上来,厉声道:“放心,我留了证据,凭咱们两家的能力,怎么着也让渣男生不如死!主播,我会去验证你说的话!” 【我艹,好恶心,我反正是信了,怎么可能有人演这个,主播有点东西】 【小姐姐一家好可怜,被渣男吃干抹净,辜负真心的人该吞一万根银针!qtmd臭渣男,不得好死!!!】 【这托,下的血本也太大了,就算是演员,这演技不去评奥斯卡可惜了】 约莫一刻钟后,“浅尝晚风的味道”出现在直播间,一口气投了十几个嘉年华,满屏绚烂的特效后,她眼角泛红,身上温柔的气质多了几分凌冽,“谢谢主播,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人还被蒙在鼓里,你救了我们一家。接下来的事,一定非常精彩。” 她不内耗就好,予华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是你几代人的奉献,累积下来的功德,所以你我今天有缘相遇,你也能看清阴谋,悬崖勒马。” “浅尝晚风的味道”和朋友又连声道谢,接着断开了连线,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她身上的金光变淡,一部分进入了予华的身体。 经过现场抓|奸后,直播间人数猛增到四百多人,虽然很多质疑,但也开始有少数声音在为她说话。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烛火有些暗淡,她顺手剪下烛花,殿内又明亮起来,“今天有三个名额,现在还剩下两个,会有幸运儿诞生吗,我也很期待。” 看来直播是真赚钱,这样也好,至少能保证很快就能给城隍庙通上电。还是现代人生活好,蜡烛怎么能跟LED灯的亮度比。 【这个主播跟忘川一个巡使长得好像啊】 评论区几道阴气闪过。 什么情况,是地府的现代鬼连上网了? 她虽然是古代鬼,但因为是巡使的缘故,跟现代鬼关系也不错。在地府,手机是个紧俏货,地府并不生产,只有部分死前抓着手机不放,跟手机一块火化的现代鬼才有,黑白无常说过,这些都是重度网瘾患者。 但地府只有轮回王的肃英宫才有一条网线,网络肯定不如阳间流畅,现代鬼要想上网,就只有等每天子时至寅时才能上上网。 【哪位巡使,我怎么没见过】 【就是前两年,总是忽悠鬼去投胎的那个,找的阳间父母把鬼恶心坏了!】 予华不禁汗颜,她平时在众鬼眼中就是这种形象?再说了,这不是忽悠,是劝说!劝说鬼投胎是轮回王给每个阴差下达的命令,他们都有固定的KPI,她敢不执行吗。 她忙活了一个月,就一个女鬼支持工作,结果7个月后,那女鬼又回来了。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女鬼骂骂咧咧回来,在忘川边上骂了三个月才完事。 她向负责勾魂的无常打听,才知道是父母重男轻女,胎儿都七个月了,还是给打了。 那对夫妻,是自己挑了很久的博士夫妻。 现代鬼告诉她博士是人间的最高学历,就是读了很多很多书,她想着读书能够明智,他们一定会是好父母,真是没想到,跟溺女婴的古代鬼一样,不是好东西。 为这事,她愧疚难当,没脸去见那女鬼,只敢暗地里照顾她。 【“苔花”申请连线】 “苔花”没有露面,“主播你好,我不愿意露面,出生日期已经发到您的后台了。” 予华打开后台,定睛看着出生日期,在脑海里自动转换成八字排列,分析五行作用,只需片刻,她便看出了“苔花”的性格,原生家庭以及未来,“坤造,日元为己土,身弱,比劫重重,正印高悬。” “苔花”平静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如炎夏清溪般淌进众人的耳中,清爽宜人,“主播,可以不用术语吗,我学识浅薄,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就是这个味! 予华给自己鼓掌,比劫正印强而有力且为忌神的人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极高的道德品质和内涵修养。对自己一个陌生人也能礼貌相待。 “你出生在夏国南方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是家中长姐,你应该有七个妹妹,一个弟弟。二妹妹被送人,三妹妹生病父母不愿医治而夭折。” “大部分情况是对的,但是我只有四个妹妹,其中还送养了一个。” “那是因为还有三个压根没被生下来。”予华想起枉死城中的婴灵,一时间没控制好语气。枉死城中,女婴占九成。其中,绝大部分是堕胎而死,还有一部分是溺杀。 “从小你就很聪明,善于察言观色,懂得自己的处境,正是因为聪明,从小成绩就是年纪第一,以此换取了读书的机会,四岁起洗衣做饭干农活,十三岁时发烧,头磕道锄头上,差点死了,现在右眼角有一道伤疤,十八岁后没花过也不敢花家里的钱,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凑齐了上学开支。忍让是你前三十年的生存规则。 你太正了,过于板正,不够风情万种,眼里永远是空灵平静的,从来没有失控的时候,提供的情绪价值太少,等你说解决方法的时候朋友已经没兴趣了,所以你的异性缘和朋友不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都是小事,你有丰富的精神世界,不需要其他无意义社交来占用你的精力。 比劫重重还有一个重要的现实象法,你的兄弟姊妹很多,父母对你的关注最少,应该说你这一生父母缘分十分浅薄。比劫和正印作为忌神,对你的人生也是起负面作用,用现在的话说,叫拖后腿。 比劫也是朋友,古话说水至清则无鱼,由于你道德水平太高,所以很容易招小人,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工作上被小人妒忌,偏偏你太正经了,你明知道有人使绊子,却不愿意用阴谋诡计报复。可对于小人来说,触犯法律的事他们不干,但背地里恶心你的本事不少。 我还挺佩服你这样的人,放古代必定是个正人君子。” 屏幕那头的“苔花”沉默了许久,“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愿意回忆。如果不是您提起,或许我已经忘了吧。” 压抑着的哭腔,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反应,无论过去多长时间,幼年的创伤始终是一道疤,它不痛了,可即便是看着它,幼年的痛苦回忆也会填满脑海。 “从你的八字来看,你的月柱、日柱以及时柱运势呈逐步上升趋势,也就是说会过得越来越好,你是一个在痛苦中开出花来的人,把过往的磨难都转化成了指导未来的经验。 我想起了一句诗,很适合你,你的网名可能也是由此而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你的未来也会如牡丹一样华贵美好。” “谢……” 予华打断她的道谢,丢下一个大雷,“虽然你的人生是上升趋势,但在你二十四岁,癸亥月,甲寅日的时候有一个大劫,这个劫难导致你十年内萎靡不振,穷困潦倒。” 她打开日历,贴心地提示,“也就是明天。” 第8章 第 8 章 “明天?明天能有什么事呢?” 予华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文曲入宫,是学业上的事。你有一篇期刊,明天要发表。” “没有啊。”“苔花”仔细回忆,“学校硕士毕业要求中,有一项是发表一篇国家级期刊的文章,搞学术的朋友可能知道,写好一篇国家级期刊,加上投稿,按编辑要求修改,前前后后差不多三年时间。我的文章还在修改阶段,导师和编辑认为还没达到发表的要求。 不好意思,我接一个电话。” 很快,“苔花”的声音传来,“博主,您真是神仙!编辑刚来电话,说文章改得很好,可以发表了!”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激动和轻松,予华有些心疼这个女孩。 “你要不跟编辑确认一下作者信息呢?”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苔花”的嗓音不自觉颤抖。 予华尽量用轻缓的声音说出残酷的事实,“八字是命,由它推演的流年是运,在这一年的这一天,你的印星分叉,形象地说就是你的印星主要不是帮你,而是帮你旁边的比劫,即你的同门。 这就好比,你的印星是一棵大树,但你不是这棵树最大的枝桠,分不到最多的营养。可这分明的你的印星,所以你被算计了,体现在现实中便是,他人窃取了你的学术成果。 水至清则无鱼,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生活,你总是严于律己,并非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高道德感,所以你招小人。 这次的事情,即便告诉你,或许也没用。你的导师,偏心你的师弟,不仅把你的实验数据给了他,而且跟出版社打好招呼,你发的文章,让师弟作为第一作者,导师是第二作者。 如果你默认此事,那么推迟毕业,如果你现在找出版社确认作者信息,那么会得罪导师,也难毕业。”予华叹了口气,这是导师制度的问题,“苔花”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谁让我是软柿子呢。”“苔花”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最开始,我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导师对我总没好脸色,后来无数次对比,我才明白,不是我做得不够好,而是因为我不是男生,也不会说话讨导师欢心,农民家庭,没钱没人脉。 在师门中,我的定位就是老黄牛。任劳任怨,不敢懈怠。但是现在,我想换个活法。 我今天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内心莫名地慌张,总忍不住玩手机,后来也是无意间点开您的直播间,或许上天还是眷顾我的。主播,谢谢您。” “苔花”退出了直播间,予华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她原有的人生轨迹中,因为忍气吞声而被小人针对的命运已经逐渐更改,此后的路,她一定会更加顺畅。 今夜注定是“苔花”的不眠之夜,直播间四百多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小姐姐也太惨了,怎么选都要付出代价,导师凭什么这么大权利!】 【估计她老师想把她留下来继续干活,不然怎么是老黄牛呢】 【曝光无良导师!】 【盲猜导师是女的,那种中年老师,爱男,婚姻生活破裂,事业高升无望,小心眼,就是这德行,看不惯女学生,喜欢调皮捣蛋的男生】 【就我注意到编辑半夜还在加班吗?】 …… 今日的KPI是三个人,照这样下去,很快就完成了。 果不其然,“苔花”刚结束连线,“暴富小赵”申请连线。 “暴富小赵”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一头微卷的黑发,圆脸圆眼,笑眯眯地看着予华。 这人周身弥漫着血气,这是有命案在身的或者是长期接触嗜杀之辈导致的。她观其面相,“暴富小赵”是个良善之辈,所以他跟谁待在一起? “主播你好,我想问工作。”提到工作,小赵的眼睛异常明亮,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予华关掉麦克风,同金元宝低语几句,随后从面相分析小赵的命运,“你太阳穴和山根轻微凹陷,父母宫长黑斑,是原生家庭艰难的象征。 你三岁丧母,九岁丧父,由祖父母抚养长大。你是个好孩子,懂得感恩,对祖父母非常孝顺,从不贪玩,祖父母干农活你就跟在身边帮忙。小时候成绩平平,为人和善又仗义,喜欢结交朋友,被朋友坑过不少,也得到过朋友的帮助,度过了许多难关。 大学毕业后就业形势艰难,你没有工作,用攒下的钱回家开果园,希望带动家乡发展,三年后赔了个精光。你做梦都想改善家庭情况,想让操劳一生的祖父母过上好日子,做过不少尝试,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小赵的眼睛逐渐瞪大,嘴巴也张成了“0”,“看来我是得不到这一百万了。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说你算错了。主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新找了一个工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更想知道能不能赚钱。” 予华已经把他的现状摸得清清楚楚,“会啊,这真是个好工作,没有风吹日晒,就坐办公室,冬暖夏凉,环境好得不得了。而且你聪明,有干劲,能很快适应公司的环境。我算出来你要不了多久就能还清债务,给家里买上大房子,治好祖母的白内障和祖父的老寒腿。” 她把车轱辘话来回说,此时小赵没心没肺,乐得嘴巴咧到脑后,直播间里的观众却不是吃素的,纷纷议论她一味讨好粉丝。 【太假了吧,什么工作能三年买大房子,小赵介绍给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主播完全就是枉顾事实,忽悠人家,跟骗人买保险的有什么区别#鄙视#】 【看不下去了,前半截说得人模人样,这会反反复复说这工作有什么好,那主播怎么不去,还在半夜辛苦直播】 “这是事实,我跟小赵素昧平生,谈不上讨好他。”予华笑着解释。 “咦,外面有声响。”小赵向她道别,“谢谢主播的测算,我去看看,拜拜。” 予华先开口拦住他,“或许你可以等等,因为警察叔叔很快就会敲响你的房门,询问你为什么要跟诈骗团伙搞到一起。” “啊?什么意思。” 果然,门被敲响,小赵透过猫眼去看,是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 警察半夜查房啊?小赵心道,不对啊,查房为什么要带枪,这酒店级别这么高吗? 他不敢耽误,急忙打开房门。 警察正色道:“你好,彩云市公安局,经人举报你被诈骗团伙挟持,请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小赵目瞪口呆,“谁,什么诈骗团伙,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 正当他诧异之时,警察从隔壁房中押解出七八个男人,原本出去找乐子的同屋伙伴也带上了手铐。 被抓的人中,一半的人都生得凶神恶煞,那一双双眼睛,面露凶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给人开膛破肚。 警察将小赵带走,他自然退出了直播间。 予华看着吵得沸沸扬扬的直播间,开口解释:“刚才正是我的管理员报的警。小赵的堂兄是电诈集团的猎头,专门在家乡物色那些渴望挣钱又没有门路的人。小赵是他早就物色好的猎物,这个猎头搞坏了果子,导致果园亏本,小赵只能出去找工作挣钱,正中他的下怀。 他苦心劝说小赵,又在亲戚面前展现自己的经济实力,小赵毫无防备就相信了他。跟着他来到了南方。结果一车十三个人,七个托,剩下六个都是被他们骗来的。 甚至于这个酒店,都是他们的窝点,小赵的房间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如果警察查查这个酒店,就知道这里莫名失踪了多少人。” 如果小赵真的出国,等着他的就是进入电诈园区,被虐待殴打,只能去骗人。三年后,他试着找机会逃跑,结果整个镇子的人,包括警察都是诈骗集团的同谋,他被抓住后遭到更加变态的虐待,尸首分离,死状凄惨。 就在他死后的十年里,他的祖父母瞎的瞎,瘸的瘸,孤苦无依,先后离世。祖母去世的时候尸体在家中都臭了才被邻居发现。 至于刚才戴手铐的伙伴,那是去红灯区找乐子,涉嫌嫖||娼被抓。 评论区一片哗然。 【太离谱了吧,可那是真警察啊,让我缓缓】 【冒充警察违法,看来主播确实有点真东西】 【搞笑,后面的事都是你随口一说,谁知道真假】 …… 快到丑时了,予华向观众道别。 下播。 “大人,您太厉害了!”金元宝把后台数据翻来覆去看,“第一次开播数据就这么好,您简直是天生直播圣体。” “不过是利用了大家的猎奇心理。”她提醒金元宝,“叫我予华就好,看现在的数据,我更加肯定可以在三个月内拿回你的寿命。但是在这三个月内,你要时刻注意生命安全,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 金元宝当即紧张起来,“我还会有危险?我的寿命已经没了,他们找我能有什么事。” “真是和平年代的孩子,没经历过修仙界的残酷。”花满蹊不知何时来到桌前,俯首查看直播收入,“你父母执意带出尸体,不愿火化,始作俑者难道会安心?再者,他们见你还活蹦乱跳,肯定会起疑心。” “小友,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花满蹊仰头看着破烂透风的屋顶,“就连你的父母,也要多加小心。” 金元宝吓得吞了吞口水,“我,我知道了。” 秋风吹散乌云,漆黑的天幕上几颗星子闪烁,金元宝回酒店休息,花满蹊悄无声息消失,她正准备拾掇乱糟糟的大殿,黑七身披寒露,牵着四个鬼魂进来,调侃道:“完事了?怎么样,有没有观众来线下揍你。” “让你失望啦。”予华仔细检查带来的魂魄,没有异常,“一切顺利!” 黑七轻哼,“靖州的走阴人真是厉害!分派下去的任务,个个找理由推脱。尤其是那几个姓侯的,没大没小,玩忽职守,到手的魂魄都跑了。既然阴差够用,还要走阴人做什么!” 她凝神沉思,劝慰他道:“走阴人是世袭制度,不得废弃,这是初代冥王就有的规定。谁都不能随意更改。” 黑七没说什么,他要把今天的阴魂送去地府受审。 予华绕城隍庙转了一圈,瑶阳市人称这里是鬼庙,应该是鬼魂聚集,然而阴差失职,没有把他们送往地府的缘故。鬼一多,阴气森森,沾上了就容易倒霉。这些鬼潇洒惯了,总出来捉弄过路人。 久而久之,瑶阳人对城隍庙敬而远之了。 既然她来了,那就得肃清弊病! 说干就干,予华把城隍庙周边大大小小的鬼收拢起来,让黑七打包送去地府。 送走周围的孤魂野鬼,她也不需要休息,正好把破城隍庙打扫一番。她有预感,或许将来有人感谢自己,从而来城隍庙上香呢。 这破破烂烂,挂满蜘蛛网的城隍庙怎么也不像正经地方。 城隍庙不小,直到午时,她才把堪堪清扫一遍。 “大人,大人!你看热搜!”金元宝拿着手机飞奔进来,激动得不知所措。 #A大某院硕博联名举报导师偷税漏税# #装修工人误入偷情现场被吓晕# #彩云市警方抓获电诈团伙# 仔细一看,下面的评论也有许多提到了自己: 【就是昨晚逍遥游直播连线的后续!一定是!】 【这也太神了,我反正是信了,否则一个小主播,怎么能撬动平台热搜,还爆了】 【第一个小姐姐太可怜了,渣男去死!幸好遇见了瑶阳城隍,才避免骗财骗色】 【第二个小姐姐真牛,打破忍受顺从的本能,直接整个大的,举报导师偷税漏税,你不要我好过,我也不要你好活,进去吧你!】 【所以昨晚第三个直播是真的?主播不可能找警方来演戏吧】 甚至有许多网友顺着网线找到自己的直播账号,纷纷留言, 【主播今晚还播吗】 【顺着热搜过来的,主播有网上说的那么神吗】 【我之前在太清宫学习过,我能证明主播的六爻起卦法绝对真实】 …… 她从来没有得到那么多关注,一时间有些不自在,粗略把评论区扫了一遍,把手机还给金元宝。 “大人,不,予华,咱们去把身份证银行卡办了,而且您或许也需要一部智能手机。”金元宝揉着乱发,“我家里已经打好招呼了。” 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 她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被福利院收养,在这个自古以来户籍制度管理严格的国家,要办理身份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种事对于金家来说,确实轻而易举。 到了派出所门口,花满蹊却已经在那里等着,“好像没有予这个姓,你得想个姓氏。” 姓氏吗? 一段朦胧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似乎有个身影,笑盈盈看着她,说着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姬?” 花满蹊神色一顿,长眉轻挑,“一个修仙界常识,云梦泽周氏,原本就是姬姓。” 金元宝嘴快,“原来应该是云梦泽姬氏,那他们为什么改姓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予华不想跟周氏扯上关系,“姓林吧,我喜欢植物。” 很快,独属于她的身份证诞生。 “林予华”,这名字不错。 有了身份证,才能办理银行卡,在拿到银行卡后十分钟,卡中有了八位数的存款,她通过金氏基金会,捐掉了大半,只剩下两百元供自己日常所需。 予华最感兴趣的还是手机,一个小小的方块,竟然有许多玩法。她立刻给自己点了一堆零食,理论上能送货上门,但外卖小哥看到收货地址,没有一个接单。 “予华,这是我哥找人设计的修缮方案,你看看。”城隍大人不接受他家的酬谢没关系,他们可以从地区地方报答她。金元宝觉得现在大众对城隍庙避而远之都不是事,有了予华,将来肯定会成热门景点。 这么好?!予华咂舌,真不愧是有钱人。 金家给的也太多了。 她选了最适合城隍庙修缮的方案,最大限度保留城隍庙原有布局。施工队在当天下午就来了,原本他们听说是鬼庙,一个个都在推诿,架不住金家给得太多了! “您就是城隍庙的管理人员吧,我是施工队的老张。” 老张面色黝黑,双手布满老茧,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就是见着她说话走路都不怎么自然。 他怕她。 予华心底好笑,想不到鬼庙的名头这么响亮。 不过,老张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魂魄气息是怎么回事。 第9章 第 9 章 魂魄很淡,聚集的位置…… 老张的子女宫。 予华肯定地问,“你家里的小孩夜啼不止,三天两头生病?” “你怎么知道?”老张诧异不已,虽然在瑶阳活了大半辈子,但自己毕竟是个小人物,应该不会有人专门调查自家吧。 予华没说什么,把剩下的两枚钉魂针送给老张,嘱咐道:“让小孩贴身带着。如果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了。” 老张不明所以看着手上两颗银色钉子,抬头才发现刚才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他怎么觉得这地阴森森的,冷地离谱。他甩甩头,专心投入修缮工作,很快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 予华说明工作时间八小时,下午五点,老张和工人们收拾回家。 夜晚,小孙子啼哭不已,大小医院,中医西医都跑遍了,什么庙都拜遍了,就是没用。孩子每天晚上必哭闹,嗓子都哭坏了。 老张拿着布娃娃,手足无措地站在妻子身后哄孙子,忽然鬼使神差摸到了两颗钉子,想起那个女孩说的话,他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跟妻子说了钉子的来历。 “有这么邪性?”妻子周琼英盯着老张的手,那钉子在灯光下闪烁着银色幽光,怪吓人的。 “爸,妈,你们肯定又被骗了,都说了这是封建迷信!” 小张抱过孩子踱步,此时他蓬头垢面,眼下青黑,憔悴了不少。 儿媳妇却开口了,“试试呗,反正是放孩子身边,能有什么伤害。” 就在钉子靠近孩子的刹那,哭闹的孩子瞬间安静下来,随着小张的轻轻晃动,很快睡着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这太不可思议了。 儿媳率先开口,“明天,我们是不是得去感谢一下人家?” 老张一锤定音,“鬼庙,不是,城隍庙正在修缮,乱糟糟的,我想管理人员不会愿意现在有人去上香。我先明天去感谢她,等修缮好了咱们一家人再去上香!” —— 晚上九点,“逍遥游”准时开播。 “各位观众朋友,今晚还是老规矩,一个嘉年华连线,我算错了,一百万归你。” 【主播你是我的神!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忠实粉丝!昨晚第一个姐姐的男朋友,就是我们学院的博士师兄!今天学校都传疯了,他的导师是有名的工作狂,今天实验室直接停工。他现在名声臭了,学术圈直接封杀此人,知网和权威期刊官网已经下架了他的文章!还有他那个出轨对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也听师姐说了,真看不出来,长得人模人样,国奖获得者,各种项目拿到手软的学神师兄竟然是这种人!我的三观碎成了渣渣】 【同一个大学,同样的惊天大瓜竟然有两个!你们一定想不到,渣男与昨天晚上最后那个小姐姐的导师都是一个学校的。偷税漏税,证据确凿,那个学院的领导已经被帽子叔叔带去协助调查了。】 …… 直播间的每一条评论她都会认真看,突然一条的评论闯进了她的视野。 【主播是在庙里直播吗】 她清楚地看到这条评论泛着血色。 阴气诞生的征兆。 这是人潜意识地求救。一个人有自己的行为特征,当人在遇到危险前,会有奇怪的举动,这些举动与他平时的行为大相径庭。 比如一个勤俭节约的人突然跑到大街上撒钱,极其离谱且反常。 而这样的举动恰恰是人潜意识的求救行为。 他们希望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挽救自己的生命。 “这位名叫‘小兔子乖乖’的朋友,方便跟我连线吗?”予华决定做点什么,或许能救下一条命。‘小兔子乖乖’发了一条评论后就开始潜水,予华又试探着问:“或者在后台把生辰八字或者发给我一下,可以吗?” 在等待的间隙,予华用心法去感受‘小兔子乖乖’的评论。 心法与技法是占卜的两个方法,简单来说,心法是感觉,是第六感,技法是理论,就像1 1=2一样,绝对存在,不可更改。 修士,是上古时期对修仙人的称呼,修士只是一个大类,包含剑修,丹修等等,五花八门的修行方式,其中的玄修在现代演变成了玄师。 占卜,或者说山医命相卜,玄门五术,仅仅是玄师诸多技能中的一项。 技法是珍贵且神秘的知识,是祖辈、师长世代积攒,是秘籍,是孤本,需要家族或者宗门代代相传,只有属于其家族、宗门的人才有资格学习。这也是世间散修大多不懂占卜的原因,他们只有投靠了某个家族、宗门,得到师长的允许,才能学习占卜。 但是心法不一样,心法不需要大量学习,练习,仅凭感觉就能预知未来。有的玄师天生心法强大,看一个字,一句话便可进行占卜,且极其精准。 有的玄师懂技法,但不懂心法,故而只能一板一眼分析八字、卦象中的五行、生克、相旺关系来进行占卜。心法强大却不懂技法的玄师,能灵活占卜,却说不出其中的道理。 予华恰好是懂技法,且心法强大的修士。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技法从何而来,好像生来就在脑海里了。 “主播,我不方便发生辰八字和照片,也,也不愿意连线。不好意思。” ‘小兔子乖乖’又发了一条评论。 “这样呀,那好吧。”看来这是一个内向腼腆的小姑娘,她也不强迫人家。 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玄师,束手无策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你身边有树叶子吗,或者书本也可以。” 屏幕中,女子眉眼干净,目光温和,她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一盏等候疲劳旅人归家的明灯,温馨,带着暖意。 ‘小兔子乖乖’怦怦直跳的心慢慢被这声音安抚,“反正也不会暴露**,试试好了,看主播能干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复:有叶子。 不排斥就好,予华松了口气,她真怕‘小兔子乖乖’不愿意配合,“摘取六片叶子,握在掌心,静心片刻,然后将所有的叶子扔出去。最后,照下叶子在地上呈现的状态,把图片发给我。” 这是最简单的六爻起卦方法,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很快,评论区出现了一张图片,图片中间亮,四周黑,看就是在路灯下照的。 予华看着图片,心瞬间凉了半截。果然与她用心法所看到场景的别无二致。 【主播怎么不说话了,是没想到忽悠人的说辞吗(狗头)】 【搞得神神秘秘的,就这???】 “从你抛的叶子起卦,得卦‘天雷无妄’,也就是所谓的‘无妄’卦。乾为天,五行属金;震为雷,五行属木。‘小兔子乖乖’出生在夏国的西部地区,在家附近,应该有一个冶炼金属的工厂,从刺客环境来看,是钢铁,‘小兔子乖乖’家的西北方向有一个炼钢厂。 成年后你来到东部地区工作,工作与文书、文职相关。你所住的地方植被茂密,甚至你周围的邻居都是花草爱好者。综合来看,你出生在钰城,工作在杨州。 金木相克,原生家庭多争吵。从六亲来看,你的父母极其重视学习成绩,对你的管束非常严格,你在十五岁那年第一次离家出走,警察前脚把你送回家,你的父母后脚就对开始对你进行言语暴力。血亲伤人,最为致命,在十多年的压抑中,你患上了抑郁症。至到高考结束,你偷偷更改了父母为你填写的志愿,来到了距离家乡两千多公里的东部地区。在大学两年,你的抑郁症才痊愈。” “小兔子乖乖”惊讶不已,打字的手都在不自觉颤抖,“天哪,你是神仙吗,说得全部正确!!!我的父母就是钰城炼钢厂的工人,因为学历不够,身边的人步步高升,他们却错过每一个晋升机会,所以对我的学业要求特别高。 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各种各样的补习班,从来没断过。考得好的时候,父母才会给我个好脸色,一旦考得不好,他们不仅会打我骂我,甚至辱骂我,还会相互指责对方没有教好孩子,家里总是鸡飞狗跳。但我偏偏不是学习的料,明明很努力了,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可分数就是涨不上去。 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逃离那个家,于是偷偷改了父母填的志愿,填的所有学校都在东边。” 【这不会是托吧】 “没有没有”,她手足无措地反驳,“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主播,今天是意外点进来的。” 她立刻申请连线,镜头后面,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小姑娘,手机里,声音断断续续,“主播,你不会跟踪调查我了吧!” “不好意思,我刚进电梯,信号不太好。” 这些对予华来说,小菜一碟,“我们素不相识。” “我算是服了。”女孩一边在包里掏钥匙,一边急切地问,“主播,你还看出了什么?可以给我未来的职业发展给点建议吗,我是个编辑,现在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很迷茫。” 予华的眉头轻轻拧起,在‘小兔子乖乖’掏出钥匙,即将开门的刹那,压低声线,用尽量柔和的语气,一字一顿,“我建议你别开门,不要回家。” “小兔子乖乖”拿钥匙的手猛地顿住,有些茫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会死。” 第10章 第 10 章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努力用一种平和的声音说出来,真怕吓着小姑娘,“那是个聪明绝顶却穷凶极恶之人,而且他应该察觉你回家了,你应该想想怎么不惹他注意逃走。” 【演的吧,跟真的似的】 【真这么神?感觉‘小兔子乖乖’不像会演戏的?怎么办,我有点相信了】 【我跟玄师打过交道,主播绝对是骗子,世界上不可能有玄师算到这种程度】 【那是因为你昨晚不在】 【管理员金元宝:你怎么知道没有,我亲眼见证过主播的本事,我相信主播!】 霎时,‘小白兔乖乖’头脑一片空白,腿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曾经看过的恐怖片,刑侦剧,鬼怪小说的画面一帧一帧从眼前飘过,明明已经忘记的情节从未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好像在恍惚间看到阴森森的过道里,死神拿着镰刀等着收割自己的灵魂。 我要死了,里面是变态杀人狂,还是恶鬼妖魔?我这么普通,为什么要找上我? 她麻木地盯着直播间弹幕,不知道该怎么办。刷屏的嘲讽弹幕中也有人给她想办法。 短短三秒的思索,却好像过了三十年。 插进锁里的钥匙还没开始转动,门外,女孩凄厉哭喊的声音如晴天霹雳,打破了深夜的宁静。“这个方案我都改了五遍,早上客户明明很满意,怎么现在又有问题?还需要立刻修改,打工人的命不是命吗!” 电话那头似乎并不在意女孩的死活,冷静得可怕。 “我,我现在就去。”抽泣声随着女孩的远去逐渐消失。 “小白兔乖乖”不断按电梯,十楼,十一楼…她从未觉得等电梯如此漫长,像是过了一天一夜。算了,走楼梯!她不想干等着,这种滋味太要命。 转过墙角,楼道上放置了一个“正在维修”的立牌。 还是只能走电梯。 “十九楼!”终于到了!她迫不及待进去,看到电梯门慢慢闭上,她才送了一口气,正打算给主播报个平安,想起来电梯里没信号,只能作罢。 “砰——”电梯内的灯光突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怎么回事?”‘小兔子乖乖’努力克制不断冒出来的可怕想法,手忙脚乱打开手机灯光。 停电了,电梯也停留在原地。 不,不对劲,从她进来开始,电梯就没有动过!!! 她焦急地滑动手机屏幕,不断拨打报警电话,她知道在没有信号的电梯内根本打不通电话,却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 狭小的电梯内,自己紧张的呼吸声与急促的心跳声纠缠在一起,清晰可闻。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巧合,一切都是屋内的人搞出来的! “小兔子乖乖”不知道,在她的声响消失后,屋里的男人放下杯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放下盛满花茶的杯子,那是一个粉色马克杯,上面有只可爱的小白猫图案。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轻轻一按,整座公寓的电梯灯光瞬间熄灭,电梯陷入瘫痪,无法运行,停留在原地。 被发现了啊,可是我势在必得呢。 他的手从女孩衣物里抽出,放在鼻尖轻嗅,少女遗留的馨香钻进鼻腔,心底一阵悸动,他等不了了。 就在男人起身的刹那,手背突然刺痛。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竹叶青,正死死咬着他的手。阴冷濡湿的蛇缠上他的手臂,毒牙全部刺进男人的皮肤,似乎要把所有毒液注入他的体内。 “该死的畜生!” 男人立即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竹叶青,然而毒发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他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闭眼之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拿着铁链站在门口,用吃人的眼神瞪着自己。 —— “小兔子乖乖”瘫软在电梯里,就在她绝望之际,电梯外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窸窸窣窣,难道有一群变态? 电梯门被缓缓撬开,久违的光亮照了进来。眼睛在黑暗里太久,即便是微弱的灯光也受不了。她透过指缝,看到了一群身穿警服的人,他们逆着光,如救世主降临。 “警,警察叔叔,有变态啊!”‘小兔子乖乖’抱住一个警察的手,像是找到了支柱,拉着他们往自己家走去。 家门已经被打开,她看到从里面抬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她不躲在警察身后,不敢再看,怕晚上做噩梦。 “我们接到报警就立刻赶来了。”警察簇拥着“小兔子乖乖”离开公寓,“希望你可以跟我们去警局做个笔录。” 她一看时间,竟然才过去8分钟。 “警察同志,电梯坏了,楼梯也在维修,你们上来得真快。” “我们走的楼梯。” “?!”一阵寒气从心底涌起。 “小兔子乖乖”努力平复恐惧心情,不知道直播间已经炸开了锅。 【蹲了两晚,确认了,主播真有点东西,关注了】 【搞笑呢,谁知道这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 【看主播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就算是个玄师,也不可能跟神仙一样吧,看几片树叶子就预知未来?】 【那丫头印堂都黑得跟墨汁似的,有经验的鬼都知道,这是短命且死状极其难看的标志】 【我已经在鬼门关等着了,那变态一下来我就给兄弟们发消息】 尽管质疑声不断,却也有不少人为予华说话。吵吵闹闹的评论区,带有阴气的评论越来越多。 子时了,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一丝光亮也无,带着秋意的天冷得刺骨,院落中的枯木被吹得簌簌作响,枯树枝猛地落下,惊起一片寒鸦。 空气中飘来几缕生人的气息。 似曾相识。 是当初在医院拦截他们的玄师。 来得可真快啊! 硬碰硬肯定打不过。 她立刻给金元宝发消息,黑七出去办事了,他是一个鬼修,对上这群玄师也只有挨打的份。 调整好神色,她对直播间的一千多人说道:“半夜十二点了,今天我带大家去一个新地图,害怕的朋友赶紧退出直播间哦。” 被激将法一激,直播间里的观众不减反增。 “接到朋友消息,他所在的医院太平间出现异响,据他所说,太平间里的尸体半夜会突然起身,跟僵尸一样,我这就去查看。地址,瑶阳市高级医院,出发。” 踏出城隍庙之际,金父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金元宝忙下来迎她。 “大人,我来拿直播的手机。”他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液,“真的来了?” 予华点点头。 “大人,我儿子的事,就拜托您了。”言语间,皆是为人父亲的殷切。 “我会尽力而为的。”修为太低,以前在地府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种任人摆布的日子真难过。 带着两个凡人,料那些玄师也不敢轻举妄动。伤害凡人是修士禁忌,会遭到天道惩罚。 深夜的瑶阳道路畅通,十多分钟后,他们在医院门口下了车。 果然好奇是人族的本性,她能感觉到,在医院附近有许多打量她的人。与玄师的凝视目光不同,这些人的目光只有好奇,没有丝毫的警告威胁之意。 有人来就更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玄师们只能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进去。 到达太平间的路程非常顺利,她猜测这些玄师是刺探消息的,修为不高,类似于打手,所以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换成是巫阳,自己肯定栽了。 金元宝的尸体之前就在最靠西的房间里。 杨父打开房门,小心问道:“大人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没有。”予华陷入了迷茫,在房间里来回打量,难道线索就要在这里断了? “这也太黑了,能看清楚什么。”金元宝摸索着找灯,却被什么绊倒。 予华指尖轻点,只听得“滋滋——”电流声响过,房间内灯光猛地亮起。 这是,直播间的评论同样精彩 【我艹,真是瑶阳高级医院的太平间,主播有点东西】 【要买通私立医院太容易了,有钱就行,主播有本事去公立医院搞这一出】 【买通?你说话前去查查资料吧,这家医院的建立者资产能绕地球七八圈。】 【大半夜的,主播还是小心点吧】 “这灯,好刺眼。”金元宝捂着眼睛吐槽。 这里都用来放尸体了,至于弄那么亮的灯吗,难不成亮灯是工作人员的心理安慰? “之前元宝就被放在这。”金父走到屋子中间比划着。 “难道医院的水平已经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了?太平间这么空?”予华越发肯定这里边有猫腻。 还是高级医院就这待遇?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不仅装修好,方位更好:坐北朝南,正东边的窗台上放了一棵枯木。 旁边墙上挂着一副农夫耕作的古画。 正南方放置了一张梨花木桌案,上面摆了两尊玉雕。靠东的玉雕看样子是位男性仙人,头戴玉冠,身着直裾长袍,手持长剑,身侧的玉树上站了九只三足鸟。 自古阴阳协调方为正道,男为阳,女为阴,那靠西的玉雕就应该是位仙子。她玉带束发,也是一袭直裾长袍,手持长剑,身侧的玉树枝叶间是一簇簇小花。 予华又看向正西方向,与东方生机盎然的景象截然相反,西边的桌案上放一个松树盆栽,那松树枝干挺拔,叶子苍翠,但叶片上已经逐渐枯黄。 旁边也挂了一副古画,画上是云海茫茫,旭日东升的景象。 正北方是一盏异常明亮的灯,墙上空无一物。 她感觉能隐隐约约看到真相,可眼前却好像隔着一层薄纱。 天空,太阳,大地,……他们组合在一起,很像一副自己曾经见过的场景。在纷飞的思绪中,她好像抓到了什么。 “金元宝,这是什么灯,阳间用得多吗?” “LED灯喽,用途广泛,不稀奇。但是亮成这样的那就少见了,我也是第一次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 “哐当——” 屋外突然起风,吹开了窗户。 窗外树枝摇曳,仿佛厉鬼乱舞。 予华挡在金家父子身前,牢牢盯着窗外的异动。 “大,大人,没信号了。”金元宝脸色惨白,举着手机无措地看着她。 “把手机收起来,带你父亲走。”予华稳住心神,她绝对不能慌, 一股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涌进屋内,大门立刻紧闭,看来谁也走不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人还未到,阴暗嘶哑的声音如潮水,强行灌入耳中。 熟悉的嚣张语气。 巫阳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一脸轻蔑,好似看蝼蚁看着他们。 予华对上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退却,“你派人去城隍庙,不是为了抓我们,是为了让我们以为陷入埋伏,误导我们先发制人,来到真正的陷进——太平间,你们不愿意引起恐慌,又想瓮中捉鬼。” 巫阳挑眉,“不算太蠢。”他给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所有玄师涌进屋子,将三人围困其中。 “大人,您带着元宝走,我,我去拦住他们,我没什么本事,还有一条命。” 说话间,金父抽出腰间别着的木棍,作势要往玄师身上打去。 “退后。”予华止住他的动作,与巫阳对视,眼神中毫无畏惧,“你要不先感觉下这里的气息。” 随即打了个响指,来自地府的阴气仿佛失去阻拦的浓雾,瞬间充斥整个医院。如果从远处看,会发现这座灯火辉煌的医院笼罩在黑雾之中。 “你使诈!”一个小玄师脸色大变,向巫阳求救,“长老,她找鬼把医院包围了。” “错!”予华及时纠正他,“是劫持了这里的每一个凡人。” 她已经被盯上了,一进医院就会被发现,在城隍庙感受到许多陌生气息之际,她便开始谋算,联合黑七,想出了这招将计就计。直播无非是蒙蔽他们的计谋,让在暗中的敌人误以为自己真的要联合十万人进医院。 她不仅想看看这高级医院的猫腻,也要全身而退,奈何不了玄师,她还奈何不了凡人? 她在赌,赌这里的病人都是达官贵人,赌这些玄师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在巫阳等人专心围困自己的间隙,黑七迅速带着来自地府的好友,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巫阳冷哼一声,不以为意,“死了又如何,死而复生又非难事,天道又能奈我何。” 话音落下,带着劲风的拂尘往她身侧扫来,予华拖着杨氏父子往后方躲闪,抽出勾魂索,不料身后的玄师拔出桃木剑,朝她刺来。 这老头,真够狠心的,那么多条命是一点不害怕。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青色剑光闪过,周围的玄师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紫衣玄师急忙用拂尘挡住剑气才没有受伤,可他的宝贝拂尘却断成了好几截,如柳絮般飞散在空中。 “巫阳,别来无恙!” 第11章 第 11 章 来人正是花满蹊。 “看不出来啊,你胆子挺大。”花满蹊翻飞的衣袂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脸颊,柔软的衣料却如同冰块,寒气穿过肌肤刺入骨髓,予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余光轻轻一撇,竟被抓个正着,花满蹊媚眼飞扬,风情万种。 高深的修为,神秘的身份。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妖孽!”刚才镇定自若的巫阳看清楚来人后,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身着紫色长袍立在前方,活像一个紫色大茄子。 巫氏,即便身在地府,予华也听过这个修仙家族的大名。传说中,人族还在蒙昧时期,巫氏就已经存在了,更有甚者,说巫氏是神明之师。 她对这些说法持怀疑态度——如果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为何还是人族,是他们不愿意当仙族吗。他们家那么厉害,巫阳怎么有点怕花满蹊? 巫阳示意所有玄师动手,花满蹊给了他们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吓得他们不敢上前。 花满蹊嗤笑,“你这修为也不行啊,都好几年了,还是一个小小的金丹,没有半分长进。难不成巫族已经黔驴技穷了?” “你放肆!”巫阳抽出身边玄师的长剑朝花满蹊劈去,不曾想被那小玄师抱了个满怀,“长老,冷静,冷静!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旁的玄师死就死了,巫氏族亲可不能出事。” “撤。”巫阳的话像是从牙齿缝中蹦出来,他让玄师离开,自己垫后,消失前丢下一句:“天雷无眼,我等得起!” “真,真走啦?”金元宝伸长脖子张望,直到看不见巫氏玄师的踪影才长呼一口气。 父子俩同步的身体乍然放松,滑倒在地。 黑七飘了进来,见只有他们,意外道:“予华,不错嘛,竟然打了个平手。” 她朝花满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哪里这么厉害了。” 黑七懂了,是花满蹊突然杀出来,逼退了玄师。“他们竟不拿凡人的命当回事!” “你们怎么摸到这来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花满蹊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两尊白玉雕像前。 予华在窗外望了望,胸有成竹,“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还需要验证。” “那我的寿命是不是可以拿回来了?”金元宝急不可耐。 予华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飞身至半空,将医院的全景收入眼中。 整个医院呈圆形坐落在道路中央,周围四条城市主干道组成了一个矩形,将医院围在中央。 天圆地方。 金元宝所在的房间灯光极其明亮,而这所医院还有同样明亮的房间。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盏灯!”予华瞳孔微微一震,愣了半晌,“大手笔!” 震惊归震惊,她还隐隐有些不安。 回到房间,予华让金元宝父子去西边,把花盆底下的东西掏出来,自己在东边花盆找,“千万小心,别损坏花盆里的松树。” “这是什么!”金元宝把掏出来的黄色符纸递给予华。 她打开符纸,上面是用朱砂写成的两个生辰八字。 金元宝大骇,“这不是我的生日吗!另一个是谁?跟我的差几个小时嘛。”跟在予华身边,他也会粗略判断八字四柱了。 果然如此,予华沉声解释道:“这是两个人的八字,一个是你的,另一个就是偷你阳寿那人的。” “这人怎么能知道我的八字,现在填写个人信息,都是年月日,不会精确到时。我家也不穷,信息更是保密,他怎么能知道!”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漆黑。 黑七眉眼微皱,直勾勾盯着符纸,似乎是想盯出个洞,“能掌握借命这种高等玄术的玄师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更何况一旦借命阵法成形,无论最后成功与否,玄师必遭天谴,天打雷劈,灰飞烟灭。而借阳寿的人即便是躲过天谴,死后也会受到地府审判。这是一桩百害无一利的生意,不会有玄师愿意接。” “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个例外。”予华让金元宝躺到屋子中间的病床上,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处,随之灵力缓缓注入。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只觉得身体酸痛,头昏脑涨,“果然不是一般玄师能布的阵,太费灵力了。” 金元宝不敢打扰她,又着急找回寿命,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别说话。”金父同样焦急,紧张兮兮盯着予华。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空中浮现出一个金色法阵,繁复古朴的纹路里一个太极八卦图显现出来,慢慢充盈着整个房间,最后眉心位置迸出一个光点,与屋子中陆续出现的光点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杨父皆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他活了五十多岁,一直不信鬼神,甚至认为上坟这种事完全就是封建迷信,从未想过短短两天经历的事都能摧毁自己的三观。 “你们看看手中的八字。”予华轻声道。 “几乎一模一样啊。”金元宝回忆道。 “这就是布阵者的高明之处了,他用了三种玄术组成阵法来瞒过天道——同命人、九转续命阵、生死簿。” 手轻轻一挥,两张符飘在半空,“八字是由干支表达的出生年月日时,一个八字有四柱,分别对应年、月、日、时。同命人就是四柱中至少三柱相同,如果四柱都相同且流年大运一样才是最佳。 至于九转续命阵,这个我不太清楚,就是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词,我感觉像这个阵。”说白了,她只知道九转续命阵大概长什么样子,现在也是猜测这个阵法是九转续命阵。 金元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女人的第六感,人类的潜意识?” “这个我恰好知道,而且很熟。”花满蹊将女仙雕像收起来,慢悠悠地说:“上古时期,人神妖魔混居,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上千年。人也好,妖也罢,只要修炼,就是逆天而行,作为代价,他们死后都会化作雨露,重新回归大地,也就是说,死亡便是消散。 后来,有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只妖,为了复活一位在战争中死去的仙君,上穷碧落下黄泉,历经三百六十五道天雷,创造了一门法术,名为‘回春’,他用回春之法复活了那位仙君。 后来,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回春术被拆解,其中一道续命的术法,被那些修士学了去,为了在灵力匮乏,施术者修为低下的情况下应用续命法,修士将其改造,又更名为‘九转续命阵’。 一个残次品而已,真当宝一样。” 花满蹊神情很是不屑,仿佛想起了什么恶心事,“看不起妖,对妖的术法倒是趋之若鹜,恶心至极。” 她指着金元宝,“从这个布局来看,他们对续命法又进行了改造,看来人间修士越发没用了。 在九转续命阵中,同命人是阵眼,是阵法中最难的部分。你跟续命人的八字无比契合:八字四柱有三柱一样,还正好相差一个甲子轮回,导致流年大运也完全一样,在玄学中算得上同命人。你简直就是续命人最完美的替死鬼。 如果你们的年柱也一样,那你一定死得更早,根本不会活过二十岁。 我说得对吗?” “没错,”予华走到阳台边,接着说:“风水中的移花接木是九转续命阵的组成部分。 在风水中,东方主木,代表着蓬勃生机,是生命的初始。西方主金,代表着消亡肃杀,是生命的终结。金虽克木,但自古邪不胜正,有新生就代表有希望,故而毁灭的力量永远敌不过希望的力量。 按玄学中顺应天道的规则,新生的松树应该在东方,枯木应该在西方,但布阵的玄师反其道而行之,把借命人的八字埋在松树下,把被借命之人的八字埋在枯木下,意为借松树的生命力,实现枯木逢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棵枯木已经长出了新芽。” 金元宝闻言捧起枯木仔细端详,“不仅有新芽,还有新鲜根系!”一想到这小嫩芽是用了自己的生命力,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木头掰成了两截。 “他们做的不止于此。”予华指着墙上的两幅画了冷冷道:“西边是旭日东升,代表天;东边是农夫耕种,代表地。对于枯木来说,两幅画组成的象法就是地天泰,泰卦;对于松树来说就是天地否,否卦。 俗话说否极泰来,也就是你倒霉,他好运。” 予华继续分析:“为了保证续命成功,同时减少欺瞒天道的罪孽,他们在九转续命阵的基础上又多做了一步——是七星阵。” 金元宝抢白,“这名字好耳熟!” 金父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当然耳熟!《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最后摆七星阵向天借寿。” 她抓起他们飞到半空,“四条主干组成矩形,医院整体呈现圆形结构,寓意天圆地方。七盏极度明亮灯连起来就是北斗七星。” “武侯的七星阵点的油灯,风一吹或者被人一碰就灭了,现在真是科技发达,他们用的LED灯,除非停电,否则难灭。” 金元宝怒道:“医院怎么可以停电!” 她没有说的是,同命人,续命阵,是为了保证续命成功,七星阵是为了与天道通气,而更改生死簿才能瞒过地府。事情并不简单,她不能打草惊蛇。 “如此种种,布阵的玄师,借命人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倒霉的就只有那个被借命的人。” “这特么太恶毒了吧!那我要做什么才能拿回自己的寿命。” “之前他们把你的尸体安排在这个屋子,代表摇光星的位置,是尾巴,而那个头——天枢星,也就是偷寿命的家伙了。” “所以,我能知道谁偷了我的寿命!” 第12章 第 12 章 说清楚来龙去脉,予华带着黑七往医院最南边的大楼飞去,花满蹊自顾自跟在他们身后。 她想的没错,南边最亮的灯应该在住院部。 住院部一共六层,那盏灯在五楼中间的位置。 不愧是巫氏布下的阵法,连住的房间都要取“九五至尊”之意。也不知是真有用还是自我欺骗。 整个六层空荡荡的,他们迅速搜寻一遍,却发现除了几个小护士在值班,整个六楼没有病人。 “走吧,”予华叹了口气,早就人去楼空了。 “走什么?”花满蹊双眸含着笑意撇了她一眼,随后大摇大摆推开值班室的门,不等里面两个护士按报警按钮,轻轻呼了一口气,护士瞳孔变大,如提线木偶似的。 花满蹊带着魅惑的嗓音,柔声问道:“三天前,整个六楼,住了哪些病人,什么时候出的院。” 护士呆呆愣愣:“只住了林院长,昨晚出院了。” “多谢。接下来,享受一整年的好运吧。”花满蹊手指一点,两个护士趴在桌上睡去。 几人匆匆回到城隍庙,金元宝则迫不及待查这个所谓的林院长,最后在真的搜索平台上找到了端倪: 林浩铮,原名林铮,男,96岁。 在那一连串的头衔中,“瑶阳市高级医院院长”几个字已经确定了偷走寿命的人就是他。 金元宝目瞪口呆,“他还是我们大学的优秀校友!校友榜样栏上第一排的人物!” 予华一听这人的名字就好笑,“这人可真是痴迷玄学,连名字都要改成循环相生之意。林铮,金木相克,中间加个浩字,则是金生水,水生木,循环不休之意。” “大人,是不是要找到这个人,夺回元宝的寿数呢?”金父担忧地问。 予华颔首,“我们可能压根找不着他,而且巫氏肯定还在保护他。”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正常人啊!”金元宝仰天长啸,八字好又不是他的错。 她将目光投向花满蹊。 花满蹊自回来后便一直擦拭着那尊雕像,许久不曾说话,此时她把雕像放在供桌上,拜了三拜,才悠然开口,“小朋友,不要悲观。绝处逢生,枯木开花之事,天地间有很多。” 金元宝眼含热切地看着她,“比如呢?” “比如回春之法,虽然当年被拆解,但创始人把整套法术留给了后代。回春其中一门法术,‘归源’,恰好是克制续命法的存在。”说完,雕像发出柔和的光,照在身上却有些凉意。 渐渐的,玉雕仿佛蜕变成真人,仿佛恒娥自月宫而来。 这就是她说的“媒介”,予华看得呆住,回过神来才发觉这并不是玉雕变成真人,而是一个影像。 仙娥的影像缓慢走到金元宝身前,逼出了他体内的钉魂针,一团婴儿拳头大的光点在玉雕上形成,漂浮到仙娥手边。 只见仙娥伸手接过光点,修长纤细的手轻贴在他的额头,光点也随之进入金元宝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仙娥的身影更加虚幻,最后化成点点光斑,散落在空中,最后熄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从未来出现过。 只有掉落在地上的钉魂针,和消失的玉雕,证明之前所见,并非虚构。 “记你账上。”花满蹊靠在供桌边,懒懒看着予华,“巫氏竟敢用月神来护法,真是罪不容诛。‘回春’哪里这么麻烦呢,只有那些修炼不到功夫的蠢货才需要护法。” 她薄唇微勾,冷声道:“他们修炼不到家,就连引以为傲的学识也浅薄得可以。护法神明唯一的作用就是增加心理安慰,但是对于你们而言,护法神明见证了阵法的运行,他们会作为媒介,类似一条线,线的两端是你和林浩铮的寿命。 所以用归源法,可以让当初错位的寿命回到正轨。” 可惜在生死簿的记载中,金元宝已经是死过的人了,所以等他百年之后,也不会有阴差来给勾魂,他也就成了孤魂野鬼。 黑七看出了予华的担忧,“你不是城隍吗,你记着这事,将来亲自去勾魂,直接送到轮回台投胎,还省略了众多步骤。” 金元宝满脸不可置信,哆嗦着唇,试探着问:“所以,我正常了?是可以平安到老了?” 金父更是眼含热泪盯着花满蹊,生怕她说一个不字。 “活到**十不是问题。”花满蹊抬手拒绝了金氏父子的感谢,她可受不了那些肉麻玩意。 这是予华第一次接触高等法术,意犹未尽,猛然间脑海里好像抓到了什么,“所以,当初创造‘回春’的是……” “那是我一位祖先。”花满蹊直截了当。 难怪,巫氏都没完全掌握的法术,她用着像是自家东西。 “天哪,这世上真的有妖!等会,妖,复活一位仙君?这不对吧?!”金元宝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睛放光,恨不得拉住花满蹊秉烛夜谈,“小说中,仙妖是对立存在的啊。” 花满蹊略带嫌弃地看着他,话语中全然都是对祖先的崇敬和骄傲,“有什么问题?那位仙君后来修炼成神,正是天地间最后一位人族成神的神女,也是我族先祖。” 金父努力回忆几十年来看过的修仙小说,也抑制不住好奇,“果然,小说只能是小说,现实往往更劲爆!再说了,仙君怎么能变成神女啊,这说不通啊。” 花满蹊眉头紧锁,不威自怒,“上古时代,‘君’是尊称,用于名字后缀,现在修仙界依旧沿用。也就是人间,神仙也分男女。再补充一个修仙界常识,给你算命的云梦周家,也是她的后代之一。” “啊?!”金元宝彻底不淡定不了,“周家也是妖?!” “放什么屁,周家也配!” 予华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修仙界往事,兴致勃勃,“你的祖先也太厉害了吧!” 花满蹊露出理所应当的笑,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月神也是!”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只拿了代表月神的玉雕。” “羲和凭什么跟月神平起平坐,巫氏胆敢用月神护法,我不会放过他们!” 羲和予华知道,传说中的东君,太阳神。要说鬼怕什么,玄师是一个,太阳是一个。 所以,花满蹊口中的月神就是望舒。看样子,妖推崇月神,厌恶东君。这关系挺杂的啊。予华心道。 “我累了,回见。”花满蹊气势汹汹地消失。 她恐怕真去巫氏搞事情了。 还想追问的金元宝意犹未尽,“大人,花大人什么时候再来啊?” 这话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 知道了花满蹊是妖,一只修为强大的妖,对她没有恶意的妖,今晚真是收获满满。 “那偷寿命一事解决完了,您还直播吗?” 第13章 第 13 章 予华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播,怎么不播。” 谁说解决完了。 再度回到直播间,肯定会面对观众的议论。 【刚才怎么回事,主播一进太平间,手机就出现雪花点,真邪门】 【还是那句话,故弄玄虚,现在的主播为了流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们看热搜了吗,国内最大的私立医院院长刚刚去世,主播刚才也去了林院长名下的私立医院,直播间信号恢复,几乎是同一时间,林院长就去世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就在这,揭露这种封建迷信骗子的真面目!】 【你们这些说逍遥游是骗子的人,怎么不自己刷个嘉年华去体验玄学呢,是不想要那一百万吗。】 …… 她扫了一眼,说她骗人的评论占大多数,来自地府的评论则以看戏吃瓜为多。 予华并不在意这些看法,想着能给陌生人\鬼来带快乐和生活乐趣也是一种能力。 嘉年华声音响起,【香菜申请连线】 一个长相周正,面容憔悴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中,不等予华开口,急道:“主播,你,你懂抓鬼,不是,懂治病吗” 男人眼下一片青黑,眼中血丝密布。 “你详细说说。”透过屏幕,她看到男人所在的屋子阴气弥漫,只觉事态并不简单。 香菜迫不及待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约一个月前,我和老婆去看电影,回家当晚她就开始发烧。我们以为是换季,天气变化引起了感冒,吃了退烧药就没多想了。 但是过了两天,她还是处于低烧状态,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神志也不清楚。我赶紧带她去医院,医生也说是流感,挂了两天水,烧确实退了,就是我老婆,她,她好像变了。 我甚至觉得她不是我老婆了。 比如她现在白天总睡觉,醒来的时间很少。但是晚上就开始打扫家务,甚至半夜给我做饭。问题是,我家里的家务都是我包了,我老婆很少进厨房,菜刀都用不利索。这也太反常了。 但是如果我不把饭吃完,她就会生气,眼神冷冷冰冰,嘴巴咧开,磨牙齿,直勾勾盯着我。 太吓人了! 她现在很僵硬,活动起来像木头人,身体变得很冷,我感觉自己和冰块生活在一起。 而且我老婆最喜欢买裙子,但是不喜欢化妆,现在她变得特别爱化妆,买了一大堆化妆品,经常坐在镜子前涂涂抹抹。但是她肢体僵硬啊,所以画出来的效果……” “香菜”一想到那个样子就背脊寒浸浸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些生活改变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她晚上出去散步,看见人家可爱的孩子,抱起孩子就走,吓得别人以为她是人贩子,派出所都进过两次了。我甚至带她去了精神科看病,结果医生说我在扰乱医院秩序。 还有啊,以前我老婆跟邻居处得很好,前两天,我邻居老公突然打上门来,说我老婆半夜溜进他家,把自己脑袋掰下来,丢到他们床上,他老婆现在被吓进了医院。我本来不相信,但是我看了监控,那个诡异的女人真是我老婆。 随后我立刻联系了父母和岳父岳母,他们说这是中邪了,到处烧香拜佛,科学的玄学的法子都用过了,家里符纸神像一大堆,但是我老婆还是没好。 我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上善国学那求助者太多,根本轮不到我,就来您的直播间碰碰运气。” 予华根据“香菜”的话,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现在是晚上,你老婆现在在哪里?” “她去买菜了。原本她晚上出去我会陪着,就怕她出什么事。我这不想找玄师治病吗,就我妈陪她出去了。” 话音落下,窗外凄厉的猫叫传来,“老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妈呢?” “你在跟谁视频。”“香菜”的妻子一步一顿移过来,她骨头咯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她缓缓转头,与予华的目光相撞。 仅这一瞬,予华便看到了这具皮囊之下的魂魄,眉尾下倾,眼神空洞迷离,眼窝脸颊凹陷得厉害,唇角下垂。 愁苦多情之相。 “你玩够了,就出来吧。那个女孩子的魂魄已经很脆弱了。” 屏幕对面的女人脸色晦暗不明,眼中流下两道血痕,像是抽干了力气一般,往身后倒去。 “香菜”急得跳起来接住妻子,把她放在床上。 同一时间,周围的空气迅速冷了下来,他总觉得背后有东西盯着自己,后背浸出冷汗,加之刚刚予华的话,他根本不敢回头。 “大师,我老婆怎么样了,还有我妈,她不会出事吧。”说着就想出去找人。 “别担心,你妈妈遇见了鬼打墙,老人家,嗯,比较凶悍,很快就能回来了。”现在她更想确认一件事,“你们看的电影,叫什么?” “香菜”打了个激灵,“《一双绣花鞋》,最近很火的恐怖片。” “那就对了。”予华看着“香菜”妻子的照片,缓声道:“你的妻子命格为身弱。玄学中的身弱不是说她身体不好,而是魂魄不稳定,容易受到惊吓。 你俩去看恐怖片,她被吓着了,三魂中的人魂,七魄中的天冲、灵慧、中枢离体,所以她回家开始发烧,胡言乱语。 离体的魂魄就像个痴儿,处于混沌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很容易被孤魂野鬼欺负甚至分食。而残存体内的魂魄不全,时常陷入迷蒙状态,无力控制属于自己的身体,这就给其他脏东西创造了机会。” “香菜”吼道“所以她不是我的妻子了!”对了,米!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病总是很难痊愈,老妈就会在屋子里撒米,说是可以打鬼。 “香菜”迅速冲进厨房,抱起一袋大米,天女散花似的在屋里撒。 “别怕,她要害你早害了,别浪费粮食。”予华制止了他,“大约是三十年前,你所在的地方,还是一个城中村。 一个在重男轻女家庭中长大的女孩,爱上了同班成绩优异的男孩。理由也很简单,男孩给了女孩一杯奶茶,平时也经常帮女孩讲题。 奶茶是男孩追求者送的,里面有他过敏的芒果,所以他给了女孩。 讲题是老师安排他们当同桌的原因,他只是善于揣测人心。 为了给男孩提供优异的物质条件,卑微的女孩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什么赚钱做什么,平时像仆人一样伺候男孩,做饭,洗衣,家务,支撑她的信念就是男孩一遍一遍的承诺,毕业后结婚。 大学毕业,硕士毕业,女孩终于熬到了男孩博士毕业。可惜女孩拿的并不是苦尽甘来剧本。 男孩拒绝了她的结婚诉求,尽管女孩怀孕了。女孩已经堕胎许多次,身体严重受损,如果这次也堕胎,那么她终生无法生育。 女孩的梦碎了,她百般哀求也无济于事,男孩切断了与她一切联系,搬到了其他城市,她再也找不到他,仿佛十多年的付出就是一场笑话。 在一个雨夜,女孩在这间屋子里,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绝望自杀。 死后执念太重,成了地缚灵。她一生没有体会过爱的感觉,所以被你和妻子恩爱的样子吸引。你妻子被吓得魂魄不稳,她也就有了机会进入你妻子的身体。 其实她没有恶意,她就是想知道相爱是什么感觉。” “香菜”喃喃道:“所以她喜欢做菜,喜欢小孩!大师,我真的,从内心可怜她的遭遇,但我和我妻子是无辜的啊!” 【md,这女孩好惨,能不能找到那个男的,我正好有空,不介意当一片雪花】 【是不是真的,感觉很像编故事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随便看恐怖片】 【穷养女孩真的会被一杯奶茶骗走,她们基本上都是恋爱脑,可恨又可怜】 ...... “那个女孩会离开的,当务之急,是你妻子离体的魂魄。” 予华看着观众义愤填膺的话,她能算到女孩的前世,但她算不到那个男孩长什么,在哪里。 “我应该怎么做?”他急不可耐。 “第一步,招魂。”予华在脑海中搜寻招魂流程,“拿着你妻子的衣服,站在门口,一边摇衣服一边叫她的名字,喊她回家就行。” 她看过“香菜”妻子的面相,是个善良的人,平时经常给孤儿院捐款捐物,魂魄有功德护着,不会出事。 “接下来做什么?”“香菜”按照予华说的步骤招魂,回到屏幕前问。 “你不用做什么,给我你家的地址”,予华食指轻敲桌面。作为城隍,她应该去把女孩送去地府,按流程接受调查。 没等她多想,连线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上善国学申请连线】 这名有点耳熟啊。 “香菜”匆忙下线,这边予华立即同意了“上善国学”的连线请求。 屏幕中立刻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青色丝绸质地的道袍,细眉长脸,留着山羊胡子,肤色白皙,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 他白天就在网上看到消息了,特地来看看这个网上新晋小玄师,风头很大嘛。敢来抢他的饭碗,他要她的臭名钉在互联网上。 他一出现,直播间的观众更加兴奋。 【以防有人不认识这位大佬,我来科普一下:上清宫住持的得意门生,全国玄宫住持的师兄,山医命相卜全能人才,四大玄门见了他得尊称前辈,每日全网直播算命无一错处,曾预言哪些明星会大红大紫或是塌房,全部应验!抓过鬼,降过妖,离忧山上历过劫】 【这个不敢喷,这是真玄师】 【大师,赶紧戳穿神棍的真面目】 【上善国学直播间来的,就想看看哪个小卡拉米敢接大师的挑战】 …… 从“上善国学”直播间过来的粉丝不计其数,原本四五百人观看的直播间瞬间流量爆炸,直接飙升到两三万人。 予华不由感谢他,真是个大好人啊。 ‘上善国学’抱拳行礼,“在下‘上善国学’,网络人称专业玄学打假师。今日在网络相遇,实乃缘分。” 她再迟钝也听懂了,这是阴阳自己呢。 予华点头认同,“确实有缘。你这种罪大恶极之人主动跳出来给我看,怎么不算缘分呢。” 事实上,她想说: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家伙,死后由城隍亲自勾魂,亲自在城隍庙进行一审,当然跟我有缘了。 第14章 第 14 章 面对这种粉丝体量巨大的人,予华当然知道自己这句话能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果然,直播间的谩骂铺天盖地,如海啸般扑来,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这种小主播为了流量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么起号,父母怎么办】 【反正我觉得逍遥游比上善国学厉害,上善国学大多数时候都在讲故事,他说这是真实经历,谁知道呢】 上善国学目光一滞,很快恢复如常,眼角含笑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小玄师,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予华毫不怯弱,同他对视,“人在做,天在看,反正遭天谴的人不会是我。” 无需细究上善国学的面容,在她眼中,已经是一群鬼魂缠着他,目眦具裂,都想撕碎他的□□,吞噬他的魂魄。 可惜这些魂魄被一道无形的墙阻挡,并不能伤害上善国学分毫。 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一只长发飘飘的女鬼猛地贴进屏幕,“你看得见我们?” 上善国学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那就用玄术来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予华脸上,真是个丑八怪。他心道。 慢慢地,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可能!”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女子面容清晰,可一旦他用面相学分析,脑海中的神经就像被针扎一样,那种痛楚,堪比牙医用钻头对准牙齿神经转动。 瞬息间,上善国学的额头已是冷汗淋漓。 好在多年的从业经验让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连自己的八字都不愿意说出来,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予华回怼,“你都是玄门大佬了,还需要八字?不如听听我说算出来的东西。 你出生于南方山区,祖上是地主,到你这辈,祖产还剩下不少。原本你拿的是败家子剧本,小时候虐待动物,长大后仗着家里的小钱和父亲的名望草菅人命,五十七岁时因为故意杀人而锒铛入狱,一年后被阳间律法处以死刑。但是在你七岁时,你父亲一次偶遇改变了你的一生。” 她顿了顿,“让你的危害程度更高。你的父亲在酒后看花了眼,以为神仙显灵,事后给一堆泥像建庙塑金身。 说来也是你父亲运气到了,自从修庙后,你家的运道越来越好,外人甚至是自家人都认为当初真的是神仙显灵。而你,第一次对玄学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你是父母的幼子,深受父母疼爱,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应该在你十五岁的时候,你再也受不了学校生活,执意要去拜师学习玄术。你父母苦劝无果,你离家出走,去了一个玄门重地拜师。 也就是弹幕所说的上清宫。 但是你心性狠辣,自私自利,资质平平,上清宫并没有收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你进入上清宫当了做杂活的小童。 十年后,你自认为遇到了贵人,拜在一个玄学世家门下。五年出师,你回到家乡,给人算命看风水,但是来钱太慢了,你开始利用父亲的‘奇遇’,编造自家被神仙眷顾的谎言,又利用互联网宣传自己,诈取巨额财产。 你帮房地产商献祭工人,还镇压他们的魂魄;你帮早逝的富豪之子结过冥婚,让无辜女孩死了都不得安生;你为人贩子逃脱死刑,助纣为虐,数百家庭因你支离破碎。 当然,这些还不够说明你的罪孽。为了尽可能地利用父亲遇仙的声望招揽生意,那你的父亲必须越长寿越有说服力,所以竟然用手足的血来给你父亲换血,换器官。所以你父亲是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活了108岁。 你赚了那么多钱,却不愿意照料母亲,饱一顿,饿一顿,冷一顿,热一顿,导致她患上食道癌,活生生疼死在家中。” 她没说完的是,上善国学对妻子也利用到了极致,他的妻子不断怀孕,又不断堕胎,就是为了练造强大的婴灵,再通过控制母体来驱使婴灵为他办事。 每一个愿意投胎的魂魄都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憧憬,他们却在满怀希望之际被打掉,产生的怨念可想而知。 即便自己略懂一些玄术,可毕竟不是神仙,不能事事都知晓。幸好上善国学身边将近二十个个魂魄,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加之她拿到了他的生辰八字,才能把他的生平事迹详细拼凑出来。 予华的每一个字都如尖刀,扎在上善国学的心上。 只见屏幕中的人双眼瞪大如牛,喘着粗气,整个人冷汗直流。 一定是有人故意针对他! 上善国学在脑海中回忆了几十年来得罪过的人,转而恢复了冷静,自己有仙长相助,恶鬼也伤不了自己分毫,难道要怕一个小丫头。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说中了】 【这脸色真吓人啊,大师,你倒是反击啊】 【小主播背调工作做得不错,黑红也是红哈】 …… 上善国学稳住颤抖的手,重哼一声,“逍遥游,你污蔑他人名誉,让我的律师团会跟你说。 至于你的面相,正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六亲。你生来脸上布满胎记,丑陋不堪,从小被父母朋友厌弃,这也养成了你哗众取宠的性格,无非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他见予华听得出神,继续侃侃而谈,“你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还未成年便出来混社会,做尽招摇撞骗,偷鸡摸狗之事,比如玄学直播,就是你诈骗的途径。可惜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白白糟蹋父母的养育之恩。” 管她真的假的,明天一定会变成真的。上善国学心底的恐惧很快消失。 “这么说,你知道我的父母?” 他没听出予华话中的揶揄,冷笑不语。 三生石、生死簿都没记录她的父母,就凭他,满嘴喷谎话的骗子?予华倒是很期待他能做什么。 “逍遥逍遥,小朋友,你恐怕逍遥不了了!”上善国学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掐断了直播连线。 而他带来的观众倒是留在了她的直播间。 【这就完了????】 【我怎么没看出谁输谁赢】 【如果按照谁说的话多,那逍遥游赢;如果按谁的本事真,那还是上善国学赢吧。所以逍遥游的一百万什么时候打给上善国学】 【完了,小丑玄师要下线了,我的下饭直播凉凉咯】 【我怎么觉得是‘上善国学’落荒而逃呢】 …… 直播间里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予华无心再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抓紧时间。 子时已至,主播下线,城隍上线。 “那些冤魂,你打算怎么处理?” 良久之后,女鬼轻轻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几乎看不见。 上善国学,俗名“孙祐”,害了那么多条命,也没鬼找他的麻烦。他修为不高,压根拦不住索命的鬼魂,一定有人在帮他。或者说有玄门高手当他的靠山。 他的续命玄术很低劣,就是换血换器官,强行夺取他人寿命,这份孽债必定反噬到孙祐身上,包括接受续命的人死后也得受刑百年。 这技术,跟巫阳的九转续命大阵根本没法比。 但是孙祐现在顺风顺水,真是没看到半点反噬迹象。 “黑七,你是什么时候在楚江王麾下当差的。” “大概两百年前辈,从酆都出来就去了。”他摩挲着手里的勾魂索。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提起往事。 “秦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正直、死板、执拗的老头。”话语间皆是称述事实,仿佛是在谈及今日天气一般平静。“一百年前,轮回王提议强制魂魄投胎,他坚决反对,因此同轮回王结下了梁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广王与轮回王不和? 予华琢磨着开口,“我在想,秦广王徇私舞弊的概率大不大。” “大人,您要去收魂吗?”今晚收益不错,金元宝放下手机,见她起身,急忙跟过来。他看不见鬼魂,但见她在对着空气说话,猜到是城隍庙的阴差,没上前打扰。 予华拍拍他的肩,“今晚你不能去,回家休息吧。还有,你妈告诉我,你要期末考试了,你先回学校吧。考试结束再来。” 金元宝的头和手都在表示拒绝,“啊?我不想去,我想跟着您抓鬼收魂,造福苍生!” “你先回家,到家后帮我做件事。等考完试再来城隍庙。”她想了想,“到时候,我给你一双阴阳眼。” 没什么比学习还重要。 金元宝听到阴阳眼三个字,眼睛瞬间迸发出亮光,这可是能看到鬼的眼睛!他终于要踏上修炼之路了!为了表现自己对予华的绝对支持,一溜烟开车走了。 予华没听到他的内心戏 “其实,他跟在你身边更安全。”黑七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把珍珠送给他了。”在说到阴阳眼的时候她就暗中把珍珠放金元宝身上了,她的修为还不足以给凡人开阴阳眼,但是可以借珍珠为载体,注入修为,让金元宝拥有看见阴间事物的能力。 花满蹊说过,鲛人珠是个保护屏障,也可以当修为储存器,虽然现在鲛人珠灵力消散,保护屏障的功能不复存在,不过它与主人之间会有感应,一旦珠子受到安全威胁,主人就能感受到。 她说,在上古时期,鲛人珠是神仙恋爱送礼必备品。“也因为如此,采珠人这个职业曾经风靡一时。鲛人之泪为珠,传说许多有多少缠绵悱恻的凄美故事来自鲛人族。” “黑七,你拿着城隍令,去通知所有靖州阴差,即刻随我前往孙佑家收魂。子时一刻,我必须在孙佑家见到整个靖州的阴差,36个阴差,81个走阴人,必须每个到齐。谁没来,就让他收拾东西回家。” 子时到。拨通金元宝的电话:“元宝,你打这个电话,就说举报上善国学非法集资,实施团体诈骗,进行人口贩卖和人体组织贩卖。” 第15章 第 15 章 安排完一切,予华顺着生死簿的地址指引来到了孙佑的家。 临湖高档别墅区,孙佑的风水造诣不高,但也足够用了。她听一些现代鬼说,现在的商家总喜欢打着“设计感”的旗号,美其名曰“艺术”,修建的房屋奇形怪状,磁场不稳,罗盘在屋里都没法指出方位。 孙佑的别墅是标准的四合院,坐北朝南,藏风聚气。应该说这片别墅区都是孙祐的财产,被他设计成了众星捧月的格局。他的日常居所就是那轮月。 只可惜中堂之中阴气弥漫,生生破坏了这一方好风水。 予华立即飞身入中堂,不出意外见到了一个熟人,侯如宰。 他身下是一堆化作灰烬的符纸,若有若无的刺鼻味在屋内弥漫。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这是烧过的朱砂。 “大人。”侯如宰笑眯眯迎上来,“我得到您的命令就即刻赶来,可惜孙佑已经人去楼空。” 她并没理会侯如宰的示好,俯身捏起一片未烧尽的符纸,隐匿气息?中堂之外,走阴人、阴差都陆续赶来。 “他跑不远,我已经安排了黑七将这围住。”予华看着屋内的陈设,悠闲自若,似乎不是来抓人,是来散步的。 侯如宰面色如常,平静如水,“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这屋子的布局,真有种在前朝高官宅邸的感觉。”抚过八仙桌的刹那,细腻油润之感从指腹升起。 黄梨木。 侯如宰抬头张望,附和道:“左右对称,东瓶西镜,果真是标准的中堂布局。大人,靖州阴差36,走阴人81,已全部到场,是否与黑七大人汇合抓捕孙祐。不过,孙祐并未身死,他的事,应该是阳间机构管辖吧。” 言下之意,城隍庙无权对他实施逮捕行动。 予华并未理会侯如宰的提醒,自顾自说:“你看这副《飞龙在天》,画的真好,尤其是这双龙眼,栩栩如生,真有种被它盯着的感觉。” 侯如宰转身,笑着接话,“我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书画的好坏。” 明堂两侧的桂树忽然簌簌作响。 是一阵风。 “大人?”侯如宰试探着提醒,他有些摸不透眼前人在想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位城隍不可能真是来赏画的。 “你们侯氏的阴差、走阴人都在这里吗?”她冷不丁一问。 侯如宰不明白她问侯氏做什么,实话实说,“侯氏作为走阴人家族已经千年,几个早已退休的老祖现如今在地府置了些产业,守在地府,时刻准备为地府效命。将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必定义不容辞。” “侯氏既然对地府忠心耿耿,你怎么又放跑孙祐?”予转侧头,严厉地盯着他,冷声询问。 “大人冤枉。”侯如宰指着脚下的灰烬,“我来的时候就有这些灰烬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予华点头,下令道:“侯如宰与邪修勾结,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即刻抓捕!” 她并不意外,中堂之外的阴差一动不动,似乎听不到她下的命令。 侯如宰余光瞥向门外的阴差,笑意更深,言语中却是痛心疾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城隍大人刚来靖州就冤枉侯氏阴差,即便到了地府,见了鬼王,也说不过去!” 他负手踱步,“据我所知,大人曾是忘川边的小小巡使,是恰巧得了些机缘,做了这靖州城隍。” 威胁她?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予华指着那副硕大的《飞龙在天》,“孙祐就躲在这画里吧。” 不等侯如宰反驳,她走进桌案,一把扯下画作,勾魂索朝龙眼睛刺去,不等锁链靠近,画上冒出一股黑烟,烟雾中,正是孙祐。 “原来是靖州城隍,大人放着正事不做,为难我这良民作甚?”孙祐冷眼盯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再一次后悔今晚的举动。都怪那些脑残粉丝挑唆,说现在互联网上风头最甚的玄学主播是个毛丫头,他才给她送上门去自爆。 他余光瞥向侯如宰,见他气定神闲,孙祐也不再慌张。 靖州城隍嘛,死了好几个,还差一个修为低下的丑八怪?这丫头看相造诣确实高,若是能把她看相的技法学上一二…… 侯如宰故作惊讶,“原来他藏在这画中,还是大人本事高,发现了端倪。” 脸皮真厚! 予华指着孙祐身边的几个魂魄,朝侯如宰道:“你作为走阴人,看不到他身后的冤魂?这些冤魂可都把你俩的关系告诉我了。侯氏一族与孙祐合谋,在靖州为非作歹,他给富豪续命,偷寿数,害得七个无辜人早死;为他人除掉的政敌、对手多达十五位;进行人口拐卖,贩卖人体组织,害死十三个青壮年。这些早死的魂魄满身怨念,你杀不掉它们,又带不走它们,便把它们禁锢起来。 一桩桩一件件,他们可都告诉我了! 我很好奇,你是一个走阴人,尽管有家族相帮,也没那么大本事,禁锢冤魂,庇佑被厉鬼盯上的孙祐吧。” 她步步逼近,“你身后的玄门是谁?” 没得到回答,凌厉的掌风扑面,予华侧身躲过,反手一鞭抽在孙祐身上。她也怒了,怎么人人都觉得自己修为低就能随便欺负? 自己修为再低,也是靖州城隍吧,也有黄级下等的实力,对付一个玄学没入门的凡人还是绰绰有余吧! 孙祐背部裂开个大口子,他疼得哇哇大叫,在地上翻滚,像条脱水的鱼。 “闭嘴。”侯如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看向予华,“你空口白牙,诬蔑我也就罢了,竟然拉上侯氏,你说我与孙祐勾结,做的那些事儿,有什么证据?这些魂魄一大半都是厉鬼,厉鬼都没有理智,他们的话能信?恐怕是你和厉鬼勾结,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孙祐身边的鬼魂闻言,个个龇牙咧嘴,恨不得扑过来生吞活剥了侯如宰,可惜被透明法阵禁锢,伤不了他半分。 予华转头看着院内的阴差,夜色寂寂,两株桂树枝繁叶茂,荫蔽了半个庭院。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她喃喃念道,脚步随八卦对应方位移动:西北一步,正西一步,正南三步,正东四步,东南五步,正北六步,西南八步。 随着步伐动作,明堂乃至整个别墅区仿佛从迷雾中清晰起来:草丛边的血迹,地底连片的尸体,被困在**阵中的阴魂。一切都呈现在眼前。 还有最重要的东西! 她猛地看向孙祐,他躲在地上,靠着桌腿喘气,见到阵法被破的瞬间面如土色,紧张之下右手不自觉握紧衣袖。 予华当机立断,飞身上前夺过袖内的荷包。 “这U盘,是你们勾结的证据吧。侯如宰,你说,我把这东西交给地府,你们侯氏一族会有什么下场?还有你们背后的人,玄门?鬼王?” 还有侯氏背后的玄门,真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地府无权管辖玄师,阳间总有能管事的人。 侯如宰的笑容如面具一般破碎,眼中泛起冷光,嘴角裂开一种诡异的弧度,他侧头对着院内的阴差吩咐,“一起上,杀了她。”趁予华防备的间隙,勾魂索飞快向孙祐抽去。 予华反手抓住铁链,扑身上前,捆住了侯如宰。走阴人只是地府在人间的外包,没有修为,她对付起来不难。 而想要孙祐死的何止侯如宰,还有十几个冤魂!他们显露出死前的模样,吓得孙祐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两股间一滩水渍,中堂慢慢萦绕着腥臊味。 侯如宰嫌弃地瞥了一眼倒地的孙祐,他原以为孙祐就是条听话的狗,没想到他敢留证据,侯氏与大人们都被一条狗阴了! 侯氏纵横靖州几百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自己个人生死微不足道,“侯氏一族为地府效力近千年,我贪恋财物,这些都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胡乱攀扯!否则我就算到了地府,也要告你一个诬蔑阴差之罪!” 她虽做好了准备,也怕有个万一,当即做好迎战准备。 阴差们依旧一动不动。 “你也使唤不动他们呢。”予华歪头笑道。 “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侯如宰疾步走出明堂,“侯氏族人,跟我上!” “你这走阴人,有没有点眼力劲,没见着他们都被施了定魂术?” 树荫下走出个膘肥体壮的男人,头上顶着黑色棒球帽,胡子拉碴的脸挤出笑意。他双手各举一个手机,脖子上挂着录像机,向她伸手道:“异事局瑶阳分局负责人,潘绶。” 予华回握,“靖州城隍,予华。” 潘绶用手机怼着侯如宰和孙祐的脸,一脸正色:“接到热心市民举报,走阴人侯家涉嫌拐卖人口,贩卖人体组织,窃取他人寿命,扰乱阳间治安,现对侯家主要成员进行逮捕。” 他指了指院内的阴差、走阴人,转头询问予华,“您是城隍,管阴间事,这活着的家伙,得交给异事局。” “明白。” 一挥手,黑七带着两百地府阴差从别墅区外围拢过来,一部分押解院落中的侯氏同谋回地府受审,一部分等候阵法解开,将围绕在孙祐身边的冤魂带走。 “这阵法,倒像是……”潘绶缓缓开口。 予华见他不愿意开口,开门见山,“这等高级法术,我想,当今散修是没有能力做到的。” 潘绶却闭口不言,转身琢磨怎么解开阵法。 “砰——”身后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一道细细的红光闪过,侯如宰的魂魄陡然出现在明堂之中。 “你自杀了!”潘绶脸色大变,立即查看侯如宰的气息,向予华摇头,示意她彻底没气了。 “我已经死了,该去地府,而不是异事局。”他自行套上勾魂索,路过予华身边,突然俯身在她耳边阴恻恻地说:“咱们走着瞧,看是你的城隍当得久,还是……” 予华听罢,转身坦然一笑,“我这城隍当多久不重要,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东西伏诛更重要!” 这边潘绶立即给孙祐戴上手铐,“死了一个,你可不能死!” 门口被车灯照亮,潘绶转头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城隍大人,孙祐我们带走了,那个U盘是最重要的证据,我们需要复制一份。” 几乎是予华点头的瞬间,车上下来个女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接过她手里的U盘,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三分钟后复制完毕,又将U盘交还到予华手中,颔首致谢,“异事局,苏惠琳。” 她走到潘绶身前,面无表情地扛起孙祐,在潘绶的催促中开车离去。 予华和黑七回到城隍庙,一看时间,才过去一个时辰。她琢磨明天得去买个电脑,在把U盘交给地府前,她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潘绶说的U盘是什么?”黑七突然开口。 第16章 第 16 章 “孙祐背着侯家留下的犯罪证据,里面很可能有他与玄门、地府勾结的东西。”侯氏所有阴差将被丢进寒冰地狱受刑,最低也是五百年时间。至于侯氏活着的走阴人与孙祐是否有勾结,侯氏背后的大鱼,那就要看U盘里的东西够不够劲爆了。 黑七摊开手掌。 “什么?” “我去把它送去地府。”黑七见她抿嘴不言,以为她不情愿,解释说:“不知者无罪,如果真涉及什么鬼王鬼将军的,以你现在的修为,指定危险啊!” 予华把玩U盘的手顿了顿,自己是扳倒侯氏这个马前卒的“罪魁祸首”,即便不看U盘,背后的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可听黑七话语中难以掩饰的着急,她还是把U盘递了过去。 与黑七相识百年,应该相信他。 她对自己说。 黑七拿到U盘后立即前往地府,一秒都没有耽误。予华目光沉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鬼门后才渐渐收回目光。 容不得她多想,今晚的任务还没完。 予华打开直播平台,“爱吃香菜”已经把住址发了过来。召出鬼门,瞬息之间,来到了“爱吃香菜”的家门口。她站在门前,却觉得背后有双眼睛,转过身去,原来是对面邻居在大门上挂了面镜子。正好印出自己的身形。 “砰砰砰——”突兀的声响打破了楼道凝固的空气。 贴满黄色符纸的门慢慢开了一道细缝,一双受惊的眼睛出现在门缝内,谨慎地盯着来人。 “大师!”男人认出了她,甩开防盗门,“您可来了!” 小叶,也就是“爱吃香菜”,忙不迭招呼她进去。 叶母已经听说了儿子直播连线的事,母子俩等了大半宿,大师终于来了,试探着开口,“大师,我媳妇,她还没醒。” 予华接过叶母端来的温水,用余光打量房内陈设布局,“魂魄太弱了,陷入昏迷很正常,明天太阳升起来她也就醒了。不用太担心。” “大师,您知道我妈刚才遇到了什么吗!太可怕了,我家怎么会沾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小叶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带妻子看什么恐怖片了! “阿姨是遇见了鬼打墙吧。”她看叶母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鬼气就已经猜到了。 叶母没想到她看得这么准,认定了这是个有本事的玄师,激动得一拍大腿,打开了话匣子,“我就跟静静去商场买菜,回来的路上静静走得飞快,我怎么也追不上她,可是我越着急追她,这路灯好像就越暗,最后就围着花坛打转。我也是生气了,没看见我有事吗!也不管会不会扰民,对着花坛啐了一口,叉着腰骂了十分钟,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想着‘敢来吓唬我,老娘死了再跟你们这些鬼东西打一架,’,结果不仅没事,这灯也亮了,路也看清了。” “就是要这样。”予华看向憔悴的小叶,“大部分阿飘都是能用这个方法赶走的。人善被人欺,凶悍一点,鬼都不敢来招惹你。” “那我家里那位呢?”他指的是地缚灵。 予华又把那女孩的事细细讲了一遍,叶母忍不住痛骂渣男,恨不得自己替女孩撕了他。小叶不敢打扰予华和母亲,只是不断转头看向卧室。 “你看里面做什么,她已经出来了。我这就带她走。” 其实从她进门开始,女孩就已经从卧室出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天蓝色连衣裙,披散着长发,面容苍白,眼皮耷拉,遮住了大半眼眸,嘴唇紧闭,怀里还抱了个襁褓。襁褓中是个血淋淋的肉球。 她的孩子? 胎儿流产或是堕胎都会怨念丛生,死后极大概率成为婴灵,一直缠着父母,不愿意离去。主动离开的会前往地府枉死城,在城中度过八十年再离开,等着下一轮投胎。 跟随母体一起死亡的胎儿怨念消解,都会自行去枉死城。女孩应该是把孩子强行留了下来。 予华隔空画了几笔,解开了地缚灵身上的禁制。 小叶肉眼可见地腿软,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地说:“她不会回来了吧。” 叶母还没从悲愤中走出来,抓住予华的手臂,问道:“那个狗东西现在做什么呢,这能算到吗?” 予华给了小叶一个安心的表情,随即又侧身坐下,饶有兴致地跟叶母继续聊天,“乘坐时代的东风,现在是地产大亨。”她回忆着生死簿的记载,慢悠悠地补充,“这不巧了,你所在小区的开发商,就是他。” “!!!”小叶震惊不已,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盛世集团的张总!这不可能吧!张总和夫人是模范夫妻,靓男美女,从校园到婚纱,一儿一女,幸福美满,羡煞多少青年男女。我敢说,翻遍互联网都找不到他们一点黑料!我老婆就是他们的粉丝,每天都会刷他俩的短视频!” 叶母痛心疾首,“真是恶人活千年,好人没好报!这种渣男,居然混得风生水起!” 在母子二人看不见地方,女孩化作一缕烟雾,原地消失。 “行啦,我就先带她走了。” 叶母不断道谢,承诺每年都会给地缚灵烧点纸,“同为女人,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一点事。”其实按年龄,叶母与地缚灵算同一时代的人。 二人送她至门口,迎面晃过一道白光,予华侧身躲避,余光看到对面的镜子。原来是屋内的灯光在对面镜子上反射,正好照在她脸上。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遂指向对门,“你们两家有仇?” “没有啊,我们五年前买的房,五年了,都没怎么见过邻居。要不是偶尔听到外面关门声,还以为对面没住人呢。”小叶走出来,将邻居家门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实在看不出什么。 叶母也附和道:“我们两家完全不认识,我印象中也没这门亲戚。就是听说她是独居,脾气不大好,因为下水道的事跟楼上吵吵一两年了。” “那他在门口装上镜子,正对你家门,这是给孤魂野鬼指路,告诉他们,这里有栖身之所。长此以往,住对面的人势必受到影响,身体阳气被阴气侵染,体弱多病,精神恍惚,疯疯癫癫,最后你们死在这,又称为地缚灵,这间屋子也就成了鬼屋。” “大师,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叶抓着母亲的手,掩饰自己身体的颤抖,这怎么送走一位,还要来一堆呢! “稍等。” 话音未落,生死簿浮现在半空,她对照地址翻看。 叶家母子看不见生死簿,只见予华在空中翻找什么,如同翻书一般。二人虽好奇,却不敢打搅,更不敢多问。 “原来如此!”予华收起生死簿,解释说:“嫉妒心作祟。这户居民的独生子她自己搅合,导致儿子婚姻破裂,儿子一气之下去了另一个城市,不再跟她往来。她嫉妒小叶成家立业,过两年又能抱孙子,不知在哪里寻到的歪门邪道,故意恶心你家。” 小叶作势要取下对门的镜子,予华伸手拦住了他,“你已经知道最近自家倒霉的原因了,取下镜子,还不知道她又要用什么法子恶心你们。不如把镜子留下,让她自食恶果吧。你去找个双面镜,把这面镜子换下来,在自己家里摆上桃花盆栽就行了。” 二人连连道谢,予华让他们回去,自己召出鬼门,回到城隍庙。 真是忙碌的一夜。已经揪出了靖州阴差的内鬼,自己是否安全了呢? 她躺在大殿房梁上,盯着头顶的藻井半成品发呆。 “看什么呢!” 花满蹊人未到,声先到。 与前几次独来独往不同,这次她身后跟着个穿着奇怪男人。或者说古人? 他站在城隍庙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这气息,似曾相识。 怨灵的气息! 予华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拉过花满蹊,右手搭在腰间,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花满蹊立即解释道,“别紧张,他有求于你呢。” “?”予华这才察觉,巫遂没有修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怨灵。 “他是谁?” 花满蹊揽过她的肩膀,呵气如兰,言笑晏晏,“巫遂,巫氏的大祭司。” 第17章 第 17 章 怎么又是巫氏的人。 “巫氏的藏书楼有三界史书,包罗万象,上古诸神之战,当下城隍失踪,琅嬛阁中均有记述。”花满蹊挑眉一笑,“黑七说你在三生石前看不到前世今生,或许琅嬛阁内有这种情况的记载呢。” 黑七对花满蹊说的?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予华试探着问:“他能带我去琅嬛阁?” “他是巫氏大祭司啊,号称行走的琅嬛阁!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花满蹊在巫遂身边踱步,言语间愈发兴奋,“我把巫氏大祭司拐跑了,你说巫氏那些衣冠禽兽会不会气得发疯!” “呵呵。”你当着巫氏大祭司的面骂他的族人,这不太好吧?出乎她的意料,巫遂闻言,面容依旧冷淡,眼睛如幽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到一丝波澜。 “你找我什么事?” 予华回头走到他身前,见他面容苍白,犹如破碎的月光一般,神色清冷,长发被白色发带挽在腰后,只余几缕发丝夜风中轻舞,望向她的眸子黝黑,深不见底。 予华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洞,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与她当初在三生石前只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样。 他的声音宛如初春冰凌碰撞,带着凉意,“请城隍大人为我断前事。” “恕我无能为力。” 她拉过满脸不解的花满蹊,轻声说道:“巫氏,玄门大宗,你也说了他是巫氏大祭司,对琅嬛阁藏书无一不知,无一不通,那他不会玄术?以巫氏的能力和他大祭司的悟性,山医命相卜对他而言恐怕只是雕虫小技,何必用得着我呢。我怀疑他是来试探我的深浅,事后来对付我们的。” 毕竟他们跟巫阳结下了梁子,巫阳更是恨不得弄死自己。 花满蹊指了指巫遂,“人族常说,医者不自医,你能分析自己的面相吗?” 予华下意识反驳,她确实不能分析自己的面相,每当透过镜子看自己,想要相面之际,眼前总有一团薄雾遮挡,下意识分析时,脑海仿佛扎了千万根银针,严重的时候直接昏过去。 她缓缓看向巫遂,既然失忆了,那肯定不能用生辰八字。予华细细端详起他的面容,那种熟悉的痛楚顿时涌上脑海。不一会,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体内气息乱窜,仿佛回到了怨灵抽干修为的那天。 怎么可能! 她无法给自己相面,或许是医者不自医。那无法给巫遂相面又作何解释呢? 她把这个情况说了出来,巫遂似乎并不在意,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开口道谢。 “琅嬛阁藏书记载了古往今来三界事,总有相关记录吧。而且我听说每一个巫氏族人都有专门的传记,从他们出生就开始记录,你是大祭司,难道没有记载?”花满蹊提醒道。 巫遂罕见地迟疑,一息之间又恢复如常,随即拱手告辞。 “你不能走。”予华拦在他身前,“你知道自己身上笼罩的是什么吗?” “嗯。” 她不想跟巫氏的人打交道,但巫遂怨念缠身,对厉鬼吸引力极大,相当于猫薄荷之于猫的存在,世间厉鬼大多分散,她不敢想那些凶神恶煞的鬼聚在一起是什么场景。而对于他本人而言,也会被怨念侵蚀,最后沦为恶鬼的养料。 就像现在,城隍庙外就有三只恶鬼等候。城隍庙相当于鬼的县衙,诸鬼皆避而远之,能让它们主动凑过来,这得是多大的诱惑。巫遂没有修为,就是一个凡人,踏出城隍庙的瞬间就会被恶鬼缠住。 更何况,他们二人的情况实在特殊,她想留下巫遂,从他那找到三生石对自己失效的原因。 巫遂眉头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声音愈发清冽,“恕难从命。” “小绿,去!”花满蹊手腕上的竹叶青一闪而过,予华只见到一道绿色的残影。竹叶青的身体信如绳子一般缠住巫遂的双脚,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信子伴随“嘶嘶”声急速伸缩。花满蹊靠在供桌前,脸上的笑意退散,她把巫遂带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现在就回去的。 巫遂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漆黑的瞳孔如翻涌的潮水,一块婴儿手臂长短的玉器从袖中飞出,叉形刃正对花满蹊的眼睛。夜色中,玉器散发着莹莹光亮,在荒芜的城隍庙中尤为亮眼。 与此同时,天空乌云翻译,电闪雷鸣。 小绿的信子瞬间焉了,身体在雷电下微微颤抖,但是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不敢松开巫遂。 予华本能有些害怕,这要是劈在身上,得多痛啊,“这是什么?” “好像是传说中祭祀上天的大玉璋。”花满蹊毫无惧意,反而抬眼玩味看着玉璋,恍然大悟,“原来祭司不是神棍啊!我错怪他了。” “啪拉——” 城隍庙外的槐树被雷电劈成了两截,予华心中的惧意越来越重,心道:可千万别劈在我身上啊”。 怕什么来什么,三道雷电从天而降,齐齐朝她而来。不是这么巧吧! 巫遂显然没料到雷电如同开了定位似的落下来,他是想吓唬她二人,不是真要伤害她们。花满蹊立即出手,企图将她拽住躲开雷电,然而雷电的速度更快,正好落在花满蹊身前,她只得飞身躲避。 这边予华在雷电中,运力抵挡,但是这雷好像跟她有仇似的,一道比一道重,整整三十六道天雷,毫无保留,全部劈在她身上。予华整个鬼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年。直到天雷散去,她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地上也没反应。 花满蹊疾步上前将她扶起,见她全身伤痕累累,脸上满是焦黑,头发全部像天线一样竖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晋级了。”巫遂上前,扫了她一眼,察觉到她没生命危险,悄悄松了口气。 花满蹊这才感受到予华体内的力量涌动,“恭喜你啊,成了黄级中等的修士。连升两级,你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见你修炼呀。”说罢她才后知后觉,黄级中等,只需要二十一道天雷啊。这怎么还翻倍呢。 “我也不知道啊。”予华一边说话,口中不断冒出黑烟,她从来不知道修士晋升原来是这个样子!被雷电劈得外焦里嫩,此时的自己一定是怨灵最可口的小点心,嘎嘣脆。 巫遂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对不起。” 予华站起身来,摆摆手,“我还得谢谢你招来天雷,我才能晋级呢。”她感受到了体内充沛的力量,虽然在花满蹊这种大佬眼中微不足道,但跟之前的自己比起来,这进步也太大了! 巫遂依旧沉默。 修士晋级的天雷哪能人为召唤。 她想试试黄级中等的修士能力,抬手与巫遂身边的怨念接触。怨念是怨灵的气息状态,有了修为,应该能更长时间抵御怨念侵蚀。 “怨念,消失了?”予华不可置信地看着掌心的黑气消散,这世上有这种能力吗?那为何之前自己差点被离忧怨灵杀死? 花满蹊见此情形很是惊奇,但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而宽慰予华道:“或许是新能力呢,大千世界,很多事都是说不准的。看来你是天才!” 一旁的巫遂却不知为何,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小绿急急忙忙抬起绿脑袋,急忙摇头,“嘶——嘶——”,不是我干的! 花满蹊并未责怪它,“拖过去。” 小绿得到命令,尾巴往巫遂身上一卷,将他拽到后殿,随便找了个房间丢了进去。 最后还是予华看不下去,将房间拾掇一番。 做完这一切,天已大亮,花满蹊神龙见首不见尾,再次消失。倒是巫遂,依旧昏迷,而他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他周身的怨念比她想象中更可怕,滋生速度极快。巫氏一定有压制怨念的物品,否则巫遂早死几百次了。 昏睡的巫遂似乎做了噩梦,眉心皱成了“川”字,眼皮轻轻颤抖,整个人显得极度不安。 罢了,就当好人做到底,她继续运气,将体内的灵力送进巫遂体内,眼看着净化了他身上大半怨念,可自己停下来,怨念又在缓慢滋生,反倒弄得自己筋疲力竭。好在恶鬼还是惧怕城隍庙的,不敢来捣乱。等花满蹊回来,还是劝她把巫遂送回去吧。至少巫氏肯定有办法保护他们的大祭司。 ———— 施工队早早来到城隍庙开始忙碌,老张扒在月亮门外张望,一见到她,急忙上前,递过一个厚厚的红包,恭敬道:“大师,您真的神了。把您送的钉子放我小孙子身边,他昨晚安安稳稳睡了一个整觉,都没哼唧过!等城隍庙修缮好了,我立马带家人来上香!感谢城隍保佑,让我遇见大师,治好了我孙子的病!” 予华推开老张递红包的手,笑道:“小孩子魂魄不稳定,尽量别带他去医院、坟地、殡仪馆这些地方。你们以后多来城隍庙上香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至于红包,”她掏出手机,“我可以手机收付款。” 老张听到前半句,以为她不接受红包,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得知她是不愿意去存款,这才高兴起来,“好嘞好嘞。昨晚城隍庙这片打雷,噼里啪啦,太吓人了。我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雷。还以为要下多大的雨,结果雨点也没落几颗。” “呵呵。”她附和干笑,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共两万元,这是她的劳动所得,如果不收下,老张一家不会安心。留五千元供城隍庙日常开销,随后翻看资助平台,通过面相分析,找到家里真贫困的人,把剩下的全部捐出去。 “那个,大人,我还得求您一件事。” 他居然没走! 予华从手机的世界里抽离,她玩手机太过入迷,都没注意老张还在身边,“什么事?” 老张搓着手,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们小区许多孩子,跟我孙子一样,夜晚总哭,只是我孙子的情况更严重,您说,其他孩子会不会跟我孙子一个情况,魂魄不稳定啊。” “许多孩子?是多少,能占一半吗?”小孩子魂魄脆弱,容易受到惊吓,哭闹是常事。等大一点就好了。像老张家这种情况严重的,才需要钉魂针。 老张想了想,絮絮叨叨,“那得占三分之二,您是不知道啊,一到天黑,小区里的小孩哭声此起彼伏,一整晚就没停过。我孙子昨晚睡了个安稳觉,在我家都是大喜事了。现在养孩子比过去费劲,小时候经常性又哭又闹,长大了学习压力更大,我们小区,也就一千多人吧,就我能知道的,基本每年都有四五个因为压力大跳楼的孩子,可怜啊。” 予华精神一振,“你是说,一个普通的小区,每年至少四五个人自杀。” 第18章 第 18 章 生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珍爱生命的教育无论在阳间,从生念到死;在阴间,从死念到生。放弃生命的人注定是少数,老张所在的小区未免太过离奇。作为城隍,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 一群人生活在一个地方,这群人恰好都容易轻生,如果说是人有问题,那也太离谱了。 予华当机立断,“你住哪,我去看看。” 老张喜不自胜,连忙给她发了个地址,又让自家媳妇在小区接应她。 看老张去正殿工作,予华打开鬼门,瞬移到了璐玖花园。她站在小区门口,“果然是地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予华握着奶茶,在小区里走了一圈,最后确认,“好吧,人也有问题。” 璐玖花园绿树成荫,许多草木肉眼可见是最近刚栽的,周围翻新的土壤还没填进去。 予华坐在湖边吹风,看行人来来往往。行人交谈的话语偶尔也能随风吹过来。 “昨晚的雷你听到没?” “听到了,太吓人,肯定有建筑被劈倒了。” “闪电把我屋子照得通亮,比恐怖片还可怕。” …… 十分钟后,老张妻子提着个硕大的食品袋,从她面前匆匆离去,看样子,是往小区门口走。 “周阿姨。”予华起身招呼她。 周琼英接到丈夫的电话,忙出门去等那位大师,才走过锦鲤池子,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她侧身看去,是个陌生小姑娘,穿着白T恤,牛仔裤,脚上套了双洞洞鞋,朝自己招手。她走近一看,瞳孔微缩,这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怎么脸上那么多粉色胎记,真是可怜,不知从小到大要受多少白眼。 “小姑娘,你认识我啊?” 予华“咦”了一声,她那么明显的面部特征,老张没告诉他妻子吗,“您跟张叔很有夫妻相,很容易辨认。” 周琼英身材高大,有些轻微发福,面色红润,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一看就是热心肠的大婶。 “!”周琼英没想到帮了自己一家子的大师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话都不太利索,“那,那我们去哪看看?” “不急,还要再等一个人。” 异事局的人来得很快,这次只有苏惠琳一人,“您晋升了吗?难道说昨晚的雷……” 予华岔开话头,问起潘绶。 “潘主任还在处理孙祐的案情。”苏惠琳沉吟片刻,“我们复制的U盘被毁了,您这里还能让我们复制一份吗?” 什么?!这也过于巧合了,“我的U盘已经上交地府了,要拿出来,可能得申请。” 从U盘被毁的事情来看,肯定是申请不下来的。背后的力量太大了,现在的自己要想让他伏诛,无疑蜉蝣撼大树。 “而且,昨晚侯氏的人都自杀了。”苏惠琳一字一顿,“就在我们审问孙祐,得知了侯氏在与他进行人体组织交易的时候。潘主任说,孙祐只是最下游的打手,侯氏是联络人。孙祐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我们猜测U盘的内容可能跟他说的差不多,侯氏集体自杀有保住幕后人的意思,U盘也毁了,现在线索一断,我们可能什么都查不到了。” 予华叹了口气,只得接受这个事实。“或许更早,在侯如宰自杀的时候,侯氏就察觉到了。”用死来逃避阳间的刑罚,那就证明一个事情:做鬼比做人更安全。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猜测,走一步看一步吧。“算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咱们所在的小区!” 苏惠琳迅速查看小区环境,断定道:“阴气很重,这里在过去很可能是个坟场,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设置居民区。” 一直在旁边假装自己不在意的周琼英实在忍不住,说道:“大妹子,我们以前买房的时候,我儿子专门查过这块地以前的用途,从建国开始,这里就是普通的农田。” “阿姨,这里夏天一定很凉快,这里的植物也总是在更换。”予华悠悠开口。 周琼英狠狠点头,“可不咋的,尤其是晚上,有时候冷得人发抖。本来没什么,就是这些花啊草啊树啊,总是焉了吧唧,幸好我们物业行动力强,一经发现就给换了。” 阴气那么重,能不凉快吗。 “我猜这块地的收成一定很差,种什么都长不好。”予华带她们来到小区中心,指着脚下的大理石,缓缓道:“说坟场不太准确,应该是战场。这块地风水不好,山北水南为阴,又在玄武位,磁场不稳,保家卫国的将士与敌人交战,死在这里,自然成了地缚灵。又因为战乱,无法入土为安,以至于曝尸荒野,怨气不小啊。 当兵的身上都自带杀气,死后这股子杀气也难消散,所以这里的阴气格外重,一般人虽然解决不了,但也不是没办法。 这种地方的气息太过异常,但你们异事局似乎并没有在意过。我来瑶阳几天,发现这个城市的楼盘,除了老城,风水都很一般,甚至说很差。瑶阳每年发生的怪异事件不少吧。你们真的从没去查过这些吗?” 苏惠琳脸色渐白,无奈开口,“房地产是这个城市的重点项目,异事局不能,也不敢过多插手。开发商买下地皮,以盈利为目的,自然不会考虑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更何况异事局在玄门眼中不过一个蝼蚁,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昨晚抓捕的孙祐,可以说是局里二十年来办过的最大案件了。” 异事局,有点惨啊。办不了事,上面不重视,无力扩张势力,玄门又看不上,修士也不会加入他们,这才造成的恶性循环,导致什么也干不了。 “您是说,这下边是战场,数不清的死人,那我们不是在坟地上建房子?”周琼英过于震惊,觉得后背发凉,悄悄靠近予华,“所以小区每年有人自杀,就是因为这个?” 予华淡定地笑笑,带她们站到高处,能看得更远,“可以这么说。小孩和女性灵魂天然更弱,一些阴魂总是出来作乱,要么去吓人,要么短暂附身在他们身上,时间一长,能不出事吗。所以幼童日夜哭闹不止,许多女性精神错乱寻短见,更多人心情阴郁。之前我说过,这里磁场特殊,所以他们都成了地缚灵,走不了也不能解脱,只能出来吓人。 你可以查查,这里自杀的成年人全部是女性。这对于异事局来说,应该可以做到。” 苏惠琳照做,很快得到确切消息,“你说得没错。” 周琼英身体抖得越发厉害,几乎贴着予华的身体,颤声问,“您说了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怎么舍得伤害同胞呢。” “谁说出来害人的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予华打开手机,手指飞快滑动屏幕,“战士虽然怨气很重,杀气也重,但人家是为国为民而死,怨气再大也不会害人,只是让这块地的人容易生病,心情不好而已。死在这的不还有敌国士兵吗,他们那个国家本来就变态,死了更肆无忌惮。” 她指着脚下的图案,“这个太极八卦,不对,准确来说是这个东西,就是镇压我们自家战士,滋养敌国亡魂的。” 苏惠琳迅速爬上假山,“这个图是错的。八个卦都错位了,太极图也是反的。” 第19章 第 19 章 予华接过她的话,“这个象征天地颠倒,水火对立。 这开发商真不是好东西啊,你们看,他在小区中央,也是古战场中心地带,建了个反向太极八卦图,两个鱼眼睛——也就是这两个人工湖,一个属阳,湖水终年丰盈;一个属阴,湖水干涸。 小区的名字在风水上也很有看头,‘玖’,通‘九’,为极阳之数;‘璐’通‘六’,为极阴之数,实在是阴阳逆反。 在风水中,我方为天,属阳,如太阳光芒万丈,他方为地,属阴,如同不能自己发光的月亮,要反射太阳的光芒。修这个东西,就是为了镇压下面的我方战士亡魂,而滋养他方士兵亡魂。包括种那么多桃树柳树,一样的道理。” “我想,这个小区的由来是这样的:我方将士即便是死了,也一直压制敌方将士,不允许他们出来捣乱,但是阴气太重,植被感知力向来很强,所以庄稼收成差。时间到了现代,敌方其中一个阴魂的后人来祭拜先祖,那个人略懂风水,看出了这一情况,于是想办法买下这块地,表面上修建小区,实则建造反向阵法,压制我方将士,滋养自己祖辈的阴魂。” 说罢,她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璐玖小区的开发商确实是境外集团。 “大师,是不是把这个八卦图毁掉就好了啊。”周琼英都要哭了,谁能想的花了半辈子积蓄,买到坟地上的房子。任谁也不愿意跟那么多阿飘当邻居啊。 苏惠琳更是直勾勾盯着予华。 “很简单啊。把所有尸骸都挖出来,找块风水宝地入土为安,每逢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和寒食节烧点纸钱,什么都解决了:魂魄回地府了,阴气消散了,小区恢复美好了。不过,”她画风一转,“谁家祖宗谁伺候,得把他方尸骨遗骸还回去。” “那怎么分辨哪具尸骸属于哪一位呢。”苏惠琳抢白道。 予华抽身往外走,她准备回城隍庙了,“让他们自己认呗,认自己的尸骨怎么可能出错。今晚我先把阴魂带走,你们动工的时候再来城隍庙,我找人带他们去辨认尸骨。” “诶,大师等等。”周琼英叫住了她,“这是自家亲戚送的蘑菇,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胜在新鲜,您带回去尝尝鲜。您救了我孙子,是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啊,没有您……”说着眼圈一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双手拉着她们不放,说什么都要请她们回家吃饭。 予华赶紧宽慰周琼英,她可受不了这种煽情场景。 苏惠琳早就一溜烟,往门口跑了一大截,她最怕热情了。 辞别周琼英,她和苏惠琳在大门口分开,迎面走来两个妆容夸张但精致,衣服奇特的小姑娘,予华感受到四只眼睛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扫,似乎要把她看穿。 “啊!你是不是逍遥游!”其中一个粉色长卷发女孩子叫道:“你一定是逍遥游!” 女孩兴冲冲跑上前,“我可喜欢看你的直播了,尤其是昨晚,我一想到‘上善国学’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就开心,谁让他之前说玩cos的人都不正经。可以跟你合影吗?” 她自顾自招呼同伴,问他来不来。 她的同伴戴着天蓝色假发,衣裳可爱,拿着狗狗头权杖,可能是她的眼妆要强调可爱,眼尾下拉,但是嘴角下垂太厉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闻言摇摇头,并不上前。 “你们都住这里吗?”予华比了个剪刀手。 女孩拍完照,收起相机,“不是,我送朋友回家。”她想起予华的能力,悄咪咪问道:“你真的能算过去啊,那些真的不是演员吗,看你的直播心脏跟坐过山车一样,一波三折。” 予华被小姑娘逗笑了,既然遇见,就是缘分,“其实我算未来也很厉害,要不要感受一下。” “啊?” “你的朋友,今晚就要死了。” “你别吓我!”女孩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忙把她朋友转了个身,“你再看看,是不是搞错了。她从小身体很好的,没有乱七八糟的基础病。” 趁她说话的空档,予华立即在网上补习了cos知识,就怕自己跟不上阳间发展步伐,“每一个热爱二次元的人cos自己喜欢角色的时候都会非常开心吧,你看她像开心的样子吗。 从面相来看,内心细腻柔软,控制不住地内耗,从当下来看,印堂发黑,血光隐匿其中,身体由内而外被阴气围绕。她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就是看她最近心情不好,才翘课去参加漫展的。”欣怡怔怔地说。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予华安慰她说,“别担心,这事很简单。今晚绝对不能让她回家。而且接下来一年,尽量少回来。出去住吧。” 听到解决方法很简单,欣怡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好奇心瞬间占据上峰,“她家里是不是有,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准确来说不是她家里有,是小区地下有。但她不打算说出来,吓到人,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你就听我的吧。” 交代完欣怡一些注意事项,又将自己的勾魂索变成手链大小的细链子,交给欣怡,让她朋友随身携带。 尽管作乱的鬼是地缚灵,不能跟着女孩,但现在她的灵魂无比脆弱,其他孤魂野鬼也容易趁虚而入。有了勾魂索,那些小鬼也有所惧怕。 发现苏惠琳还在一旁等她。“还有什么事吗?” 苏惠琳神情严肃,说道:“城隍大人,接到通知,请您跟我前往异事局。” 予华眉头一皱,“我去那地方做什么,我们两个单位一个管阳间事务,一个管阴间事务,泾渭分明。” “我无权解释这一行为,但请您跟我前往异事局。” 予华从她身边走过,绕进树林,“不去。” 迅速打开鬼门,消失在原地,留下手足无措的苏惠琳。 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城隍庙已经天黑了,一进门看到黑七与巫遂大眼瞪小眼。 见她回来,黑七立即凑到身边,不客气地说,“他是谁,是不是花满蹊带来的野男人!” 予华才来人间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瞎玩。只能是花满蹊! “你吃炸弹了,火气这么大。不是你想的意思,他是巫遂,巫氏大祭司。”她把东西放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黑七这才惊觉予华晋级了,“不错啊,假以时日,晋升为天级修士不是问题!” “你是不知道,我被雷给劈得,都没人样了!” “你本来就是鬼,当然没人样了。”黑七突然安静,喃喃开口。现在鬼修晋级都走大众路线了吗,要被天雷劈。他记得自己晋级是被三昧真火烧啊。 予华没去理会他的怪异,自从来人间后,黑七反常的时候太多了。 巫遂盘坐在床上,芝兰玉树,清冷疏离。如果忽略掉笼罩他的怨气,还真有仙人之资。她走上前问他,“你可以走了,花满蹊这边我会解释。” 巫遂睁眼与她对视,良久,缓缓摇头,“这里是城隍庙,自古城隍庙都可作为收容之所,也可供香客小住。我想,靖州城隍庙也是可以的。” 这怎么赶还赶不走了,“你既不是无家可归之人,也不是香客,住这里不合适吧。” 话音未完,巫遂示意她看正殿供桌上的香炉,里面正是一炷缓慢燃烧的香,烟细如游丝,连绵不断,在空中徐徐盘旋,空气中随之弥漫着清透的凉意,令人不禁沉静安宁。 嗯,上了香,等于香客。她还能说什么?说他不愧是大祭司,祭祀之物,随身携带。 “上好的沉香,果然是祭祀必备精品,香味清幽通灵,是哪位香客这样大手笔?”花满蹊慵懒如古琴的嗓音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你带回来的香客。”予华无奈一笑。 花满蹊的眼神没有在巫遂身上停留,而是慢慢落在她身上,眼波流转,“遥远的死人味道。” 予华这才注意到天完全黑了,又要开始工作,上完白班上夜班,怎么感觉有点命苦。亏得她是鬼,否则早累死了。 她把璐玖花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得知地府派给靖州的阴差已经到齐,便吩咐黑七前往璐玖花园,“只管把地缚灵们带回来,阵法得留着,先别惊动开发商,最后才能一锅端。” “小事。”黑七拿着城隍令出发了。 予华摆好手机,准备直播,花满蹊还是不解,问她,“开发商为什么不把自家祖先尸骨挖出来安葬祭拜,而是去大费周章买地修阵法?还容易被异事局察觉。事倍功半啊。” “遗骸挖掘是个长期工作,而且需要从一千多具遗骸中准确辨认哪些是自家祖宗,又在别国领土,弄不好被当成间谍送进去。卑劣的民族本性又注定他们对这场战争的真相缄口不谈。装作投资商,买地盖小区,修阵法操作起来更简单。” “为逝去的祖先提供能量,祖先魂体强大更能庇佑后代子孙。”巫遂声线平稳,似乎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有他们在本土的祖先灰飞烟灭,才会想到异国他乡的亡魂。” 凡人魂魄的灰飞烟灭,就是判了无期徒刑,被丢进地狱受刑,直到魂体被消磨殆尽。 “地缚灵哪有那么大能量。”予华打开直播间,不对!那个女孩子! 第20章 第 20 章 “真是昏了头!我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幸而给了她勾魂索,还能撑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巫遂提醒,那个女孩一定凶多吉少。 予华急忙翻看生死簿,她看过两个女孩的面相,能推测出她们的生辰八字,可以从生死簿上找到她们的住址。 花满蹊按住她,肩上一阵清凉,稍稍安抚了慌乱的内心,“我去,你开了直播,最好不要失信于人。” 晚上8点,直播准时开启。 【主播,今天东湖别墅区来了许多警察,‘上善国学’真的犯罪法了吗】 【怎么办,我有一点相信主播了】 【楼上的,你这脑子,治好了也流口水】 【能不能别找托,我要看主播的一百万舍不舍得给】 【就是这个主播把侯氏搞废了吗】 【没有吧,忘川两岸的侯氏产业好好的啊,不像有事的样子】 【内部消息,靖州走阴人侯氏一夕之间全部嗝屁了,没有一点点预兆,我朋友说,他们跟人合作,偷人寿命,搞人体组织贩卖,赚得盆满钵满】 【按理说走阴人死了会在地府当差,他们不会来占我们的工作岗位吧,我都考两百年了】 …… 【‘开心生活’发起连线申请】 “开心生活”约莫四十岁,菱形脸,尖鼻头,眉眼细长,颧骨高高凸起,太阳穴凹陷得厉害。 “主播,我大女儿撞鬼了。” 斩钉截铁的语气有些刺耳,予华从屏幕上移开目光,没等她问下去,“开心生活”把她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女儿在乡下跟外公外婆生活,从小就很乖,学习也好,没让我们操过心。就是沉默寡言,跟父母很少交流。我跟我老公在城里打工,又带着两个孩子,确实有些忽视老大,幸好老大理解我们的辛苦,从来没有怨言。 但自从前年来城里上高中开始,我发现她跟变了个人,就像昨晚那位‘爱吃香菜’的妻子一样,变化特别大。对父母冷眉冷眼,总是吼叫自己的弟弟妹妹,仇人似的整天耷拉个脸,跟家里人都相处不好。 她读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我让她干活也推脱,做事一点都不积极。跟我以前那个听话的大女儿完全是两个人。 她从初一就开始读住校,没听说过跟同学有矛盾,读高中反而跟同学发生口角,还被请家长,丢死人了。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脾气不好,不能怪同学嫌弃她。 我跟她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那副样子,太让人操心了。 变化最明显的是今年9月,她竟然吓唬同学,跟她同寝的女生,一个生病,一个车祸,开学一个月就退学。她们都说有东西跟着她们,跟老大有关系,我们一直当她装神弄鬼,也没多想。直到家里也开始不正常。 先是我们小宝,每天晚上都说房间里有怪兽,说是怪兽在打他,可明明屋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小宝这半年总发烧生病,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念什么‘你该死’‘偿命’‘一报还一报’这些话。吓得人直哆嗦。 二女儿一直生病,整个人也神神叨叨,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脸色更是黑得吓人。刚开始还能坚持上学,直到在学校三番四次晕倒,现在只能休学在家休养。 我老公开网约车,最近遇到的乘客一个比一个难缠,说我老公绕路,服务态度不好,还有的更过分,说我家车里不干净,到处都是血迹。简直胡说八道!最近我老公半夜回家,总遇见鬼打墙,怎么都绕不出来,我去庙里给他求了平安符也没用,他现在精神恍惚,都不敢开车了,这家里的开销怎么办啊! 我在家全职带娃,一家子都倒霉,经济压力又大,把我搞得这么憔悴,都快没人样了!原本我们都认为是流年不利,直到我鬼压床的时候越来越多,昨晚又看了你的直播,我终于确定我家撞鬼了!还是我大女儿招来的!” “你怎么确定是大女儿。”予华冷着脸问。 “开心生活”振振有词,“就她一个人没遇见怪事,室友都那样了,她还平平安安,成绩完全没受影响,不是她还能是谁。” “神逻辑。”予华忍住把手伸进屏幕的揍她的冲动,暗自嘲讽道。“你觉得自己的大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开心生活”没有半分犹豫,“性格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脾气犟得像头牛!她有一个小被子,是我给她准备的包被,现在十五年了,那被子破破烂烂,垃圾桶里捡的都比那好,老大还当个宝似的留着,天天晚上抱着睡,丢死人了。她来市里读书,我趁她出门丢过好几次,她都从垃圾堆里找回来,这不是精神有毛病吗。 就小时候还听话懂事,现在太不服管教。以后嫁了人,婆家指不定怎么收拾她……” 予华忍不住打断她,“优点,她有什么优点吗。” “成绩过得去吧,每次跟亲朋好友提起她的成绩,没人不竖大拇指的。主播,我可是按要求刷了一个嘉年华!你一定能帮我把女儿治好吧!” 予华深吸几口气,“凭你说的这些,我没法看出事情真相,我需要看看你丈夫、儿女的照片和家里的格局。如果担心泄露**,也可以在后台给我发照片。” 如果“开心生活”没有夸大其词,那这家人遇见的事大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后台私信陆陆续续收到十多张图片,予华立刻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一个男人的照片。这时,“开心生活”的丈夫也出现在直播间,他身形看似高大,实际走两步就喘,眼窝凹陷,皮肤泛着油光,挺着啤酒肚,像怀孕八个月似的。 予华倒吸一口凉气,忍气道:“先生,请您穿好衣物,我不想直播间因为疑似擦边被关。” 男人摇头晃脑穿好衣服,粗声粗气地说:“你就是那什么大师啊,行不行啊,能不能抓鬼,我们可是刷了一个嘉年华。”他咧开一个笑,脸上堆起敷衍的弧度,似乎在等她说自己不行,他能得到诱人的一百万。 她憋住肚里的火气,“你丈夫自己害了人,他竟然一点不知道?” “开心生活”一听这话,叫道:“你别乱说,我老公本本分分一个人,会去害谁,你是骗子吧,退钱!” 男人神色慌张,污言秽语张嘴就来。 “你到底想不想治好你儿子”予华语气严厉地警告他:“你儿子看到怪兽和生病不是同一个时间段。” “开心生活”思考片刻,点头,“看到怪兽是去年三月份开始的,也没有天天都看到,可能一个月能看到一两次吧。今年夏天,大概是8月份,他就没再说看到怪兽了。” “这就对了,你丈夫开车是不是很急躁。”予华耐着性子解释,“应该是八月份,你丈夫看到一辆粉色轿车,认为是女性司机,于是多次恶意别车,导致这辆轿车被迫紧急刹车,又在堵车路段违规插队,扰乱交通秩序,你丈夫因此染上了命案。 粉色轿车内有怀孕6个月的孕妇,因为见了红,孕妇丈夫开车前往医院的路上遇到了你丈夫,是你丈夫恶意别车,违规插队,造成孕妇得不到及时救治,无奈引产。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人家好不容易想,通愿意投胎,还因为你丈夫干的恶心事被引产了。每一个魂魄投胎,都是带着对新生命新生活的憧憬而来,而这个可怜的孩子在前往幸福的路上死去。这种玄门称之为婴灵,怨念极大,破坏性极强。 因为你丈夫是罪魁祸首,冤有头,债有主,她跟着他回家了。 所以你儿子生病,胡言乱语,是被婴灵吓到了。婴灵觉得这小孩生活不错,想取而代之。小孩受到惊吓,魂魄不稳,容易离体,这样婴灵就能附在你儿子身上。 你自己总是被鬼压床,是不是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掐住脖子,有人在击打你的头部,那是因为胎儿是被产钳扯住头,一点点夹出来的。 你们整日被婴灵侵扰,与婴灵为伴,阳气日益流逝,不仅身体受到影响,越来越差,而且运势也会一年比一年差,赚不到钱,每天倒霉,穷困潦倒。” “什么狗屁婴灵,都不算个人,也只会挑年纪最小的欺负。”男人似乎松了口气,随着他恶狠狠的叫骂,他肩头的三盏阳火明灭不定,尤其是他左肩上,代表生命力的灯,火苗比常人小了大半,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这是阳气流失的征兆。 “他也没放过你啊,乘客不是说了你车上到处都是血迹吗。”予华警告自己要有职业道德,尽力和缓地说:“这只是婴灵的障眼法,让乘客不敢再乘坐你的车而已。你认为是自己最近倒霉,总遇见不讲理的乘客,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种专门绕路,专坑游客的司机,亏心事做多了,业力反噬,才总遇到无理取闹的客人。” 男人额头青筋毕露,正要开骂,“开心生活”拉过他的手,急忙问予华,“原来跟老大没关系。大师,那我们该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让婴灵别折腾我老公儿子了,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论个人私心,予华压根不想搭理这对夫妻,但她现在是城隍,代表地府办事,他们又求上门来,不能见死不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当然了,也不能真让你丈夫去死。你先去找到那位流产的孕妇,诚信认错,争取得到她的原谅。知道怎么做叫‘诚信认错’吧!然后每年的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以及寒衣节去祭拜那个可怜的孩子,烧纸烧香,供上果品吃食。往后对自己的三个孩子平等看待,不能偏心,婴灵自然而然就离开了,你家人被影响的运势和身体也会慢慢恢复。” “开心生活”连声答应,“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们一定照做,只要小宝好起来,我们做什么都行。” 说着就要退出直播间。 “等会!等会!”予华见状傻眼了,她都不问问自己大女儿二女儿吗,怎么就走了,“你们家也不只是招惹了一个婴灵,着什么急。” 【给我看爽了,这种老司机,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总喜欢按喇叭别车插队。尤其喜欢歧视女司机,看到别人是粉嫩颜色的车,就认为是女司机。我上个月买了个粉色电瓶车,好好停在车位上,都有人把轮胎和座椅划破。事后查监控,果然是个油腻老司机。】 【八月份瑶阳大道交通事故本来就堵,结果一些司机总想着插队,让本来就拥挤的马路雪上加霜,我们堵了四个小时,谁懂啊,四个小时!新闻也报道了一位孕妇因堵车导致流产,原来就是这男的】 【不知道受害人有没有在看直播,千万别原谅他!】 【鉴定完毕,耀祖爹,太子妈群体!他们家俩女儿实惨,尤其是大女儿,这妈嘴里对她一句好话没有】 【生在他们家的女孩,小时候是保姆,长大了是血包】 【好嘛,又是重男轻女,最近投胎畜生道的都是这类罪鬼】 …… “开心生活”独自一人留在直播间,“我以为这段时间家里不太平,都是因为婴灵。我家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予华淡淡开口,“还是你丈夫带回来的,准确来说,是你丈夫亲自请回来的!” 男人猛地出现在直播间,眼神闪躲,咧着大黄牙叫嚷道:“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当心老子告你装神弄鬼! 反正儿子的事情解决了,他可没什么害怕的! 真是恬不知耻! 予华心里憋着股无名火,不让他接受阳间法律的制裁简直便宜了他!“你这个人,印堂悬针纹,额头纹路杂乱,子女宫长过疮,留下了疤,眼下一枚大黑痣,这是典型的克子痣。这些都说明你性格自私,见利忘义,克妻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不等他反驳,予华赶紧说话堵他的嘴,她可不想听男人臭骂,“你收了别人三十万,给你女儿定了一桩冥婚。对方儿子太过肥胖导致死亡,又憨又傻,所以想花钱结冥婚,给自家胖傻子找个妻子,方便到了阴曹地府能照顾好他。 中间人恰好坐你的车,你在闲聊中得知此事,就想到了自家两个女孩。本着女孩就是血包的宗旨,你自己找上门去,给自己女儿结了冥婚。 你大女儿脑子好,会读书,二女儿成绩平平,但胜在漂亮。对方儿子先看上了你大女儿,被莫名力量阻止,故而放弃,然后选了你的小女儿。 自从结了冥婚,那鬼便找到你二女儿,每天缠着她,巴不得她早点死,好到地府伺候自己。所以,你小女儿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屡次无端晕倒,脸色黑青恍若尸体,怕是过不了三个月人就没了! 古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身为人父,为了点钱卖女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枉为人父!简直不是人!” 这种作孽多端的东西,她在地府遇见的概率都很低! “开心生活”“哇——”地哭出来,对着男人又抓又打,“你要死了,给自己女儿结冥婚,被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三十万,你不跟我商量,你是不是偷偷昧下了!老二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她小时候你也给她喂过饭洗过澡啊!她才十二岁,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男人躲闪不及,推开妻子,他是贪财,不拿女儿的命当回事,但他爱面子。结冥婚本来就不光彩,现在当着两千网友的面被戳破了丑事,只得铁青着脸,无能狂怒,“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别他妈的嘴里喷粪!”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骂过! “你放心,证据我有的是,你先想好怎么在法庭上辩驳吧!” 男人急吼吼关掉直播,似乎退出直播间就无事发生。 【我艹,开了眼了,突然觉得我那个大男子主义爹也没那么恶心了】 【我也想看证据,主播倒是拿出来啊】 【真有这种爸吗,我怎么那么不敢相信呢】 【麻烦主播再把结冥婚那家人的照片公布一下,我有一个朋友,在奈何桥找他们有点事】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女儿没事,是因为她住校吗】 …… 结冥婚,严重违反地府律令,参与者死后去往第十二层地狱,受下油锅酷刑三百年,再投胎成低等生物三百世。 地府中有一部分因为结冥婚而死的鬼组成了受害者联盟,专门监督这条律令的施行。这些鬼几乎都是古代鬼,她没想到现代人,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也能做出这等事。简直骇人听闻! 予华挑选了几条评论回复,至于大女儿,能从大女儿的照片上看到她被一股神秘力量保护,那股力量纯洁干净,凡是很弱。可她一时想不出来这股力量是什么。 “灵。”巫遂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用香灰在桌上写下这个字。 第22章 第 22 章 灵,这东西她脑海里只是隐隐约约有个印象,她也无法清楚地讲述出来。 正当她发愁之时,一卷竹简突然飞至手边,她仔细看去,上面密密麻麻的篆书仿佛活了过来,一个个字像是流动的水,划过她的眼帘。 予华飞快阅读,原来如此,“为什么“开心生活”的大女儿能安然无恙,原因她母亲已经说了。” 直播间顿时炸了锅: 【她对自己大女儿的描述就两句话,还是性格脾气,到底说啥了啊】 【“开心生活”心里只有自己的太子,两个女儿,尤其是长期没在身边的大女儿算什么】 【总不能是大女儿神仙下凡,妖魔鬼怪自然回避吧】 …… 眼见直播间说的越来越离谱,予华赶紧开口:“结冥婚没选中她,是因为她身边有个东西,一直保护她,婴灵没能影响到她,也是这个原因。 人的意念、执念、所思所想所说,影响的不仅是身边的人,自己的物品也会受到影响。由此而诞生灵。 最常见的就是言灵,存在于言语中,尤其是誓言中的神秘力量。 在古代,诸侯国结盟,请天地作证,违背盟约者受到惩戒,这道盟约就会成为言灵。在现代,常见的就是背叛誓言天打雷劈。所以别随便发誓,虽然普通人级别不够,到不了天打雷劈的地步,但是应验在其他地方还是可以的。 一片山脉,一池清水,一个古董,一盆花,一支笔,都有成为灵的可能。 大女儿的襁褓,小时候包裹她的身体,感受着她的冷暖;长大了她抱着襁褓夜夜入眠,襁褓承载着她的喜怒哀乐。一个小小的襁褓,见证了她躲在被窝流下的泪,她生活的酸楚,她对父母的怨念,她一遍一遍告诫自己的誓言。 对于内敛,心思细腻的女孩来而言,那个时刻在身边,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襁褓甚至比活在记忆中的母亲更重要。 后来,襁褓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有了神秘的力量。她把自己当成了女孩的母亲,她要保护女孩,她要惩罚一切伤害女孩的人。 所以‘开心生活’的小儿子总见到怪兽,‘开心生活’的丈夫工作不顺,‘开心生活’本人诸事不顺,难以开心。但是灵的力量毕竟有限,至少跟婴灵与恶鬼比起来,她很弱,做不了太多,面对婴灵和恶鬼,她尽可能保住女孩。” 【背后的神秘人竟然是个阿贝贝】 【阿贝贝是婴儿用来替代母亲安全感的安抚物啊!普遍存在于婴儿阶段,如果是健康家庭下的孩子,阿贝贝最多十年就退场了。】 【人家的阿贝贝都是小被子什么,为啥我儿子的阿贝贝是他爹的破裤衩!】 …… 虽然大女儿不是神仙下凡,但自身气息干净,精神力强,命格弱,天生对特殊事物敏感,如果有引路人教导,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散修,将来或许能成为异事局的一员。 玄学宗门当道的时代,异事局处境不太妙,她决定帮帮异事局,给他们贡献一点后备力量。 至少现在看来,异事局并没有仗着玄术欺压凡人,而且将来城隍庙与人间的交流合作只多不少。 在等待第二个“有元人”的空隙,予华魂魄出体,迅速打开鬼门,找到被迫结冥婚的二女儿。这是个转不开身的小房间,房间杂物很多,但看得出来,住在这个房间的人尽量收拾了,把杂物都分了类。 房间占地最大的是张上下床,大女儿住上床,但大女儿现在读住校,上床放满了男孩衣物和奶粉。小姑娘有气无力地躺在下床,屋外的争吵声让她不自觉皱起眉头。她脸色惨白,身体被阴气缠绕,密不透风宛如一个蚕茧。床头趴了个肥头大耳的男鬼,流着口水,目光死死钉在女孩身上。他们中间,连接了一条血色的线。 男鬼呆呆傻傻,完全没有察觉房间里多了个魂魄。 予华掩住眼中的厌恶,掏出勾魂索,将男鬼从头捆到尾,随即丢在一边,任由他在地板上扭动。她徒手扯断他们之间的红线。红线断裂的瞬间,女孩猛地睁眼,力气好像回来了! 男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地上如同毛毛虫一般蠕动,嘴里发出“啊,乎”之音。 与此同时,在瑶阳的某处,盘腿坐在神像前的玄师口中突然喷出鲜血。“有人毁了我的姻缘阵!” 予华拖走男鬼,从鬼门回到城隍庙,随手将他丢在角落,待会就送去地府,五百年刑期起步! “才过去三分钟!”她瞳孔溜圆,惊喜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修为一提上来,干活都更方便了啊。 熟悉的嘉年华声音响起,【“见到我请叫我滚回去码字”申请连线】。 同意。 后台私信随连线申请而来,黎音,也就是“见到我请叫我滚回去码字”并没有露面。 予华在脑海中把她的出生年月日时自动转化为天干地支。仅在瞬息间,一个古灵精怪的文学创作者形象出现在眼前。 “印星为用神,强而有力,你是一个作家,靠文字吃饭。印星也是母亲,你的八字中,没有代表父亲的财星,这证明你是单亲家庭,从小同母亲生活,温柔且内核稳定的母亲是你的精神支柱。父亲没有在你的人生道路上起到作用,你也从未受到父亲的影响。财星为忌神而不见,是大吉。换句话说,你跟自己父亲以及父亲的亲友交际少,是件好事。 印星还有一个象法,那就是想得多,做得少,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脑海里的故事百转千折,数不胜数,落实在文档上却是个零。而且在生活中,表现为懒惰。不到没法落脚的程度是不会收拾屋子的。多亏你的母亲情绪极度稳定,换一个脾气暴躁的,早就闹翻天了。 而且你意志薄弱,完全没什么毅力。你从小到大,恐怕没有一件事是坚持下去了的。 八字中比劫重重,应在你身上就是朋友多,但你的朋友一大部分都是损友,要么借钱不还,要么找你帮忙,总之坑你没商量。” 予华翻开手机,根据黎音的八字流年运势查看最近的黄历,最终确定了一个日子,“一周前,你借给朋友的两万元肯定要不回来了。 还有就是,我怎么觉得你身边有朋友,不太对劲呢。” “大师,您是真神仙吧,这也太准了!”黎音连连夸予华料事如神,她显然忘记了自己连线的目的,直到她看见弹幕让她停止吹彩虹屁才反应过来,“我确实有个朋友,怎么说呢,她很神秘。” 黎音将事情娓娓道来,“半年前,我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组出去玩的风景照,在评论区结识了一个网友,我俩特别投缘,爱好、血型、甚至生日都是同一天。她的生活经历特别丰富,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那款人生。而且她总能在我情绪低迷的时候及时出现,安慰我,给我出主意,总之我们天南海北都能聊,我们相互引以为知己,后来自然而然见面。 更让我激动的是,她的长相就是我的理想型!那张脸,无比权威,就算没有共同话题,就凭那张脸,她在我心中就算不可替代的存在,真是哪哪都符合我的审美!我当时几乎就要爱上她了! 可是随着深入了解,我发现她很神秘,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主动联系我,无论是我俩的见面地点还是聊天,都是她主动。我工作的时候总是犯懒,拖严重重度患者。但是她就非常反感拖延症,每当我做事拖沓的时候,她就发消息教训我。比我妈还准时,且离谱。 但是最近她一次都没跟我联系过,像是人间蒸发了,我跟她没有共同好友,翻遍她的社交媒体账号空白一片,似乎世界上就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今晚我也是走投无路,鬼使神差就进了您的直播间。大师,您能帮我找找她吗,我好担心她出什么事。” 【听说写小说的很容易因为构思故事,头脑风暴久了就容易精神分裂】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契合的人吧】 【其实我就想知道她朋友长什么样,难道还能比明星美】 【这小丫头身边干干净净的,跟我们阿飘压根不搭边】 …… 黎音也不闲着,挑了几个问题回应,“真的堪比大明星!我想象中的仙女就是她那个样子!我常年混迹二次元,你们要相信我的审美!” 予华抿嘴轻笑,“她长得这么美,那么你俩见面的时候,引起过别人注目吗?” “好像,没有诶。”黎音的声音渐渐弱了,“我们出去过四五次,按理说这么大美人走在路上,不可能没人回头看吧……” “别人把你身边的人当空气了?”予华一句句引导她。 黎音的嗓音陡然升高,“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说当时怎么觉得奇怪呢!” “嗯,那是因为,你身边本来就是空气呀。” 第23章 第 23 章 黎音从床上跳起来,声音尖细,“所以我身边其实没人,关于那个朋友,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真得病了?我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予华听她越说越凄凉,几乎哽咽着落泪,赶紧出言安慰,“你倒是没得病。因为你的朋友,只有你自己能看到。” “那是鬼?鬼缠着我干嘛,我活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尊老爱幼,甚至会扶跌倒的老人,完全就是一个超级好公民嘛,连脏话都不会骂,怎么就惹上鬼了?”其实她打心底里不相信,那么美的人,怎么能是鬼呢!绝不可能是鬼! 鬼不可能长那么好看! 黎音信誓旦旦,“那她一定是仙女。” 她仅用了两秒时间思考,不管她是鬼还是仙,只要她的脸在,那就是自己的女神!!! 她是看内涵的人,才不是看脸定三观! “我听人说,一部小说,即便是作者刻意隐藏自己的意图,在小说的细枝末节,依旧会体现作者的三观。也就是说,作者笔下的角色,尤其是主角,一定有作者自己的某些特质,或者是期许,或是好恶,尽管作者本人可能都没有察觉到这种情况。”予华不再兜圈子了,“你写了五六年的小说,大概十多本,你是怎么做到就完结了两本? 那些被遗弃的小说,主角的特征总和起来,就是你那位完美朋友,也就是你理想中的自己,所以你跟她,血型、星座、爱好,甚至喜欢的食物都能一模一样。因为她就是完美的你,你当然跟你自己投缘啦。 她也是灵,跟‘开心生活’大女儿的阿贝贝是一个性质,只不过她的灵是被子,你的灵是文字。你创作的每一个角色,为他们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是有力量的,最后这些文字逐渐有了‘生命力’,开始凝聚起来,形成了你的朋友,也就是另一个你自己。她来到你身边,感受你的喜怒哀乐,成为你的情绪调节器。” 今晚竟然遇见了两个灵,巫遂给的史书不是说灵力枯竭的现代很难再诞生灵了吗,到她这灵倒像是大白菜。这灵也越来越奇怪,阿贝贝,小说文字。 黎音闻言沉默良久,“那为什么她现在不出现了。” 予华看向青烟袅袅的沉香,心思仿佛也随烟消散,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灵内心的悲戚,那种看眼自己消失却无能为力的悲凉。 “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已经放弃了那些小说。你不会为他们再写一个字了。灵的力量有限且弱小,她感受到了你的内心想法,于是来,她用尽力量凝聚成人形,到你身边来,旁敲侧击督促你去更新,希望你能想起那些断更的文字,希望你克复拖延症,做到有始有终。 可惜你油盐不进,彻底放弃了。她无能为力,力量用尽,也就不再出现了。 所以你到哪都找不到她,因为她就存在于你的文字中,而文字全部来源于你的脑海。” 【o(╥﹏╥)o我要赶紧去催我收藏的作者,赶紧给我写!不准让我女鹅消失!】 【论断更的危害】 【主播说得没错,文字就是有生命的。我小时候因为不幸福开始写日记,能隐约感受到有人跟我对话,安慰我,但是后来大学毕业,自己经济独立,心中好像没什么话要写下来,这种感觉也就像消失了】 【灵是什么,跟我们一样吗】 【你个土老帽,一看就是没去过地府博物馆。灵是七族之一,与神、仙、人、魔、鬼、妖并列。是物之精华。只有上古人神共存,灵力充沛的时候才大量诞生。后来灵力消退,天地通道断裂,人间就很少有灵了。】 …… 黎音颤抖的手点开自己的小说,“她,她真的在文字里吗。我错了,真的不该有了一个灵感,开一篇新文,等新鲜劲过去,就没有写下去的动力。即便是想写,拖延症也能打败我。我太过分了……” “你还小呢,与其将来为自己的拖延懒惰后悔,不如从现在开始改变。”予华自己三百多岁,这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可不就是个小女孩吗。 黑七曾经说过,“人不能同时拥有旺盛的生命和对生命美好的感受。” 他们是天地间最奇怪的族群,他们总是在生命消散的那一刻感叹这辈子的诸多遗憾,很少有人在垂暮之年,回首一生,说一句问心无愧。直到他们都死去,成了鬼,依旧会有对前尘往事的遗憾。 所以,望乡台永远是地府眼泪最多的地方。 “那我好好写,最后完结,她还会出现吗。”黎音迫不及待追问。 “她将一直在你的文字里,你的小说有幸得到流传,千百年后,她依旧在。” 黎音语气坚定,“我现在就去写!谢谢主播,我以后一定克复自己的毛病!” 予华凝视她的八字信息,她能感受到,黎音八字上的阴霾逐渐消散。真是个幸运的女孩,她这一生后悔的事情又少了一件。 她这边刚关闭连线,就收到了“糖糖爱泡芙”的连线。 黑发长裙,面容姣好的女孩出现在直播间。评论区清一水的“漂亮姐姐”。 “太美了吧!”予华同样被美貌吸引,两个美丽的生命同时出现在她的直播间,蓬荜生辉啊! 然而引她注目的是端坐在女孩身边的古代鬼,她怀中抱着一直三花猫,身边还围着两只猫,女子身着曲裾深衣,高髻上饰满金玉,蛾眉隽秀,脸含笑意,眉眼之间却显淡淡的凌厉之色。 “靖州亡魂惠姬见过城隍大人。”女子红唇轻启,望向女孩,眯了眯眼,恨铁不成钢地说:“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人!” “主播!我老公受到了惊吓,我按你交给“爱吃香菜”的招魂方法,怎么不管用呢。”“糖糖爱泡芙”眉毛拧在一起,言语急切。 予华已经从女子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全貌,但她还是想听听“糖糖爱泡芙”怎么说,“他是因为什么被吓到了呢,总不会还是看了恐怖电影吧。” “糖糖爱泡芙”轻咬嘴唇,看起来有些难为情,“我,我也不知道呀。看状态,就是被吓着了,主播,您就直接告诉我怎么治吧,我可以再刷几个嘉年华。” “你真的不知道?”予华叹息,现代社会这么好,为什么总要选最烂的路,“你比他病得更重!” “糖糖爱泡芙”顿时花容失色,连连摇头,“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就是上周出去玩,我胆子小,肯定不会去吓人的地方。可一回家他就不对劲,对我动辄打骂,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怨天尤人,像是变了个人,以前我老公人很温和细致,情绪极其稳定,对我和身边的人,重话都不会说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以为是他最近工作压力大,尽力安抚他,还劝他去看医生,可我怎么说,他也没听我的,前天他因为跟同事意见不合吵了起来,一气之下动了手,被人打进医院,然而什么也没检查出来。所以我怀疑他也是遇见了脏东西。” 【小姐姐,他都家暴了,还不跑】 【人怎么会在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不会真是脏东西上身吧】 【好漂亮的鬼,我怎么从没见到过,不应该啊】 【蠢货,你看她的穿着也知道这是高级鬼,在她那个时代,肯定是达官贵人,这种级别的鬼,我们哪去见,真当大佬是大萝卜啊,遍地都是。】 …… 予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冷声道:“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他。” “糖糖爱泡芙”闻言脸色又白了两分,终于缓缓开口,“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只去了博物馆。可当天那么多人在博物馆参观,怎么就他出事了呢!” 孔夫子说过,敬鬼神而远之,鬼神对人也是如此,除了个别性情极度恶劣的鬼,很少有鬼会莫名其妙折腾人,神就更不用说了。 “你不想说实话,那就我来替他说。”予华神色未变,“那是因为就他嘴贱。” “不是这样的。”“糖糖爱泡芙”条件反射地辩驳,可一想到性情大变的丈夫,她轻轻颔首,“他确实说了两句脏话。” “都动辄打骂你了,还维护!”惠姬食指戳着“糖糖爱泡芙”的额头,恨恨道。 “两句脏话?”予华冷笑,爱情蒙蔽人的双眼,无论所谓的爱情是真是假,“他在成国公室墓葬群博物馆,指着惠姬墓出土的随葬品,说,‘这女的一生相当淫|荡,勾|引自己的公公,又跟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小叔子□□,最后居然跟庶子结婚,炸不炸裂!嫁的人一个比一个年轻,要不怎么说人家享福呢。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跟盟友国决裂,得罪了周围一帮朋友,成国就因为她最后才亡国了。所以这女人就应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学她就是家破人亡,儿子老公都没好下场。’ 这是他的原话对吧。 惠姬这一生身不由己他看不到也就罢了,他还下流到给死了几千年的女人造黄谣。 当时对女性的称呼是丈夫谥号加上女子的姓,惠姬丈夫谥号为灵,原本她的称呼应该是‘灵姬’,就连成国人都可怜这位夫人,舍不得给她冠以恶谥‘灵’,反而专门为她定了一个美谥‘惠’。 而他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连封建阶级拥护者的古人都不如。” 【好恶心,人家都死了三千年,还要被现代人造谣】 【惠姬遇见成国父子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吗!成国向纪国提亲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是给成国太子提亲,可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被自己公公成灵公抢了过去。结婚对象一下子从青年才俊变成了耄耋老头,想想都恶心。当时成国人还写诗讽刺灵公癞蛤蟆吃天鹅肉。后来,灵公的弟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戾公,听谥号就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了。他杀了灵公五个孩子,其中就要惠姬的生下的一双儿女!还是因为她太美了,又被戾公霸占,惠姬反杀仇人,本想回娘家,却因为娘家要维持跟成国的关系,她又被自己老爹强迫嫁给灵公仅存的儿子,也就是惠姬名义上的庶子。在这一些列的婚姻关系中,有谁问过惠姬本人的意愿吗?我想大部分知道这段历史的人都对惠姬报以同情吧。】 【我对惠姬的印象竟然是她墓里出土的陪葬品,整整三只纯金打造的猫咪,跟真猫咪的大小别无二致。更重要的是,金子的纯度高达90%,猫咪毛发清晰可见,雕琢精美,能分辨出是狸花猫、橘猫、三花猫,相当齐全。堪称先秦冶金工艺的代表】 【望周知,女人长得漂亮不是错!!!】 【原来是古代超级大美女惠姬,她怎么还不投胎啊】 惠姬正在用自己的手机看直播,顺便回答弹幕问题【先秦第一美:老娘喜欢自己的猫咪和陪葬品,舍不得离开行不行!你们吃饱了撑的是不是,天天关注别人有没有投胎,既然那么闲,你自己去投呗】 【算了算了,夫人消消气,别跟我计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谁当人啊,性价比低到爆,累死累活攒不下一亩三分地,不如当鬼自在。】 【如果地府网线再完善一点我会更自在。】 “糖糖爱泡芙”眼角带泪,急切问道,“我要怎么样让惠姬消气,别折腾我老公了。他这样情绪化,影响工作生活,会惹出大乱子的!我可以逢年过节给她老人家烧香烧纸,绝对诚信。” 这傻姑娘!予华直截了当,“她没折腾你老公,她是在救你。” 第24章 第 24 章 “糖糖爱泡芙”瞳孔微缩,怔了怔,“救我?可是我好好的呀。主播,求您别绕弯子了,帮帮我老公吧。” 予华忍不住分析起她的面相,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你眉尾下垂,鼻梁纤细,鼻头单薄,双唇丰满,唇色偏白。是典型的犯桃花面相。犯桃花,通俗来讲,就是一种倒霉命格,身边不乏有追求者,然而无一例外,这些追求者无论刚开始对你的多好,最后都会伤害你。而你本人,性格绵软,心思单纯,总不愿意往坏处想,因此最吸引掌控欲强、就有暴力基因的异姓。 你的丈夫现在突然家暴你,你依旧心甘情愿为他找理由,自我攻略一番然后选择原谅。我想,他的变化不是因为他被鬼缠身,撞上了脏东西,而是他本来就这样。 同时,根据你提供的,你丈夫的照片来看,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皱纹挤成一团,宛如一朵花,典型的风流浪子。他这人,工作能力一般,家庭情况一般,长相一般,还比你大一轮,各方面都不如你,竟然也过上了齐人之福,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 似是被戳破了心事,“糖糖爱泡芙”眼圈骤然一红,落下泪来,“我知道。” 【沃特发,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守着这么漂亮专一深情的妻子,居然还要出轨,恶心】 【男人只有被挂在墙上的时候会老实】 【小姐姐,你这么漂亮,工作事业也不差,到底图老男人什么啊,赶紧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狗玩意,等老娘今晚就出去找他,不把他吓死,老娘就不是三生石判官】 …… “糖糖爱泡芙”依旧在兀自落泪,她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说什么都是徒劳,“最开始你是受害者,可后来你明知道他有妻儿,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他,他最开始对我真的很好。”她回忆起往事,嘴角不自觉向上微扬,“会耐心地听我诉苦,会给我发泄负面情绪的机会,不断安慰我,永远站在我这边,会帮我出主意。他情绪稳定,责任心强,性格阳光开朗,跟我所在的家庭环境完全不一样,他能给我自小希望的家的氛围。” “糖糖爱泡芙”说到此,愁容渐露,“当我知道他有家室的时候,我真的很崩溃,那段时间我整日以泪洗面,瘦到八十多斤。我所受的教育,我的自尊,我的三观都在告诉我:绝对不能当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 可那个时候我已经对他形成了情感依赖。而且他还告诉我,他跟妻子是相亲认识的,两人都是被父母逼迫结婚的。他说他妻子早就在外面有人了,现在只是形式婚姻,等孩子中考结束就去离婚……” “你看吧,真是油盐不进!”惠姬气得跳起来,双手叉腰,“我以为她是受害者。那男人,半年前才跟老婆孩子一块来过博物馆,当时他老婆为了孩子不白来,专门找了个讲解,男人也在旁边听,知道了我的生平,居然说我不勾|引男人,国家就不会灭亡,给我气得当场拧了他几下。” 她越说越来气,毫无形象地骂道:“博物馆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记得这个狗东西,原本我都快忘了这事,结果他又带另一个女孩子来,说的话还更难听!我气不过,就跟着他回家,想用自身的阴气影响他,让他暴躁易怒,在女孩面前恢复本来面目。谁能想到这丫头油盐不进,真当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我们古代女人是没办法,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但她不一样啊,她一个现代白领,读了十多年的书,离了那狗男人又不是不能活。” 予华将惠姬的话又在直播间又说了一遍,“所以你爱的这个人,并非良人。他只是在你面前隐藏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次因为阴气缠身,不自觉就露出獠牙。我想,你应该郑重思考一下你们的关系和你将来的路。言尽于此,我也不会多劝。 至于那位的阴魂,你找个时间烧点纸,奉上贡品给,她会离开的。” “谢谢。”“糖糖爱泡芙”并未多言,关掉连线退出去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我也去过成国公室墓葬群博物馆,也说了惠姬混乱的婚姻,也没事吧】 【先秦第一美:说我婚姻混乱的人多了,引起我注意的那就不多了】 【我还是比较信主播的话,我叔叔大闹我爷爷的葬礼,骂老爷子偏心,葬礼结束他就生开始生病,说胡话。】 【小姐姐到底图啥,为啥美人总是插在牛粪上,我不理解】 【原配才是最可怜的人好不,这女的不知道自己被小三了还情有可原,但她事后知道了啊,还选择跟渣男在一起,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才死了十多年,这凡间真是世风日下,怎一个乱字了得】 …… 今晚直播间的人数稳定在2万人左右,讨论不断,热度高涨,国家最大的社交媒体甚至出现了关于直播的热门词条: #虎毒不食子,父亲竟给女儿结冥婚# #婴灵# #催更新法# #惠姬# 予华向直播间的观众道别,“主播调整了直播时间,具体安排会在动态栏公布,欢迎大家关注。” 说起工作,她就欲哭无泪,白天忙,晚上忙,她也想要休息时间! 这一晚说得口干舌燥,真是奇怪,自己明明是鬼,难道套了个人的壳子,就有了人族的物质需求? 她还在头脑风暴,一股热茶的清香却悄然钻进鼻腔。她抬头看去,是巫遂。普通的茶叶,普通的杯子,在他手里怎么感觉高级了太多,他端坐在桌前,泡茶姿态行云流水,忽略掉周遭杂乱的环境和他身体的怨念,活像世家公子悠然品茶。 茶叶茶杯是她之前为修缮工人准备的,城隍庙不包食宿,其他方面不能亏待了人家。 “城隍大人日夜操劳,不容易啊。”潘绶提了个大箱子,笑咪咪踱步进殿。 他没问巫遂是谁,在这做什么,也没管予华是否请他进殿,径直走到桌前,打开箱子,是个电磁炉。潘绶眼疾手快,将周琼英送她的菌子收拾干净,下锅,开大火,调味。 电磁炉功率大,不一会空气开始湿润,浸润着菌子特有的鲜香。从四面八方侵入他们的鼻腔。 予华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里哪还有潘绶不告而来的好奇。天大的事,也得她喝了这碗菌子汤再说。 “靖州气候湿润,人皆爱好辛辣,自古有之。二位对口味有要求吗。”潘绶自顾自准备调料,她当鬼太久了,都忘记酸甜苦辣咸具体什么味了! “我爱吃辣!多放香菜!” “都可,多谢。” 待吃饱喝足,巫遂如主人一般,收走碗筷,约莫是找地方洗碗了。潘绶从带来的包中掏出一份文件,笑着递到予华眼前。 《瑶阳市西邻区长年街道永岁路土地永久使用权》 是地契!城隍庙以及附近的地契! 甲方自然是瑶阳市西邻区政府。乙方的位置还空着。 潘绶这是什么意思? “根据瑶阳市政府的规划,城隍庙将在两年后推倒。”潘绶站起身来,手指向东西两侧,“这片,那片,到时候都得重建,好像还是建个什么居民楼。异事局把这片地都拿下来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予华懂。她已经猜到了潘绶是为今天下午的事而来。 果然,她听到潘绶继续说:“异事局也不是说要城隍加入,就是作为特聘专家,指导局内事务,局里有什么无法解决的玄学事件,城隍来帮把手。为表诚意,特以永岁路土地相赠。” 土地啊,诱惑太大了。 予华无比希望城隍庙能长长久久地存在,能香火不断。如果失去了这片土地的使用权,美好的期望最后都是泡影。 成为异事局的特聘专家,明面上就是异事局的人。反正她与玄门家世梁子结下了,没什么好怕的。“我答应了。”说罢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接过潘绶递来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答应什么了?”黑七大步走进来。 “跟异事局合作。”她看向黑七身后密密麻麻的阴魂。他们穿着破烂的军装,保持着死时的模样,每个人都拿着生前的武器,或是一把缺口的大刀,或是一支断把的枪。 “各位英雄暂且在城隍庙多住一段时日,异事局会尽快挖出大家的遗骸,重新安葬,届时还需大家去分辨自己的尸骨。” “喂,城隍,你没看见我们吗?大家都是鬼,你区别对待,我要跟你领导反映!” “哦。”她确实忽略了那些矮小的异国士兵,他们被我方战士拖在身后,不敢动弹。 黑七不耐烦地踢了离自己最近的异国士兵,“囔什么囔,你什么身份,敢对城隍大呼小叫。”他询问予华,“我先把这群糟心玩意送下去受审,夏国士兵就留在城隍庙,认了遗骸再走。”他路过桌案,侧身讥讽道:“看着吧,我保证让他们两天走完流程,尽快丢进地狱受罚,刀山、火海、拔舌、穿肠、下油锅,都来一遍。” “他们应得的。”予华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目送他离开。 安顿鬼魂太简单了,他们不需要吃饭睡觉,平时待在后殿,不要出去吓唬人就行。 潘绶在殿外吸烟,见黑七离开,他进殿先向夏国士兵表达了感谢,承诺会成立工作组,找到英雄的家人,“大家放心,有了你们本人提供的信息,相信很快能找到各自的亲人。搞阵法的家伙我们也会实施抓捕,他违反了夏国玄学法,肯定会有惩罚。” “城隍大人,我这次来还有一个请求。”潘绶嘿嘿一笑,“我有个朋友,是真有个朋友啊,他是个历史学家,对玄学颇感兴趣,也看你的直播。他正好研究先秦史,想请你看方不方便联系惠姬。” 予华恍然大悟,先秦留下的史料太少,他是想通过惠姬,得到更多的原始材料。 “我先问问惠姬吧。这要征求她的意见。” “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异事局想先听哪个。” 第25章 第 25 章 “那肯定是——”潘绶眯眼一笑,“坏消息了。” 失算! 予华不再兜圈子,“你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我今天发现了一个有修炼天赋的女孩。你们培养培养,将来或许可以为异事局效力。但是她已经十多岁了,还在读高中,培养她可能要费些功夫。” 她听说四大玄门的嫡系都是从出生就开始了训练。 潘绶一拍大腿,喜道:“就是第一个连线的女人的大女儿吧。凭自身强烈的七情六欲就能催生出灵,确实有天赋。我们异事局虽然经费还算充足,可就是缺人,相当缺。就我们十几个人,在上清宫面前都不够看,更别说与强大的玄门抗衡了。十几岁了没关系,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他想起散修被玄门压制的悲哀,笑意骤减,“我现在就能代表异事局做出承诺,会联系那个女孩,资助她上学,找人带她修炼。她父亲、给儿子结冥婚的夫妻,已经触犯玄学法,会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无减刑条例。我们还会继续追查为他们结冥婚的玄师,将他绳之以法。 二女儿是冥婚受害者,异事局同样会资助她上学,只要她一天在学校,异事局的资助就不会断。 至于‘开心生活’及其幼子,是婴灵的受害者,异事局会拨一笔款作为赔偿金。钱能够他们过两年,但‘开心生活’必须工作才能维持她和儿子的开销。” “既然都有灵,第二位连线的作家是不是也有天赋。”潘绶兴奋地搓手,一次性引进两位人才,异事局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予华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幻想,“第二位文字灵的诞生有个重要原因,很多人读了作者笔下的小说,他们对完结的追求甚至比作者更甚,文字灵是在千万个读者的期盼中诞生的,仅凭作者,恐怕不行。” “那行,有一个人才也是好的!” 潘绶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他的任务完成,再加个予华的微信就离开。 身侧的空气突然变得阴冷,他看向阴气来源,脚边爬了个异国魂魄,被勾魂索缠了七八圈,像条蠕动的虫子。 “花大小姐怎么也干起了勾魂的活。”潘绶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调侃道:“周老师是不是也在。” 予华看他们交谈的样子,不仅认识,还很熟。 花满蹊示意黑七去处理她带回来的地缚灵,风轻云淡地回击,“怎么,异事局把你炒了,你要去投奔云梦泽?” 潘绶摆手,“我是太久没见到周老夫人,挂记她老人家的身体。” “你失忆了?不认得去云梦泽的路?”花满蹊绕过潘绶,挨着予华坐下,指着地缚灵,“我赶到的时候,他破坏了屋里的电力系统,把那两个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他还想去欺负那个阳气弱的女孩,幸好有你的勾魂索挡着她。” 予华闻言更内疚了,“是我判断失误才害了她们。”这个地缚灵比其他异国魂魄都强,应该就是开发商的老祖宗了。 黑七慢悠悠地说,“打一声招呼的事,十八层地狱,我这就送他去挨个享受。” 潘绶也告别了,“我这就回去,组织人挖遗骸。” 第二日予华找到欣怡和她朋友,两个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受到了惊吓,魂魄有些不稳,容易被邪祟欺负,予华暗中在她们屋外守了两天,震慑那些闻风而动的宵小,直到她们的魂魄稳定了才离开。 ———— 眼见潘绶离开也有半个月了,还没联系城隍庙,予华本着好人做到底的态度,咨询了遗骸挖掘工作进度。 非常极度不顺利。 璐玖花园90%入住率,居民达两千人,最开始,由社区工作人员劝说居民搬迁,由政府出具安家费,但是好端端的凭什么要人家搬迁。社区的人也不知道上头是抽了什么风,只能照做,可惜嘴皮子都磨破了,同意搬迁的仅有老张一家和他的邻居。 异事局见事情进展太慢,不得已想了个损招。 “找我借阴差?!年老体弱的人不禁吓,把这部分居民吓坏了谁负责。” 予华从游戏中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她还担心损阴德。 “你看看这城隍庙,所有工作人员,加上我,一共仨,还得负担整个靖州的阴事,分身乏术。”说完还把手机往身后放放。三天前她勾了个打游戏猝死的魂魄,那小伙子听说地府网络很差,打死也不愿意去地府,死乞白赖要在城隍庙当保洁。 念在他生前行善积德,和黑七商量过,以前有这样的先例,于是同意他留在阳间五年。不过自己被影响,也迷上了打游戏,网瘾还越来越大。 予华觉得异事局有些得寸进尺,自己代表地府,是阴间工作人员,这阳间机构怎么一遇到事就找自己。潘绶给地契的时候就承诺了,只有异事局处理不了的难事才会找自己帮忙。 按黑七的话说,就是“给你发香火的是地府,又不是异事局!冥王最讨厌阴阳勾结,你当心他知道了不高兴,给你撤职了,你哭的地方都没有。” 苏惠琳被直勾勾盯着有些害羞,微微转头,异事局并没有想象中的实力,也是没办法了。她看到神座前的一把香,状如莲花,细烟袅袅,很快反应过来。 她匆匆离开,很快返回,带了一大堆香蜡纸钱,跪在蒲团上潜心祷告。 看她额头上的汗珠,予华心软了。巫遂说阳间祭祖上坟之风衰弱,制作纸钱的厂家陆续倒闭,要买到上好的香蜡纸钱并不容易。 “阴差,我是不会借的,更何况鬼也不能随便去吓凡人,违反阴间律法。” 苏惠琳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又听到予华说,“但是我有其他办法。” 苏惠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通过鬼门到了璐玖花园正门口,她们还在鬼门中,外面的人看不见她们。 鬼门是个圆形,如同翻涌的乌云,红色的彼岸花瓣和金色的线条在鬼门内飞舞。予华告诉她,金色线条是香火的具象化。苏惠琳忍不住好奇,抬手碰了碰鬼门,没有任何感觉,仿佛眼前只是幻觉。 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感受鬼门,她悄悄拍胸脯顺气,此生无憾!此生无憾! 璐玖花园有六个门,最大的门,也就是正门,对面是个农贸市场,小区居民平日的生活物资都是在农贸市场购买,而且旁边是个小学,所以正门的人流量是最大的。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帮社区劝居民搬迁吗?”苏惠琳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奇地问她。 予华没有回答她,赶紧结束游戏,她可不想被系统判定为挂机。 看了一眼手机,上午9点,好时间!这个时间段,送孩子上学的,买菜的,上班的,小区大部分人都出来了。 “现在,我们不认识。”予华郑重吩咐。 苏惠琳明显没有明白,“什么?” 鬼门已经消失,予华靠着树,大声说,“这位女士,我不建议你今天去上班。” 苏惠琳很茫然,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 予华继续高声道:“你今天印堂发黑,官星有阻,驿马发动,工作极其不顺。具体来说,就是你今天上班,不仅会受到惊吓,还会生病。三天后你将出差去外地工作,这项工作非常不顺,容易断腿断胳膊,最后狼狈回来,绩效没有,奖金泡汤。总之,非常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周围一些眼尖耳灵的大妈们陆续围了上来,一个棕色小卷发,带丝巾的大妈抿着大红唇,指责道:“哟,小妹妹,胡说八道不负责的。这位小姑娘好好的,你干嘛咒人家。” 其他大爷大妈也附和,“就是,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心思真歹毒。” “脸上有缺陷不要紧,这心要有了缺陷,那可不行。” “这是谁家小孩,赶紧带走,聚那么多人干嘛,交通拥堵了知不知道。” …… 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质疑声越大越好!她不怕被质疑,就怕没人注意自己。 予华往后挪了挪位置,把人群往人行道上引,机动车道水泄不通,太容易出交通事故了。她抬眼看着小卷发阿姨温柔地说:“阿姨,您真有福气,与丈夫恩爱一辈子,父母长寿健康,女儿漂亮有能力,工作也好,女婿顾家,有上进心,非常孝顺。就连小外孙都聪明懂事。” 宋阿姨听着她恭维自己,虽然很受用,心底也惊了,“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她是来璐玖花园照顾父母,没有对外说过女儿一家的情况。她再三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予华,“你难道跟踪我?你有什么企图?” 予华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说半截,留半截,“就是您女儿啊,今天运气不太好。” “我女儿怎么了?你这个人管好自己的嘴巴!” “您的子女宫泛血色,女儿今天上班会有血光之灾,你赶紧收拾东西去医院照顾她吧。” 宋阿姨闻言怒了,抄起手上的排骨就要来打她。予华侧身躲过,就听见她的电话铃声响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妈,盈盈上班出车祸了,在人民医院抢救室,您赶紧过去看看。我在蓬莱出差,一时半会赶不去。爸送皓皓上学了,让他先别告诉孩子。” 宋阿姨腿脚一软,她身边的大妈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急忙问:“大师,她女儿没事吧。” 宋阿姨也反应过来,忙握着予华的手,“大师,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冒犯了您。我女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予华并没有生气,宋阿姨的反应是人之常情。再说,自己确实挺像神棍的。 她反握住宋阿姨的手,“您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多处骨折,好好休养不会有问题的。” 得到肯定回答,宋阿姨匆忙打车,然而此时正是早高峰,压根打不到车。她手里提着菜,双手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围的大妈纷纷给她出主意,有的接过宋阿姨的菜,说是给她送回父母家,有的给她看路线,“先回去告诉父母一声,再坐地铁去医院。往前走一公里就是五号线,能直达人民医院。” 宋阿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道谢,菜也没顾得上就往医院赶去。 “小妹妹,你真会算命啊?”结果宋阿姨菜的大妈眼睛放光,不管是真是假,她可看了一出好戏。 她也是子女宫有异样,“您儿子的情况,不比刚才那位阿姨的女儿好。” 予华扫过宋阿姨的脸,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缓缓道,“阿姨,您儿子的身份不一般吧。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就这么说吧,他现在的女朋友,其实是骗子,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她会背刺你儿子,让他身败名裂。您如果不想让他后半生郁郁不得志,就要让他立刻、马上离开现在的女朋友。” “啊?”秦阿姨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我儿子没女朋友啊。他说先立业,后成家,我都不知道催了多少回,总闹得不欢而散。” “他只是不想告诉您。” 秦阿姨脑子反应快,要了她的联系方式,退出人群,回家给儿子打电话,“儿子,你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丈夫爱好自由,不愿意定下来,婚姻破裂后她带着儿子回了老家,也没再婚,给儿子改了姓,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现在心里最大的石头就是他不结婚,后半辈子没个家。 秦述听到母亲的话也懵了,他谈恋爱这个事连经纪人都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妈妈从哪知道的。 知子莫若母,秦阿姨感受到秦述的反应就知道了,这小子果然有女朋友了,一想到那位大师说的,心又悬起来,“大师可告诉我了,你这女朋友会把你害惨,你要是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就毁了!” 秦述恍然大悟,老妈又遇见骗子了,这次的骗子还蒙对了,“妈,都说那些是封建迷信,别信,别信,被坑了钱没事,可容易影响咱家庭和谐啊。”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去查查她!”秦阿姨放下话就挂了电话。臭小子,气死她了!要放平时,她肯定舍不得对儿子放狠话,可宋阿姨的女儿是真的出车祸了。万一儿子没被自己威胁到怎么办?秦阿姨决定下午再去找大师看看。 电话那头的秦述被老妈威胁了一番,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凶过。想起女友,确实神秘,有时候举止慌张,像是做贼。他总安慰自己是秘密恋爱,所以女友才这样,可他确实受老妈影响,竟然开始怀疑女友。 秦述一时之间也犯难,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恋人,没把老妈的话放心上,继续背台词去了。 予华不知道秦家母子的对话,自从她给好几个人算的事都即刻应验后,一群人把她围得水泄不通。社区工作人员担心老年人被骗,上前驱赶,还是苏惠琳联系了异事局领导才劝走他们。 “老大爷,您是军人出身对吗?”予华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最外围的老大爷身上。 终于等到他! 第26章 第 26 章 老大爷的妻子手里提满了菜,他对玄学一点都不感兴趣,无奈老妻喜欢看热闹,不愿意离开,他也只好在旁边等她。 “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当过两年兵,这不是什么秘密,左邻右舍都知道。”李婆婆笑着说,“你得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予华点头,“老大爷晚上是不是总做梦,梦见自己在打仗,梦见许多战友,这些战友大部分都牺牲了。” 听她这么说,杨大爷不由自主走过来,“女娃子,你猜的吧!” 李婆婆扯了扯丈夫的袖子,“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我怕吓着你呗。” 予华笑了笑,继续道:“那他们是不是一直重复一句话‘快走,快走,别在这’,所有人都只说这么一句话。” 这下杨大爷不淡定了,“你真是玄门中人?太年轻了,不可能啊,我也有玄门的战友,以前听他们说过,算得准的人都研究玄学几十年,不应该是个小姑娘模样。” 周围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老两口在这住了很多年,和蔼可亲,谁家有点困难他们都愿意伸把手,谁家吵架了都愿意请老两口去劝一劝。有时候社区都搞不定的事,这老两口一出马,说不定能成。他们总不能是这女孩的托。 “您别管我的年纪,您就说是不是。” 杨大爷点头说是,又问她这梦有什么说法。 予华听到这句话简直两眼放光,没想到自己工作效率这么高,可惜地府没有全勤奖,“您搬走,就不会再梦见他们了。只要您搬走,身体也好了,家里的小孙女也不做噩梦,身体也好了。” “你和社区都让我们搬家,什么意思。”一个路过的年轻男人不悦地说。谁家买个房子不大出血,说搬就搬,凭什么。 这下议论的人群也安静下来,纷纷盯着她。 周琼英今天搬家,才忙完,她回来看看有没有拿漏掉的东西,“大师!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她凑到予华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是不是下面的东西不好处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果然是自己的幸运日,予华清了清嗓,高声道:“这下面有东西,只有搬出去才能一家人平平安安。而且这事只能你们小区的人知道,一旦外传,我可不负责的哟。这件事就是……” 她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周琼英立马心领神会,“大师说的,我都知道!” 果然,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放周琼英走,要她说出个一二三来。周琼英表面镇定,内心开心得飞起,只有她才知道的消息,所有人都得跟自己打探消息,这感觉,太爽了! “你们都知道我小孙儿一出生就哭闹不,小孩哭是常事,我孙子不一样,他就连睡觉都抽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吓他。半个月前,我男人在……” 予华趁他们进小区看阵法,拉着苏惠琳回了城隍庙。 “你联系一下网络中心,只要是通过璐玖花园的网络用户发送的,关于闹鬼的消息,一律封锁。” 苏惠琳也是这样想的,上面的意思,决不能引起舆论动荡,力争平稳着陆,把影响降到最小,而且上面得想一个能说服人的话术才行。 “还是你的办法快,如果按我们的来,不仅效果不好,肯定会有不稳定因素。”她现在是真心佩服予华,心想,跟着城隍走,异事局一定能发扬光大。 苏惠琳开车回异事局,她职位不够,不能直接联系网络中心。 她找到局长葛青山,一五一十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异事局跟其他单位不同,并没有退休的说法,葛青山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白发苍苍,穿着黑色中山装,虽然年过七旬,但身形依旧挺拔。 “既然城隍出手相助,那你全力配合城隍吧,我听潘绶说,城隍虽然不知年岁,但心性却像年轻小姑娘,喜欢阳间的食物,你师娘从老家带了火锅底料,下次你们见面,可以边吃火锅边谈嘛。你要多跟她学,多见见世面。咱们异事局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总不能成立一两百年,什么成果也没有。 我稍后就请示领导,给网络中心下发通知,让他们禁止璐玖小区相关帖子传播。” “嗯!”苏惠琳重重点头,关心了局长和师娘的身体,又琢磨怎么找个借口再跑一趟城隍庙。师娘给自己带回来许多兔头,正好送给予华。 不料葛青山继续说,“周老夫人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可能有妖怪混进了云梦泽,已经有三人受伤,你代表异事局去看看,尽快安排手上的工作,三天后就出发,顺便学学周家人的降妖术法。对了,巫氏玄师也会去,你要小心,别跟他们起正面冲突,周老夫人虽然会护着你,但也不能总是麻烦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 葛青山絮絮叨叨,苏惠琳的思绪早飘走了。 “出差?”真是出差啊。 她一直以为予华是为了吸引小区居民注意,故意这么说的。 “你有事走不开吗?”葛青山和蔼问道。 “没有没有,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 “阿嚏~~~难道有人想我了?”予华看了一下工人的修缮进度,果然资金到位,要多快有多快,想来还有半个月,城隍庙就能接待香客了。她美滋滋打开游戏,正在战斗关键时机,金元宝的电话打了进来。 “大人!”对面没听到声音,吼道:“大人,是我,我是金元宝啊。” 予华手上战斗不停,“嗯,我在听,你没遇见危险啊。” 金元宝听到予华的声音,心落回了肚子里,语气也淡定了不少,“是我朋友,他,他疯了。” “生病了找医生,送医院,我又不能治病。”予华嘴里心里都是“三二一”连招,自动屏蔽了金元宝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疯了要送精神科。” 金元宝想死的心都有了,“大人,是中邪的那种疯!您再不来,今晚黑大人就要来接我们整个宿舍的人了。” 鲛人泪都没反应,金元宝肯定平安无事,“别着急,慢慢说,黑大人对你的小命完全不感兴趣。” “他,他突然疯癫,把自己抓得遍体鳞伤,我们根本拦不住,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他自己说是梦游,可我总觉得不像。我一靠近他就莫名害怕。大人,救命啊。” “defeat——” 游戏结束音响起,“我听你说也没看不出问题,你的宿舍地址,我还是来看看吧。” 予华到瑶阳大学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深秋草木凋零,没有春夏的生机,天边残阳血红,金元宝的宿舍在学校处于偏远位置,周边是从地下冒出的屡屡阴气。此时此景,确实有点骇人。 金元宝不断在楼下张望,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过来,“大人,您终于来啦!走吧走吧。”拉着她的手就往楼里拽。 “我应该不能上去吧。”开玩笑,她现在是人,女人,进男生宿舍,今晚就得上本地热门:寂寞女夜闯男宿舍,是道德的败坏,还是人性的扭曲。 “那我打电话,让其他朋友把他忽悠下来。”金元宝恍然大悟,他怎么犯傻了。 趁这个时间,他把事情详细经过说了一遍。 “孙晋我隔壁宿舍的同学,我俩也算从小玩到大,比较熟,后来上大学,也是跟几个相熟的朋友一个宿舍。他这人吧,平时大大咧咧,爱玩爱闹,人缘很好,前天突然对着自己又抓又挠,脸和脖子没一块好皮。我们立即给送医院,医生说没大问题,包扎完伤口我们又给他带回学校。我们这几个相熟的都知道他家里有点基因上的毛病,所以就没当回事。 我们哪里知道,吓人的还在后面。前天晚上,昨天晚上,他就在宿舍楼下的树林里转悠,来来回回地转,问他找什么也不说。一边转一边挠树,十个手指头都破了,血淋淋地,把我们几个大男人都吓得够呛。今天一早,我们就联系了辅导员,把孙晋的事说了。我们辅导员很负责,立刻联系孙晋父母。 他爸是企业高管,特别忙,教育孙晋的事都落在他妈妈身上。他妈妈在银行工作,平时也忙,昨天她还是来了,但她完全不信我们说的话,还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们这些二世祖,嫉妒孙晋优秀,故意编谎话要给孙晋添污点。 我们真的冤枉啊。我们确实家里有点钱,但我们这群人都不会继承家业,天天就想着吃喝玩乐,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这给我们一顿骂呀。” 金元宝还在诉苦,予华打断他,“说重点。”按他的话说下去,都什么时候了。 “对对对,重点。他妈妈说什么也不相信孙晋的异样,还说是我们故意折磨孙晋,我们整个宿舍内部没有摄像头,外面树林更没有了,看孙晋发疯我们都急得不行,哪里还有功夫拿手机录像,孙晋也胡言乱语,说自己没发疯,就是压力大。 他妈妈下午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回来跟正常人一样,我们好不容易松口气,结果他刚刚又发疯了! 拿起水果刀就要砍自己的手啊,蒋老二去拦他,手上划老大的口子。我们实在担心,又联系了辅导员,我觉得这事不对劲,我看孙晋就阴森森的,可吓人了,就赶紧出来跟您打电话。” 金元宝话刚说完,他朋友哄骗着孙晋出了宿舍门。 予华扫了一眼孙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辅导员和孙晋母亲也赶到了宿舍楼下。 他母亲身材高挑,肤色白皙,打扮光鲜亮丽,一看便是生活优渥的人家。她的眼神撇过来,见是一个穿着普通,长相怪异的丑八怪,那股子嫌弃隔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辅导员她都能觉察。 想息事宁人?那可不行,社会性死亡对这种好面子的人才是最大的打击。 第27章 第 27 章 “元宝,你们学校,是不是挺多人开直播?” “我们学校风景好,有许多网红来打卡的。”金元宝脱口而出。 原来如此。 辅导员带着孙母赶到的时候,孙晋已经恢复了正常。 “导员,妈,你们怎么来了?”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哪有一点金元宝所说的疯癫模样。他拂开孙母的手,“妈,我好好的,没毛病,我都这么大了,您别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 “你再大,我也是你妈!” 辅导员赵文也是疑惑,看向金元宝。是他给自己打电话,说孙晋要自杀,这也不像啊。 蒋老二一掌拍在孙晋肩上,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来?你看看。”他举起胡乱缠了毛巾的手臂,“就是为了抢你手里的刀,才给我划伤的。” 其他人七嘴八舌说着孙晋拿刀乱砍自己的场景,一旁的孙母脸色越来越黑,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红唇抿成一条线,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赵文心里呼哈哈,面上还得积极处理这事。他是真不想招惹这位家长,不讲道理,太难缠了。孙晋父亲倒是能听进去话,可惜他太忙了。 “孙晋,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孙母抢过话头,“赵老师,你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问题的吗?你是不是觉得对我们孙晋的负面影响不够大?你有没有学过教育基本理论?知不知道尊重学生**?”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赵文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真想锤自己一拳,怎么每次跟孙母在一起都考虑不全,总想着赶紧送走这位菩萨,怎么又被她捏住了,“学校太大,办公室太远了,咱们就在宿管办公室处理好了。” 孙母颔首同意。 一行人往宿舍楼一楼走去,等所有人都进去了,孙母挡在门口,死死剜了她一眼,“闲杂人等进来做什么?还有办公室的其他人,赶紧出去。” 这女人,莫名其妙,对自己的敌意也太大了吧。 金元宝不知所措,急得满头大汗,他要怎么说,这是靖州城隍?她来看看孙晋是不是撞鬼了?金元宝明白,一旦自己这样说,孙母能掐死自己。 予华长舒一口气,缓声说道:“我知道他发疯的原因,你说我应不应该进去。” 孙母本来用眼角余光看她,现在一听这话,像只炸毛的猫,指着她破口大骂,长长的红指甲几乎贴着她的鼻子,“你这个丑八怪,就你的样子,找个镜子照照,还好意思勾|引男人。我儿子也是眼睛瞎了才看上你,嘴巴也不干净,什么叫我儿子疯了,我看你才是疯疯癫癫的疯婆子!” 孙晋赶紧出来拉他母亲,连声给予华道歉,半拖半拽将孙母带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真不知道他妈会突然骂人。孙晋有个女朋友,他妈连面都没见过,就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刚才是把你当成那个女孩子了。” 看金元宝都要哭了,予华笑着安慰他,“我没事,你别自责。就当被狗咬了。”心里却盘算着,就孙母造的口业,将来得在拔舌地狱受刑三百年吧。 倒是赵文,他觉得这个女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脑子里又没什么印象,“同学,你说孙晋同学发,不对,是有异样,你知道原因,麻烦进来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幸好管住自己这张嘴,他是真怕孙母啊! 孙晋眼神一暗,冷声道:“老师,我就是最近考试,压力太大了,所以有轻微的梦游症状,我已经在吃药控制了。这位同学我从没见过,恐怕太喜欢八卦,都追到男生宿舍来了。” 赵文有些为难,要说以前,他肯定全心全意相信孙晋说的话。孙晋是学校的大名人,成绩永远年级第一,长得高高瘦瘦,也帅气,篮球队队长,学生会主席,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生对他芳心暗许,就连他许多女同事都对这个学生赞不绝口。 可是现在嘛,孙晋身上的伤口是客观存在的,金元宝他们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那害怕的语气,不是骗人的。 予华主动开口,给赵文解了围,“你不是梦游,你是被寻仇了。通俗点说,就是欠债要还钱,杀人要偿命。” 此话一出口,无疑是颗炸弹,办公室七八双眼睛瞬间盯过来。金元宝和他朋友更是拦住了要扑过来打自己的孙母。 孙母毕竟是位女性,金元宝他们都是男生,一时之间拉她的衣服不合适,扯她的手更不合适,最后是蒋老二带人率先抢过孙母的包,赵文杵在予华身前,挡住孙母的巴掌。 办公室乱成一团,赵文眼前一黑,眼角突突,大吼:“够了!” “孙晋家长,您也希望自己孩子没事吧,听她说说也不耽误什么,您说呢。” 孙母飞快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白了予华一眼,“嗯。”她要看看这丑八怪能说出什么。 予华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围着孙晋转了一圈,“不可思议,你知道自己身上跟着多少被虐杀的猫咪吗,是两百多只!你害死了两百多条命!” 孙晋脸色如墨,眼神突然凌冽,反身来捂她的嘴,金元宝时刻盯着他,见他有所动作,屈身把他撞到一边。 予华冷哼,“你父亲不止你一个儿子,你也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你的母亲是原配,心高气傲,可怜又可恨。作为她的儿子,你怎么可以是最优秀的!所以你从小生活在母亲的高压管制之下,没有自由,没有兴趣,必须每一门功课、每一项兴趣班都取得最好的成绩。 你确实从小就压力大。但这不是你把自己的压力发泄在小猫身上的理由! 你觉得小猫的惨叫让你很痛快是不是,就像自己能掌控一个生命,这种快感让你沉迷,这种决定小动物生死的感觉就像毒药。 把小猫放进绞肉机,剖开孕猫的肚子,砍断猫咪的四肢……抽皮剥筋,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一条命,他们也会痛! 你所在小区的花坛里,宿舍楼外的小树林里,成了你的抛尸地,不知道你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梦见过它们来找你索命,不知道你路过这些地方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些可怜的生命。 我想多了,你并不会。你虐杀猫是因为你只能杀猫,他日若能杀人,那你一定是最先动手的那一个。 恶事做多了一定会有报应。所以你会抓伤自己,会拿刀砍自己的四肢,这些都是你用在小猫身上的,你不会忘记吧。” “你胡说!”孙母扑上来打她。 予华转身躲开,将她的双手擒在身后,怒目而视,“你儿子小时候虐待的流浪猫也好,走丢的宠物猫也罢,都是你给他找的吧,尸体也是你给他处理的,对吧。在你眼里它们是畜生,是玩物,你有没有想过,大家都生活在天地间,谁比谁高贵? 你们都是他的帮凶,一个日渐成为刻薄妇人,一个公司经营每况愈下。” 与此同时,孙晋挣开金元宝等人的束缚,“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我要告你诬蔑,凭我家的能力,耗也能耗死你!” “证据?”予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也说证据两个字,“你建的虐猫企鹅群,里面拢共十七个人,要我说出名字吗?‘闲看云卷云舒’,对不对?”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 不想听他废话,予华上前一步,手指在孙晋眼睛上一点。 “走开,你们这些畜生,走开——”孙晋顾不上受伤的手指,不断抓挠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剥下自己的皮肉才肯罢休。 孙母用力抱住儿子,死死捂住他的眼睛,“那都是假的,儿子,你是最优秀的,要继承家业,不能被扰乱心神。妈妈只有靠你了啊。” 孙晋的朋友没想到他看起来阳光开朗,别人家的孩子,居然虐猫,打心底里不愿意再跟他扯上关系,离他远远站着。 赵文是老师,总不能真的不管,他赶紧联系救护车和孙晋父亲。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淡漠,说完便挂断电话,仿佛出事的不是自己的妻儿,“麻烦老师送他们去医院,我会派人去处理相关事宜。” 金元宝等人送予华出来,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第一回见这种阵仗,好奇得不行,个个七嘴八舌地议论。 “您真的是我们这的城隍大人吗,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城隍跟古代县太爷一个级别,一个管阳间的事,一个管阴间的事。阳间有不平事,城隍会为受委屈的人做主。” “您是怎么知道孙晋虐猫的啊,真的是算出来的吗?那要怎么算呀” “大人,孙晋后来到底怎么了,您怎么一点他,他就又发疯了?” “大人,我们决定把那些小猫的尸体挖出来,找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 “天机不可泄露哦。你们只需要知道,多行好事,莫问前程,一定会有意外收获的。”她果然没看错人,金元宝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城隍庙修缮好了,我们一定会来捧场的!” “欢迎欢迎,来上炷香就行。”予华扫过这七个人,面相都不错,平平安安的一生。 不对,也有意外。 第28章 第 28 章 “你是蒋同学吧。” 手上有伤,予华想起金元宝说的,蒋老二被孙祐划伤了。 “城隍大人,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蒋老二兴致勃勃,他跟金元宝一样,打小对玄学好奇。 “没什么,”现在还看不出来,予华本不想多事,但思索片刻,还是想多说一嘴,“其实,单身也不错。” 蒋老二眨巴眼睛,不懂。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相互告别,予华飞快回城隍庙。她要赶在直播前打两把游戏。 她走进大殿就看到了一尊新的神像。檀香木纹理细腻,香味清幽,金家对自己真没话说,自己要记住这份情才是。 神像容貌雌雄莫辨,身披彩衣,手持拂尘,不像城隍,倒像菩萨。 供桌上香烟袅袅,瓜果清酒等贡品齐全。巫遂盘坐在神像之下,闭眼沉思,面容安宁。怨念缠身,他从未表现出痛苦的神色,予华真心佩服他的忍耐力。不过自从他来了城隍庙,缠绕他的怨念似乎被控制住了,并未如她想象中肆虐。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连花满蹊、黑七,乃至巫遂本人也不知道。总之,巫氏没有来捣乱,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感受到她的气息,巫遂缓缓睁眼,起身同她并肩而行。 “城隍大人身上的功德似乎又多了些。” “有吗?”她低头检查这具身体,“我怎么没看出来。” 巫遂突然止步,浅色的眸子静静看着她,淡漠疏离。 “你脸上的胎记,又淡了。”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手上也有,她抬手观察,“好像,还真是。”她记得自己的胎记最初是肉色偏红,颜色很深,现在是肉粉色,似乎真的淡了。 怎么会这样? 虽然是好事,但太多未知的事情挤在一起,她难免担忧。 巫遂见她确实一问三不知,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你真的是鬼吗。” 予华嗤笑,“我不是鬼,难道你是?” 笑话,自己当了三百多年鬼,第一次有人怀疑她。 “我,货真价实的魂魄!” 巫遂不再言语,转身回了卧房。 看他闲庭信步恍若在花园散步的样子,怎么倒像是他家,他是主人,我是客? 城隍庙后殿的草木原本她没有在意,今天才恍然察觉,似乎被谁修整了一番,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廊盆景,一应俱全,真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实在看不出之前破败荒芜。 忘川边的说书鬼曾言,江南园林,一步一景,当时她想象不出来,现在却有点印象了。怪不得古代鬼都说,人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生在苏杭,葬在北邙。 黑七回来便看到予华盯着花园发呆,悄悄走近吓她一跳。 “你干什么?走路没声音的!” 黑七靠在假山上,身后是一片荷塘,现在是深秋,荷花早已开过,现在塘里仅有几片圆圆小小的荷叶。池中锦鲤应该是感受到了他的阴气,纷纷逃窜,不知游到哪里去了。 他依旧扯着欠揍的表情,嘴里叼了片彼岸花叶,“我是鬼,走路当然没声音。” 黑七瞥了一眼巫遂的卧房,“那位怎么还不走,他是巫氏大祭司,你也不怕巫氏继续找麻烦。” “他都说自己是香客可以留宿了。”予华转身去后殿,满不在乎地开口,“巫氏也不行啊,大祭司丢了那么久,也没找着。” 或许是找到了,又被花满蹊打回去了也不一定。 最近几天没见到花满蹊,也不知她去何处潇洒了,还怪想她的。 “这事,你干的?”黑七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个视频#瑶阳大学虐猫者落网,疑似逍遥游在场#,视频应该是隔得很远拍摄,画质很模糊,声音断断续续。 “我没看错。” 顶着黑七疑惑的眼神,她继续说:“我去处理的,当时应该被人认出来了,他躲在树林后面,我想他肯定会录视频发到网上,这不,果然成热点新闻了。” 就是这词条名字,一点也不好,不知者以为自己也虐猫,果不其然,下面的评论就有跟她一样想法的。 按照约定,今天又到了直播的日子。 九点,逍遥游的直播准时开启,直播间的人数不断上涨,最后停留在五万人。 【太姥,你关注的主播开播啦】 【我还以小丑主播被帽子叔叔制裁了,这背景够大啊】 【我的精神食粮又回来了,主播你知道地府生活多无聊吗】 【不是,主播,你不是把侯氏一锅端了吗,忘川两岸的侯氏产业怎么还在啊,我昨天点了杯彼岸花榨汁,啥也没加,就收我36块钱,相当于三天的香火啊,坑死鬼了,赶紧倒闭吧】 【主播,我们宿舍把你的照片放宿舍门辟邪,有没有用啊】 【这就是揭露虐猫那小子的女生吧!我就说看着背影很像】 【我们守到了欺负许多女孩子的变态鬼,给他一顿收拾,现在他在下油锅,我哥们一定好好照顾他】 【期待今天的小倒霉蛋】 …… “清风明月”申请连线。 嘉年华特效后的人,带着帽子口罩,看身形和轮廓,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这么注意**,干嘛要开视频,发生辰八字到后台不就行了。 “清风明月”的声音经过处理,电音明显,“主播,我最近遇到点怪事。” “这位有缘人,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也不发生辰八字,我即便是神仙,也看不出来什么事。”予华又说了一遍连线规则,不曾想在男人身边遇到了位熟人。 “不过,你是例外,可以无需露脸,我也不需要你的生辰八字。” 予华很快想到了事情原委,“你不露脸,无非是因为作为公众人物,你既害怕被网友认出来,也担心给我带来流量。你这自私自利的行事作风真是从未改变。你不愿意给我生辰八字,是担心我拿到拿到八字反过来害你,也害怕把你所有的丑事曝光。 但你确实遇到了怪事,又想让我救你。 其实你压根不用担心,因为没有生辰八字和你的脸,我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清风明月”干笑两声,“主播,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你不能仗着是自己的主场就妄加揣测吧。主播既然本事大,那不妨说说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说准了,再刷一百个嘉年华又何妨。” 偏不如你的愿,“你跟自己妻子感情怎么样?你俩不是初恋吧。” “清风明月”明显愣了片刻,这主播也不怎么样,算得不准,以前果然都是剧本,“我和爱人是在大学相识,我们都很明确,是对方的初恋。博士期间我们结婚了,从校服到婚纱,我们一直互帮互助,恩爱有加,双方很少红过脸。后来,我们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子女成材,相伴二十载,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是亲戚朋友羡慕的神仙眷侣。” “不对吧,我怎么算出来你命中应该至少有五个孩子,两个妻子。”予华振振有词,“该不会是你隐瞒了什么吧。你不实话实说,我怎么对症下药。”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眉毛高扬,眼神中透露着兴奋,仿佛下一刻就能让对面的女人身败名裂,“我从小就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跟我爱人在一起之前,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我也敢对天发誓,我所说都是实话。” 话音一落下,惨烈的白光撕开天际,“清风明月”就听见几声雷响,震得窗户微微颤动。没那么巧吧,他突然有些心慌。 予华自然也听到了雷声,听方位,约莫在东边。以自己的能力,肯定不能控制雷,那就只有隔壁的人了。 巫遂竟然也看直播?! 他那副风轻云淡的仙人模样,也落凡尘?她宁愿自己猜错了。 直播间里的瑶阳市区人自然也听到了雷声,评论区顿时热火朝天。 予华顺势开口,“你也就骗骗不知情的人。你说跟爱人相爱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你真的从未想起她吗?那个从中学时期就对你一心一意,为了你能穿得好吃得好,早早辍学打工,为你数次堕胎,最后绝望地在出租屋自杀的女孩。 既然不爱了,你为什么不放手?舍不得她的血汗钱?你明明知道,以她的成绩和吃苦耐劳的品格,她可以上大学,可以养活自己,好好生活。可是你偏要利用她极度缺爱和自卑的性格,将她PUA至死。 我很好奇,你真的没有愧疚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居然知道,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清风明月”背后冷汗直冒,自己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不可能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他突然后悔,以妻子娘家的实力,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玄师,周氏,姜氏,甚至是巫氏,他们都能解决自己的问题,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个逍遥游!一百万又怎么样,一旦事情败露,妻子好哄,她背后的娘家又不是吃素的。 “死猪不怕开水烫!”予华白了他一眼,继续说:“你最近是不是容易情绪失控,跟家人关系紧张。总是觉得背后阴冷,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你总做梦,在梦中是不是看到了故人,以及那些被你扼杀的孩子。不用怀疑,就是她,她来找你了。 当初你抛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走了之,是不是打定她找不到你的主意,这不是找到了吗。见到久违的故人,你是不是应该开心呀。” 第29章 第 29 章 “清风明月“额上冷汗直流,似乎是呼吸困难,他不断调整口罩位置,接连冷哼,“你凭什么诬陷我!你有什么企图?不就是个拜金女,小网红,装得跟玄学大师似的,不就是图钱吗,我有的是。像你这种物质女,全世界女人死光了我都不会娶。” 什么狗屁话,予华压住骂脏话的冲动,“你都跟那位故交形影不离了,还证据,你日渐萎靡的精神,虚弱的身体,重复见到自己亏欠之人的梦境,你怎么好意思否认。” 他长呼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不否认她为我的付出,也承认亏欠过她,但她辍学打工,堕胎,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当初我人缘那么好,也没人把一点点小恩小惠当爱情的。而且她那个人性格特别偏激,总是做出自认为对我好的决定,实际上的根本不需要。 本来我们的差距就越来越大,身边的女孩也很优秀,她防人家跟防贼一样,不知道闹过多少笑话。我很多次想提分手,给她一笔钱,报答她几年时间的照顾,可她都拒绝了,还自杀,以死相逼,不许我离开她。就这种敏感多疑,性格偏激,永远充满负面情绪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跟她在一起。 我得知她的死讯也很伤心,但那个时候我的爱人也有了身孕,她身体不好,怀孕艰难,更何况孕期本来就容易激动,我才没有回去送她最后一程。我后来也给她父母打了一笔钱,每年也找人给她烧纸,作为前男友,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她怎么还是不满足,还要回来纠缠我。 她既然那么爱我,就不该来找我,伤害我,甚至骚扰我的家人,破坏我的家庭。她现在这样做,只能证明她的爱都是假的,不就是图我有前途吗。” 说着说着还泪流满面,搞得他多深情似的。 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术也算少见,骗人能把自己都骗过去。 真想现在就冲过去扇他两巴掌。 予华低眉沉思,还是不为难他了,“我有一剂良方,保证药到病除。” “清风明月”扒着屏幕,急切问:“什么?我一定照办。” “你现在身家不菲,经常做慈善,捐款捐物,我看你也攒了不少功德,正好我跟地下的领导有点关系。这样吧,你把你这些年攒下的功德,以及往后十年年坚持做慈善累积的功德,都给她,我能百分之百保证她下辈子投一个好胎,幸福平安一生。也算你对她的补偿了。” “我的功德都给她,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清风明月”迫不及待询问。 予华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慢悠悠开口,“你这个人,本来就道德品质败坏,做生意偷税漏税,当老板是周扒皮翻版,当儿子不孝顺老人,当丈夫对妻子不忠,当父亲不好好教养子女,按照你现在积攒功德的进度,也只能保证你不在下面受罚,投胎成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你把功德给她了,那你死后肯定不得安生,受刑年限百年起步,之后无疑进畜生道,过个三世,应该就能投胎到穷苦人家了。” “清风明月”不出意外地沉默了。 “我给。”伴随踢门声,他的手机被夺走,他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啪——”,脸随即火辣辣地疼,血珠从钻戒划过的伤口滴落,很快染红了半截衣领。 “我是他妻子,不,很快就是前妻了。”女人眼眶泛红,拳打脚踢将男人赶出书房,“我看他最近疑神疑鬼,还偷跑出去烧香拜佛,只当他撞上了脏东西,正好我一直关注主播你。原本打算今天连线问问,谁料到他捷足先登,我刚才没认出来是他,后来路过书房倒水,听到他在发火,这才发现。” 郑元昭无视了张宣的拍门嚎叫,深吸几口气,“张宣背叛的那位姑娘,我知道所有的道歉言语对你而言都是苍白的,当年我真的不知道张宣已经恋爱了,你还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接受他的告白。” 郑元昭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二十年前的事,泪水抑制不住地流淌。张宣是追求她的男生中,家世最差的,但他却是追求自己最久的,自己随口一句想吃西瓜,他能每天托人送来一碗切好的西瓜,寒冬里捂在胸口的烤红薯,生理期时的耐心嘱托,不同布料不同款式的衣物如何打理,他都放在心上。 这些点滴都是真的。 “我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功德,就当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毕竟,他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为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做事不挂。”毕竟,我真的爱过这个男人。 郑元昭心里泛苦。 “其他的事情是家事,我不便多说。主播,我应该怎么做。” 予华没想到同为受害者,郑元昭竟然会挺身而出,能赢得这样一切敢爱敢恨,果断干脆的女孩子的芳心,张宣真是好命。 她想看看张宣是否有愧疚悔过之心,才拿功德来试探他,没有任何史书、案例记载过可以转移功德。没想到这个软饭男,无耻至极,最终是郑元昭站了出来。 “她叫谢引儿,你找一个庙宇,或者去靖州城隍庙,为她烧点纸就行了。纸上记得写她的名字。” 郑元昭离开了直播间。予华能看到盘旋在她身上的晦气在渐渐消退,离开了张宣精心安排的谎言,她只会过得更好。 否则,等郑元昭的父亲退居二线,张宣接手公司,露出獠牙的时候就晚了。 【我敲,这是盛世集团张总和夫人吧,我又又又塌房了,他们多恩爱啊,一直以为他们是真的,结果塌房来得猝不及防,到底什么是真的!!!】 【我追的直播竟然有后续,牛爷、马爷,以后你们逮着小子的时候发个实况哈】 【我怎么感觉张宣的经历,很像‘香菜’单元,那个阿飘遇见的渣男呢】 “香菜”在直播间现身说法“朋友,你没感觉错,就是他!” “爱吃香菜”接着说:“就是他,我直接就感觉出来了” 被谢引儿上身了一段时间,某种程度上也有了她的生前记忆和痛苦。 【所以这些是真的假的,我怎么不敢相信呢】 【假的,为了流量,什么都说得出来。盛世集团最近受到政策影响,股价下跌,他们应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引流,稳住公司利益】 …… “蕴~”申请连线。 “主播,我弟弟上个月去世了,他才二十一岁,身体健康,没有基础病,突然就去世了。”女子言语焦急,面容憔悴,眼睛血丝密布,“我们当是命中注定,人力无法更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可我们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在他的衣服兜里,找到了一个小猫玩偶。” 王蕴把小猫玩偶摆在手机前,“别看这个玩偶可爱,它很奇怪,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很渗人。 我妈想儿子的时候就把他的东西拿出来又摸又看,结果她就摸到里面有东西,剪开才看到里面放了两百块钱,有零有整。吓人的是,棉花里夹着一撮头发,把棉花掏空,玩偶布料背面是一张符纸,上面血淋淋不知道写了什么。 我们怀疑我弟弟是被人害死的!更何况这段时间,我天天晚上都能梦见他,小时候模样的他跟我撒娇,要糖吃,长大样子的他笑嘻嘻找我要钱。” 予华仔细端详起小猫玩偶,它只有巴掌大,做工一般,布料颜色鲜艳,却略显陈旧,被用过了,“那张符纸,你把它正对屏幕,展开给我看看。” 黄布,朱砂,符文,不是玄师,恐怕做不出来。 王蕴家确实有问题,可这道符文好像不能伤害人性命。 “姐?这不是我姐吗,她怎么啦?”王涵窜到她身边,对着屏幕叫姐,“姐,我最爱的姐,你怎么还不给我烧最新版的苹果18,对了,也不能忘记再来一个国产机,我双系统都有号的。还有,我没钱啦,你可怜的弟弟穷得叮当响,赶紧烧点纸吧,饭都吃不起了。你不想拥有一个饿死鬼弟弟吧!亲爱的姐姐啊啊啊啊……” 予华手动给他闭麦,“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叫破嗓子,她也听不见。” 王涵就是她之前带回来的网瘾重度魂魄,他宁愿留在城隍庙打扫卫生也不愿意去地府。“大人,我姐找您做什么呢?” 予华目不转睛看着符纸,“她觉得你的死有问题。” “有问题吗?”他两眼瞬间亮了起来,“我是不是可以还阳啊?” 予华面无表情地浇灭了他幻想的小火苗,“没问题,不可以。” 开玩笑,金元宝那种高级偷寿命的事,怎么可能接连发生。 “你姐手上的小猫玩偶是你的吗?”她决定从王涵入手,可能会有线索。 王涵盯了好久才发现他姐手边一对破烂是自己的小猫玩偶,“哎呀,怎么搞成这样了,算了,大人,您让我姐烧给我,这玩偶,看起来破,那可是我小侄女的一片心意。” 第30章 第 30 章 予华听王涵说完小猫玩偶的来龙去脉,灵光乍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伙子,你确实有点倒霉,虽然是无妄之灾啊,但不影响你早夭的人生轨迹。” 她告诉王蕴,“你弟弟的死因是长时间熬夜,生活作息极度不规律,现在是期末考试季,他既不想放弃游戏,也不想期末考试不及格,只有牺牲休息时间,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能不猝死吗。”予华看着王涵就叹气,大好年华,居然熬夜猝死,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就是把自己作死的,没有人专门害他。” 王蕴听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耳提面命跟这臭小子说,少熬夜少熬夜,身体重要。他就仗着自己年轻,不拿生命当回事,这下好了,年纪轻轻人没了,我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段日子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王涵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安慰姐姐,“哎呀,老姐,人死都死了,别太难过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嘛。爸妈就交给你照顾了,我下辈子还给你当弟弟成不,还任你打任你骂好不好。你别哭了! 我在这过得挺好的,跟活着也差不多,还不用睡觉了,又节省时间段可以打游戏了。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给我烧点钱来,你弟是真穷啊。” “啪——” 王涵捂着头又蹦又跳,“谁打我?谁打我?” 予华甩了甩手,“我决定了,要让你在这里待几十年,等你父母和姐姐百年之后,你们就在这里团圆,看她怎么收拾你。” 王涵连连摆手,“不用吧,我要被她打死的。我能不能提前投胎啊?” “呵呵。你当投胎那么容易?” 予华酝酿了一会,试探着开口,“那个,你总梦见你弟弟,并非空穴来风,你弟弟托梦给你,就是为了向你要点钱。” 王涵捂着头,嘴里不断念叨“苹果!苹果!18!18!” “还有苹果,18。”她如实转述。 “他再来我梦里,看我不打死他!”王蕴说得咬牙切齿。实际心里早已笃定逍遥游确实有本事,能通灵,这些话绝对是王涵那臭小子能说出来的。 “谢谢您,知道了我弟确实命里早夭,我也就不再多想了。” “不行!”予华叫住她,“王涵本应死在寒假里,是有人让他提前去世了。” “谁?”王蕴紧张兮兮地问。 王涵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他的小外甥女,你的女儿啊。”予华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接着解释:“你女儿是不是长得可爱漂亮,从小就是一个美人坯子,而且乖巧听话,聪明懂事,人见人爱,简直就是一个天使宝宝。 但是你没发现她最近变丑了吗,而且脾气还越来越差,在学校总闯祸。” 王蕴不住地点头,“没错没错,我弟没少给我带孩子,她从小就跟舅舅关系好,她舅舅突然去世,她虽然年纪不大,也懂自己再也见不到舅舅了,所以天天哭,也不愿意去上学。应该是她舅舅的死影响到她了。” “不是,她是被人害了。”现在的自己没法透过屏幕,直接感应到幕后黑手,她只能多说一些,希望王蕴能从自己的生活中找到那个人。 “你身边的亲戚朋友,或者是你女儿同龄人,有跟你女儿性格、条件各方面都相反的人吗?” 这搜索范围太大,予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你家孩子跟谁是玩得比较好。” “那可多了。”王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女儿好像天生就是社牛,她就乖乖坐在外边,都有小朋友找她玩。” 王涵抢白道:“要我说,她就跟徐玲玩得最好,什么好东西都要给那小女孩一份,她另外的朋友可没有这个待遇。” “你知道徐玲吗?”她问王蕴。 “知道,她跟我父母住一个小区,是我姑娘的玩伴之一。”王蕴仔细回想了两个小女孩交往的点点滴滴,“或许徐玲算得上我女儿比较好的朋友。她口中的小孩名很多,徐玲出现的频率不低。 徐玲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是她妈妈很优秀,家庭条件不错,算不上各方面都相反。” 死马当活马医,“有她们一块玩的照片吗?” 王蕴翻找手机,遗憾地说:“那还真没有,我一般是工作忙把孩子送回娘家,让父母帮忙看着,我也没注意她跟哪个孩子玩。” “我有我有!”王涵掏出自己的手机,幸好死的时候抱着手机,“你看,我以前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两个小女孩在玩滑梯,她一眼就认出了谁是王涵的外甥女,长得白白净净,扎了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她身后站的小女孩虽然也打扮精致,但缺少亲和力,太过文静就有些许自卑,行为不怎么放得开。 从两个小女孩身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旁边站着的女人,直勾勾盯着王涵的外甥女,那饱含爱意的眼神,温柔似水,怎么像在看自己的女儿。 照片有些糊,充分体现了直男的拍照水平,予华指着那个女人问:“这个是你姐?” “怎么可能,你看她那么精致就知道不是我那粗糙的姐了,她是徐玲的妈妈。” 怪不得王涵总是被王蕴揍,他舔一下嘴唇能把自己毒死。 根据她的经验,一个母亲在带着自己孩子在外面玩,她大部分时间都会看着自己的娃,生怕孩子受伤受累。 直觉告诉她,徐玲妈妈一定有问题! “你了解徐玲妈妈吗?” 王涵大骇,“我一大男人,不可能去了解一个单身妇女吧,您的想法有点吓人。”开玩笑,他又不是曹老板。 也是,虽然时代进步很快,但一些封建思想还是根深蒂固。一个男人去打听一位独居女性,别人不会觉得这个男人怎么样,反而会在背后无辜的女性。 予华再度观察起那个小猫玩偶,“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布料,很适合给小孩做贴身衣物。” 汪涵上手摸了摸,“确实很软。对了,我家孩子以前的小衣服好像就是这款布料!” “主播,我刚刚问了我妈,她说徐玲爸爸在妻子孕期出轨,徐妈妈坐月子期间又被婆婆欺负,所以一出月子二人就离了婚,没过多久徐爸爸再婚,也没再管过这个女儿,徐玲都是跟着妈妈姓。徐玲妈妈很要强,也很不容易,孤身一人养大孩子,买房买车,为了孩子的学习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可偏偏徐玲不爱读书,经常跟她妈对着干,她家邻居总能听见徐玲被打得惨叫的声音。” 王蕴母亲手机里存了许多外孙女和徐玲玩耍的照片,其中刚好有一张徐玲妈妈的正面照。 薄唇寡情,反之多情,徐妈妈就生了一张饱满红润的花瓣唇。唇角下拉,眉眼锋利,此人生性高傲,好胜心重,极端完美主义者,不能接受任何不完美。 在她的心中,精挑细选的丈夫出轨,失败的婚姻显然是人生最大的污点。如今,她把一切的希望又寄托在女儿身上,她希望女儿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希望女儿出人头地,希望别人谈论徐玲的时候会夸赞她会教育的母亲。她要借此告诉前夫一家,没有他们,她们母女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那她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呢?”王蕴耷拉着脑袋,还是不理解,“仅仅是因为我女儿更听话,学习更好吗?” “因为你的女儿,才是她理想中的女儿。”予华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人可悲却又可怜,迷失在他人的评价中,忘记了生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小猫玩偶是你的女儿,得知舅舅要去上学了,想把自己的平时攒下来的钱给舅舅当生活费。这是小姑娘精心准备的惊喜,不希望家里人知道,所以拜托徐玲妈妈缝了个小猫玩偶,把钱塞进去。 徐玲妈妈希望你的女儿和她的女儿互换性格、智力、能力,所以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偏方,用徐玲小时候的贴身穿着的衣服来缝制玩偶,把徐玲的头发、生辰八字以及一张换命符放了进去。 徐玲手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偶,里面放的则是你女儿的头发、八字和换命符。 她以为玩偶是你女儿放零花钱的地方,没想到你女儿会送给王涵。所以过了两三个月,你女儿仅仅是脾气变差了,脸色不好,而王涵本就是将死之人,更容易感受到异样的负面能量,负面能量又会影响身体健康,所以他提前两个月猝死了。” “怪不得她总问我小外甥女生日呢!”王涵拍桌子站起来,“原来是看准我一大男人,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心上!” “明明我可以撑到下赛季的!”他越想越气,在殿内飘来飘去,“可恨,阳间律法怎么就没有将她绳之以法的律令呢,我打官司都找不到地方。”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予华给他发了一串电话号码,“打这个电话,这事归他们管。” 王蕴举着玩偶不知所措。 “烧掉就好了。”予华漫不经心,这种低劣玄术,烧掉媒介就能毁掉。 王蕴千恩万谢退出直播间,王涵扒着手机哀嚎,“姐,别忘了我的18!” 他真实生动诠释了何为“鬼哭狼嚎”,实在是太吵了!她反手抓住王涵的衣领,一把将他甩到殿外的树梢上挂着。 终于清静了。 第31章 第 31 章 在等待今晚最后有缘人的空隙,她又看向评论区,最开始,骂自己的人只多不少,渐渐质疑自己的人变少了,现在相信自己的人越来越多。 这种被人相信的感觉太棒啦! 或许是心情好,每天都充满力量,自信到可以单挑巫阳! 【我以为顺走别人家小孩是互联网上的梗,没想到真有人干啊】 【这女的必须严惩,以后看上别人家孩子就搞邪门歪道,那世界都乱套了】 【罪魁祸首就是前夫一家,如果前夫没有出轨,如果徐妈妈在月子期间得到好的照料,她就不会这么偏激,也不会为了完美小孩去害王蕴女儿】 【完全是徐妈妈的性格问题好吧,她那么偏激,不能接受一点不完美,即便是有正常的家庭,徐玲学习成绩不好,一家子还不是鸡飞狗跳】 【就我关心主播是不是真的在下面有人吗】 【感谢主播每次都在提烧纸,现在地府的香火逐渐多了,还在忘川安了条网线,再也不用去肃英宫蹭网了】 …… “清欢”申请连线。 “清欢”的语速很快,“主播,我爸妈生病了,不是普通的病,肯定是沾上脏东西了。上个月,我们一大家子出去踏秋,回来后除了我和丈夫,其他人都生病了。他们完全吃不了饭,我们去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可因为长时间不能吃饭,他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现在只能靠打点滴维持生命体征了。” “或许是厌食症?”予华不敢轻易下定论,在网上翻找相关病例。 “不是厌食症。”“清欢”想起家人的惨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厌食症的症状是对食物失去兴趣,甚至产生厌恶感,多为心理精神层面出现了问题,我家人是想吃东西,而且精神、心理都很正常,但是吃多少吐多少,完全没有消化,现在他们为了不再受一道罪,干脆就不吃了。” “你去病房,我需要看一下你家人的状态。” “清欢”飞速回到病房,调转手机镜头,对准病床上的人。 通过镜头可以看到,病床上的四个人面黄肌瘦,奄奄一息,进气多出气少。而在予华眼中,这间病房除了病人和看护的“清欢”之外,还有七八个魂魄将病房挤得水泄不通。 “是你们捣乱?”她用魂魄才能听的声音询问。 魂魄中一个最年长的人被手机中的声音吸引,他飘到半空,黝黑干枯的手指着手机,“你是阴曹地府当官的?” 得到肯定回复,老者揶揄道:“那你就该查清楚,压根不是捣乱,是他们捣乱才对!” 其余魂魄也飘在手机摄像头前,七嘴八舌告状。 “小孩都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人穿得漂漂亮亮,一看就是城里的文化人,却践踏粮食!” “就是!我大爸说得对!践踏粮食,天打雷劈!” 在魂魄的控诉中,她也厘清了事情脉络,“你家人这些日子受罪,都是自找的。” “你先别急着反驳。”予华继续说,“你们去踏秋就踏秋,为什么要破坏农田!你们看不到现在是丰收季吗?还有山上的松果板栗蘑菇,带不走的就毁掉,你们比侵略者还狠毒啊!当然了,你们带走的也没吃啊,发完朋友圈这些果实的任务就完成了,它们最后的归宿就是垃圾桶。” “这算什么事。”“清欢”顿时眼泪汪汪,委屈不已,“就因为那些花花草草就生病了?那些东西能值几个钱。再说,又不是我们一家人在地里拍照。” “劳动无价!”真是冥顽不灵,予华也没好气地说:“那是因为你们最过分!农村的每一块地都是有主的,你们在人家的水稻田里拍照的时候,经过主人家允许了吗?拍照过程中踩踏粮食,拔一把水稻当道具的事情时刻发生,人家的水稻已经成熟了!在丰收的前夕被你们毁掉,你们想过水稻主人的心情吗? 他们忙碌的大半年,翻土、施肥、育苗、插秧、管理,就等丰收了,现在的生活好了,人人都能吃上白米饭,大米也便宜,但你们一点也不尊重别的劳动成果!没有他们,你们等着喝西北风吧! 还有山野的山货,你们完全背离了捡秋的初衷,而是大扫荡!要知道,品相好的板栗都是经过管理的,真正的野生板栗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还有蘑菇,捡了两大筐不够你们吃吗?为什么要把其他蘑菇全部踩烂! 再者,许多山货都是山林动物的过冬粮食,你们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毁掉,那些小动物怎么过冬? 你们破坏的过程中,被游荡在当地的魂魄撞见,他们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天地间不只有人,还有其他生灵,仗着人在食物链顶端就为所欲为,这是何等的冷漠无耻。谁知道下辈子投生成什么。 当时践踏粮食的人中,你的家人最过分,所以情况最严重,其他人,应该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倒霉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们家就你和你丈夫正常,是因为你们为了照顾老人孩子,站在旁边拍照,没有亲自去破坏粮食。” “清欢”听到予华还原了自己一家子踏秋的作为,直播间五六万人都知道家里人做了什么“好事”,丢人丢大发了,羞得面红耳赤,“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浪费粮食。我立刻联系那户农民,道歉赔偿,他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至于山上的小动物,我这就去买山货投放在山里,想它们赎罪。至于踩烂的蘑菇,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还算有点自觉。 “说了就要做到。” “清欢”迅速退出直播间,生怕被熟人认出来。 【爽了,活该这家人遭罪,有的人捡秋犹如蝗虫过境】 【我家农村的,有两个山头,有人来捡秋,带火我们这边,后续的人络绎不绝,根本拦不住,他们后备箱的瓜果蔬菜装得满满当当,还说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我真的要被气死,他们应该感谢我爷奶爸妈的辛苦!】 【我以为的捡秋:颜色漂亮的叶子和几个松果板栗;实际上的捡秋:拿麻袋上山,装满下山】 …… 凌晨一点,直播准时结束。 “你把谢引儿放了。”黑七目光如炬,眼里浓浓的不悦,“你厌恶张宣,可怜谢引儿,但你不应该徇私舞弊,以权谋私。” 他以为她把谢引儿送去地府,没想到谢引儿还在阳间,甚至去影响阳间人的正常生活。 “是我当时晋升大意了,才让她逃脱。”予华偏过头去,“下不为例。” 黑七走到她面前,“如果城隍都像你这么做,阴阳两界早乱套了。” “我知道啦。”她认真道,“今晚的魂魄多吗,要我帮忙吗?” “不用。” 黑七前脚刚走,暂留在城隍庙的阴魂便围了上来,平时只要黑七在场,他们都不会靠近。 “大人,没想到阳间现在变成了这样!” “就是,人人吃穿不愁,我们没白死!” “城隍,我们也想感受现代生活,不想去地府了,可以吗?” “好像,不太行。”予华托起下颌思索,“活人在阳间,死人在阴间,这是天道。” “您也在阳间呀。”一个约莫十几岁的战士随即反问。 “我是阴差。相当于阴阳两界的摆渡人。”予华恍然大悟,“我可以聘用你们为靖州阴差嘛!” ———— “不行!”黑七立刻反对,“靖州阴差已经定下来了,还有你的老熟人。人家是费了大功夫才抢到名额的。” 予华不干了,“为什么我一个靖州城隍什么也不知道?我这跟老黄牛有什么区别!”说罢打开鬼门,就要去地府讨说法。 她辛辛苦苦在阳间干活,现在阳间祭祖的人变多了,地府香火也越来越多,自己没功劳也有点苦劳,怎么任何人事调动,自己这个靖州最大的阴差却不知情。 见她气冲冲要走,黑七赶紧拦住她,“你这样子,难道不是去地府干仗的?” 予华气道:“一州城隍有决定本州阴差的权利,这是地府白纸黑字律法规定的。到底是谁决定的,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我还不信了,青州、雍州,这些大州的阴差也是地府直接决定,城隍一概不知?” “当然是冥王决定的。”黑七让她坐下,“这样吧,你写个意见书,我顺道帮你递上去。这些人都没有当阴差的经验。” “谁一开始就有经验。”意识到自己确实冲动了,语气也平和不少。 三天后任命靖州阴差的文件到了予华手里,共计290位阴差,无走阴人。璐玖花园中的烈士阴魂全部被任命为靖州阴差。 “不对,我这就289位,还有一位阴差是谁?” “我呀!”鬼门中,一个蓝色身影飞奔过来,耳边两条大辫子上下甩动。 “小钰!” 二人亲亲热热抱在一起,“原来黑七说的老熟人是你!” 小钰拉着她,兴冲冲地逛城隍庙,“你不知道,现在靖州是块香饽饽,可出名了。我叔叔托了好多人,用了许多香火,我才能来靖州当阴差的。” 第32章 第 32 章 现在来靖州当差,居然要走后门,这是予华没想到的。当初自己接到来靖州的调令,觉得天都塌了。 不过短短的三个月,地府任职风向天翻地覆。 “这前途,太光明了!” 小钰猛吸两口神像前的沉香,得不到香火,闻闻味也是好的,“靖州的前途是光明的,但是予华,你应该有点危险。” 予华拿香的手一顿,“怎么说。” “侯氏是轮回王亲自挑选的走阴人,在靖州工作近千年,见不得人的事很多,但敢揭发的人却少。我就是走阴人世家,里面的弯弯绕绕都懂一点。你把他们一锅端了,你让轮回王怎么想。他可是冥王的亲师弟,号称小冥王。 他如果连侯氏都保不住,他手底下的鬼王鬼将该怎么想,更何况这对轮回王来说并非难事,所以忘川两岸的侯家产业没有受影响,还在继续营业。 我听我叔叔说,轮回王两次三番要把你弄走,都被秦广王、楚江王他们拦住了,冥王没有表态,但我叔叔说,没有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我叔叔让你小心点,明的不行,或许就要来暗的。虽然你的修为晋升了,可那是小冥王啊,谁知道惹急了他会做什么。 我叔叔还问我呢,你背后到底站了谁呀,这么大能量,轮回王都得忌惮。不会是冥王吧。” “嗯嗯,我会小心的。”予华把一大袋零食往小钰的方向推了推,“我就在酆都待过一阵子,真的从没见过冥王,我来靖州也是稀里糊涂的。” “算了,不提这些事,我找人给你烧个手机。” “不用。”小钰摇了摇手,“手机真是个好东西,没它不行!古代鬼和现代鬼对网络的需求激增,地府只有肃英宫有一根网线,完全不够用,现在香火逐渐多了,地府也有钱再迁一条网线,大家都托梦给后辈要手机,我家里是走阴人,打一声招呼的事。” 怪不得自己在直播间见到上网的鬼越来越多,就连惠姬这种古代鬼中的古代鬼都离不开手机。 寒暄过后,她和小钰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玩手机。 每到这种看似安静的时候,总有事情发生。才躺下半个小时,潘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城隍大人,璐玖花园居民今天搬迁完毕,我们找了好几个机构,今晚就能把遗骸全部挖出来。你那边准备怎么样。” “随时都可以。” 夜幕降临,天上寒星点点,予华带着靖州新任阴差到了璐玖花园。 “我给附近的居民送了一场美梦,今晚天塌了他们都不会醒。”潘绶立即迎上来。他葛青山跟在他身边,见到予华和小钰,身后示好,“我是异事局负责人,葛青山,欢迎二位阴差莅临璐玖小区施工现场。” 予华汗颜,“葛局长,不用这么客气。” 葛青山松了口气,“城隍大人的直播我每次都看了。非常精彩,我每次都能大开眼界。” 他和蔼地看着她,眼神温柔,面带笑容,予华也逐渐放松了戒备。 虽然异事局能力比玄门差远了,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他们带来的人又多又专业,一排专业挖掘工具就位,还有异事局的修士助力,不到半夜,带着泥土的遗骸就被翻了出来。 “这是我的大腿骨!” “我的脑壳。杀千刀的,给我打碎了都。” “我怎么就一只手了,谁看见我的右手了,吱个声。” “谁有我惨,都成片了。” “你这鬼怎么乱找腿,你这小短腿能我这大长腿能配套吗,拿来吧你!” …… “你们把居民都安顿好了?”予华同葛青山走到挖掘坑边。 “两千多居民,我们每家每户按人头给了一笔租房费用,可以保证他们一年的租房费用。异事局方面也在跟瑶阳政府联系,或许会另划一块地,用来修建居民楼,我们争取快速完成吧。”葛青山指着挖掘现场,“这里政府已经批准,建立陵园,为英雄找寻家人的工作组也在筹备之中。” 葛青山细无巨细地告诉她相关处理,确实很到位。 予华递给他一张银行卡,“我直播的所有收入,还有金氏集团为陵园修建的捐款,共计五百万。希望能对此次事件的妥善解决提供一点帮助。” 修建居民楼是笔大开支,自己这点钱杯水车薪,希望能帮上忙吧。 葛青山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接过银行卡。他是真没想到靖州城隍如此古道热肠,还带动了金氏集团一起捐款。 他待予华又热情了两分。 “谢谢城隍大人和金氏集团,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葛某感谢万分。我听惠琳说城隍庙就要修缮好了,大人一定要告诉异事局,到时候异事局一定前往城隍庙庆贺。” 予华掐指算日子,“下个月初一,青龙开日,黄道吉日,城隍庙就选在那天重新开门吧。” 葛青山不住地点头,“确实是个大好日子。”靖州城隍确实会选日子,不愧是玄学修为深厚。青龙代表庆典;开日对应开张,开门,开业,开始;一为首,没有比一更好的数字了,夏历的阴历阳历都是初一,西历的周一,从夏国来看是好日子,从西历来看也是好日子,这种吉日千载难逢。 他想起好友的女儿询问自己什么时候领证日子好,靖州城隍提醒了自己,下个月初一就是大好日子啊!葛青山怕自己忘记,忙告诉好友这件事。 他看着予华的背影,不禁好奇,体态灵动,气息清纯,有仙人之资,任谁也看不出来,这竟是鬼族。 挖掘现场一切顺利,第二日的网络却炸了锅。 #璐玖小区搬迁# #璐玖小区挖掘现场惊现烈士遗骸# #璐玖小区规划建立陵园# 【谁能想到居民楼建在坟场上,怪不得璐玖小区总有人自杀,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逍遥游去过璐玖小区,我亲眼见到的,然后小区居民齐刷刷搬迁,现在又挖出遗骸,这里面肯定有事】 【妈呀,这小区的人不就是天天跟死人住一起吗,想想都瘆得慌】 【有没有璐玖小区的居民,出来说说】 【刚从挖掘现场回来,那围了一圈钢板,什么也看不见,估计现场情况不太妙】 …… 在网上看到消息的小区居民也想参与讨论,这么大的事,自己可是亲历者,找过予华算命的更是把手机都戳烂了也发不出消息,即便发出去,很快也被自动删除。 接连几次都是如此,他们再迟钝也能明白上面不允许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舆论。有了这等悟性,他们自然而然不敢对外去说。 璐玖小区陡然搬迁的事如石子投入大海,在网上热热闹闹议论了两三天,阵阵涟漪过后,最终归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予华也在时隔一月之后,重新见到了花满蹊。 她的心情显然很好,红光满面,嘴角噙笑,飘摇而来。 花满蹊像一位普通的香客,先在大殿上香烧纸,随后才悠然转到后殿。看到三四个网瘾魂魄丝毫没有惊讶之色,轻抚后颈,斜斜倚在摇椅上。 “予华,巫遂怨念缠身还能这么闲?” 她给花满蹊倒上一杯茶,“这话怎么说。” 花满蹊起身挨她坐下,指尖轻轻点在下颌上,“你这园子是巫氏后花园的一角。” 竟然是这样!她以为是工人按照江南园林的风格设计修建,没想到是巫遂。 花满蹊收回目光,桌案上一道青光闪过,四五十支莲蓬齐齐出现。 “哇,我还是活着的时候见过莲蓬。”小钰的好奇心打败了对花满蹊的恐惧,她紧贴着予华,见花满蹊没有制止,壮起胆子拿过一个莲蓬剥了起来,“新鲜莲子,去掉莲心,吃起来可清甜了,像是嘴里含了莲叶。” 然而她剥出来的莲子如同粉色钻石,晃动间像是星辰闪烁。 “这,这是莲子?” 花满蹊细眉微挑,“如假包换的莲子。” “那还能吃吗?”予华拿起莲子,对着阳光细看,里面还有细闪,捏起来倒是跟普通莲子一样,当装饰品倒不错。 “应该能吧。”花满蹊也加入了剥莲子的队伍,“别人送的,他跟哑巴似的,也不说清楚。” 最后莲子没被吃到,放在了神像前当贡品。 予华心中窃喜,这样算不算自己吃掉了莲子? 终于到了初一这天,城隍庙的修缮工作全部完成,破败百年的城隍庙焕然一新,重新接待四方香客。城隍庙的改动很少,仅仅按照百年前的设计翻新,在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古色古香的城隍庙却像个异类。 薄雾未散,潘绶与葛青山便到了。 “好久没看见苏惠琳了,她出差还没回来?”予华在后殿接待二人,照例泡茶倒茶。她跟巫遂学了些茶饮常识,手上功夫也越发熟练。 潘绶脸色微变,转瞬间恢复如常,笑眯眯地说,“前两天刚回来,行动不太顺利。” 他不再多言,而是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水晶小盒子,盒子是透明的,里面装了五六颗粉色珠子,“惠琳从云梦泽带回来的特产,这是她托我给你带来,庆贺城隍庙焕发生机。” “刚才我看神像前也供了一盘云梦泽莲子,看起来就比她带回来的好,城隍大人别嫌弃。” “有朋友送我礼物,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予华双手接过盒子,看来花满蹊也去过云梦,她该不会是直接从云梦泽摘走的吧。 葛青山呷了口茶,看向莲子,慢悠悠开口,“这可是好东西,想当初我去云梦泽拜师,无奈天资愚笨,没能通过考核,但周老夫人却说不能让我们白走一遭,送的礼物就是云梦莲子。” 第33章 第 33 章 “您不是上清宫的学生吗,还去云梦泽拜过师?”潘绶眼睛瞪得溜圆,撑开了眼角的皱纹,“您可从没提过。” 葛青山垂眸看着青瓷茶碗,哂笑,“那时候我年少气盛啊,不知道这些世家收徒的规矩,仗着有些小聪明就敢闯云梦泽。差点被当成邪修,反应再慢点就要成被封印,成花肥了。后来周老夫人看我心性不错,就让我在云梦泽旁听三年。三年后才去了上清宫。 云梦泽最不缺荷花莲蓬,而粉莲子却只有在云梦泽深处的周氏祖地才有,据说是灵气滋养而生,一年也不过五六十支,颜色越浓郁,品质越好。它是周氏族人修炼的补品,对修炼多有助益。” 她听得入迷,“世家收徒有什么规矩?” “世家收徒第一准则,你身上得流着该世家的血;第二准则,你身上得流着世家的血。” “没了?”予华直直看着葛青山,这不就是纯靠血缘吗。 “没了。”葛青山无奈摇头,“世家累积千年的东西,哪里能让旁人习得。而且,这些世家祖上真出过仙人,云梦泽一位祖先甚至飞升成神。 他们的后代也大多有天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根。普通人的祖先在上古灵力充沛的时代都没能取得多大成就,更别提如今灵力枯竭了。即便是普通人天生有灵根,也大多被埋没,即便靠着自己修炼,也不过是散修,哪里能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 这也是异事局作为国家级别的组织,成立目的就是维持人间修仙界稳定,可惜人才稀少,在世家眼里根本不够看,其作用也难以发挥。 “我们异事局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散修,大部分也在上清宫学过。”潘绶接过话。 原来不止鬼修难,人修也难。 三人闲聊之际,前殿香客熙熙攘攘,浓郁的香火味弥漫城隍庙。 她在连接前殿后殿的月亮门上设置了一道奇门遁甲屏障,未经允许进入后殿的香客走到这里遇到一条花廊,再往前便没路了。 她恰好在月亮门后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向另一个女子解释这道屏障。竟然有人看出来了? 撤开屏障,后殿的山山水水便在月亮门显露出来。 “逍遥游?”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她侧身看去,竟然是“浅尝晚风的味道”和她的好友。 二人容光焕发,面上的污浊之气已经全部消散,往后的人生便平安无虞了。 “你们怎么来上香呢?” 李玉衡本能觉得逍遥游平易近人,自己不由得产生亲近之情,于是笑盈盈来挽她的手,“是您在直播间提过几次城隍庙,昨天直播间的管理员发的动态,说您是靖州城隍庙的工作人员,还给了城隍庙的地址,所以您许多粉丝慕名而来。我们觉得您是玄师,世外高人,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不敢乱走,也不敢轻易搭讪。” 予华没想到会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她一直认为城隍庙知名度很低,又与封建迷信相关,来上香的人很少,原来是金元宝的功劳。 “那你怎么看出来这里有屏障?”她邀请她们进入后殿。 李玉衡笑道:“您说过的呀,我祖上都是司天台的官员,我们现在虽然不再从事天象研究,但是祖辈留下来的经验也习得一二。” “对对对。”予华恍然大悟,“你是玉衡,好友叫瑶光,都是北斗七星的星宿,不愧能成至交好友。” “我的名字是李伯父起的。”杨瑶光搂着李玉衡,大大咧咧地说。 “我们的家人都上完香回去了,我俩是特意留下来,看能不能偶遇您。”李玉衡郑重其事,“就是为了亲口向您道谢。如果那天我们没有遇到您,我指不定被渣男欺负成什么样,她下半辈子也就只有躺床上了。” 杨瑶光重重点头,“是啊,我出去旅游是跟朋友一块,这次我没去,他们去了,确实发生了雪崩,我两个朋友虽然死里逃生,但也被迫截肢了。” “我们让那个渣男在学术圈混不下去!寒窗苦读二三十年,前功尽弃。” “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送她们,予华注意到许多人在月亮门外探头,罢了,她把屏障放在后殿的房间上,香客在后殿游玩,看不到卧房,也不会有所打扰。 金元宝在前殿忙活到日暮时分,香客都离开了才进后殿歇息。 “今天太谢谢你了。”予华请他饱餐一顿,“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多亏有你帮忙。” “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而且我喜欢在城隍庙工作。”金元宝乐此不疲,这可是他踏进修仙界的一道门!他现在也算半个修士,为靖州城隍做事,那可是自己的荣幸,别人想来还来不了! 他拿出鲛人泪,试探着问,“您之前说的,开阴阳眼?”他挤眉弄眼,生怕予华忘记,见她没反应,饭也顾不得吃,急忙小心翼翼道:“巫遂说,骗人要被雷劈的。” 金元宝才来一天就跟巫遂混熟了?也没见这两人交流过,奇怪。 她只是在想开阴阳眼的流程,“没错,我说过。”金元宝虽然为人偶尔不着调,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靠谱的,可以在明面上帮自己管理城隍庙。城隍庙又是沟通阴阳的所在,阴阳眼确实必不可少。再说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开个暂时的阴阳眼不是难事。 “你跟巫遂这么熟了?” “园子的搭建,是他跟我说的,就这么熟了呗。”金元宝坐不住了,疯狂挤眼睛暗示她。 “你等会。”等我找黑七问问操作流程。 殿外白光闪过,随即“轰隆——”,一道雷劈在假山上,两人高的山石瞬间炸裂开来,碎石子飞溅。 “这可是我爸联系的太湖石!” 金元宝冲出去,扒着门框,几乎要哭出来。 予华将他拉开,熟悉的感觉,“我出去一会,你等我回来,别担心,没事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实在害怕就去找巫遂,在他身边绝对安全。” 说罢朝夜幕中跑去,雷声仿佛受到了感应,城隍庙上空声音越来越小。 予华奋力往西山飞去,这里是荒山,仅山脚下有些许草木,生态环境不好,也只有零星居民在山里居住。在这里渡劫不会引起热议,更没有大范围破坏,不愧是自己提前看好的渡劫宝地。 一百二十道天雷完完全全落在她身上,削平了西山主峰的山头,予华在天雷之中,魂体被撕裂,又愈合,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劈成碎片,灵力如同决堤的河流,冲刷残缺的躯体。微薄的修为几乎抵挡不住,而天雷还没完没了地落下来,反反复复。 不知过了多久,天雷的声音逐渐隐匿在云层之中,她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毁的纸鸢一般,落在碎石堆里。 身体之下,似乎有什么在顶开土层,手掌似乎摸到了柔嫩光滑的,小小的一片。好像是叶子? 自己一定是被天雷劈傻了。 这里是西山,寸草不生。 彻底失去意识前,眼前朦朦胧胧一个白色身影。 一定是白无常来接我回老家了。她心里想着。 意识再度回归,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香清雅之味,耳边是秋风刮过竹林的簌簌之音。 予华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五双神色各异的眼睛。 “你们怎么都在,我怎么回来的?”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实在不妙,她倍感羞涩。 见到她醒来,花满蹊递过来一杯水,松了口气,“太好了,活过来了。整整一百二十道天雷,你居然都承受住了,天纵奇才啊。” 看她还是满脸懵懂,黑七调侃道:“你现在是玄级中等的修士了,在地府是鬼王之下,鬼将之上,有什么感觉?” “我跟巫阳对打,能不能五五开。”予华感受了身体里充沛的力量,被巫阳丢进怨灵空间的记忆不断浮现,都快成心理阴影了。 “三七开。”巫遂冷冷开口,“你七他三。” 他一靠近予华,体内的怨念便自动消散,那种神清气爽,身体轻松的感觉似乎从未有过。 花满蹊脸色不大好,她嘱咐予华多休息便匆匆离开了城隍庙。 潘绶见她平安醒过来,踌躇间琢磨怎么开口。予华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异事局有事相求。 “惠琳遍体鳞伤从云梦泽回来,您能不能帮她治治伤,异事局缺人啊,平时我们假都不敢请,她是主力干将,可不能倒下。” 潘绶也急,他知道自己要求太多,可他实在担心苏惠琳落下病根。 没想到苏惠琳竟然伤的这么重。予华犹豫地开口,“我不会治病。”她现在可以打架,治病却并非专业。 “你能净化怨念,这治愈能力,比周氏还强啊,怎么能说不会治病呢。”昨晚亲眼看到那白衣男子顶着天雷上山,乌黑浑浊的怨念将他丝丝缠住,人脸也看不清,可他一靠近予华,怨念瞬间淡了许多。 他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述自己当时的震撼,脑海里就一个念头,惠琳的胳膊腿能保住了! 第34章 第 34 章 苏惠琳躺在病床上,四肢断裂,什么也做不了,百无聊赖地数天花板上的花纹。师娘赵锦云这些天一直陪护在身边,她也担心师娘的身体,早间好一顿劝她回家休息。 感受到外人的气息,她瞬间警觉起来,强撑起身体,口中衔着的银针蓄势待发。 “予华!潘主任!”见到熟人,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挣扎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潘绶疾步上前按住她的肩,“小心点。” “别起身。”她们算共事一场,看到她从一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变成这般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予华,我以为那天你在璐玖小区边算命,说我会倒大霉,是为了吸引居民随口一说。”苏惠琳苦涩一笑,“原来这次出差,真的很惨。” 苏惠琳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予华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一长句话。 她掀开被子,四肢裹上了厚厚的纱布。透过纱布,予华看到她筋骨寸断,皮肤上残存着动物的抓痕。由于筋骨是用术法折断的,现代医学也难以治愈。 “谁这么狠。”完全是将苏惠琳废了。 “巫氏子弟。”苏惠琳说着低下了头。 潘绶接过话,把原委告诉了她。 云梦泽出现了妖物,按照修仙界定下的规矩,一方有妖,天下修士共逐之,苏惠琳得到消息立即赶往云梦泽,和周氏追查妖物无果,而巫氏一进云梦泽,就锁定了一处溶洞。巫氏带修士堵在洞口,一起商量捉拿妖物的办法。苏惠琳性格冷淡,不爱说话,异事局又势单力薄,她时刻注意言行,就担心给异事局惹麻烦。 但是那天她大抵是犯太岁,说话也没多想,说“云梦泽内的妖物和溶洞内的东西气息不同,或许溶洞内不是伤人的那只妖,我们要小心为上。” 巫氏领队巫则当时不便息怒,也没说什么,还称赞苏惠琳天资卓越。话里话外是引导苏惠琳打头阵,进入溶洞一探究竟。 周氏帮忙说了两句,也被巫则压了下去。 结果就是苏惠琳率先进溶洞打探,被里面的妖物重伤,巫氏在外面故意拖延时间,等他们终于进去,苏惠琳还剩一口气。周氏赶忙救治,才保住了她的命。但是再多的也没有了,为了异事局的小修士让巫氏不开心,他们不会做。 予华听完,不知说什么好,巫氏心眼不是一般的小,嚣张妄为,眼高于顶,容不了旁人的意见。周氏明哲保身没错,只是那种挥之不去的冷漠让人心寒。 “我试试吧。”她向苏惠琳体内输入自己的能量,令她没想到的是,苏惠琳的四肢枯木逢春般生出新的筋骨。 真的有用! 而且她并没有感觉多累,这就是强大修士的境界吗。此时的自己好似直接长高了五十厘米的小矮子,呼吸着两三米的空气,一切都那么与众不同。 把苏惠琳的四肢接好已经到了夜幕时分,她独自回到城隍庙,正殿的神像前跪了一个魂魄,身侧是个襁褓。 “谢引儿。”予华上前轻声唤她。 谢引儿起身,抱着孩子,二人目光在对视中交叠,她要说的话,予华知道,“既然是我工作失职才让你逃脱,现在你潜心悔改,主动回来,按律可以减轻刑责。去吧。” “我都明白。”她释然一笑。 她打开鬼门,谢引儿又鞠了一躬,转身走进鬼门。 “予华大人,您回来啦!”王涵乐颠颠跑过来。 “都说过叫名字就行。”予华扫了一眼,“看你鬼气安稳无动乱,看来是阳间家人给你烧纸了。你姐把苹果给你烧来了?” “太厉害了,不愧是当红玄学大师!”好话不要钱似的。 予华嗤笑,你乐得嘴角都看不见啦。 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自己也白活几百年了。 王涵摆弄着自己的新手机,兴致勃勃,“大人,咱们来一局?” “没问题。”赶紧玩两把,子时一到又得开始干活。 夏国人都知道的5V5竞技游戏,有的人玩是因为喜欢打架、争胜负、晋级上分的快感,有的人玩是为了打发时间,予华喜欢玩是因为其中有的角色实在太漂亮了。王涵给她的号是满皮肤,每一个皮肤都玩不够。 她一如既往选了漂亮的法师,前期大顺风,把对面压着打,就自己这糟心的技术,在王涵的帮助下都能拿五个人头。队友之间也很和谐,既不骂人,更不摆烂。 就在抢龙的关键一波,射手因为站在龙坑外面,辅助一时不注意,就被对面打野偷袭,辅助该按的技能都按了,也没保住他。尽管辅助开着摇摇车,东扭西歪,略有走位,但在对面打野不懈的预判下,她也被送回了泉水。 射辅二人双双毙命,没了射手的伤害,上单是个肉,跟对面上单你来我往,谁也干不掉谁,二人竟然你来我往打出了龙坑,在河道焦灼对战。 予华自己是个混子法师,二技能预判一个没中,大招全部喂了野怪,虽然满血,竟也被对面射手的两箭带走。 王蕴一个打野,再高超的手法也独木难支。 最后五个人都在泉水休息观战。 对面拿下龙王,幸而防御塔一个没掉,对面一时半会也不能一波。 此时射手让队友打开麦克风,她很少打游戏开语音,没搭理射手说话。辅助是个老好人,率先打开麦克风。不知射手说了什么,辅助开始站防御塔下不动了。 王蕴那边开着语音,她听到射手在破口大骂,带着父母和身体器官的脏字河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出,如果不是隔着网线,她觉得自己脸上一定沾满了射手的口水! “辅助是被他骂挂机了。”王蕴关掉语音,打字让他住嘴,“这种人我见太多了,打得又菜还爱叫唤,真当顺风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一点失误就骂队友,总之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而且他嘴巴那么臭,都骂成这样了,举报还没用。” 上单打开麦克风让射手别骂人,射手安静了两秒,继续满嘴喷脏话。辱骂对象依旧是辅助和法师。 予华忍无可忍,“你闭嘴吧,真不怕遭口业,死了进拔舌地狱吗。” 毫无威慑力的一句话,现代社会谁会相信骂人会有报应呢。射手依旧狺狺狂吠。 “让你做一夜拔舌头的噩梦!”予华打开射手的主业,轻触他的ID。修为一提高,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顺着网线过去打你”在她这里将不是梦想。 “他要是今晚不睡觉怎么办?”王涵泼了一瓢冷水。 “他总有睡觉的时候!”予华看着战绩,目光最终落在了辅助身上,“我总感觉,辅助不对劲。” 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对劲,就感觉辅助跟其他队友不一样予华自己都说不准,但她现在对事物的灵敏度直线上升。 只是她没想到见到射手本人就在三天后。 ———— “惠姬?”予华正准备出门,在大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子转身,看到是她,指着大殿的栋梁捂嘴轻笑,“没想到前朝的房屋结构与我那个时代极其相似,无非就是更华丽精致了。” “文化不绝,一脉传承,肯定相似。你不是帮一位历史学家做研究,怎么有空来城隍庙了。” 惠姬朝大门抬了抬下巴,“他一个学生应该是被鬼缠住了。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只不过它似乎更加强大,怨念更深。” 她话音刚落,一辆车便在城隍庙前停下。潘绶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人进了城隍庙。 老者穿着藏青色毛呢外套,头发花白,戴着一副方形眼镜,文质彬彬的学者气质扑面而来。 模样年轻的男生身着套头卫衣,脸上戴了四五层口罩。再厚的口罩也挡不住嘴里不断涌出的怨念。 “岳老师,这位是靖州城隍,林予华。”看着予华似笑非笑的表情,潘绶默默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今天好友托自己办的事能不能办成。 他昨天在医院照顾苏惠琳,接到老友的电话,说是惠姬告诉他,他一个学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情况很不妙。问清楚事情原委,他只当是普通鬼出来害人,没想到苏惠琳说:“他那把游戏的法师,就是城隍大人。我见过予华打游戏,这操作,这ID,一看就是她。” 他当即就想跟老友说,这事自己办不了一点,可话早就说出口了,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城隍救命。 岳老师心里只有学生的生命安全,没注意到好友又青又白的脸色,笑着同予华握手,“城隍大人,我们冒昧叨扰,实在抱歉。”他拉过自己的学生,“这孩子虽然平时跳脱,调皮捣蛋,但他遵纪守法,不知怎么就惹到了那位。阳间的医疗在超自然力量面前着实不堪一击,还请您看看,我们需要做什么才能送走那位。” 他说完摘下黄杰的口罩,只见最里层的口罩已经被染成黄色,死鱼味直冲鼻腔,在大殿上香的人无不捂鼻张望,寻找恶臭的来源。 黄杰见状眼神躲闪,在老师的提醒下又张开嘴。他的嘴从外面看一切正常,口腔中却是黄白相间的脓包,这些脓包密密麻麻,挤满了口腔,像是嘴里变大化脓,散发恶臭的鸡皮肤。 一些香客找到了臭味的来源,目光齐聚在黄杰身上。他夺过岳老师手里的口罩,慌慌张张套在嘴上。 予华冷笑,“你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她拿出手机,找到三天前的游戏记录,“打野,是城隍庙的卫生负责人,法师是我本人,我们可见证了你是怎么辱|骂队友,以生|殖器官为中心,问候了我和辅助的八辈祖宗。” 黄杰瞳孔猛然一缩,连连后退,指着予华,结结巴巴,“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害我,让我整夜整夜做噩梦,嘴巴还烂掉了。” 该章似作者打游戏破防所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