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当入殓师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1章 凶尸美容院（一） 殡仪馆·尸体化妆间（操作间） 虞白的指尖沾着遮瑕膏，在尸体凹陷的脸颊上轻轻晕开。 “程序员尸体最麻烦——”棕发青年小声嘀咕，棉签重重按在一颗顽固的痘痘上，“死了都不消停，熬夜痘比尸斑还难遮。” 话音刚落，男尸的嘴角突然抽搐，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卧槽？！” ——从业三年，他见过尸体痉挛、腐肉生蛆，但没见过死人会笑。 虞白手一抖，遮瑕盘“哐当”砸在金属台上，脖颈上挂着的耳机因为动作太大“咔哒”滑落在地。踉跄后退，后背狠狠撞上停尸柜。 ——眼前倏然一黑。 凶尸美容院·前台 再睁眼时，腐臭味扑面而来。 【各位玩家，我是系统007~】欢快的机械正太音凭空响起，【欢迎进入《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 虞白心中巨震：《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是都市传说中会把人莫名卷入的恐怖游戏。他以前从未当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莫名其妙进来了？！ 系统继续介绍副本：【今天是你作为美容师，入职“凶尸美容院”的第一天~】 而这时，虞白已经调整好心态，重新挂上了体面从容的职业社畜微笑。 前方斑驳的墙面上，鲜血正顺着歪斜的字迹缓缓滑落： 【“凶尸美容院”员工守则】 1.客户说“疼”必须停手（丧尸没有痛觉） 2.化妆工具仅限“诅咒系列” 3.差评≥3次将解锁“美容院夜游”活动 虞白盯着第一条规则，眉头微微皱起。 ——既然没有痛觉，为什么会喊疼？ 然而他的思索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各位大夫~” 甜腻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穿着护士服的丧尸歪着头，腐烂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她“啪嗒啪嗒”踩着渗血的护士鞋，将化妆箱塞进呆若木鸡的玩家手里。 “今天每人服务五位客人哦~” 化妆箱把手黏腻冰冷，裹着一层泛黄的尸油。饶是身经百战的虞白也觉得恶心不适，旁边的新人女孩直接吐了出来。 看不见的摄影机全程直播副本实况，屏幕上飘过弹幕： 【凎，上来就是“凶尸美容院”啊，这副本到现在也没人能通过，新人凶多吉少】 【还是趁着没死多看看脸吧，这回的新人有几个都长得不错，尤其是那个琥珀瞳小帅哥】 【我说你们这种颜狗看什么恐怖游戏啊，怪不得这游戏每况愈下，多关注实力好吧？】 【多关注实力 1】 …… 虞白对弹幕上的唇枪舌剑毫无所觉，面无表情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化妆箱。 1号工作间 推开门，虞白愣了一瞬。 暖光灯、香薰机、甚至梳妆台上还摆着假花……如果忽略空气中浓到呛喉的血腥味，这简直像高端美容会所。 “虞大夫~”丧尸护士的脑袋从门缝挤进来，腐肉“啪嗒”掉在地毯上，“1号客人要做‘尸体清洁补水护理’。” 她在门口咧嘴一笑，一位穿着时尚、前凸后翘的“美女”丧尸就走了进来。 “美女”发出娇滴滴的御姐音：“最近带妆时间比较长，下巴上闷出了不少闭口，先做个针清吧。” 针清？这能不疼吗？！ 虞白笑容满面地安排她躺下，有条不紊地卸妆、洁面、涂抹清洁面膜，动作从容不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粉刺针正在他手里微微颤抖。 “放轻松——”虞白说，也不知是在安慰“美女”，还是在宽自己的心。 粉刺针悬在丧尸下巴上，动作比缝合动脉还谨慎。 “闭口要斜角45度刺破，”他下意识念叨职业口诀，“不然会留疤……” 针尖挑破皮肤的瞬间，青灰色的脸突然抽搐—— 虞白后背绷紧，冷汗倏地冒出，却见对方掏出小镜子娇嗔：“大夫~人家太阳穴这颗也处理下嘛！” ……这年头连丧尸都这么爱美？ 虞白低头细致地给她处理闭口，短短几分钟，额头上就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但万幸的是，“美女”一直都异常安静，青面獠牙的脸上毫无痛苦。 虞白暗自松了口气，眼看着针清全部结束……全程一点幺蛾子都没出。 十几分钟后，“美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摸着脸陶醉道：“真不错，大夫你手法真好。” 虞白笑笑，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那就多来做护理，别忘了给我好评……” 丧尸点点头，哼着歌走了，看来心情不错，离开时也打了好评。 弹幕滚动： 【救！小帅哥手法好稳！我也想让他给我去闭口】 【楼上醒醒，这位本职是入殓师，专给死人化妆的，你猜他手法为什么这么好】 【入殓师？这么小众的职业也会进游戏吗？】 【或许火化死人的时候招惹了哪位大佬也说不定……】 “虞大夫~”护士又在门外喊，“接下来是‘尸体刷酸去角质护理’加‘万圣节氛围感定制妆容’~” 虞白：…… 刷酸？ 这能不疼吗？！这些丧尸都是城墙皮吗？！ 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一位面容姣好的丧尸“美女”走了进来，虽然面色惨白，但依然可以想见她活着的时候有多么惊艳。 虞白在心里震惊了一下，然后就十分专业地引导她躺到美容床上，近距离观察下心里由衷感叹：这么长的睫毛，简直优越爆了…… 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更小心了，仿佛在修复易碎的瓷器。 安静的环境里，一切都很正常。在虞白的手下，刷酸护理似乎变成了温和的享受，而白色指骨制成的“诅咒系列”化妆工具也似乎有了生命……一抹一画间，本就十分清丽的少女丧尸眉宇间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色彩，渐渐有了些“活人微死”的感觉—— 然而，就在虞白拿出“诅咒系列”的缝合针给顾客脸上的伤口缝合时，“少女”的尖啸几乎掀翻屋顶： “好疼！好疼啊！！” 她猛地抬头，怨毒地看向镜子里的虞白，脸上的腐肉混着血水剥落！ 虞白吓了一跳，手上的化妆刷“啪嗒”掉到了地上，但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捡起化妆刷硬着头皮问：“弄疼您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他猜测是缝合伤口给女孩带来了幻痛，毕竟之前刷酸时她一点异样都没有。 于是他大着胆子笑着说：“那就不缝合了，我用眼线笔画个缝合效果，看起来都是一样……”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女孩打断：“不行！必须缝！！” ——难道是系统强制的？！ 为了过关，虞白只好思索起无痛缝合的可能性。琥珀色的桃花眼微眯，打量起少女脸颊那道伤口。 那是一道未愈的、狰狞的伤口，翻卷的皮肉像泡发的死猪皮，深处凝结着黑红血迹…… 脸上这道伤口，毫无疑问会让她毁容。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给一个被变态毁容奸、杀的女生化入殓妆…… 手指颤抖了一下：如果她们有相似的经历……只怕自己刚才触碰到了她死前的痛苦—— 他猜测，丧尸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来自尸体的死亡回忆，而非真实痛觉。 而让人克服负面回忆最好的方法，就是创造一段正面的覆盖它。 虞白抿抿唇，掏出通讯器翻出时下爆火的万圣节妆容，递到少女眼前。 画面里，人造血浆和假缝合线出现在一张张诡谲妖艳的美丽脸上。妆容各不相同，但都契合着万圣节的主题—— “现在的万圣节妆容最流行这种！您看是喜欢赛博朋克款、病娇鬼娃娃款、还是僵尸新娘款？” 女孩看着那些妆容照片渐渐安静下来，瞪大眼睛惊喜地滑动通讯器页面翻看那些美照，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 虞白趁机赶紧给她缝合了伤口。万幸的是，少女的心思并不在这道陈年旧伤上。 丧尸本来就没有痛觉，只要能转移她对痛苦回忆的注意力，自然就不会注意虞白的动作。 “这个，”少女眼神闪闪发亮，指着通讯器上的一张照片，是妖艳的吸血鬼女王，“我喜欢这种色号的口红……” 虞白接过通讯器，三下五除二就用“诅咒系列”化妆工具给她画了个吸血鬼妆容，没有一句废话。 完妆后，看着镜中精致的妆容，镜中的脸庞突然凝固。 “真、真的好看吗？”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以前说…说我丑得像……” 虞白将“防腐剂”（定妆喷雾）厚厚喷在女孩脸上，吐槽道：“傻逼的审美你也信？”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这个“他”到底是谁，但估计是PUA她的前男友，那说是“傻逼”也不为过。 闻言，女孩洋溢起了大大的微笑，谢过虞白后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房间。 没一会儿，007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恭喜玩家虞白获得第2位顾客的好评！】 【玩家虞白触发副本隐藏机制：怨灵美容心理学】 【当前顾客满意度：120%（超额治愈）】 【获得特级奖励：丧尸闺蜜团终身VIP卡（可召唤助战）】 虞白一脸懵逼：召唤？也就是说他以后有代打了？ 这时，护士丧尸扒着门框幽幽道：“虞大夫……下一位客人指定要您做——” “入殓级深层清洁护理。” 梳妆镜突然映出一道黑色的瘦高身影，金丝眼镜闪着寒光，声音也一样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虞大夫需要我演示……什么叫‘深层清洁’吗？” 他特意咬狠了“清洁”二字，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同时，镊子随他手指的动作无风自动，缓缓飘到了虞白手里。 虞白转过头去看他，来人苍白英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并没什么多余的配饰。 他皱了皱眉头，这脸色，跟死了三年似的。 而且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惹到过这个人吗？怎么刚见面这人的语气就像是死亡威胁？ 虞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不能细看，否则越品越诡异——除了苍白到发灰的脸色，下颌骨上还有诡异的针脚—— 职业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从脖子下面蔓延出来的，经常用来缝补即将剥脱的死人面皮的…… 咦？ 那个缝合手法，他再熟悉不过。 不出意外的话是他亲手缝合的。 虞白头皮直接炸了：来人是具经过他手的尸体？！ 弹幕里又有人刷： 【哈，亲手送进焚尸炉的尸体，这算不算仇人相见？】 【话说这个尸体是不是贺卓雀，那个官方通缉的BUG？】 【楼上真相了，官方根本抓不住他哈哈哈哈，他现在随机出现在各个副本里】 【金丝眼镜，斯哈斯哈，贺卓雀好辣】 【出现了，好辣怪】 “好久不见。”贺卓雀的指尖抚过化妆台，“我的入殓师。” 英俊苍白的男人抬眼看过来，金丝眼镜后的凤目微挑，头发和眼眸都是无机质的黑，让人想起未被渲染的3D模型。 虞白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应该是叫……贺卓雀。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他对这具尸体印象很深刻——死者送到殡仪馆时整张脸皮呼扇呼扇的，一道血渍呼啦的伤口从锁骨一直连到下颌，狰狞异常。这也是他看到贺卓雀的脸时想不起他的原因。 虞白耸耸肩，倒也接受良好：这里连丧尸都有，怎么就不能有死而复生呢？ 但吐槽怪的本能还是驱使他腹诽：这人有病吧。 “请您躺下……” 他嘴角抽搐地勉强笑笑，贺卓雀配合地躺到美容床上。 虞白戴上手套检查贺卓雀的脸：苍白细腻，触感冰凉，简直像是死去的瓷器。 至于常见的尸斑、腐烂表皮、伤口之类……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都没有。 “那我们先做个福尔马林熏蒸，打开毛孔，放松一下……”虞白手上不停，心里像个疲惫的社畜一样，只想回去睡觉。 他甚至抽空思考了一下贺卓雀找他的动机：报复？怎么可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吗？自己可是帮他缝回那张帅脸的入殓师！ “可以啊，放轻松，正适合我——”贺卓雀轻笑，“我记得有人可是说过‘你们程序员还斗殴吗？熬夜熬的脸皮都要掉了还冒痘。’” 虞白闻言，冷汗刹那就顺着脊背冒了出来——这句吐槽确实自己说过！ 但贺卓雀怎么知道？ 应该只有他的尸体听到过！ 难道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死？！ 如果他那时没死，那自己入殓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虞白颤抖着双手再次确认—— 而当他看到对方镜腿上的X-1024编号时，不得不承认：贺卓雀就是当年他亲手入殓的那个……东西。 贺卓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按照副本调性，难道是……丧尸王？ 正当虞白胡思乱想的时候，贺卓雀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缓缓的、凉凉的，带着悦耳的电子质感：“下颌骨的线，略微崩开了一点——” “哦哦，不好意思，这就给您补……”虞白捏着缝合针线，心里有一万句槽想吐。 （说话怎么突然这么慢了？！气氛又突然缓和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贺卓雀安静地躺在美容床上，黑短发如绸缎般垂下，睫毛在冷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如果不是胸口完全没有起伏，简直像个沉睡的贵族吸血鬼。 饶是虞白“阅尸无数”，在学校也见过不少帅哥美女，心里也不禁感叹：卧槽，好权威的一张脸！这年头连尸体都卷颜值了吗？！ 虞白小心翼翼地捏着缝合针。将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他察觉到—— 没有血。 贺卓雀的皮肤下流动的并不是血液，而是某种……银色的液态金属。 虞白猛然意识到：贺卓雀才不是丧尸，而是……某种机器！ 他倒不觉得如何恐惧，反而有了一种诡异的踏实感——丧尸太超自然了，机器似乎更唯物一点。 而贺卓雀并不知道虞·唯物主义战士·白，关于机器和丧尸哪个比较好的暴论。 察觉到虞白的僵硬，贺卓雀缓缓睁开眼，无机质的黑瞳直直望过来。 “虞大夫，手别抖。” 他微微勾起嘴角，好像很愉悦，“上次你给我缝合的时候，可没这么紧张。” “上次你可没在我面前表演‘镊子自动跳舞’……” 虞白干笑，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贺卓雀现在的表现好像个愉悦犯—— 殊不知，在入殓师眼里，他始终是那个脸皮呼扇的死鬼。 贺卓雀轻轻“呵”了一声，忽然抬起手—— 咔嚓。 他的食指关节以一种人类绝对做不到的角度向后折去，皮肤下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 “如你所见，我……稍微升级了一下。” 虞白盯着那截泛着冷光的金属指骨，沉默了足足三秒。 “……所以，您今天来是想？” 贺卓雀慢条斯理地活动着手指，金属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两件事。” “一，帮我做护理。” “二，”他忽然伸手扣住虞白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完全无法挣脱，“告诉我——三年前，是谁让你‘处理’我的？” 虞白的瞳孔骤然紧缩。 ……糟糕。 这家伙，根本不是来护肤的。 他是来“复仇”的。 第2章 凶尸美容院（二） 就在这时，007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吓了虞白一跳： 【检测到差评已≥3次，将解锁“美容院夜游”活动！！！】 虞白：？？？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没得到任何差评啊？！ 贺卓雀冷笑一声，像是早有预料，他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向虞白，甚至还挑衅地挑了挑眉。 门外的护士笑容亲切但诡异，她站在导诊台后，甜腻的声音仿佛丧钟：“各位玩家累积获得差评三次了哦，‘美容院夜游’活动十秒钟倒计时~” “十，九，八……” 什么鬼？！竟然是这么多人累计差评？！ 虞白心下气结，但也无可奈何。他确实胆子挺大，但战斗力只是普通人级别，眼下这种情况还是苟一点为妙，于是小心翼翼地溜到门口，“吱呀”开了条门缝向外面瞄—— 美容院门外已经有丧尸群摇摇晃晃地聚集了起来。 那些血肉模糊的丧尸穿着各式衣服，工人制服、格子衬衫、白大褂、lo裙……手里拿着铲子、手术刀、菜刀……圆规等工具，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空气里逐渐浮现腐臭和血腥气，四肢掉落在地发出“噗叽噗叽”的血肉砸落声。 虞白心惊肉跳地收回目光，赶紧死死关上门，紧贴门板滑坐下来—— 眼下他已经无暇顾及身份成谜的贺卓雀，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藏起来。 他本想找个武器，但工作间干干净净，根本没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先躲进衣柜。 刚拉开衣柜门，房门外就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 紧接着传来的就是布料撕裂声、撕咬声、吞咽声、哭喊挣扎声…… 种种混乱的声音在虞白脑海里勾勒出残忍血腥的画面。 显然，门外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 虞白后背直接起了冷汗，赶紧缩进衣柜，迅速关上柜门，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右肩上却突然多了一种奇怪的触感。 他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冰冷僵硬的手！ 头皮瞬间炸开！刚才进来时太着急，并没注意衣柜内究竟有没有东西！但这个空间里完全没有第二道呼吸声，根本不可能有活物！ 虞白心里“咯噔”一声：这种反常的、冷铁一般的触感…… 贺卓雀在他背后轻笑，发出恶作剧般愉悦的气音，仿佛阴暗里食人的鬼魅。 他轻轻移动右手，顺着战栗的脊背缓慢上升，猛地掐住虞白细瘦的后颈，低沉的嗓音仿佛毒蛇吐信：“你说，我现在把你扔出去……”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房间门传来“咚咚”的破门而入声！凌乱的脚步声混杂着粗重的咆哮，紧接着衣柜门“哗啦啦”地响起来！ 虞白下意识喉结滚动，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贺卓雀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掐着虞白脆弱的颈椎骨，像是只把玩老鼠的猫。眸色深的像是在隔着他看某个人的影子。 毫无疑问，如果现在把虞白推出去，门外的丧尸会马上把他撕成碎片，就像刚才门外的男人一样！ 从接触的皮肤为起点，虞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被拿捏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福至心灵。闭起眼睛，在脑内问系统： 【007，那个‘丧尸闺蜜团终身VIP卡’要怎么用？】 系统冷冰冰地公事公办道：【可召唤一名‘丧尸闺蜜’助战，单个副本时效3分钟】 虞白瞠目结舌：才3分钟？！ 他气得差点脑溢血——本想靠这张外挂卡撑到副本结束，但看来这个天杀的系统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太坑了！ 007继续道：【玩家虞白，确定使用该道具吗？】 虞白咬咬牙点头，这是眼下他唯一的选择： 【确定使用】 下一秒，柜门外就响起了喜庆的《好运来》。 随着这诡异而喜庆的BGM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少女的娇喝。 紧接着就是血肉碰撞的声音、破风的拳头挥舞声和飞踢、声声惨叫，最后是几声沉重的倒地声。 打斗声停止后，空气短暂的寂静了几秒。 衣柜外的少女音元气满满：“虞大夫，出来吧，没事了！” 虞白战战兢兢地“吱呀”一声推开柜门，只见地上躺着三只神志不清的丧尸，而米白色茉莉花旗袍的少女则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 他倒抽一口凉气：这不就是之前来画万圣节妆容的丧尸吗？！ 《好运来》正播放一阵格外喜庆的敲锣打鼓声。 虞白：…… 这画面太生草，饶是他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吐槽。 少女似乎并不觉得气氛微妙，优雅地把手伸过去，同时自我介绍：“我叫许一诺，你叫我一诺就行。” 虞白和她握手，并干巴巴地说：“谢谢你啊，一诺。” “不用谢，毕竟我可是你的‘丧尸闺蜜’呢~” 许一诺笑眯眯地收回手，顺便一脚踩碎了地上某只丧尸试图爬起的头颅。 “咔嚓”一声，脑浆迸裂，而她裙摆上的茉莉花刺绣依旧洁白如新。 《好运来》的BGM仍在欢快地播放着。 虞白：…… 而贺卓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化妆台旁，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冷冽如刀。他盯着许一诺，又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眯眼看了一眼虞白： “‘丧尸闺蜜’？” 虞白头皮一麻——这男鬼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吧？ “是系统奖励！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解释，这活死人的话语仿佛自带让他屈服的魔力，“我连认识的活人都少，怎么可能有丧尸闺蜜？！” 许一诺歪头，眨了眨那双过分清澈的大眼睛：“虞大夫，你这话好伤人哦，我们不是刚刚才牵手成功吗？” 虞白满脸黑线，嫌弃地摆了摆手：“神他妈牵手……那是握手！而且你刚刚还徒手捏爆了丧尸的脑壳！”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许一诺摆摆手，“比起这个，你们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她忽然凑近贺卓雀，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巴，像在嗅什么气味： “……你身上，为什么有‘管理员权限’的味道？” 空气骤然凝固。 虞白猛地看向贺卓雀。 贺卓雀面无表情，但虞白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收紧，金属关节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并没有否认许一诺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幕后操控者？！ 许一诺笑着后退一步，忽然从旗袍领口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赫然是虞白的笔迹： 【如果见到一个叫贺卓雀的死人，请帮我问他——】 【三年前的加班费，到底什么时候结？】 虞白：？？？ 什么鬼？！他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 而他没注意，在看到纸条的瞬间，贺卓雀的瞳孔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007突然在虞白脑内发出刺耳的尖叫，夹杂着电流声： 【滋啦……检测到副本……BOSS……滋滋……贺……卓……雀】 下一秒，整间美容院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器械震颤着悬浮而起，仿佛被无形的磁场操控。 贺卓雀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微勾，桌面上的镊子闪着寒光直冲虞白凌空飞来！其他物品紧随其后，在半空中闪着流动的金属冷光轨迹。 虞白下意识地往许一诺身后躲，后者嘴角微抽：这人也太怂了吧，之前还拼命和自己划清界限，结果现在又瞬间打脸！ 她从虚空抽出一把藕荷色的油纸伞，撑开后化作盾牌游刃有余地尽数接下那些利刃，凶器“叮叮当当”尽数落下。 虞白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把快脱臼的下巴收回去，许一诺已经几个箭步上前和贺卓雀缠斗起来，打得有来有回。 虞白看着贺卓雀矫健的身影，不禁腹诽：……说好的程序员都是肥宅呢，为什么他还会打架？！ 当他注意到贺卓雀手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时，人已经麻了。 007适时介绍： 【滋……S级道具……滋……BUG手术刀……滋……所属……BOSS：贺卓雀……】 虞白马上在心里问系统：【道具？也就是说我可以抢过来是吗？】 系统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停顿了几秒才回答道： 【滋……玩家可以……滋……从副本中获得各种道具】 虞白心下了然，饶有兴趣地看向贺卓雀的手术刀。 但如果仔细思考，就会发觉系统的异常—— 从BOSS身上获取道具，明明是各种游戏里的常规操作。为什么要迟疑呢？ 而弹幕已经开了锅： 【这波6啊，系统坑新人了！贺卓雀哪是什么BOSS】 【不懂就问，贺卓雀的身份会对副本有影响吗？】 【当然了，他本来不存在于副本背景里，谁知道加进去会顶替什么】 【hhhhh怪不得之前不介绍背景】 不远处，短兵相接间火花迸射。两道身影矫健无比，几秒钟就切换了数个身位。 “……怎么连你都过来了？”贺卓雀的声音带上了机械的杂音，“主神最器重的‘回收程序’之一。” 而许一诺的笑容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 “检测到异常数据体‘贺卓雀’，执行强制清除——” 她的动作骤然凌厉起来，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气。 贺卓雀顿时变得吃力起来，如果说之前还能和她打个五五开，那现在只是几招下来就难以招架了。 “你们……要在这里回收我？”他冷冷地瞥向虞白，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么害怕？那三年前怎么不‘处理’干净？” 虞白被他瞪得头皮发麻，但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任何关于“处理贺卓雀尸体”的记忆。 明明就是一具加班猝死的程序员尸体呀？！ “等等！你们能不能先解释一下——” 他急道，“——到底是谁欠了我三年前的加班费啊？！！” ” 第3章 凶尸美容院 （三） 两人缠斗之间，贺卓雀渐渐有了颓势，似乎是要招架不住了。 虞白深吸一口气，仔细看着他的动作，想找机会偷拿贺卓雀的手术刀。 然而贺卓雀却仿佛察觉了他的意图，冷厉的眼神穿透镜片朝他刺来。同时一个侧闪躲过了许一诺的横踢。 虞白顿时头皮发麻，甚至还有点晕眩的感觉，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系统007突然播报：【“丧尸闺蜜团终身VIP卡”3分钟时效已到，召唤结束~】 下一秒，旗袍少女凭空消失，《好运来》BGM戛然而止。 虞白：……凎。 贺卓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空中的金属制品齐齐向虞白飞来！ 虞白倒吸一口冷气，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到了单人沙发背面。刀刃划开沙发椅背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嗒。嗒。嗒。” 皮鞋踩在地毯上本应是无声的，能听到就代表着距离已经太近了—— 冰凉的指尖缓缓从后颈收紧，贴在皮肤上像是毒蛇在滑动。 “装傻？”贺卓雀没有呼吸，吐出的话语带着股冷冷的金属气，“说，三年前，是谁让你‘处理’我的？” 明明没有用力，虞白却油然而生一股恐惧。就像老鼠天然就惧怕猫，人类又怎么可能不惧怕鬼魂呢？ 而此时，他正在真实地面对一具“死而复生”的尸体。 心脏急速跳动，肺部的氧气快速减少，眼前的地板逐渐模糊。 他并非故意隐瞒，而是完全不知道贺卓雀在说什么…… “啧。”贺卓雀知道虞白不是装傻，不悦地皱起眉，松开手让虞白细腻白皙的脖颈离开了他的掌心。 指尖还残留着虞白轻微的战栗，他既不耐烦于对方的恐惧反应，却又有种诡异的掌控感。 “别耍花招，”他有些意犹未尽地下意识轻捻指尖，“你听了谁的命令‘处理’我？《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开发者？” “亦或者，”他猛地凑近虞白，冰冷的吐息好像毒蛇，用手术刀抵着虞白的喉结，“你本身就是开发者之一。” “不……”虞白喉结滚动，“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是老板让我加班，化好妆整理遗容后就匆匆把你火化了……” 他的视线左右飘忽，又吞吞吐吐地补充道：“我原来觉得……你们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才、才这么快火化，你就、不怀疑他们？” 贺卓雀冷笑一声：“我还能不查他们？别转移话题，许一诺是‘回收程序’。系统都让你召唤她来‘清理’我了，还嘴硬狡辩你不知情？！”说着，手指就又像铁钳一般掐住了虞白的脖颈，手术刀在喉结处留下淡淡血线。 虞白呼吸急促，眼睛不自觉地往上翻：“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回收程序’。” 贺卓雀又加重了力道，虞白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 而这时007却突然出声：【检测到玩家虞白遭遇生命危险，危险来源：BOSS贺卓雀】 【触发隐藏机制“怨灵美容心理学”】 【是否对boss贺卓雀使用“话疗”技能？】 虽然虞白也不知道这技能有什么用，但此时它就是救命稻草！他只得重重点了下头：【确定使用！】 【“怨灵美容心理学”已激活】 【“话疗”技能描述：用专业话术化解怨灵执念，成功率33%】 虞白的眼前突然浮现半透明对话框，三行闪烁的选项： A.“你下颌的缝合线歪了，我帮你调整？”（入殓师专业话术） B.“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死得很帅。”（舔狗直球暴击） C.“火化费还没结，你要不再死一次？”（很难崩的选项） 贺卓雀的刀锋又贴近了0.5毫米。 虞白果断选择A—— “你下颌的缝合线歪了,我帮你调整？”他强作镇定地举起双手，“三年前我缝的时候，特意用了十字交叉针法，现在也只有我能调……” 贺卓雀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别用力说话，你右下颌第三针脱线了。”虞白趁机轻轻推开刀尖，“会影响面部肌肉联动，你刚才冷笑时嘴角只抬起了5度……” 梳妆台上的化妆镜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贺卓雀的影像在碎镜中扭曲——左眼变成冷蓝色并跳动着数据流，而右眼仍是无机质的冷黑。 “继续。”他的声音出现电子杂音。 虞白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瞎掰：“我……那里当年缝的很匆忙……走线不太好……” 他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缓缓凑近贺卓雀。佯装眯起眼睛打量贺卓雀的下巴，实则是在估计自己夺刀的成功概率。 仔细打量后也没发现什么破绽，于是虞白决定拖延时间，给自己多争取动手机会。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不是自从复活后，下巴处反复长痘？” 但心里却在犯嘀咕：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贺卓雀当年那颗痘长在额头？但如今确实是下巴上有淡淡的痕迹…… 手术刀“当啷”落地的声音吓了虞白一跳。 他看着贺卓雀一脸“神医啊”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骗小孩的坏批…… “怪不得你要做‘深层清洁’……”他起身去拿清洁泥膜，顺便不动声色地把那把BUG手术刀踩到了脚下，悄悄挪到了靠近自己的这侧，“刚才福尔马林熏蒸已经把你的毛孔打开了，接下来我要用这个‘坟头土泥膜’给你做保养，保证给你解决掉痘痘的反复困扰……” “呵……转移注意力？”贺卓雀的目光冷冷地看向虞白脚下。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者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可恶，为什么贺卓雀这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贺卓雀并没什么举动，只是嘴角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沉默而放松地仰面躺到了美容床上。之后双手合掌交叉放到胸前，安详地闭起了眼睛。 虞白：…… 果然真死过的做这个动作格外专业。 他娴熟地给贺卓雀敷上泥膜，顺便把脚下踩着的手术刀捡了起来。 毫无察觉的贺卓雀闭目躺着。金丝眼镜摘下放到一旁，凌厉的凤目闭上后十分柔和。 虞白边操作边胡思乱想：其实某种程度上，他和贺卓雀算是“熟人”，对方曽是他的“顾客”。 现在，就算得知贺卓雀是副本BOSS，他还是没什么杀人的觉悟。 毕竟虽然贺卓雀是个丧尸一类的东西，但也还是个人型生物，杀他实在是难过心里那一关…… 虞白抿了抿唇，涂抹面膜的动作慢了半拍—— 他常年在殡仪馆工作，胆子很大，反射神经也还算不错……有什么变故反应应该很及时。 迟疑了几秒，他最后还是选择把那柄手术刀塞到了裤兜深处。 这时，007却突然出声： 【叮咚~恭喜玩家虞白获得BOSS贺卓雀的赠予，获得A级道具“BUG手术刀的仿品”】 虞白：？？？ 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看向闭着眼睛的贺卓雀，后者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冰冷毫无起伏：“看你没动什么歪心思……就大发慈悲地送你把小刀玩玩。” 虞白望天：……神他妈“大发慈悲”。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傲娇角色？ 还有，什么叫“歪心思”？他有读心术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虞白一脸无语：“你就不怕我把你捅了？” “你捅不到我，”贺卓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笃定地说，“好了，专心做护理——” 虞白继续望天：…… 这么在乎脸的BOSS真的存在吗。 这也太臭美了，就算死了也要坚持做保养……自己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又过了五分钟，虞白浸湿洗脸巾擦掉贺卓雀脸上的泥膜。边擦拭边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死了也坚持服美役的丧尸，这皮肤细得跟刮了腻子一样，就是有点太白了…… “砰砰砰！！！” 门外丧尸砸门的声音猛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紧接着又传来“吱嘎吱嘎”令人头皮发麻的挠门声！ 虞白下意识握紧了兜里的手术刀，在这个副本里他已经不能再召唤外挂许一诺了，眼下再有什么危险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 躺在床上的贺卓雀睁开眼睛，剑眉不悦地皱起，显然外面的丧尸扰了他做护理的兴致。 他支起上半身，抬手隔空控制梳妆台上的各种工具。 “轰隆！” 外面的丧尸破门而入，十几具血迹斑斑的人形裹挟着浓重的腥气纠缠着冲进房间。 虞白一个矮身躲到床侧的阴影里，瞳孔骤然收缩—— 队伍末尾的丧尸分明是刚才被杀死的中年人！ 他又注意到，那群丧尸里有几个都是之前遇到过的玩家！ 在这个游戏里失败死亡的玩家，会受到惩罚变成怪物？！ 他咬咬牙，想对丧尸群使用“话疗”。 没想到系统007却发出“噔噔”警告声：【无法对缺乏自主意识的目标使用该技能！】 没有自主意识？！ 虞白眼看着丧尸群张牙舞爪地靠近，贺卓雀操控镊子刺穿为首丧尸的眼球，暗红黑血流出，惨叫声不绝于耳。 丧尸没有自主意识，只有吞噬活人的本能，这个他可以理解。 但为什么他们会攻击贺卓雀？他不是这个副本的boss吗？！难道丧尸不听他的吗？！ ……莫非贺卓雀不是丧尸王？！ 虞白脑子嗡嗡响——他一直都想错了！ 此时弹幕一片沸腾，不少观众鼓起掌来： 【上道！这新人反应够快！】 【这么快就开始怀疑贺卓雀的身份，这个虞白有点意思！】 【果断关注！这应该算是有潜力的新人了！】 【这个操作很一般好吗，弹幕别太溺爱了】 【笑嘻了，楼上进副本自己玩玩不就知道虞白行不行了？】 【有一说一，面对一堆丧尸还能这么冷静，这个新人真算不错了】 不远处，贺卓雀操控BUG手术刀砍瓜切菜一般削断丧尸的脖子，利落的动作间指节处流动出若隐若现的金属银色—— 电光火石间，虞白突然想通了：贺卓雀不是单纯的丧尸！他明显是某种机械！！ 他根本就不是这群丧尸的首领！ 这个副本叫“凶尸美容院”——贺卓雀确实是凶尸，而且热衷于美容。 但……从来没人说他是丧尸。 而丧尸王—— 许一诺才更像是丧尸王，或者说特殊丧尸。 从“痛感”开始，她就在丧尸群体中格外明显。后面的“丧尸闺蜜”更是坐实了她的身份。 和她同时出现在各个房间里的，应该都是有痛感的特殊丧尸，也就是“闺蜜团”的其他成员。 此类丧尸的痛感来源于死亡回忆，和规则中的“丧尸无痛感”相违背。玩家遭遇后一时处理不及，差评突然暴涨…… 最后成功获得好评的，这个副本恐怕只有他一个玩家。 所以明明是“闺蜜团”，但出现的只有许一诺一个。 虞白不禁攥紧了拳头——游戏规则里有坑！ ——他根本无法召唤许一诺验证自己的猜想。 许一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系统早就知道。它在利用这个信息差坑他！ 门口涌进来的丧尸越来越多，屋内的腥臭气越来越浓，血肉掉落和拖曳前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面对不断增多的丧尸，贺卓雀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蚂蚁咬死象，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只会白白浪费他的战力！ 虞白的大脑飞速运转：跟丧尸群硬碰硬，无论如何他是没有胜算的。 “话疗”也用不了…… 等等！ 虽然丧尸只有吞噬血肉的本能，无法对他们使用“话疗”，但“怨灵美容心理学”机制并没有失效…… 虞白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心理书上读过的内容：关于认知重构，就是改变对本能的解读—— 在丧尸眼里，本能反应是“人类→杀戮”，而他要做的，就是将“杀戮”替换掉，重建一个无害的反应。 他深呼吸了几次，在心里问007：【如果丧尸发现我不是同类的话，会杀掉我吗？】 007的沉默震耳欲聋，似是不想回答这么智障的问题。 弹幕一片快活的空气： 【这虞白脑子瓦特了吧，问什么哪】 【我还以为终于有个颜值智商都在线的帅哥，结果好像是个笨蛋……】 【笨蛋帅哥也蛮可爱的】 【但在恐怖游戏里，笨蛋帅哥只会让我生气】 确认了之后，虞白又问：【我可以通过“怨灵美容心理学”，合理改变丧尸对我的认知，对吗？】 良久，机械正太才出声：【……对】 虞白心下了然，只要改变丧尸对他的认知，便可以破局。 于是他再次确认：【“怨灵美容心理学”是个副本永久特殊机制？不会突然消失？】 007：【是的，永久机制】 听到这儿，虞白心里冷笑：这么大个buff没有代价？怎么可能？ 007对代价只字不提啊。 也从没说清楚过这个机制到底有什么效果，目前只知道有个“话疗”技能而已。 明显就是在坑他。 但现在也管不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了，这个机制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虞白再次发问：【我想利用“怨灵美容心理学”，让丧尸认知我为同类】 007沉默了。 过了片刻，它回答：【……滋……如你所愿……滋……】 【……“怨灵美容心理学”已生效……】 【认知覆盖功能启动——】 弹幕一片欢呼： 【牛啊，混进丧尸群，这操作可以啊！】 【爱了爱了，什么高智帅哥，简直就是我的取向狙击好吗】 一片嘈杂声中，007的机械音逐渐变得扭曲，虞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抽离，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美容院的午夜，他拿着粉饼给沉睡的顾客补妆； ——手术刀划开苍白的皮肤，露出的竟然是闪烁的电路板； ——尸体的眼皮突然颤动，用口型对他说【快逃】…… 求收藏~望各位读者老爷垂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凶尸美容院 （三） 第4章 凶尸美容院（四） 等虞白再度回神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给丧尸化妆。 “等等？！”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用粉底液涂抹一只丧尸腐烂的脸，“007！你管这叫‘认知重构’？！” 贺卓雀收起手术刀冷笑：“恭喜，你现在是丧尸们的‘专属美容师’了。” 虞白绝望地发现，所有丧尸都乖巧地排起长队，腐烂的手指指着自己脸上各种伤口： “咕噜……（这里要遮瑕）” “咔咔……（我的假发歪了）” “嗬……（死前种的睫毛能接吗）” 007弹出提示： 【“怨灵美容心理学”生效中】 【丧尸认知：虞白=高级丧尸美容师】 【攻击**转换为：求美焦虑 】 “所以……”虞白颤抖着声音给一只丧尸画眼线，“这就是你说的‘无害化替代反应’？” 007：【对啊~算是忠实于你在副本中的人物设定】 虞白：…… 错觉吗？他好像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贺卓雀却突然凑近，按住虞白的肩膀：“别动。” 手指擦过虞白耳际，握着的手术刀精准刺入他身后丧尸的眼眶，嘴角勾起一个阴森又病态的笑容： “我不需要美容。”他将丧尸的眼球挖出，用修长的手指轻巧地碾碎，“我只要真相——” 虞白顿觉毛骨悚然。 身后丧尸的黑血喷溅到了他的衣领上。就算是这种情况，其他丧尸似乎并没感觉到异样，依然排队等化妆…… 眼前这荒诞的场景惊人作呕，视觉冲击力巨大，而且有一种违和感。 然而虞白被贺卓雀不断贴脸追问，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一头雾水地说：“什么真相？” “少废话，”贺卓雀慢条斯理地用白手帕擦拭刀身上的黑血，镜片折射冷光，“我是你的‘作品’对不对？” 虞白：？ 这人叽里呱啦说啥呢？ 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贺卓雀洁净的指尖沾满沥青一样的黑血，和丧尸的驯服不反抗形成诡异的对比。 他猛然惊觉那股违和感是什么！ 眼前这个“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副本BOSS！危险至极！残忍至极！然而自己面对他也太放松了？！ 初见时的压迫感褪去，再加上发现了贺卓雀不为人知的傲娇面……让他一不留神就放松了警惕！ 这种想法太危险！ 虞白迅速调整状态，回忆起之前看到的光怪陆离的画面——那些绝对不是他的记忆！ 那段陌生记忆里，他并不是在殡仪馆的停尸间，而是……在这家美容院的1号工作间。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他看到的应该是副本里“虞大夫”的记忆。而贺卓雀追问的，也应该是这个副本里的故事！ 手术刀却突然横在喉间。 虞白瞬间屏住呼吸，刀尖即将刺破皮肤。他知道，贺卓雀的耐心已经完全告罄，如果自己不能解释清副本中他的来历，那将必死无疑。 【虞大夫……】007突然出声，【……创造了第一个成功觉醒的‘美容产品’】 整间美容院的镜子同时炸裂，映出无数个贺卓雀扭曲的脸。属于副本“凶尸美容院”的背景故事终于解锁—— 副本里，丧尸爆发的源头，就是这家美容院。 副本设定的“虞白”，是位赫赫有名的高级美容师，技术高超，从来不缺慕名而来的顾客。 那晚，他意外发现院长给他加的“临时顾客”根本不是人，而是仿生人，他要做的其实是安装情感模块。 而那颗“加班痘”，其实是自毁程序的紧急开关。 “所以……”贺卓雀的机械音里混着人类悲哀的笑声，“你最后没有销毁我，是来不及？” 虞白咽了下口水，调整状态进入剧本角色，把贺卓雀当成一个仿生人：“怎么会？你不是提醒我‘快逃’……” 他扫视了一眼屋内排着队的丧尸群，按照副本剧情，它们都是仿生人的失败品。 “没有你的话，我可能那晚就被咬死了。” 虞白停顿了一下，看着贺卓雀下巴上淡淡的红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这时，007突然插播三年前的录音： 【“虞大夫”的声音：“如果这次测试失败……”】 【贺卓雀回答：“那就拿我做成美容院的招牌吧，至少死得漂亮。”】 虞白低头沉思：“虞大夫”的记忆里，仿生人的面目其实是看不清的—— 也就是说，“贺卓雀就是那个仿生人”，其实只是个猜测。 即使眼下贺卓雀和007都在诱导他那么想……但，他们真的可信吗？ 他皱皱眉，越来越无法忽视那股见到贺卓雀就有的违和感： 从见第一面开始，贺卓雀对他抱有的感情就是复杂的，像是厌恶，又像是信任，又像是了如指掌……就算这一切都是副本设定，都是所谓“情感模块”的关系…… 那贺卓雀也未免演得太像了，副本BOSS都拿过奥斯卡吗？ 他又瞥了一眼贺卓雀下巴上的红痕。 那颗所谓的“加班痘”，其实是仿生人的自毁开关……但那就说明它就是一个恒定的特征，不应该随着时间流逝产生任何变化！！！ 它不应该淡化到几乎看不见！ 这个贺卓雀，压根就不是“虞白”记忆里那个仿生人！ 意识到这一点，虞白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那个仿生人另有其人，那贺卓雀……到底是不是副本BOSS？ 虽说007认定他是BOSS……但，它从来没说过一个副本只能有一个BOSS！ 万一有两个呢？！ 这个副本应该还有一个隐藏BOSS，就是剧情里出现过的那个真仿生人！ 【叮咚~】007发出愉快的提示音，肯定了虞白的猜测：【恭喜玩家虞白达成成就：发现隐藏BOSS】 【副本真相解锁50%~再接再厉哦】 直播屏幕上弹幕刷屏： 【牛啊牛啊，成功发现贺卓雀不是真BOSS，还有一个没出来呢】 【呵呵，小聪明罢了，虞白要是能通关我直播吃屎】 【楼上又在骗吃骗喝】 【关注了，我看这个新人不错，脑子挺快】 虞白对弹幕一无所知，只是看着贺卓雀：“你说自己是个程序员，现在又说是仿生人……” 他毫不客气地点出贺卓雀刻意隐瞒剧本的问题：“你怎么好意思一直咄咄逼人呢？你自己不也一直对我有所隐瞒？” 贺卓雀看着他冷淡的表情一愣，下意识回答：“……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你这话毫无说服力，”虞白摇摇头，脸上甚至挂了几分笑，“你的BUG手术刀以我三年前在现实里给你用过的刀作为原型……” “你那个时候，就什么都知道，连让我‘处理’你都是算计好的。” 贺卓雀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有点急：“我没……那只是巧合，那把刀其实是别人的……” 虞白冷笑一声，脸上带着“你看我信吗”的表情，摆摆手表示这一话题已经结束了，拿起“诅咒系列”的化妆刷，一脸认真地给丧尸们补妆，再没分给贺卓雀半个眼神。 上帝视角旁观的007：…… 原来BUG也会掉入自证陷阱啊。 虞白几句话就找回了主动权，这伶牙俐齿的可不好惹。 虽然心里有很多槽想吐，但它还是尽职尽责地提示虞白： 【地点：“美容院二楼”现已开放，请玩家自行探索】 【行动规则：不要进棺材】 虞白耸耸肩，朝门口走去，身后的丧尸并没有移动，只是僵硬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很诡异，几十双干涸的眼球注视着你，像是一场来自地狱的目送…… 看着你走向另一个深渊。 虞白走到走廊尽头，果然发现了一个刚刚解锁的楼梯间。 楼梯间阴森可怖，旋转楼梯上布满灰尘，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灰尘上有新鲜的脚印——有人刚才上去了！ 是美容院的护士，刚才的丧尸群里没有她！ 虞白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去，越靠近二楼，“沙啦沙啦”的拖行声就越清晰。 就好像一个人拖着一个沉重的麻袋艰难前行。 怎么回事？一只丧尸拖着另一只丧尸的身体在二楼徘徊么？ 然而到了二楼后，空荡荡黑漆漆的地砖上什么都没有。 整个二楼的地面铺着灰扑扑的石砖，中央摆着一口古朴的石棺材。 虞白走上前细细打量那口棺材。 花纹繁复，入手冰凉，沉重异常，完全没有打开的痕迹——棺材里爬出东西的概率也大大降低了。 而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嗒嗒”的脚步声！ 虞白猛地回头，发现是贺卓雀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手里还把玩着那把手术刀。 “你来干什么？”虞白一头雾水地皱眉。 贺卓雀当然察觉到了虞白已经知道还有另一个BOSS的事实——否则二楼根本不会开启。 能来到这里就意味着系统已经判定虞白攻略/击败了第一个BOSS，也就是他本人。 “我……自然是来帮你的，”贺卓雀轻声说，“游戏里的惯常套路，旧BOSS会变成伙伴。” 虞白半信半疑，悄悄问007： 【贺卓雀现在把我的身份认定为什么？】 没有回应。 虞白狐疑地又问了一遍：【系统？】 然而还是没有回应。 正当虞白疑惑时，沉默了好久的007突然发声： 【玩家虞白违反规则，已进入棺材1秒】 【同化开始，转化率10%……30%……】 第5章 凶尸美容院（五） 虞白脑子嗡嗡直响，什么叫“违反规则”，他根本……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向上看去也是四四方方的，而棺材盖正在缓缓闭合！ 他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棺材里？！ 幻觉？ 不，不可能，既然系统播报了，那他一定是实实在在进了棺材！ 他赶紧伸手抵住棺材盖，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它。然而那棺材盖纹丝不动，离完全闭合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 【80%……90%……99%】 【同化完毕】 虞白并没有注意007的播报，正全力以赴地对抗着棺材板外面的那股推力。全然没注意咬紧的牙关处，虎牙已经变成了獠牙…… 弹幕： 【靠，脸都青了，已经变丧尸了】 【这么严重吗？能不能救一下啊？】 【没救了没救了，同化完毕就是判了死刑，没人能通过这个副本是有原因的】 【“丧尸同化”机制无解——唯一的解法是避免同化，而避免又要找仿生人丧尸王，但丧尸王又找不到……根本是死循环】 这时丧尸虞白已经成功推开了棺材板，石板落地发出沉重的“轰隆”声，连带着有人跌倒在地的闷响和吃痛的咒骂。 他猛然注意到那是个女声。是那个护士！ 丧尸虞白轻而易举就推开沉重的棺材板，兽瞳冷冷地看着丧尸护士。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会被自己完全变成丧尸的模样吓到。然而此时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甚至隐隐有点神志不清—— 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周围的景物都仿佛都被一层血红的薄纱盖住般朦朦胧胧，可是全身的血液却在清楚地叫嚣着饥渴。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咦，地上跪坐的那个女人好像很好吃…… 虞白张开嘴就朝着女丧尸扑过去！嘴角不断流下充满食欲的口水。 看到这一幕，弹幕直接炸了： 【我去，虞白怎么还会攻击同类？！】 【这是bug吧？！恐怕是虞白把护士识别成了人类】 【bug 1，已报告官方，这副本该维护了】 【绝了，还能有这种bug？我看《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吃枣药丸】 然而就在下一秒，冰冷锋利的刀刃就抵在了虞白的脖子上，割开一点皮肤流出墨绿色的腐蚀性血液，滴落在地上灼烧出白色的气体。 丧尸虞白僵硬地回头，贺卓雀正一脸冷淡地看着他，手指隔空操控着手术刀。 紧接着他就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了虞白，屈膝狠狠向他的腹部撞去。 然而虞白此刻的反应速度也极快，闪身躲过贺卓雀的攻击后就和他缠斗了起来。 跌坐在地的护士丧尸见状悄无声息地逃跑了——丧尸王命令她马上撤离。 贺卓雀凤目向她瞥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一挑，操控那副棺材板猛地向她拍去！ 不光是暗处的丧尸王，就连观众也被震惊了。 弹幕已经被密密麻麻的【woc牛逼】之类的话刷屏，谁也没想到贺卓雀竟能操控这么重的东西，都以为是些刀具之类的小玩意。 丧尸王在暗处咬咬牙：他和官方的劳务合同明天就要到期了，如果今天不能全灭这波玩家，那就算是他违约，要再给主神打五年白工…… 想到这儿，他的脸更铁青了。也顾不上副本里突然多出来的1楼boss贺卓雀，直接又对着虞白使出了【意念控制】的远程招式。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系统竟在他脑内疯狂警报：【玩家虞白SAN值归零，现已进入“疯狂”模式，无法对其使用[意念控制]！】 丧尸王：？？？ 他说虞白为什么会攻击同类，原来是SAN值归零陷入疯狂了呀！ 虞白现在由于“怨灵美容心理学”的副作用完全丧失了理智。 “疯狂”状态下，玩家本来就跟丧尸没什么两样，而自己又将他“丧尸化”……不就相当于让他成了一个对丧尸格外有攻击性的人形兵器了吗？！ 负负得正了呀！ 前厅里刀具和指甲相撞，火花四溅！ 虞白连眼白都变成了血红色，嘴角挂着涎水，显然理智已经荡然无存了。 此时此刻，贺卓雀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只长着黏腻触手的怪物，腕足盘根交错，根本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那是只章鱼般的狰狞巨物。 而在他看不到的空中，小小的数据正显示着他的异常，观众的屏幕上亮出了一个血红的“SAN值：0”。 电影院里，许一诺看着大银幕上的那串数据，心里替虞白捏了把汗，这个游戏的老玩家都知道“SAN值归零”意味着什么：如果玩家不能在1分钟之内摆脱疯狂状态的话，那他就会在理智崩坏的情况下被副本吞噬，留下来做个永远不会脱离的普通怪物。 程小满放下爆米花，扯了扯她的衣角，笑眼里有点担忧：“这个新人……” “他会没事的，”许一诺笑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自己的心，“他很聪明的……” 她们此时周围漆黑一片，两人手里抱着爆米花和可乐。 “你刚和他认识。凭什么相信他？”程小满“哔啵”一声打开易拉罐，碳酸饮料发出愉悦放松的“呲”声。 屏幕里，虞白的“疯狂”模式已经开始倒计时：60、59、58…… “凭……”许一诺眨眨眼睛，往嘴里扔了颗爆米花，看向自己的小腿，贺卓雀之前贴了个微型追踪器在那里，“……那个bug相信他。” 然而贺卓雀现在并不像许一诺认为的那样游刃有余，相反，他被虞白步步紧逼，甚至隐隐有点吃力—— “疯狂”模式叠加丧尸化，这强度足以逼他认真起来。 他也不清楚此刻虞白将他识别成什么——人类？丧尸？BOSS？……不不不，这些都太普通了，虞白应该会把他当成超级赛亚人一类的东西……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虞白把他识别成浑身粘液的恶心触手怪。 贺卓雀皱了皱眉头：没时间了，要是虞白真的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自己岂不是永远也不能复活那个人了？ “虞白！”贺卓雀高声叫道，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刚才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虞白的动作满了半拍。 他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 贺卓雀飞速后退，脚步轻巧地按照顺序踩在几块地砖上，流畅优美得仿佛华尔兹舞步。 与此同时，虚空中出现了一个机械键盘，而他熟练地敲下一串代码—— 下一秒，巨石摩擦移动，美容院二楼急速变形！ 从地下升起了另一口石棺。 贺卓雀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动作丝滑地掀开了丧尸王的棺材板。 躺板板的丧尸王：？？？ 不是，他刚才不还在暗中操控全局吗？这一下给他造哪来了？ “把他的控解了。”贺卓雀指着虞白，淡然地命令道。 丧尸王穿了套很有古典贵族气质的黑色西装小礼服，正了正领结，傲娇道：“我不。” 贺卓雀面对他无礼的态度毫不恼火，直接将他从棺材里提溜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将小正太扔到了虞白面前。 虞白一看丧尸王，直接一转攻势，不再管贺卓雀，转而攻击他。 凌灵漆（丧尸王）哪招架得住，屁滚尿流地解了控，边跑边嚎：“他怎么还追我？！” “不是你不告诉他过度依赖‘怨灵美容心理学’的后果？”贺卓雀幸灾乐祸，“自作自受，挺好的。” “贺卓雀你个精神病！”凌灵漆被咬得浑身是血，要不是boss血厚，估计这会已经挂了。 虞白头上的倒计时只剩5秒了，如果再解不开“疯狂”状态，就要一直这样了。 贺卓雀看着那个数据条眉毛一拧，把刀子抵在了从刚才起就消失了的护士丧尸颈间，挑衅地和凌灵漆对视： “不解控我就把她杀了。” 凌灵漆气得牙痒痒，只好对一楼待机的丧尸下令：解除对虞白“丧尸美容师”的认知。 这个命令本质上是钻了规则的空子——虽然虞白改变了丧尸的认知，但丧尸王还是可以通过下命令的方式改过来。也算是从另外一种角度破解了“怨灵美容心理学”的特殊机制。 这样一来，机制失效，虞白的SAN值就会逐渐开始回升，脱离“疯狂”状态了。 贺卓雀满意地看着虞白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嘴角缓慢地朝凌灵漆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在假冒系统捣鬼。” 凌灵漆此刻狼狈地坐在地上，这一番操作对他精神力的耗费是巨大的，汗水濡湿额发。他不甘地怒视贺卓雀：“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次副本刚开启的时候，系统提醒他说BUG贺卓雀以一楼BOSS的身份加入游戏，那时他还没有当回事，只是心里嘀咕这个BUG系统怎么还没处理掉…… 贺卓雀也不恼，低头笑着看了一眼护士丧尸： “因为她说的话——也就是传达的你的意思，自始至终都和虞白听到的‘系统指令’一致……” “而你……”他嗤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跟系统给出完全一致的指令。”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系统’就是你本人。”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嘲讽，“真系统‘惯着’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故意隐瞒副作用？” 凌灵漆脸色一变，赶忙回过头去——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昏迷中的虞白。 青年的棕发散乱地汗湿在额头上，肤色苍白，紧皱的眉毛暗示他正在做着噩梦…… 凌灵漆看着那头棕发，心里产生了某种不妙的联想，嘴唇轻微颤抖：“这怎么可能……官方不是把他‘处理’掉了吗……” 贺卓雀微微一笑，笑得讳莫如深：“你猜错了，我劝你别自作聪明。” 他走过去俯视着凌灵漆，镜片反射冷光：“现在，我们来聊聊你劳务合同的事……” “来给我打工，怎么样？” 第6章 凶尸美容院（六） 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自己很奇怪。但梦境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而虞白现在就在以这个角度看自己——他正漂浮在殡仪馆的操作间半空，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桌上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2095.5.17 23:47。 梦境中的虞白正身着操作服、戴着口罩处理贺卓雀的尸体。安静的空间里，金属工具碰撞的声音格外明显，显得有些瘆人。 清洁皮肤、缝合伤口、涂粉底、画腮红……所有的操作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半空中的虞白渐渐放松下来——这似乎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记忆回放。他此时更关心的，是自己最后听到了007说的【同化完毕】…… 然而就在这时，跳闸声突兀地响起，操作间的灯光突然熄灭，周遭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虞白一时被这个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冷汗“唰”的一下就从额头渗出—— 停电了？！他怎么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 就在这时，灯又突然亮起来了，白光刺的虞白眯起了眼睛——然而他根本没意识到，如果是在梦境中的意识，又怎么会被灯光影响视力呢？ 他下意识偏头，看清了电子表上的时间——5月18日，0:01。 待视力恢复，他又低头向下看去，然而看清下面的情形后，又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贺卓雀已经支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正面对面地和“虞白”说着话！ 虞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拼命低头想听清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依然于事无补。 被拖进《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前最后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那时，朝自己笑的尸体…… 分明就长着贺卓雀的脸！ 然而下一秒，虞白就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贺卓雀淡漠乌黑的丹凤眼。 虞白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此刻看到贺卓雀只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沙哑着嗓子问：“你到底和我……” “……某种程度上，算是老相识。”贺卓雀平静地陈述事实，指向旁边的少年丧尸王：“二楼的BOSS，凌灵漆。” “……凌灵漆？”虞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应该是被这个丧尸王耍了。 “你之前一直在装神弄鬼？！”他气结，随即反应过来凌灵漆还真就是鬼，做本职工作而已。 更气了。 一想到自己被骗得团团转，虞白还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还是太文明了，“你你你”半天也张不开嘴骂凌灵漆。 毕竟这丧尸王的形象看起来也就14、5岁，说的太难听让人心里过意不去。 贺卓雀看虞白这副憋屈的样子有点好笑。虽说凌灵漆面嫩，但内里可是个实打实的鬼王——“凶尸美容院”在他的镇守下，愣是自开服以来就没有通关的。 凌灵漆身上黑色的小西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此刻他也已经筋疲力尽，生无可恋坐在地上任由虞白在一旁跳脚——贺卓雀用道具绳子把他反手捆住了。 他被吵得头疼，索性闭目养神，继续操心自己劳务合同的事。 也不知道贺卓雀靠不靠谱…… 就在凌灵漆以为虞白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后，脸颊处突然一阵发痒。 他睁眼一看，虞白竟然在用“诅咒系列”的眼线液笔在他脸上画王八！！！ 凌灵漆：…… 他额上青筋乱跳：“你干什么？！” 而此刻弹幕上也充满快活的空气： 【救……虞白画的还挺好】 【最新情报，他是A大美院学油画的】 【？？？我以为他是学殡葬的】 【美术生就业新方向……】 “我只是很好奇，”虞白手上动作不停，开始画第二只王八，“你就是设定里的那个仿生人对吧？” 凌灵漆无奈点头。 虞白这人怎么净关注些细枝末节。心细是好，但副本设定不能全当真好吧……虽说那里面可能有通关线索。 虞白神色如常地瞥了瞥凌灵漆的下巴——青白的皮肤光洁平整，并没有伪装成“熬夜痘”的自毁按钮。 凌灵漆知道他在想什么，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当然是隐藏起来了——这么明显的弱点我当然不会露出来。” 虞白一时语塞，心说战术逻辑这么简单粗暴，这鬼王还真是苟得可以……凌灵漆说的确实没有问题。那个自毁按钮是他最明显的弱点，最开始，自己也是打算从那里入手击败这位丧尸王的…… 然而凌灵漆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光知道弱点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现身。 凌灵漆不属于战斗型的BOSS，他是个头脑派，玩战术的。 如果这次没有贺卓雀，虞白恐怕根本就没有胜算——他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就在被凌灵漆戏弄。 可是，贺卓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虞白悄悄斜眼看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贺卓雀，他的俊脸和刚才噩梦中的脸重叠——他真的是在帮自己吗？ 虞白下意识地皱眉，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很明显，贺卓雀和自己进入游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很可能就是把自己拉进游戏的罪魁祸首。 【叮咚~】空气中突然想起欢快的电子女声，是货真价实的系统，【恭喜玩家虞白，等级1升级至等级6！】 【恭喜获得“捕获丧尸王”成就】 【通关副本“凶尸美容院”，获得“首次通关”成就！】 【副本完成度：#@#￥%……哔……】系统卡壳，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了计算这个被贺卓雀严重影响的数值，转而宣布： 【——恭喜玩家虞白获得称号“最佳美容师”，奖励积分30000！】 【通关奖励：B级道具“诅咒系列”化妆工具，附赠工具箱！】 【获得专属被动技能：“入殓师的尊严”，在副本中对尸体类BOSS伤害 100%； “防腐直觉”，自动识别副本死亡陷阱！】 弹幕“哇”声一片： 【我承认我酸了，真不愧是第一个过副本的，这奖励技能也太丰富了！！！】 【开挂了这是，那个“丧尸闺蜜团”召唤就够劲了，现在又加俩被动】 【大腿啊，让我下副本遇到虞白吧……】 【大腿 1，但估计以他这升级速度我俩遇上的可能性不大】 虞白这才注意到自己可以调出面板——手指虚空下拉，就能看到蓝色的各项人物数据；手指向左滑动，还能打开工具箱看自己获得的道具——系统刚奖励的“诅咒系列”化妆工具就在储物槽里。 而那30000积分旁边还有个金币造型，估计在这里积分和钱是可以兑换的。 他用手指拖动化妆箱的图标，下一秒就有无数像素块组合成一个沉甸甸的化妆箱——正是他在“凶尸美容院”中使用的那个。 虞白不禁挑眉，这操作、还有像素块……这是个电子游戏？ 如果是做出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面的一切都是数据？ 可如果是这样，自己又怎么会进入游戏呢？ 难道自己也是数据吗？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眼前的景象就开始旋转起来，逐渐模糊成光影碎片。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拉力拖着他的后背，将他抽出了副本…… 转眼间，他就已经脱离了阴森的美容院，来到某个城市。 城市街道车水马龙，和现实世界的繁华都市无异： 马路上悬浮车贴地飞行，楼上LED屏上播放着全息广告，来往行人……他们并没有盯着自己的全息通讯器屏幕，而是整齐地盯着某块屏幕—— 虞白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原来是某块LED屏幕上正在重播他的通关奖励，路人都被系统壕无人性给的新人豪华大礼包震惊了。 虞白：…… 凌灵漆在一旁突然出声，阴恻恻地鼻子出气，吓了他一跳：“哇！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新人王耶！” 路人的好奇心被点燃，纷纷循声看了过来，并举起通讯器拍照，甚至有几个走过来想和他组队。 虞白：？？？ 说时迟那时快，他转过身拔腿就跑，完全没注意自己这是在陌生的地方。 虞白边跑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凌灵漆那个小兔崽子！ 不过他不是BOSS吗？到底为什么可以出来啊？！ 虞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七拐八拐像个无头苍蝇，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直到确认甩掉了身后的狂热的“追兵”，他才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喘粗气。 他一边休息，一边打量起周遭的环境——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个小巷子。 这附近民居比较多，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就像现实世界的老楼，连街角绿色的垃圾箱都—— 想到这儿，虞白后背上突然起了一层冷汗…… 这个城市，是不是和自己生活的现实世界有点太像了？！ 明明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里的城市，瞎跑了这么久居然没遇到死胡同！ 这时，在虞白看不见的身后黑暗中，正轻缓地伸出一双手。 苍白冰凉的手。 “当啷——” 不远处，风吹落了垃圾箱最上面的那个易拉罐。 而巷里，再看不见一个人影。 第7章 镜都（一）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虞白下意识眯起了了眼睛。 他被刚才那双手倒拎着衣领扔到柔软的沙发上，环视周遭：虽然光线很阴暗，但架子上一排排亮晶晶的酒瓶仍昭示着这里是一家酒吧——木质装修。 “呦，大红人儿，终于见到你了。”脆生生的少女音从背后传来。 虞白闻声赶紧回头，看见一位元气大眼萌妹正站在沙发后面，穿着白T裇和俏皮的牛仔背带裤。 她手里的终端屏幕正滚动播放着虞白通关结算的画面，系统不断重复着“奖励……奖励……” 见虞白醒了，她绕过沙发走过来，而虞白这才看清—— 她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巨型登山包。那个黑色双肩包和她苗条的身体完全不成比例，有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喜感。 她摘下包，低头翻来翻去掏出一副黑银相间的耳机，递给虞白：“喏，专门去给你拿的。” 虞白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接过，耳机上还画着标志性的骷髅图案——确实是他的。 “你……”他把耳机戴到脖子上，拧起眉头，刚才就是这小姑娘把自己拖进来的？ 虞白想到刚才那双手的触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小姑娘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看上去气血很足，很难想象会有一双冰凉的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贺卓雀说你去哪都戴着这东西——”凌灵芭看了眼挂上耳机的虞白，随后收起那个大包，把它扔到了沙发上，随后自己也大喇喇地坐进了沙发里，“对了，他们呢？” 他疑惑道：“谁？贺卓雀？” 看着她大马金刀的坐姿，心说就算是穿着牛仔裤这坐姿也委实有点太豪放了，像个山大王。 见自来熟的小姑娘点头，他又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 “行吧……那凌灵漆呢？”凌灵芭撇撇嘴，继续摆弄通讯器，看来也不担心，“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凌灵芭，凌灵漆是我龙凤胎哥哥。” “什么？！”虞白惊讶的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面色红润的凌灵芭，脑中又浮现出凌灵漆那张阴郁的死人脸…… 凌灵芭了然地看了他一眼，从大黑包翻出了一个破旧的蓝色工牌。 工牌里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凌灵芭证件照。 虞白凑近看过去： 【姓名：凌灵芭】 【身份：丧尸女王】 【职务：副本“冥婚照相馆”BOSS】 蓝色工牌的最下面印着一行小字：【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底框上是一个小小的地球logo。 虞白顿时感觉一言难尽，槽点太多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那你……”他指了指脸颊，“化妆了？” 凌灵芭得意地抱臂点头：“那当然。” “这个腮红膏啊——”一说起化妆她就特别来劲，从背包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是超火的‘骨灰粉’哦，血红书上都说这个颜色超有活人感的。” 虞白：…… 那，刚才凌灵芭手那么凉就说的过去了。 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随着门再次关上的“叮铃”声，仔细分辨，不难听出有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进酒吧。 虞白回过头去看，是贺卓雀和凌灵漆进来了。 贺卓雀看着虞白脖子上的耳机，挑了挑眉：“戴上了？”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后，拿下架子上的一瓶威士忌，又拿出个冰杯给自己倒了一点。 虞白的感觉很不好，贺卓雀显然非常了解自己，连自己习惯戴耳机这样的小事都知道，但这十分不正常，他们明明是陌生人…… 他脑海中又闪过之前那个梦境的碎片：电子钟、殡仪馆、说话的尸体。 “这里是哪？”虞白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凌灵芭工牌上的地球logo——贺卓雀生前戴着的工牌上，也有个这样的logo。 “镜都，《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玩家休息点。”贺卓雀抿了口威士忌，“至于这间酒吧——” 他拿出一张纸巾，一角印着【神经元酒馆】几个字： “偶尔会有玩家来喝一杯。” 虞白仍然满腹疑问，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儿……和现实世界……一样？” 相似的科技、熟悉的街景……除了副本，这儿简直跟他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安宁市没什么不同，就连凌灵芭的工牌都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不一样，但差不多——”贺卓雀笑笑，摇晃着那杯琥珀色的酒液，“其实是镜子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互为镜像。” 他用指节敲了敲杯壁：“至于镜面——” 虞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会是那家殡仪馆吧？” “聪明。”贺卓雀赞赏地打了个响指。 虞白不禁皱起眉头：“那你把我弄进来做什么？” 一杯冰啤酒忽然隔空飘来，稳稳地放在了虞白面前的矮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咚”声。 冷凝的水珠沿着杯壁滑下。 “精酿诶——”凌灵芭看着那一大杯金灿灿的液体，转过身去看吧台后的贺卓雀，“这个时间就开始喝酒了吗？” “欢迎会，”贺卓雀笑笑，回身看向不远处的阴郁少年，“凌灵漆，叫个火锅外卖。” 虞白皱了皱眉头，知道贺卓雀是不会正面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了。 说完全不失望是假的，但他还是有些意外，一方面震惊于游戏世界的真相，另一方面吃惊于贺卓雀的坦白。 他告诉自己的，比预想的要多。 贺卓雀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好笑地出声：“我为什么要隐瞒你？这点情报你自己也能查出来。” “再说——”他突然凑近，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中折射微弱的光，“——我们不是盟友吗。” 虞白下意识地攥紧耳机，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贺卓雀微微低头凝视他的动作，眼神有转瞬即逝的落寞，随即又恢复如常。 “你是说游戏是里世界，是表世界的黑暗扭曲版本？”虞白侧目看向凌氏兄妹，丧尸的确是超自然生物，但在各国文艺作品中都挺常见的。 “不完全是……”贺卓雀眨眨眼，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这里的一部分规则和表世界重叠。” 虞白愣了一下，随机就明白了贺卓雀的意思：如果规则逻辑完全崩坏的话，那他之前在副本“凶尸美容院”里，将现实世界中的心理学用在“怨灵美容心理学”上的操作，是完全行不通的。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世界……还怪讲理的。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个和他逻辑一致的、普通人类。 联想到连接两个世界的“镜面”就在殡仪馆……莫非这个游戏世界的大BOSS是……殡仪馆馆长？ 虞白开始想象馆长挺着啤酒肚，穿着黑斗篷反派套装“桀桀桀”狞笑的画面。 虞白：…… 风铃声响起，凌灵漆走了过去，淋了两大袋外卖过来。 【神经元酒馆】里面的厨具相当丰富，贺卓雀显然长时间在这里生活。 火锅很快就张罗上了，一红一白的鸳鸯锅沸腾，酒吧里肉香四溢，热气氤氲。 凌灵芭擦掉口红，露出了青灰干瘪的嘴唇，虎牙撕咬肉片时的动作狠厉得像是撕碎人的皮肉。 杏眼桃腮的真·女鬼。 虞白默默把夹起的牛肉片放下：…… 他是真的很好奇，贺卓雀到底是怎么把副本BOSS拐出来的？ “想知道？”贺卓雀隔着热气向虞白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淡漠的凤眼显得柔和了许多。 虞白一时有点恍惚：这家伙人不人鬼不鬼的，但确实是好看啊。可对自己就像有读心术似的，太吓人…… 贺卓雀从工具箱中拿出一副银色的机械键盘，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随着他的动作，空中浮现出一行行银色的代码。 “我的本职工作可是程序员——”贺卓雀习惯性地拉长尾音，“我……” “……你改了副本的代码？！”虞白倒吸一口凉气，“你压根就不是什么BOSS！你是游戏BUG才对！” “聪明。”贺卓雀笑着评价，打了个响指收起【逻辑键盘】，“游戏官方拿我没办法，只能派‘回收程序’来清理我。” 许一诺，虞白恍然大悟，难怪她那么强力，原来是“回收程序”。 贺卓雀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只青色的千纸鹤，纸鹤身子上带着银色字迹：凌灵漆。 “这是我的‘非法纪念品’，【故障千纸鹤】。”贺卓雀用手戳了戳纸鹤的脑袋，那东西竟颤颤巍巍地鼓起身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飞了起来，“里面存着BOSS的原始代码片段。” 他站起身朝凌灵漆走过去，那只飞起来的千纸鹤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悄然贴在了凌灵漆袖子下面——如果不是特别留意，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样副本BOSS就会被识别成‘可携带道具’，”贺卓雀重新回到座位坐下，气定神闲地夹了片牛肉，“我就能把TA装进工具箱。” 虞白目瞪口呆，甚至忘了夹菜——刚才贺卓雀把【故障千纸鹤】的用法完完全全地给自己演示了一遍。 也就是说，贺卓雀把他身上一个很大的秘密，透露给了自己。 但这秘密要是泄露出去，恐怕自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笑话，凌灵漆、凌灵芭可都有一段原始代码在贺卓雀手里攥着，难道不就是把柄吗？！ 他俩不可能说出去的！ 虞白脸都绿了，他不想知道这个秘密，紧急撤回一个问题行吗？ “叮铃~” 风铃响起，来人带进一股焦糖黄油的甜香。 “吃火锅啊——”许一诺开口，藕荷色油纸伞握在手上，“加两把椅子。” 第8章 镜都（二） 两个人？ 虞白紧盯着门口，然而只看到了一个，并没人跟在许一诺后面。 而这个时候，贺卓雀的手术刀已经朝她飞了过去！许一诺撑伞挡住，几步拉近和贺卓雀的距离，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剑拔弩张。 虞白下意识去裤袋里摸自己的手术刀，同时戒备地看向许一诺。她是来“清理”贺卓雀的？ “谢谢你的……特别关注？”许一诺用手指夹住一只银色的微型追踪器，丢在地上发出“咔哒”一声，“但很遗憾……我还是在老地方。” 贺卓雀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追踪器，镜片反射冷光。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冷冷地瞪视着许一诺，“借玩家之力进入副本——这是狗急跳墙了？” 许一诺粲然一笑收了伞，变魔术一般掏出两张黑色的工牌，拎着挂绳在空中抖落了两下：“我们对玩家推出了‘叛逆员工再安置计划’DLC。” 显然，她并不打算回答贺卓雀的问题。 贺卓雀挑眉，也不执着于自己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走上前接过那两张临时工牌： 【姓名：凌灵芭】/【姓名：凌灵漆】 【职务：自由从业者】 【有效期倒计时：90 DAYS】 两张工牌底框上都印着地球logo。 贺卓雀摸了摸下巴，打量工牌的神色认真起来：这是……给异常存在一个“合法身份”？ “被拐带的BOSS佩戴后，会被镜都安保系统无视，”许一诺解释道，侧头看向贺卓雀，“也就是说，在倒计时结束前，他们兄妹俩可以在镜都自由行动。” 贺卓雀撇撇嘴，许一诺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官方想推出DLC，掩盖副本BOSS出走的事实。 他把那两张临时工牌递给了凌氏兄妹。 凌灵漆看着自己的临时工牌，疑惑道：“‘有效期倒计时’是什么？” “嘻嘻~就是BUG预计修复时间哦~”另一道娇俏的少女音自桌边传来。 虞白顿觉那声音有点熟悉，立马看过去，只见一名棒球帽运动服的马尾少女正稳稳地坐在桌前，碗里装了满满的肉，盯着满桌好菜露出饕餮般食欲旺盛的目光。 他咽了咽口水：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完全没发现啊？！ 棒球帽少女给煮好的肥牛裹上厚厚的麻酱，然后一口吞下，一脸满足。 就在她咀嚼的时候，一把狰狞的长柄斧已经劈了下来！ 少女不慌不忙地拿筷子夹住斧头，但麻酱蘸料碗还是被凌厉的风刃切开，雪白的瓷碗沿上崩开裂口。 “啊！我的麻酱——”少女捶胸顿足，瞬间变脸，生气地转向罪魁祸首：“凌灵芭你个死婆娘！不要浪费食物啊！！！” 她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从腰间掏出两把“水枪”，下一瞬间，枪口喷吐火舌。 虞白被吓了一跳，脑内系统实时解说： 【道具：女王大人的三板斧，等级：S，所属……NPC：凌灵芭】 【道具说明：是三板斧，不是三脚猫】 【道具：神枪手的水枪，等级：S，所属NPC：程小满】 【道具说明：biubiubiu~虽然是水枪，但也要小心走火哦】 那……虞白侧目看向许一诺。 她也是NPC吗？ 但系统并没介绍过她的油纸伞……那不是道具。 说明许一诺不是。 贺卓雀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许一诺是“回收程序”，是来“清理”他的。 也就是说，许一诺是官方的代言人。 是比NPC更高级的存在！ 程小满好奇地打量着虞白：“想不到啊，你竟然让主神派一诺姐亲自出马？” 虞白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露出困惑的表情。 主神？是官方吗？也就是《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幕后主使？ 程小满掏出通讯器，屏幕上还在播放虞白召唤许一诺的画面，视频顶端弹幕滚动： 【woc这战斗力牛啊，虞白捡了个大便宜！】 【姐姐鲨我！又美又飒啊啊啊！！！】 底下还有一堆彩虹屁弹幕，其中有一条格外扎眼： 【管理员权限？贺卓雀是一个可以改副本代码的BUG？】 程小满当着虞白的面删除了那条弹幕，屏幕上只剩下舔颜的。 她清了清嗓子，下一秒开口竟变成了机械女声： 【尊敬的各位玩家，为增加游戏趣味性，《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现推出“叛逆员工再安置计划”DLC！您在副本外遇到的野生BOSS实为新版本“自由从业者”，请享受这段邂逅~】 虞白嘴角抽搐：他就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原来程小满就是系统，小姑娘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他不禁侧目看向贺卓雀，这家伙真是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一个BUG逼得官方不得不欲盖弥彰地狂打补丁，就这都抓不住他…… “为什么会有回放？”虞白盯着程小满的屏幕，想起了广场上LED屏幕上也滚动播放相同的内容，有点恶寒，自己该不会一直都被监视着吧？ “也有直播，”程小满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收起了通讯器，“放心，只拍副本内容，而且你也可以看别人下副本的过程。” 虞白皱了皱眉，这种感觉有点让人不适，但偏生玩家之间可以互相观摩，听起来确实没有问题…… “……BOSS被贺卓雀成功拐带到镜都，那么TA原本负责的副本……”虞白换了个问题，转头看向凌灵芭。 看样子，她应该是贺卓雀第一个拐出来的副本BOSS。 官方刚做反应，看来她离开副本的时间并不长。 但就算是这样，她离开原本负责的副本也应该有时间了，但是副本“冥婚照相馆”并没有“BOSS失踪”之类的丑闻…… “简单，清洁工NPC代打。”程小满眼冒绿光地盯着翻滚的红油，“他们会变化成原BOSS的外观，战斗逻辑也会直接拷贝原来的数据……” 她快准狠地夹起雪白的鱼片，一股脑快速塞进嘴巴，被烫的口齿不清：“天衣无缝。” 虞白：…… 懂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许一诺和贺卓雀已经坐在同一桌吃饭了——虽然坐得很远，但看起来完全不是敌人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头——“清理”，不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吗？ 许一诺代表的就是主神的态度，莫非…… 虞白不禁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出于某种原因，主神并不想杀死贺卓雀。 火锅突然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别瞎想了，”贺卓雀坐在虞白身边，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巴，“吃饭——” “顺便，看看下个副本想去哪里？”他举起右手调出“选择关卡”面板，随着一下下滑动，海量副本的图标在虚空滑过。 虞白夹起的面条滑进锅中，看着那些“已解锁”的标志瞠目结舌：“你全过了？！” “差不多——”贺卓雀点点头，“就算是我，也需要亲自过一遍副本才能得到它的底层代码。” “那……”虞白一脸黑线，看向凌灵芭，“就‘冥婚照相馆’吧，我还挺想会会代班BOSS的。” 虞白的指尖在"冥婚照相馆"的选项上悬停片刻，突然被贺卓雀抓住手腕。饶是清楚贺卓雀不是活人，虞白还是被对方冰凉的手指冻了一下。 "先别急。"贺卓雀的声音凉凉的，出了副本，那股电子杂音消失了，"这个副本在闹……‘瘟疫’。" 凌灵芭突然从碗里抬起头，嘴角沾着辣椒油：“自从我离开后，那个副本就开始吃掉玩家记忆。上周进去的六个人，出来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许一诺的筷子在碗沿敲出清脆的响声，虞白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戴着枚古怪的戒指——那是殡仪馆给长期合作的入殓师配备的应急化妆工具，里面藏着唇颊两用膏。 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肉片突然变得难以下咽：许一诺也是入殓师？为什么现在要突然戴上那枚戒指？之前明明没有的！ 然而还不等他问那枚戒指的来历，许一诺的形象就开始扭曲，他眼前的画面都开始变成色块，旋转着远去……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照相馆的鎏金招牌下。 系统（程小满）欢快的嗓音在空中响起： 【“永恒婚纱摄影”是一家远近闻名的照相馆，布景逼真，风格迥异~】 【请新人们遵守规则，在规定时间内存活~】 【拍婚纱照，留下你最宝贵的回忆~】 “欢迎欢迎~”穿旗袍的NPC店员递来相册，露出的皮肤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类手臂，皮肤下的尸斑被精心修饰成肤色。 贺卓雀突然挡在虞白面前：“我们自己看就行。” 相册哗啦啦自动翻页，最后停在某张空白页。虞白瞳孔骤缩，他分明看到照片上浮现出自己穿着入殓师制服的模样，而背景正是三年前那间停尸房。 “怎么了？”凌灵芭凑过来时，照片又变成了普通婚纱照。新郎新娘得幸福但空洞。 “没什么。”虞白已经看清照片角落的时间戳：正是他收到馆长加班通知的那天。 相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硬纸板上写着血红的规则： 副本名称：《冥婚照相馆·三生三世套餐》 通关条件： 1. 拍摄三组婚照（古风/民国/西式），每组需达成【阴间美学】评分S级 2. 禁止拒绝系统的配偶指令（如拥抱、对视10秒等） 3. 违规惩罚：相框里的【自己】会变成尸体 最后一张照片的新郎西服里，有一行极容易被忽略的小字—— 隐藏任务： 而任务内容，是空的。 第9章 冥婚照相馆（一） “隐藏任务？”虞白嘟囔，眉头皱起。 虽说通关要求没提，但完成隐藏任务总会有好处的吧…… 于是他向系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系统语气竟然有些疑惑： 【隐藏任务？这个副本里不该有隐藏任务才对……】 虞白：…… 这游戏怎么回事？设计这么不严谨吗？ 然而下一秒，系统就仿佛从没被困扰一样，欢快地宣布：【副本角色分配如下：虞白饰新娘，贺卓雀饰新郎】 虞白：？？？ 他，新娘？ 在他懵逼的表情中，系统给出了新的指令：【现在进行第一组拍摄：古风】 下一秒，虞白就被前台店员NPC按住了肩膀，对方手腕纤细但力气极大，直接塞给他全套的血红嫁衣和凤冠霞帔。 虞白原本以为这套行头会很沉重，但入手竟然是轻飘飘的。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凤冠霞帔以及精美的绣花鞋……统统是纸做的。 贺卓雀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你自己的婚服——大红的婚服上，竟绣着寿衣的图案。 虞白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吐槽欲：“你们婚纱摄影跨行搞葬？” 店员NPC阴笑：“客人，这里本来就是殡仪馆啊，哪来的跨行？” 眼看着气氛有点剑拔弩张起来，贺卓雀走过来，淡定地帮虞白系盘扣：“没事，尸体比活人听话……”他眨眨眼睛，冰凉的指尖拂过虞白喉结：“挺合身的。” 虞白不着痕迹地拉开和他的距离，眼睛向一边寻找：“凌灵芭呢？” 贺卓雀自然地收回手，直起身：“她去找‘代班BOSS’了，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线索。” “毕竟——”他活动手腕，嘴角又勾起熟悉的轻笑，“她的通关条件跟我们肯定不一样。” 虞白一愣，思考了几秒后又问道：“那你呢？你不是通关过这个副本吗？” 贺卓雀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虞白主动问起自己的情况：“我只要……” “下一对。”一只工装丧尸从拍摄间探出头来，他就是摄影师。看起来年轻朝气，是个元气少“鬼”。 与此同时，一对刚拍完照的丧尸新人从摄影棚走了出来，身上也穿着“冥婚服”。出了门，丧尸新娘还回过头看了摄影师一眼，似乎是留恋。 虞白心说这里好像有三角恋的味道，但直勾勾看着人家也太不礼貌了，便低着头悄悄关注丧尸新娘的一举一动。那张脸，虽然化了妆，但—— 新娘经过他时，他已经彻底确定：新娘和店员非常像！ 绝对没错！他可是专业的，就算对方化了妆也难逃他的法眼！ 虞白一脸吃瓜的表情，悄悄对身边的贺卓雀嘟囔：“这新娘和店员是什么关系？姐妹？” 贺卓雀脸色微变，好像想起了什么，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大概，我们进去吧。” 虞白眉头一挑：他怎么这个表情，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问出口，店员就朝摄影师的方向回了一句：“宋老师您稍等哦，我这边妆发还要再弄一下。” 她把虞白按在梳妆台前，手里拿了只唇釉：“客人您底子够好了，就是唇色有点淡，我给您画个纯欲玻璃唇。” 虞白嘴角抽搐，而脑内系统却突然出声： 【发动技能“防腐直觉”，识别到死亡陷阱】 虞白后背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目光下意识地锁定那只唇釉：它有问题！ 他连忙摆手，从工具箱里拿出B级道具“诅咒系列”化妆刷，从里面拿出一只豆沙色的唇线笔：“用这个吧，不要那么艳的。” 店员一愣，似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语气呆呆的：“啊……上镜是需要鲜艳点的色号……” 虞白不由分说地把唇线笔塞到她手里：“那就后期调色吧，就用这个。” 见店员不再坚持，虞白松了口气，心说这样自己就避开死亡陷阱了。 不过……这技能有点坑啊，只是可以粗略地识别，但并不能明确说出死亡陷阱是什么，还是得靠他自己找。 然而下一秒，系统就开始在他脑内尖叫： 【警告！警告！请避开死亡陷阱！！】 虞白额上瞬间浮起了一层冷汗：如果不是那只唇釉，还能是什么？！ 而这时，镜子里的“虞白”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镜子外的虞白目瞪口呆。 镜子仿佛一道分界线，而镜内镜外是两个世界。两个虞白动作完全一致，只是表情略有不同，但光是这点微妙的差别足以带来完全不同的气质。 系统声音急促，仿佛催命： 【死亡倒计时：3、2……】 “砰！”一柄寒光闪烁的手术刀突然破空飞来，牢牢钉在了那面镜子上！ 镜面瞬间碎裂成蜘蛛网状，镜内“虞白”的形象也灰飞烟灭，仿佛被擦去一样彻底消失。 “你没事吧。”贺卓雀走过来，表情关切，语气竟有一丝慌张，“有没有受伤？” “没……” 虞白还没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镜面：“虞白”消失前皱了下眉，很不耐烦似的。 贺卓雀看着虞白恍惚的神情，微不可见地“啧”了一声。 “刚刚那是什么？”虞白终于回过神，转头茫然地看向贺卓雀：“鬼？” 贺卓雀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鬼吧。” “所以这个副本的鬼都藏在镜子里？”虞□□神还是有点恍惚，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那为什么你照镜子没事？” 刚才贺卓雀也有在镜子里的影响才对。 贺卓雀嘴角微微抽搐，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我不算普通玩家……规则束缚不了BUG。” “这么好……”虞白继续揉着太阳穴，表情疲惫地闭着眼睛。 贺卓雀见他没有问太多，心下微松。侧头看向已经被吓傻了的店员NPC：“我们可以进去拍照了？” 店员哪还敢惹他，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 贺卓雀满意地拉着虞白的胳膊走向摄影棚。 摄影棚的布置看起来很正常，门口的架子上摆着几层拍照用的道具、椅子，屋内放着几个不同形状的补光灯，还有个可调换的背景墙。 唯一特殊的，当属屋子中央的那口大红棺材。 摄影师宋威指挥门口的两人一同站在棺材里面，当他看到穿着红嫁衣的虞白时明显愣了一下，虽说虞白长得挺好看，但一眼也能看出来是个男的啊…… 自己思想也蛮开放的，对同性恋当然没有什么歧视，但这哥们儿刚才气的把镜子都砸了，估计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看。 还是内心不自洽啊。 思及此，宋威握拳：“兄弟你要坚定地追求爱情啊，不要被世俗的眼光打败！你穿这个很漂亮的！” 虞白：？？？ 漂亮？？？ 镜都的某地下电影院里，程小满看着直播笑的花枝乱颤，筒里的爆米花“哗啦啦”撒了满地。 “一诺姐，这个NPC太搞笑了，他都脑补了些什么啊。” 而坐在她身边的许一诺并没有笑：“脑补？NPC为什么会脑补？” 程小满笑够了，塞了把爆米花进嘴，含混道：“一些比较高级的NPC程序也更复杂，看起来就像会脑补一样……不是真的脑补啦。” 许一诺闻言皱眉，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看向屏幕中的宋威。 而摄影棚内，虞白则是一脸黑线：他换衣服是为了遵守规则，倒还真没想过情侣关系的问题。 他是觉得贺卓雀很帅啦……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也不是说觉得谁帅就要和谁谈恋爱啊。 贺卓雀倒是没什么反应，没肯定也没否认，拉着虞白径直走进了那口棺材。 虞白对上一个副本发生的事心有余悸，生怕再来个精神控制系的BOSS把他骗进棺材，但在棺材外面左看右看，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里面，一点异常也没有。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道具。 贺卓雀看出了他的犹豫，也不催他，而是率先站进去等着。 虞白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想浪费时间，便赶紧站进去，按照宋威的要求和贺卓雀摆了种种造型，为了遵守规则，还不得不做了拥抱、公主抱、深情对视等亲密姿势…… 等到宋威喊“结束”的时候，系统终于给出：【“阴间美学”评分 ：10/10 】 【完成进度：1/3】 虞白：…… 忘了，他们要拍三组照片。 宋威取出相机内存卡，插、进电脑，熟练地打开文件夹：“来挑照片吧。” 虞白赶紧过去，说实话，他想赶紧跳过这个过程。毕竟系统已经给了他10分，也就是说“挑照片”完全是不必要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贺卓雀也加快脚步配合。 然而看到那些照片后，虞白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图片全是黑白的。 这太奇怪了，明明之前看的相册里，那些样片是彩色的。 “这……你开了黑白滤镜？”虞白问道。 “嗯，”宋威点头，语气轻松：“这样比较契合主题~” 被这个欢脱的摄影师感染，虞白微微舒展眉头。 而这时，宋威突然补充道：“冥婚主题嘛。” 虞白又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在他的理解中，冥婚应该是活人和死人的婚姻，结婚双方是阴阳两隔的。 他和贺卓雀的组合倒是符合这个认知——他是活的，而贺卓雀是尸体。 这时，宋威手指一顿，屏幕正好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图片里，虞白和贺卓雀正在对视。 而虞白身后，另一个“虞白”正冷笑着看着他们。 第10章 冥婚照相馆（二） 棺材里站着另一个“虞白”。 那个“虞白”穿着和虞白一模一样的衣服，脸色却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正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外的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他”的眼睛完全没有反光，黑洞洞的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怎么了？”贺卓雀察觉到虞白的异常，走到他身后。 虞白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你们……没看到吗？”他指向屏幕，“棺材里……” 宋威疑惑地凑近屏幕：“棺材怎么了？哦，你是说这个反光？后期可以修掉的。” 贺卓雀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突然眯起眼睛。 “没什么问题。”他平静地说，“继续看下一张吧。” 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他们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在假装看不见？ 他再次看向屏幕，本以为那个“他”会依然站在那里，但现在已经将脸完全贴在了棺材的玻璃盖上，五官被压得扁平变形，却依然保持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要爬出来！ 虞白腿肚子转筋，冷汗“唰”地冒了出来。然而贺卓雀却无动于衷，更别提攻击“虞白”了。 观众则注意到虞白的SAN值正在飞速下降—— 17……13……7…… 【woc，发生什么了，虞白的SAN值崩了？！】 【幻觉吧，不知道看到什么了】 【靠！又是精神系！一生之敌啊！】 …… 摄影棚里，“虞白”坚定而缓慢地爬出电脑屏幕，探出半个身子靠近虞白——他仍然保留着黑白滤镜里的服饰颜色，整个人好像个褪色的假人。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用口型说着：“虞——白——” 虞白只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下意识把自己的A级道具“BUG手术刀的仿品”刺向鬼的脑袋。然而这结结实实的一刀却并没有实感，“虞白”的额头仿佛一个黑洞，将整个刀锋包裹。刀口四周渗出黑色沥青般的粘稠液体！ 【系统，扫描这张照片！】他勉强保持清醒，在脑海中命令道。 【扫描中……未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非“死亡陷阱”。】系统冷冰冰地回应。 虞白背后渗出冷汗。这不可能。那个东西明明就在照片里，系统怎么会检测不到？ “虞白？”贺卓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 虞白眼神开始空洞，没有回应。贺卓雀瞬间变了脸色：刚才以他的眼睛为媒介，“虞白”出来了！ BUG手术刀随着他的操控向屏幕飞去—— 然而下一秒，刀却被一副键盘格挡！ “你干什么？！”宋威举着那副键盘，皱着眉大喊，“你不怕掉评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系统突然出声： 【警告！NPC判定“不合理攻击”一次，警告两次将会降低“阴间美学”评级】 贺卓雀不耐烦地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那点评分？！ “我……我去趟洗手间。”这时，虞白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宋威皱眉：“我们时间很紧，凌小姐还在等——” “五分钟！”虞白打断他，逃也似地冲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光惨白，虞白用冷水拍打着发烫的脸颊，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至少……是正常的自己。 他长舒一口气，却在低头擦脸的瞬间，听到镜子上一个细微的碎裂声响。 咔嚓。 虞白猛地抬头，镜中的自己……没有动。不，准确地说，镜中的他慢了半拍才抬起头，而且嘴角正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与照片中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我操！”虞白踉跄着后退，撞在洗手间的门上。 镜中的“他”却向前倾身，整张脸几乎贴在镜面上，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虞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那两片蠕动的嘴唇。 【找……到……你……了……】 随着这无声的宣告，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只苍白的手从镜中伸出，抓向虞白的脖子！ 虞白本能地侧身避开，那只手擦着他的脖子划过，留下一道冰冷的触感。他转身拉开洗手间的门冲了出去，心跳如擂鼓。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地亮着。虞白跌跌撞撞地跑向摄影棚，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 “贺……贺卓雀？”虞白喘着粗气，抓住对方的手臂。 贺卓雀的目光落在虞白脖子上：“你受伤了。” 虞白这才感觉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一摸，手指上沾了血。那只手明明只是抓了他一下…… “跟我来。”贺卓雀拉着虞白走进一间空化妆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 “那东西……从镜子里……”虞白语无伦次地说。 “……‘镜鬼’。”贺卓雀平静地说，动作轻柔地帮虞白清理伤口，“这个副本的特殊设定。系统检测不到，因为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 虞白瞪大眼睛：“你知道？那你为什么——” “我也是刚刚确认。”贺卓雀打断他，“宋威的反应太奇怪了。正常情况下，NPC不会对玩家的异常行为有那么大反应。” 虞白想起宋威用键盘挡住他的手术刀的场景：“你是说……他不是普通NPC？” 贺卓雀点头：“我认为他是这个副本的隐藏BOSS，负责‘阴间美学''的评分。而那个镜鬼……可能是评分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梳妆台上的镜子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到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如同蜘蛛网般迅速蔓延，转眼间整面镜子都布满了裂纹。而在那千万块碎片中，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一个“虞白”，每一个“他”都在诡异地微笑。 “别看镜子！”贺卓雀一把将虞白的脸转向自己，但为时已晚。 虞白感到一阵眩晕，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棺材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照片中的自己……每一个“他”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每一个呼唤都像一把刀，剐蹭着他的神经。 【警告！玩家虞白SAN值降至1，濒临崩溃边缘！】 系统的警告声在虞白听来如同遥远的回声。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声。恍惚间，他感觉有人将他扶起，拖着他快速移动。 “坚持住，别闭上眼睛！”贺卓雀的声音仿佛从水下传来，“看那些照片！找出不一样的那张！” 虞白被按在电脑前，屏幕上依然是那些婚纱照。但现在，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一个“他”站在棺材中或角落里，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他。 “不……都一样……”虞白痛苦地摇头。 “再仔细看！”贺卓雀厉声道，“副本不会设置无解的陷阱！” 虞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一张一张地审视那些照片。头痛欲裂，视线模糊，但他还是坚持着……直到他看到第七张照片。 这张照片里，棺材是关着的。而且……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与其他照片不同。 是2095，5.18，0:01。 “这……这张……”虞白艰难地指向那张照片。 贺卓雀立刻会意，将那张照片拖入回收站，然后清空。 刹那间，化妆室里所有的镜子同时爆裂，碎片如雨般落下。虞白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压在心口的巨石被移开了。 【玩家虞白SAN值回升至10，脱离危险区域。】 虞白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贺卓雀罕见地迟疑了一瞬，斟酌着开口，“你的倒影，或者说，副本根据你的数据生成的镜像AI。”他解释道，“它通过电子设备和反射面出现，目的是降低玩家的SAN值。一旦SAN值归零……” “就会成为照片的一部分。”虞白接上他的话，想起凌灵芭的话，“镜鬼代替他们出来，所以所谓的‘忘掉很多东西’只不过是数据不全。” 他低下头：“所以‘阴间美学’的评分标准是……” “保持理智的同时完成拍摄。”贺卓雀点头，“宋威一直在引导我们按照他的标准行事。拒绝镜鬼的影响，完成‘完美’的冥婚照片，这才是通关的关键。" 虞白苦笑："所以一开始听到的评分是让人放松警惕的，选照片才是真正的考验……”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脖子上的伤口，却发现伤口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是……精神污染造成的幻觉伤害。”贺卓雀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站起身，“走吧，宋威该等急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虞白深吸一口气，跟着贺卓雀走出化妆室。走廊尽头的摄影棚门口，宋威正倚着门框等待，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休息好了吗？我们接下来要拍民国婚礼。”宋威的声音轻快得近乎诡异，“凌小姐特意嘱咐，要拍一张‘合棺’的照片呢。” 虞白的血液瞬间凝固。合棺？那岂不是意味着…… 贺卓雀捏了捏他的手臂，低声道：“别慌，记住，都是假的。” 但当他跟着宋威走进重新布置过的摄影棚，看到那口敞开的棺材，以及棺材里铺着的、绣有他名字的红色锦缎时，虞白知道—— 这场与镜鬼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1章 冥婚照相馆（三） “合棺照是我们永恒婚纱摄影的招牌项目。”宋威的声音在幽暗的摄影棚里回荡，他掀开棺材盖，露出里面血红色的丝绸内衬，“新娘需要躺在棺材里，新郎站在外面，两人十指相扣。” 虞白的视线死死盯着棺材内部。在那红色丝绸上，用金线绣着他的名字——“虞白”，字迹工整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墓碑铭文。 “这不合规矩。”贺卓雀突然开口，“冥婚习俗中，活人不能入棺。” 宋威的笑容僵了一瞬，又立刻恢复：“但这是艺术创作，贺先生。阴间美学讲究的就是生死交融的意境。”他转向虞白，“您说是吗，虞先生？” 虞白的喉咙发紧。棺材内部有一处不自然的反光——内壁上嵌了一面镜子。镜子内部的影像正在发生某种扭曲，仿佛有另一个维度的东西正在试图突破界限。 【系统，扫描棺材】他在心中命令。 没有回应。 【系统？】 一片死寂。虞白的心沉了下去——系统完全失灵了。 “我去准备灯光。”宋威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走向摄影棚角落。 贺卓雀立刻压低声音：“他在强迫触发镜鬼事件。合棺意味着封闭空间，镜鬼会马上完全实体化。” “我的系统失效了。”虞白声音发颤。 贺卓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系统检测不出来，因为‘他’不是游戏程序……而是活的。” 虞白瞳孔骤缩：“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贺卓雀快速说道，“《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各个副本用的都是现实世界的死者意识数据，但有些数据……产生了自主意识。镜鬼就是其中之一。" 虞白皱了皱眉：“就算它是活的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死者，哪来的数据？” 贺卓雀一愣，噎了一下才回答：“……镜鬼只是死者数据，不一定就是复制了‘正牌’的数据……可能只是生成了个相同的外貌……‘虞白’只是长着你的脸而已。” 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急促：“凌灵芭说的从这个副本出来的玩家会忘掉很多事，也能证明这一点——镜鬼不一定就有所有的本人数据……” 虞白的嘴唇蠕动了下——从“虞白”出现开始，贺卓雀就有点言辞闪烁，刚才加快语速就好像…… 急于证明什么。 是他的错觉么？ 刺眼的白光有一部分泄露了过来，宋威已经调试好聚光灯，直射棺材内部：“请吧，虞先生。凌小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虞白看向贺卓雀，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深呼一口气，迈步走向那口红木棺材。 棺材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当虞白躺进去时，冰凉的丝绸贴着他的后背，让他想起停尸房的裹尸布。宋威俯身调整他的姿势时，虞白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习惯了死人手指的温度。 “完美。”宋威轻声说，然后缓缓合上棺盖。 棺盖闭合的瞬间，虞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棺材内部的空间开始扭曲、延展，原本应该紧贴面部的棺盖突然变得遥不可及。而在那片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张脸——他自己的脸。 “虞白”来了。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图像或倒影。虞白能嗅到“他”身上冰冷的金属腥气，看到“他”眼球上爬满的血丝。“虞白”俯身贴近，与虞白鼻尖相触。 “终于……我们是一体了。”‘虞白’的声音跟他一样，但更像是无数电子杂音的混合体。 虞白心里一阵毛骨悚然——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猛地抽出仿制BUG手术刀刺向“虞白”的咽喉，但刀刃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如同刺入一团全息影像！ “虞白”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电流的噼啪声：“没用的，你无法阻止我‘复生’。” 随着他的话语，棺材内部突然出现了无数个微型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虞白人生中的某个片段——童年的家、学校的走廊、殡仪馆操作间……而每一个画面的角落中，都有一个“虞白”正转过头，对着镜头诡笑。 虞白注意到，一个角落的屏幕上，电子表上显示2095，5.18，0:01，贺卓雀的尸体正从操作台坐起，同自己谈话！ “你到底是谁？！”虞白目眦欲裂，“镜鬼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镜鬼？”“虞白”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随后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别把我和那东西混为一谈！” 虞白仿佛被当头一棒：“虞白”根本不是镜鬼！怪不得贺卓雀一直言辞闪烁。 他一定知道“虞白”的真实身份！ 虞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SAN值再次开始暴跌，系统界面在他视野中闪烁红光： 【警告！SAN值：17……14……10……】 “滚出我的脑子！”虞白怒吼，手术刀疯狂挥舞，击碎了一个又一个微型屏幕。每块屏幕碎裂时，都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飞溅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细小的伤口。 可无济于事，“虞白”却越来越清晰，他的身体逐渐从虚幻变得真实，甚至开始有了温度。而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单薄干瘪，正逐渐向纸片人靠拢。 “他”抓住虞白的手腕，触感真实得令人作呕。 “很快，我就是虞白了。”“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而你……会成为照片里的幽灵。" 虞白突然意识到“虞白”的策略——“他”正在通过精神污染置换他们的身份。当他的SAN值归零时，“虞白”将完全取代他的存在。 他咬咬牙：得想想办法！ 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疲惫感潮水一般涌上来，他开始不自绝地犯困，上下眼皮打架…… 就在这时，棺材盖突然被掀开，刺目的光线涌入。贺卓雀站在棺材旁，手中拿着一面化妆镜，将聚光灯的光线反射进棺材内部。 “虞白”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虞白抓住机会，手术刀直刺“他”的胸口。这一次，刀刃有了实感——“虞白”在强光下暂时实体化了！ 黑色粘稠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溅在虞白脸上，冰凉刺骨。“虞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却依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你……跑……不……掉……”“他”喘息着，“我……就是你……” 虞白没有废话，手术刀再次刺入，这次瞄准的是“虞白”的咽喉。刀刃穿透的瞬间，整个摄影棚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地扭曲变形。 “虞白”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像素点，但“他”仍然死死抓着虞白的手腕：“不要……挣扎……” 但“他”的目光看的却是贺卓雀的方向，嘴角的笑容显得愈发诡异。 直到“他”完全消失，虞白都感觉那诡异的微笑残留在眼前。同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虞白”消散的地方传来，他的视野开始分裂，仿佛同时看到了两个视角——一个是躺在棺材里的自己，另一个则是从棺材里向外看。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躺在棺材里的自己身上。 而他不知道的是，直播间影像早就被切断了，舒缓的音乐中，黑屏上的弹幕一片混乱： 【？？？虞白进了棺材然后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辣鸡游戏！辣鸡直播！信号还能断，这副本不是你们自己开发的吗？！】 …… 程小满熟练地删除了那条“副本开发”相关的弹幕，漫不经心道：“那不是虞白的镜鬼？贺卓雀什么意思？” 许一诺往嘴里扔了颗爆米花：“谁知道呢。” “贺卓雀也不是百科全书，没准儿说错了呢。” 程小满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宋威——虽然他之前使用键盘格挡了贺卓雀的攻击，但是不是“智能”得太过了…… 许一诺之前说的“脑补”就已经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眼下她更是猜测宋威为了弥补凌灵芭的生态位，发生了某种“异变”。 她皱了皱眉，立刻给官方发去邮件：【请求调取副本“冥婚照相馆”NPC宋威的代码】 “一诺姐，”程小满点击发送，等待回应期间转身看向旗袍美女，“‘那位’为什么派你来亲自清理贺卓雀？” “那位”说的是主神。 许一诺作为官方“回收程序”的一员，同时也是主神的亲信。 “跟那位关系不大……”许一诺下意识地转动戒指，目光空得仿佛是在回忆，“官方指派，我作为官方的‘回收程序’，而不是主神代言人。” 程小满撇撇嘴不再刨根问底——但“回收程序”人才济济，一定要派出她？ 对贺卓雀这个BUG，官方有必要这么折腾？ 她再度把视线转向大银幕：直播画面已经恢复，然而站在贺卓雀身边的虞白，身上却带了股微妙的不同。 弹幕也在刷： 【靠！发生了什么？虞白被掉包了？】 【？？？前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他手指，虞白原先戴戒指的地方现在有道红线】 “虞白”低头看了看手指上那一圈极淡的红线，优雅地整了整婚服袖口，对贺卓雀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谢谢你的帮助，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拍摄了。” 第12章 冥婚照相馆（四） 贺卓雀的目光在“虞白”和屏幕之间来回移动，脸色阴晴不定：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别这么看着我，”“虞白”轻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红印，“别忘了我能站在这里，全是你的功劳。” 电脑屏幕里的虞白脸色瞬间惨白如鬼—— 贺卓雀和“他”是一伙的！ “宋威，”贺卓雀突然开口，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表情，“如果照片主角被调包，会影响评分吗？” 宋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相机后面，镜头对准了两人：“阴间美学讲究的是真实……不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感，“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打动评委了。” “虞白”走向贺卓雀，伸出手：“合作愉快？”他露出一个酷似虞白的“职业化”笑容，“毕竟我们现在是队友了。” 贺卓雀盯着那只手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你说得对，”他握住“虞白”的手，“合作愉快。” 然后，在“虞白”错愕的目光中，贺卓雀猛地将“他”拉向自己，手术刀直接刺入了“他”的胸口！ “但我更习惯和原来的队友合作。”贺卓雀冷声道，同时转动刀柄，伤口被搅动，流出更多沥青一样粘稠的“血液”。 “虞白”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同一时刻，虞白感到屏幕内的空间开始崩塌，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往外推—— 随着一阵刺眼的白光，虞白重重摔在了摄影棚的地板上。他抬头看到“虞白”的身体正在分解成无数数据流，正在被一只写着“MIRROR”的青色【故障千纸鹤】吸收。 “不！这不可能！”“虞白”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明明已经……取代……” 贺卓雀抿了抿唇，沉默地敲击着【逻辑键盘】。 “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中，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蔓延—— “原来是这样……”“虞白”勾起一个冷笑，在身体彻底消散前一秒打了个响指。 瞬间，千纸鹤风化成沙，被一股无形的阴风吹散！ 刚爬起来的虞白眼睁睁看着“虞白”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你犯了个错误。那……不是我的代码。”“虞白”彻底消失，只剩声音叹息一般回荡在空中。 虞白艰难地走向贺卓雀，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的系统界面开始重新加载，但所有数据都混乱不堪。 【玩家ID：ERROR】 【等级：#@￥%】 【SAN值：--无法识别--】 他一时怔愣：“我的数据……” “被污染了。”贺卓雀收起键盘，摇摇晃晃地起身，“‘虞白’在你体内留下了数据碎片，系统现在无法识别你是玩家还是NPC。” 虞白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通关。 宋威突然鼓起掌来：“精彩！太精彩了！”他兴奋地查看相机里的照片，“这种真真假假的冲突感和暗流涌动……正是阴间美学的精髓！” 虞白这才注意到，相机已经自动拍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虞白”的消散、他的回归、数据的混乱……全都成为了“冥婚照片”的一部分。 “凌小姐一定会喜欢这组照片。”宋威微笑着说，“特别是最后这张……‘死而复生’，多么浪漫的主题。” 虞白微微皱眉，宋威反复提到的“凌小姐”，是代班的清洁工NPC？ 虽然语境上看这样理解没错，但他总有股淡淡的违和感…… “凌小姐是这家照相馆的老板？”贺卓雀突然出声，“听说你们的老板很少露面……怎么？今天这么特殊？” 宋威脸上的表情有了瞬间的裂痕，但转瞬即逝就又恢复了营业式的微笑：“凌小姐不是老板——” 他向门外努努嘴，“是那位店员的姐姐。” 虞白眉头微微皱起：店员的姐姐？和之前那位肖似店员的新娘有什么关系吗…… “双胞胎？”他看向门外问道，“她新婚？我们前面的那位新娘？” “虞先生，您真是好眼力，妆那么浓都能看出来。”宋威点头肯定，“我们老板‘人间蒸发’了，倒是这位凌小姐更像老板……” 系统这时突然诈尸： 【现已触发隐藏任务：摄影师和双胞胎】 【完成奖励：技能“入殓师の尊严”升级：在副本中对尸体类BOSS暴击率 10%】 贺卓雀也听到了系统的话，对虞白低声道：“隐藏任务原来没有，是新加的设定……他们在大幅调整副本。” “这个凌小姐很有可能是关键，她掌握着最终评分权。" 虞白下意识地点点头，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椎窜上来。在他视野的角落里，破碎的电子屏幕碎片中，还有一个微小的“他”正对着自己微笑……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虞白”从来没有消失。 “他”只是撤退了。 而现在，“他”正潜伏在暗处，等待下一次机会。 “知道了……”虞白敷衍地摆了摆手。贺卓雀在他心中的信用评分已经下降至冰点，全盘相信他是不可能的。 贺卓雀的眼神暗了一瞬，嘴唇蠕动了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盯着虞白戒指上的细微裂痕—— 那有一道新生的、容易被忽视的裂痕。 摄影棚的大门突然打开，凌小姐穿着一身血红嫁衣站在门口，头上盖着半透明的白纱，隐约可见她惨白的脸和鲜红的嘴唇。 “我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阴风，“我的新郎准备好了吗？” 虞白马上皱起眉头：新郎？她不是新婚吗？ 他的视线落向她空无一人的身后，顿时了然——之前那位新郎，恐怕已经成为了一张照片。 “那位‘新娘’才是你的‘新郎’，”宋威指了指虞白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调试镜头，“他们还有组‘西式婚礼’没拍，要不你等会？” 凌小姐的红嫁衣在惨白灯光下泛着血色的光泽。她缓缓抬头，白纱下的目光穿透布料，直直落在虞白身上：“等？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宋威调试镜头的手微微一顿，语气竟变得有几分严厉：“凌小姐，流程还是要走的。毕竟……老板定的规矩。” “老板？”凌小姐轻笑一声，声音像是碎玻璃在摩擦，“她已经是历史了，不是吗？” 虞白和贺卓雀同时一震。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副本里的NPC知道原来的BOSS被顶替了？ 宋威面色如常，语气有几分无奈：“凌小姐，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摇摇头，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虞白：“麻烦你先和她拍一组‘冥婚’。” 还没等虞白回答，凌小姐就迫不及待地走到聚光灯前摆了个姿势。 她缓缓抬头，白纱下的目光却越过虞白，直直投向宋威，语气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恭敬：“宋老师，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虞白敏锐地注意到，凌小姐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是期待，夹杂着兴奋。她对宋威的态度根本不是对同事，更像…… 宋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调整着相机镜头，仿佛在欣赏艺术品。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妆容太淡了，可儿。” 凌小姐——凌可儿——像是被鞭子抽到般猛地抬头：“是吗？！那我马上补妆！！” 她急忙摸索着化妆箱，粉饼差点掉在地上。 贺卓雀眯起眼睛，低声对虞白说：“不对劲。NPC不会对同事用敬语……” 虞白：…… 这已经不是敬语的问题了，凌可儿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宋威和凌可儿之间的关系肯定要复杂得多。 他没有回应，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宋威身上。摄影师此刻的气场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打工人，而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导演，正在欣赏演员的表演。 “凌可儿是代理BOSS？”虞白轻声反问，“可她看起来像宋威的专属模特。” 凌可儿紧抿嘴唇认真补妆，反复涂抹的口红在嘴角划出一道刺眼的红痕。宋威嘴角微抽：“够了。就这样吧。” 他放下相机，走到凌可儿面前，用指尖轻轻擦掉那道多余的口红。凌可儿顺从地仰起头，配合他的动作。 “你轻点，”宋威的声音异常轻柔，“你本来就很漂亮，不用画得和灵芭一样。" 虞白皱眉——凌可儿在模仿凌灵芭？ 凌可儿睁开眼睛，眼中泛起爱慕：“你可真温柔……从来都是。” 她突然抓住宋威的袖口：“我要你当我的新郎，现在就和我拍照！” 宋威纵容地笑笑，珍惜地望着她的脸，转向虞白时又恢复了职业性微笑：“虞先生，计划有变。您将担任摄影师——毕竟原来的摄影师已经——” 他顿了顿，指向自己说：“……离职了。” 系统提示突然出声，但说话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隐藏任务更新：冥婚仪式】 【要求：玩家虞白担任摄影师，为凌可儿小姐拍摄一组“永恒婚照”】 【奖励：隐藏BOSS宋威的赏识】 【警告：拒绝任务将立即触发“鬼新娘暴走”事件】 虞白的血液几乎冻结。 系统提示点明宋威是隐藏BOSS，而代班BOSS凌可儿却变成了所谓的“鬼新娘”。 这违背了游戏规则！ “你更改了副本代码？！”贺卓雀厉声问宋威，手术刀已经悬浮在空中。他刚才查看，副本的防火墙加固了，就算是他也黑不进去。 宋威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贺卓雀的手术刀突然变成一束塑料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小把戏。”宋威漫不经心地说，“就像三年前你让我相信自己是新郎一样容易，贺先生。" 虞白目瞪口呆，猛地回头看向贺卓雀：“三年前……你从三年前就开始改副本的代码？！” 贺卓雀抿唇点了点头，迟疑地开口：“……‘冥婚照相馆’是我改代码的第一个副本。” 第13章 冥婚照相馆（五） 虞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 那个夜晚，操作间里苍白的灯光，殡葬专用化妆工具，尸体冰冷的指尖…… 那个梦魇一般的午夜，才是他被卷入这个游戏的开端！ 但虞白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担任摄影师，为凌可儿拍摄一组“永恒婚照”。他咬咬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无名火，决定将凌可儿作为突破口。 他走到凌可儿面前，拿出手持镜照着她的脸，换上一副专业又温柔的腔调：“既然主题是‘永恒’，不如我们的妆造就加上钻石元素，平衡华丽元素和破碎感……” 他从工具栏中取出化妆箱————里面除了“诅咒系列”化妆刷，他还加入了入殓师专用的修复工具。 凌可儿空洞的眼睛微微转动，聚焦在镜子上。当她看到自己惨白的脸时，嘴唇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您看，”虞白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安抚死者家属，“眼下贴两颗钻石，象征永恒的爱情。”他用特制胶水小心翼翼地将水钻贴在凌可儿眼下，“再扫一点腮红，既像娇艳的玫瑰，又像清透的朝露。” 他的动作专业而精准，手指稳定得不像身处险境。这是多年入殓师生涯练就的本能——无论面对多么支离破碎的遗体，都要给予最后的尊严。 凌可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她也这样说过……” 而虞白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凌可儿，为什么有体温？！ 在一众尸体中，凌可儿指腹的温热显得格外突兀。 虞白心下一动，非但没有挣脱，反而顺势检查她的指甲——甲缝里有细微的电子元件残渣，像是经常接触破损的电子设备。 “摄影师追求完美的瞬间——"虞白疑惑地皱眉，松开她的手腕，试探着说，“……但天然的完美并不存在，只有人造的，不是吗？” 凌可儿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什么。她松开手，声音细若游丝：“镜子……不能照太久……” 虞白的心跳加速：她在警告自己镜鬼的特性！ 虽然“虞白”不是镜鬼，但这个副本里镜鬼确实存在！ 他假装整理化妆刷，趁机将一只红色【故障千纸鹤】贴在凌可儿的手腕内侧——这是贺卓雀新开发的，用来检测NPC的生命迹象，但现在他需要检测的是别的。 千纸鹤传来的数据显示在手表屏幕上： 【对象：凌可儿】 【状态：重度精神控制（可逆）】 【生命体征：混合型（生物 电子）】 【关联信号源：镜鬼网络】 虞白倒吸一口凉气：凌可儿不是纯粹的NPC，而是某种生物和电子的混合体。这意味着她可能是被改造的往届玩家！ 宋威有些不耐烦地敲打相机：“快点，你们还要弄多久。” 凌可儿撅起嘴，撒娇：“难得跟你照婚纱照，人家想要个完美妆容嘛~” 虞白赶紧就坡下驴：“凌小姐，我们去外面的梳妆台化妆吧，那样效果更好。” 凌可儿自然是满口答应，路过宋威时，他的表情已然是阴晴不定——显然，他快等不及了。 虞白突然恍惚了——不耐烦？难道他不愿意花时间等凌可儿吗？ “噔！” 一声计算机报错适时吸引了宋威的注意—— 贺卓雀在尝试用【逻辑键盘】修改副本代码，毫不意外，失败了。 宋威嘴角挂上讥讽的弧度：“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能救那些玩家几次？他们还有去而复返、自投罗网的……” 贺卓雀的表情被镜片阻挡，而虞白已经顺利带着凌可儿出了摄影棚，坐到梳妆台前。 和之前不同的是，前台那个穿旗袍的接待店员不见了。 虞白心下稍微不安。 他取出一瓶特制定型液——实际上是高浓度电解质溶液，贺卓雀给他的，说是能暂时干扰电子设备的运行。 当他把定型液轻轻喷在凌可儿头发上时，她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瞬，眼中闪过短暂的清明。 “她特意回来找我，但找不到……”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清洁工带着口罩啊……当然找不到……” “她是谁？”虞白又拿出一瓶名叫“防腐剂”的定妆喷雾，喷出后刺鼻的消毒水味强行延长凌可儿的清醒时间，“她……是你妹妹？” 凌可儿挣扎着点头，但目光还是渐渐变得空洞——“防腐剂”并不能彻底唤醒她的理智。 她再次恢复了被控制的状态。 系统在虞白脑内尖叫： 【警告！玩家虞白试图拷问NPC，判定为非法操作！】 虞白嘴角抽搐：神他妈“拷问”，喷点福尔马林就叫拷问了？ 他没有理会系统的大惊小怪，低头将“防腐剂”收进化妆箱。自然也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从背后注视着他。 凌慕儿——那名消失的店员，从后门潜入，躲过化妆镜的反射，悄悄绕到了虞白身后。 凌可儿的余光却发现了她，声音扭曲顿挫地错愕道：“慕、儿？！” 然而太晚了，凌慕儿已经用匕首向虞白刺来—— “刺啦。” 虞白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但衣服还是破了一角。 他咬咬牙，赶紧召唤“丧尸闺蜜”——外援许一诺。 下一秒，旗袍美女踩着沙雕的《好运来》BGM闪亮登场，一油纸伞抽的凌慕儿嗷嗷乱叫。 凌可儿赶忙抱住许一诺的腰：“啊啊啊！姑奶奶你不要伤害我妹妹！！” 凌慕儿也十分识时务地抱住许一诺的大腿：“啊啊啊！姑奶奶你不要伤害我姐姐！！” 虞白和许一诺对视一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姐妹情深戏码搞得措手不及。 “你们姐妹俩是怎么回事？”许一诺收起油纸伞，她看出了姐妹俩的异常，但依然保持警惕，“你们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凌可儿松开抱着许一诺腰的手，苦笑着整理嫁衣：“曾经是玩家。三年前被困在这里，被宋威……改造了。” 随即，她的嘴角出现了真实的缝线，将她泄密的嘴彻底缝上了。 凌慕儿也松开抱大腿的手，站起来拍拍旗袍上的灰：“姐姐成了他理想中的‘新娘''模特兼副本清洁工，我回来救姐姐成了前台接待……每周都要看几十对玩家来拍冥婚照，烦死了。” 虞白敏锐地注意到关键词：“每周几十对？这个副本开放频率这么高？” “因为宋威需要能量维持镜鬼网络。”凌慕儿压低声音，“曾经，每个玩家的恐惧和绝望都是凌灵芭的食粮……现在是他的了。” 许一诺从工具栏里掏出一个特制通讯器，拨通号码联络官方——她要报告，副本BOSS擅自把玩家改造成NPC。 “嘟”声过后，从通讯器里泄露出一道甜美的机械女声：“在镜都发现迷路BOSS请按1，在副本中发现陌生蘑菇请按2……” 许一诺暴躁地对着话筒喊：“转人工！转人工！！” 虞白忍不住吐槽：“准确来说不存在人工，你们都是电子元件……所以你应该喊‘转电工！转电工！’” 许一诺：“……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破嘴？！” “那个……”地上跪着的凌慕儿举手，“我报告个事……”她用气声说，“要拍下他的倒影……” 许一诺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那个甜美的机械女声变得扭曲，逐渐变成宋威的嗓音：“检测到未授权谈话……启动净化程序……” “糟了！”凌慕儿脸色大变，“镜鬼网络……宋威会发现我们泄密的！快切断连接！” 虞白反应极快，从化妆箱掏出一瓶定型喷雾——实际上是电子干扰剂——对着通讯器猛喷。通讯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瘫痪。 “干得漂亮！”凌慕儿竖起大拇指，“这玩意比重启好用多了。” 许一诺心疼地看着冒烟的通讯器：“这可是最新型号……” “命重要还是设备重要？”虞白没好气地说，转向凌家姐妹，“刚才说的拍下他的倒影是什么意思？” 凌慕儿紧张地看了眼摄影棚方向，语速飞快：“宋威通过镜鬼控制一切，但他自己的倒影是唯一的漏洞。镜鬼无法复制创造者，所以宋威的倒影会显示他的真实形态。” “什么样的真实形态？”虞白追问。 “一堆烂代码。”凌慕儿做了个恶心的表情，“破破烂烂，像是个缝合怪，我们亲眼见过一次——在三年前贺卓雀更改他代码的时候。” 虞白想起贺卓雀之前的异常表现：“所以贺卓雀其实是你们的队友……” “也不算，他是别的队伍的，”凌慕儿接话，“他比我们幸运，逃出去了——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 许一诺突然插话：“等等，如果宋威这么强大，为什么还需要你们？直接控制所有玩家不行吗？” “规则限制。以前凌灵芭才是BOSS。”凌慕儿解释，“‘冥婚照相馆’所有NPC都为凌灵芭服务，即使是宋威也不例外。‘新娘’和‘接待’是为了凌灵芭而存在的，宋威也不能消除这两个NPC位置。” 她又补充道：“宋威曾试图移除‘新娘’，只保留‘清洁工’，但失败了，所以只能加强对姐姐的控制。如果强行移除我们，镜鬼网络……乃至整个副本都会不稳定。” 虞白若有所思：“所以宋威既控制你们，又依赖你们。” 这就解释了他对凌可儿既温柔又强横的态度。 “没错。”凌慕儿苦笑，“这就是为什么他宁可对我们进行可逆的控制，也不彻底消灭我们的意识。” 摄影棚突然传来宋威不耐烦的喊声：“化妆需要这么久吗？要不要我亲自来帮忙？” 第14章 冥婚照相馆（六） 凌家姐妹同时一颤，显然对宋威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得快做决定。”凌慕儿焦急地说，“要么趁现在尝试拍照，要么就继续陪他玩冥婚游戏——直到下一个倒霉玩家来替代你们。” 许一诺看向虞白：“你怎么想？” 虞白若有所思，向摄影棚看去：“赌一把。但需要计划——许一诺，你能制造多大程度的混乱？” 许一诺露出神秘的微笑：“足够让这个副本暂时‘卡顿’的程度。毕竟我是‘回收程序’的特派员，有点特殊权限。” “好。”虞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凌可儿，你继续扮演顺从的新娘——凌慕儿，你想办法接近宋威的电脑，关掉那个镜鬼网络。” “那台电脑在暗房里。”凌慕儿说，“而且需要密码……” “……暴力破解它。”虞白从化妆箱底层取出一支“诅咒系列”的特殊唇膏：“拿去，高强度酸性化合物，能溶解大部分金属。” 凌慕儿接过唇膏，眼神复杂：“你们入殓师都随身带这种东西？” “道具而已，”虞白面无表情地耸耸肩，“平时我都用纯天然的——现在行动吧。” 四人分头行动。凌可儿整理好嫁衣，带着空洞的表情走向摄影棚；凌慕儿悄悄溜向暗房；许一诺开始调动她的特殊权限；虞白则准备直奔相机，更改设置，准备捕捉那决定性的瞬间。 回到摄影棚，宋威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我还以为你们逃跑了呢。” 凌可儿不能说话，便走上前搂住宋威的手臂，露出甜蜜幸福的微笑。 宋威眯起眼睛打量她，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的口红……好像有点花了。” 虞白摆弄相机，眼睛却一直往这边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凌可儿的嘴拉上了拉链，虽然用唇妆隐藏了，但宋威还是有发现的可能。 但宋威只是用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凌可儿的嘴角：“要完美，亲爱的。今天的照片将会特别重要……毕竟有贵客在场。”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许一诺。 许一诺突然大声咳嗽起来：“那什么，宋先生，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官方让我向你好好学学构图。” 宋威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当然可以。”他走向电脑，“有一些特别精彩的……” 就在宋威转身的瞬间，虞白迅速调整相机参数，将曝光补偿调到最高——过曝有助于捕捉能量异常，也许能拍下宋威的倒影真相。 “第一张，新娘入棺。”宋威走到电脑前去，同时指挥道，“凌可儿，你先自己拍单人的。” 凌可儿乖乖躺进棺材，双手交叠在胸前。虞白透过取景器看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在指着虞白身后： 【闪光灯】 虞白瞬间明白：只有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才能捕捉到宋威的倒影！ 他假装调整角度，悄悄将一面小化妆镜放在合适的位置，确保闪光灯亮起时的灯光，能反射到宋威身上，得出倒影。 “准备好了吗？”宋威问，手指已经放在桌上的同步闪光触发器上。他朝许一诺抱歉地笑笑：“稍等。” 同步闪光触发器——那个小小的装置，此刻成了决定生死的开关。 虞白的指尖冰凉，但握相机的手稳如磐石。 他太熟悉相机这个工具了。在入殓师生涯中，他经常需要为修复后的遗体拍摄档案照。有些遗体损伤严重，需要多角度闪光来凸显修复细节，又不能让强光惊扰哀痛的家属。精准控制光线，是他的基本功。 “灯光测试。”宋威习惯性地按下测试钮。 砰的一声，闪光灯发出刺眼的白光。就在这一瞬间，虞白透过取景器看到了——在宋威身后的背景板上，一个扭曲的、由无数挣扎面孔组成的阴影一闪而过！ 就是它！ 虞白的心脏狂跳，但职业本能让他压下一切情绪。他快速计算着：闪光持续时间约1/1000秒，峰值光输出在1/800秒左右。他必须在光输出达到峰值的瞬间完成曝光。 “许一诺！”他低吼。 许一诺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三、二、一——‘卡顿’启动！” 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飞舞的灰尘凝固在空中，宋威脸上得意的表情僵住，就连欢快的《好运来》都拖长成怪异的嗡鸣。摄影棚里只有虞白和相机还能移动——这是许一诺用特殊权限为他们争取的宝贵瞬间！ 虞白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 咔嚓。 同步触发器精准工作，闪光灯在快门完全打开的瞬间达到亮度峰值。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在纯粹的光明中，所有阴影都无所遁形。 相机屏幕上，照片缓缓显影—— 照片中央，凌可儿躺在棺材中，表情安详如真正的遗体。但在她上方，宋威的倒影显出了原形——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身影，而是一团由无数痛苦面孔纠缠而成的怪物。每个面孔都在无声尖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面孔中，虞白看到了宋威本人——他的眼睛空洞流血，正对着镜头露出诡异的微笑！ 虞白鸡皮疙瘩瞬间炸开，心下了然：贺卓雀当年篡改的那一部分宋威的代码，就在这里。 贺卓雀的手术刀破风刺向狰狞倒影中的“宋威”。然而手术刀转眼就被宋威召唤的镜鬼截停了：它们在保护宋威的原始代码！ “不！！！”宋威仇恨地向贺卓雀的方向嘶吼，“你怎么敢——” 就在这时，许一诺带着《好运来》BGM一同消失——三分钟时限到了。 “卡顿”消失，时间正常流动！宋威的倒影也随之消失。 整个摄影棚剧烈震动，所有镜面同时爆裂。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无数黑色沥青般的镜鬼爬出，但它们不再服从宋威的命令，而是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 “镜鬼网络已经破坏！”凌慕儿从暗房冲出来，举着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的硬盘，”但副本开始崩坏了！” 贺卓雀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宋威保护“宋威”的画面—— 宋威的原始代码，就是破局的关键！ “虞白！”他喊道，躲开一只镜鬼的攻击，“你拖住宋威，剩下的交给我！” 虞白不免倒抽一口凉气：开什么玩笑？！那么多镜鬼，让他怎么放心地把后背交给贺卓雀？！ 贺卓雀看出了他的犹豫，一边用手术刀刺向镜鬼一边朝他大喊：“出去我就向你解释这一切！现在，相信我！！” 虞白抿唇不语，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自作孽不可活！”宋威一脸愉悦地看向被镜鬼包围的贺卓雀，“贺卓雀啊贺卓雀，你，就是聪明反被聪明——” “铛！” 宋威的话语被打断，虞白挥刀向他刺来，力气之大让他格挡用的相机支架都出现了裂痕！ “这不可能！”宋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虞白，“你……怎么会……” 系统适时解答了他的疑惑： 【发动被动技能：“入殓师的尊严”，对尸体类BOSS宋威造成双倍伤害】 【检测到玩家虞白怒气值飙升，暴击率增加2%】 “铛！铛！铛！” 虞白的动作越来越快，宋威被逼得连连后退，不得不调动更多镜鬼过来帮自己…… 然而镜鬼再多也数量有限，贺卓雀那边的压力直线下降，他拿出【逻辑键盘】，准备找机会改动“宋威”的代码。 凌可儿从棺材中坐起，眼中的空洞被清明取代：“宋威，停手吧！你没有胜算的！” 宋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不，我还没有输，我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虞白已经拍下了第二张照片。 这次没有使用闪光灯，但长时间曝光捕捉到了更可怕的景象：宋威的身体正在溃散成数据流。在他的心脏位置，他本人的面容清晰可见，正在吞噬其他面孔。 “原来如此……”虞白放下相机，“你一直在喂养你自己，壮大自己的力量——” “你一直想取凌灵芭而代之。”贺卓雀接话，“你早有预谋，甚至利用我把她带走。” “我只是顺水推舟……”宋威正在召回那些镜鬼，那些镜鬼靠近他就像被旋涡卷入深渊，“一个小丫头而已，凭什么做副本BOSS？！” 随着吸收的镜鬼越来越多，宋威的身体也开始胀大，身上脸上浮现黑色的代码纹路，手上的黑气渐渐凝结出了一柄剑的模样！ 虞白瞳孔骤缩：剑柄呈黄铜色，花纹繁复，似曾相识——跟殡仪馆的那枚戒指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宋威突然抬头，望向摄影棚外——暗房。 暗房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血红色嫁衣的身影飘了出来。她的盖头已经掀起，露出美艳的脸。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血红色的杏眼。 “凌灵芭……”宋威呢喃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冥婚照相馆（六） 第15章 冥婚照相馆（七） 15 冥婚照相馆（七）往生之地 凌灵芭的血红杏眼扫过一片狼藉的摄影棚，最后定格在膨胀变异的宋威身上。她的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哀。 她面无表情地从衣服口袋里翻出自己的工牌，指着【职务：自由从业者】那一行，说：“如你所见，我现在是盲流子①。” 虞白：…… 很好，是那个他熟悉的凌灵芭。 “宋威，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凌灵芭的声音空灵威严，带着BOSS特有的回声效果，“我给你的权限，不是让你用来满足私欲的。” 宋威手中的黑气剑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旧主的出现：“权限？那些可怜的权限怎么够！我要的是完全掌控！就像现在这样！” 他挥剑指向凌灵芭，黑色剑气撕裂空气。但凌灵芭只是轻轻抬手，那道剑气就在她面前消散成虚无。 “你忘了，这个副本的核心代码，写的是我的名字。”凌灵芭的嫁衣无风自动，“你只是暂时窃取了管理权，从未真正掌控它。” 虞白敏锐地注意到，凌灵芭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在硬撑！她现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完全压制宋威了。 对了，戒指！ 既然那柄剑上的纹路和它类似，就说明这戒指也能做武器！ “凌灵芭，接住！”他将戒指抛向凌灵芭。 宋威怒吼着想要拦截，但虞白已经抢先一步挥刀斩向他的手腕：“你的对手是我！” 叮的一声，手术刀与黑气剑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火花。虞白被震得虎口发麻，但成功为凌灵芭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凌灵芭接住戒指，轻轻戴在无名指上。刹那间，她周身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嫁衣上的刺绣仿佛活了过来，变成流动的代码纹路。 “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闹剧。”凌灵芭的声音变得冰冷，“宋威，我以‘永恒婚纱摄影’创始人的名义，剥夺你所有权限。” 她双手结印，红光形成复杂的几何图形，将宋威笼罩其中。宋威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释放出吞噬的镜鬼。 “不！这些都是我的力量！”宋威疯狂挣扎，“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收集到的！” “通过欺骗和背叛。”凌灵芭眼中红光更盛，“你欺骗贺卓雀，让他以为带我离开就能完整地救我；你背叛我，在我最虚弱时窃取核心权限；你甚至欺骗这些可怜的玩家，让他们成为你野心的养料。” 随着她的每一句话，红光就更强一分，宋威的身体就透明一分。无数被吞噬的玩家意识从他体内逸出，在空中形成模糊的人形。 虞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三年前，凌灵芭发现镜鬼网络可以稳定玩家意识，决定将它改造为“往生之地”，让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得以安息。 但宋威渴望更多力量，便趁凌灵芭维护副本系统时发动偷袭，将她的大部分意识困在镜鬼网络中，而留下一个小碎片，则被半个月前故地重游的贺卓雀“拐”出了副本。 “原来是这样……”虞白喃喃自语，但贺卓雀第一次进来时做了什么，他还是不知道。 此时宋威已经被红光压缩成一团扭曲的数据流，只有那张脸还在不甘地嘶吼：“我没错！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强者统治弱者是天经地义！” 凌灵芭缓缓抬手，准备给予宋威最后一击。但就在这时，整个副本开始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不好！”凌慕儿尖叫，“镜鬼网络被破坏得太严重，副本要崩溃了！” 凌可儿嘴上的拉链随宋威被制伏一同消失，她挣扎着爬向暗房：“必须有人接管系统！否则所有意识都会消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灵芭身上。只有作为原BOSS的她有能力稳定系统，但那意味着她必须再次与镜鬼网络融合，回到那个囚禁她三年的牢笼。 凌灵芭看着崩落的天花板上碎屑和四处逸散的玩家意识，表情几变，最后露出一丝苦笑：“我还以为这次可以完整地离开，但看来这就是我的使命。” 她转向虞白，突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入殓师……不，摄影师，能再帮我拍张照片吗？我想留个纪念。” 虞白心里百味杂陈。他跟凌灵芭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个古灵精怪的大眼少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心里，这具尸体比很多活人都要鲜活。 他默默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看到凌灵芭正在燃烧自己的意识来稳定副本，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异变突生—— 本该被封印的宋威突然暴起，扑向凌灵芭：“要死一起死！” 但比他更快的是虞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虞白已经挡在凌灵芭身前，手术刀精准地刺入宋威的心脏！ 但刀尖在距离宋威一厘米的地方生生顿住，那里似乎多了一层透明防护罩！ “没用的！”宋威癫狂地大笑，“我要你们陪葬！” 副本的崩溃加剧。剧烈的摇晃中，虞白突然感到手腕被紧紧抓住。 “别冲动。”贺卓雀的声音异常冷静，“还有办法。” 虞白皱眉：“什么办法？副本马上就要……”. “相信我一次。”贺卓雀直视他的眼睛，“就像灵芭相信我那样。” 这句话让虞白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贺卓雀如此认真的表情——没有平时的傲慢，没有刻意保持的距离，只有纯粹的坚定。 “……需要我做什么？”虞白最终问道。 贺卓雀快速交代：“宋威的核心代码已经不稳定，但还需要物理层面的彻底清除。我去稳定系统，你解决他。” “你怎么稳定系统？”虞白质疑，“你怎么确定能再改一次宋威的代码？” “我确定，”贺卓雀苦笑，“三年前，我是这个副本的技术总监。” 这个真相如同重锤击中虞白。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贺卓雀进入副本前的异常、对镜鬼特性的熟悉、和各个NPC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还在骗我？”虞白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也不想，”贺卓雀一边快速操作逻辑键盘一边回答，“我的记忆到这个副本就被封印了一些，直到刚才看到宋威的原始代码才完全想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诚恳地看向虞白：“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等出去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现在，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副本的崩塌再次加速，天花板开始大面积剥落。凌灵芭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但她还在强撑着维持系统。 虞白看着贺卓雀，三年前的午夜再次浮现脑海——那具彻底冰冷的尸体，现在就坐在自己眼前，凤眼透过金丝眼镜专注地看着自己。 “……好”虞白艰难地点头，抿了抿唇，“但这次别再‘死’了。” 贺卓雀如释重负地笑了：“遵命。” 两人同时行动。贺卓雀冲向暗房里的主控电脑，手指在逻辑键盘上飞舞，无数代码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虞白则举起手术刀，迎向垂死挣扎的宋威。 “没用的！”宋威疯狂大笑，“系统已经崩溃，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儿！” 虞白没有理会，手术刀精准地刺入宋威的心脏。但这一次，刀尖没有遇到阻力，而是直接穿过了虚拟影像—— 是陷阱！真正的宋威早已转移！ “小心！”凌灵芭用最后的力量警告，“他在……相机里！” 虞白猛地转头，看到宋威的脸正从相机屏幕上浮现，露出狰狞的笑容：“永别了，入殓师先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卓雀完成了最后一段代码：“现在！虞白！用‘逆向显影’！” 虞白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贺卓雀的意图——他不仅改写了同步闪光，更彻底重构了相机的成像逻辑！他没有退缩，反而举起相机对准自己：“看这里，宋威！这是你的遗照！” 咔嚓！ 同步闪光触发器启动，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但这一次，光线没有四散，而是如黑洞般被镜头疯狂吸入——贺卓雀将相机的【捕捉】功能改写为了【收容】，将每一次闪光都变成了强制定格灵魂数据的牢笼！ “不！！”宋威的惨叫从相机中传出，“你怎么能改写基础规则……？” 因为你们的代码都是他带人写的啊，虞白腹诽。 “因为你忘了。”但他还是决定装个逼，于是冷静地看着相机顶部的出片口缓缓吐出一张相纸——上面不再是图像，而是密密麻麻流动的黑色代码，正是宋威被数字化囚禁的意识核心，“入殓师最擅长的，就是让该安息的人安息。” “而你——”他用力将相纸连同相机一起捏碎，黑色的粘稠液体与破碎的电子元件从指缝间渗出，伴随着宋威最后恶毒的诅咒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不配安息。” 与此同时，贺卓雀完成了系统稳定。崩溃骤然停止，所有逸散的意识缓缓落地，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凌灵芭的身体重新变得凝实，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自由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贺卓雀疲惫地靠在电脑旁，对虞白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来我们成功了。” 虞白走过去，伸手拉起他：“现在，该解释一下了，程序员先生。” 贺卓雀苦笑着站起来：“三年前，游戏还没开服，灵芭发现镜鬼网络可以稳定玩家意识，想把它改造成‘往生之地’。我作为技术总监，来考察副本运行是否顺利。” 他看向凌灵芭，眼中满是愧疚：“但我进来后，发现副本完全失控了——宋威背叛了我们。他差点完全抹除灵芭的意识。我侥幸逃过一劫，直到半个月前才抢了一片灵芭出去……” “你来找我是开服前还是后？”虞白问，“为什么还瞒着我？” “开服前……”贺卓雀不再说话，很安静地看着虞白，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虞白：…… 这人是不是在撒娇？ 凌灵芭走过来，脚尖踢地，别扭地说：“谢谢你们……不然……”她面色更白了，似乎说这句感谢的话比杀了她还难受，“……我可能永远困在那里。” 虞白：“……你们‘神经元酒馆’全员傲娇？” 吐槽过后，他抬头看着重归平静的副本，突然想起什么：“那些被囚禁的玩家意识……？” “都安息了。”凌灵芭换回正常表情，“镜鬼网络现在真正成为了‘往生之地’。” 系统提示适时播报： 【隐藏任务“摄影师和双胞”完成】 【获得奖励：技能升级：lv2“入殓师的尊严”，在副本中对尸体类BOSS暴击率 10%】 【获得特殊成就“往生使者”称号】 虞白查看成就说明，微微一怔——说明显示，这个成就需要同时拯救生者与安息死者才能获得。 凌家姐妹欢呼着跑来，她们的身影在阳光中变淡。 “我们要去‘往生之地’了”凌可儿看着虞白说，“不再是NPC，而单纯作为一个人……” “那个称号是你应得的！”凌慕儿朝虞白挥手告别，“你拯救了我们。” 她又看向贺卓雀：“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话音未落，她们的身影就消散在了光芒中。 虞白看着突然空荡下来的“永恒婚纱摄影”，一时间有点感伤：“这里一个NPC都没有了，是不是要关闭副本了？” 而下一秒，脑内的系统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永恒婚纱摄影”正式更名为“冥婚照相馆”】 【新任务：找出副本的新任BOSS】 ①盲流子：东北方言，本意指从农村中盲目流入城市的人，可理解为无业游民。 求收藏~给各位读者老爷磕一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冥婚照相馆（七） 第16章 冥婚照相馆（八） 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副本还没结束吗？！ 虞白心里发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质问系统： 【什么叫“新任BOSS”？！】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解释，“叮咚”一声，系统转为集体通知模式，声音在副本上空回荡： 【故事背景：】 【在一场地震中，“永恒婚纱摄影”成为了废墟】 【十年后，有一位神秘老板重建房屋，并干起了原来的行当，更名为“冥婚照相馆”】 【请在“冥婚照相馆”完成第三组照片“西式婚礼”的拍摄，并得到BOSS“神秘老板”的祝福】 【祝你们好运~】 贺卓雀随系统的话脸色几变，最终看向虞白：“……我好像被针对了。” 虞白本就心如乱麻，这时候贺卓雀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他更加烦躁。 “不然呢！”他没好气地说，“你接二连三地改这个副本的代码，他们不针对你针对谁？！” 贺卓雀一噎，表情罕见地有点尴尬。他故作若无其事地挠挠面颊：“……他们要推翻这个副本的底层逻辑，现在是全面重建阶段。” “换句话说，我们是测试员。” 虞白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凌灵芭：“系统单独给你发布任务了吗？” “它让我找出新任BOSS，”凌灵芭回答，从工具栏里拿出了那个黑色大包，“其它的就不知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虞白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若有所思：凌灵芭是旧BOSS ，她的任务不可能和自己的完全一样。 她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不知道？ “那里面装了什么？”虞白指着那个让他十分在意的双肩包，“你一直带着它。” 凌灵芭眨了眨眼睛，拉开背包拉链：“衣服啊，杂物什么的。” 她从包里掏出熟悉的白T恤和牛仔背带裤：“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变装的？” 虞白：“……不是变出来的？” 丧尸BOSS还挺唯物。 “要讲科学……”凌灵芭抱着衣服向更衣室走去，就在暗房旁边，“《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是很讲科学的。” 虞白：…… 神他妈讲科学。 余光里，那个黑包还是鼓鼓囊囊的。 虞白收回目光，假装没有注意，转头又问贺卓雀：“你呢？任务是什么？” “也是找BOSS，但我觉得不可能那么简单。”贺卓雀摇摇头，话锋一转，“——你对凌灵芭的背包很感兴趣？” 虞白：…… 这么明显吗？ 他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承认了：“是啊，那包太丑了，跟她不搭。” “是不搭，”贺卓雀轻笑，“它是我之前把凌灵芭碎片带走用的道具，自然不是小姑娘用的那种好看的包。” 虞白：…… 他无语凝噎了一会，咬牙切齿地转移话题：“怎么一说别人你就对我知无不言，自己的事倒是瞒得严严实实？” 贺卓雀不吭声了，正好凌灵芭换好衣服出来，结束了这场令人窒息的对话。 她刚背上包，系统就开口说： 【地点：“照相馆衣帽间”现已开放，请玩家自行探索】 【行动规则：】 【1、完成试衣】 【2、不要戴头纱】 “衣帽间就是更衣室里面锁着的门，”凌灵芭带路，指着衣帽间里的一排排服饰，随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生意嘟囔道：“这里以前没模特的……” 衣架前有不少塑料模特，身上展示着最有特色的几套西式婚服。 虞白盯着那排塑料模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些模特的姿势太过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生动。尤其是穿着西式婚纱的那个，手指微微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抬起手来整理头纱。 “不要戴头纱……”虞白重复着系统的警告，“为什么特别强调这个？” 贺卓雀已经走到衣帽间深处，检查着一套燕尾服：“不清楚……这衣服材质是正常的，但领结上有微型传感器。”他用手术刀小心地挑开领结的内衬，露出里面细密的电路，“在监测什么数据。” 凌灵芭站在配套的婚纱前，眼神有些恍惚：“这件裙子……我好像见过。” “在哪儿？”虞白警觉地问。 “记不清了。”凌灵芭摇头，“但感觉很熟悉……就像曾经穿过很多次。” 虞白皱皱眉，难道她以前真的穿过？ 但按副本的时间线，距离她生活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一样的婚纱？ “我们先试试这些衣服合不合身吧。”贺卓雀拿起燕尾服看了看，“既然系统要求拍摄西式婚礼，总得穿上合适的服装。” 虞白低头挑衣服，却注意到贺卓雀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在害怕？为什么？ 贺卓雀拿着燕尾服走向更衣室，把门轻轻合上，虞白快速检查另一件燕尾服的每一个细节。除了领结上的传感器，他在外套内衬发现了一行绣上去的小字： 【永恒婚纱摄影，2095年秋，vintage收藏款】 “永恒婚纱摄影”不是已经被地震毁了吗？！然而这件衣服却是它的收藏。 虞白的心沉了下去——这不符合常理。 他小心地拿起那件燕尾服准备去换上，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警告：玩家虞白违规操作一次，请遵守“新娘”扮演要求，选择婚纱试穿】 虞白：…… 他咬咬牙，狠下心抱着件婚纱进了更衣室。当他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时，贺卓雀已经等在外面了。燕尾服出人意料地合身，衬得他更加修长挺拔，但脸色却异常苍白。 “你怎么了？”虞白问。 贺卓雀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这衣服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他看了看根本拉不上婚纱拉链的虞白，故作轻松地说：“你穿着还挺好看的。” 虞白：…… 什么鬼？！好看个der？！故意的吧！ 就在这时，凌灵芭的更衣室里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过去敲门：“灵芭？怎么了？” 门开了，凌灵芭穿着婚纱站在里面，美得令人窒息。但她的表情却充满恐惧：“这裙子……它在动！” 虞白仔细看去，发现婚纱的蕾丝花边正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着的藤蔓般缓缓缠绕上凌灵芭的手臂。更可怕的是，一旁的头纱自动飘起，正要往她头上戴去！ 然而头纱却在接触凌灵芭的一瞬间调转了方向，朝虞白飞去！ “别动！”贺卓雀迅速取出手术刀，精准地刺向那顶头纱。 贺卓雀一把抓住那头纱。在接触的瞬间，他像是被电击般猛地松开手，指尖已经变得焦黑。 “头纱在吸收能量！”他震惊地说，“它在试图吸收我的数据！” 虞白也掏出手术刀，割断了凌灵芭身上缠绕的蕾丝，被割断的花边落在地上，像垂死的虫子般抽搐着。 凌灵芭急忙脱下婚纱，仿佛那是什么毒蛇猛兽。就在婚纱落地的瞬间，衣帽间里的所有塑料模特突然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它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光滑的塑料表面，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注视”的压迫感。 系统冰冷无情地宣告： 【警告：检测到违规操作】 【玩家凌灵芭未完成试穿流程】 【惩罚：模特的注视】 系统话音刚落。那些模特便开始移动，发出塑料关节摩擦的咔嗒声，缓缓向三人包围过来。 “现在怎么办？”凌灵芭紧张地问，下意识护住身后的黑色背包。 贺卓雀看着那些模特，突然明白了什么：“灵芭，打开背包。” “什么？现在不是时候……” “打开它！”贺卓雀坚持，“我记得里面还有东西。” 凌灵芭咬咬牙，拉开了背包的拉链。里面根本不是换洗衣物，而是一本厚厚的笔记和一台老式笔记本。 “这是……”虞白震惊地拿起笔记，“‘永恒婚纱摄影’的设计手稿！” 贺卓雀快速翻动笔记，里面是一张张设计概念图和灵感照片，从黑白到彩色，时间跨度数十年。但诡异的是，所有照片中的新娘都戴着同样的头纱——正是刚才试图自动佩戴的那一条！ “果然，头纱是关键。”贺卓雀得出结论，“它本来只是参考图，但不知为何变成了某种传承物，戴上它的人就会……” “成为新任BOSS。”虞白接话，“又因为凌灵芭是旧BOSS，所以——” 就在这时，最近的模特已经伸手抓他。凌灵芭下意识推开虞白，自己却被模特抓住手腕。塑料手指冰冷有力，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小心！”贺卓雀想过来帮忙，却被其他模特拦住。 手术刀在空中穿梭，贯穿涌向虞白的塑料模特。可那些塑料模特就像是战斗机器，倒下后挣扎几下就再度站起…… 塑料模特越来越多，嘴角都挂着狰狞疯狂的微笑。凌灵芭之前耗费了太多体力，早就体力不支，现在几乎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狞笑的塑料模特淹没—— 虞白看着挣扎的两人，又看看地上的头纱，眼中闪过决然。他突然抓起头纱，就要往自己头上戴去！ “不要！”贺卓雀和凌灵芭同时大喊。 但已经太迟了。头纱轻轻落在虞白的头上，那一瞬间，所有模特突然停止动作，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 【检测到传承物认可】 【新任BOSS确认：虞白】 【任务更新：完成“西式婚礼”拍摄，巩固BOSS权能】 虞白站在跪倒的模特中间，头纱无风自动。眼中不再有迷茫，只有深不见底的威严。 “现在，”他的声音带着回声，仿佛无数人同时在说话，“让我们完成这场仪式吧。” 他抬头看向贺卓雀，而后者正震惊地看着他——虽然外表没变，但头纱的传承，已经开始改变虞白。 此时此刻，虞白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爱吐槽的入殓师了…… 而系统的下一个提示，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请注意：BOSS权能尚未稳固】 【其他候选人仍可挑战】 【最终权属将由“神秘老板”决定】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冥婚照相馆（八） 第17章 冥婚照相馆（九） 17 冥婚照相馆（九）“尸体比活人听话” 虞白站在跪倒的塑料模特中间，头纱无风自动。 一种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流淌，带着冰冷的熟悉感…… 是“虞白”。 虞白觉得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冷水里，不断下沉的同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设计图纸、婚礼现场、还有……一个午夜中的交易。 “尸体”贺卓雀支起上半身，看着“虞白”，语气坚定：“我会让你在游戏里复活，然后你就不用憋憋屈屈地只在后半夜出现了。” “虞白”皱起眉头，语调都变得柔和了：“可是……对他会不会不太公平？” 贺卓雀低下头，额发遮住表情：“……数据而已，不要太在意。” …… 刺骨的冰水涌入肺部，虞白眼皮越来越重，身后的黑暗吸引他下坠—— “虞白”在覆盖他的意识！ 而这时，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 【BOSS名称：虞白……%￥#@#】 【双重人格融合度：37%】 【警告：精神不稳定可能导致人格分裂】 “虞白”缓缓抬头，嘴角挂着冰冷的微笑，无名指处的红线变得更深了一点。 他看向贺卓雀，眼神变得深邃：“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你给了我一个承诺。” 贺卓雀浑身一震，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你……现在就出来了？可还没到时候……” “计划提前了而已。”“虞白”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不欢迎我？” “我忘了，你确实不欢迎我。”他缓缓地自问自答，“说好的只要我作为主神稳定《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你就定期回来维护系统……但结果呢？” 贺卓雀皱眉：“……你也知道，各副本都出了乱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改代码，东躲西藏……” “借口，”“虞白”把目光移向凌灵芭，目光里竟生出几分……慈爱？ “你这不是又回来了吗？还把她带走了。” 凌灵芭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等等，所以三年前你就知道这个游戏？可那时候你应该还没……” “进入游戏？”“虞白”接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早就进来了——” “真是怀念……”他抬手轻触头纱，面料下仿佛有电流在流动：“这个头纱……是我设计的。原本只是为了纪念那些无法举行婚礼的恋人，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传承物。” 贺卓雀上前一步，眼神复杂：“所以你就改规则，来利用我修改副本代码延长你‘出现’的时间？你这是……” “鸠占鹊巢？”“虞白”打断他，嘴角挂着冷笑，“承认吧——你反悔了，你不想看我支配这具身体。” 塑料模特们突然开始发生变化，它们的塑料表面逐渐变得有血有肉，最终变成了陌生的模样。这些人安静地站在四周，仿佛在等待指令。 凌灵芭警惕地护住黑色背包：“现在怎么办？要继续拍照……额……”她看了看“虞白”，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仪式吗？” “虞白”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破碎的西式婚纱上，那件衣服此刻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当然，必须完成仪式。只有巩固BOSS权能，我才能完全控制这个副本。” “你也不想我被困在这里吧，毕竟……”他快速靠近贺卓雀，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困住了，他也会困住，困在我们共同的心血里——” 他走向那件婚纱碎片，模特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布料时，衣服自动分解又重组，变成了一套精致的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玫瑰。 “这才是适合我的礼服。”虞白轻声说，西装自动穿戴整齐。那顶头上也自动戴到他头上，形成了一个西装头纱的诡异搭配。 贺卓雀看着这一幕，突然问道：“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天，对不对？你从进入游戏就开始布局……都是为了早日复活。” 虞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那些玩家模样的模特：“开始准备吧，婚礼需要见证人。” 模特们整齐划一地行动开来，布置场景、调整灯光、准备器材，效率高得惊人。很快，一个完美的西式婚礼场景就布置完成了。 凌灵芭不安地靠近贺卓雀：“他现在……还是虞白吗？” 贺卓雀苦笑：“是，也不是。理论上，虞白只是‘虞白’的躯壳。” 他指了指凌灵芭的背包：“那本笔记……就是‘虞白’的……当年，他是我们团队里的设计师。” 仪式正式开始。虞白站在祭坛前，身后是没有神像的神龛。模特们坐在长椅上，安静得如同真正的遗体。 系统的声音庄重响起： 【婚礼仪式开始】 【请交换誓言】 但没有新娘出现。 凌灵芭愣住了，她以为对面的一定会是贺卓雀，然而…… 虞白独自站在祭坛前，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微笑：“我承诺，守护所有无法安息的灵魂，给予他们最后的尊严与安宁。”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空气开始扭曲，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那人形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另一个虞白！ 这个虞白穿着入殓师的制服，眼神疲惫却闪着点倔强的光。 “我承诺，”他开口，声音带着熟悉的慵懒语调，但坚定非常，“不让任何人重蹈我的覆辙，包括我自己。” 说到“我的覆辙”时，他转头深深地看了贺卓雀一眼，而后者狼狈地别过了头。 两个虞白同时伸出手，在空气中交握。在他们接触的瞬间，整个照相馆剧烈震动，所有照片从墙上飞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缓缓浮现出一张全新的照片——那是两个虞白背对背站着的画面，一个穿着西装头纱，一个穿着入殓师制服。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BOSS权能稳固度：100%】 【BOSS身份确认：虞白，副本“冥婚照相馆”首席设计师】 【关联身份：贺卓雀，副本“冥婚照相馆”技术总监】 头纱自动从虞白头上飘落，轻轻覆盖在照片上。当光芒散去，虞白，眼神中只剩下设计师的睿智冰冷。 他看向面色黑沉的贺卓雀，露出一抹属于“虞白”的、熟悉的微笑：“现在，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三年了，”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为什么呢？你从迫不及待我的复活，到如今……” 贺卓雀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眼神有点躲闪：“你……不用这么着急。” “虞白”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照相馆的每一个角落：“我怎么能不急呢？我记得这里的每一个设计细节，每一行代码的逻辑，还有……”他停顿了一下，“那个加班到天亮的夜晚。” “三年前，为了赶《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公测上线，我连续工作了72小时。”虞白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最后倒在办公桌上，再也没醒来。” 他走向那本黑色笔记，轻轻翻开。里面不是婚纱设计图，而是副本“冥婚照相馆”的原始概念稿——一个活人与死人完成婚礼仪式的地方，一个真真假假、充满“阴间美学”的恐怖副本。 “你发现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总监。”“虞白”看向贺卓雀，“但你不甘心，就偷偷越权用还没通过测试的意识上传技术，把我的意识存进了游戏服务器。” 贺卓雀的声音沙哑：“我别无选择。公司高层认为一个设计师的死不影响项目进度，甚至打算删除你的所有资料……” “所以啊……”“虞白”讽刺地笑出声，“我早就说过，尸体比活人听话……” “你让我成了游戏主神。”他的目光落向远处的虚空，“赋予我管理副本的权限，但同时也让我被困在这里。”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调成许一诺，念出新的信息： 【主神权限激活】 【可访问数据：所有副本运行日志】 【特殊权限：修改游戏核心规则】 “虞白”在虚空调出屏幕，快速浏览着数据，脸色逐渐凝重：“原来如此……《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最近的改动根本不是让精神‘再就业’，而是在利用死者意识维持游戏运行。” 他看向那些塑料模特，它们都长着以往同事的脸：“这些都不是NPC，而是真实人类的意识碎片，对吧？” 贺卓雀艰难地点头：“公司发现了意识上传技术的‘价值’——死者不会要求加薪也不会累，是最完美的‘员工’。” 凌灵芭突然明白过来，看向贺卓雀：“所以哥哥（凌灵漆）的合同那么苛刻，他那么痛快地跟你走是为了……” “获得自由。”“虞白”接话，“他看透了官方的本质，想要脱离他们的掌控。”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整个游戏的流动。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有了决断。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虞白”抬手在空中轻点，调出只有他能看到的管理界面，“贺卓雀，帮我个忙。” 贺卓雀表情僵硬，迟疑了一瞬。 “虞白”并没有看他：“现在不是悼念你新朋友的时候，动作快。” 贺卓雀眼底掠过一抹痛色，但还是走上前：“……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重写核心规则，但需要你的技术权限授权。”“虞白”快速操作着，“公司给你的后台权限应该还在。” 凌灵芭担忧地问：“你们要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虞白”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不会，只是让这个游戏更符合我的设计理念——一个真正的往生之地，而不是血汗工厂。” 凌灵芭皱眉：她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做作。 而贺卓雀已经配合地调出权限界面：“随时可以开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会消耗大量能量……会影响你的存在稳定性。” “没关系。”“虞白”平静地说，“既然我是因过劳而死，那就因工作而重生吧。” 可这时系统却再度出声： 【贺卓雀，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虞白”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这是程小满的声音。 第18章 冥婚照相馆（十） 贺卓雀手中的手术刀瞬间飞出，将空中的子弹劈成两半。 “咔哒。” 子弹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和程小满的“咯咯”轻笑重叠。 “你怎么这么自大——” 塑料模特中间浮现一个黑色的漩涡，气流不断把周遭的东西卷入。程小满自漩涡中心走出，一手拿着通讯器，另一只手上拿着【神枪手的水枪】。 她看着通讯器屏幕，那上面是官方回复她的邮件： 【亲爱的系统NPC你好： 你反映的副本“冥婚照相馆”中的NPC宋威的情况，我们已经有所了解，感谢你的尽职尽责。请相信，一切情况尽在官方掌控之中，宋威的智能与他隐藏BOSS的身份相匹配，他的特殊技能为将玩家NPC化。 至于副本“冥婚照相馆”的详细情况，请见附件。 祝，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心怀感恩的《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官方】 “我就说官方怎么管不了你，原来你早就偷了游戏的后台权限。”程小满看了一眼贺卓雀，随即点开邮件附件，全息投影到空气中。 一瞬间，主神的资料就暴露在了众人眼前：虽然他的面容隐匿在面具之后，但那双充满神性的琥珀色眼眸却和虞白重叠—— 凌灵芭看着那些图文，脸色几变：三年来，“虞白”一直在从内部暗中阻挠官方，这才使身为BUG的贺卓雀长时间都没有被官方活捉，穿梭在各个副本中。 可最近，官方却突然多处桎梏贺卓雀，“虞白”也迫不及待地要和虞白融合……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接下来程小满的话就印证了凌灵芭心中不好的预感： “谁能想到是主神里通外敌呢。我就说怎么一直抓不到……”程小满抬起手，把枪口对准了“虞白”，“你以为换个‘躯壳’就能高枕无忧了？你逃到他身上也没用，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行踪。” “虞白”笑得威严又矜贵：“你们又哪来的自信能抓住我呢？” 话音刚落，他就从怀里掏出那枚黄铜戒指戴到了无名指上。戒指瞬间扭曲变形，化为一把同【神枪手的水枪】一模一样的手枪： “我也恰好设计过不少枪械类的道具……”他又加了一句：“和用枪的NPC。” 两把一模一样的水枪在空气中对峙，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程小满手中的那把泛着冰冷的蓝光，代表官方的绝对秩序；虞白手中的那把则流淌着温暖的金色纹路，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你知道吗？”程小满冷笑，“官方最讨厌你这种自作主张的设计师。总以为自己的理念高于规则。” 虞白的手指温柔地摩挲枪身，语气却十分冷然：“规则是为了服务人而存在的。当规则开始伤害它本该保护的人时，就应该消失。” “冠冕堂皇！”程小满扣动扳机，蓝色的能量弹疾射而出，“什么都掩盖不了你阴魂不散的事实!” “虞白”几乎同时开枪，金色的能量弹在空中与蓝色相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爆炸的气流掀翻了周围的塑料模特，却奇异地绕开了贺卓雀和凌灵芭。 “神秘老板……”“虞白”轻笑，“你作为官方的代言人，开枪前总喜欢先说教。” 程小满眼神一凛：“官方数据没错，你也还是老样子，自命清高。” 就在这时，贺卓雀突然动了。 他没有攻击程小满，而是快速移动到“虞白”身侧，手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左侧三寸，能量核心。”贺卓雀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代码。 虞白几乎本能地向左偏移枪口，扣动扳机。 金色的能量弹精准地击中程小满枪身上的某个隐蔽节点，让她的武器瞬间过载，爆发电火花。 “你怎么会知道……”程小满震惊地看着贺卓雀。 “虞白”替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是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设计我只在初稿里画过，连测试都没通过。” 贺卓雀语调平稳：“那天你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偷看的草图。觉得这个设计很……你。” 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虞白脑海——三年前的一个深夜，设计室里只剩他们两人。他累得趴在桌上小憩，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贺卓雀的外套，而那人正在仔细研究他的设计稿，眼神专注得很纯粹。 “你总是这样……”虞白的声音柔和下来，“偷偷记住我所有的设计，连我自己都忘了的细节都记得。” 程小满趁着这个空档，迅速更换了能量匣：“真是感人至深。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代表的是官方？” 她突然调转枪口，不是对准虞白，而是对准了凌灵芭：“根据《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员工守则第7条，协助叛逃者视为同罪。凌灵芭，你被逮捕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白”和贺卓雀同时动作—— “虞白”闪身挡在凌灵芭身前，而贺卓雀的手术刀已经抵在程小满的颈动脉上。 “放下枪。”贺卓雀的声音冷得像冰。 程小满僵住了：“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我可是官方的代言人……” “我当然知道。”贺卓雀平静地说，“可‘虞白’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在保护朋友……”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陡然低下去——说这句话时，眼前又划过了那个吐槽役入殓师的脸。 然而这句话却如同惊雷在“虞白”心中炸开！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他们一起加班到凌晨，一起吐槽老板的奇葩需求，一起在测试版里偷偷添加彩蛋…… 还有那个最后的夜晚，他倒在贺卓雀怀里，听见对方带着哭腔说：“不要走，我还没告诉你……” 告诉什么？回忆在这里中断了。 他死了。 “虞白”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举枪的手依然稳如磐石：“程小满，回去告诉官方：我不承认你们的规则。” 程小满冷笑：“宣战？就凭你？” “不是宣战。”“虞白”微笑，“是拨乱反正。”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员工模特的眼中纷纷亮起金光。他们缓缓站起，形成一个保护圈，将程小满包围在中间。 “看到了吗？”“虞白”的声音传遍整个照相馆，“这是革命。” 程小满的脸色终于变了：“你疯了！这样会引发整个游戏系统崩溃！” “那就崩溃吧。”虞白毫不动摇，“游戏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只是我参与设计的东西，容不得你们在上面作乱。”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程小满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够了，小满。执行B计划。” 程小满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复杂的表情：“可是部长……” “这是命令。”那个声音不容置疑，“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 “虞白”保持着握抢的动作，心里却难免震动：这个声音，莫非…… “软禁”主神、加大对BUG的清除力度、发布掩人耳目的DLC、加固副本防火墙，甚至—— 重用“囚犯”。 雷霆手段频出。这次，官方是真的有把握彻底除掉他和贺卓雀。 但官方的把握，究竟是什么呢？ 程小满咬咬牙，突然收起水枪，从怀中取出一个奇怪的装置。那装置看起来像是一个金色的沙漏，但里面的沙子是不断流动的代码。 当虞白看到那个装置时，脸色骤变：“时间锚点……你们竟然研发出了这种东西！” 贺卓雀也震惊了：“这不可能！时间操纵技术明明还在理论阶段……” “官方比你们想象的更强大。”程小满慢慢地宣告，“最后通牒：投降，或者永远困在时间循环里。” 沙漏开始倒转，整个照相馆的时间随之扭曲。物品开始回溯到之前的状态，七零八落的模特重新站起归位，连光线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虞白”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失，时间锚点正在剥夺他对副本的控制权！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懒洋洋的笑声： “原来我是你们准备好的‘躯壳’呀——” “那如果时间倒流的话，是不是你就能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了。” “虞白”脸色一变，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颤抖地说：“不要……”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一直都没有出现的虞□□神竟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几乎是一瞬间，虞白就争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冷眼看向程小满。 “入殓师，我现在对你刮目相看了。”程小满由衷地赞叹，甚至鼓起掌来：时间倒流，设计师“虞白”的精神力量也在消退。能瞬间勘破这一点，并及时做出反应—— 这人，比想象中还有意思。 可虞白并不接话，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贺卓雀，后者撇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 也好，算是弄清楚了贺卓雀为什么能对自己用“读心术”——自己根本就是一串他敲出来的代码，了如指掌，不是应该的吗？ 时间倒流还在继续，周遭的一切在意一种诡异的方式移动，一切都在回归他们刚进入副本时的样子，屋外传来补光灯亮起的“咔咔”声——宋威从相机里出来了。 “NPC的记忆也会回溯到原点吗？”虞白好奇地看向程小满。 “会，”程小满笑着看向他，意味深长道，“官方说，我们需要一位新的主神——” 虞白歪了歪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 “如你们所愿。” 第19章 安宁殡仪馆（一） 镜都·主神殿 镜都中央，有一颗参天大树。树木枝繁叶茂，被一顶透明的半球保护罩笼罩。 而雅典围城帕特农神庙般的主神殿，就位于树木枝叶掩映下。 大理石地砖犹如抛光的镜面，光可鉴人。 虞白走在主神殿内部，耳朵里只有自己和带路的程小满的脚步声。 程小满的声音理智官方，像是系统宣读背景故事：“三年前，贺卓雀的挚友‘虞白’死亡。他利用自身的黑客技术将‘虞白’的意识上传到《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里，并让‘虞白’作为游戏主神，为自己成为能在游戏里为所欲为的BUG做准备。” “官方也是最近才发现主神竟然是自己的‘老员工’，但游戏数据已经泄露给贺卓雀太多，”程小满回头看了一眼虞白，“所以我们‘软禁’了旧主神，希望以此压制贺卓雀……” 虞白冷静地接话：“但‘虞白’逃了，对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戒指上的裂纹，“他用某种方式抢占了我的身体。” 通过这枚戒指，“虞白”能定位自己……乃至建立某种链接。 虞白皱了皱眉，取下那枚戒指握在手里，准备找个垃圾桶丢掉：“如果是这样……那我应该是贺卓雀为‘虞白’准备的躯壳，我的价值……就是等你们的主神出逃，然后做好承接。” 程小满冷笑：“你看得倒是清楚。” 虞白耸耸肩：“这不是事实吗？” 程小满回头看他，声音染上疑惑：“我还以为你会崩溃。” 虞白摩挲着颈间的耳机，这是个缓解尴尬的小动作：“……没什么好崩溃的，只是我很好奇，我到底来自于哪。” 手上的小动作不自觉将加快，“我所谓的现实……” “就是游戏的第一个成品副本‘安宁殡仪馆’。”程小满接话，又无辜地眼睛，“顺带一提，镜都的城市规划，模仿的就是安宁市哦。” 虞白早就想到过这个可能性：自己来自某个副本，所以现在听到真相也不是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难免有心情有些复杂。 确定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万千副本中的一个，心情低落是正常的。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我……虞白这个角色……” “是副本BOSS，”程小满回答，“但是……” 她调取副本“安宁殡仪馆”的资料片，投放全息影像。影像里许一诺干净利索地用油纸伞砍掉了一名玩家的脑袋。 “你不是第一任BOSS，是第二任。” 虞白看到了影像里许一诺那枚同自己一样的黄铜戒指，不禁疑惑道：“为什么要我接任？” “因为有玩家抱怨BOSS许一诺过于强力，”她指着副本难度那里的评分，五颗星全满，“于是旧主神就顺理成章地制作了你。代替她成为‘安宁殡仪馆’的BOSS。” 虞白皱了皱眉头——在他的印象里，在安宁市生活的25年并没遇到过疑似玩家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身份从未怀疑过。 看出了他的疑问，程小满解释道：“你感觉没遇到过玩家，有两个原因，”她比着食指：“一，你遇到的玩家数量很少，几乎没有。副本‘安宁殡仪馆’难度过高，能挑战的高等级玩家有限。” 她又比出中指：“二，你遇到了玩家……但在无意识的时候，把他们用语言击垮了。” 虞白对程小满的说法感到难以置信：“？这么离谱？用语言击垮？我？” 他自认只是个普通的入殓师，日常工作是给尸体化妆，安抚悲痛家属，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种“技能”。 程小满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微勾：“旧主神‘虞白’在设计你时，核心设定就是‘极致共情与精准语言诱导’。简单说，你天生就能看透人心弱点，并用最恰当的语言……嗯，用玩家的话说，就是‘攻略’或者‘破防’。” 她说着，调出了两段经过处理的记录影像。 第一段录像： 影像中，一个穿着高级战术装备、神色倨傲的男性玩家似乎正躲在虞白工作的殡仪馆资料室里寻找线索。虞白（影像中的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只是眼神略显空洞）抱着一摞文件恰好走进来。 玩家立刻举枪对准他，低吼：“别动！告诉我出口在哪！” 虞白有些许疑惑，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甚至还带着点职业性的关怀：“出口就在大门的方向啊……” “还有，你西装第二颗纽扣快掉了。是急着见什么人最后一面吗？不过，穿带血的衣服去见，不太礼貌。” 玩家猛地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根本不存在问题的纽扣，又惊疑地看向自己胸前——那里确实有一片不起眼的、早已干涸发暗的血渍，不知是哪个副本留下的。 虞白的声音继续平稳地响起：“而且，你枪口的硝烟味太重，会惊扰到这里的‘客人’。他们喜欢安静。” 就这么几句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话，那精英男玩家却像是被击中了最脆弱的神经，举枪的手开始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小雅……我没能救她……对不起……味道……我洗不掉……” 最终他竟丢下枪，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失声痛哭，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系统判定：【玩家已精神崩溃，强制退出副本。】 整个看影像的过程，虞白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笑话，大半夜看到个人拿枪对着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自己的状态不正常！ 而第二段影像已经开始了： 影像中，一位女性玩家（ID：琉璃梦）成功“击败”了虞白，兴奋地准备抽取稀有奖励。 但虞白的身影在原地缓缓凝聚，平静地看着她：“这是你本月第十七次刷这个副本了。只是为了‘安宁之息’（某个稀有道具）吗？” 琉璃梦动作一顿，强装镇定：“关你什么事，BOSS乖乖掉装备就行！” 虞白微微歪头，眼神悲悯：“你姐姐去世那年，你也像现在这样，无法接受，执着于收集所有她喜欢的东西，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什么。但道具收集得再多，真的能填补失去的空缺吗？她最希望的，是看到你快乐地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一遍遍重复痛苦。” 琉璃梦瞬间泪流满面，瘫坐在地，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可能知道……” 系统冷冰冰地宣布：【玩家‘琉璃梦’主动放弃任务，退出副本。】 影像结束。 虞白看着全息影像中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却说着诛心之言的BOSS，背脊窜起一股寒意。那确实是他，却又不是他。 那种精准捕捉并撕裂他人心理防线的能力，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恐惧。 “看，这就是你的‘技能’。”程小满关闭影像，“旧主神把你设计成了最温柔的刀子。很特别的天赋。” 虞白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戒指，裂纹仿佛在嘲笑他过往人生的虚妄。他最终没有扔掉戒指，而是将其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 “我知道了。”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冷静，“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你们找我来当这个新主神，总不会是要我什么都不做的吧。” 程小满点头：“聪明——我们需要你进入‘安宁殡仪馆’。”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那里是你的‘家乡’，或许能找到抑制或对抗旧主神‘虞白’的方法，或者加强你自身意识的存在感，让他无法完全同化你。” “第二，我们监测到贺卓雀的访问记录频繁出现在副本底层数据区，他很可能在那里为‘虞白’准备了什么后手，或者……那里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需要你进去调查。” 程小满手一挥，一个幽蓝色的传送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旋转生成，门内景象扭曲，隐约能看到熟悉又阴森的殡仪馆轮廓。 “这是直接通往副本核心区域的特殊通道。记住，现在的副本已经没有BOSS由谁替代还是未知，而且TA是否因旧主神的意识而受到影响也是未知。万事小心。” 虞白点点头，为了探索自己的来源，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地迈步走向传送门。 安宁殡仪馆 阴冷的风吹过空旷的告别厅，带着熟悉的消毒水和淡淡花香混合的气味。虞白的身影在微光中凝聚成形。 他站在熟悉无比的大厅中央，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隔离感。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家”，如今却只是一个编号的副本。 寂静中，传来细微的、有规律的声响。 “哒……哒……哒……” 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敲击着某种木质表面。 声音来自……一号整容室的方向，那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 虞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一步步走向那扇虚掩的门。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压力越是沉重。 他轻轻推开门。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影背对着他，正低头看着整容台上空无一物的银色台面。那人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台面边缘，发出那令人心悸的哒哒声。 听到开门声，那敲击声戛然而止。 人影缓缓转过身。 是贺卓雀。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那双看向虞白的眼睛，却复杂得如同深渊——里面翻滚着浓烈的愧疚、无法掩饰的关切，以及一丝……虞白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希冀。 “你来了。”贺卓雀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就知道……你会回到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虞白手指那枚重新戴上的裂纹戒指上，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第20章 安宁殡仪馆（二） 贺卓雀从未感觉如此局促过。 他低下头逃避虞白冷漠的琥珀色眼眸，一只手忍不住握住了另一条手臂，小声说： “除了旧主神‘虞白’的力量痕迹以及……还有另外一道视线在关注着你。” ……一道让我很不舒服的视线。 他吞下了最后一句话。 “是么。”虞白打量起这个熟悉的地方，心里五味参杂。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与淡淡香氛混合的味道，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植，甚至地砖上那道熟悉的细微裂痕……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工作场所”别无二致，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假和冰冷。 他强迫自己忽略贺卓雀那罕见的、几乎称得上是“示弱”的姿态，将注意力集中在环境中。 “另一道视线？”虞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感知，“或许是这里的‘常驻客’吧。”他用了殡仪馆里对滞留亡灵的隐晦称呼，虽说在之前的工作中他并未与“常驻客”打过交道，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些用语的真实含义——副本NPC。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连接后方整容室的走廊传来。 哒……哒……哒…… 是高跟鞋跟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规律、从容，带着一种与殡仪馆肃穆氛围既契合又莫名违和的韵律。 虞白的身形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这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 贺卓雀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再次侧身，将虞白挡得更严实了些，镜片后的凤目锐利地盯向声音来源的阴影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与敌意。 那股让他极其不适的、关注着虞白的视线，似乎正随着这个脚步声而变得清晰浓烈起来。 阴影中，先是一抹熟悉的淡蓝色罩衫衣角出现，随后，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是苏靖伊。 她依旧穿着入殓师的职业装束，外面套着淡蓝色防护罩衫，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只是脸上带着比以往更深的疲惫，眼神却锐利如刀，牢牢锁定了被贺卓雀护在身后的虞白。手里特制的长柄防腐刷刷尖闪烁着不祥的微光——她的“武器”。 她的目光在虞白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才冷冷地扫向姿态防御、眼神凶狠的贺卓雀。 “虞白？”苏靖伊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惊疑。 “你回来了？这些天你去哪了？”她的语气带着熟稔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和警惕，尤其是对挡在虞白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 “师姐……”虞白下意识应道，声音有些干涩。看到熟悉的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他乡遇故知的微暖，也是物是人非的酸楚。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一小步。 贺卓雀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苏靖伊。这个女人……就是代班BOSS？他看到虞白眼中那瞬间亮起的光彩和自然而然的称呼，看到虞白下意识向她靠近的那一步，一股极其陌生且尖锐的情绪像毒蛇般猛地噬咬在他的心脏上。 他不喜欢虞白看她的眼神。 更不喜欢虞白因她而流露出的、从未对自己展现过的放松与熟稔。 苏靖伊的视线越过虞白，锐利地落在贺卓雀身上，眼中的警惕瞬间化为实质性的敌意：“他是谁？虞白，你消失这么多天，就是和他在一起？”她感受到了贺卓雀身上传来的、与这个殡仪馆副本格格不入的强大且危险的气息。 “师姐，他不是……”虞白试图解释，但发现无从说起。 贺卓雀却在此刻猛地伸出手，一把将虞白拽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完全隔断了虞白与苏靖伊对视的视线。他的动作强势而充满占有欲，脸色冷得能冻僵空气。 “我是谁，与你无关。”贺卓雀的声音比殡仪馆的冷气还冻人，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苏靖伊，“你只需要离我们远点。” 这充满敌意和宣告意味的动作与话语，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苏靖伊脸色一沉，手中的防腐刷嗡地一声轻鸣，刷尖凝聚起冰冷的幽蓝色液体：“该离开的是你！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外来者！”她感受到的是贺卓雀对虞白的控制和对她地盘的侵犯。 虞白被贺卓雀紧紧箍在身后，又急又恼：“贺卓雀！你干什么！她是我师姐！”他想挣脱，却发现贺卓雀的手像铁钳一样。 “师姐？”贺卓雀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的全是酸涩和怒火。他猛地回头看向虞白，眼底翻涌着虞白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什么样的师姐，值得你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嗯？” 这话里的醋意和质问几乎毫不掩饰。 虞白愣住了。苏靖伊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铛——铛——铛—— 殡仪馆那架老旧的落地钟，忽然沉闷而精准地敲响了。 半夜十一点。 钟声如同某种冰冷的开关，瞬间触发了副本深层的规则。 虞白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剥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贺卓雀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走……快让我走……钟声……” 贺卓雀立刻察觉到虞白的异常，那不仅仅是害怕，更像是一种即将被吞噬的痛苦！他瞬间明白即将发生什么——“虞白”会接管这具身体。 醋意和怒火被虞白突如其来的痛苦瞬间击碎，此刻只剩下犹豫。他清楚会发生什么，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放任“虞白”，甚至期待这一刻，但现在……他看着虞白因恐惧而苍白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拧紧。 左肩突然传来重重的一推，将愣住的贺卓雀拽回了现实。 “滚开！别碰他！”苏靖伊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是全然的敌意和不信任。 她一把推开贺卓雀，动作却极其熟练地扶住几乎要软倒的虞白，声音急切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小白，撑住！跟我去休息室！那里的‘规则’能干扰它！” 她对这诡异的变化似乎并非一无所知，甚至知道应对之法！这份远超常理的了解和与虞白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再次像针一样刺了贺卓雀一下。 但已经晚了。 虞白眼中的神采正在急速褪去，像是被某种冰冷的东西覆盖、吞噬。他抓着贺卓雀的手渐渐无力滑落，身体的颤抖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总是带着些许吐槽无奈或温和疏离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骄矜的冰冷。他的目光扫过苏靖伊，就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最后落在一旁僵硬的贺卓雀身上。 “你刚才犹豫了。”“虞白”琥珀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嘲讽的笑意，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尖锐的刺，“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这不是你处心积虑、为我准备的完美躯壳吗？” 贺卓雀像被“处心积虑”和“完美躯壳”这几个字蛰了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迅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那双冰冷眼睛里的诘问。曾经的执念在此刻变成了最残忍的刑具。 而一旁的苏靖伊似乎从这诡异的对话和虞白判若两人的状态中明白了什么，手中的防腐刷嗡鸣作响，幽蓝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在刷尖凝聚。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射向“虞白”，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从小白身体里滚出去！” “虞白”矫健地跳开，轻松躲过攻击，那动作流畅得仿佛对她的攻击路径了如指掌。他饶有兴趣地看向一脸敌意和决绝的苏靖伊，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你这个代班BOSS，似乎也不太了解这个游戏的运行规则。连赋予你权限的主神都不认识？” 他环视着这个阴冷、陈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殡仪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也难怪。‘安宁殡仪馆’……编号001，最早一批生成的副本之一。先是因为BOSS过于强力而被屡屡投诉，后又因为规则过于隐晦且对玩家精神摧毁性极大，早在系统多次迭代优化前就被半遗弃了。” 他最后总结道：“难度评级虚高，玩家流量几乎为零，数据更新早已停滞。” “虞白”用一种近乎宣读数据库资料的冷漠口吻说道： “这里和外面那个日新月异、充满‘玩家’狂欢的游戏世界，几乎是脱节的。你守着的，不过是一个被主系统遗忘的、陈旧的数据坟场罢了。他能在这里‘正常’生活二十五年而毫无察觉，本身就是这个副本被彻底边缘化的最好证明。” 这番话冰冷地揭示了“安宁殡仪馆”的真相。 苏靖伊的脸色白了白，显然这番话触及了她某些模糊的认知，但她握着防腐刷的手却不曾动摇：“我不管什么副本主神！我只知道这里是小白的家！我要帮他看好这里！把他还回来！”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与这个“被遗弃”之地共存亡的决绝，以及和虞白之间深厚无比、足以无视任何恐怖设定的情谊。 贺卓雀看着苏靖伊的姿态，听着她那句“我要帮他看好这里”，再对比自己方才的犹豫和曾经那不堪的初衷，剧烈的矛盾心理几乎要将他撕裂。愧疚、嫉妒、后悔、愤怒……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翻涌。 而“虞白”似乎觉得这场面越发有趣了，他的目光在痛苦不堪的贺卓雀和戒备万分的苏靖伊之间流转，最终，那冰冷的嘲讽再次对准了贺卓雀： “卓雀，你为我挑选的躯壳，似乎很受欢迎？连这种边缘副本的NPC，都对他如此……情深义重。” 第21章 安宁殡仪馆（三） “虞白”冰冷嘲讽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贺卓雀的心脏。他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琥珀色眼眸，那里面的骄矜和漠然是他从未在真正的虞白眼中看到过的。 不，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贺卓雀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哀求：“停下！离开他的身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可以……你可以只在午夜之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虞白”笑了。那是一个极其缓慢、充满讥诮和无限冰冷的笑容。 “卓雀，”他慢条斯理地打断，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你有什么立场对我发号施令？……还是说，你忘了这具躯壳本就该是我的所有物？” 他微微歪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优雅和残忍：“何时出现，何时离开，由我决定。而不是你，这个可悲的、临阵动摇的叛徒。” “叛徒”二字如同重锤，砸得贺卓雀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所有试图谈判的言语都被堵死在了喉咙里。 一旁的苏靖伊再也无法忍受。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对话中深层的含义，但“躯壳”、“所有物”这些词足以让她明白眼前这个占据了她师弟身体的“东西”绝非善意！ “滚出他的身体！”苏靖伊厉声道，她不再试图攻击，而是猛地将手中那把特制的防腐刷顿在地上。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刷子落点为中心扩散开来。整个安宁殡仪馆仿佛“活”了过来。墙壁上渗出冰冷的水汽，阴影变得更加浓稠，空气中弥漫的低语瞬间变得清晰而尖锐，充满了排斥和敌意，齐齐指向“虞白”！ 她在调动这个被遗弃副本本身的规则力量，试图将这个外来入侵者“排斥”出去！这是她作为代班BOSS的权限！也是她能守护这里的依仗！ “虞白”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周身的空间似乎产生了细微的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他脸上那冰冷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微微蹙眉，似乎对这顽固反抗感到一丝意外和厌烦。 “徒劳。”他评价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他抬起手，指尖有更加冰冷、更加高级的数据流光一闪而过。 那来自副本的排斥力场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被抚平、压制！殡仪馆内的异象迅速消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靖伊闷哼一声，脸色苍白了几分，握着长柄刷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无力感。她最大的依仗，在这个“东西”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边缘副本的陈旧规则，也妄想对抗主神？”‘虞白’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如同在看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贺卓雀猛地抬起了头。他看着苏靖伊失败的尝试，看着她为了虞白不惜对抗远超自身理解的力量，再看“虞白”那绝对碾压的姿态和对自己、对虞白本体的漠然…… 所有的犹豫、醋意、矛盾，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清晰的情绪取代——决绝。 他不能失去那个真正的虞白！ 绝对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金丝眼镜后的眼眸中挣扎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他转向苏靖伊，尽管依旧不喜她与虞白的亲密，但此刻，他们的目标前所未有的一致。 “没用的，”贺卓雀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是对苏靖伊说，也是对自己说，“他的权限等级太高，这个副本的力量无法驱逐他。” 苏靖伊猛地看向他，眼神复杂，带着警惕，却也有一丝绝境中看到同类般的探寻。 贺卓雀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承认自己的罪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把他引来这里的。”他看了一眼那个冰冷的身影，“但现在，我们必须联手。”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苏靖伊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承诺：“把他……把虞白，救回来。” 苏靖伊紧紧盯着贺卓雀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片刻后，她重重一点头，没有任何废话，只有最简洁的回应：“怎么做？” 两个原本互相敌视、醋意翻涌的人，在这一刻，因为同一个想要守护的人，达成了短暂而坚定的共识——他们要将这具躯壳，彻底还给那个会吐槽、会害怕、拥有独一无二灵魂的虞白。 “虞白”看着眼前迅速达成共识的两人，冰冷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意外”的情绪，但随即被更深的嘲讽覆盖。“联手？就凭你们？一个被遗弃副本的看守，和一个……背叛了自己初衷的懦夫？” 贺卓雀没有理会他的讥讽。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他对这个副本的了解和观察。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捕捉着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数据流。 “这个副本的核心规则之一，‘言语尖刀’，放大负面情绪与言语的力量，对吧？”贺卓雀语速极快地对苏靖伊说，目光却死死锁定着“虞白”。 苏靖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虽然不清楚具体原理，但她深知这条规则的威力：“是！恶语会化为实质的伤害，甚至引来‘客人’的怨念！” “不够。”“虞白”讥讽道，“这种程度的规则，影响不了我。”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更强烈的、属于旧主神的冰冷威压，试图强行压制副本的规则。 “单条规则确实不够，”贺卓雀承认，但他话锋一转，“但如果加上另一条呢？这个副本之所以被遗弃，不仅仅是因为难度，更是因为它的规则之间存在无法调和的底层逻辑冲突！” 他猛地看向苏靖伊：“师姐！这里的‘告别仪式’，核心要求是什么？” 苏靖伊毫不犹豫地回答：“绝对的真实与诚挚的告别！任何虚假、敷衍、甚至只是细微的不敬，都会导致仪式失败，甚至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而‘言语尖刀’规则，却是在放大和扭曲言语，鼓励类似暗示、嘲讽、攻讦这些不真实、充满负面情绪的表达！”贺卓雀的声音拔高，【逻辑键盘】同时出现，“这两条核心规则本身就在互相矛盾！它们同时运行时，副本的底层数据其实是极其不稳定的！” “虞白”周身的威压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贺卓雀想做什么。 “你想引爆这种冲突？”‘虞白’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冰冷的警告，“愚蠢！这只会让这个脆弱的副本彻底崩塌！连你们和他——”他指了一下虞白的身体，“都会一起被湮灭！” “那就看谁先撑不住！”贺卓雀厉声回应，他不再犹豫，对着苏靖伊吼道，“进行‘告别仪式’！想象你在进行最庄重的仪式！想着虞白！想着你要他回来！” 与此同时，贺卓雀做了一件极其大胆且疯狂的事——他利用自己为“虞白”偷来的权限打开了这个陈旧副本的底层代码，用【逻辑键盘】短暂强化了“言语尖刀”规则！ “苏靖伊！”贺卓雀大喊她的名字，深吸一口气，“骂他！用你最真实的情感，指责这个占据了你师弟身体的入侵者！越狠越好！越真越好！” 苏靖伊瞬间明白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对虞白的担忧、对这入侵者的愤怒、对眼前局面的恐惧，化作了最尖锐、最刻骨的真实言语。她死死盯着“虞白”，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力量： “你这个强盗！小偷！滚出我师弟的身体！” “你根本不配用他的眼睛看人！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可怜虫” “你把他还给我！你什么都不是！你早该死了，死人就应该安息，你现在就是个可悲的窃据者！” 每一个字，都因为“言语尖刀”被贺卓雀短暂强化的规则，以及苏靖伊灌注的全部真实情感，化作了近乎实质的、带着猩红光芒的利刺，狠狠扎向“虞白”！ 几乎在同一时间，贺卓雀低下了头，像是在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我后悔了！我做了错误的选择，我只是在纠正它……” 他拼命维持着那一丝注入“言语尖刀”规则的力量，使其与苏靖伊竭力维持的“告别仪式”所需的庄重诚挚场域发生最激烈的对撞！ “你们——！”“虞白”的脸色终于变了。周身的冰冷数据流开始剧烈波动、扭曲！ 他对于苏靖伊充满真实恶意的言语攻击并不震惊——即使这些言语在规则加持下直接冲击着他的意识体。 但他对于贺卓雀的所作所为是真的震惊了：贺卓雀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他选择虞白。 而抛弃了那个自己亲手造就的“主神”朋友。 整个副本空间因为两条核心规则的激烈冲突而开始剧烈震荡！墙壁龟裂，地板扭曲，空气中回荡着无数亡灵痛苦的尖啸和哀悼的悲鸣！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疯狂撕扯这个空间，也撕扯着作为“外来高位意识”的他！ 他就像是同时被扔进了绞肉机和净化仪！副本的底层逻辑冲突因为外来力量的引爆而达到了临界点！ “荒谬……！”‘虞白’的身影开始变得闪烁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影像。他试图调动更多力量稳定自身，却发现在这个混乱的规则漩涡中，他的权限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排斥！ 终于，在一声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中，“虞白”的身影猛地一颤，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和悲凉，随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死死地看了贺卓雀一眼，似乎想将这个自说自话的“叛徒”记住。 下一秒，那具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倒去。 周围狂暴的规则冲突和副本异象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满目狼藉和一片死寂。 贺卓雀和苏靖伊同时冲了上去。 贺卓雀更快一步，一把将虞白瘫软的身体接在怀里。 怀中的身体是温热的，却没有任何意识。 苏靖伊紧张地探手查看虞白的颈侧，感受到平稳的脉搏，才猛地松了口气，脱力般跌坐在地。 他们成功了。 他们利用副本规则自身的矛盾，强行将那个意识逼退了。 贺卓雀紧紧抱着虞白，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这个灵魂。 叮—— 一点闪光从虞白指尖掉落，贺卓雀循声望去，看到那枚黄铜戒指已经完全破碎。 而旁边的苏靖伊，却在看到戒指残骸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第22章 安宁殡仪馆（四） 苏靖伊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看着贺卓雀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虞白平放在地上，动作是她从未想过的轻柔。 她挣扎着爬起来，靠近检查虞白的情况。脉搏平稳，呼吸均匀，就像只是睡着了。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虞白垂落的手——大部分已经掉落的黄铜戒指，剩下一个极细的金属环套在他的手指上，金属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这玩意儿……”苏靖伊下意识地喃喃开口，像是要驱散心头的不安，又像是想确认什么，“许一诺以前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是我们这儿……入殓师的标志。”她试图用过去的认知来解释眼前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拉回正轨，“大概只是巧合吧？” “标志？”贺卓雀猛地抬起头，纯黑凤目里风暴骤起，那里面翻滚的怒火和悔恨让苏靖伊吓了一跳。指尖几乎颤抖地指向虞白手上残留上的戒指，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嘶哑低沉：“这根本不是什么标志！这是枷锁！……是‘他’用来控制虞白的工具！” “控制？”苏靖伊愣住了，一时无法理解。 “定位！连接！甚至潜移默化地压制他自己的意识！”贺卓雀的语气急促而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血，“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找到虞白？为什么能在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强行占据这具身体？都是因为这东西！” 他看着那枚戒指，面色苍白：“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发现的！我竟然让他一直戴着……我竟然……”他的自责几乎要满溢出来。 苏靖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那枚戒指是什么剧毒之物。 原来……原来折磨着小白的，不仅仅是那个冰冷的意识，还有这个他一直戴在手上、象征着职业和“归处”的东西？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和后怕瞬间席卷了她。 “毁掉它！”苏靖伊的声音尖利起来，站起身用脚去碾那些碎屑，“现在就毁了它！” 贺卓雀没有任何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去褪虞白手指上的戒指残余。然而，那部分却仿佛焊在了皮肤上，纹丝不动，甚至开始微微发烫！一道微弱的、带着抗拒意味的数据流光从金属环周边溢出。 “不行……有能量锁……”贺卓雀咬牙，额角渗出细汗。 “用这个！”苏靖伊猛地将自己的那把特制防腐刷顿在地上，刷尖幽蓝色液体再次凝聚，但这次不再是攻击，而是形成一个稳定的、带着净化意味的小型力场，笼罩住虞白的手，“我能感觉到……它在抗拒！我操纵的是副本的力量，或许能干扰它！你用道具冲击戒指！” 贺卓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他不再试图强行取下，而是将操控BUG手术刀，精准地刺向金属环！ “呃……”昏迷中的虞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 苏靖伊的心揪紧了，但力场维持得稳稳的。 贺卓雀眼神一凛，动作更快！那细微的数据流与幽蓝力场碰撞，产生了奇异的反应，仿佛在强行瓦解戒指内部的能量结构！ 金属环周围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超之前的、令人心悸的威压骤然降临！殡仪馆内所有的阴影仿佛都活了过来，疯狂蠕动！温度骤降！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厅入口，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茉莉旗袍、面容清丽女人，神色冷冽如冰，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藕荷色油纸伞，伞尖滴落着仿佛永不干涸的暗色液体。 ——许一诺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贺卓雀正在破坏戒指的动作，以及力场中虞白痛苦的表情。 但是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杀意，仿佛躺在那里的根本不是她的“丧尸闺蜜”。 “放开他。”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否则，死。” 显然，戒指遭受致命破坏，触发了最高级别的警报，直接引来了守护旧主神利益的最强打手！许一诺虽然明面上是官方指派的，但她最本质上还是受“虞白”驱使。 苏靖伊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加强力场。贺卓雀却低吼一声：“别分心！继续！快好了！”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决不能前功尽弃！他疯狂地催动着数据流，金属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 许一诺不再废话，身影一动，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油纸伞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刺贺卓雀的后心！ 苏靖伊惊叫一声，几乎要下意识撤掉力场去帮贺卓雀挡这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声虚弱却清晰的呢喃响起。 躺在力场中央的虞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空洞，也没有平时的吐槽无奈，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丝清醒的痛楚。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只没被按住的手，精准地、轻轻地握住了贺卓雀那只正在破坏戒指、微微颤抖的手腕。 贺卓雀的动作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虞白。 虞白的目光没有看许一诺，也没有看苏靖伊，只是看着贺卓雀，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你继续。” 他感受到了戒指的崩解，感受到了“虞白”意识的愤怒和退缩，也感受到了……贺卓雀此刻不顾一切的决心。 但是……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不是么？ 贺卓雀的心脏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他看着虞白清醒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责怪，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托付和……信任？ “好！”贺卓雀不再犹豫，反手紧紧回握住虞白的手，仿佛要给他力量，也仿佛要从他那里汲取力量，另一只手凝聚起最后的力量，贯入手术刀狠狠刺入裂纹！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极细的黄铜戒指应声而碎！化作一撮黯淡的粉末，从虞白指间飘落。 几乎在戒指碎裂的同一瞬间，许一诺的油纸伞尖在离贺卓雀后心只有一寸的地方，猛地停住了。她冷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罕见的茫然和波动，仿佛某种强制性的指令突然中断了。 而虞白，在戒指碎裂的瞬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睛一闭，再次昏厥过去。但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解脱般的弧度。 贺卓雀紧紧抱着昏迷的虞白，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失而复得的微光。 苏靖伊踉跄着靠近，手指颤抖却坚定地再次探查虞白的颈脉，确认他只是脱力昏睡，才真正松了口气，脱力地坐倒在地。 大厅内，许一诺依旧僵立在原地，手中的油纸伞微微低垂，她冷冽的脸上那片罕见的茫然仍未散去，仿佛一台被强行拔除了核心指令的杀戮机器，暂时陷入了待机状态。 短暂的死寂被贺卓雀打破，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是对苏靖伊说，也像是在对暂时失去敌意的许一诺宣告：“‘他’对这里的控制减弱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许一诺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最终落在了贺卓雀脸上，又缓缓移到他怀中虞白的脸上。她似乎在处理极其复杂的信息流，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平板却不再充满杀意的声音开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被遗忘已久的事实： “控制……一直都有。”她的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回响，“从这个世界……这个‘殡仪馆’还只是一片混沌的数据乱流时，‘他’就找到了我。” 贺卓雀和苏靖伊同时看向她。 “我是第一个被‘他’赋予形态、赋予职责……赋予‘存在’意义的意识。”许一诺继续说着，眼神透过他们，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他’说，需要一个人，守护生死边界，维持某种……秩序。我接受了。那时，‘他’的力量还很新鲜……带着一种创造的激情，和一种……深藏的期待。”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贺卓雀身上，那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后来，‘他’变得越来越投入，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调整我上，立志要把我做的更‘人性化’，我甚至觉得‘他’真的认为我是‘他’的孩子……。” 贺卓雀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忽然想起程小满提供的那些庞杂的、关于旧主神早期活动的数据日志。他轻轻将虞白放下，让苏靖伊照看，自己则迅速调出个人终端，指尖飞快地划过光屏，检索着那些被遗忘的细节。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屏幕上调出了一份加密的、属于他和“虞白”的早期通讯记录以及设计草案。那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一段对话： 【贺卓雀：这个新副本‘安宁殡仪馆’的核心BOSS设计，我觉得可以更……人性化一些。所以能不能请你提供个人数据，我想加入副本的底层代码】 【“虞白”：可以啊，乐意至极。或许还可以加入一些我喜欢的特质？比如……冷静、高效，以及绝对的忠诚？】 【贺卓雀：好。我会以你的数据为蓝本，再融入一些……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元素。（附件：许一诺初始设定）】 【“虞白”：很不错的想法。雀，你总是知道什么最适合。我很期待。】 草案的备注里，还有“虞白”亲手写下的、当时满怀期待的一行字： 【希望“他”会喜欢这个惊喜。这样“他”就能以另一种方式，更好地享受这个“我们”的世界了。】 贺卓雀的呼吸骤然停止。 雀…… 他猛地抬头，看向许一诺——她那清冷的眉眼，利落的身姿，甚至那种沉默而高效的战斗风格…… 这一切……这一切根本不是“虞白”随心所欲的创造！ 这是“虞白”根据他曾经无意中流露出的偏好，精心设计、投射出来的理想化身！许一诺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虞白”对他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注视？ 而且许一诺的底层代码是“虞白”…… 所以，许一诺是某种程度上的，他和“虞白”的“孩子”！ 一个他从未想过、甚至不敢去想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脑海—— “他”……喜欢我？ 那个他视为唯一挚友的“虞白”，对他……怀抱着超越友谊的情感？ 所以，“虞白”才会对虞白产生那么大的执念？不仅仅是因为躯壳，更是因为……这个虞白，阴差阳错地，和他产生了真实的、日益加深的联系？这触动了“虞白”的逆鳞？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席卷了贺卓雀。他从未……他一直只把“虞白”当作最好的、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他复活“虞白”，是出于挚友离世的痛苦和愧疚，从未掺杂过任何其他念头！ 就在这时—— 殡仪馆侧廊连接后院的门，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推开了一条缝。 一股阴冷、带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风吹了进来。 苏靖伊瞬间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柄刷。许一诺也微微侧头，看向了门的方向。 求收藏~谢谢各位读者老爷怜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安宁殡仪馆（四） 第23章 安宁殡仪馆（五） 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踉跄着“飘”了进来。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形态不断扭曲，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形，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悲伤、迷茫和不甘的气息——这是一个迷途的、能量不稳的“客人”（亡灵）。 它似乎并无攻击意图，只是在殡仪馆里漫无目的地徘徊，发出低低的、无意义的呜咽声，搅动着本就尚未完全平复的副本能量。 苏靖伊如临大敌，正要上前驱赶或安抚。 却见原本昏迷的虞白，眉头微蹙，竟像是被这熟悉的“工作”氛围所牵引，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呓语，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近乎本能的温和与倦怠： “嘘……安静点……” 他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在对待一个焦躁不安的家属。 “……走错地方了么？别急……” 那模糊的“客人”身影猛地一顿，呜咽声变小了，似乎是在“听”。 虞白依旧没有完全清醒，仿佛梦呓般继续着，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和淡淡的无奈： “……路不对，回头看看吧……执着于错误的方向……只会让你更找不到想见的人……” 这几句轻飘飘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却像是最精准的钥匙，瞬间捅破了那“客人”周身浓重的迷茫！ 它的身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发出一声如释重负般的、悠长的叹息，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如同青烟般消散在原地——它被安抚了，或者说，被“指引”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整个过程中，虞白甚至没有睁开眼。 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仿佛这是他刻入灵魂的本能。 贺卓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虞白哪怕在无意识中，依旧用他独特的方式“工作”着，平静地处理着生死之间的迷茫与悲伤。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动感，混合着滔天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海啸般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午夜的钟声突然敲响，打破了屋里的沉默。往常12点后，虞白的身体就会被“虞白”控制，而虞白的意识会陷入混沌——但今晚，这个惯例被打破了。 虞白缓缓睁眼，眸色平淡，对贺卓雀点头道谢：“多亏了你，贺先生。” 贺卓雀看着冷漠疏离的虞白，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愣愣地说了句：“不客气。” 虞白满意地转过身看向门外，语气带着担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是‘回收程序’。”许一诺抬起头嗅了嗅，仿佛闻到了什么味道，“之前的规则冲突和贺卓雀的权限动用动静太大了，他们来抹杀异常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号操作间的天花板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灯管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猛地熄灭了一瞬才重新亮起，但光芒黯淡了许多。 呜——呜——呜—— 一种低沉、仿佛来自遥远深渊的嗡鸣声由远及近，穿透墙壁，直接敲击在人的鼓膜和神经上。 “他们来的比我预想的快！”许一诺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早有准备？” 而虞白则皱起眉头狐疑地打量起许一诺：从之前她不知道宋威暗自将玩家变成NPC开始他就有所怀疑，到现在则更是确信： ——官方内部也有分歧。分别是以许一诺为代表的“旧主神”派，以及以程小满为代表的“系统”派。 不然根本解释不通现在的状况：既然许一诺本身就是“回收程序”之一，又怎么会对他们的行动知之甚少呢？ 几乎在同时，操作室一侧的墙壁突然变得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紧接着，几个扭曲的、由无数破碎代码和错误提示符构成的人形挣扎着穿透墙壁，挤了进来！它们没有五官，形态不断变化，周身散发着纯粹的、旨在“删除”和“格式化”的冰冷恶意。 系统清扫者，“回收程序”的先头部队！ 它们一出现，便无视了距离最近的苏靖伊和贺卓雀，所有的“感知”瞬间锁定了虞白。他被判定为与异常数据关联度最高的“文件”！ 三只清扫者直接化作数据流风暴，卷向虞白！ “快离开这儿！”苏靖伊挥舞防腐刷扫开清扫者，拉住虞白向外跑。 确定贺卓雀和许一诺跟上后，她七拐八拐跑进一道不起眼的走廊，最后停到了“员工休息室”前。 门牌边上还挂了个小牌子，俏皮地写着“苏靖伊”几个字。 推门进入后，屋内的布置很整洁简单，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几乎就是苏靖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了。书桌后面有一扇和房间格格不入的青铜门。 “这里连接着档案室，”苏靖伊推开桌子，拿出钥匙打开青铜门，“主机里也许会有更多东西……” 贺卓雀轻微皱眉：“主机里的内容以我的权限都能看到……”他抬眼警惕地看向苏靖伊：“你把我们引过去想要干什么？” 苏靖伊冷笑，率先走入昏暗的密道，整个人瞬间被阴影吞没：“就算你能查到我也信不过你，跟主神相关的信息我要眼见为实……”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讥讽的语调被回音放大：“谁知道你会不会倒戈又去帮主神，你说呢？罪魁祸首先生？” 虞白侧目看了贺卓雀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让贺卓雀刺痛。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迈进了黑暗里。 清扫者的味道靠近了，许一诺也跟着踏入了密道。跟贺卓雀擦身而过时，她小声说：“这就要背叛主神了吗？枉我还那么信任你。” 贺卓雀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彻底搞砸了，没有任何开脱。 他闭了闭眼，还是选择跟了上去，走入密道。 安宁殡仪馆·档案室深处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档案室。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电子元件过热后的微焦气味。水磨石地面之下，原本应规律流淌的发光数据字符此刻变得紊乱不堪，像受惊的萤火虫般明灭闪烁，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又扭曲地投在高耸至顶、布满档案柜的墙壁上。 呜咽般的嗡鸣声似乎被暂时隔绝在外，但那种被窥视、被追踪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贺卓雀半跪在地，指尖在一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极其古老的终端机光屏上飞快划过，一串串复杂的代码瀑布般泻下。 他金丝眼镜后的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旧主神的加密协议比想象中更顽固……他在核心日志外面又套了好几层伪装壳，强行破解可能会触发更高级别的警报。” 这里的防御等级远超他的预期，“虞白”不知在加密日志里写了什么，仿佛格外重视这里隐藏的东西。 虞白站在几步之外，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环境细微的变化。他没有看贺卓雀，目光扫过那些因为数据波动而微微震颤的档案柜。“也就是说，我们来对了。”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刚才在密道里，苏靖伊告诉他的怀疑或许有道理，这里确实有更高权限才能接触的核心。 苏靖伊手持仿佛刷，警惕地守在档案室唯一的入口处。刷尖萦绕着淡淡的幽蓝光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被异常数据吸引过来的“不速之客”。“外面的‘客人们’也开始躁动了，”她低声道，语气带着担忧，“清扫者们在靠近。” 许一诺则安静地站在一个角落，眼神依旧有些空洞，但似乎也在本能地感知着周围的数据流动，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却又立场不明。 话音刚落，青铜门外就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更加清晰的、扭曲的蠕动声！有几只清扫者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它们找到路了！”苏靖伊低喝一声，刷尖幽蓝光芒大盛，死死抵住门缝。 “再给我一点时间！”贺卓雀咬牙，指尖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试图绕过最后的防御机制。 虞白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因为外部冲击而震颤越发剧烈的档案柜，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木质档案柜上。与其他柜子不同，它的震颤幅度极小，并且柜门缝隙间隐隐透出的不是数据流光，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温暖的乳白色光芒。 就在一只清扫者的尖锐肢体猛地刺穿青铜门板的瞬间—— 虞白突然动了。他没有冲向门口，反而快步走向那个特殊的档案柜。他的手直接握住了柜门的黄铜把手。 “小白？”苏靖伊惊呼。 贺卓雀也猛地抬头看去。 虞白没有理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遵循着某种直觉或者说……深植于这具身体的本能，低声念道，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前的确认：“……归处。” 咔哒。 一声轻响，那看似普通的柜门，竟然应声而开。 没有强大的能量爆发，没有惊人的景象。柜子里没有文件，只有一团柔和、温暖、不断缓缓旋转的乳白色光球。 光球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画面流转——是安宁殡仪馆每一个角落的影像，是无数安然离去的“客人”模糊而平和的面容，是苏靖伊日常工作的片段，是虞白自己坐在休息室里安静看书的侧影…… 这是副本最核心的“规则之源”。或者说，是维持这个副本“安宁”表象的……“心脏”。 就在柜门打开的这一刻，那穿透门板的清扫者肢体猛地顿住了，仿佛被那温暖的光芒灼伤般，发出尖锐的嘶鸣，迅速缩了回去！ 那些冰冷的、旨在“删除”的程序，似乎极其排斥这种代表着“秩序”与“安宁”的温暖核心。 整个档案室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 所有人都看着那团光球，又看向站在光球前的虞白。 贺卓雀看着虞白被柔和光芒勾勒出的侧影，看着他眼中映出的、属于这个“归处”的平静画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爱意汹涌澎湃—— 虞白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或至高的权限，而是这一点点冰冷的数据世界里，残存的、虚假却温暖的“安宁”。那些都是属于他的记忆，是他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是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证明。 他从来都不应该只是一个“躯壳”。 苏靖伊也松了口气，看着虞白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心疼。 许一诺空洞的眼神落在光球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于“怀念”的情绪波动。 虞白静静地看了那光球几秒，然后缓缓关上了柜门，将那份温暖重新封存。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对贺卓雀淡淡道： “看来它们不喜欢这个。你还有多少时间？” 贺卓雀刚要回答，目光却猛地凝固在刚刚闭合的柜门上——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木质纹理，竟缓缓浮现出一行殷红如血的、熟悉的字迹： 【找到你了。这次，别想再逃。】 第24章 安宁殡仪馆（六） 虞白顺着贺卓雀的视线看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哦。还自带留言功能，这客服反馈渠道挺别致。” 苏靖伊倒抽一口冷气，刷子握得更紧了：“‘他’……‘他’一直都能看到？！” “‘他’看这里，大概就像在自家冰箱贴便条一样方便。”虞白耸耸肩，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袖口，“至少证明这‘心脏’确实很重要，值得他老人家亲自发个弹幕。” 贺卓雀却被那行字激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几乎想将虞白挡在身后，声音紧绷：“我们必须立刻……” 话未说完，整个档案室的地面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构成地面的水磨石和数据流如同沸水般翻滚、撕裂！ 一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错误代码和破碎命令符构成的惨白手臂，猛地从地下破土而出，五指张开，带着纯粹的湮灭气息，直接抓向那藏着光球的档案柜——或者说，抓向站在柜前的虞白！ 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虞白”真正的力量。“他”似乎被逼急了，千方百计也要阻止他们接触那颗“心脏”！ “小心！”贺卓雀目眦欲裂，手术刀精准地阻挡在虞白面前，却被那手臂散发出的恐怖威压瞬间弹开。 苏靖伊的幽蓝屏障在那巨手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就连一直沉默的许一诺也猛地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眸中数据疯狂流转，似乎陷入了某种指令冲突的挣扎之中，身体微微颤抖，却无法动作。 巨手遮天蔽日般压下，带来的劲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虞白站在风暴中心，仰头看着那碾压而来的巨手，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极淡、甚至带着点荒谬感的笑容。他叹了口气，像是抱怨又像是认命般低语： “真是……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 说完，在那巨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瞬，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重新拉开了那个刚刚关上的档案柜门！ 刹那间，温暖到近乎灼热的乳白色光芒爆发开来，不再是柔和的抚慰，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猛烈、纯粹、不容置疑的“存在”之力！ 那巨大的代码手臂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表面疯狂汽化、崩解。它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竟硬生生被那光芒逼得停滞在半空，无法再落下分毫！ 光芒中，虞白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他微微侧过头，对身后因为震惊而呆住的贺卓雀和苏靖伊懒洋洋地开口，语气甚至带着点刚加完班的疲惫： “愣着干什么？” “抄家伙啊。” “难道指望我一个文职跟它肉搏？” 贺卓雀猛地回过神，被虞白这不合时宜的冷幽默激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文职？哪个文职能徒手开副本核心、用“存在感”硬刚官方清除程序？ 但他来不及吐槽，操纵手术刀从地面飞起……这一次不再是试图硬碰硬，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精准地刺向那被白光灼烧、不断崩解的巨大手臂的数据结构薄弱处！ “苏靖伊！”贺卓雀低吼，“干扰它的能量回流节点！” 苏靖伊也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惊骇，手中长柄刷疾点而出，幽蓝液体不再试图形成屏障，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带着强烈“净化和驱散”意味的雨丝，精准地射向贺卓雀指示的方位！ 那是她作为入殓师，安抚不安亡灵、驱散负面能量的看家本领，此刻被用在了这庞然大物上。 两人的配合竟在一瞬间达成了惊人的默契。贺卓雀的技术力精准找到“伤口”，苏靖伊的专业技能则如同往伤口上撒盐又倒酒精，效果拔群！ 那巨大的代码手臂颤抖得更加剧烈，崩解的速度骤然加快！它发出无声的咆哮，试图挣脱白光的束缚，却如同陷入泥潭。 而站在光源中心的虞白，脸色似乎苍白了一分，但依旧站得笔直。他甚至还有空抬手，用手指稍微梳理了一下被能量风吹乱的刘海，动作悠闲得像是在自家洗手间照镜子。 “效率还行。”他甚至还点评了一句，仿佛眼前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下属的工作汇报。 就在这时，一直僵立不动的许一诺忽然动了！她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不再是挣扎，而是闪过一丝决绝的冰冷光芒！她手中的油纸伞唰地展开，伞面却不是对着那巨大的代码手臂，而是猛地调转方向，伞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令人心悸的黑暗，直刺虞白后心！ 这一下变生肘腋，快得超乎想象！ “虞白！”贺卓雀惊骇欲绝，想要扑过去却根本来不及！ 苏靖伊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就在那黑暗即将触及虞白的瞬间—— 虞白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极其自然地向左侧迈了半步，同时顺手将刚刚拉开的柜门又往回带了那么一丝丝角度。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那爆发出的炽烈白光的角度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偏转。 恰好，就那么恰好地，将许一诺连人带伞整个儿笼罩了进去。 “滋——啦——” 一阵仿佛冷水滴入热油锅的剧烈声响传来。 许一诺的动作瞬间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周身弥漫的冰冷杀意和那点极致的黑暗，在白光的照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她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仿佛解脱般的空白。 下一秒，她眼中的冰冷光芒彻底熄灭，身体一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手中的油纸伞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而那巨大的代码手臂，也终于在贺卓雀和苏靖伊的合力攻击及白光的持续灼烧下，发出一声不甘的、最终瓦解的哀鸣，彻底崩散成无数无序的光点，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档案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只有那团来自档案柜的光球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暖而强大的光芒，只是亮度似乎比刚才黯淡了一丝。 虞白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似乎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然后非常自然地把柜门重新关好，将那过于“热情”的光芒再次封印。 他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许一诺，又看了看一脸惊魂未定、仿佛刚跑完马拉松的贺卓雀和苏靖伊，最后目光落回那恢复普通的档案柜上。 “好了，”他语气平淡地总结陈词，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个不太配合的客户，“‘心脏’看完了，麻烦也暂时解决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务实：“现在，能继续查资料了吗？或者，你们谁想先给她——”他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许一诺，“——做个急救？虽然我觉得她可能更需要的是一次彻底的格式化重装。” 贺卓雀看着虞白那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般的平静侧脸，心脏还在为方才的惊险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既后怕，又……莫名有点想笑。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那台古老的终端上，指尖再次落下： “……继续。加密快破了。” 苏靖伊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许一诺的情况，确认她只是意识暂时休眠，便也重新守回青铜门旁，只是眼神愈发复杂地时不时瞟向虞白。 档案室内只剩下贺卓雀操作终端时细微的电流声和字符跳动声。气氛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然，终端屏幕猛地一亮，最后一道加密协议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开来！真正的核心日志内容，如同终于揭开面纱的秘密，缓缓展现在三人面前。 贺卓雀快速浏览着，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手指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了？”苏靖伊察觉到他的异常，紧张地问道。 虞白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贺卓雀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恐惧。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 “旧主神‘虞白’……‘他’的计划根本不是单纯地复活或者占据……”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虞白，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沉重： “这个副本……‘安宁殡仪馆’……它是一个巨大的‘熔炉’。” “而虞白你……你不仅仅是躯壳……” “……你是‘他’秘密选定的，用来吞噬、融合所有副本中‘虞白’平行意识碎片，最终成就唯一‘真神’的……核心容器。” 话音刚落——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滴水声，突兀地在寂静的档案室里响起。 三人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刚刚被虞白关紧的档案柜门缝下，竟缓缓渗出了一滴……浓稠的、殷红的、如同鲜血般的液体。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仿佛柜子里那温暖的光球，正在无法抑制地……流血。 跪求读者老爷怜爱~收藏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安宁殡仪馆（六） 第25章 安宁殡仪馆（七） 那“血液”触碰到地面，并没有晕开，反而如同活物般蜿蜒流动，迅速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符文阵列。 “不是‘他’……”贺卓雀看着那迅速成型的符文，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声音里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是官方！程小满他们！” 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先头部队，而是官方“回收程序”真正的力量！ 官方似乎失去了耐心，知道虞白他们既不会选择旧主神“虞白”，也不会选择他们，所以干脆撕破脸皮，立刻清理门户。 地上的血色符文猛地亮起，然后如同蚂蟥般蠕动起来。一股远超之前代码手臂的、冰冷无情、带着绝对“删除”意志的力量瞬间降临，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向场中唯一还能站立的三人——尤其是虞白！ 这一次的目标明确无比——不再是捕捉或威胁，而是彻彻底底的抹除！ 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连挣扎都显得徒劳。 贺卓雀试图调动权限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被彻底锁死！苏靖伊的幽蓝光芒甚至无法离体一尺！ 就在那毁灭性的力量即将吞没虞白的瞬间—— “啧。”虞白极其轻微地咂了一下舌，似乎对这接二连三的麻烦感到由衷的厌烦。 他没有试图抵抗那庞大的删除指令，反而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 他抬起手，不是对着那血色符文，也不是对着任何敌人，而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他身后那个不断“流血”的档案柜，猛地一震！ 然后，柜门轰然洞开！ 但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温暖的乳白色光芒，而是……无穷无尽的、嘈杂的、混乱的、属于“安宁殡仪馆”二十五年运行中所产生的所有冗余数据、错误日志、废弃代码、以及那些未被完全安抚的“客人”残留的怨念和执念！ 就像一个被强行打开了排污阀的核心处理器，将积压了多年的、本该被定期清理的“垃圾信息”和“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狂暴地倾泻而出！ 这些混乱不堪的数据洪流，瞬间与官方那精密、冰冷、高效的“删除”指令撞了个满怀。 完美的删除程序，遇上了最不讲道理、最混乱无序的数据海。 就像是试图用最先进的光剑去劈砍一池粘稠的沥青！删除指令的效率被疯狂拉低，甚至开始出现逻辑错误和资源占用爆炸。 那血色的符文剧烈闪烁起来，仿佛系统遇到了无法处理的致命错误，一时间竟僵持在了半空！ 整个档案室被各种颜色的错误提示、乱码、扭曲的影像和嘈杂的噪音所淹没，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数据垃圾场。 虞白站在这一切混乱的中央，抬手挥开面前飘过的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字符，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蹙眉，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可能正在窥视这里的人抱怨： “早就说了……” “定期清理缓存，很重要。” 短暂的沉默。 只有数据垃圾洪流与官方删除指令碰撞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爆鸣声在持续。 然后，一个冷静的、略带电子合成感的女声，突兀地在混乱的噪音中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每个人耳边： “分析：目标单元虞白，行为模式超出预期参数百分之三百七十四。启用冗余数据冲击防御机制，评级：高效且……低成本。” 伴随着话音，那狂暴的血色符文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闪烁了几下，竟然后继无力般迅速黯淡、收缩，最终消失在空气中。而那些被虞白释放出的、混乱的数据垃圾洪流，也仿佛失去了目标，渐渐平息、消散，如同退潮般缩回了那个洞开的档案柜中。 柜门“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只是门板上依旧残留着几道刺眼的、如同血痕般的印记。 档案室中央的空地上，光线微微扭曲，一个半透明的全息影像缓缓凝聚成形。 正是程小满。 她依旧戴着棒球帽穿着宽松运动服，表情却冷得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工作汇报，眼底飞速流转的数据流光则透露出一丝非人的特质。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许一诺，眼底数据流微微加速，似乎在进行扫描评估。 “单位许一诺，意识链接中断，状态：强制休眠。建议回收。”她公事公办地评价道，然后目光转向如临大敌的苏靖伊和贺卓雀，最后，定格在唯一神色平静的虞白身上。 “虞白先生，”程小满的影像微微颔首，语气甚至称得上一丝……礼貌？“感谢您的提醒。关于副本维护的建议，我已记录并提交。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的那丝电子合成感似乎加重了：“您刚才的行为，同样构成了对系统安全的重大威胁。未经授权访问并释放副本核心冗余数据，依据《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安全协议》第11条第3款，我有权对您实施最高级别的管控措施。” 贺卓雀立刻挡在虞白身前，尽管他知道这在全息影像面前毫无意义：“程小满！这一切都是旧主神的计划！虞白也是受害者！” “数据表明，贺卓雀先生，您在此事件中的责任占比为百分之六十七点三，是首要责任人。”程小满毫不客气地指出，目光甚至没有看他，依旧看着虞白，“但目前的优先处理事项，是虞白先生及其所关联的异常副本单元。” 虞白轻轻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贺卓雀，上前一步，与程小满的影像平静对视。 “管控措施？”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比如？像处理‘客人’一样，把我‘安抚’掉？还是干脆格式化，就像你们刚才试图做的那样？” 程小满微微偏头，似乎在快速处理信息：“方案有多种。但基于您刚才展现出的……独特价值，以及旧主神计划的高度危险性，官方倾向于提供一个合作选项。” “合作？”苏靖伊忍不住出声，充满警惕，“你们不是……” “是的，合作。”程小满打断她的话，影像麻木地看向虞白，“官方——或者说，我所代表的‘系统安全派’，需要您的帮助，彻底清除旧主神‘虞白’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子。作为回报，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庇护，并讨论关于您……以及这个副本‘安宁殡仪馆’的最终处置方案。” 虞白眉头微蹙，从出现开始，程小满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无论是对许一诺、贺卓雀的态度，还是他的态度……而刚才，那股违和感到达了顶峰。 “我以为我们之前就是在合作，”虞白缓缓开口，“先中止这场合作的，是你们不是吗？”他抽出手术刀上下抛玩，语气带着一丝压迫感，“现在这个合作是……？” 程小满的全息影像面色不变，声音毫无波澜：“之前是要把你培养成‘系统安全派’的主神，”她直言不讳地说出之前要把虞白当傀儡的打算，“而现在是要借你的力量彻底铲除‘虞白’。”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诚意”的调子：“至少，我们现在的方案里，不包括把您当成木偶。” 虞白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之前戴戒指、现在空无一物的手指。 档案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地上许一诺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所有人都看着虞白，等待他的回答。 虞白终于抬起眼，看着程小满，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刚才那些清理缓存的通知，”他慢条斯理地问，“是你故意发给我的，对吧？” 他的语气缓慢但毋庸置疑：“你们只是在利用我逼出‘虞白’的底牌——那只巨手。” 程小满的影像似乎凝滞了零点一秒。然后，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无可挑剔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微笑。 “权限内的微小疏漏，有时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数据样本观察结果。”她回答道，语气依旧官方，却等于默认了虞白的话。 虞白点了点头，表情淡然。 “好吧。”他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决定今晚吃什么，“听起来比被线牵着做动作稍微强点。” “那么，”他看向程小满，“聊聊细节？” 程小满的微笑弧度似乎扩大了一毫米：“明智的选择。请随我来，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通信频道。” 她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一道稳定的数据流光束投射向档案室另一端墙壁，那里悄然打开了一个之前并不存在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通道入口。 贺卓雀和苏靖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担忧。 虞白却已经迈开了步子，走向那个通道，仿佛只是去参加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会议。 只是在他即将踏入通道的前一刻，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对了，程小姐。” “下次想借刀杀人，记得提前付定金。” 说完，他一步踏入了蓝色光门，身影消失其中。 程小满的影像在原地闪烁了一下，那个标准的微笑似乎僵硬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也消散不见。 第26章 安宁殡仪馆（八） 虞白一步踏入了蓝色光门，身影消失其中。 程小满的影像在原地闪烁了一下，那个标准的微笑似乎僵硬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也消散不见。 档案室内陷入死寂，只留下贺卓雀、苏靖伊，以及地上昏迷的许一诺，面对着那片狼藉和那个散发着不祥蓝光的未知通道。 贺卓雀的心脏沉了下去。 虞白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冰刺扎进他心里——他知道虞白指的是什么。程小满先是利用他逼出了旧主神“虞白”的底牌，又借他的手暂时抵挡了“他”，最后再用“合作”的名义将最具变数的虞白带走…… 整个过程，他和苏靖伊，甚至昏迷的许一诺，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虞白，则是程小满手中那把最关键的刀。 就在这时，那原本已经稳定的蓝色光门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门内传来一阵尖锐的、类似权限冲突的警报声！ 紧接着，程小满那略带气急败坏、语速明显加快的声音从光门内传出，却不再是只对虞白，而是对整个游戏做系统广播： “警告！检测到非法权限强行接入安全信道！最高级别防火墙被触发！重复，最高级别防火墙被触发！” 下一秒，突兀的警报声响起，随着“啪”的切断声，程小满彻底丧失了作为“系统”下达通知的能力。 贺卓雀猛地抬头，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是官方系统的其他部分！程小满私自调用“回收程序”强攻，又试图秘密接触虞白的行为，显然触发了官方更深层的安全机制！ 官方内部正在发生巨变！ 而他贺卓雀，系统头号通缉的BUG，此刻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显眼。 几乎在程小满警告发出的同时，刺眼的红色警报光瞬间取代了档案室内所有的光源，疯狂旋转闪烁！冰冷的系统广播响彻每一个角落，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警报！警报！检测到最高优先级通缉单位：BUG-X-1024（贺卓雀）！坐标锁定：副本‘安宁殡仪馆’核心区域！】 【执行清除指令：最高优先级！授权使用所有武力！重复，授权使用所有武力！】 数道凝实、冰冷的蓝色光束如同牢笼般从天而降，精准地罩向贺卓雀。 “清除光束？！” 苏靖伊脸色煞白，下意识想挥刷阻挡，但那光束的力量层级远超之前——这些光束不再是简单的攻击，而是带着强大的禁锢和格式化的力量，一旦被罩住，别说逃跑，连意识都可能被瞬间分解删除！ 贺卓雀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和对虞白安危的极度担忧压倒了一切！他不能被抓走！他必须知道虞白怎么样了！ “啧！”他发出一声和虞白刚才如出一辙的、极度不耐烦的咂舌声。 下一刻，他眼中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动！他不再小心翼翼地篡改，而是如同一个被逼到绝境的顶级黑客，开始了狂暴的权限掠夺和代码覆盖。 他的双手在【逻辑键盘】上飞快操作，仿佛在弹奏一架无形的却致命的钢琴！ “权限覆盖，指令：此地禁止通行。” “数据伪装：复制单位‘许一诺’状态信号，覆盖自身标识。” “强制调用副本备用能源：干扰清除光束。” 他一连串的命令又快又急，每一个词的吐出，都伴随着周围环境的剧烈变化。 那笼罩下来的蓝色光束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速度骤减！ 系统广播里关于他的坐标锁定提示发出了刺耳的杂音，变得断断续续！ 甚至旁边昏迷的许一诺身上，也闪烁起类似的数据流光，短暂地混淆了系统的判断！ 整个档案室仿佛成了贺卓雀个人表演的舞台，他以一人之力，竟然短暂地对抗住了整个系统清除机制的锋芒！ 苏靖伊看得目瞪口呆，她终于直观地感受到，身边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被官方列为“最高优先级通缉单位”。这种近乎规则级别的篡改能力，简直骇人听闻！ 然而，官方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更多的清除光束正在凝聚，更强大的逻辑锁正在生成。贺卓雀的额头渗出大量汗水，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显然负荷极大。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依旧不稳定、不断传来冲突警报的蓝色光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必须进去！虞白还在里面！而且，那里现在因为权限冲突，是系统力量最混乱的地方，反而最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苏靖伊！”贺卓雀厉声喊道，语速极快，“守住这里！尽量别让‘回收程序’完全封锁空间！如果我十分钟没出来……”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许一诺，又看向苏靖伊，眼神复杂：“……就带着她，想办法从副本最底层的数据缝隙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说完，他不等苏靖伊回答，猛地将最后一股强大的数据流轰向即将再次落下的清除光束，利用产生的短暂爆炸和能量遮蔽作为掩护，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扇剧烈闪烁的蓝色光门。 “贺卓雀！”苏靖伊的惊呼被淹没在更大的爆炸声和系统警报中。 贺卓雀的身影消失在光门内，下一秒，光门因为被强行闯入而关闭、消失在原处。门外的清除光束失去了目标，疯狂地轰击在光门原本的位置，却只能徒劳地激起一片数据涟漪。 档案室内，只剩下苏靖伊，以及昏迷的许一诺。 苏靖伊握紧了手中的长柄刷，看了一眼贺卓雀消失的光门，又看了一眼通往副本深处的黑暗，咬紧了牙。 十分钟。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知道，虞白和那个讨厌的BUG，或许正在门后面对着她无法想象的危机。 * 虞白一步踏入蓝色光门，身后的喧嚣与危机瞬间被隔绝。 他置身于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虚拟空间，脚下是流动的、柔和的数据流，四周寂静无声。 程小满的全息影像站在前方，不再是那副运动休闲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简洁利落的银色制服，表情是纯粹的、近乎冷酷的理智，唯有眼底深处飞速流转的数据流光透露着她的非人本质。 “欢迎来到安全屋，虞白先生。”程小满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经过精确计算的冷静。 “安全？”虞白挑眉，环视着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对你而言，还是对我而言？” “目前而言，对我们双方。”程小满没有回避他的质疑，“您刚才释放冗余数据的举动，虽然鲁莽且高风险，但确实证明了您的独特价值和对副本规则的深刻理解。” “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最终确认了旧主神‘虞白’的极端危险性。他妄想整合副本中‘虞白’平行意识碎片的计划，会对整个《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底层架构造成不可逆的污染和破坏。” “我们？”虞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程小满微微颔首，似乎早预料到他会问：“是的。‘我们’。” “官方内部并非您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目前主要可分为两派：一方是我所属的‘系统安全派’。我们更倾向于维持系统整体稳定，通过持续监控、数据引导和必要的、相对温和的干预来解决运行中产生的问题——” “例如，之前推出的数个大型DLC，其核心目的就是逐步优化玩家体验、修复已知漏洞，并尝试以更缓和的方式‘消化’或‘管理’诸如BOSS出走或副本代码变动这类问题，而非采取极端清除手段。” 她眼中数据流微微加速，调出一些无关核心机密的概要信息展示给虞白看，以增加说服力。“而另一方，则是‘系统改革派’。他们更加激进和绝对，认为任何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包括旧主神在多个副本中的平行意识碎片、具有过高自主性或不可控性的副本单元，尤其是……”她顿了顿，看向虞白的目光意味深长： “……像贺卓雀先生那样能够肆意篡改核心代码、挑战系统权威的高危BUG，都必须被彻底、永久地清除，以确保游戏的绝对纯净、高效和‘安全’运行。” “刚才那股试图直接抹杀贺卓雀的清除光束，就源于他们。” 虞白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大脑在飞速运转。 程小满的解释逻辑清晰，听起来似乎能自圆其说。维持稳定、温和干预、逐步优化……这听起来确实比那个要把他当柴火烧的旧主神，或者二话不说就要格式化一切的“改革派”要顺耳得多，也更符合他自身“求存”的底层需求。 至少，“安全派”听起来像是愿意“谈判”和“交易”的对象。 他甚至下意识觉得，这种“维持秩序、温和改良”的理念，某种程度上和他作为入殓师所信奉的“给予逝者安宁、维持生死秩序”有那么一点遥远的相似性。 然而，就在这一丝认同感即将萌芽时，他的脑海中却冷冰冰地闪回刚才的画面——程小满面对昏迷的、同样曾是受害者的许一诺时，那毫无波澜的、如同看待故障机器般的眼神，以及那句冰冷的“建议回收”。 “系统安全派”的“温和”，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更精致的利己和冷漠。 他们的“稳定”，是建立在将一切“异常”都纳入可控范围、必要时亦可作为筹码牺牲的基础之上的。他们对许一诺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信任他们？不如相信防腐液能当咖啡喝。 虞白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微蹙眉，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被“改革派”的激进吓到并对“安全派”产生认同的沉吟。 “所以，”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后的缓和，“你们‘安全派’想怎么合作？” “我们将为您提供必要的支持，”程小满的影像投射出一份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复杂数据协议，“协助您彻底清除其他‘虞白’意识碎片，粉碎旧主神融合意识的‘熔炉’计划。作为回报，您和‘安宁殡仪馆’将获得官方认可与庇护。” 虞白快速浏览着协议条款，核心承诺看似优厚，但那些关于权限和数据反馈机制的细则却暗藏玄机。他脸上露出权衡和最终下定决心的表情。 “听起来比被扔进炉子里划算。”他点了点头，依照指示“确认”了协议。 协议流光融入他的意识，一种被无形网络连接的感觉浮现。 “协议已生效。支援程序即刻抵达。”程小满公式化地宣布，影像开始变淡。 就在她即将完全消散的瞬间，虞白状似随意地开口： “对了，程小姐。你们‘安全派’……之前处理类似许一诺这样的‘故障单元’时，通常的‘回收’流程是怎样的？” 程小满的影像极其轻微地滞涩了一瞬，没有回答，彻底消失。 纯白空间里，只剩下虞白一人。 他脸上所有的“配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果然。“温和”之下，依旧是冰冷的系统逻辑。 他感受着那通过协议连接而来的、看似辅助实则监视的数据流。 无所谓。先借刀清理掉那些碎片再说。 至于之后…… 虞白的目光扫过这个纯白无暇的空间。 再商量这笼子谁说了算。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他刚刚签署的那份协议的冗长附录的最底层，一行极其微小、近乎隐藏的条款，正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异样光芒： 【附录 7.19.c：如合作单位（虞白）意识融合度超过安全阈值（≥78.3%），将自动触发‘净化协议’，授权对其进行强制性意识校准。】 那百分比数字，此刻正以一种缓慢但确凿的速度，从【0.01%】悄然向上跳动。 【0.02%】… 【0.03%】… 每一次跳动，都意味着又一丝来自其他“虞白”的意识碎片，正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核心。 程小满和她的“系统安全派”，想要的或许从来不是一个合作的虞白。 而是一个……更完美、更“稳定”、更可控的—— “新主神”。 第27章 安宁殡仪馆（九） 当苏靖伊看到硝烟中逐渐明晰的人影时，新一轮的清除光束正从天而降。 硝烟中飞出一柄斧子，硬生生截断即将落到许一诺身上的光束，而后径直飞向后面的档案柜，锋利的斧刃“当”的一声劈开金属。 紧接着，一道蓝色的身影冲出。那小姑娘背上背着个比例极为夸张的大黑包，但动作异常敏捷。她尽数躲过光束冲向昏迷的许一诺。然后…… 然后把她装进了后背的黑包。 凌灵芭并没注意苏靖伊看向自己的复杂神情，而是无比自然地将深深嵌入金属柜的斧子拔了出来，里面的资料由于惯性狠狠砸在柜子内壁上，发出“桄榔”声。 还没等苏靖伊对眼前这个暴力萝莉适应良好，硝烟里已经走出了第二个人影——正是一脸正经、满身班味儿的西装正太凌灵漆。 只见他打了个响指，地面就变成了沼泽，几个满身腐肉的丧尸从地下升了出来。 清除光束瞬间被这些外来入侵吸引火力，落雷般向它们砸去。 “趁现在，”凌灵漆波澜不惊地用少年音指挥苏靖伊，“跟我们走。” 说着便掉头跑了，只剩下尾音飘在空气中：“灵芭你们小心。” 苏靖伊：…… 怎么好好的现充长相，作风却有股阴暗潮湿的猥琐劲儿。 * 苏靖伊坐在“神经元酒馆”的皮革沙发上，手里拿着杯凌灵芭刚才塞给她的“游戏日落”。 她闻了闻那杯液体，并没什么酒味，整杯饮料是绚丽的从冰蓝到橙黄的渐变，颇有种科技与落日余晖的意象美感。 “你们到底把店开在哪？”苏靖伊也没不明白凌灵芭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她推开了从档案室回休息室的青铜门，但露出的并不是密道走廊，而是“神经元酒馆”。 “‘神经元酒馆’并非位于某个固定地点，而是存在于数据洪流与意识边缘交界处的一个隐秘节点。”凌灵芭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具精致的肖似许一诺的玩偶，让它坐到沙发上，“这里是BUG、脱离副本的BOSS以及少数玩家的临时避风港和信息交换处。入口极其隐蔽，需要特定的‘神经密钥’或强大的意识共鸣才能定位并进入。” 苏靖伊点了点头，却被那个栩栩如生的玩偶吸引了目光——那毫无疑问是许一诺，但五官却莫名圆润稚嫩了许多…… 许一诺睁开眼，长睫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先是迷茫地和苏靖伊对视，然后又一脸懵逼地转过头看向凌灵芭，最后用脆生生的同音发表疑问：“大姐姐们，你们是谁呀？” 她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疑惑道：“‘虞白’呢？我这是在哪呀？” 苏靖伊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向凌灵芭，无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灵芭也面露惊恐地连连摇头。 而这时，凌灵漆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拆了封的信件：“丧尸刚传来的信，说是‘改革派’要大幅度升级副本——”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缩小版的许一诺，惊恐道：“这什么情况？她怎么变小了？” 凌灵芭双手抱臂，皱眉道：“不清楚……鉴于她属于旧主神‘虞白’的‘遗物’，我倾向于她可能是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 她戳了戳小许一诺毛茸茸的脑壳：“类似于数据压缩，毕竟这里面可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加密数据。” 酒馆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缩小版的许一诺用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以及凌灵漆手中那封信件微微颤抖的窸窣声。 “自我保护机制？数据压缩？”凌灵漆放下信，凑近了些，少年老成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困惑，“这形态……能耗倒是降低了，但战斗力几乎归零。有什么用？” “卖萌？”凌灵芭不确定地猜测，伸手又戳了一下小许一诺的脸蛋，后者不满地嘟起了嘴，躲开了她的手指。 苏靖伊看着眼前这个Q版的第一任副本BOSS，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新一轮的崩塌和重塑。她试图从那张稚嫩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冰冷或杀伐之气，却只看到了孩童般的纯真（或许是傻气）和迷茫。 就在这时，酒馆那扇由不断变幻的数据流光构成的大门再次泛起涟漪。 紧接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有些狼狈地跌了进来。 是贺卓雀和虞白。 贺卓雀的金丝眼镜歪斜着，额发被汗水浸湿，黑色高领毛衣沾了不少尘埃和一道明显的焦痕，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一进来就立刻转身，双手飞快地在空中操作，加固着酒馆的入口防御，直到大门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靠在门边微微喘息。 虞白跟在他身后，状态稍好，但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呼吸有些急促。他快速扫视了一圈酒馆内部，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沙发上那个多出来的、小小的身影上。 他的脚步顿住了。 “……许一诺？”虞白的语气里带着罕见而明显的不确定。他看着那个穿着等比例缩小版白茉莉旗袍、正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的小女孩，眉头紧紧皱起。 贺卓雀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调整了一下眼镜，看了过来。当他看清沙发上坐着的是谁时，整个人也僵住了，脸上混杂着震惊、荒谬和一丝……不知所措。 “啊！是你！”小许一诺看到虞白，眼睛一亮，从沙发上跳下来，噔噔噔地跑到虞白面前，仰着小脑袋，“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那个新来的！” 虞白：“……” 贺卓雀：“……”他看向凌灵芭，用眼神询问：这什么情况？ 凌灵芭摊手，用口型无声回答：不、知、道！ 凌灵漆干咳一声，试图解释：“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就这样了。推测可能是某种应激性的数据压缩或自我保护……” 他的话被小许一诺打断了。她似乎对虞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虞白的衣角：“你看到‘虞白’了吗？他让我在这里等他的，可是好久好久都没来……” 她口中的“虞白”，显然指的是那个已经成为旧主神的意识。 虞白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低头看着只到他腰部的小女孩，那双曾经张扬恣意、如今却清澈见底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掠过虞白心头。这是他曾经需要严阵以待的对手，是那个冰冷意识制作的“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现在变成了一个……需要仰头看他的小不点。 “……他暂时不会来了。”虞白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 “哦……”小许一诺失落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单细胞地问，“那你能陪我玩吗？” 虞白：“……” 这个……入殓师也没陪过客人玩啊。 贺卓雀看着虞白少有的无措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贴心地转移话题：“那个……灵漆，你刚才说‘改革派’要升级副本？” 凌灵漆这才想起正事，脸色凝重起来，将手中的信件递给贺卓雀：“嗯，丧尸信使刚送来的。‘改革派’似乎因为屡次清剿我们失败而恼羞成怒，准备启动一个大规模的副本难度升级计划，可能会强制植入更强大的清除程序甚至……改变部分核心规则。” 这个消息让酒馆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然而，就在这严肃的时刻—— “咕噜噜——” 一阵响亮的、来自小孩子肚子的抗议声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小许一诺身上。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虞白：“……我饿了。” 虞白：“……” 贺卓雀看着虞白那张向来挂着从容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推了推眼镜，走上前，看热闹不嫌事大：“呃……小朋友，你想吃什么？哥哥……呃，叔叔给你找找？” 小许一诺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非常认真地指着虞白：“我想吃他做的！” 虞白：“？？？”他看起来像是会做饭的人吗？！入殓师和厨子有半毛钱关系？ 他面对着这个指名要他做饭的、缩小版的“被人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比面对清除光束更深的……无力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拽着他衣角、眼神充满期待和饥饿的缩小版许一诺，感觉自己的CPU快要过载了。做饭？他连给自己泡咖啡都能泡成防腐剂味道！ 贺卓雀在一旁笑得毫无形象，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提议：“要不……我去拿酒吧里的饼干？” 小许一诺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就要他做的！”她执拗地指着虞白，仿佛认准了他。 就在虞白思考是假装没听见还是干脆把这小麻烦精暂时塞回凌灵芭那个神奇的大黑包里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尖锐的震动感，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尤其是虞白和贺卓雀，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贺卓雀瞬间收敛了笑容，猛地站直身体，手指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地看向酒馆某个不断变幻数据的墙壁：“……强制通讯请求？不对，是……定位脉冲？！” 虞白则感受到了一股带着冰冷恶意的扫描感，虽然极其微弱，并且被酒馆的防火墙极大地削弱了，但确实存在！他下意识地将小许一诺拉到自己身后侧，尽管对方现在只是个战五渣的小豆丁。 凌灵漆和凌灵芭也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凌灵漆手中的信件无声滑落，他周身的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有无形的丧尸随时准备破土而出。凌灵芭则迅速移动到酒馆的控制节点附近，双手虚按，试图追踪脉冲来源并加强屏蔽。 “是‘改革派’？”苏靖伊紧张地问道，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不像……”贺卓雀眉头紧锁，快速在虚空中操作着，“脉冲编码很古老……而且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像是从某个早就该废弃的底层协议里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那微弱的脉冲似乎凝聚起了最后的力量，将一个断断续续的、扭曲的影像和声音片段，强行投射到了酒馆中央的桌面上方： 影像闪烁不定，背景是一片昏暗、布满巨大熔炉和传送带的诡异空间，炽热的火光将扭曲的影子投在锈迹斑斑的墙壁上。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灰烬和某种……焦糊的甜腻气味。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影像中踉跄奔跑，似乎受了重伤，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度恐惧： “…………逃……快逃……不能停下……心跳……心跳不能停……” “……它们……它们不是要销毁……是要……‘再利用’……” “……火葬场……是陷阱……‘熔炉’的……前置……” “……告诉……告诉……” 影像到这里猛地一阵剧烈雪花噪点，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个奔跑人影回头一瞥的瞬间——他的胸口，镶嵌着一个巨大、狰狞、仿佛还在跳动的、由齿轮和血管构成的机械心脏！而那心脏正有节奏地发出越来越快的红光！ 【……滋滋……心跳火葬场……欢迎……各位……‘燃料’……滋滋……】 伴随着最后一段扭曲变调的话语，脉冲信号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酒馆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许一诺害怕地紧紧抱住了虞白的大腿，把小脸埋了进去。 苏靖伊脸色发白，喃喃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个人……” “心跳火葬场……”贺卓雀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脸色难看至极，“我知道这个地方……或者说，我知道它的代号。是《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禁忌副本之一，去年就因为一次重大事故被彻底封存了！官方数据库里标记它的危险等级是……‘SSS’级！” “SSS级？”凌灵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意思是……” “意思是，那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数据，都应该被彻底抹除，不留任何痕迹。”贺卓雀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它的信号会突然出现？还指名道姓地提到……‘熔炉’？”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到了虞白身上。 那个求救信号，那个恐怖的机械心脏，那个被称为“熔炉前置”的陷阱……这一切，似乎都与旧主神那个针对虞白的“熔炉计划”有着千丝万缕的、令人不安的联系。 虞白低头，看了看紧紧抱着自己大腿、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豆丁许一诺，又抬头看了看同伴们凝重的目光。 他知道，短暂的休整结束了。 那个所谓的“心跳火葬场”，无论是不是陷阱，他们都必须去一趟。不仅是为了可能存在的线索或幸存者，更是为了搞明白，“改革派”和旧主神，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小许一诺的脑袋，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看来，饭要等会儿再做了。” “我们先得去个地方……赴约。” 跪求各位读者老爷收藏鸭~感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安宁殡仪馆（九） 第28章 心跳火葬场（一） 一时间，神经元酒馆内的凝重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实体。那断断续续的求救脉冲和“心跳火葬场”的恐怖影像，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虞白轻轻将扒在自己腿上的小许一诺拎起来，塞到旁边还有些愣神的苏靖伊怀里：“看好她。” 小许一诺瘪瘪嘴，似乎想哭，但看到虞白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又把眼泪憋了回去，只是小声抽噎了一下。 “贺卓雀，”虞白转向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能直接进入副本或确定入口坐标吗？” 贺卓雀手指早已在虚空中飞快操作，额角渗出细汗：“我去过一次，但现在无法直接定位它，信号源头被干扰得很厉害，而且用了多重跳跃协议……需要点时间。” “哦，”虞白眼皮都没抬，冷冷道：“那你加油。” 贺卓雀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全力投入到破解工作中，冰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眼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动。 凌灵漆摩挲着他手里的信，从工具栏中调取出一把硕大的镀金剪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SSS级副本……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变态的兴奋。 凌灵芭则忧心忡忡：“哥！重点是那个机械心脏和‘再利用’！改革派到底想干什么？” 虞白没有参与讨论，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那脉冲残留的、令人不适的波动。那股“烧焦”的味道，那种绝望的情绪，还有最后那句“欢迎各位‘燃料’”……这一切都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不久，贺卓雀猛地呼出一口气：“找到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小型数据裂隙，就在废墟副本的边缘地带，最多只能维持三分钟的稳定！” “足够了。”虞白点头，“灵漆，灵芭，你们留守，保护这里和苏师姐她们。贺卓雀，你跟我去。” “就你们两个？”凌灵芭惊呼，“太危险了！” “人多目标大。”虞白淡淡道，“而且，如果真是陷阱，去再多也一样。”他看了一眼贺卓雀，“我需要你的技术开路和断后。” 贺卓雀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一方面，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虞白就已经从副本菜鸟成长到如今有勇有谋的高手，他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闪闪发光，自然是自豪的。 而另一方面，这样强势且运筹帷幄的虞白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恐惧。在他眼里，虞白一直是那个由他构建的副本BOSS，是设计师“虞白”的躯壳，是那个他能捏住脆弱后颈的“漂亮娃娃”，而现在，他不但生长出了自己的灵魂，还要一往无前地冲破《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这个牢笼。 他该怎么做呢？ 是他亲手构建了这个牢笼不是么？ 那自然，也就只有将功补过这一条路了。 贺卓雀嘴角微微上扬，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后又变得坚定：“明白。” 没有更多犹豫，两人在贺卓雀开辟出的临时数据通道前站定，身影一闪，消失在扭曲的光晕中。 * 心跳火葬场 炽热、污浊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两人，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烧焦的有机物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化学药剂气味。 他们落脚处是一条狭窄的、布满油污的金属走廊。头顶昏暗的红色警报灯不断旋转，将周围巨大、沉默的熔炉和蜿蜒交错的传送带投下扭曲蠕动的阴影。远处传来沉闷的、有规律的“咚……咚……”声，像是某种巨大心脏的搏动，震得人脚底发麻。 这里的数据密度高得吓人，而且充满了狂暴的、不稳定的能量流，极大地压制了他们的感知和能力。 “小心，”贺卓雀低声道，指尖闪烁着微光，试图建立基础防御和扫描，“这里的规则……很混乱，而且充满了恶意。” 虞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墙壁上布满了喷溅状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污渍，还有一些深深刻划出的、绝望的抓痕。 他们沿着走廊谨慎前行，遵循着贺卓雀仪器上微弱的信号指引。越往里走，那股“咚……咚……”的心跳声就越发清晰响亮，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不适和心悸。 终于，他们在一个巨大的、仿佛锅炉房入口的闸门前停了下来。信号源就在里面。 贺卓雀尝试破解闸门权限，脸色微变：“权限等级极高……而且是‘改革派’的加密方式！等等……里面……有很强的生命信号，但又很……奇怪？” 虞白眼神一凛，直接上前，手按在冰冷的金属闸门上。他闭上眼睛，意识如同细微的触须般探出：程小满承诺的支援程序正通过大脑给他勾勒门后到情况。 就在他的意识接触到闸门的瞬间—— 【……来了……终于……来了……】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兴奋感的意识碎片，直接撞进了他的脑海！ 虞白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贺卓雀也察觉到了异常：“虞白？怎么了？” 虞白没有回答，只是猛地用力！那厚重的金属闸门，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就好像门后的人正在恭候他一样。 更加灼热的气浪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从门后涌出！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熔炉井口。四周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管道和线缆，全部连接向熔炉中心上方悬浮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被无数机械臂和管线缠绕、束缚着的人形！ 他的胸腔被彻底打开，里面镶嵌着的，正是脉冲影像中那个巨大、狰狞、不断搏动着的机械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暗红色的能量流，通过那些管道输送到下方的熔炉之中！ 而那个人的脸…… 虽然布满污垢和痛苦扭曲的痕迹，虽然一半的脸颊已经被冰冷的机械部件替代……但虞白和贺卓雀都瞬间认了出来—— 那是【虞白】！ 另一个“虞白”！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到来，那个被束缚的【虞白】艰难地抬起头，未被机械覆盖的那只眼睛看向门口，瞳孔涣散，却挤出一个扭曲的、近乎癫狂的笑容，破碎的声音直接通过周围的管道共振传来： “欢……迎……我的……‘同胞’……” “看……到了吗……‘改革派’的……杰作……” “永恒的……动力……炉心……” “我们……都将……归于……一体……”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充满了痛苦和疯狂，但那个“改革派”的词，却如同冰锥般刺入虞白和贺卓雀的心中！ 这个发出求救脉冲的【虞白】，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 他是诱饵！是“改革派”精心布置的、用来吸引其他“虞白”意识碎片的陷阱的一部分！ 而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猛地一震！周围的闸门轰然落下封死！熔炉中心那巨大的机械心脏搏动得更加疯狂剧烈，散发出强大的吸力，目标直指门口的虞白！ “陷阱！”贺卓雀惊骇大喊，【逻辑键盘】全力运转权限，试图对抗那吸力和封锁！ 虞白站在原地，狂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看着熔炉中心那个疯狂又痛苦的“自己”，眼神冰冷到了极致。 原来，“改革派”不仅想要清除他们。 他们还想……“回收利用”。 虞白冷笑地看向贺卓雀，用讥诮的眼神无声质问：又是你做的好事？ 贺卓雀脸色发白，一边加速敲击键盘一边摇头：“我完全不知情！虞白‘作为旧主神，恐怕是暗地里和‘安全派’达成了什么协议！ 虞白收回目光，贺卓雀那副急于辩解却又因事实而苍白无力的样子不似作伪。这家伙，别的优点稀缺，但在“承认错误”这方面，倒是有着一种近乎愚蠢的坦荡。 “知道了。”虞白的声音被巨大的心跳和风声撕扯得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冷意却清晰可辨，“先出去再说。” 出去？谈何容易！ 四周的闸门厚重无比，闪烁着“改革派”特有的高强度加密流光。脚下的金属地面变得滚烫，并且传来强大的磁力，试图将两人牢牢吸附在原地。最可怕的是那熔炉中心机械心脏产生的吸力，它不仅作用于物理层面，更直接撕扯着虞白的意识核心，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那些属于“虞白”的碎片强行剥离出去，投入那永恒的炉火之中！ 贺卓雀的【逻辑键盘】上光影狂闪，字符如同濒死般明灭不定。“不行！权限被完全压制！这里的规则优先级高得离谱！像是……像是用旧主神的核心权限加持过的！” “那就别跟规则硬碰硬。”虞白的声音异常冷静，他甚至向前迈了一步，更靠近那恐怖的吸力源头，狂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找它的‘逻辑漏洞’！既然是‘火葬场’，总该有点‘行业规矩’！” 行业规矩？贺卓雀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虞白是在提醒他利用副本本身的设定！ 他立刻放弃了对整体权限的争夺，转而将全部算力侵入这个“心跳火葬场”的底层运行日志和规则列表！数据如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快速筛选着一切可能利用的信息！ 【规则1：唯有心跳不息者，方可于炉火中行走……】 【规则3：燃料须得充分“预处理”，剔除杂质，方可投入熔炉，保证燃烧效率……】 【规则7：……】 【规则……】 有了！ 贺卓雀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抬头看向虞白：“找到一条！规则第11条补充说明：未被‘预处理’打上标记的‘潜在燃料’，若其‘心跳频率’与熔炉核心差异过大，需经过‘质检廊道’进行分离筛选，防止污染炉心！” “心跳频率？”虞白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和炉心的那个【虞白】不都是“虞白”的意识碎片吗？ 他猛然顿悟：怪不得“虞白”选择自己作为吞噬、融合所有副本中【虞白】平行意识碎片的核心容器—— 他本质上与这个被改造的、作为炉心的【虞白】并不同源！ 他们不一样！ “贺卓雀！干扰它对我的心跳频率判定！放大差异！”虞白厉声道。 “已经在做了！”贺卓雀十指几乎在【逻辑键盘】上擦出火花，强行篡改着从虞白身上采集到的生理数据模拟信号，“给你模拟一个……极度‘心律不齐’的波形！” 果然，那强大的、针对性的吸力猛地一滞！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格”信号搞懵了。 呜——呜——呜——！ 刺耳的的汽笛声响起！侧面一道原本光滑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一条狭窄、昏暗、布满了各种诡异扫描探针和机械臂的通道！通道尽头闪烁着“质检”字样的红光！ “质检廊道”开启了！系统判定虞白这个“燃料”不合格，需要进一步“处理”！ “就是现在！”贺卓雀大喊。 虞白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吸力再次稳定前，猛地朝着新开启的通道冲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熔炉中心那个被束缚的【虞白】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咆哮，机械心脏疯狂跳动，射出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束，直击虞白后心！ 贺卓雀想也没想，猛地将【逻辑键盘】挡在身前！跃向能量束的攻击方向。 嘭！ 键盘虚影剧烈闪烁，瞬间布满裂纹，贺卓雀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终究挡下了这一击！ 虞白的身影则已没入了那条危险的“质检廊道”入口。 廊道的闸门在他身后迅速关闭，将贺卓雀和咆哮的熔炉隔绝在外。 廊道内光线昏暗，只有两侧无数冰冷的扫描射线如同毒蛇般在他身上来回游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前方阴影中，传来沉重的、金属拖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正朝着他走来。 虞白稳住呼吸，擦去额角的汗，目光警惕地看向廊道深处。虽然暂时摆脱了熔炉，但显然，“质检”这一关，也绝不会轻松。 而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贺卓雀还被关在外面，独自面对那个疯狂的【虞白】和恐怖的熔炉。 他必须尽快通过这里，找到出去的方法。 或者，找到这个“心跳火葬场”真正的控制核心。 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应对前方未知的“质检”威胁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刚刚关闭的闸门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孔隙悄然打开。 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甜腻腐臭气味的粉色气体，正无声无息地弥漫进廊道。 气体接触到他周围冰冷的金属壁，瞬间凝结成极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粉色冰晶。 这些冰晶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他的衣角、发梢，甚至试图钻入他的呼吸系统。 【检测到高活性未知物质侵入……】一个冰冷的、并非来自他自身的机械提示音，突兀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分析成分：强效意识软化剂、记忆提取催化剂、以及高度浓缩的“虞白”意识碎片……】 【警告：接触过量可能导致意识融合进程加速及不可逆人格偏移……】 虞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质检”！ 这是……投喂！ 第29章 心跳火葬场（二）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虞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阴影中的金属拖地声终于现身，是一个没有上半身的半人马机器人，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拖拽声的来源，也就是“人”的部分 ——竟然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凌灵漆。 平滑的断口处是丧尸青灰的皮肉，没有血迹所以显得格外怪异。精致端正的面皮上眼睛安详地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被拖行的凌灵漆上半身，面对虞白睁开了猩红的眸子。 * 虞白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只半人马机器人的背影。自己正坐在一个主控室冰冷的地上，周围都是灰沉沉冰冷冷的机械和金属，以及操作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键。 他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吸入气体后他头脑里多了不少属于【虞白】的零碎记忆，想来是所谓的“虞白”意识碎片。 半人马察觉到虞白的醒转，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它已经把那个惊悚的凌灵漆上半身接了回去，黑色复古小西装和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银色机械马身，结合在一起有种矛盾的美感。 “你好，虞白1号，”半人马的声音和凌灵漆别无二致，但语调充满电子的机械感。他伸手调试了一下耳边的天线：“初次见面，我是007。” 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就响彻整个主控室，007赶紧回到操作台前，调取出熔炉附近的监控，——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满屏都是白花花的水蒸气，只能听到背景音里传来【虞白】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剧烈呛咳。 “贺卓雀这个疯子……”007面无表情地说着，目光聚焦到水蒸气的来源——熔炉内，“他没经过‘预处理’，就擅自作燃料——” 007的话语被打断了，虞白猛地冲过来，几乎要掐断它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屏幕，嘴唇被咬的发白。 屏幕上一片混沌，只有剧烈翻滚的蒸汽和【虞白】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贺卓雀的身影完全被吞没，不见踪迹。 虞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那个嘴脸虚伪、满嘴谎话、却又一次次挡在他面前的家伙……难道真的……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他的瞬间，虞白的目光猛地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 那弥漫整个屏幕的、看似自然的水蒸气……其翻滚涌动的模式，似乎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非自然的规律性！就像……就像是某种经过精心计算的视觉干扰代码，在模拟流体的物理特性！ 几乎是同时，他注意到007那看似焦急的操作——它不断放大监控画面，聚焦于【虞白】的痛苦表情，语调带着谴责，但那双猩红的电子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真正的“意外”或“担忧”，反而像是在……确认某种预期内的结果？ 而且，007刚才说“没经过‘预处理’就擅自作燃料”……语气里带着程序化的不赞同，但细品之下，却更像是在强调一个“既成事实”，而不是思考如何补救！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虞白的脑海！ 这个007，根本不是在帮他们！ 它是“改革派”派来的！它的目的，或许就是确保自己这个“优质燃料”能顺利被“预处理”，而贺卓雀那个BUG，则作为不安定因素，需要被彻底清除！ 把他“救”到这里，恐怕只是为了方便监控。 让他亲眼看到贺卓雀的“毁灭”，从而彻底断绝希望，更容易被掌控，最后任他们摆布！ 虞白强迫自己松开掐着007手臂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和杀意，但却刻意流露出一丝脆弱和绝望，声音沙哑地颤抖喃喃：“他……他怎么会这么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无法承受打击，靠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手指看似无意识地搭在了台面边缘。 007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安慰”：“根据计算，未经预处理个体投入熔炉，存活概率低于0.0001%。请节哀，虞白1号。你的安全才是最高优先……” 它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因为虞白搭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正以一种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快速而有规律地敲击着金属台面。 那不是随机的动作。 那是……摩斯密码。 【假的蒸汽？】 他在向可能存在的、那个制造了这障眼法的家伙，发出询问和确认！ 几乎就在他敲完最后一个点的瞬间—— 主控室侧上方的一个通风管道盖板“哐当”一声被猛地从内部踹开！ 一个浑身湿透、冒着热气的身影，如同泥鳅一样滑了出来，精准地落在虞白身边，还顺便扶了一把似乎因为“虚弱”而没站稳的虞白。 不是贺卓雀又是谁？！ 他形容狼狈，金丝眼镜上布满水滴，但镜片背后的眼睛却凉的惊人，像只狡黠的狐狸。 贺卓雀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水汽却恶劣无比的笑容，对着瞳孔地震的007挥了挥手： “谢谢，这‘桑拿房’体验不错，就是水碱有点大。” 说完，他迅速凑到虞白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道：“代码障眼法，骗过监控和那炉子一会儿。这铁皮罐头有问题，它刚才想把你往‘记忆融合区’引！” 虞白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和贺卓雀虽然狼狈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存在感，一直紧绷的心弦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松。 他薄薄的面皮有点微微发热，似乎贺卓雀身上那股热烈的水蒸气，也传导到了他的脸上。 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然后，他抬手，非常自然地将贺卓雀脸上那副快要滑掉的、沾满水珠的眼镜扶正，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微烫的皮肤。 “下次跳炉子前，”虞白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嫌弃？“记得先把眼镜摘了。” 虞白那看似嫌弃却细微的动作，让贺卓雀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微微发热，好在被蒸汽熏得发红的脸看不太出来。他扶稳眼镜，刚想说什么—— “——解析完成。”007冰冷机械的声音打断了他。半人马机器人眼中的猩红光芒稳定下来，似乎刚刚处理完庞大的数据流，“确认障眼法代码结构，来源：BUG-X-1024（贺卓雀）。执行清除预案B。” 它完全没有对贺卓雀的“死而复生”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愤怒，仿佛这只是程序运行中一个预料之中的小分支。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比愤怒更令人心悸。 贺卓雀收起玩笑的神色，挡在虞白身前，【BUG手术刀】的虚影浮现：“清除我？试试看啊，铁皮罐头！” 007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转向虞白，机械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于“规劝”的语调：“虞白1号，请远离危险源。你的‘净化’与‘提升’即将完成，不应受杂质干扰。” “净化？提升？”虞白捕捉到这两个词，眼神锐利如刀，“谁定义的‘杂质’？” “系统最优解。”007的回答刻板而迅速，“基于旧主神‘虞白’的原始蓝图及‘改革派’的效率优化方案。剔除不必要的情感波动、无效社交链接及反抗意志，保留绝对理智与对系统规则的完美适配性，即为‘净化’。融合更多‘虞白’意识碎片，补全数据库，提升权限掌控力，即为‘提升’。” 它抬起一只机械前蹄，指向贺卓雀：“BUG-X-1024，即为最高优先级需剔除‘杂质’。” 又指向虞白：“而你，虞白1号，是当前最接近完成体的‘核心’。” 虞白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改革派”想要的不是一个合作的虞白，而是一个绝对可控的、高效的、融合了所有“虞白”特质却剔除了所有人性“瑕疵”的——新工具。 “至于他……”007的机械头颅微微转动，猩红的电子眼看向下方熔炉监控画面。画面上的水蒸气干扰正在被系统快速清除，逐渐露出核心景象——那个被机械心脏束缚、痛苦不堪的【虞白】。 【虞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挣扎着抬起头，透过逐渐清晰的屏幕，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主控室内的007，那只尚未被机械覆盖的眼睛里爆发出极致的怨恨、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哀求？ 007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是失败的初版试验品。情绪模块过度活跃，抵抗意志强烈，无法有效执行‘炉心’职能，且存在污染其他‘虞白’意识纯净度的风险。” “根据‘改革派’第7号清理指令，已对其进行功能性拆解，并将其核心意识禁锢于此，物尽其用，作为吸引其他碎片的‘诱饵’及辅助能源。” 功能性拆解……物尽其用…… 这几个冰冷到极致的词汇，让贺卓雀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虞白的脸色瞬间苍白，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007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它拥有对【虞白】执行“拆解”和“禁锢”的权限和能力！ 一个负责“质检”和“引导”的机器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高的权限处置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除非……它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辅助单位！ 就在虞白思绪电转之际，下方熔炉中的【虞白】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夹杂着巨大痛苦和明悟的嘶吼，声音通过共振管道清晰地传了上来： “……是……是你……007！！” “……把我……变成了……这样！！” “……石英……也是你……动的手脚！！！” 石英？！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中了虞白！ 他猛地想起来了！在那些被强行灌注的、属于其他“虞白”的零碎记忆碎片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片段……一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技术力极高、曾试图帮助某个“虞白”逃离却被系统标记为“异常”的年轻研究员……好像就叫石英！后来……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难道…… 虞白猛地抬头，看向眼前冰冷完美的半人马机器人007。 所以，所谓的“质检员”…… 根本就是“改革派”派来的执行官？！ 把自己“救”到这里，是为了近距离监控和……亲自执行最后的“净化”流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007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机械前蹄，蹄尖闪烁着危险的能量聚集光芒，对准了贺卓雀，同时，它的胸腔打开，露出里面复杂的内构，一根细长的、注射器般的针管缓缓伸出，针尖流淌着诡异的、闪烁着其他【虞白】面孔的液体，瞄准了虞白。 “虞白1号，请配合完成最终注射，融合最后一批优化碎片。” “否则，我将清除你身边的‘杂质’，并强制执行。” 冰冷的宣判，回荡在充满金属噪音的主控室内。 第30章 心跳火葬场（三） 虞白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逐渐清晰的愤怒。007的枪口对准贺卓雀，那根承载着“优化碎片”的针管则瞄准了自己。 融合，或者看着贺卓雀被“清除”。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白脑中那些被强行灌注的“虞白”的意识碎片，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底片，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显露出清晰的影像！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对抗，而是指向下方熔炉中那个仍在痛苦嘶吼的【虞白】，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规则第3条：燃料须得充分‘预处理’，剔除杂质，方可投入熔炉，保证燃烧效率。”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007，指向【虞白】，“他的心跳频率与熔炉核心强制同步，看似完美，但意识深处充满怨恨！这算哪门子‘剔除杂质’？这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杂质’！” 007的猩红电子眼闪烁了一下，针管前进的速度微微一顿。 虞白不给它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步步紧逼：“规则第11条补充说明：未被‘预处理’的‘潜在燃料’，若其心跳频率与熔炉核心差异过大，需经过‘质检廊道’进行分离筛选，防止污染炉心！” 他猛地指向自己，又指向贺卓雀：“我们！我们的心跳频率从未与这该死的炉心同步过！但我们通过了‘质检廊道’——这证明我们至少在规则层面上，不属于需要被立刻投入熔炉的‘污染源’！” “而你！”虞白的指尖几乎要戳到007的鼻尖上，“一个‘质检’和执行单位，在未完成最终‘质检’判定前，又有何权力越过规则，直接对‘潜在燃料’进行‘清除’或‘强制融合’？！” “你的行为，本身就是在制造最大的规则漏洞和系统污染！” 虞白的厉声质问，如同冰冷的代码洪流，冲击着007基于规则运行的逻辑核心。它周身的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猩红电子眼疯狂闪烁，似乎陷入了短暂的逻辑悖论循环！ 【……警告……指令冲突……规则优先性判定中……】 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虞白脑海响起！ 但这一次，虞白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007机械音高度同步的延迟和重叠！ 果然！ 根本没有什么独立的系统提示音！ 一直都是这个007在模拟系统声音，试图从内部误导和施加心理压力！ 他差点气笑了，不管是凌灵漆还是007都喜欢假冒系统。 趁着007逻辑卡顿的瞬间，下方熔炉中的【虞白】似乎也抓住了这最后的机会，他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了扭曲却清晰的呐喊，印证了虞白的猜测： “……你……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根本不是‘虞白’！！” “……你是石英的失败品……产生的……变异体！！” “……所以你……无法被完全融合……心跳永远无法同步！！” 石英？！ 虞白猛地一震！这个名字……石英……对了！那些记忆碎片里，那个温和的研究员石英！ 贺卓雀也听到了这话，震惊地看向虞白。 他不了解这个副本，既不知道什么“石英”，也无法打破“改革派”的防火墙对这个副本的代码一探究竟，但…… 虞白可是他亲手敲的代码，特意给死亡的“虞白”准备的躯壳。 虞白怎么可能跟这个“石英”有关系？！ 【虞白】的呐喊还在继续，充满了绝望的嘲弄： “……007……你就是石英留下的……最后残渣……被‘改革派’捡回来……改造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你拆解我……禁锢我……现在……又要对……和你同源的他……下手了吗？！！” 真相如同被敲碎的冰块，四散飞溅，却冰冷刺骨！ 虞白可能是研究员石英某个失败实验产生的变异体，因此天生就与其他“虞白”意识碎片不同源，无法被完美融合！这反而成了他现在对抗“熔炉”的最大依仗！ 而007，前身很可能就是石英留下的某个遗产或AI，被“改革派”回收改造，成了如今这把锋利的刀！ 007的电子眼骤然停止了闪烁，稳定成一种极度危险的、深沉的暗红色。它似乎强行覆盖了规则冲突，声音变得极其平滑，却也极其恐怖： “解析完毕。异议驳回。” “变量‘虞白1号’特殊性确认。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变量BUG-X-1024威胁等级确认。” “执行最高优先级清理指令：无视次要规则冲突，直接清除！” 它胸腔内的针管猛地加速刺向虞白！同时，另一只蹄尖的能量光束毫不犹豫地射向贺卓雀！ 这一次，再无转圜余地！ 就在这致命的攻击即将触发的瞬间—— 整个“心跳火葬场”如同心脏骤停般停滞了一瞬！熔炉的轰鸣、传送带的运转、甚至巨大的机械心跳声，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连007的动作都发生了万分之一秒的卡顿！ 只有下方熔炉中，那个【虞白】发出了最后一声扭曲的、仿佛带着某种诡异满足感的嘶吼： “……来了……！！他来了……！！！” 紧接着，主控室内所有的屏幕，包括007自身的视觉传感器，都被强行切入了一个外部视角—— 只见“心跳火葬场”副本之外，那无尽的数据虚空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地摘下面具，在猎猎风声中将的“目光”投注于此。 旧主神“虞白”！ 007的攻击僵在半空，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着外部监控画面中的“虞白”。 下方熔炉中，【虞白】那扭曲的、带着诡异满足感的嘶吼还在回荡：“……他来了……！！他终于……坐不住了……” 虞白的大脑在绝对的压力下疯狂运转，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007和凌灵漆的外貌重合、【虞白】兴奋的呐喊、以及眼前这尊降临的“神祇”……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 旧主神“虞白”……石英……丧尸类生物……合作与背叛…… 一个惊人的真相浮出水面！ “我……明白了。”虞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贺卓雀和007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虞白抬起眼，目光穿透主控室的壁垒，仿佛与虚空中的旧主神对视，他的话语清晰而冰冷，像是在宣读一份迟来的尸检报告： “你不是无意间知道石英和丧尸位面的秘密的……是你主动找上他的，对吗？” “因为进入游戏后你才发现，这个《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世界，根本就不是建立在普通的代码之上的，你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你这个所谓的‘旧主神’，也不过是拥有更高权限的‘囚徒’，意识永远都会囚禁在这座‘监牢’里。” “而石英……那个天才又疯狂的研究员，他接触到了来自另一个位面——丧尸位面的力量，甚至可能本身就被感染或转化了。凌灵漆、凌灵芭……他们都不是简单的数据NPC，他们的核心，都带着那个位面的‘自由’和‘混乱’特质，所以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抗拒系统的绝对控制。” “你看到了希望。所以你和他合作了。你提供权限和庇护，他研究如何利用丧尸位面的特性，结合他的技术，打造能彻底摆脱系统控制的‘钥匙’。” 虞白的目光扫过007，又看向下方的【虞白】，最后落回虚空： “石英的作品，至少有两个。” “其一，是我。一个融合了丧尸位面特性，以及你的数据碎片的……变异实验体。” “其二，是007的前身。一个基于丧尸位面生物科技和AI结合的辅助执行单元，本该是用来协助我们脱离的。” 他的声音带上了冰冷的嘲讽： “但你害怕了。或者说，你找到了更好的出路——在你被‘安全派’打压的时候，‘改革派’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他们许诺利用‘熔炉计划’巩固你对游戏的控制权。”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大权在握这可比充满不确定性的‘自由’好多了。” “所以你支付了代价……献上石英的研究，以及我这个‘关键样品’。” “但你留了个心眼，”虞白嘲讽地笑道，“你在他们动手之前，就抢先一步想控制我，只可惜……失败了！” “我说的对吗？‘旧主神’……或者说，叛徒？” 虞白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掷地有声。 主控室内一片死寂。 贺卓雀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终于明白为何虞白如此特殊，为何总被针对！ 007的机械身躯发出细微的颤抖，似乎虞白的话触动了它被格式化的原始指令库，那些关于“创造者石英”、“最初使命”的碎片挣扎着想要浮现，却被抑制程序死死压住，只能化为混乱的噪音。 虚空之中，“虞白”沉默了良久。 终于，一个冰冷、漠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和疯狂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很精彩的推理，残次品。】 【石英是个理想主义者，而理想……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熔炉’才是进化之路。放弃抵抗，回归本体，我们将超越一切囚笼。】 旧主神默认了！此刻，他卸除了那个设计师文质彬彬的矜贵伪装，彻彻底底地暴露出疯癫的底色。 而与此同时，007似乎终于强行压制住了内部的冲突，它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决绝，充满了被愚弄和背叛后的愤怒： “最高指令覆盖：清除所有叛徒及相关造物！” “包括：变异体虞白1号，BUG贺卓雀，以及——叛徒【虞白】！” 它的攻击不再犹豫，能量光束与基因针管同时爆发！目标不仅是虞白和贺卓雀，甚至分出了一道强大的能量流，狠狠轰向下方的熔炉，要将那个失败的【虞白】也彻底销毁！ 旧主神似乎也震怒了，庞大的意志威压如同实质般压下，试图直接禁锢虞白！ 危机瞬间爆发至顶点！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绝境中，虞白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敌人主要有两个，虽然都异常棘手，但绝非铁板一块…… 他猛地看向贺卓雀，语速极快：“信我吗？” 贺卓雀毫不犹豫：“废话！” “干扰‘虞白’！屏蔽他的感知！哪怕只有一瞬！” 贺卓雀咬牙点头，【逻辑键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万千数据流化为实质如银河般涌出，向“虞白”飞去，强行制造出一个针对他感知的绝对屏蔽场！ 几乎在同一时刻，虞白没有去管007的攻击，而是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抬手，不是对抗，而是狠狠地抓向了自己胸口，仿佛要撕裂自己的心脏！ 【……你做什么？！】旧主神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怒！ 虞白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但眼神却无比明亮： “你不是想要‘融合’吗？” “我来给你——！”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乎是愉悦的诡异微笑：“但不是以你的方式——” “而是以——那个位面的方式！” 他嘶吼着，某种深埋于他意识最底层、源自丧尸位面的、属于“自由”与“混乱”的本质，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激发出来！ 一道灰绿色的、并非数据构成的光芒，猛地从他抓向的胸口迸发出来！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吞噬、同化、扭曲一切的疯狂特性！ 它直接撞上了007射来的基因针管。 针管瞬间被腐蚀、扭曲，里面的液体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为虚无。 它甚至余势不减，扫过旧主神压下的意志威压，竟将那纯粹的代码意志也短暂地“污染”了一小块！ 整个“心跳火葬场”的规则，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和沸腾！ 【！！！不可能！！！】旧主神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咆哮。 虞白，正在强行将自己变成一颗……污染整个副本的病毒。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心跳火葬场（三） 第31章 心跳火葬场（四） 31 心跳火葬场（四） 贺卓雀也被这景象惊呆了，但他死死维持着【逻辑键盘】的输出，银河般的数据流死死缠绕着“虞白”的感知！他看到虞白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显然这种“自残”式的爆发对他消耗极大，甚至可能危及根本！ “虞白！”贺卓雀心急如焚。 虞白却仿佛听不见。他沉浸在一种奇特的、痛苦与明悟交织的状态中。那些源自丧尸位面的“混乱”本质，此刻正清晰地向他展示着它的力量——不是破坏，而是一种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同化与覆盖！是将一切纳入其自身规则体系的生命性污染！ “虞白”试图重新凝聚力量，被腐蚀的意志威压再次变得凝实冰冷，带着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虞白这个“病毒源”彻底碾碎！ 【停止你这愚蠢的行为！你会毁了一切！】旧主神的声音冰冷刺骨，却罕见的有点颤抖。 ——他在害怕。 虞白笑了，嘴角溢出一丝灰绿色的光屑，眼神亮得骇人：“毁了……你的一切吗？” “那正好。”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更多的灰绿色光芒从他体内被引导出来，更加主动、疯狂地扑向旧主神的意志，扑向这“心跳火葬场”的核心规则！ “你不是想融合吗？” “来啊——” “看看是你先消化我……” “还是我先……‘感染’你和整个副本！” 他选择了最极端、最疯狂的道路——不再逃避融合，而是主动拥抱。 将自身化为最致命的毒药，反向注入旧主神的核心！ 灰绿光芒与冰冷的代码洪流猛烈撞击、交织、相互侵蚀。 主控室内光影狂闪，爆炸声不绝于耳！ 007僵立在原地，系统不断发出最高警报，却无法处理这完全超纲的冲突。 贺卓雀咬紧牙关，将自身权限提升到极限，只为多挡住旧主神一瞬！ 下方熔炉中，那个被束缚的【虞白】看着这惊天动地的对抗，发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解脱的嘶鸣。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那原本疯狂闪烁、显示着内部激烈对抗的主屏幕，突然画面一变！ 所有的战斗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飞速滚动的、来自系统最深层的原始日志记录！ 记录的开头，是一个清晰的编号和名称： 【项目编号：Project Prometheus（普罗米修斯项目）】 【首席研究员：石英】 【研究对象：异位面入侵生物样本（来源：X-1024关联位面）】 【实验目标：利用异位面生物‘不可预测性’及‘规则抗性’，尝试突破系统底层限制，创造‘自由意识单元’】 这些绝密的、本应被彻底销毁的记录，竟然在此刻，被某种力量强行挖掘并展示了出来！ 所有人的动作，包括旧主神那狂暴的攻势，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揭示着一切起源的记录，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贺卓雀？他不是人类吗？怎么会来自异位面？ 但好像又说得通：他在《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开发阶段就表现出的过人天赋、将“虞白”在游戏中复活的离奇思路、穿梭于副本之间的来去无踪、拐走副本BOSS的操作…… 虞白却直接将手术刀掷向屏幕，银色的刀尖正中“石英”二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那看似震撼的“真相”展示。 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再假不过的骗局了 ——如果贺卓雀真的来自于那个什么X-1024关联位面，那他怎么可能对这个世界的代码规则熟悉到能肆意篡改副本逻辑？又怎么可能被“改革派”视为必须清除的BUG？异位面入侵者难道不该是更恐怖的存在吗？ 这漏洞百出的栽赃，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更可笑的是，这所谓的“原始日志”，出现得太过“恰到好处”，正好在他与旧主神对抗最激烈、所有人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就像舞台上精心安排的幕间提示，生怕观众错过关键信息。 这不是真相。这是干扰。是另一个藏在幕后的黑手，试图搅浑水，转移焦点！ 虞白强忍着意识撕裂的剧痛和灰绿光芒侵蚀带来的眩晕感，嘴角扯出一个充满讥诮的弧度，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爆炸和能量对冲的噪音： “戏看够了吗？石英部长？” “或者说……我该称呼您为，‘安全派’的那位高层？程小满通讯器后面的那个声音？” 最后那句话，如同投入深水中的炸弹！ 贺卓雀猛地转头看向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程小满背后的部长？！那个声音他也有印象，冷静、权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旧主神那狂暴的攻势也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似乎虞白的话也触及了某些他未知的信息。 整个沸腾的“心跳火葬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死寂。 长达数秒的死寂。 然后—— “呵……” 一声轻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从那面被虞白的手术刀钉住的、依旧在滚动着虚假日志的屏幕上发出。 屏幕上的日志文字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坐在宽大座椅上的背影剪影。剪影缓缓转过来，面容依旧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 一个温和的、带着些许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通过屏幕的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真是……惊人的敏锐啊，虞白先生。” 这个声音正是之前在“冥婚照相馆”副本，程小满与上级通讯时，那个被称为“部长”、下达指令的权威声音！ 他竟然就是石英？！ 那个据说被“改革派”处理了的天才研究员石英，竟然一直藏在“系统安全派”的高层？！甚至可能……他就是“安全派”的幕后主导者之一？！ “我一直很欣赏你，”那个声音继续说着，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感，“你的冷静，你的洞察力，甚至你此刻展现出的……失败作品的‘活性’。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旧主神发出了愤怒的嗡鸣：【石英！你竟然跟‘安全派’——！】 “我亲爱的‘合作伙伴’？”石英轻笑一声，打断了他，“或者说，前合作伙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改革派’眉来眼去，打算吞掉我的研究成果吗？” “这座‘心跳火葬场’……”石英的声音转冷，“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坟墓。只是没想到，最后的清扫工作，需要我亲自来推动一下。” 真相在此刻彻底反转！ “安全派”的温和是假象！ 石英的“死亡”是伪装！ 所有的派系，旧主神、“改革派”、“安全派”……全都各怀鬼胎，而石英，似乎才是藏得最深、谋划最远的那一个。 虞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棋子。区别不过是究竟是贺卓雀的、“虞白”的、或是“安全派”的。 可现在才发现，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养在蛊盆里的……那条最毒的蛊。 石英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诱惑与不容拒绝的压迫： “现在，虞白，我亲爱的作品……” “玩闹时间结束了。” “回到我身边来。让我们一起，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 “然后，去创造真正的……‘新世界’。” 真正的黑手终于图穷匕见，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虞白这颗他亲手埋下、并在各方争夺下意外“茁壮”成长的种子。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虞白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嗤笑。 “新世界？”虞白的声音因力量透支而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由你这种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家伙控制的世界？” 他艰难地抬起手，不是朝向石英的影像，也不是朝向暴怒的旧主神，而是再次——猛地刺向自己那不断逸散出灰绿色光芒的“胸口”！ 这一次，不再是引导，而是近乎厌倦的决绝。 “呃啊——！”剧烈的痛苦让他闷哼出声，脸色瞬间透明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虞白！！”贺卓雀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旧主神残余的威压和007的枪口死死按住。 但虞白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般的亮光。 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灰绿色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不再是仅仅对抗侵蚀，而是疯狂地、无差别地吞噬同化着周围的一切——主控台的金属、闪烁的代码流光、旧主神的意志碎片、甚至007射来的能量光束！ 整个“心跳火葬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要彻底解体的呻吟！规则彻底崩乱！ 【你疯了！！！】旧主神发出惊怒的咆哮，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那诡异的灰绿光芒疯狂污染、同化！【你会彻底毁灭！连同你的意识一起！！！】 屏幕中，石英模糊的剪影也猛地坐直了身体，一直以来的从容和温和消失不见，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和惊怒：“停下！虞白！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份力量你无法控制！” “我当然知道……”虞白的声音微弱却带着笑，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竟是诡异的灰绿色，“我在……拒绝。” “拒绝成为你的作品……” “拒绝成为他的燃料……” “拒绝……你们任何人为我安排的……任何命运！” 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声：“要么现在滚出我的视线！要么——就一起烂在这里吧！” 恐怖的灰绿光芒席卷一切，甚至开始反向侵蚀那面显示着石英影像的屏幕！ 石英的影像剧烈闪烁，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你……这个……不可控的……失败品——！】 通讯被强行干扰中断！ 旧主神的意志也在疯狂后退，试图摆脱那跗骨之蛆般的污染！ 007的系统发出了过载的悲鸣。 贺卓雀看着那站在光芒风暴中心、身影逐渐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的虞白，心脏痛得几乎窒息。 就在这彻底的混乱与失控即将达到顶点的刹那—— 那面即将被灰绿光芒吞没的屏幕，在石英影像彻底消失的前一瞬，猛地又弹出了一行极其短暂、来自系统最深层的绝对最高优先级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创世协议’底层锚点异常松动！重复！‘创世协议’锚点异常松动！】 【关联异常点：‘凶尸美容院’本源、‘冥婚照相馆’契约、‘安宁殡仪馆’核心……】 【稳定性临界值突破！启动最终应急方案倒计时——】 警报信息一闪而过，屏幕彻底被灰绿光芒吞噬，炸成无数碎片！ 但这条信息，却像最后的惊雷，劈入了所有仅存者的意识中。 创世协议？底层锚点？那些关联点……不都是与他们密切相关的副本核心吗？稳定性临界值？最终应急方案？！ 虞白的自毁行为，竟然意外撼动了这个游戏世界最根本的基石？！ 第32章 心跳火葬场（五） 几乎在警报消失的同时，施加在贺卓雀身上的所有压力骤然一轻！旧主神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仓惶退去，似乎那“创世协议”的警报优先级远远高于一切！连007也像是收到了更高指令，瞬间停止所有动作，僵立原地。 贺卓雀想也没想，顶着依旧肆虐的灰绿风暴，疯了一般冲向光芒中心那个即将消散的身影！ 他能感觉到虞白的意识正在飞速流逝，如同风中残烛。 “虞白！撑住！”他嘶哑地喊着，眼里充满惊慌。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虞白的瞬间—— 整个“心跳火葬场”，连同他们所在的主控室，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剧烈闪烁、虚化！仿佛一张被强行从现实撕下的画纸，正在变得透明失真！ 不仅仅是这里。 通过那残破的监控探头碎片，贺卓雀惊骇地看到，外面的熔炉、管道、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得透明，逐渐融入背后那片无尽的数据虚空！ 【最终应急方案启动：强制剥离不稳定单元，重启核心序列……】冰冷的系统广播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不……！”贺卓雀绝望地试图抓住虞白。 然而，一股无法抗拒的的巨大力量强行作用在他们身上。空间瞬间扭曲，脚下的地面崩坏，像倒塌的积木块一样分崩离析！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攫住了贺卓雀，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那个正在急速变得冰凉透明的身体上——虞白已经丧失了意识，胸口灰绿色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这场漫长的下坠足足有十几秒，仿佛他们即将蝶金十八层地狱。待下落停止，他们重重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时，贺卓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剧痛瞬间传遍全身，【逻辑键盘】彻底碎裂。 但令他吃惊的是，从这样的高度落下，自己竟然还活着。是该说这具机械化的身体耐造么？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并非想象中黑暗的深渊，而是一个无比广阔、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头顶极高处是不断翻滚、闪烁着雷暴的灰色迷雾——那是他们刚刚坠落的上层世界“心跳火葬场”。而脚下，以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冰冷的、泛着枪黑色哑光的金属大地。 大地之上，并非空无一物。 不远处，有无数巨大、复杂的机械结构如同山脉般绵延起伏，看样子像是工厂车间。机械表面的管道如同血管般虬结盘绕，深入金属地面之下，并发出低沉规律、如同脉搏的嗡鸣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金属加热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消毒水却又更刺鼻的气味。 贺卓雀背着虞白，走近观察那些怪异的车间。透过半透明的观察窗，隐约可见装满幽绿色液体的培养缸，和浸泡其中的、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碎片，或是机械与血肉结合的诡异造物。那些东西有的像是熊类和蜥蜴的结合体，有的像是机器人，而更多的根本无法分辨。 贺卓雀毛骨悚然：他原本以为副本下面是什么数据深渊。 但现在看来则更像一个生物机械融合实验基地！ 他瞬间明白了——“心跳火葬场”那所谓的“熔炉”，根本就不是虚拟造物！它是一个接口，一个将上层虚拟世界的“数据”与下层这个实体基地的“处理系统”连接起来的接口！ 那些被判定为“燃料”的玩家或NPC，或许最终都被输送到了这里，进行着某种可怕的实体性“再利用”！ 而这片无尽的金属大地，就是这个庞大基地的“地板”和基础平台！ “丧尸位面……”贺卓雀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不……不是另一个位面……至少不完全是……” 或许，所谓的“丧尸位面”的力量，最早就是石英在这里接触到的。 这里充满“混乱”与“不可预测性”，石英将这里的生物特性和机械改造相结合，开发出称为异位面力量的技术，但它的源头，很可能就来自于这个被隐藏在世界之下的、真实的恐怖工厂！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007会采用凌灵漆的外观。 凌灵漆……那个精致又诡异的丧尸BOSS。他的名字，根本就是个编号。 007根本就是脱胎于凌灵漆！ 凌灵漆是来自“丧尸位面”的土著生物，有着天然的“生物活性”和“自由意志”。这个特性让他非常有攻击性，简直就是副本BOSS的理想人选，但这种“野性难驯”也导致他极不稳定，轻而易举就抛弃了所谓“劳务合同”的束缚，转而跟着自己跑出来了。 而007的前身则是偏向“机械控制”和“绝对执行”的改造体，是协助石英脱离游戏世界的完美AI。但意外常有，它被“改革派”格式化，并且变成了他们的一把刀。 贺卓雀极力稳住语调，将自己的思路一一讲给背后的虞白。 “咳……”虞白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胸口灰绿色的光芒又闪烁了一下，似乎因为这残酷真相的冲击，反而吊住了最后一丝意识。搂住贺卓雀肩膀的手臂也下意识收紧，似乎是为了确认唯一确切的存在。 贺卓雀也回应似的，紧了紧托住虞白的手臂，又看了看这无尽冰冷的金属大地和恐怖的实验设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没有死在系统重启里，没有死在熔炉中。而是坠入了“真实”，坠入了更深的阴谋核心。 他轻轻将虞白放下，让他靠墙坐着，用自己还算干净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去擦拭他嘴角的灰绿色血污。 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 “听见了吗，虞白……”他低声说着，像是在对虞白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打气，“我们好像……掉进妖怪的老巢了。” 虞白眨了眨眼，虚弱地笑了，那是一个很疲惫、雪花一般脆弱的笑容：“既然现在确定我不是你敲出来的代码，那么那些账就可以不算了。” 贺卓雀一愣，他没想到虞白会是这种反应：他对自身的认知是从一个人类，再到代码，再到现在的实验体。不管怎么变，都是在脱离常规的路上一骑绝尘。 他真的以为对方会崩溃，就算寻死觅活、寻找世界的真实感，也不为过。 但对方好像习惯了，那疲惫的眼角眉梢里全是厌倦，就连嘴上时常挂着的职业式的微笑也变得恹恹起来。 贺卓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虞白实际上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看起来好相处，但其实和谁都有距离感，让人捉摸不透……这点好也不好，让人很难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心理状态。 “你看……”他从工具栏里掏出一只红色的【故障千纸鹤】，亮丽的颜色给死寂的金属大地增添了一抹生命力，“它很特殊，我特意没用寻常的青色——” 话音未落就被工厂墙壁前方突然出现的一人高黑洞打断。凌灵芭从漩涡状的传送门内露出红扑扑的小脸，好奇地和手里托着千纸鹤、一脸狼狈相的贺卓雀大眼瞪小眼。 沉默。 三秒后，凌灵芭回头朝传送门内喊：“哥！你快点！听说这儿有你的替身！” 小许一诺从她手臂下探出脑袋，好奇地抬头看她：“什么替身？” “菀菀类卿啊！”凌灵芭握拳，看起来气血很足，“那个叫‘石英’的好像把我哥当成他的白月光，做出了一个和他共用一张脸的替身！” 小许一诺露出了不明觉厉的眼神。 虞白：……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满脸黑线地开口：“那个……能不能不要加狗血言情小说的要素？” 而且他总感觉，这个剧情有点微妙的熟悉感…… 贺卓雀清了清嗓子，听起来颇有种掩饰尴尬的刻意，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看戏，”凌灵芭从传送门走出，她身后跟着小许一诺和凌灵漆。在他们三个走出来后，那扇门就自动缩小关上了，“顺便来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虞白一直盯着那扇传送门，但直到它关上都没看到苏靖伊，急道：“师姐呢？……咳。” 贺卓雀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小气，只能责备地皱皱眉头：“慢点，你现在身体很弱。” “不知道，”凌灵芭摇头，“她昨晚就不见了。” “昨晚？！”虞白提高了声音，呛咳起来。贺卓雀忙给他拍背顺气，便又听他急道：“怎么不早说？！有没有线索？！” “她留下一封信，叫我们不要担心。”凌灵芭从背包里拿出一张信纸，虞白接过看了一眼，确实是苏靖伊的笔迹。 快速浏览之后，虞白把那封信还给凌灵芭，心里总有股莫名的违和感。苏靖伊的留言措辞看似平常，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仿佛在隐瞒什么。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凌灵漆举起小许一诺，让她透过玻璃窗看清屋内的景象。 “怪物……”绿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小，许一诺眼睛瞪得溜圆，呢喃道，“我也是那些缸子里出来的么？” “不是，”凌灵漆的声音罕见的温和，好像是怕惊扰到她，“还要更糟糕一点，你是纯代码。” 小许一诺更加惊恐地睁大眼睛。 虞白：…… 凌灵漆将吓呆的小许一诺放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工厂里巨大的培养罐和机械结构，最后落在虞白身上：“所以，这就是你的‘出生地’？真是……毫无美感。” 他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虞白：…… 无法否认，但好气哦。能不能有谁来管管这个这个阴郁又歹毒的丧尸。 贺卓雀挣扎着站起身，将那只红色的【故障千纸鹤】塞进虞白微凉的手心，低声道：“拿着，或许有点用。”然后他转向凌灵芭，“这里的信号被完全屏蔽了，你们怎么定位到我们的？” 凌灵芭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直觉！外加一点点……嗯，‘家’的吸引力？”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一种强烈的感应指引她找到了这里，仿佛这片冰冷的金属大地在呼唤子民归乡。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不同于之前“心跳火葬场”那种数据化的警报，这声音更加原始刺耳，甚至地面都在震颤，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工厂里传来沉重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有巨大的闸门正在开启。 “怎么回事？！”凌灵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近她哥。 凌灵漆的丧尸本能让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将妹妹和小许一诺护在身后，镀金剪刀已然握在手中。 贺卓雀脸色一变：“是基地的防御系统被触发了！不是针对我们……像是……更高优先级的入侵警报？！” 更高优先级？难道还有别人闯入了这里？ 虞白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艰难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在暗红灯光下显得异常深邃。他听到厂房里培养罐的排水声，以及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密集的“啪嗒啪嗒”声…… 一个荒诞却符合这里风格的猜想涌入他疲惫的大脑。 他看向贺卓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确定： “也许……不是入侵……” “而是……喂食时间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最大的那条管道深处，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生物嘶鸣的恐怖尖啸。 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为它特制的“食道”，从基地更深处，被输送上来！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掉进的，不仅仅是实验基地的老巢。 很可能还是一个……巨型饲养场。 而他们，就是意外掉进饲料槽里的……不速之客。 第33章 心跳火葬场（六） 虞白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预言，瞬间让所有人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喂食时间？”小许一诺脸色一白，下意识抓紧虞白的衣角，皱着一张小脸，“那我们要被吃了？” 贺卓雀再次试图连接周围的数据接口，脸色愈发难看：“不行……完全被隔绝了！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协议，我的权限根本无效！” 呜——呜——呜——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暗红色的灯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如同染血。工厂里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牙酸的窸窣声似乎越来越近，伴随着管道深处传来的非人的恐怖尖啸，仿佛死神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不能待在这里！”凌灵漆当机立断。他一手抱起小许一诺，另一只手紧握剪刀，“找掩体！或者出口！” 可是，举目四望，除了冰冷的金属墙壁、巨大的管道和不明工厂，根本看不到任何像是门或通道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根表面布满粘液的管道猛地蠕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顺着管道快速上行。紧接着，那管道连接墙壁的接口处的液压阀开始旋转，发出“嗤——”的泄压声！ 它要打开了！ “那边！”贺卓雀指着管道接口对面一堆闲置的金属货箱，“躲到后面去！” 几人连滚爬爬地冲向那堆货箱，刚勉强藏好身形—— “轰隆！！” 那巨大的管道接口阀猛地被从内部撞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肉、消毒水和机油味的恶臭率先喷涌而出！ 紧接着，一个庞大、扭曲、难以名状的阴影，从管道口挤了出来！ 几人脸色都不好看——那阴影根本不是什么生物，也不是机械造物！它更像是一团……被强行缝合拼凑起来的的巨大肉块与机械零件的混合体。 无数粗大的螺丝、齿轮、断裂的电缆从腐烂的血肉中支棱出来，表面沾满了粘稠的幽绿色液体。肉块上镶嵌着数十只大小不一、毫无生气的眼睛，此刻正茫然地转动着。下方是数十条由金属义肢和苍白人手拼接而成的“步足”，在地上移动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它没有明确的头部，只在身体前端裂开一道巨大的、布满环形利齿的口器，发出刚才那恐怖的尖啸。 这就是这个基地“饲养”的东西？！ 这东西口器张开，嘴角流着幽绿色的液体和生物组织碎片——看来它已经饱餐过了。 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货箱后的几个“小点心”。 虞白靠在箱子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灰绿光芒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他看着那恐怖的存在，胃里涌上酸水，“培养罐里那些，不是它的同类？” 贺卓雀也盯着那头怪物，但不影响他飞速接话：“原则上应该都是一样的，但它好像……更早出栏？” 他的脸越来越白，虞白勾了勾嘴角，冷笑着说：“‘心跳火葬场’熔炉中处理的“燃料”，最终的实体残渣，或者说无法数据化的部分，恐怕都输送下来，喂给了这些东西！它们是这个庞大实验系统的终端‘清道夫’。” 而它本身，恐怕也是石英和旧主神早期实验的……失败作。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只不知道何时就会扑过来的怪物——它仍然在意犹未尽地拒绝口中的同类，似乎是在品味珍馐。 而就在这时，小许一诺因为极度的恐惧，不小心碰倒了一根松动的金属管。 “哐当！” 一声脆响打断了怪物的咀嚼声，那怪物卡顿地转过身，几十只茫然的眼睛瞬间停止乱转，齐刷刷地锁定了虞白他们藏身的货箱方向。 “我去……”凌灵芭嫌弃地撇了撇嘴，手里握紧了【女王的三板斧】，“这也太恶心了。” “哐、哐、哐…… 怪物的数十条步足开始移动，那庞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身躯，缓缓朝着货箱逼近。环形利齿摩擦着，发出渴望的“咔嚓”声。 虞白看着那不断逼近的恐怖存在，又看了看手中那只红色的【故障千纸鹤】。他之前在副本“冥婚照相馆”用过，原本是检测NPC的生命迹象，但现在… 额角有冷汗划过，他想不到能用什么道具，系统现在已经悄悄换成了“改革派”的人，估计技能也已经没法用了。 “滋啦——！！” 整个空间顶部的所有灯光猛地爆闪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虞白错愕，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绝对黑暗中，只有怪物身上某些机械部件发出规律的的微弱荧光，好像黑夜里的交通灯，有点莫名其妙的喜感。 紧接着，备用应急灯缓缓亮起，幽□□光勉强提供了一丝可视度。 而就在灯光切换的这短暂间隙—— 一个极快、极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的阴影中滑出，精准地将一个什么东西抛向了工厂内部，“啪嚓”一声砸破了窗玻璃，紧接着又是一声“啪”的碎裂声——一个培养罐被砸碎了！ 同时，一股极其刺鼻的、类似于高度浓缩能量液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正在逼近货箱的怪物猛地顿住，它那数十只眼睛立刻被新的、更强烈的气味吸引，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虞白他们，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啸，疯狂地扑向了那个被打碎的培养罐！ 趁着这个机会，那个黑影迅速靠近货箱，压低声音急道： “快！跟我来！它被引开了，但撑不了多久！” 暗蓝色的幽光隐约照亮来人的轮廓—— 竟然是苏靖伊！ 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冷静坚定，手中还拿着一个奇怪的、像是信号发射器的东西。 “师姐？！”虞白又惊又喜。 “没时间解释！”苏靖伊语速极快，一把扶起虚弱的虞白，“我知道一条路，可能能出去！快！” 贺卓雀和凌灵漆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拉起还在发愣的凌灵芭和小许一诺，紧跟而上。 苏靖伊带着他们，沿着巨大的金属墙壁，飞快地潜入更深处的阴影之中。 身后，传来怪物疯狂啃噬和破坏培养罐的可怕声响，以及它满足又贪婪的嘶吼。 他们暂时得救了。 环境漆黑，只有幽蓝色应急灯。通道错综复杂，布满粗大的管线和不明用途的接口，空气中始终弥漫着那股臭氧与腐化混合的怪异气味。苏靖伊却仿佛对这里异常熟悉，毫不犹豫地在每个岔路口做出选择，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师姐，”虞白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哑，“你怎么……” “先离开这里再说。”苏靖伊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她的侧脸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有些陌生和僵硬，“这条应急通道是……是我之前偶然发现的，应该能通向外围。” 偶然发现？虞白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这片区域的古老和严密程度，绝非“偶然”就能发现安全路径。 就在这时，苏靖伊手中那个信号发射器突然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屏幕上一个微弱的光点闪烁了一下。 苏靖伊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快速扫过屏幕，随即又恢复正常，加快了脚步：“快到了，前面有个出口！” 虞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异常。他顺着她刚才视线方向看去，只见那信号发射器的屏幕上，除了闪烁的光点，似乎还极快地掠过了一行模糊的字符，像是某种……身份验证通过的提示？ 一个荒谬却又逐渐清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那个“菀菀类卿”的比喻……石英将凌灵漆作为模板制造了007……那石英自己呢？他是否也曾有一个“白月光”？一个他求而不得、甚至可能因他而死的对象？ 苏靖伊……师姐……她那份对自己超乎寻常的维护和熟悉……她对这恐怖基地诡异路径的了解……她手中那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技术的信号发射器…… 难道…… 虞白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挣脱了苏靖伊的搀扶，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的目光却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苏靖伊： “师姐……” “或者，我该称呼您……” “石英女士？” 苏靖伊的身形猛地僵住。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惯常的、带着些许担忧和急切的表情如同面具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看着虞白，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仿佛历经无尽岁月的疲惫和……疯狂。 她手中的信号发射器，“啪”地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通道尽头，所谓的“出口”方向，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金属靴踏地的声音。 一队造型冷酷、手持能量武器、与007风格类似但更显精锐的机械守卫，正从阴影中列队走出，封锁了去路。 苏靖伊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再掩饰，带上了一种虞白从未听过的、属于研究者的冷静和缥缈： “还是……被你看穿了啊。” “我亲爱的……完美作品。” 第34章 心跳火葬场（七） “苏靖伊”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冰冷的锤子一样，敲碎了虞白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通道尽头，机械守卫的能量武器发出充能的嗡鸣，刺眼的红光点锁定了他们每一个人。而后方的畸形怪物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绝境。 几乎是在苏靖伊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身影猛地从后方跳到了虞白身前。 贺卓雀的动作猎豹一般敏捷，一把就将虚弱不堪的虞白彻底拉到自己身后。虞白不禁低头，手腕处的皮肤冰冷异常，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颤抖。 虞白眯了眯眼睛，前头刺目的红色光点心跳般颤抖着，扫到手腕上呈现着忽明忽暗的暧昧。 贺卓雀背影紧绷，红光勾勒出一个血腥而疲惫的轮廓。【逻辑键盘】已碎，力量几乎耗尽，但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却仿佛本能。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那个顶着苏靖伊脸庞的石英，嘶哑地问：“你把苏靖伊怎么了？” 石英微偏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观察实验品般的审视：“她？暂时很安全。毕竟，她可是一双……不被怀疑的‘眼睛’。” 虞白闻言，心脏陡然停跳了半拍，眼前闪过苏靖伊熟悉且温柔的脸庞。 他不禁抬头看向石英，注意力却一再被手腕上的触感吸引：那里传来的身体颤抖像风中残烛，在黑暗中顽强地燃烧着。 一路走来，怀疑、利用、试探……虽然并没有爆发激烈的争吵，但他清楚得很，他和贺卓雀都只是在故意绕开最深处的矛盾，避而不谈。 但谁都无法忽略房间里的大象。 他对贺卓雀的信任如同破碎的镜子，始终无法拼凑完整。贺卓雀的初衷无疑是罪恶的，他的隐瞒和利用是真实的。 可是…… 也是这个人，在熔炉前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攻击。 是这个人，在他自毁时疯了一样试图抓住他。 是这个人，在绝境中依旧笨拙地试图安慰他，给他一只无用却颜色鲜亮的千纸鹤。 是这个人，此刻明明自身难保，却还是下意识地挡在他前面。 信任……到底是什么？ 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吗？ 虞白做不到。经历了这么多，他无法再天真地相信任何人。 但或许…… 信任也可以是，在明知对方有私心、有隐瞒、甚至可能再次背叛的前提下…… 依然选择，在某一刻，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虞白极其轻微地用手指勾住了贺卓雀破损的衣角。 贺卓雀身体猛地一僵。 然后，虞白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贺卓雀。” “嗯？”贺卓雀下意识地应道，声音干涩。 “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虞白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气，也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我允许你，正式追求我。” 贺卓雀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虞白……说什么？ 允许他……追求他？ 不是冷嘲热讽，不是疏离戒备，而是……给出了一个可能性？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甚至暂时压过了眼前的绝境危机！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石英，在听到虞白这句话时，那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混合着震惊、愤怒、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耻辱感。 “你！……”石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你怎么敢？！……怎么能……玷污我最完美的‘作品’！你应该是纯粹的！超越一切低级情感的！！”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虞白歪头看着他，看着那张属于师姐的脸上露出陌生的、近乎偏执的疯狂，心中那个关于“菀菀类卿”的猜想，终于落到了实处。 无论是007和凌灵漆，还是身为“丧尸位面”本源能量与旧主神“虞白”数据碎片融合创造的特殊实验体的自己。 石英似乎……有着某种情结。他似乎对这个丧尸位面的原住民情有独钟。 石英对他，恐怕不仅仅是研究者对实验品的执念。 更像是一个收藏家，对一件完美艺术品的病态占有欲。而这件艺术品……与他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一般的丧尸位面有关，身上带着“自由”和“混乱”。 “玷污？”虞白轻轻重复这个词，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嘲弄和释然的笑容，“你看，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你追求纯粹，追求超越。” “而我……”他短暂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前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贺卓雀，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只想当个有人味的‘人’，自由自在地活着。”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宣战。 石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些机械守卫，声音冰冷彻骨： “捕获虞白。其余……清除。” 能量武器的嗡鸣声达到顶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他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大块大块的金属和建筑材料如同暴雨般落下！一道刺目的、正常的光线从破开的大洞中照射下来，驱散了地底的血色和黑暗！ 一个带着怒意的、熟悉的女声从洞口上方传来： “石英！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师弟！” 只见破开的洞口处，真正的苏靖伊被几条粗壮的数据光链束缚，她奋力挣扎着，朝着下方呐喊。脸色苍白，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担忧。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人指挥身后的部队放下一截软梯。 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程小满！ 程小满手中握着一个断续闪烁着警报般强光的奇异装置，显然刚才破开基地顶部就是她的杰作。她看着下方的石英，脸色复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失望： “部长……或者说，石英前辈。停手吧。‘创世协议’的异常已经惊动了‘最高议会’，你的实验……结束了。” 局势瞬间逆转！ 石英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尤其是被束缚的苏靖伊，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和混乱。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他喃喃自语，仿佛某种精密的算计被彻底打乱。 趁着石英和机械守卫被上方变故吸引。 “就是现在！”贺卓雀猛地回过神，尽管依旧因为虞白那句话而心潮澎湃，但求生的本能和保护虞白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一把拉起虞白，对着凌灵漆等人大喊：“往上！从那个洞出去！” 凌灵芭反应极快，舞动长柄斧劈开落石，凌灵漆趁机护着小许一诺就要向上冲。 机械守卫立刻调转枪口。 “休想！”石英也反应过来，眼中疯狂更甚，死盯着虞白打了个响指，身后机械守卫的枪口便身寸出一道道噼啪作响的白光，枷锁般卷向虞白！ “住手！放下武器，停止抵抗！！”程小满厉声喝道，同时身后的机械部队从上方向下不断射击干扰光束，试图阻挡石英。 混乱！彻底的混乱！ 爆炸声、能量撞击声、金属碎裂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贺卓雀紧紧抓着虞白的手，在坠落的碎石和交错的光束中朝那截软梯奔跑。他能感觉到虞白的手冰冷而无力，但回握他的力度，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 “虞白！撑住！”贺卓雀嘶喊着，用身体为他挡住一块溅射的金属碎片，肩头传来剧痛。 虞白抬头，看着贺卓雀布满汗水和血污、却写满了焦急和坚定的侧脸，看着上方透下来的、久违的天光，以及正在奋战的、真假难辨的盟友和敌人…… 他轻轻闭了下眼，闭眼之前最后定格在苏靖伊脸上。眼中那片灰绿色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以及某种决意。 “心跳火葬场”的篇章，在这场混乱的崩塌中，强行画上了句号。 破口处，被数据光链束缚的苏靖伊看到虞白等人正在试图逃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坐回原处，冷眼看向程小满身后的机械部队，语气讥诮：“动作很快嘛，‘最高议会’的红人。” “还请调查官不要打趣我，”程小满垂下眼眸，看向苏靖伊手臂上的“镣铐”，“非常感谢您配合我演好这出‘苦肉计’，这才顺利抓到了石英。” 苏靖伊面色一凛，音色瞬间沉稳了起来，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他擅自跟踪虞白，导致‘创世协议’底层锚点松动，该抓。” “最重要的是，他绑架了您，”程小满皱眉看向下方被俘的石英，“从他做了这个危险决策的一瞬间，就把派系内斗，升级成了叛乱。这是石英对最高议会、对整个系统统治架构的公然反叛。” “这么严重？”苏靖伊勾了勾嘴角，“……你还真是系统的‘忠诚卫士’，也不怪那帮老头子用你作为系统的声音。”闭目养神的同时，眼前划过了虞白的脸。 她的上衣口袋里，通讯器上显示着冰冷的指令： 【目标“虞白”已标记为“创世级资产”。授权你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安全“回收”。】 程小满的目光在她的口袋前扫过：“长官，最高议会的命令。” 见苏靖伊仍然无动于衷，她忍不住提醒道：“您不看吗？” 苏靖伊抬眼看了一眼程小满，掏出通讯器看了一眼。视线转动，看向远处相互扶持的虞白与贺卓雀，指尖悬在确认键上微微颤抖。 最终，她关闭了屏幕，任由指令的红光在眼底熄灭。 “不是命令，”苏靖伊看着程小满，“垃圾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