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 第1章 1.飞煌客栈 官府的告示贴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逸闲打开客栈大门,看了几眼告示,伸手抚平被狂风吹皱的一角,开始了新的、及其无聊的一天。 飞煌客栈靠近关口,边塞居民如果要去往关中地区,必须经过此关口,因此,这个客栈生意一直还算过得去。最近关外异事频起,周围一些客栈陆续都关闭了,可这飞煌客栈不仅不关门避祸,还放开了招聘,可真是当地的怪事一件。这刚刚打开大门的店小二逸闲便是得了这个便宜,来这里跑上了堂。 临近晌午,一批又一批赶路的商客涌进店中。见这荒郊野外的客栈生意如此红火不禁有点眼红。 “喂,小二!”一个胡子拉擦的壮汉朝着逸闲扬了扬下巴,“你们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怎么还开着大门?难道就不怕这吃人的鬼?” 逸闲撇嘴道:“客官您看我像十岁的小孩儿吗?” “不像。”那壮汉搓着胡子摇着头,随即咧嘴一笑道:“但我看你倒像是那美娇娘!” 随即四周便爆发出阵阵笑声,有人起哄道:“鬼是不怕了,得怕男人!” “瞧瞧这皮肤,啧啧啧,白长在一个男人身上了。”话音未落,逸闲便甩开说话这男人即将伸过来的手,一脚踩在那壮汉的椅子角,俯身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里的鬼是只抓小孩儿,可我们是正经店,只抓成年的男人做包子。不知客官可想尝尝?” 眼看气氛不妙,同桌的商客赶紧打起了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小兄弟这店里还是要做生意的,可不兴说这吓人的话。” 逸闲也不多缠,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您说的是,笑话而已。嘴闲了,就多吃点饭,我们店里的风干牛肉,素丸子面还有这塞外的酒,可都是招牌!客官您要多少有多少。” 逸闲转身离去,壮汉还想寻事,还未动作,身下的实木凳子便从逸闲刚刚的落脚处崩裂开来,咚的一声还未反应的壮汉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一愣,才庆幸刚刚幸好未得罪这小二,这人怕是有点功夫在身上。 可这么一闹,便有人好奇起刚才的对话来,“这地方当真闹鬼?” “你没看见外面的告示?” “什么告示?外面风沙这么大谁还看得见什么告示?”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之前这地方丢了几十个孩子,官府这才贴了外面的告示。” “我都来俩月了,我看太平的狠,八成是官家忘了撕了!” “呸!几十个孩子呢,听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除了鬼还能是啥?况且,还有人亲眼见过那女鬼呢。这俩月之所以太平,那是因为这儿已经没孩子啦。” “真这么玄乎?” 店里客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逸闲早已习惯。不时还有几个商客想要拉逸闲聊上几句,但都被逸闲一个白眼给无情拒绝了,店里正忙呢,这些商客也真是没眼力劲儿,逸闲在心里吐槽,有这闲工夫多吃点饭多好,店里还能多赚点钱。 “小二,请问外面那告示……” 逸闲熟练地又翻了一个白眼,刚想转头瞪对方一眼,结果手里被塞了一袋碎银,逸闲嘴角先脑子动起来,立刻笑容满面转头:“正好这会儿客人不多,这位贵客,您有什么吩咐,在下一定尽己所能!” 对方闻言看着这人多到坐都坐不下的客栈轻皱眉头,心说这里的店家看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不过倒是好办事了。不及贵客开口,一只肤色白皙的手搭上逸闲的肩膀,“阿闲,好好回答贵客。”说罢指指逸闲手里的钱袋,晃了晃手指。 老板娘什么时候来了?逸闲只得叹口气,把刚到手的小费又推了回去,客人接到钱袋时明显感觉轻了一半,但也只是轻挑一下眉没有说什么。 见未被拆穿,逸闲对这贵客的好感度直线上升,正欲奉承几句,抬头却见对方正细细打量自己。 “听闻老板刚才叫他阿闲,请问是哪个闲字?”客人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逸闲却觉得眼前人的笑让人遍体生寒,刚刚升起的好感瞬间降了下去。 老板娘闻言半开玩笑道:“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四处偷闲的那个闲!瞧,都准备上您这桌了,这不就是闲人一个吗?” “天地可鉴,我可是忙得很呢。” “好好好!阿闲是个好孩子,客人可莫要把他惯坏了,不然就要嫌弃我给的薪水少了。”老板娘笑着拍拍逸闲,又嘱咐了几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逸闲搓着袖子里的碎银,听到好孩子三个字脸居然红了一刹,但仍旧是贪欲起了主导,袖子里的碎银被他越推越里。 逸闲清了清嗓子,“客人关心我这‘闲’字干嘛?” “觉得亲切,随口一问罢了。”客人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少拿了一些,怎么‘贵’字就没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闲’字上心?逸闲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早已尘封的往事像是潮湿墙面的水珠,正一点一点透过厚实的墙面渗出来。 “哪里,您还是贵客。”逸闲皱起眉头打量起眼前的客人,一身朴素的粗布青衫,但却莫名显得很贵气,一头黑发一丝不苟的被束在脑后,不与人言语时,相貌俊朗的一张脸显得极冷,若是不弯弯嘴角,怕是都没人敢同他讲一句话。 但从这人身上,逸闲久违的嗅到了一股自己最为厌恶的气息,那是仙界的味道。逸闲不动声色的在脑子里快速搜索,是敌是友?但似乎他不曾认识眼前的人。 “如贵客所见,我很忙的。”到手的钱少了一半,逸闲的态度连着也掉了一半,“咱们不妨长话短说,你想打听这关外丢孩子的事?” “确切来说,我要找其中一个孩子。”见逸闲眼中浮现警惕之色,客人接着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关中的镖师,会一些法术傍身。关中一位富商的孩子数月前消失在这戈壁之中,因此特地找到我,重金寻子。” 逸闲盯着客人,“也恕我直言,若真是消失在这里,那孩子恐怕早死了。” “无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在银子的面上,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要去要留贵客自便。”逸闲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自半年前开始,一个七岁的女孩晚上独自去院子里出恭,便从此消失。村民把全村上下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之后的一个月,女孩所在的村庄以及邻村皆有孩子丢失。再之后的三个月,关外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孩童丢失案。这些孩子最小七岁,最大不超过十岁。丢失的时间不分白天黑夜,所有的孩子都是在独自玩耍或是家人分神时消失的。这前后得有半年了,孩子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听说之前有人看到一个孩子消失前身后跟着一个长发女鬼!”逸闲做了个可怕的表情,“不过还有人说是贩卖人口的,众说纷纭嘛。这人穷疯了,可不就是鬼吗?”说着逸闲看了一眼客人,随手拍了拍客人的肩膀,发现客人身体僵直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盯着被逸闲碰过的地方,好一会儿才伸手疑惑的拍了拍逸闲碰到的地方。 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逸闲心里,他这是嫌我脏?嫌,我,脏?!逸闲不可置信的侧头嗅了嗅自己。 客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算了,他给钱了。给钱怎么了?逸闲直接一个人靠过去接着说:“要是鬼的话,人八成是没了。但要是人干的,贵客打算上哪儿找?” 见客人拼命朝后仰,逸闲才算是舒服了,可还没等逸闲高兴多久,就见客人拧眉疑惑的主动凑到逸闲跟前,吓得逸闲站直了身子。 “贵客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比当地人白一些,可不好这口!” 发现自己又失了礼数,客人轻咳一声道:“我自有办法。只是……”见逸闲拿起竹筷横在两人之间,客人无奈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做活的?” “两个月之前,你问这个做什么?”逸闲狐疑的看着他。 “随口一问罢了。”客人侧头思索了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劳烦你带个路到苍山?报酬自不必担心。” 逸闲盯着他的粗布衣服看了一会,挑了挑眉:“不在这里找那消失的孩子,怎么又去苍山?” “我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护送至苍山。” 好家伙,一趟路赚两家钱,难怪说报酬不必担心,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有商业头脑。 “你不会因为我叫阿闲就真觉得我很闲吧,你看看这店里多少客人。因为闹鬼丢孩子这事周围好几家有孩子的客栈都关了,我每天很!忙!的!再说了,去苍山来回少说也得三四天,我说了不算,你得问我们老板娘。”逸闲满脸写着再涨点价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只见这位客人当真起身去找老板娘交谈了几句,回来便带着一脸的得逞,幽深暗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逸闲。逸闲真心觉得,这人若是不会笑,那就别笑了,怪渗人的。 见老板娘冲自己点头,逸闲无奈叹了口气,骂了一句见色忘友的老板娘,给隔壁桌的母子端了一大碗面后,便在围裙上擦擦手坐到客人对面开口道:“带路的事我还要再琢磨一下,要不,我看你今晚就住我们这里吧,带不带路我明早给你答复。”说完便自顾自去给人开房了。客栈的生意还是得靠我啊,逸闲骄傲的心想,又赚一晚房费! “闲子啊,你可太有福啦!”刚走到后厨便听到李大厨一脸羡慕的对逸闲说道。 “什么?我怎么就有福了?”逸闲心说难不成刚刚拿了客人的钱被人看到了?想到这儿他立刻捂紧了口袋。 “咦?老板娘没跟你说吗?明天火神村的张大娘要带自己女儿过来,想把女儿许配给你呢!可羡慕死我们了。” “啊?”逸闲愣在原地。 “唉,你说人家姑娘看上你什么了。人家可是碧玉年华,而你除了张脸,真就是什么也没有。”李大厨说着便对着锅里熬的羊汤顾影自怜起来。 逸闲想起上次这姑娘使劲儿往自己身上靠的情形忍不住浑身一抖,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副皮囊,连连摇头,心说保守了,应该再搞丑点的。 亥时刚过,逸闲便迫不及待地偷偷溜进白天那位客人的房间,正看到那客人坐的端正,好似等他一般。 “你来了。”说话间,客人的眼睛也没从手里的书上移开过。 逸闲应了一声,说:“是这样的,我思考良久,觉得我们算是有缘,帮你这回也算是好事一桩。不如我们卯时便出发,我这就去简单收拾一下。” “为何这么早?”客人抬起头看向逸闲。 “这还早?贵客啊,再不走我就要贞洁不保啦!”似乎是想起什么,逸闲问道:“还不知道贵客怎么称呼呢?” 客人看了逸闲一眼,略一思索又将目光转回书上,“阿洛。还请多多关照。” 这名字也太随意了吧,这人器宇轩昂,怎么着也得是个有身份的主,这明摆着照着自己名字随便起的啊。可阿洛这名字又好像在哪里听过,逸闲摇了摇头,最近想起往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既然想不起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想必这人对自己来说也并不重要。 果然,到了约定时间,逸闲刚一敲门,就见阿洛已穿戴整齐开了门。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客栈,走向茫茫无际的黄沙之中。具体来说,只有逸闲一个人蹑手蹑脚,看的一旁大大方方的阿洛脸上略显迷惑。 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洛说话,于是逸闲忍不住开启话题:“你要护送的东西呢?” 阿洛瞥了逸闲一眼,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腰间的袋子说:“自然一直带在身边。” “紫金乾坤袋?”逸闲在心里嘀咕,这个乾坤袋价格不菲,想必对方绝不是他所说的会一点法术傍身,绝对是出师名门。 “你认得?” 糟糕,一不小心说出了声。 阿洛突然停下脚步,“你是仙门中人?” “我呸,什么仙门中人,我不过是走的路多见得也多罢了。”仙人?逸闲可不要当什么仙人,他平生最恨仙人。 “世人皆敬仙,你为何不敬?”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罢了。”逸闲说着先一步往前走去。 眼看着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逸闲不停地擦着头上淌下来的汗水。看着前面打着玉伞走的气定神闲的阿洛,逸闲在心里不知骂了他多少遍。能用的上浮玉伞这样的宝贝,阿洛这小子恐怕来头不小,那一身粗布衣应该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摇了摇腰间挂着的水袋,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逸闲叫住前面的阿洛,“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吃了午饭,等最热的几个时辰过了再出发吧。” 阿洛转过头一脸平静,道:“我无所谓。” 逸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看到伞下他那连一滴汗都没有的脸时。 逸闲掏出小包袱里的馕,掰开就着水吃了几口,看到旁边的阿洛依旧只是喝水,便递过去一半,在他眼前晃了晃。阿洛摇了摇头说:“我不饿。”逸闲便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嫌这饼脏,还要走好久呢,等会饿了你可别找我。” 阿洛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你自己留着吧。” 逸闲也不再问躺下身补觉去了。 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阿洛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又不像是在想事情显得很是冷漠。在客栈时那副还有点人气儿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离开了人群,在他这个小角色面前甚至都不再掩饰。 但一路上阿洛果然没有吃任何东西,也不见他喊一句累。反观自己倒是吃了好几次馕,更是时不时要停下喘口气。逸闲不由自主跟阿洛拉开了三步的距离,难道眼前这人真是仙人? 终于,太阳送来的热量随着它滑下沙丘而渐渐散去,感觉终于不那么累了,脚步也轻快了不少,逸闲耐不住寂寞,可是不管逸闲怎么聊,阿洛始终都不多话,也探不出他多少底细。但逸闲倒是通过为数不多的谈话和这两日的相处总结出来:这个阿洛一定是某个仙门大宗的弟子,并且自己本身一定也不缺钱。至于是不是天上的仙人逸闲还没定论,他并不记得阿洛这张脸。 黑夜渐至,繁星满空,两人决定就地休息,等天亮了再赶路。 见阿洛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半人多高的包袱放在地上,逸闲随口打趣道:“讲究人就是不一样,出门还带被褥。” “这是要护送的东西。” 此话一出,逸闲立即来了精神,凑近了去,“这里面是什么?” 阿洛看着逸闲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逸闲啧了一声躺去一边睡了,真是自讨没趣。但很快逸闲就觉得不对劲儿了,除了自己和阿洛的气息,这里还有其他东西。 逸闲默不作声的注意着四周,那种气息传来的方向分明就是阿洛取出的包袱,那是活物!逸闲仔细的分辨着那气息,是人! 几乎是同时,逸闲立即便抽出匕首抵在了阿洛的脖子上。 “那到底是什么?”逸闲抬抬下巴示意地上的两个包裹。 “你不需要知道。”阿洛依旧波澜不惊。 “那分明就是两个孩童!”逸闲怒道,“什么护送货物到苍山,分明就是拿这两个孩子来做诱饵!” 阿洛轻笑一声墨绿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他伸出食指将逸闲的匕首推离一寸,逸闲竟然发现自己反抗不得,好像是被定住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逸闲死死盯着他。 “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放了那两个孩子,他们会没命的!” “这不管你的事,但看来,你果然知道很多。” 争执之时,逸闲心神一凝,突然察觉到远方传来一丝异样,他心道不好,长叹一声,默默念了个法决,顿时身体的主动权又回到了自己手里,随即一把金色的粉末便朝阿洛面门招呼过去。 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便立即倒了下去。逸闲将人捆了个结实,又站起身来,“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说着他随手拾起一支干掉的树枝在两个包袱周围画了一个圈后,转身走进黑暗之中。 第一次发文,希望大家可以喜欢。本心是想讲一个爱与救赎的故事,还有,我会努力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飞煌客栈 第2章 2.追踪之术 逸闲在黑夜中朝着来时的路拼命狂奔,心里着急的不行,那种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实在没办法,逸闲只好扯下披在肩头的薄毯,咬咬牙敬出了自己少得可怜的法力。只见他伸手用力一点,毛毯像有东西支撑一般,立刻在黄沙中四角站立。 逸闲跳上毛毯,喊了一声:“驾!”毛毯便像马儿一样奔跑起来,只不过马儿换成毛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喜感。坐在毛毯上的逸闲不停地喊着快快快!无奈毛毯不是骏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有越跑越慢的趋势。 突然,逸闲耳边传来幽幽一句:“这么急,是要到哪儿去?” 这冷不防的一句话让逸闲浑身一个激灵,猛的转过头去,手里的匕首就已经先一步挥了出去,却只砍下对方几缕发丝。 就见阿洛不知何时正坐在他身后,仰着头俯视自己。 逸闲迟疑一秒收回匕首,一改之前的凌厉之态,哀怨道:“我的爷!我说我的宝马怎么越跑越慢,你快给老子下去!你我的事先放一边,我有急事要办。”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逸闲眯起眼睛犹豫道,“等等,你不是应该睡着的么?” “就凭你那点劣质的安眠粉就想让我睡着?”说着,只见阿洛目光一凌,从腰间掏出一把剑来,此剑寒光流转,映在阿洛的眸子里使他看起来更薄情了几分。阿洛将剑朝空中一甩,人也跟着跳上剑去,他低头看着还坐在毛毯上呆若木鸡的逸闲,伸出手淡淡道:“既然是急事,我送你去。” “你有这么好心?” “上来。” 见对方并无解释的意思,逸闲又问道:“那两个孩子呢?” “我自然安顿好了。”见逸闲一脸狐疑,阿洛轻轻敞开乾坤袋,里面传出轻微的鼾声。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拿乾坤袋装活人的。” “紫金的乾坤袋配上灵犀珠便可。”说着又朝逸闲晃了晃伸出的手,“到底来不来?” 逸闲这才勉强相信,看着那把流光四溢的宝剑嘟囔道,“你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说!”说完拍掉阿洛伸过来的手,纵身一跃也跳上剑去,毛毯如释重负,立即滑上逸闲的肩膀。 “去哪里?” “飞煌客栈东。” 说罢阿洛御剑带着逸闲冲向上空朝前飞去,速度极快,逸闲就觉得洌烈的狂风不要命似的割在脸上。 “怎么我说往东你就往东?真不怕我骗你?”逸闲扯着嗓子喊着,又往阿洛身后躲了躲,好避开如刀的狂风。 “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阿洛声音不大,却在狂风中依旧显得清晰。 闻言,逸闲翻了个白眼。 “你肯定与这些孩子的丢失有关,但我还不确定你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阿洛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姑且认为你是好人,信你一回。” 逸闲乐了,“我怎么就成好人了?就因为我反对你拿人做饵?” “这只是一方面。”两人离飞煌客栈还有些距离,阿洛便多说了几句,“我如果记得没错,那日午时有一对逃难的母子点的是一小碗素面,但端给他们的却是大碗的鸡蛋面。我如果猜得没错,你包裹里还留着给我的那份馕饼吧。” 逸闲愣住了,阿洛说这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感情,可不知怎么的,逸闲有点不知所措,只安静的躲在阿洛身后,他有点后悔问了刚才那句话,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也没想到惜字如金的这人这次能说这么多。 他的确在看到那对母子望着菜单牌子犹豫时就注意到了他们,看那位母亲的举止神态,以前定是位家境不错的小姐,也不知怎么就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就在快把菜单看穿时,母亲开口为他们两人点了一小份素面。逸闲想也没想,转身便给后厨报了一大碗还不忘给加了个鸡蛋。 逸闲觉得自己做的事都是举手之劳,更是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的,不,应该说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他这样一个人会做什么。他已经习惯了活在别人的指点与谩骂声中,只求自己能隐匿于人群,默默无闻,不被人所察觉的活着。 可是,这个阿洛却发现了自己。 不知怎的,逸闲有点想笑,他轻哼一声,“骂我什么的都有,不过被骂作好人还是第一次。” “是么。”阿洛随意应道。 等等,那对母子……突然逸闲想到了什么,他问阿洛:“阿洛,你觉得今天吃面的那个孩子大概多大?” 此话一出,阿洛也立即明白了逸闲的意思,答道:“大概十岁左右。” “没错,**不离十!这附近已经很少见到孩童了。唉!”逸闲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握紧了拳头。当时自己一心都在眼前这个可疑的阿洛身上,却忽略了最该被关注的那个孩子。那位母亲已经经历了家世没落,现在还要面临失去孩子,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想到这儿,逸闲心里更着急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逸闲的情绪,身前传来一句:“站稳了!”随着阿洛这句提醒,逸闲感到脚下踩的利剑速度明显更快了。 过了飞煌客栈之后,逸闲便感觉不到目标的具体位置了,于是两人便落地搜寻。 “还不打算告诉我一切么?”阿洛一边搜索一边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阿洛闻言顿了一下,这句话他好像在哪儿听过。 “反倒是你,你到底是谁?”逸闲反问:“你绝不是你所说的那样简单。” “我的确是镖师,只不过出身仙界名门,法器便自然多一些。我要找到雇主的孩子,就得先找到抓他的人,你现在显然也在找这个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看了逸闲一眼,阿洛接着说:“你若是帮我找到了犯人,那两个用来做饵的孩子自然也就没事了。” “你到底知道多少?”逸闲没有松口的意思。 阿洛也不恼,说道:“孩童丢失这件事已经闹了许久,想要立即找到凶手当然也非易事。我来之前自然做过一些调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逸闲皱起眉头示意他继续。 “我发现所有丢失的孩童在丢失之前一定去过飞煌客栈。来到客栈看到你后本来我是对你有所怀疑的,毕竟接触到客人最多的似乎整个客栈里就数店里的伙计了,而那些后厨的膳夫基本看不到店里客人的情况,但是你却说你是两个多月前才来的。而在我和你的交谈中,客栈的老板娘也主动参与进来,这说明在客栈忙的时候她是会过来帮忙的。那在你没来飞煌客栈时,想必应该是她在做着你现在的工作。所以,那位老板娘的嫌疑才是最大的。而你早就知道了这些,我不清楚你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向官府报案,但显然你在以一己之力阻止她。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近两个月没有类似事件再出现的原因。我说的对么?” “既然你都知道问题出在客栈,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来苍山?” “这些都是猜测,验证这个猜测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把你和老板娘分开。” 逸闲啧了一声,当初自己真是财迷心窍了。 两个月前,逸闲行至关口,在一处城墙砖块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标记,这已经不是这些年逸闲见的第一个了。这标记由两个方框组成,第一个方框只在正中有一点;而第二个方框中四个黑点位于四个方位,围着中间的空心白点。逸闲从第一次看到这个标记便明白这个标记是给自己看的。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时至今日,仍有人相信他还活着。 但逸闲发现只要此标记一出现就说明周围有怪事发生。果然,逸闲在附近一打听,便听说了这关外的蹊跷事,于是决定前去一探究竟。来到此地才发现这里的官僚只是张贴了告示,也仅在最初寻过几次丢失的孩童,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于是逸闲又去到距离最近的通仙堂,就见到写有这次事件的牌子挂在极不起眼的角落,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在这个世界,修仙之人很受尊敬,人们修仙是为了飞升成仙,只有飞升,修行才算是被天道所认可,才能去往仙界,拥有成神的机会。而能够飞升成仙之人往往都来自仙门大宗。久而久之,便有人去仙门寻求帮助,祈求仙门能知会远在仙界的昔日弟子帮忙解决凡人无法解决的困难,比如捉妖等等。而仙人们也发现比起吸取缥缈的天地精气修炼,帮助人们解决问题得到的因果福报更能够大大延长仙寿,增强法力。 可是经过多年演变,掌管通仙之门的仙宗逐渐都做起了这门生意,他们将人间疾苦明码标价,出的钱越高换来的请仙牌等级和法力越强,这些高级的请仙牌更容易引起仙界仙人们的注意。请仙牌等级越高,仙人们完成任务后得到的神值也越多,神值便是由因果福报量化而来的。有了神值,仙人们便可以延长仙寿,增加化神的可能。 而这里的官府根本不肯出这笔请仙牌的钱,有百姓想要号召大家一起凑这个钱,但没有小孩子的家庭认为事不关己,更不愿出钱请仙,于是几经曲折也就凑了寥寥,将就挂了个请仙牌祈求哪位大度的仙人能够摘下。 现在的请仙牌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和特阶,分别坠以灰白色、蓝色、红色和紫色的穗子。不用说,这块请仙牌便是坠着灰白的坠子。 通仙堂角落里的这个请仙牌始终挂在那里,逸闲毫不怀疑,拨动一下那坠子,便会扬起一层灰尘。 逸闲看到如此情形,不禁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做点什么。他花了十天走遍了丢失儿童的村落,问遍街坊邻居,和阿洛一样,他发现孩子们丢失前都去过飞煌客栈。于是他好几天都徘徊在飞煌客栈外,想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顺便看看自己该怎么混进去。 有一天,逸闲像往常一样饿着肚子缩在客栈外的角落盯着人来人往的客栈大门时,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他循着味道抬头一看,客栈的老板娘正低头看着他,手里朝他递过来一个馕,笑着冲他说:“快吃吧。渴的话,门口那个井可以随便打水喝的。”看着逸闲狼吞虎咽的吃完一整个馕,老板娘打趣的说道:“我看你整天在这边闲逛,没事做的话要不要来我店里跑堂?最近店里忙,正好缺人手。”逸闲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打入了客栈内部。 “你叫什么名字?” 逸闲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那就叫你阿闲好了。” 逸闲有一瞬的愣神,老板娘带他进客栈时的笑容还历历在目。他的字里也有一个“闲”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么久了,居然又有人开口叫他阿闲了。 逸闲直直的盯着阿洛的双眼,“你分析的很对,但是你要再相信我一次,这一切不是老板娘的错,她……她也是受害者。”逸闲眼神有些暗淡,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一拍大腿继续道,“诶呀!别找了,我突然想到我还有只灵犬呢!” 只见逸闲从布袋里拿出一张包裹馕的油纸,认真的比划着折了几下,又在折好的东西上栓了一根长长的红绳,把它放在地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一副准备遛狗的样子。 阿洛觉得眼前的人当真是天马行空,话题转变之快都让他有点始料未及,也不知他究竟师承哪家,竟如此荒唐多变。 他听着逸闲的话指着地上的一团纸挑了挑眉,问:“你管这东西叫灵犬?” 逸闲则以一副少见多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对着地上的“灵犬”自豪说道:“追!” 果然那“灵犬”朝前奔去,两人在后抓着红绳紧紧跟上。 “我见已有牌子挂在通仙堂,通仙堂会通知仙界的,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追踪过程中,阿洛竟然还能毫不喘气的说话。 “你懂个屁!指望通仙堂黄花菜都凉几盘了!通仙堂那些家伙眼里只有钱。仙界也好不到哪去。那些个自称仙人的家伙,哪个不是只想着多摘些轻巧又有丰厚神值的请仙牌?以这里的情况,他们才不愿趟这趟浑水呢,何况能拿的神值又少得可怜!” 阿洛不语,暗自捏了捏手里坠着灰白色穗子的低阶请仙牌。 很快,两人看到前方沙丘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第3章 3.白衣执剑 两人走近,发现正是昨天在客栈吃面的那位母亲。 “怎么是她?”逸闲疑惑道,蹲下身扶起妇人。 妇人被唤醒后,突然伸出两只手死死抓住逸闲的双臂,若不是逸闲穿的衣服厚实,那指甲都要陷进皮肉里去了。 “有鬼!”妇人大叫,“有鬼啊!” 阿洛在她眉心一点,让逸闲给她喂了点水后,妇人的神智才慢慢恢复。她认出了身为店小二的逸闲,一下子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泪断了线似的流了出来。 “求你,帮帮我!我儿子不见了!他被女鬼抓走了,真的!我儿子被抓走了!我把儿子弄丢了,怎么办?我得找我儿子!怎么办啊……” 逸闲轻拍妇人的背让她冷静一下,道:“你把具体情况先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儿子的。”逸闲指指旁边站立的阿洛,“虽然我只是个跑堂的,但这位可是仙门中人,他一定会帮你的。” 阿洛瞥了逸闲一眼,没答应也没反对。 妇人抬头看了看逸闲和阿洛,竟然要给阿洛跪下磕头,幸好被逸闲及时制止。 “仙家,我见鬼了!我真的看到鬼了!你们要相信我!我和石头,石头就是我的儿子,你见过的。我们出了客栈一直朝东走,本来两个时辰应该就到关口了,可是我们走到夜深也没看到关口的火光。我当时心里就慌了,觉得我们莫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想到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孩童丢失案,我就抓紧了石头的手,想着要不就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天亮了再赶路。可是等我给石头铺好毯子一转头,本来还站在旁边的石头竟然就不见了!我顿时就慌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四周荒芜,一目了然,我大声喊着石头的名字,忽然就看到月光下,远处的沙丘上好像站着一个女人,头发特别长的女人。我刚想追过去,那女人就没了。是她!一定是那个女鬼抓走了我的儿子!你们一定要帮我啊,我不能没有石头!我求求你们了……” 逸闲听完指着阿洛笑着安慰道:“大姐你就放心吧,这位可是个会法术的主,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说完从包裹里拿出一些水和粮食,“这里离客栈不远,您先回飞煌客栈等我们的消息。”见妇人还要跟着,逸闲好说歹说,总算是先将人安抚了去。 待妇人走后,阿洛问逸闲:“你打算怎么办?” “事情跟我们想的差不多,老板娘……”顿了一下,逸闲改口道:“她这次的目标的确是这个小男孩。灵犬能追到这里说明她肯定来过,那我们就跟紧点,说不定还可以摸到她的老巢。”逸闲并不想说老板娘,便用了她代替。说完,又蹲下身摸了摸“灵犬”,“灵犬”会意立刻又开始奔跑起来。 没多久“灵犬”便停了下来,开始到处嗅。两人始终紧紧跟着它,就见它选定一处沙丘后便不走了,身体开始抖动起来,还不时朝逸闲这边掉个头。阿洛觉得有趣,如果这真是只狗的话,它现在想必正汪汪乱叫吧,可惜了,它的主人忘记给它开个嘴巴了。 逸闲蹲下身,摸了摸这团纸,声音极其温柔,“谢啦胭脂,回去吧。” “灵犬”胭脂凑过来不停蹭着逸闲的腿,恋恋不舍。 逸闲笑着轻轻摇摇头,打了一个响指,小纸狗立即化为一团火散去。两人朝“灵犬”刚才面对的方向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沙丘上坐着一位女子,说是坐着又不太准确,仔细看去,那女人姿势十分诡异,四肢似乎都不正常的扭曲着。在女子旁边还有一个较小的黑影,应该是小男孩没错了。两人观察了一下四周,直接冲过去在这空旷又寂静的黄沙中很容易被发现。正在逸闲思索怎么做不会打草惊蛇时,就见阿洛抽出一根金色的绳索说:“让它去。” 逸闲定睛一看不禁感叹道:“我去!捆仙锁!你那把伞还有剑都是少见的宝物了,竟然又变出了捆仙锁!?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阿洛在捆仙锁上施了一个法咒,淡淡回道:“没有算过。” 逸闲无语,十分痛恨当初要少了。 就见捆仙锁潜入黄沙底下,如蛇一般快速向前游去,在那女人身边悄悄探出头,缓缓爬上女人的身体。在女人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阿洛睁开眼大喊一声:“锁!”捆仙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缠绕在女人身上。即使隔了这么远,逸闲依旧听到女人透过细细风沙声传过来的尖叫。那叫声根本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听的逸闲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洛抓起逸闲的后领,一瞬便来到女人跟前。逸闲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刚才居然是背对着小男孩的,只见她眼睛紧闭,看起来像是昏睡了过去。 此人正是老板娘。 但是,绕到女人身后便会发现,女人长发下竟藏着一只眼睛和一张嘴,此时这张嘴正夸张的张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尖锐叫喊。 这东西正长在老板娘后脑勺,上方的那只眼睛浑浊无比,眼珠仿佛腐烂了一般,交织着红白的粘稠液体,粘着缕缕发丝。 这东西一只眼睛长在正中,下面则直接长了一张嘴看起来十分怪异。 看到两人后,这东西居然咧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漏出嘴里稀疏歪扭的一排牙齿。眼睛因为笑的缘故,其中的粘稠物体似乎要顺着眼角被挤出来了。即使以前见过这东西,逸闲还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阿洛竟也皱了皱眉头。 此时女人手里还握着梳子,她应该是以两手背向身后的艰难姿势在给男孩儿整理头发。这种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诡异无比。此时的男孩儿眼睛睁的大大的,目光涣散,显然是给吓懵了。逸闲抱起男孩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一会儿男孩才呼吸均匀的睡去。 逸闲站起身看着还在痴笑着努力想往男孩方向挪动的女人叹了口气说:“如你所见,老板娘不是凶手。这个附在她身上的东西才是。不过,我试过了,这东西不是简简单单的附在人身上,而是好像长在了里面。解决附身的法术完全没有用。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阿洛摇摇头,冷静分析道:“她并非无辜,若非自愿,附身的东西长不进宿主肉里。看样子,它应该是把老板娘当做养料,想要渐渐长全身体其他部分。”接着阿洛话锋一转道:“小男孩就麻烦你先送他到母亲那里。” 逸闲眯起眼,“那老板娘呢?” “老板娘自然由我带走。” “凭什么?”逸闲挡在阿洛面前,“你不是只要找到雇主的孩子就行了吗?我陪你一起找,但你不能带走她。” 阿洛轻叹一声,“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你,我要带她回仙界,消失的孩子们在哪儿,等审过之后便会知晓。”说着,阿洛从袖间亮出一个灰白穗子的请仙牌。 这家伙居然是仙界的人!逸闲感到一丝不可思议,仙界的人居然看得到这食之无味的请仙牌。而且,自己之前好像把整个仙人群体骂了一通……逸闲心中掠过一丝尴尬。可是此时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时候,老板娘决不能让阿洛带走! 阿洛抓起捆着老板娘的捆仙锁正准备走,却见逸闲目光凌厉的拦在他身前,“我并非有意瞒你。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伪装成镖师也不过是为了能顺利抓到她。而且这也不算骗,镖师拿钱办事,我不过拿的是请仙牌罢了。” 见逸闲仍没有让开的意思,阿洛皱眉道:“你既非同伙,我便无意与你交手。” “我说过,老板娘是无辜的。”逸闲丝毫不畏惧。 “对。但是她自愿让怪物附身,就该承担一点后果。” “我知道。但是你把她带到仙界就等于害了她。他们为了除掉她脑袋后面的东西一定会直接一把真火连人带魂一起烧掉。”似是想到什么,逸闲眼中有东西一闪而过,那似乎是恨意。 “我会保护好她的。她脑袋后的东西不能再留在人间作乱,这点想必你也很清楚。” “等到了仙界岂是你能保护得了的?你以为我不想解决她脑后那个东西吗?我没办法,我想不到不伤害她就除掉这个东西的方法。如果你执意带她走,那……我就不客气了。多有得罪!” 说着,逸闲一拳便朝阿洛招呼过去,阿洛单手接住逸闲的拳头竟然感觉这人力气绝不似凡人,心中再次升起对他身份的猜忌。 阿洛立即后跳两步,将老板娘先放在地上。刚好他也想探探这个逸闲的底,便抽出佩剑朝逸闲刺去。 逸闲反应十分灵敏,一个闪身到阿洛后面,抬手就朝阿洛后脖子劈去。阿洛立即收剑,矮下身躲过这一掌的同时一个扫腿。逸闲则往后一跳,顺手捡起沙地上的枯树枝正面与阿洛交起手来。 在两人激烈的打斗中,阿洛渐渐散去了本来的样貌,原本略显粗糙的衣服顿时被一片雪白代替,衣角在戈壁的乱风中翩然若蝶。此人于月下白衣执剑显得好不凌厉!虽然此时的阿洛依旧是盛气凌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但是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忧伤,眼神也越发幽深,月光下眼睛反射的丝丝绿光宛如灯下的墨玉一般,虽有流光却显冰冷。他紧抿的双唇薄而唇峰凌厉平添了几分淡泊坚毅。 他开始认真对待起眼前的逸闲来了。 但当逸闲看到对方露出的原貌时,差点没一个激灵把树枝扔了,有多远跑多远去。 这不是如今仙界大名鼎鼎的别念仙人吗!?他虽不曾认识,但也遥遥见过几次。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是一副假皮囊,对方应该是瞧不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再说了,自己的真实面貌这些近百年才飞升的仙人怎么见过呢?便又安心应对起来。不过这家伙倒真是喜欢摘低阶的请仙牌,这已经是逸闲第几次遇到他了?虽然每次逸闲都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和一张完全不同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丝毫不能减轻逸闲对这一特殊“缘分”的恐惧,生怕哪天再被捉回仙界去。 说起别念,不得不先说说这当今响当当的別氏仙门。 别氏仙门由别老前辈别春寒一手建立,想当年别前辈在修仙界可谓是一骑绝尘。不过如此厉害的人物也不知为何没有飞升成仙,只在人间享了两百年的光阴便驾鹤西去。不过别老前辈收有一弟子,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弟子名为别念,拜入别氏仙门不足百年便飞升成仙,飞升气势更是世间少有。而且听说他在仙界的声望颇高,別氏虽只此一人飞升,却愣是跻身于修仙界名门之首,可见别念实力非同一般。 别念承诺保护老板娘显然不是逞强,而是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气氛烘托至此,现在收手也很尴尬。 不过,逸闲就不明白了,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老是插手这种难解决又低回报的事情,这可不像他们仙人一贯的做法啊。又想到自己之前还以此骂了仙人一番,现在真想拍拍自己不听话的嘴。以逸闲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两人交手时,“老板娘”竟然悄悄挣脱了绳索。正以将后脑拼命转向身前的姿势朝远处跑去。别念看到后立即停下手中的剑朝女子奔去,逸闲也停下来,他本来也不想打了,这下好了,人也给打跑了。 没等两人追过去,就见“老板娘”突然往地上一躺,用手肘撑地,腿也弯曲起来,将背部抬离地面,像蜘蛛一样向前冲去,虽然姿势十分怪异但速度极快。别念放出捆仙锁去追逐“老板娘”,逸闲则想起还在昏睡的石头,便跑回去抱起石头对别念道:“你快将他安置好。” 别念耳根略红,抿了抿嘴唇直直的看着逸闲说道,“抱歉,我骗了你,紫金的乾坤袋和灵息珠没有那个作用。” “那……那两个孩子?” “那些是我用灵植变的。” “……” 难怪逸闲内心虽怀疑孩子是假的,但碍于又的的确确有生命的气息,便也没有深究。如今才知这竟然是别念用来试探自己的障眼法。 “那你赶紧把石头先放进你的洞天啊,赶紧的,跟上她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孩子。” 洞天是修仙之人在修炼到某一阶段时产生的异界空间,洞天会根据主人心中所想生长。因此洞天的样子往往反映了它主人的内心世界。但是生出洞天是非常难的,因为它对修炼之人没有固定要求,而往往是一个机遇。有的人还未飞升便有了洞天,有的人当了几百年仙人也没有。但是修行达到至高境界的人基本都拥有自己的洞天,而别念正是这样一个仙人,所以逸闲才敢这么问。 可是,别念杵在原地并未回答,似有难言之隐。难道这小子这么牛逼了还没有洞天?要是别的时候,逸闲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可是现在逸闲等不及了,他睁大眼睛瞪了别念一眼,抱起石头一闪身,眨眼的功夫便又两手空空回来了。 逸闲鄙夷的瞥了一眼别念不满的说道:“快走吧。” 逸闲虽然面带怒气可是却心虚得很,心想完了,这下自己的身份怕是不好隐瞒了,情况紧急,都怪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 两人跟随捆仙锁留下的气息一路追寻,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沙丘后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捆仙锁。两人走过去,刚拾起捆仙锁便感觉脚下沙子在飞速往下陷,来不及动作,人便被细沙卷了进去。 脚下的沙子此时像是一个初尝血肉的猛兽,咬住便不肯放嘴。“别念仙人,你人品不行啊,自己的宝物都要坑你!”逸闲话音未落,两人便被黄沙埋了进去。 第4章 4.法术失灵 等逸闲从沙土中爬出来,看到别念已经拿着烛台在观察周围了。 “你认识我?”别念淡淡问道。 “你是人形百宝箱么,怎么什么都有?能不能给我来一只烤鸭?”逸闲慌乱之中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沙土,似乎没有听到别念的问题。 别念无奈的摇摇头,“烛台是旁边墙上的,我见还有灯油,便拿来用了。” 逸闲往四周一看果然,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烛台固定在墙上。他们正处在一个悠长走道的一端。又看了看他们爬出来的沙堆,从这里面爬上去是不太可能了。何况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那东西藏孩子的地方。 逸闲看看前方的黑暗,又转头看向别念,见别念点了点头。于是两人朝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别念开口道:“那东西之所以能挣脱捆仙锁,应该是因为老板娘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并非仙、妖。一旦‘那东西’暂时休眠,捆仙锁本不锁凡人,自然也就松动了。所以,这个东西虽然长进了老板娘身体里,不过看样子不严重,应该有办法除掉。” 逸闲嗯了一声,狐疑的抬眼看了看依旧眼看前方面无表情的别念,心想难道他这坐冰山是在告诉我让我不用太担心?逸闲顿时觉得现在的仙界也许没有那么不堪,毕竟冰山都知道安慰人了。 很快,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逸闲只觉得一股臭味儿直冲鼻腔。 “谁放屁了?我怎么隐约闻到一股臭味。”逸闲到处嗅着说。 别念深绿色的瞳孔皱缩一下,微微挑了挑眉,显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对自己这样说话,“不是我。”顿了顿别念又继续道:“我也闻到了,这应该是……”还没等别念说完,逸闲又用胳膊肘撞撞他笑着说:“诶呀,别害羞嘛!神仙放个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传出去说不定还有人说闻了能延年益寿呢!” 别念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咬牙说道:“别闹,这像是腐臭味。左边还是右边,选一个走。”好在别念有着很深的修养,不然真的很难不拔剑。 逸闲收起笑容认真起来:“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觉得是右边那条。右边通道开凿的痕迹和我们来时的一样,而左边应该是被人后来挖出来的。而且……右边明显更臭。” 别念点头同意,于是两人拐进右侧的通道继续深入,不一会儿,逸闲似乎看到最前面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吹掉了别念手中的灯台,拉住别念的衣袖减缓两人的行进速度。殊不知被人抓住衣袖的别念愣了一下,盯着自己被抓的衣袖出神了一秒。 等两人躲进通道石壁凹进去的地方,逸闲悄悄探出脑袋,仔细的看着通道尽头的地方。逸闲的夜间视力很好,这得得益于自己以前的遭遇。通道尽头明显比眼前的通道宽敞了许多,呈圆形,上面是一个穹顶,正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棺材,但诡异的是,棺材的四周似乎围了很多人。逸闲再三确认后发现并没有老板娘的踪影,才让别念又点起了烛台。 在火光中,这块面积不算大的圆形场地里,围着棺椁摆放着几十个已经死去的孩童,有些已经变成了干尸。逸闲走过去检查后说:“这些孩子都是被掐死的,加上中间的棺材比丢失的孩子还多了一个。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左边肩膀都裸露在外。我看了他们所有人的肩膀,没发现什么异常。” “先找老板娘,找到她自然就知道了。” 正在两人交谈时,突然身后传来咯咯咯的磨牙声。两人转头一看,就见“那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背对他们站在洞口,她背后那东西正睁着发红的眼睛愤怒的望着两人。 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逸闲想着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想将“那东西”按倒在地捆了再说。谁知“那东西”纵身一跳蹬墙借力,反倒将逸闲先扑倒,张口就朝逸闲脖子咬下去。逸闲看到她那张拉着唾液丝的嘴越来越近,胃里又是一阵翻涌。这时,一把剑横飞过来,“那东西”立即收嘴跳开钻进死人堆中。 “这时候就别怜香惜玉了。”别念拔下嵌进墙壁的剑冷冷道。 逸闲嘁了一声转头对棺材方向说道:“出来吧,你没有胜算的。” 见依旧没有动静,逸闲便朝前走去。突然,那怪物又故技重施,猛地从棺材上方跳出来。别念眼疾手快,立即伸剑一挑,棺材盖子便被掀起来朝怪物盖去。逸闲则一转身,在怪物躲开袭击来不及还手的空隙,绕到其身后钳制住其双手迅速用麻绳将“老板娘”的手绑在她身前。那东西则依旧不依不饶地转着头想咬逸闲,逸闲悄悄将法力凝聚到手指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算是暂时让这东西安静了。 别念则简单做了场法事,算是超度了孩子们的亡魂。突然,逸闲想到什么,跑到被打开的棺材旁往里看了看,里面果然躺着一位不过十岁的孩童。别念也走过来,若有所思地拨开孩子左肩的衣物,虽然皮肤早已脱水干瘪但尸体保存的相当完好。在这个孩子左肩上有一小块皮肤比其他地方颜色要深一些。 顺着进来时的另一条岔道,两人果然走了出来。 来到地面,逸闲犹豫再三将老板娘交给别念,“你听着,你要记得自己的承诺,解决了她后面的东西就把她完完整整的送回来。不然……”逸闲顿了顿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资格与别念谈不然,“不然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过你。”于是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别念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对逸闲认真道:“若是我完成约定,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念没有回答,转身跳上长剑,带着老板娘离开了。 这人走的也太迅速了吧!?逸闲见状,朝别念喊道,“记着你说过的话!喂!”别念此时早已消失在夜空之中,逸闲有点生气,那家伙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逸闲再次回到飞煌客栈已经是黎明了,他从自己的洞天中抱出熟睡的石头,伸手抚平了石头紧皱的眉头顺便拂去了他恐怖的记忆,并将他还给了徘徊在客栈门前彻夜未眠的母亲。那石头醒来还问母亲哭什么呢,显然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她母亲和逸闲道谢后领着石头匆匆赶路了。 逸闲谎称老板娘出去办事,张罗起了客栈所有的业务。本以为,这件事等老板娘回来后就完全结束了,但让逸闲没想到的是,在老板娘回来前又发生了一次变故。 这件事结束三天后,官府突然派兵扣押了附近村子的百姓,飞煌客栈自然也在其中。逸闲一大早打开客栈大门就被守在门外敬业的士兵抓了起来。 几间牢房里被塞了几百个人,到处传来妇女孩子们的抽泣声和汉子们的叫骂声。逸闲靠着墙壁坐下来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逸闲想上一会儿,便有个人指着逸闲疑惑问道:“你是谁?大家都是这附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人一张口,便吸引来了不少目光。有个小娘子看到了逸闲更是用袖子掩着面笑着说道:“诶呀呀,这是哪一家的公子呀,好生俊俏!” “我没见过这小公子啊。” “我也不认识。”大家开始议论纷纷,顿时竟然淡忘了被关起来的恐惧。 逸闲心说不好,赶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不知道多久没出现在人前了,他试着集中法力到脸部重新易容为店小二的模样,可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可以动用的法力是真的所剩无几了,而且仅剩的法力还在渐渐被什么东西吸走。他伸手摸了摸墙壁,发现整个牢房竟然都被施了法,凡是有修为的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来便会被吸干法力,从而毫无还手之力。 瞬间,逸闲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东西分明就是有人种在老板娘身上的,老板娘根本不懂法术,那那个人是谁?照这个被施了法的牢房来看,怕不是官府的人。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抓这么多百姓来又做什么? 逸闲顾不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在脑海中将所有关键信息打碎再拼合。 两年前的妖术,与官府牵涉,一个需要很多人的事情,戈壁……这些信息碎片在逸闲大脑疯狂拼接,最终一切都逐渐清晰了起来,这里恐怕不会太平太久了。 关外地区虽有中央任命的官员管辖,但是毕竟天高皇帝远,人们生活也艰苦异常,时常会有骚动,更何况如今政局不稳。聚集百姓,无非是将其家眷扣押,逼壮年男子从军打仗。但就算是这样,战力还是不够。关外人本就不多,那么两年前种在老板娘身上的东西就是为解决这个问题而做的实验。将那东西种在士兵身上,白天士兵打累了,晚上怪物还能用这幅身躯继续攻打。而死去的士兵大可再种在活着的人身上物尽其用。想到这里逸闲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突然一句话把逸闲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一人指着逸闲说道:“诶呀呀!这……这不是客栈那店小二的衣服么!” 顿时又有好几个人认了出来。“我可是看着那店小二和我一起进的牢房!” “快快快!看看店小二还在不在!” 又有声音惊恐道:“他,他不会是妖怪吧?店小二是不是被他吃了?” 大家瞬间骚乱起来。逸闲刚想试着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便有一个年轻人指着逸闲厉声说道:“你这个妖怪把小二弄哪里去了!?” 立即有人附和道:“天哪,该不是店小二真的已经被他吃了吧?” “是啊是啊,你看看他那样子!听说妖怪个个都有个蛊惑人心的长相!” 伴随着大家的议论,所有的人都远离了逸闲。不大的牢房里本来就挤满了人,现在大家硬是挤在另一边,防备的看着逸闲。逸闲刚想站起身解释一下,但是他刚一动,原本铺在牢房地上的干草便伴随着尖叫和咒骂从四面八方向他扔来。 逸闲刚刚张开的嘴里也被扔了满嘴的草屑,他擦了擦嘴挡着飞过来的干草,笑着解释道:“大家不要害怕,其实我就是店小二,我这副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太引人瞩目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不得不以假面示人。我那面具在刚刚的拥挤中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要是不信……诶那个什么二牛啊,你昨天还去我们店里请伙计们吃了酒呢!我还多收了你几文钱。” 那个叫二牛的摸了摸自己口袋,立即破口大骂:“去你娘的!老子就说怎么吃了你那么点破东西就花老子那么多钱!我揍你个挨千刀的!”说着就过来作势要打逸闲。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人拦住劝道:“别过去,你看看他那样子哪像在这地界生活过的。别上了他的当。”“对对对,你看他早不露晚不露,偏偏这时候露出真面目。肯定有鬼!” 逸闲急忙辩解道:“我这不是想着如果出不去了赶紧露出来让大家见见真正的我嘛,黄泉路上有人认识还能有个伴。” 刚说完,逸闲就意识到说错话了,真想打自己这张嘴。 听到逸闲说死,刚安静一会儿的牢房瞬间又爆发了一阵哭声。“呸!谁他妈要死!别瞎说,我看你就是鬼话连篇,盼着我们死呢。” 完了完了,越说越乱了逸闲心想。于是赶紧安慰了大家几句,却得到了更猛烈的咒骂和攻击。有人竟然把被抓来时手里还抱着的酸菜坛子直接向逸闲砸去,逸闲伸手挡了挡,罐子还是砸中了他的头哗啦一声碎了,流了逸闲满身的咸菜和汁水。他有点头晕,模模糊糊的听到孩子的哭声,男人让他滚远点的叫喊,还有女人们对自己处境的抱怨。他感到不再是干草,大家开始朝他丢各种可以扔的东西。似乎所有人都把被抓进来的恐惧和愤怒也一并撒在他身上了。逸闲倒退着缩进角落。但是他很快发现只是简单的视线接触也会让人群不安,于是他索性脱了外套盖在头上。这样他也能有一点安全感,他不用看到人们看他时恐惧的眼神了。 就这样逸闲不知道在角落缩了多久,周围似乎安静了点。很快好像有什么人来了,人群顿时又沸腾了起来。逸闲已经没有兴趣去看发生了什么,很快就听到牢门锁链被解开的声音。 第5章 真相大白 “快!男女分牢!”官兵催促道。人群中抱怨声不断,有人趴在栏杆上急切的问到底抓他们来干嘛?得到的答案只有闭嘴。也有一家人死死抱在一起不愿分开的,都被官兵连拉带拽强行分离。 待男人们被带离时,有位大爷乞求道:“官爷!您把我们带走可以,可是求求您别把他和我们关在一起啊!他……他是个妖怪!”其他人立即附和,都看向缩在角落的逸闲。 “都老实点闭嘴!”正在官兵威胁着让所有人闭嘴时,有个人突然走出来摆了摆手,几个官兵立即退了下去。那人问到:“你们说谁是妖怪?” 众人指向逸闲。 那人便命人将逸闲带到跟前,伸手扯去逸闲盖在头上的衣服问到:“哪里抓来的?” 立即有人抢答到:“他说他是飞煌客栈的店小二!店小二才不长这样呢,他就是冒充小二的妖怪!” 那人暗道几声有趣,随后对众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都不要紧张,我们这次是查到了‘孩童丢失案’的一些线索,因此把大家聚在一起进行排查。也是为了大家能生活的安宁些。” “大人,不用查了!我看八成就是这个妖怪!”众人附和。 那人立即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这人我带走审问。大家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立即有位壮年男子跳出来说道:“既然人都抓到了,怎么不先放了我们。”“这位兄弟莫慌,官府办案讲究证据。等我们确定就是此人后,自然第一时间放诸位回家。但是没确定前,每个人都还是有嫌疑的。希望诸位理解。”说完带着逸闲离开大牢,全然不顾身后的一片哀叹。 刚出大牢那人便一把甩开逸闲一脸嫌弃骂道:“什么东西!这么臭!来人,给他冲个澡再带来见我!” 逸闲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挂着咸菜呢,他低头闻闻自己确实很臭。很快,逸闲便被带到一处空地,官兵当真提了两桶水朝他浇去,逸闲忙不迭道:“你们都这么猛的么?这可洗不干净。” “侯师爷肯浇你两桶水就是天大的恩惠了,闭嘴好好享受吧。”逸闲这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个师爷,不过听官兵的语气很是敬畏这个侯师爷。两桶水浇完,逸闲便被带到侯师爷的房间拷了起来。等其他人都退出去,逸闲抬头甩起湿漉漉的头发正看到侯师爷在慢悠悠的喝茶。他倒是不急着审问逸闲,一盏茶喝完了,才开口问道:“村民为什么叫你妖怪?” “因为他们没见过真正的妖怪呗!” 师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少给我耍嘴皮子。我倒是见过会了法术把自己变好看的,不过你倒好,愣是把自己变的普通无比。我寻思着做什么事儿需要不引人注目?既然都露出狐狸尾巴了,不妨说来听听。” 逸闲挑了挑眉把脸撇到一边去。 侯师爷见逸闲不回答也没生气,起身拿出一个黑色的枷锁戴在逸闲脖子上,一靠近逸闲便皱了皱眉说:“你怎么还这么味儿?该不会是个狐狸变得吧。来,小狐狸,带上这个。你身上那点法力倒是还有点用。” “拜托!这位大爷,我身上这是正宗的酸菜味儿好吧。我说了我不是妖怪,你就算是把我身上的法力吸干我也变不成狐狸。”逸闲收起一脸的嫌弃转而正经说道,“不过你把我抓来却对‘孩童丢失案’只字不提,想罢你早知道凶手是谁了吧。抓我来不会只为了要我那点法力吧。” “聪明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你把人藏哪里去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逸闲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老板娘,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想果然对了一半。逸闲想着,不如就先顺着他的意思,探一探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完全如同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于是逸闲直视着侯师爷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实话吧,我有点后悔把老板娘交给那人了,事成之后他给我的报酬还不够我吃两顿燕窝呢。现在倒好,我还让你给抓了,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师爷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啊。”逸闲笑着看向师爷,“你放了我,我愿意给你办事。” “现在又想跟着我了?”师爷轻蔑一笑,“只要你积极配合我,好处自然少不了。那么你先回答我,那个男的是谁?他为什么抓走白三娘?” “行吧,我告诉你。前几日有位公子来客栈找我打听消息,打听来打听去都是丢失孩童的那些事。我自然是知道我们老板娘有问题的,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没当面告诉他。结果到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老板娘的秘密,于是我只得和盘托出,毕竟人家是仙门世家,而我就是个不足挂齿的小小散仙。要我说,师爷你也太不厚道了,我们老板娘可不知道自己背后有个怪物还在天天害人。”逸闲显得很是为难。 “你怎么就知道这是我干的?”师爷饶有兴趣的盯着逸闲。 “这不刚知道么!咱们这儿会法术的有几个人啊。要我说,那位公子肯定会将老板娘带回去审问,等事情明了,恐怕这府衙就该换人了。他可是当今最大的仙门世家別氏的人,而且我看他恐怕已经是个仙人了。”逸闲想吓唬一下他。 只见侯师爷沉思一会儿反问道:“那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跑呗!” 只见侯师爷鄙视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跑?那是你这样的小人才会干的,我可是有抱负的,与你们不同!” “不跑的话……难道要抵抗?”逸闲恰到好处的引导道。 侯师爷鄙夷的看着逸闲笑道:“哼,当然。赶在他们之前占领关口便可解燃眉之急。我不妨给你说说,其实我早就计划好了。现在皇族的统治动荡不安,根本顾不上我们这穷乡僻壤,更何况就算派兵过来也要数月,那些士兵还未必受得了这里的荒凉!近前的兵力我还看不进眼里。而且仙门自古置之事外不插手政权争夺,退一步来讲,就算他们发现了这里的事情,但跟统治联系上了,就未必能管得了。这一来二去又给了我不少时间好让我壮大势力。” 确实如他所说,这种事仙门不好直接插手,不得不先与皇族商议,而达成协议又要花一定时间。到时候这边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受苦的还是百姓。想到那东西十有**会加速暴乱逸闲便又开口道:“可是这茫茫戈壁,人口本来就少,哪儿来那么多能打仗的人?难道……难道老板娘头后的怪物……” 见逸闲一脸震惊的样子,侯师爷得意洋洋的说:“不错,你小子胆子虽小脑子倒是转得快。那怪物便是死去的人,将他们种在士兵们身上,战力便可大幅度提升,根本不会给敌人留喘息的机会。而且就算宿主受了致命伤,那怪物也能撑上好一阵。不过嘛……” “不过若是不管那怪物,它便会拼命吸取宿主营养长全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怪物?”没等侯师爷讲完逸闲便插嘴道。 侯师爷抬眼瞥了逸闲一眼,对有人抢他的话很是不满,“没错,到时候就不好控制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老老实实给我提供法力。” 逸闲立刻装作顺从的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实话说吧,我们这里生活这么苦,入关条件又那么苛刻,皇城根本就不给我们这些贫苦人留活路。谁不想过好日子啊,我也早就看皇城那些人不顺眼了。”看侯师爷没什么反应,逸闲又适时提议道,“不如您就收留我吧!要是您不放心,大可把我带在身边,我脑子还算好使,兴许必要时还能给您出出主意。” 侯师爷看了两眼逸闲,摸着胡子说道:“我还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说罢让逸闲老实待着便出去了。逸闲本想着至少先甩掉这副手铐脚链接近师爷调查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现在看来这侯师爷不仅自负而且疑心病重。看来现在只能先等等看了,但是脖子上这东西贪婪地吸收着自己的法力,每恢复一点就会被立即吸干,现在的自己真是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别念那家伙在老板娘身上审出端倪了没有,逸闲心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水还没干,倒是人越来越渴了。于是逸闲往前拼命探着身子想够到桌子上侯师爷茶壶里的水,无奈太远了。逸闲索性又蹦又跳大喊起来:“好渴啊,有没有人呀?我好渴啊!我要喝水!” 果然没等逸闲练完嗓子就有侍从不耐烦进来骂了逸闲几句,看到逸闲疯子般的模样便笑着把水放在逸闲够不到的地方,想看逸闲着急又喝不到水的样子。逸闲往前凑了几次喝不到索性不喝了,侍从看的无聊便一杯水泼在逸闲脸上出去了。逸闲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珠,就听到门外动静,似乎是侯师爷回来了,于是又卖力的喊起来。 侯师爷进来时一脸鄙夷,说:“本来想着你还算机灵能说上几句话,现在看看就是个疯子。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逸闲本想让侯师爷闲他烦把他移往别处,自己也好趁机找机会逃脱,却没想到这侯师爷居然来这一招。逸闲看侍从真的去拿抹布便急忙说:“别啊,侯师爷,我是真的渴了。我整天这样又渴又饿法力怎么会恢复的快嘛。我要水喝也是想为您的伟大事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显然这样敷衍的奉承侯师爷也很受用,他递给逸闲一杯水,逸闲一饮而尽,没等逸闲夸赞几句侯师爷的水有多好喝门外就传来敲门之声。侯师爷一愣,抓起侍从放下的抹布,不给逸闲拒绝的机会立即塞进逸闲嘴里,又将人塞进柜子里紧紧锁上,才应声去开门。 狭小的柜子让逸闲感觉有点压抑,不过还好有光从柜门缝里透进来,透过柜门的缝隙,逸闲看到走进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听侯师爷的称呼,对方应该就是这里的官吏。他坐下与侯师爷谈天说地起来。突然他疑惑的问到:“什么味道,这么臭?” 逸闲立即又闻了闻自己,他身为臭味之源已经闻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味儿了。 侯师爷连忙解释,“啊,这是在下闲来无事学了些民间的手艺,腌咸菜呢。” 逸闲翻了个白眼,是谁刚刚还说是臭狐狸味儿来着?听两人谈话,似乎这个叫做郑大人的官吏并不知道侯师爷的所作所为,还问他查出来“孩童丢失案”的凶手没。不过很快两人的话题就转移到了郑大人夫人身上,逸闲正觉得奇怪,就听郑大人说:“夫人说她这两天不舒服,您快给她看看!”说着就见郑大人掀开了衣物,那个圆鼓鼓的肚子上赫然探出一个女人的头来。 第6章 丧心病狂 逸闲不由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罪过,心说真是误会郑大人了,原来他不是真的胖。 接着又看了两眼肚子上长出来的女人头,看得出那女人眉清目秀,应该就是两人口中的郑夫人了。看到不似老板娘头上那东西一般可怖,逸闲偷偷松了口气。突然逸闲想起客栈中客人们的闲言碎语,好像说是郑夫人去世了有两年多了,但是一年前郑府里有仆人在夜里听到郑大人房中传出郑夫人说话的声音,还当是闹鬼,在下人们之间传了好一段时间。看来老板娘恐怕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逸闲正想着就见侯师爷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簪。没想到的是,那玉簪刚一拿出,郑夫人便欣喜若狂的张大了眼睛,贪婪地盯着玉簪。当侯师爷把玉簪靠近郑夫人,只见郑夫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嘴角也微微上扬着。若不是这张脸出现在郑大人的肚子上,逸闲都能脑补出千金难买美人笑的情形了。 逸闲不禁在心里叹息道:“红颜祸水,真是红颜祸水啊。” 等送走了郑大人,侯师爷打开柜门戏谑的打量了逸闲一番,去掉塞在他口中的抹布说道:“你倒是挺老实。” 逸闲吐了几口口水才开口说:“我不是已经表明立场了么,是师爷您不信任我。” “想必你刚才也看到了,”侯师爷从怀中掏出那只玉簪扬了扬接着说:“我是靠这东西控制亡灵蛊的。” 这时逸闲才看清了那只玉簪,通体碧绿没有一点瑕疵,一看便不是俗物。这应该是仙界的东西,不知怎么竟流落人间。玉簪甚至散发出一种内敛但令人敬畏的神压。 神?这世间真的有神么?逸闲想到了一个人,难道真让他找到了一丝线索?但他不敢确定。于是问道:“这玉簪一看便非同一般,敢问师爷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可是我家世代相传的宝贝,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师爷又把玉簪往逸闲跟前递了递,逸闲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这只玉簪吸走了,头一晕靠在了柜子的内壁上。 见状师爷笑道:“靠枷锁就是慢,还是这样法力才吸的彻底。”说着就想关上柜门继续把逸闲锁在里面。 逸闲使出浑身力气伸出手想要阻止关上的柜门,请求道:“别……别关门,黑……” 柜门关上前逸闲只听到侯师爷轻哼一声,虚无缥缈传来的一句话,“像你这种老鼠,也只配待在这地方了……” 太阳渐渐落山,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侯师爷不知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逸闲看着门缝中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少,强迫自己思考来战胜恐惧。现在可以肯定那只玉簪就是关键,要想办法拿到它。但是这只玉簪不是凡物,刚才靠近逸闲的那一下,被逸闲封印起来的力量都躁动了起来,而被自己封印起来的那股力量又非比寻常,如此贸然行动只怕会造成混乱,只能靠智取了。玉簪应该是一直被侯师爷藏在身上,那么就趁师爷睡觉,一鼓作气解开法力封印冲破枷锁,然后偷走玉簪。可是脑子是这么想了,身体却在已经完全黑暗了的柜子里发起了抖。很快脑子也渐渐混乱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又蜷缩进了那个小小的山洞,在那里永远也感觉不到日月交替…… 这样不知过了几天,逸闲无时无刻不在懊恼自己怕黑的症状为什么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让自己变得如同废人一般。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 侯师爷很少回来,想必在忙着自己那天大的事业。不过倒是有仆人隔段时间来给他送吃的。 不行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当正午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时,逸闲决定主动出击。他稳了稳心神,将法力集中在脖子的枷锁处,随着封印的解开,脖子上的枷锁变为两半掉落下来,同时柜子也爆裂开来。逸闲活动了一下关节,趁响动还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前溜出了屋子。 枷锁不在,想必侯师爷已经知道逸闲这边出事了,不过当看到郑府里的一片狼藉后,逸闲觉得侯师爷应该是顾不上自己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观察了好一会儿,逸闲才看到一个仆人从厨房出来端着饭菜往前走去。逸闲便悄悄跟上,只见那人进了一间屋子好一会儿才端着空饭碗出来。待人走后,逸闲闪身进入,就见屋里床上绑着一个人,正是郑大人。他正瞪着眼惊恐的看着逸闲,等两人相视几秒种后,郑大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张嘴就要大叫,被逸闲冲上去一把捂住了嘴。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喊人我就掐死你。”说完,逸闲紧了紧捏着郑大人喉咙的手。这时逸闲才发现,郑大人比起上次见面似乎瘦了不少,脸颊也凹了下去,这使得他那个依旧滚圆的肚子显得很是违和。 “你为何被绑在这里?” “侯师爷!是侯师爷!他要造反!” “好好说。” “是,是。其实我早就发现他有问题,但他救了我夫人,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是天知道,他竟然是要造反!我前天去找他对证,就被他绑了。我府里的人居然都不听我的,都被他迷了心窍!” 逸闲将目光移到郑大人的肚子上,顿时皱起眉头,你管这叫救?忍住吐槽的冲动逸闲继续问道:“侯师爷人呢?不在府上?” “不在。他绑了我之后就带着兵打关口去了。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连我夫人也不管了。” 逸闲又看了眼他隆起的腹部,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掀开被子。就见前几日还只有个头的郑夫人现在已经长出了两条手臂。似乎是被阳光刺激到了,郑夫人睁开双眼,嘶吼着挥动双手抓挠逸闲。逸闲猝不及防闪身后退,捏着郑大人喉咙的手不禁也松了,紧接着就听郑大人大声喊道:“来人,抓贼!” 逸闲眼疾手快,一掌拍晕郑大人,闪身跳出窗子跑走了。 一路朝关口奔去,终于在翻过一个土邱后看到了前方驻扎的帐篷。逸闲围着营地转了一圈,终于在营地西面找到了关押人质的牢笼。 逸闲绕到附近帐篷后面观察着,发现那些被抓来青壮年男性被几个士兵看管着在牢笼前的空地上操练。这么练几天就上战场不是送死么,逸闲正想着就见有人已经受不了这高强度的训练倒地不起了,其中一个士兵立即上去踢了几脚,看人还是没起来便拎起来扔进了牢笼。逸闲悄悄绕到牢笼后面就见有人过来将刚扔进来的人捆上手脚固定在了木架上。 没一会儿侯师爷便走了进来,牢笼里被绑在木架上的几个人都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疯狂的喊着求饶。就见侯师爷的眼神扫过几人,然后走近其中一个吼叫的最疯狂的人面前,伸手拿出玉簪,不知念了句什么后毫不迟疑的将玉簪扎进了那人脖子,神奇的是玉簪拔出来时没流一滴血,那人惨叫一声后便昏死了过去。逸闲看到那人刚刚被玉簪扎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个瘤子一样的东西。 很快师爷便离开了,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逸闲靠近牢笼,想找一人问清这里的情况。可是看样子这些被关在这里的人八成是被吓傻了。于是逸闲轻轻戳了戳刚被带进来的那位青年。青年慢慢睁开了眼睛,逸闲看他眼神还算清明于是赶紧嘘了一声叮嘱道:“别说话,别转头。” 青年立即会意点了点头轻声说:“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是,所以你得先告诉我这里的情况。” 青年偷偷抬头朝四周看了看才轻声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随即又咽了咽唾沫说:“我们被那个师爷以抓人贩子为由抓进牢房排查,对了,就是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的‘孩童失踪案’。我们知道情况后便配合排查,可是没成想是被抓来充军的。唉,这些狗官拿我们的妻儿威胁我们。等我们来到阵地后才知道,那师爷就是个变态。这哪儿是打仗,这就是要把我们变成怪物再拿去送死。”青年说到这里,憎恶的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你看那些士兵对师爷唯命是从的样子,这可不仅仅是承诺给钱这么简单,我听到师爷告诉他们,就算他们战死了他也会让他们复活。” “那些士兵就信他的话么?” “你看刚刚被师爷选中的人。” 逸闲看过去,就见刚刚被玉簪扎的人脖子处长出的瘤越来越像一张人脸,于是示意青年接着说。 “我们这些经不住训练的人就是养料!你看他们几个,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下一个就是自己,还没轮到自己呢就先疯了。唉,不说他们了,再过两天估计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逸闲咬了咬牙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琦。” “好,李琦你听着,你们都会没事的。一定要坚持住。”接着逸闲又问李琦,“你知道侯师爷住在哪里么?” 李琦闻言低头沉思一会儿,抬起头犹犹豫豫道:“我们听说侯师爷每天晚上都要喝参汤,我曾见过送汤的人,看方向师爷的帐篷应该是营地北面。” 逸闲点点头,安慰李琦几句便离开了。 于是逸闲猫在营地北面一个隐蔽地方,终于等到营地里亮起星星火光,又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逸闲果然看到有一个人端着精致的汤碗朝一个不起眼的帐篷走去。 果然老奸巨猾,特地住在这不起眼的地方。逸闲伸手抓了地上路过的一只蚱蜢,抚摸两下之后说道:“去吧宝贝。”就见蚱蜢一蹦一跳正好掉进参汤里。端汤的人吓了一跳,立即用汤勺赶出蚱蜢,又伸脚踩了两脚,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将参汤送进了帐篷。 等送汤的人走之后,逸闲起身拍拍土,悄悄来到帐篷跟前,捡起那只小蚱蜢,道了句谢。就见小蚱蜢立刻立起身子抖了抖触角跳走了。逸闲透过帘子看到桌子上似乎趴着一个人,于是闪身进入帐篷。 第7章 计划有变 门帘刚一打开,便有一股汗腥味儿扑面而来。 糟了!逸闲暗道不好。正准备转身出去,就见冲进来十几名士兵把他团团围了起来。逸闲立即做防御姿态。 刚才他闻到的浓重汗臭味,可以出现在士兵身上,可以出现在人质身上,可是偏偏不可能出现在师爷身上。可恶,还是大意了。逸闲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杀出去时,师爷便踱步进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好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不如这样,我们聊一聊,我还想让你陪我看一出好戏呢。” “如果我说不呢?” “我当然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所以我不给你选择。来人。” 师爷话音未落,逸闲就听到一声惨叫,帐篷外一个人质当场倒地。 逸闲瞪大了眼睛愤怒到:“你无耻!” “你再说点我不想听的,我不介意再少几个人质。” 语毕,就听几人跪倒在地祈求逸闲救救他们。逸闲看到李琦也在其中。 于是逸闲卸下防御,站直了身子,任人在他脖子上又扣上了枷锁。不过逸闲动了点小心思,在枷锁扣上之前,封印了大部分恢复的法力。 侯师爷带人将逸闲押往驻地南边的一处帐篷,并将人关进了里面的铁笼。 终于帐篷里只剩下两人,逸闲站在笼子中央闭目养神。 “你说你,乖乖做我的宠物不好么?我还愁着怎么找你,还好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侯师爷从怀里拿出玉簪,一边把玩一边说着。 “你不会就想聊这些吧。”逸闲依旧闭着眼。 “当然不是。不过你不装纯良了,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啊。我不是说了么,要带你看一场好戏。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待着。” “你不杀人,我自然老实待着。” “我一向说话算话,不过制造怪物可不算杀人。” “你!”逸闲说着就想冲过去揍这人一顿,可刚碰到笼子就被反弹了回来,浑身火辣辣的疼。 “诶呀,这笼子从里面是打不开的,我都叫你老老实实待着了。上次死在这笼子里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个个性刚烈的修仙之人,不过他一定没想到,自己被自己这宝贝笼子囚禁到死。没事,能成为这宝物的养料也是他的荣幸。”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玉簪便离开了。 绕了一大圈,又被捉了。逸闲有点生气,不过要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次是被关进了笼子里,而不是狭小的衣柜。这样想着,逸闲盘腿坐下整理起思绪来。不知过了多久逸闲竟然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还是少年时,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们快乐的生活。那时候真好啊,虽然生活艰难但是真的很开心。已经多久没梦到以前的事了?自己已经一个人多少年了?逸闲睁开了眼睛,看到清晨的阳光照进来,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侯师爷打开帘子走进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还没看到逸闲便先开口说道:“好戏开始了!” 逸闲坐起来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正在点兵。要打仗了? “猜猜看,我能不能打进关口。”师爷笑了笑接着说:“随便说,今天我高兴。” 逸闲抬了抬眉毛道:“算上你抓来的人质,你这边也就不足两千人。而对面应该比你多一倍吧。加上你临时抓来的人有些都没拿过刀,就算你有亡灵蛊,恐怕……” 师爷摆了摆手说道:“如果我说,我前几日故意让他们抓走一批士兵,而作为俘虏的他们又恰巧都被我种了亡灵蛊呢?没有我用法力抑制亡灵蛊的生长,你说他们内部现在怎么样了?” 逸闲浑身一震。假如对方杀死了俘虏,那么那些亡灵蛊会立即寻找新的宿主。虽说亡灵蛊要想长进宿主身体需要宿主心甘情愿,但是看侯师爷的做法根本就不需要宿主同意。所以这只玉簪制造的亡灵蛊完全可以直接再长进新宿主体内。想到郑大人的情况,没有法力的压制,它们应该会把宿主当成养料疯狂生长直到长成完整个体。这样一来,他们如果杀掉怪物,亡灵蛊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如果不杀,等怪物完全长出来后果一样不堪设想。 见逸闲皱紧了眉头,侯师爷笑的更开心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我能不能打进关内?” 这时一个士兵走进来,对师爷耳语了几句,师爷便兴奋的走出了帐篷。随后有人端着食物进来让逸闲吃饭。逸闲抬头看了看发现正是李琦。见逸闲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李琦便说道:“对不起啊,为了救我们害你被抓。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快趁热吃吧,不然我也要受罚的。” 见李琦为难的样子,逸闲摆摆手让他把饭放下就行了,李琦放下碗便起身出去了。 逸闲呆呆地坐在笼子里,他思绪很乱,眼前似乎看到了死尸遍地的沙场,看到将死之人伸手向他求救,可是他分身乏力,只能拼了命的杀敌杀敌。突然,他猛地回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敌人早就冲进城里厮杀了。他想要守护的人,想要守护的物都没有了,陪伴他的只有满地的死尸。 不能再这样了!逸闲像是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调动周边所有的怨气、灵气向这边汇集。不足半日怨气、灵气聚集在笼子四周,轰的一声爆裂,从外炸开了铁笼。逸闲起身扯掉脖子上的枷锁,向外走去。李琦听到响声吓了一跳冲了进来,看到逸闲时不禁瞪大了眼睛。见逸闲要往外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住逸闲的裤脚哭道:“我知道你不是凡人,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可是,可是侯大人让我看着你,你走了我必死无疑。我求求你,你带上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 逸闲看了李琦一眼,没有拒绝。李琦便抹了把眼泪,急急忙忙跟了上去。接下来,李琦才见识了什么叫做逆天。听到动静冲过来的士兵根本近不了逸闲的身,仿佛在逸闲的周遭有一层无形的刀剑组成的墙,可是逸闲分明连根手指都没动。就这样他们一路无阻的来到关口附近,看到不远处的两军交锋。几人环抱的柱子竟然就被六个人抬着冲撞着紧关的城楼大门。那些人都是怪物,长着两个头,四条手臂,力大无穷。城门快要坚持不住了。城墙外,已经有人爬上了城楼,其实不用他们爬上去,城楼已经够乱了。一些似人非人的怪物跳来跳去撕咬着守关的士兵,鲜血顺着砌楼石砖的缝隙像小溪一样流淌着。一些士兵看着身上长出来的怪物尖叫着挥刀拼命砍着自己。将军看着这一切,深感无力,他不得不咬着牙把刀挥向同伴。李琦看到这番景象,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 逸闲丝毫没有停留,他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剑,几步便蹬着城墙飞上城楼。伸手一挥便砍断了那些跳蚤一样怪物的手脚。很快地上便有一堆怪物的躯干在扭动着,纵然无法跳动,它们还是拼了命的张着嘴咬人想要再回到人体内恢复完整。 逸闲厌恶的看了一眼,伸剑一挑,割掉了它们的下巴。接着逸闲将食指中指并在唇前轻轻念了几句,就见金色的雪花漫天飞舞。那些被种了亡灵蛊的人似乎平静了下来,他们身上的怪物也停止了生长安静的沉睡过去。逸闲几步走到那位将军身前嘱咐他把中招的将士们聚集起来。那将军愣愣的点了头才如梦方醒般照做去了。 城楼上的动静显然引起了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侯师爷的注意,他立即命人朝逸闲射箭,可是眼看箭尖离逸闲还有两个拳头的距离时便被逸闲抬手接住,接着一瞬间逸闲便来到射箭人的跟前,将那支箭插进了他的心脏。众人都惊呆了,逸闲抬头环顾四周,琥珀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情感,竟是有几个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很快,逸闲看到了侯师爷,他嘴角勾起提着剑朝侯师爷走过去。侯师爷连连后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朝怀里摸去。没等他摸出玉簪,逸闲的剑便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逸闲满身。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仔细听叫的是阿闲。 逸闲回过头,血液顺着他的发丝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此时他嘴角还挂着笑。 别念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逸闲看到来人是别念,歪了歪头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笑的人畜无害,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别念走到逸闲前面不远处看到这样的逸闲愣了一秒,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飞奔过来一把将逸闲揽入怀中。 逸闲感觉脖子那里有温热的液体。别念受伤了?不对,血要更热一点。那是泪么?逸闲从杀戮的快感中恢复了过来,稳了稳心神后他震惊于别念流泪的这一事实,他突然好奇这样一个平时凛若冰霜的人哭起来会是很么样子,可惜逸闲被搂的很紧,根本无法动弹,不过这让他久违的有了安心的感觉。 别念怎么会哭?逸闲突然很怕对方来一句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这样的话。但转念一想难道这个别念是个菩萨心肠,看不得这些?逸闲胡乱猜想着就闻到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正是从别念身上散发出来的。 对比一下自己,别念怕不是被自己熏哭的吧。想一想自己身上除了酸菜味,还多了衣服没有晒干的馊味以及多天奔波来的汗臭味……这么一想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切开的洋葱,直辣眼睛。逸闲被抱的有点久了,动了动想挣脱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结果倒是别念先开口了。 “你做的?”别念轻轻松开逸闲,已经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逸闲觉得刚才别念流泪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语气虽是质问,但逸闲居然从中听出了一丝担忧?嗯,应该是错觉。于是逸闲依旧用一副迷茫,事不关己的模样回答道:“谁说这是我做的?”说完还歪了歪头,一副你看错了吧的表情,还顺便丢了手里滴着血的剑。 别念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竟然柔和了起来,他是把人当瞎子么?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一切揽到自己身上时,别念便注意到城楼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面容完全隐没在了斗篷帽子的阴影之中。 看来轮不到自己,有人更急着要揽下这“功劳”了。不知怎的,别念心里生出一丝不快,直直的盯着楼上那人,不自觉的将逸闲挡在了身后。 啊啊啊,别念这是认出了逸闲嘛?逸闲你的马甲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计划有变 第8章 一只老鼠 很快,后到的仙门弟子也发现了异样,纷纷看向城楼,可对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一个叫做别雪融的弟子伸手接过一片金色的雪花惊叹道:“夏浪快看,这雪花是暖的!城楼上那人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果然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楼上那人所为。 被叫做夏浪的弟子回道:“这里气息异常,而且瞧那人的装扮应该也不是善类。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 雪融挪到夏浪身旁悄悄说道:“我就说怎么这周围一股魔气。你说他会不会和别念师兄一样厉害?” “别乱说了。非正道之人,怎么能跟师兄比呢。”说完,夏浪不忘拉拉雪融的衣角让他闭嘴。 这两个人说悄悄话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吧,逸闲隔着别念都听的一清二楚,更别说两人讨论的中心人物了。于是逸闲从别念身后探出脑袋想看看别家的小鬼究竟长什么样。他这样一动,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别念身后还有个人呢!逸闲就看到一众小辈都惊掉了下巴的看着自己。怎么回事?逸闲摸了摸脸,血刚才都擦掉了啊,自己现在应该没这么可怕吧,于是又莫名其妙地缩回了别念身后。 这时,城楼上的黑影似乎准备离开,别念立即嘱咐众人道:“照顾好他。”便纵身一跃追了上去。逸闲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你是谁啊?”雪融一见别念离开便迫不及待的问到。夏浪立即瞪了雪融一眼意思是让他说话注意分寸,雪融立即改口道:“请问小公子是?” 逸闲立即摆摆手示意没事说道:“啊,我是……我是这里的村民。啊哈哈!” “可你与别念师兄看起来挺熟的,师兄也很照顾你。我还以为……” 没等夏浪说完,逸闲便解释道:“你不要以为,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更不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 “我们当然知道啦,我们别念师兄可是灵修,没有兄弟姐妹的。夏浪的意思是还以为你是师兄新收的弟子呢!” “啊!对!没错!你们师兄一见到我就说什么我骨骼清奇适合修仙,硬要我当他弟子呢。” 雪融一脸不相信嘟哝道:“别骗人了,肯定是你求着我们师兄收你的吧,我们师兄很厉害的,是仙界响当当的人物呢。” 逸闲无奈,附和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死皮赖脸跟着他的。哎这个不重要,你们刚刚说他是灵修,那你们知道他本体是什么吗?”逸闲的八卦之心被勾了起来。 “这个嘛,这个……”雪融有点为难。 “抱歉,我们只知道别念师兄是灵修。至于是哪一种植物我们就不清楚了。还望师弟见谅。”夏浪打断雪融回答道。 逸闲也不为难他们,毕竟对灵修而言被人知道本体是有一定威胁的。“好吧好吧。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刚才怎么看见我都跟见鬼一样?” “这个我知道!”雪融举手道,“我们师兄有洁癖的!”见收获到意料之中的惊讶表情雪融才继续说道:“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每次我们得知师兄可能要回仙门时都会被再三嘱咐要好好打扫师兄的仙山。不过爱干净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我们师兄非常不喜欢与人亲近。这可不是说师兄对我们不好,他每次回来都会来听我们的早课,并且耐心指导我们的。我们这里的师兄弟们都被师兄亲自指点过呢。”说到这里雪融转头看向众人,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可,于是雪融满意的继续道,“我们是听说,以前有一个弟子在跟人打闹时,不小心撞了别念师兄满怀,虽然师兄没说什么,但是之后他不吃不喝在净身池里泡了三天三夜。” 逸闲觉得有些好笑,刚刚抱了这么臭的自己,这个家伙想必要三年不吃不喝泡在池子里了。 夏浪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从小就被教导与人交往要保持距离,尤其是面对别念师兄,绝对不可以有任何肢体接触。别念师兄从来没有收过弟子,所以刚才我们看到小公子你不仅……嗯……”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夏浪纠结了一下接着说:“看到您有些狼狈还被别念师兄护在身后,就有点惊讶。不过既然是师兄亲自收的弟子那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自己的弟子总归是要亲近些。如果有冒犯到师弟,我替大家道歉。” 不就是看我又脏又臭还离他们宝贝师兄那么近觉得不可思议呗。不过这两个小崽子性格和名字截然相反,怕不是当初起错名字了吧,逸闲暗暗觉得这別氏还挺有趣。 几人交谈的功夫,就见别念已经回来了。逸闲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追到了?” 别念摇摇头:“没有,那人太快了。不过,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逸闲长舒一口气,没追到就好,不过自己可能又给他添麻烦了。 “别念师兄!你没事就好,您没见您弟子刚才担心成什么样了!”雪融迫不及待的说道。 别念挑了挑眉看向逸闲,逸闲尴尬的转过头去。别念倒也没追究多了个徒弟的事,反而问道:“担心成什么样子?” 逸闲无语,心说这两个小崽子想在自己师兄面前刷好感,别拿自己开涮啊。 雪融没想到师兄会继续问一时语塞回答道:“就……就跟那什么一样……” 夏浪赶紧补救道:“总之是很担心您。” “我知道了,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这里的事处理完后就可以回去了。”说罢又接上一句,“雪融回去记得多读圣贤书,别那么贪玩了。”话虽说的不带任何感情,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别念师兄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大家摇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大脑收拾这里的烂摊子去了。 见人都散了,别念转头对逸闲道:“我这才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多了个徒弟?” 逸闲本来还挺尴尬,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不悦了,“这可是別氏的小弟子们先说的,我可还没承认有你这个师父。” “罢了,为师刚好还有些事想问你,不如找家驿站边吃边聊。”别念依旧是那副样子。 什么,我听错了么?面瘫冰山还会调侃人?逸闲的脸抽了抽。 “徒弟这个身份很好,你在这里用这个身份会方便很多。”别念说着转身走去。 这倒是真的,逸闲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回道:“是——师——父。”接着又一脸正经对不远处杵着的李琦说道:“既然要吃饭,就带上他吧,我想他应该也饿了。” 李琦脑门上立即渗出冷汗,结结巴巴回答道:“我,我不饿,你们吃,我就不打扰了。” “别啊,毕竟这件事能这么解决我还要谢谢你呢。”逸闲笑道。 李琦还想说点什么,可此时别念正用他那双冷冰冰的暗绿色眸子看着他,于是腿肚子一软,硬着头皮跟上了。 驿站里,等饭菜吃的差不多后,逸闲终于开口:“李琦,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吧。” “大人您开什么玩笑,我就是一个被师爷抓去的人质,能做什么啊。” 逸闲用筷子敲敲盘边说道:“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喽。我刚见你时,你被绑着。我说我可以救你们,于是你告诉了我师爷的住处在北边。我在北边确实看到了送参汤的人,于是我对参汤动了手脚好让师爷昏睡过去。可是等我进到帐篷里就知道被你骗了。你猜为什么?” “我确实说看到有人往北边送参汤。但师爷在不在我不知道。” “没错。可是我们都知道,这里能喝参汤的只有师爷,所以这汤肯定是送给师爷的。只可惜师爷根本不住北边而是南边。这一点你撒了谎。我一进入帐篷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汗腥味儿,所以那里肯定不是侯师爷住的地方。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在我走后,你就叫人通知了师爷这件事,所以侯师爷将计就计在北边将我抓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为了保命主动邀功。” 见李琦低着头闭口不言,逸闲接着说:“后来你负责给我送饭。这点本身就很可疑,侯师爷肯定不会让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质做这种事。而你还擅自给送来的饭里加了点料,幸好我是没胃口,老鼠吃了放在地上的饭菜可是直接一命呜呼了。之所以说你擅自,是因为侯师爷还指望我给他提供法力呢,犯不着杀我,就算杀也不会用这种手段。你说对么?” 李琦咬了咬嘴唇依旧默不作声。 “等我挣脱之后,你发现我没被毒死,就想跟着我找机会再下手,可惜啊,你没想到我是表里如一,不仅仅长得俊,身手也不赖。就索性当自己什么也没干过的跟着我好保命。喂!我说你到底是给谁办事呢?说你是师爷的人吧,但你是真被抓了而且有些行为也不合理。说你不是吧,你又像是在保证侯师爷这边顺利进行。你到底是……”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懂。”李琦打断道。 “我不懂?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怎么想的?太无聊的话可对不起这顿饭钱。”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整个事情,不了解侯师爷。”李琦咬了咬牙继续道,“我和侯师爷是同乡,我们家那边特别苦,侯师爷的母亲走得早,父亲也在外族入侵时死了。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活像一个娘不疼爹不爱的孩子。毕竟皇城觉得只要关口在就威胁不到统治。可是我们这些关外百姓怎么办?我们也是国家的子民啊!我那时还小,侯师爷也还只是个毛头小子,他说他一定会改变现状,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后来他果然在郑府当了师爷,我们还都以他为榜样。在我穷困潦倒来到这边时,是师爷介绍我进府里当了下人。当时郑夫人刚走没多久,郑大人整天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更是不理政务。侯师爷看不下去他如此颓废才说可以试试救夫人,你们看到的怪物最初是郑大人苦苦哀求侯师爷弄出来的。本来想着只要把夫人救活,郑大人就能振作起来专心正事。可是……唉,有些人就不配做官。师爷怕夫人会把郑大人当养料,还四处借法力限制蛊的生长,可郑大人丝毫不领情,依旧不问政事。不过侯师爷渐渐也熟悉了怎么控制亡灵蛊,于是后来白三娘来府衙为她姐姐鸣不平时,师爷就问她想不想她姐姐复活。她身后的亡灵蛊也是经她同意后才种的。唉,这之后的大小事务都是师爷在操心。侯师爷是真心想让关外的百姓能过得好一点,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可能他也觉得再怎么给皇城办事也不可能改变现状吧,所以后面做法就有点,有点偏激。” “那他怎么操纵亡灵蛊?又从哪里借法力?”逸闲问道。 第9章 恶魔现世 “就他家祖传的那个玉簪,可以操纵那种怪物。我以前还劝他卖了进关过好日子。谁能想到这东西还有这能耐。至于法力,说借是好听点,怎么借您应该最清楚。”说着抬眼偷偷看了逸闲一眼。 “那说说你吧,为什么帮他?”逸闲看向李琦。 “我知道他的计划后劝过他的,为此我们吵了一架,我一怒之下离开郑府不干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也被抓去充军了。你闯进来时,我一开始是真高兴,可是后来一想侯师爷失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也是为了关外百姓才把自己逼成这样的。当然我也存着不想让关内人好过的心思,我就,就骗了你。和你说的一样,我告诉了侯师爷,他认出了我,让我看着你。可我觉得你活着就保不准还会干出什么来,就在你碗里下了点毒……” 逸闲长舒一口气问道:“讲完了?” 李琦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敢正视逸闲和别念。 “既然讲完了,那就走吧。” 李琦不可置信的看着逸闲。 “怎么?没吃饱?”逸闲反问道。 “可是……我想杀你啊。”李琦带着哭腔。 “我这不好好的么。凭你还伤不了我。”说完嫌弃的看了一眼李琦,仿佛在说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 等李琦走后别念问逸闲道:“你相信他说的?” “应该是实话了,李琦这个人胆小怕事,你让他放手去做他不敢,不让他做他又不甘心。”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逸闲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伸手出去觉得偶尔沐浴一下阳光也不错。对于一开始没有立即用最干脆有效的方式制止这件事的发生,逸闲觉得自己比李琦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既然决定了追逐阳光,就不该背过身太久,看多了自己的影子就忘了背后还有太阳了。侯师爷的结局也是他应得的。” 别念目不转睛的看着逸闲,好一会儿才又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离开,逸闲见状立马伸手拉住别念的袖子说道:“你要离开可以,得留下饭钱。”说罢,拼命抬抬下巴示意别念看那一桌子菜。 别念轻轻拨开逸闲的手,把钱放在桌子上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干嘛?想反悔?”逸闲问道。 “要我付钱可以,不过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别念直视逸闲,一字一顿道,“你真正的名字。” “逸闲。”逸闲用手摸了摸鼻子,“姬逸闲。” 母亲在五岁便给他起了这个字,可凡间之人这字本应该在弱冠之年才取,一些穷苦之人索性就只有个名。只有贵族才会在出生之时便起好表字,以便让下人呼唤。现在想来,逸闲穷了一辈子也就这点沾了些贵气。 逸闲这个名字他好久没说过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告诉了别念,直觉告诉他别念或许和其他仙人不一样,他并不想随便编一个名字糊弄人。或许是在阴影里待太久了,逸闲也想偶尔站在阳光下晒晒太阳,一个字而已,告诉他又何妨?世人只知姬扬将军,没人会记得这个称呼。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逸闲没话找话道,“想必别念这名字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本来没想听到别念的回答,不料却听他认真开口道:“这是我到別氏仙门后的称呼。不过……”别念顿了顿,平静如碧绿湖水的眼睛里荡起一丝波澜,“进别氏之前,我叫偃洛。”说完难以察觉地抬头看了看逸闲的眼睛,一丝不安在他眼中稍纵即逝。 “偃洛,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呢。”逸闲嘴角勾起爽快应下。 别念眼中那汪碧水像是突然照进了阳光,亮了一下,“怎么?你曾见过偃姓的人。” “嗯……大概一千年前的一个贵族就姓这个。”见别念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逸闲赶紧补充道:“我在书里看到的。” 别念了然。 突然,逸闲见鬼了似的躲进别念身后。别念也意识到有人来了,正了正身子挡住逸闲,将手伸向身后悄悄递给逸闲一个东西才对迎面而来的人点了点头,“日笙大人。” 此时逸闲已经拿到了别念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黄金狐面具。这个面具逸闲以前只听说过,还从未得见,据说带上之后不禁可以完全隐藏相貌还可以隐去佩戴之人的一切气息,让人难以察觉本尊的真实身份。逸闲一边感叹好东西,一边爱不释手的戴在脸上。 日笙走过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套。 逸闲打量了日笙一番,他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一身黑色的长袍被金色的腰带束缚起来,肩宽腰窄,身材修长,头发半束佩戴金冠,显得刻板而庄重。 别念点点头向日笙简单几句讲了这边的情况,而后便递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师爷致死还握在手里的玉簪。日笙拿出来眉头微皱,一边端详一边说:“刚才听你说的场景,让我想到了恶魔现世。” 别念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于是日笙继续说道:“很早以前,人间出了一个将军,传说他一个人便能杀敌一千,敌方的将士便将他称之为恶魔。他仅凭一己之力便让摇摇欲坠的濯缨国又坚持了三年。他是唯一一个不修仙道,却因太强才不得不被天道认可接往仙界的人。原本以为人间又要出一个这样的强者了,但听你说看到了魔尊,倒让我这期望落空了。”日笙叹息着摇了摇头,样子像极了教书的先生,“话题扯远了,这玉簪确实是星君的东西。至于怎么会流落人间还要别念大人查清楚才好。”说罢,日笙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别念身后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便朝店里走去:“既然来了还是要喝杯茶再走的,你们不必管我。” 日笙经过逸闲身边时,逸闲感到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但日笙丝毫没有停留,逸闲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将手里的东西收进怀中。 两人回到飞煌客栈时已经是傍晚了。这里已经被别念当做了临时阵地,到处是别家的弟子在走来走去。 逸闲洗过澡后擦着头发在别念对面坐下。 别念不动声色地看了逸闲好一会儿,只看得逸闲发毛才开口淡淡道,“我审了老板娘,她是知道背后有东西的,不过伤害孩子们的事她不知情。”见逸闲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才继续说道:“我从她那里知道了侯师爷,察觉此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所幸,侯师爷对老板娘还算信任,出于同情她的遭遇对她透露过不少事情。我觉得这些话很值得推敲,于是便多问了些,得知了最近半年大量征兵的事。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我让门内弟子去皇城交涉花了些时间。”说完这些话,别念脸上虽然仍旧是清冷,但是逸闲读出了一丝自责的味道。 他在自责什么?是城楼上战损将士的性命?还是被抓去充军的百姓?可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怎么会有这凡人的无用情绪? 逸闲眉眼弯弯半开玩笑道:“诶呀,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公子这么智勇双全还用得着等你来解决这件事吗?”看到别念逐渐缓和下来的脸色,逸闲接着说:“既然整件事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你有。”别念清冷的眸子直直看着逸闲,其中的寒霜似乎要将逸闲整个人冻起来,“谈谈你和魔尊的交情吧。” 放着逸闲大杀四方不说,却要谈就露了个面的魔尊?逸闲实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试探道:“什么魔尊?” “掌灯魔尊——竹浪花开。”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逸闲都要忍不住笑上一笑,当然这次又没忍住。 见状别念皱了皱眉头。 逸闲克制了一下自己郑重道,“谁说我和魔尊很熟的?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认识魔界至尊呢?” “不熟他怎么会特地赶来露个面,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做这一切的是他一样。他一个魔尊还不至于闲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我知道我去追魔尊时你真正担心的人是谁。你是怕我会对他不利吧。”别念微微眯起眼看着逸闲。 “你看看,你这是对妖魔鬼怪有偏见,人家怎么就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呢。鬼生前可都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定人家生前好事做尽最后一念成魔……” 见逸闲并不打算认真回答,而且似乎还要绕一大圈,别念立即伸手打断了他,递给他两样东西。 逸闲闭嘴接过东西。一样是老板娘的案件资料,一样是别念的传讯符。 “案件资料你怎么能随便拿出仙界给别人看。” “你大可放心,这是我抄的,你看完烧掉便可。”别念一脸平静的说着不合规矩的话,就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见逸闲拿了东西准备回屋,别念又拦住他道:“你的。” “什么?”逸闲不明所以。 “你的传讯符。” 不是吧,他是小孩子么?还要交换礼物。逸闲没好气的伸手掏出一张传讯符拍进别念手里。见别念还不闪身便无奈道:“这位爷,您还想要什么?” “我希望你可以更信任我一点,毕竟他不是善类。”说完便叫进来一个人。 逸闲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但他也没心思再解释自己和魔尊的关系了,因为进来的正是这间客栈的主人——白三娘。 逸闲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讯问老板娘有没有受伤,看到老板娘诧异的目光时才想到自己现在不是阿闲的模样,正尴尬时老板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我们阿闲不是一般人呢。”看到老板娘身上的怪物没了,逸闲才想起别念离开时说的话,转头问别念道:“你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事?” “你已经做了。”别念声音很轻,摆摆手将人赶出了屋子。 送别老板娘,逸闲回屋躺在床上,看着手边的案件资料心说这别念还真是把他当自己人。逸闲这样想着便坐起身翻开资料借着烛光看了起来。 十年前,一位年轻气盛的富商来关外做生意,路过飞煌客栈便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那少女虽然穿着略显野蛮的兽皮衣服,但当她回过脸朝自己看过来时,那位富商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他只看得到眼前的这位少女。 少女明亮纯净的双眸在富商的脑海挥之不去,就仿佛天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等这场生意谈妥已是数月之后。富商特地绕路来到飞煌客栈,他在客栈门外呆呆地望着少女,直到少女的妹妹来问他是否要住店。富商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跟着妹妹来到客栈之中。夜晚借着酒劲儿,富商在月光下向少女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并承诺会在半年后带着嫁妆前来迎娶她。单纯的少女被富商的真情所打动,答应了他。 半年之中,少女突然变得爱打扮起来,日日夜晚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明月由圆变缺,再由缺变圆,终于等来了她的心上人。那富商果然没有食言,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将少女娶走。少女年幼的妹妹也得以在关内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一年后恩爱的两人有了孩子,是位聪明的小少爷。小少爷出生后,富商便很少出远门,恨不得天天在家陪着妻子和儿子。然而好景不长,小少爷八岁那年意外死亡了,已为人妻的少女便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孩子的死亡。在每日的自责中,她终于精神崩溃,任富商怎么劝她,怎么安慰也不行。于是心疼她的富商找来了一个年龄相仿,样貌相似的孩子给她,少女的病果然有了好转,她渐渐变得和以前一样善解人意,富商也很欣慰。可惜一日,少女无意间看到了孩子干净的肩膀,那肩膀上没有该有的胎记。少女顿时崩溃,整个人变得疯癫起来,她认为有人要害她的儿子,她用双手掐死了这个与她朝夕相处快一年的小男孩儿,而后开始提防起身边每一个人。 终于一直忍耐的公婆首先翻了脸,开始排斥这个关外来的野蛮女子。渐渐地富商也耗去了所有耐心,他对眼前这个疯女人已经没有爱了,渐渐竟还生出了恨。在一家人的排挤中,少女将白绫抛向了房梁…… 没有了少女,少女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便没了依靠,更加不受富商一家的待见,于是用马车拉着姐姐和两个孩子的尸体回了关外,又回到了飞煌客栈。 这少女的妹妹便是白三娘。白三娘将姐姐以及两个孩子的遗体,安置在了一座空墓之中。而姐姐的尸骨应该是被侯师爷拿去炼蛊,那么那个多出来的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无辜的替代品了。 逸闲看完手中的资料,将其点燃烧毁,不禁在心中问,爱究竟是什么?爱能生痴,能生恨,能滋润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罢了,一切都结束了,逸闲看着燃成灰烬的纸张轻叹一声。 躺回床上,逸闲又从衣服里摸出两张传讯符。 今天一天收到两张仙界的传讯符到底是好是坏?逸闲看着其中一张有日笙签名的传讯符和一张有别念签名的传讯符默默思考。 就在今天下午,日笙从他身边经过进入驿站时,在他手里塞进了这个。想想他今天下午无端提及的濯缨国,想必是已经认出了自己。不过他瞒着别念递给自己这个,到底是不希望逸闲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还是…… 偃,逸闲不得不又正视起这个字。这个姓和濯缨国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10章 落魄从军 濯缨国今年外忧不断,逸闲很容易便通过了招兵筛选。排队领牌子时,逸闲看到了一个落魄的和自己有的一比的家伙,两人目光一对上,那人便招呼身后人往前排,自己退到逸闲前面来。 “你咋个看起来这么狼狈呢?”那人好奇的打量着逸闲。 “你也不赖啊。”逸闲随便应付道。 那人哈哈一笑也不生气,伸手拦住逸闲肩膀,“我叫乌恩其。从北边来的。我看你细皮嫩肉的怎么会跑来当兵?” 逸闲看了乌恩其一眼,本想搪塞过去,但是犹豫一下,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回答道:“因为……一个约定。” “约定?啥约定?”看逸闲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便自顾自道,“我嘛,是因为家那边太苦了,就想着来皇城混。哈哈,结果来了才发现,在这边过得更苦。讨口饭吃嘛,来军营这里至少有饭吃嘛对不对!”说着笑哈哈的拍着逸闲的肩膀,突然表情夸张的说:“诶呀,小兄弟。你这肩膀摸着可比我还单薄啊。这到了军营里,到时候受不了可咋办?”说着竟深深皱起了眉头,替逸闲烦恼起来。 逸闲觉得自己真是见了个活宝,“瘦归瘦,我身体可健康着呢。” 乌恩其又上下打量了逸闲一番怀疑的点点头,“对了,你还没说你叫啥呢?” “逸……姬扬。”像是确认一般,逸闲又重复了一遍,“我叫姬扬。” 既然人活着就要继续走下去,那就重新开始吧。 “姬扬兄弟!以后咱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逸闲点点头。两人说着便领了牌,随着人流进入了兵营。 本来逸闲觉得两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倒是略觉可惜。但是晚上逸闲回分配的新兵帐篷休息时,发现里面甚是热闹。定睛一看,人群正中心不是乌恩其是谁?乌恩其透过人群缝隙看到逸闲也是大吃一惊,随即兴奋地朝逸闲招手,“姬兄!姬兄!这边!这边!”随即,推辞掉身边的人群,挤过来双手扶着逸闲的肩膀激动道:“诶呀!真是你啊!这可就缘分大了!”逸闲被气氛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稀里糊涂便被安排在了乌恩其旁边的铺盖。 待众人都躺下休息了,乌恩其又转过身,垫了垫头下的枕头问道:“姬兄以前使过刀枪么?” “没有。” “诶?我在外头还见你背着把刀呢。你可别对兄弟我撒谎。” “你怎么看出来那是把刀的?” “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你到底会不会啊?” “我……”逸闲那句我不会还没说出口,便听到旁边传来打雷般的鼾声。轻笑一声摇摇头也准备睡了。逸闲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半年来的第一次笑。 逸闲和新兵们一起排队参加各种测试,上面的人在一旁观看挑人。逸闲第一次拿起弓箭,他一直在观察别人怎么使用,轮到自己时,用前两只箭找了找感觉,最后一箭直中靶心。逸闲听到旁边靶场有人欢呼,转头看去,只见乌恩其拿着弓箭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靶上三箭全中。逸闲不由得佩服起乌恩其来,想着有机会可以向他讨教一二。 等到下午筛选名单出来,果然有乌恩其和逸闲二人,筛出来的几十人可以参加明天的筛选。逸闲看到在听到考官念出“乌恩其”的名字时,乌恩其一下子跳起来,双手握拳,异常兴奋,搞得逸闲心情也像过年一般。乌恩其果然又挤到逸闲身边激动地拍着逸闲的肩膀,“太好了!咱俩都入选了!这可是个敲门砖啊。哈哈哈,等咱俩再拿下明天的比赛,吃肉的日子就不远了!”说着似乎想起什么,捏了捏逸闲的肩膀,“姬兄,你这么瘦明天能行么?我听说考核很严厉的。”说着担忧的看着逸闲。 “明天什么考核?”逸闲问道。 乌恩其四下看了看,将逸闲拉倒一边悄悄说:“我来之前打听过了。听说明天的考核要身着三层甲,带上数日行军粮,在半日内行百里路到考核点拉满弓射抛瓷!”虽然,乌恩其是做出了悄悄说话的架势,可是丝毫没有压低声音,逸闲敢保证,周围十米内的人都听到了,而且一清二楚。 看逸闲不说话,乌恩其又笑着说:“肯定是夸张的说法,也就是负重行军呗,最后再射个靶。你若是身体实在坚持不住,我帮你扛点!” 逸闲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到时候可别是我帮你扛。” “行啊,求之不得。”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一边闲聊一边回营休息。 第二日考核开始,果然如同乌恩其所说,大家都被穿上厚重的铠甲,戴上头盔,背上粮食被告知要在太阳升到正头顶时跑至考核点。乌恩其看到众人都开始拼命赶路,回过头却发现逸闲还站在原地看着地图发呆。于是一跺脚又跑到逸闲边上提醒他比赛开始了。逸闲还是无动于衷,只指着地图上的路给乌恩其看,“你看,地图虽画了一条大路直通考核点,但要耗费大量体力爬山,但是从这里,虽然看上去远,但其实要轻松很多。” 乌恩其摸摸下巴感叹道:“对啊!” “而且,”逸闲接着说,“走这条路路过一条溪流。我们可是没有配水的。虽然只有半日,但是负重疾走一定会缺水。” “对啊,今早安排得这么急,我都没发现没有水这个事情。真有你的!” 于是两人加快脚步朝着规划好的路走去。果然在两人最渴的时候见到了溪流,两人调整后,速度明显又快了。 “我说你怎么走这么多路都不带喘的?”乌恩其呼呼喘着大气问逸闲。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我身体很好的。”逸闲一面拨开一人高的杂草一边回答。 “唉,我这回算是信了。”乌恩其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姬兄,你说要是咱们成功通过了,会直接被大将军看中得到重用么?”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要当将军。”逸闲坚定道。 “行啊你小子!看不出来志向远大。那我也要当将军!咱俩到时候一起上战场,杀对手个片甲不留!”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保存体力赶路。”逸闲笑着打断乌恩其还要说下去的架势。 待两人到达考察点,逸闲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未到正上方,算是赶上了,而且,看样子他们是先到达的。两人立即被带到靶场,分别递上弓箭。 “我去他奶奶个腿儿的!这弓也太紧了吧。”乌恩其在一旁大声抱怨着。 逸闲试了试确实不容易拉满,但容不得他们迟疑,随着一声号角,考官开始向空中抛出瓷盘。逸闲看准时机用力将弓拉满一箭射出,瓷盘化为碎片落地,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十个瓷盘,在逸闲箭下全部击碎。那边,乌恩其也顺利击中六个。在他们拉弓时,又有一个参赛者跑了过来,看时间应该也按时完成了,不过在拿到弓箭后,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拉弓了。 最终按时到达的只有他们三人,不过主考官似乎很满意,笑着看向身旁的人。逸闲早就注意到考官旁边站的笔直的男人。这人看样子不过四十,眉宇之间充满了正气,应该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只见那人点名要了逸闲和乌恩其后便离开了。逸闲后来才知道那人便是皇城偃帝最看重的大将军李晴川。 李晴川十分看重二人,尤其是逸闲。他经常向偃帝提及逸闲,于是逸闲便有了一次出征的机会,而且大获全胜。偃帝一开心便封了逸闲一个车骑将军。后来,李晴川在一次抵御外敌入侵中不幸中箭,回皇城后一病不起,不到三个月便走了。于是乌恩其被安排在了逸闲身边做副将,两人一见面便无话不谈,不醉不归。 似乎是喝醉了,乌恩其今夜的话格外的多。 “说实在的,姬兄,我嫉妒你!”乌恩其拿着酒杯,指着逸闲大声说道。 逸闲拍拍他的肩膀。 “但是!我也佩服你!”乌恩其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我也很佩服你。”逸闲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乌恩其摇摇头,缓缓说道:“看到你如此受重用说实在的我是有那么点不服气的。”乌恩其边说边用两指比了一指宽度放在眼前,又摇摇头,伸出两只手比了个西瓜大小的长度,“你说说看,论武力吧,我虽不及你,但也不差啊。但是我心里清楚,你比我读书多,比我脑子转得快,我是比不过你的。我心里虽不服气,但是你是我兄弟,我一看到你我就一点气也没有了……你过得好,我替你开心。我说真的。” 逸闲觉得乌恩其有点喝高了,便拍着他的肩膀点着头附和着。 “今天,我乌恩其在这里。我要跟你说明白,我现在是你的副将,我有啥做的不对的你尽管呵斥我。让咱兄弟俩上战场杀他个片甲不留哈哈哈……”说着便一手拦着逸闲的脖子,一手高举酒杯,对着明月喝了三杯。 逸闲再次见到乌恩其也是高兴,便也陪着他痛饮数杯。最后,逸闲扶着喝醉的乌恩其回房休息,乌恩其嘴里还在碎碎念:“姬兄,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什么,等我上战场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长进……” 后来,逸闲和乌恩其又几次出兵,每每都大胜而归,很快逸闲被封为大将军。逸闲出色的作战能力使得敌军谈之色变,后来敌军中流传起一个说法,他们说姬扬将军是降世的魔鬼,凡是遇到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而濯缨国则流传起这样一句话:若问濯缨四景,枫染西山,天河日出,月挂山亭,将军一笑。 每次逸闲凯旋而归,濯缨皇城的人们便将道路围的水泄不通,都想目睹姬扬将军的风采。逸闲倒不是说多享受这样的待遇,但每次看到旁边的乌恩其坐在马背上向道路两旁热情的百姓打着招呼,笑得合不拢嘴时,自己也打心底里高兴。 乌恩其骑马来到逸闲身旁,用手肘撞撞逸闲,往人群后方使使眼色,“姬扬兄,你看那边那个马车。啧啧啧,肯定是哪个贵族的小姐偷偷过来看你呢!” “得了吧,你怎么不说人家是来看你的?”逸闲笑道。 “我虽是个粗人,可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兄弟你日后若是取了这小姐,可别忘了弟兄们呀,哈哈哈。” 周围的士兵们闻言也起哄笑了起来。 逸闲看了看人群草房后只露出半个车窗的马车,那马车遮光所用的绸缎是贵族的标配,确实应该是某家的小姐。逸闲轻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说完这贵族的小姐,乌恩其立刻又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诶呦,这位大娘您的鸡蛋可真好啊。您呀就留着自个儿吃吧。”“嗨,我喂鸡可有一手了!我家里还有。我这是要给姬扬大将军的。” “诶?感情不是给我的?大娘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姬扬大将军了。” “诶呀,这还用得着比么?我说这位将军,你挡住我看大将军了。” 有些个士兵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快两人讨论的对象从乌恩其身后的马上探出头来,冲大娘无奈的笑了笑,大娘楞了一下老脸一红,又反应过来,使劲儿举着一篮子鸡蛋,朝逸闲喊道:“大将军,鸡蛋啊,好着呢。” “谢啦,您呀就留着自己吃吧。”逸闲挥挥手。 这样的小插曲接连不断,逸闲虽然有时候疲于应付,但同时又感受到责任的重大,自己一定要守护好这些百姓,守护好这份安宁。 第11章 将军通敌 有一次,逸闲和往常一样同乌恩其骑马率军凯旋归城,不知怎么,感觉道路两旁的人们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有很多人和以前一样欢呼着,但是人群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更多的人上下打量着逸闲,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乌恩其也察觉出了异样,不过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既然人们的热情减退了,他便专心骑着马同逸闲闲聊。 下午逸闲便看到乌恩其气冲冲的冲进将军府,将铠甲摔了一路,“气死我了!该死的!” 逸闲觉得有点好笑,忙倒了杯茶递给他,“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来,消消气,慢慢说。” 乌恩其便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逸闲连忙又续了几次。等气喘匀了,乌恩其才开口道,“老子从偃帝那儿回来,盔甲都来不及脱就跑去打听出什么事儿了。你猜怎么着?” 见乌恩其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逸闲便感觉确实出事了,赶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哪个龟孙说你通敌!我身为副将还不知道呢,那群没上过战场的倒是知道的清楚。现在皇城里都在传呢。说什么‘我就说姬扬将军怎么能百战百胜呢,原来跟对面都说好了啊’我呸!这些个嚼舌根的都给老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一口气说完,乌恩其还不忘跺一下脚。 “他们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你不必在意。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逸闲镇定的说。 “气死我了,下回让我见到谁嚷嚷的厉害,我直接把盔甲脱给他让他打仗去!他娘的!”乌恩其骂了几句,又转头对逸闲说:“姬兄,走,喝酒去,一醉解千愁!” 人言可畏,可惜逸闲当时还不懂。 后来几次回皇城,逸闲看着道路两边迎接的百姓越来越少来,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要做正确的事,就没什么好怕的。”但每次看到人们怀疑夹杂着鄙视的目光射过来时,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偃帝没有召见逸闲,倒是太子偃阳秘密召见了逸闲。谈话内容无非就是如果逸闲投靠太子偃阳,太子便可不计其通敌之嫌,且可保其荣华富贵。逸闲自然是拒绝了,一,逸闲没有通敌;二,逸闲觉得太子未免太心急了,毕竟皇位迟早是他的。临走时,太子在逸闲背后笑着轻轻嘱咐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自从传言逸闲通敌叛国之后,将士们的士气便一落千丈,最近几次都赢得不轻松。逸闲和乌恩其更是拼了命的冲锋陷阵才将就抵挡住敌军前进的步伐。而今天更是损失惨重,逸闲不得不请求援军。 太阳滑下山坡,逸闲看着渐渐被黑暗笼罩的戈壁滩,一言不发。身边的乌恩其今天也出奇的安静,除了骂几句李家的小屁孩儿怎么那么慢以外也是沉默不语。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他们看到了出现在地平线上迎风招展的濯缨旗帜。可是逸闲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等来的不是支援而是大张挞伐。 逸闲和乌恩其欣喜的迎出去,却看到李汉阳飞身下马,手执一纸文书,厉声喝道:“姬扬,你可知罪?” “知什么罪?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注意称呼,你要叫姬扬大将军。别以为你是李晴川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乌恩其立即反驳道。 “我敢这么说肯定是有依据的。”说着把手中的文书扔给逸闲,“你自己好好看看,看看你对不对得起我父亲!” 逸闲拿起信纸对着火光看了起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逸闲与敌军串通,让敌军故意败给濯缨军,等逸闲权势大盛,便起兵谋反,与敌国一同瓜分土地。这字确实像逸闲,但逸闲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什么狗屁书信!大将军才不会做这种事!”乌恩其破口大骂。 “这东西哪里来的?”逸闲捏着纸的手关节有些发白,故作镇定道。 李汉阳嗤笑一声,“这要多亏了你派去送信的将士啊。”说着,李汉阳挥了挥衣袖,一个年轻的将士从众人身后走出来,逸闲一看竟的确是自己的人。 “我去你的,王川!你对得起大将军么!你无人赏识,这么多年只混了个小兵头头,要不是大将军还记得你选拔那日也曾拿过第三,提拔你至此怎么还能轮到你在这里蹦跶!你个小人!”乌恩其说着便撩起袖子想上去一拳打在那人脸上。 王川并不理会乌恩其,而是直接对着李汉阳恭恭敬敬的说:“报告大人,姬扬将军已让我到敌方军营送过数次信。这次我由于听到流言实在担忧便私自拆开信看了,发现竟然是……是这等内容。我便更改路线,将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交到李将军您手上。我自知私拆信件有罪,还请李将军责罚。”王川说完竟是单膝跪地,低头诚恳的向李汉阳认错。 逸闲此刻全都明白了,有些事不是自己没做过就撇的清的,有些人也不是来问真相的。逸闲知道很多人都在等这个机会,机会一来,又怎么肯放过呢。 拦住几乎要将拳头挥到王川头上的乌恩其,李汉阳讽刺道:“我们姬扬大将军就是这么教导部下的吗?” 逸闲伸手拦住乌恩其示意其别冲动,“想必,我说我没做过你也不会信吧。”说着逸闲看了看李汉阳,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于是继续说:“敌军已经逼至边境,我们不能窝里斗。等一同击退敌军,我便跟你一同回皇城。”说完,逸闲死死拉住暴躁的乌恩其,示意其安静。 “一同击退敌军?”李汉阳笑笑,“你还在这儿演呢?敌军早就扎营了,人家还指望你谋反履行诺言呢。我是没机会跟你一起回去了,我会派人将你和你部下押送回皇城。”说着李汉阳看了看周围的士兵,招招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去,告诉姬扬将军所有的士兵,姬扬叛国证据确凿,他们如果还坚持追随姬扬将军那就别怪王法无情。若是他们还明事理,我念在他们不知详情,既往不咎。” 乌恩其一步挡在逸闲前面冲李汉阳吼道:“你不能仅凭一纸文书就定了大人的罪!”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看来你是要想不开了。” 逸闲很清楚,若是自己真的被他的部下压回去,不死在半路上就是好的了,若是真有幸进了皇城恐怕自己也是没有机会见到偃帝的。 乌恩其立即拔刀转头冲身后逸闲道:“你快走,回皇城见偃帝!”逸闲心里虽清楚一旦被他们抓走带回濯缨皇城就再也没有洗刷罪名的机会了,可是,逸闲不能放任乌恩其和将士们不管,于是咬着牙站在原地。 “走啊!”乌恩其吼道。 随着这一喊,逸闲的手下们也都站了出来,挡在逸闲面前。 “大将军,副将军,你们快走!”将士们催促道。 “妈的!要走一起走!”乌恩其吼道。 “别闹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来人,捉拿姬扬,是生是死都有重赏!”李汉阳俯视着众人,他终于可以打败眼前这个人了。 “快走啊,将军!你们不能死,弟兄们不想当卖国贼!” “是啊,大将军!你们快走啊!为我们报仇!” 姬扬猛地转过头,咬着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狠狠拍了一下乌恩其算是下定了决心。两人飞起两步,跳进黑暗中向前跑去。逸闲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身后将士们将李汉阳等人围了起来,用身体挡住射过来的箭。逸闲狠狠咬着嘴唇,和乌恩其在空旷的边塞跑着,很快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逸闲没有回头,他知道将士们都死了,他现在要赶紧跑,拼命跑,不能辜负他们用命换来的这几十秒。 两人不约而同跑向以前废弃的堡垒,前面有一堵三四米高的夯土墙。乌恩其加快脚步跑到墙下弯下身来,招呼逸闲踩着自己的肩膀爬上去。逸闲也不推辞,几步冲刺踩上乌恩其的肩膀借力爬上墙头,转过头伸手拉乌恩其,乌恩其往后退去,一个冲刺也跑过来蹬着墙借力向上纵身拉住逸闲的手。就在此时身后的马蹄和叫喊声已经非常近了,乌恩其看到有两个士兵似乎是看到他们了,举着火把往这边跑过来。 “松手!有人来了!”乌恩其说着想要挣脱逸闲。 “都这时候了,不要逞英雄!”逸闲示意乌恩其不要乱动,用力把乌恩其拉上来。 就在此时,有个士兵已经来到墙下,一面大声向后面呼喊着,一面抽刀朝乌恩其砍去。 逸闲不敢懈怠,拼了浑身力气一口气将乌恩其拉上来,两人一同翻下了围墙。他们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你也太重了!”逸闲长出一口气开玩笑道。 “我说你就应该松手,让老子下去干翻他们!”乌恩其抱怨道。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此地不宜久留。”逸闲说着便转身准备走,可走了两步看乌恩其还坐在地上没动,“我说你倒是起来啊。怎么还没老就不行了?” “是啊,我累了。你快走吧,我休息一下追上你。” 逸闲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快速走到乌恩其边上,蹲下身才发现乌恩其身下竟是一滩血。逸闲大惊失色,忙查看起来。 “别看了,腿废了。我走不了了。我说让你走你就走,你又回来看啥看。我知道我长得是好看,但你也不能……” 逸闲打断了他,蹲下身将他腿上的伤口简单地止了一下血,背起他才朝前走去。 “你说你何必呢,咱们好聚好散多好……” 逸闲没有理乌恩其,他感觉到乌恩其的泪打湿了自己的衣领,逸闲自顾自往前走着。他要加快脚步,李汉阳他们骑马应该从围墙正门进来,要绕一点路。 不知走了几天逸闲感觉到背上的乌恩其已经陷入昏迷,逸闲时不时和乌恩其说上几句话好让他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不至于一睡不醒。逸闲来到皇城附近不敢耽搁,托人求吴府的小姐偷偷带他们入了城,又拜托吴小姐找了大夫,乌恩其的命保住了,但是他以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逸闲此刻多希望当时率先站在城墙下的人是自己,这样留在下面的就是自己,受伤的也可以是自己了。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逸闲将乌恩其留在吴府托吴小姐照顾,决定自己先去见偃帝。 “这些天谢谢你了,吴莺莺。我……”逸闲有些难以开口。 “你不用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做这些我心甘情愿。你放心做你的事就好。” 逸闲看得出吴莺莺眼中的担忧,他有点不敢直视吴莺莺,缓缓低下头。 “你不必这样。我知道你不可能娶我的。我爹已经把我许配给李汉阳了,我也同意了。我……我只是出于朋友帮你。你不必内疚。” 逸闲深深的看了吴莺莺一眼,转身出门。 终究是连抱也不肯抱一下我吗?吴莺莺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12章 天路飞仙 等逸闲经历重重困难终于见到偃帝后,逸闲才明白,一切都在偃帝的掌控之中。他跪在阶下,第一次感到无助。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怪他把人心看的太简单。他的功绩早就让偃帝心生忌惮,偃帝看着手下人搞小把戏却从来不点明。对偃帝来说谁来都一样,只要能抹了姬扬将军的光芒就行。现在,偃帝明明知道逸闲是被陷害,但还是下旨将其软禁在将军府,没有命令不得外出。此消息一出,皇城的人们无不夸赞偃帝的宽宏大度,说偃帝念在姬扬将军曾经为濯缨国做的贡献,免去了姬扬将军的死罪。后来干脆都不叫他大将军了,都开始说那个姬扬。 什么那个姬扬真该死啊,什么那个姬扬听说无父无母,难怪没有教养啊,什么那个姬扬就是个小白脸啊,到处勾引权贵,等等等等。 今天是个艳阳天,将军府内逸闲将乌恩其背来院子。两人坐在梧桐树下,吹着微风,晒着透过树叶被切的细碎的阳光,很是惬意。自从逸闲从偃帝那里回来后,乌恩其便一直忍着没有问他情况,因为乌恩其发现逸闲虽然每天都会忙上一阵但却从没有离开过院子,院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忠心的仆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每天忙什么呢?”乌恩其看着天空开口说道。 “没什么,给自己找点事情干罢了。”逸闲也盯着天空出神。 一阵静默。 “那什么,现在战况怎么样了? ” “这已经不是你我该管的事了。” 乌恩其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你明明每天都让杨伯出去买菜时打听的。 “额……那什么我觉得吴姑娘人挺好的。” 逸闲觉得乌恩其现在就是在没话找话,“挺好的,她下个月要嫁进李府了。” “什么!”乌恩其要是站得起来,一定会上演一个暴跳如雷,“嫁给李汉阳那个小畜生!?他爹真是瞎了眼了。” “别这么说,李汉阳其实挺好的,毕竟是李晴川的儿子。” 乌恩其便不再骂了,只是感叹了一下午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又过了几天,太子暗访了将军府,逸闲独自去见了太子。逸闲一眼便看到太子身边站着的王川,之前还是猜测,现在倒好,太子本人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这将军府还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啊。”太子偃阳转头四下看了看笑着说,“原来咱们大将军爱梧桐啊。”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爽快!我说实话,现在边境战况很不好,敌军已经占领了西北边大面积的土地,那些野蛮人本来就善于作战,且体格强壮。” “所以?” “前天上朝,不少大臣想让您戴罪出征呢。”太子盯着逸闲的双眼笑着说道。 “我可是个通敌的千古罪人。” “这次大可将功赎罪。” “我若不答应呢?” 听到此话,太子注视着逸闲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要清楚你现在身在我濯缨皇城。而我马上将成为新的偃帝。”太子压下怒气,又换上一副笑脸对逸闲说:“你要是早点站在我这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说着朝乌恩其所在的屋子抬抬下巴。 逸闲握了握拳头。 “你就算不同意,两天后偃帝也会下旨的。”说完太子转身跨出门去,大门关上前,太子头也不回的对逸闲说道:“我要你把濯缨国完完整整交给我。” 太子走后逸闲去给乌恩其送饭,乌恩其抬头看着逸闲,“我全都听到了。”见逸闲没有反应,乌恩其又大声质问道:“你还要上战场么?就为这个家伙?” “我不为谁。”逸闲把饭碗摆在桌子上,伸手去抬乌恩其,却被乌恩其一把推开,逸闲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你忘了兄弟们怎么死的么?!你看到王川了么!?是太子,是太子在陷害我们!” “我知道。太子本来就不被偃帝喜爱,他怕是早就想除了偃帝继承帝位。我就是他的眼中钉,他拉拢不了我就想除了我。这些我都知道。”逸闲站稳身子淡淡道。 “你都知道你还去替他打什么仗!?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怎么傻了!?” “那我能怎么办!?让我看着这个国家被入侵么!?”逸闲难得的提高了音量。 “姬扬,你还看不出来么?这个国家完了。我们打了十年!十年只是把曾经失去的地方夺了回来。你看看现在,我们这十年白干了!你我是改变不了这一切的。”乌恩其语重心长的说。 “可是,这座城里还有些人我不想他们受苦。还有,你。”逸闲顿了一下,“等敌军杀进来,你怎么办?” “你别说我!我他妈早就不想活了!你还不如那时候就让我解脱了!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你不能死!” “我不死,你让我这样活一辈子受罪么!?让别人看我笑话么!?让敌军杀进来看到曾经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乌恩其将军现在是这幅样子吗!?”乌恩其用手用力捶着床板吼道,这些话怕是已经压在他心底很久了。 逸闲不想和乌恩其吵,喘着气,转身大步迈出屋子,就听身后乌恩其还在大喊:“你就别给老子管偃家这些破事!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有你没你这个国迟早要灭,你拖着大家就不受苦了!?你他妈赶紧走,滚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给老子回濯缨国……” 逸闲站在门外静静地听了好久,直到乌恩其似乎没力气骂了,声音开始颤抖,逸闲觉得他现在一定在忍着流泪。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乌恩其没事,逸闲让杨伯去看着乌恩其吃饭,自己则还有东西要在这两天赶完。 两天时间,逸闲和乌恩其没有说一句话,临走时逸闲吩咐了杨伯照顾好乌恩其,并叮嘱了一些事后才离开。屋子里,乌恩其看着窗外梧桐叶被风吹起吹落,觉得自己和逸闲就仿佛这些落叶,只能任凭这风吹起落下。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乌恩其知道两人也许要从此诀别。两人最后一次谈话竟然是那场争吵,想到这儿乌恩其自嘲的笑了笑。 杨伯敲了敲乌恩其的门,看乌恩其还算平静,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开口道:“将军,姬扬大将军给你留了礼物。”说着推进来一个由两个大轮子支撑的木质座椅,“大将军说了,您坐上这个就可以出去转转了。”乌恩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竟在人前哭了出来。 战场上,数月的败绩,耗光了濯缨军的气势,军队的营地一退再退,纵使姬扬来了,也只是仅仅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减少了伤亡。逸闲看得出战场上开始出现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士兵,以及上了年纪的士兵。逸闲第一次开始思考是不是濯缨国灭亡才是正确的。 三个月过去了,逸闲只从对方手里收回一小块高地。 “姬扬将军。” 听到有人叫他,逸闲回过头,发现是李汉阳。 李汉阳递给逸闲一壶酒,在逸闲身边坐下。 “你不恨我?” 逸闲转过头看了眼李汉阳,心说他不是有病吧,“你有什么值得我恨?” 李汉阳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苦笑了一声道:“我父亲,从小就跟我讲你。你知道他怎么说你么?” 逸闲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示意他继续。 “他说,他这辈子收了你这个兵,死而无憾了。” 逸闲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是么。” “你知道么,我受父亲的影响也靠打仗为生。可是人们提到我都是李晴川的儿子。我有时候真的很想证明自己。” “所以我成了你的绊脚石?” 李汉阳嗯了一声继续说:“当时那个叫王川的人来找我时,我就知道事有蹊跷,尤其是看到那封信用了你的笔迹后。可是这是个摆在我眼前的机会,一个让别人不再叫我李晴川儿子的机会,你懂么?”见逸闲没有回答,他摇摇头又继续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就像现在,我终于明白,我永远也超越不了你。” “就像我不懂你,你也不会懂我。所以不要奢求同情,问心无愧即可。” 李汉阳哈哈大笑起来,“我似乎明白我父亲为什么那么看中你了。你说得对,要问心无愧!干!” 逸闲也举起酒壶。 突然,逸闲看到前面有一丝骚乱,很快便有人跑过来禀报,说是有人要见姬扬将军。逸闲朝李汉阳摆了摆手便跟着过去了。逸闲见过来人,正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从。 “姬扬将军呢?” “我在。” “很好。姬扬将军,太子殿下觉得你的进度太慢了,让我来送个礼。说是您看了之后肯定会打起精神全力作战的。”侍从从头到尾都是趾高气昂的架势。 就见那侍从让人搬来一个大木箱,在逸闲面前打开。逸闲顿时觉得呼吸凝滞了一刹那,他双眼瞪大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呼吸越来越急促。 “太子说了,这东西他留着也用不着。” 箱子里面,是一双人的小腿和一个木制的车轮。 逸闲眼睛通红,看上去十分可怖,一字一顿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怎么样,得等你把失地都收了才知道啊。”那侍从微微一笑回答,随即又说道,“太子还说,只要还在濯缨国,想要什么人,哪里他都找得到。” “王八蛋!”逸闲握紧了拳头。 “诶呦,刚才发生什么了?我听到什么了?我们的姬扬将军骂人了?”侍从哈哈笑着负手而去。 后来几天,逸闲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完完全全杀红了眼。有一次,逸闲直接一人杀进敌营一路砍杀,提了敌军首领的首级回来。当时营地里的将士看到逸闲仿佛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恶魔,逸闲浑身上下都染满了鲜血,双眼血红,一手抓着敌军的首级,一手提着滴血的刀,骑着马从黑暗中来。后来敌军远远看到他便躲着,别说敌军,就连濯缨军的将士都躲着逸闲。这些天逸闲一句话也没说过,他只要一睁眼就是杀人见血,整个人像疯了一般。李汉阳看着这样的逸闲,突然觉得也许这才是他,他本来就是个恶魔。 终于在逸闲继续逆天挥刀时,突然电闪雷鸣,刚才万里无云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混战的众人不得不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看到一道巨大无比的闪电劈向逸闲,就在敌军准备欢庆逸闲已死时,乌云中突然像被掏了个洞出来,阳光一瞬间撒下来,将逸闲笼罩其中。众人还未来得及感叹,就见从空中伸下一道阶梯,正递到逸闲脚边。逸闲挣扎着爬起来,嘶吼着想要冲出这束光,可这光像隔绝了两个空间一般,任逸闲如何拍打,如何冲撞,甚至拿刀砍也不能从中出来。逸闲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往楼梯上走,可是他不能,他还有战场。 这样耗了半个月,人们看到这番景象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而且似乎逸闲被困住了。敌军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大举进攻濯缨军,濯缨军很快乱作一团。逸闲在光束中拼命嘶吼冲撞,最后只是耗光了自己的力气。他眼睁睁看着地上渐渐躺满了濯缨军的尸体,看到李汉阳被数人围困,自刎而死,看到敌军冲进关口,关口大开,无数敌军涌入国内…… 逸闲的脑子麻木了,他什么也不想想了,也什么都想不了了。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抬着脚,跟随着脑中的那个声音一步一步走上阶梯。 第13章 别氏雅集 “偃氏啊……”逸闲感叹了一句,心想他跟偃阳是什么关系?那些个二皇子,三皇子叫什么来着?是叫偃洛吗?逸闲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索性直接睡了,不再去想那些陈年往事。 第二天一早,别念一打开房门,就被一把利剑立刻架在了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逸闲盯着别念一字一句的说。 “你拔我的剑倒是顺手的很。”别念用食指轻轻推开利刃,“下月是別氏雅集,你要来么?” “我问你话呢。”逸闲不耐烦的说。 “你若是在別氏雅集中拔得头筹,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而且……”别念看了逸闲一眼,“而且,雅集的第一名可以在別氏芒种峰采十样灵植,不论品种。怎么样?感兴趣么?” “两个问题,二十样灵植!” “一个问题,十样灵植。”别念双手交叉,倚在门框上,眼神清冷,一副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的架势。 “好吧好吧。”逸闲撇撇嘴,不过早听说因为别念是灵修,別氏后山上的灵植长得特别好,不乏稀世珍品,逸闲还挺想去看看呢,顺便在那边混吃混喝再拿个第一也不错!逸闲便把剑又仍给别念道:“那咱们赶紧把玉簪来历查清楚,争取早点去別氏!”说着亮出了一颗留声石在别念眼前晃了晃,“休想反悔!” “我说话算话。只是可惜,唯一知道玉簪下落的侯师爷怕是开不了口了。”说着别念意味深长地看了逸闲一眼。 逸闲忙避开目光,将功赎罪道:“办法嘛,还是有的……”犹豫了一下,目光狡黠的看着别念,“我们得去见一个人。”说完,就见逸闲从怀中拿出一幅地图指了一个地方道:“去这里。” 逸闲点出的地方距离飞煌客栈并不远,别念御剑带着逸闲两人很快便到了。逸闲带着别念来到一颗大树前,拨开树上缠绕的藤蔓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树洞,向别念挥挥手示意就是这里了。 “你不是有‘洞天’么?难道那地方你没去过?” 只要是本人亲自到过的地方,便可通过自己的洞天直接到达。别念言下之意便是,从逸闲的洞天去,大可不必如此弯弯绕绕。 “我们可还没熟到带你去我洞天的地步。这个传送阵这不挺近的嘛,就是这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逸闲一边查看一边说道。 别念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黯淡了一霎,依旧用冷若冰霜的语气道:“那你就不怕我发现这个传送阵?” “嗨!一次性的,用一次这东西就没啦。”似乎是觉得可行,逸闲伸出手,“走吧!” “你倒是处处防着我。”说着别念抬手抓住逸闲递过来的手,刹那间便被拖进了树洞之中。 等再迈出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风景甚好的山谷,两人完全被鸟语花香所包裹。还没等别念好好欣赏其间美景,就见一道黑影从竹林后冲了出来。别念很自然的挡在了逸闲的身前,谁知逸闲硬是从别念身后跳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冲过来的黑影。 “闲哥哥,你来啦!” 别念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说话的正是此刻死死抱着逸闲的……小孩子?这个小孩儿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是直觉告诉别念他不简单,因为别念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怪异的气息。这个小孩儿太正常了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小竹别闹了,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逸闲笑着捏了捏小竹的脸蛋又介绍道,“这位是别念。别氏仙门的……” “星君的走狗。”没等逸闲说完小竹便抢话说道,说完又轻蔑的看了别念一眼。 别念则只是轻轻抬眼与小竹的视线碰撞了一下,并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逸闲立即一巴掌按在小竹嘴巴上:“小孩子乱说话哈哈,不要在意哈哈哈。” “我可没见过五六百岁了还被叫小孩儿的。”别念本不想与小竹一般见识让逸闲为难,可见这孩子粘着逸闲的这股劲儿让别念没来由的烦躁便没忍住回了一句,说完便有些后悔了。 逸闲也不知道这算是素未谋面的两人为何这般互看不爽,一时间也只能满嘴胡话缓和气氛。好在两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并没继续针对下去。 “所以闲哥哥过来是要找一只玉簪的来历?”说着小竹手心里升起一团火焰,火焰瞬间化为一只乌鸦扇着翅膀飞了出去,“我这就让人去找。不过没事的时候哥哥怎么不能来我这里玩几天呢?还有啊,哥哥以后不要再做冲动的事了,交给我就好。” 傍晚的微风吹着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甚是好听。三人便是坐在这样的竹林之中,在这里闲聊本该是一件轻松惬意之事,但其中一人一直冷着张脸一言不发,三人的聚会只有两人闲聊不免显得有些尴尬,尤其是两人中还有一人完全不觉得尴尬。 别念坐在那里一盏茶的功夫,愣是听小竹从和逸闲的上次见面谈到了上上上次见面,心里的不快都快要从他那张冰山脸上溢出来了,于是索性随意找了个借口离了席。 逸闲觉得今晚小竹确实有点太黏他了,等他好不容易把小竹哄走,才有空去找别念。在竹林里提着灯找了一圈才看到别念在一处崖壁上坐着喝酒。亏自己刚才还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他倒是潇洒得很!逸闲一边想着一边喊道:“偃洛!”结果别念就只是慢悠悠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喝酒……嘿,给谁甩脸子呢?逸闲放下灯,挽起袖子就准备爬上去。 “诶呦,这可不好爬呀。” 逸闲就看见一个身材姣好,面色惨白的女人从竹林后走了出来。她玩味的看了看逸闲,顺便又扯了扯领口朝逸闲凑过去,“今天老大的客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俊啊。”说着趴在逸闲肩膀上,逸闲浑身绷的笔直,没法直视眼前的女人,于是低下头去,结果刚一低头就被两团雪白晃昏了眼,又赶忙别过脸去,他向来对这种主动的女人毫无招架之力。 “小哥哥别害羞啊,抱着我,我可以送你上去的。”说着盯着逸闲朝别念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你不是要找那个冰山哥哥么?” 逸闲赶紧后退两步笑着打趣道:“看来姑娘醉公之意不在酒啊。拉着我却想着上面那位。” “诶呀,哪儿能啊。上面那个我可惹不起。不过,小公子你也挺好的。”说着娇羞一笑。看的逸闲生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你也惹不起!” 话音未落,就见别念已经跳下来,站在两人之间,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女人。女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客套了几句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您老可算是下来了。走吧,我带你去客房休息。”逸闲说着提起灯笼,走在前面。经过别念身边,别念深深地看了逸闲一眼叹了口气跟在逸闲身后。 “你酒哪儿来的?”逸闲没话找话道。 “就刚刚那姑娘给的。”别念随口答道。 “喝人家的酒还对人家那么凶,唉,不解风情啊。”像想起什么似的,逸闲转头看向别念,“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这瓶酒怎么喝都不见底。” 逸闲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完了,他给忘了鬼酒只能给鬼喝,仙人沾一点鬼酒就会醉,喝多了更是得躺个三五天的。别念一醉,那不是麻烦自己呢嘛。逸闲细细端详着别念,感觉好像他还挺正常,“你……没醉?”逸闲试探着问道。 两人对视几秒,就见别念突然踉跄两步,“醉了。” “你骗谁呢大哥!?”逸闲算是无语了,“醉了的人从来都不说自己醉的!”逸闲干脆不管了,提着灯转头就走。走了一会儿听身后似乎是没有脚步声,无奈又转头催促。结果就见别念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不会真醉了吧?逸闲又小跑过去歪着头看别念是不是又在骗他。 “你没事吧?”逸闲试探着问道。 “我没醉。就是……头晕。” 逸闲心说你刚才落地挺稳的啊,也没见你晕。但还是忍住了到嘴边的话,毕竟今天是他招待不周,“呶,抓着我的手腕走吧。” 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别念的声音:“你对这里很熟么?” “算是吧,这里还有我一处院子呢哈哈。” 身后一阵沉默,逸闲便也不好再哈下去了,索性专心领路。 等把别念按在床上,逸闲才算是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正在逸闲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就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幽幽道:“闲哥哥。” 逸闲顿时感觉脚底生起一股恶寒。这个站起来比他还要再高出小半个脑袋的人刚才叫他什么?!逸闲这回相信别念是真的喝醉了。责任心作祟,逸闲又在别念床边蹲下伸手探了探别念的额头,好像没烧啊。正在逸闲抽回手准备摸摸自己额头确认一下时,手腕突然被别念牢牢抓住了。逸闲试了几次没能抽出手,想着反正别念醉了正想过过嘴瘾骂他两句却被别念先开了口。 “那人就是这么叫你的对吗?他一直这么叫吗?” “哈?”逸闲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别念在说小竹。虚惊一场,原来刚刚那不是叫他呢。 “我不喜欢他。”喝醉的人突然道,“我也认识一位哥哥,但他不记得我了,我很想他。” 逸闲随口回问道:“有多想?” 别念盯着逸闲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就是……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只是偶尔吃到好吃的东西会想起他,想他吃了会不会开心;偶尔看到不平之事会想到他,想他见了会不会生气;金秋梧桐叶落地,他会不会忧伤;山花烂漫,他的嘴角会不会上扬……我没有刻意去想他,可是他却成了我的喜怒哀乐。” 逸闲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于是哄着问道:“那让我们了不起的偃洛思念的哥哥是谁啊?” 别念看着逸闲,良久居然笑了,道:“是一位面若明月,辉似朝日的傻子。” 这是逸闲第一次看到别念如此发自内心的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仿佛是打在冰川上的阳光,清新而温暖,看到这样的笑容,逸闲不禁觉得他一定很爱此刻他所思念的那个人。但逸闲还是皱了皱眉,心说这小子都喝醉了嘴怎么还是这么严。不过没事,等到了別氏仙门,他一定要打听出这个人,嘿嘿。 突然,逸闲灵机一动,低声问道:“偃洛,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和濯缨国偃帝,偃阳是什么关系?” “雅集第一。”撂下这四个字别念便翻了一个身,算是下了逐客令。 妈的,这小子根本就没醉吧!逸闲骂骂咧咧退出了房间。 第14章 玉簪来历 一大早,逸闲便收到了小竹的传讯,起身去敲别念的房门却发现别念早就坐在院子里喝茶了。 看别念这状态,逸闲皱了皱眉头觉得他昨晚多半是装的! 别念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似是看出了逸闲的想法,缓缓开口道:“我昨天是真的醉了。”顿了顿又问道,“我昨晚有说什么吗?” 逸闲又想起昨晚别念的那个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打了个哈哈,转而想起正事又兴奋道:“玉簪有消息了,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怎么?不去和魔尊告个别么?”别念云淡风轻的问。 “你怎么知道的!?”逸闲大惊。 “他也没想用心掩饰啊,况且这满谷的翠竹……”别念轻哼一声,依旧在喝茶并未看逸闲,“昨日一见,你与竹浪花开果然交情不浅。” 听到竹浪花开这个外号,逸闲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叫做竹浪花开么?” “愿闻其详。” “因为在小竹大杀四方,一统南方恶灵妖邪杀到竹浪谷时。”逸闲指指脚下土地,“漫山遍野的竹子都开花了。这本来就是凑了个巧,结果因为世人都视竹子开花为不祥之兆,索性都加在了小竹头上,也就有了这么个外号。他也觉得自己和竹子有缘,索性就把大本营建在这里了,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说完,逸闲没忍住又笑了笑。 “那掌灯魔尊是?” “嗨!这个就更简单了!小竹怕黑啊。”逸闲答道。 生于黑暗的魔尊居然怕黑!?别念自己在脑子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突然也觉得知道了缘由之后,魔尊的两个称呼都莫名有点好笑了,心里觉得好笑是一回事,笑出来又是一回事,而别念就属于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就见他依旧是面若寒霜开口问道:“我听说当时有两个魔尊,一个占领了南方即竹浪花开,一个占领了北方被称作北境之主。” “对。在妖魔鬼怪这里是靠武力说话的,称王没多久,两个魔尊就大战了一场。南方魔尊打败了北方魔尊,一统南北。因为北方魔尊似乎只是昙花一现,因此大家基本就只知魔尊竹浪花开了。” “那那位北方魔尊呢?” “应该是魂飞魄散了吧。”说着,逸闲也坐下倒了杯茶捧在手里。 “对了,你说有玉簪消息了是什么?” 逸闲这才想起正事还没说,刚才话题扯远了,“小竹打听到青要山的虎妖万兽之主曾经见过这只玉簪。小竹曾经帮过他,报上小竹的名字事情自然好办。” 于是两人花费半日功夫来到青要山,用小竹给的一次性传讯符朝山里喊了话,很快便听到一声巨大的咆哮。一瞬间,山林里鸟儿受惊起飞,走兽四处乱串。这是给两人来了个下马威。 不多时,深林之中便出现了一抹艳丽的橘红色。它时而化为人形,时而变成猛虎,在树林之间若隐若现,不断穿梭着朝这边走来。别念将逸闲往身后拉了拉道,“在下从魔尊那里得知,阁下曾见过一只玉簪,故特来叨扰。” 等虎妖在不远处站定,两人才看清楚,这虎妖居然是一个姑娘! “就在此说几句吧,我就不招待两位上山了。” 两人点点头,逸闲从怀中拿出他抽空画的玉簪的图纸递给虎妖,问道:“姑娘确实见过这东西么?” 虎妖接过纸细细看了看点头道:“我见过这只玉簪。” “那请问姑娘可了解它的来历?” 虎妖点点头,“我想想……应该挺久了,那时我还是只幼虎,刚刚开了神智。结果一日在山中玩耍,被猎人布下的陷阱夹了前爪。我当时根本无能为力,以至于前爪都已经溃烂了,这使我也无法捕猎。饥饿让我走下山,走进人类居住的村落。我本来只是想抓只羊吃,但是不巧被那家的男人发现了,给抓进了笼子。本来以为自己就要完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虎妖轻轻笑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温柔,“他居然想救我。他夫人告诉他养虎为患,他这是在为虎作伥。可是他不听,看到我已经溃烂的爪子怎么也长不好,居然拿出他的传家宝,就是那只玉簪给我疗伤。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那东西是他的祖上留下来的,听说正是因为他的祖上常常行善救人,一日救了个神灵,那神灵便送了自己头上的玉簪给他。我能感觉得到那玉簪不是凡物,它靠近我时我有种非常温暖的感觉。后来我的伤竟然完全好了,便被他送进了山林,我也就再没下过山。我甚至觉得自己后来修行之路如此顺利也是托那只玉簪的福。” 逸闲思索片刻,心想看来那个侯师爷还真的没有骗他,真的就是祖传的宝贝。又暗暗在心中吐槽还真让他猜对了,想必那神灵就是星君了,星君这个家伙以前不好好在仙界待着总往人界跑什么,跑就算了,还这么爱送人东西,这真是净给人找麻烦呢。于是逸闲看了看别念,别念也点点头。 见两人没说什么,虎妖便开口道:“麻烦两位回去告诉魔尊,这个人情我已经还他了。” 两人答应,道谢离开。 “魔尊办事倒是很靠谱。”别念随口说道。 “你怎么不说我靠谱?还不是我找的人。” “好,你最靠谱。”别念并不纠结这些,“魔尊就没说虎妖欠了他什么人情?我可从没听说虎妖肯出山见谁。” “那我怎么知道。”逸闲疑惑的问,“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随口问问罢了。看来魔尊也不是什么都跟你说。”别念目视前方随意说道。 “我说你别挑拨离间啊。打个比方,就算我跟你感情再好,你去个茅房还要跟我说道说道么?” “你要是想听,我倒是不介意什么都跟你讲。”别念微微眯起眼深绿色的眸子显得更加深邃,饶有兴趣的看着逸闲。 “得了,我的错,您就不是凡人。”逸闲无奈的拱拱手。 很快,别念便通过传讯符告知了日笙玉簪的事情,逸闲也与魔尊道了谢便不再回竹浪谷了。 “你刚刚是不是与日笙通过消息了?那家伙怎么说的?”逸闲好奇道。 “应该错不了,那玉簪就是星君以前送人的。” “我就知道,星君那个老家伙……”话音未落逸闲便被路边小摊角落挂的风筝吸引住了,那是个燕子模样的绿色风筝,“欸!别念快看那风筝!我放风筝可厉害了!我以前也放过一个骨架这么多的风筝!可惜啊,现在不是放风筝的时节。”说完瘪了瘪嘴,继续往前走去。 难得有时间,两个人便在这山下的镇子好好逛了一番,一路下来,逸闲手上多了不少东西,手里的糖葫芦小糖人馅饼都要拿不住了。当然付钱的事都交给了身后的别念。 临近黄昏,两人终于坐在了客栈,点了几道菜,别念问逸闲还想吃什么,逸闲指指外边,说刚刚路过的包子铺闻起来真香,别念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出去买。 别念看着逸闲吃饭,一度觉得他是不是饿死鬼转世。两人吃完饭便顺便在客栈里定了两间房。别念还要整理这些天的发生的事,于是两人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逸闲便被敲门声吵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便见别念倚在门旁。 “这么一大早干嘛呀?”逸闲揉着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 “放风筝。”别念一脸平静的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风筝,正是昨日逸闲看到那只绿燕子。 逸闲一下眼睛都亮了,“你什么时候买的!?”随即又惋惜道,“可惜不是放风筝的时节。” “昨天出门买包子看到了顺便买的。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是放风筝的时节。”别念一副云淡风轻。 逸闲眯起眼看着别念,明显不相信,昨天那卖风筝的地方可是离包子铺远着呢。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久,立即关上门快速穿好了衣服跟着别念下楼了。两人在客栈简单吃了点早餐,逸闲便拽着风筝迫不及待的出门了。 两人在郊外找了一处空地,逸闲指挥着别念站好,举着风筝,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自己跑起来,线绷直了,他喊放!就要立即放手。别念点点头。逸闲便一手拿着线盘子,一手扯着风筝线朝前跑去,边跑边回头,手上一紧立即大声喊道:“放手!”别念立即松手,就见绿色的小燕子晃晃悠悠朝前被扯着颠了几颠,不情愿的又坠在了地上,还被逸闲又拖着在地上跑了好几米。 别念眼中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他冲逸闲喊道:“停吧,没起来!” 逸闲又蹦着跑回来捡起风筝递到别念手上:“放风筝嘛,哪儿有一次就放起来的。再来!”说着又朝前跑去。一连几次都没能送小燕子上天。 “诶呦,小公子!今儿没风风筝可放不起来啊,再说了现在可不是放风筝的时候啊!”在不远处河边洗衣的大娘实在是忍不住了冲着逸闲喊道。 “我肯定放的起来的,大娘您瞧好啦!”逸闲一边跑一边冲大娘喊道。 大娘笑笑摇摇头继续洗衣服。 别念闭上眼轻轻说了句:“风来。”等他睁开眼睛,果然一阵大风从前方吹来。逸闲一看有风,便更卖力的朝前跑去,很快风筝被接连不断的风送到了高空。逸闲得意的看看别念,又冲河边洗衣服的大娘说道:“大娘!您快看,风筝这不被我放到天上去了么?小燕子都能在云彩上筑个巢了!” 大娘腾出洗衣服的手,冲逸闲比了个大拇指。 逸闲又冲别念喊道:“我说我放风筝很厉害的,没骗你吧!” 别念藏住眼中的笑意无奈的回道:“是,厉害。”说完便走到逸闲身边递了水壶过去,逸闲便将风筝的线盘交到了别念手里,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随意的坐在了脚下的草地上。 “咱们现在算是办完孩童失踪案了呗。那什么时候去你家仙门啊?” “等会吃了午饭就可以去。” “飞过去还是……”逸闲斜眼怀疑的看了看别念,“你到底有没有洞天啊?” “有。” “那就好办了,咱们收了风筝就能去仙门吃免费午饭了!” “我们可没熟到带你进我洞天的地步。”别念依旧放着手里的风筝,没有看逸闲。 这句话有点耳熟,逸闲仔细品了品,给别念打上了记仇的标签。 第15章 别氏仙门 两人硬是飞到了晚上才看到别氏仙门,虽然一路上别念站在前面帮逸闲挡住了大部分风吹,可逸闲还是觉得自己摇摇欲坠,不自觉的抓紧了前面人的衣服。 来到别氏仙门上方,逸闲从空中往下俯瞰整个仙门,共二十四坐峰,位于正中的立春峰传说是别春寒前辈与一仙人决战,一剑削去整个山顶,才有了今天立春峰像是被拦腰截断般的奇景。说起别春寒,逸闲很是佩服这位从未谋面之人。他以区区一介凡胎□□与一众飞升仙人斗过法,而且,斗法未曾输过。按理说,这样一位修仙奇才,应该早早飞升,可惜到两百岁他死去,也未能飞升成仙。再说回这立春峰,別氏大型活动都在此举办。周围二十三峰围绕立春峰拔地而起,或高或低,是弟子们休息,修仙,悟道,掌门及德高望重者的封峰。别念的封峰即是位于北面最高的寒露峰。 两人还未抵达寒露峰,別氏的弟子便已收到了别念要回来的消息,早已将饭菜准备妥当恭候别念。两人刚从剑上跳下便有弟子迎上前来,逸闲一看,来人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别雪融和别夏浪。 “恭候师兄多时!雅集期间便由我们二人负责寒露峰,师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雪融,夏浪两人异口同声道。 别念点点头,倒是逸闲跟着别念飞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忍不住道:“还没到我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你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呀?” 雪融,夏浪两人相视一笑道:“那就快随我们来吧!” 待两人坐下,没等别念开口,逸闲便招呼两个弟子也坐下吃饭,却见两人似有难言之隐。 “坐下吃呀!饭菜那么多呢!”逸闲迫不及待道。 只见别雪融鼓起勇气问道:“请问那什么……逸闲师弟是要住在寒露峰吗?” 别念摆出一副不然呢的表情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别念自从回到了別氏,虽然仍旧是一副简傲绝俗,凛若冰霜的模样,但却又让人感觉多了一丝柔和。 “那完了!”雪融和夏浪顿时慌张起来,“别念师兄常年居于仙界,在寒露峰也只有一间屋罢了,我们……我们不知道师弟要来,没准备住处啊。”雪融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在屋内地上简单铺一下便好。”别念回复道。逸闲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委屈逸闲师弟了。”夏浪不好意思道。 “我睡地上。”别念喝了口茶说的轻描淡写。 雪融和夏浪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正在大口吃着点心的逸闲也被这一句给噎到了,咳了好几声。 “来来来,吃饭吃饭!”逸闲赶忙打破僵局。 “不了,我们得赶紧布置去了。”雪融和夏浪说完便准备离开,硬是被逸闲又往怀里塞了一盘子点心拼盘。 感到脱离了两人视线,别雪融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今天没发烧吧,别念师兄留人一起过夜,而且还是他睡地上。” “你没发烧!”别夏浪肯定的拍拍雪融的肩膀,顺便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我也想当别念师兄的亲传弟子!”雪融抱着怀里的盘子哀怨道。 接下来便是两人的各种感慨。可是殊不知,别念和逸闲的听力都很好,两人的悄悄话全被听了去。逸闲尴尬的撇过脸去,用手搓着自己的耳垂,别念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吃饭,也不知道他是脸皮厚还是根本不在意。 別氏仙门就是别氏仙门,自从别春寒建立別氏之后,300年里別氏一直是仙门之首。这个仙门之首逸闲从这顿饭上充分体会到了。菜量虽不多但菜的种类繁多,样样都色香味俱全,吃的逸闲赞不绝口。 饭后,逸闲便独自在寒露峰晃悠了起来。逸闲发现,别氏仙门这二十四峰,座座陡峭无比,若非修仙之人根本无法到达山顶。这寒露峰上景色十分自然可爱,除了别念休息的竹屋与院中的石桌石凳,基本再难看到人工的痕迹。这个时节嫩绿的野草和野花布满了整个山顶,灌木散落在各处,星月光辉照出树的剪影,逸闲站在此处,看着天上星河,身浸草木虫鸣,微风散着花草芬芳拂过脸颊,让世界都显得无比宁静。很快,逸闲就发现了这里唯一的缺点:二十四座山峰之间并无天梯,这让他怎么去其他山峰?这岂不是从自己踏上这寒露峰的那一刻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小兽,来去只能依靠别念了?想到这里,逸闲跺跺脚长叹一口气瞬间没了欣赏夜景的心思转身回屋。 等逸闲打开房门探头进去,就见别念正坐在桌边借着烛光安静的看着书。逸闲扫了一眼书的封面,随口问道:“还喜欢看史书?” “嗯。” 别念轻描淡写的回答却与此刻的意境甚是吻合,让本就寂静的夜又静上了几分。 见别念眼睛从未从书上离开,逸闲便不再打扰他,就算是他也不想轻易打破这份宁静,于是逸闲便独自散了发准备休息。 刚走到床边逸闲又犹豫了起来,虽说别念吃饭时已经说了床给自己睡,但是毕竟自己是来蹭吃蹭喝的逸闲多少还剩点的羞耻心让他进行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脑中一个白衣小逸闲咄咄逼人地说:“你花人家的钱,吃人家的饭,现在居然还要睡人家的床!羞不羞呀逸闲!”站在一旁的黑衣小逸闲则若无其事的说道:“花他钱,吃他饭,他又没说什么,再说了睡床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睡呗!”白衣小逸闲又气氛的指责道:“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啊,就算要睡客气客气会死吗?”黑衣的也来了劲儿:“客气什么啊客气,还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正在逸闲举棋不定之时,别念合上书起身自然而然的在逸闲面前躺进了地铺。太好了,不用纠结了!逸闲愉快的爬上了床,见逸闲躺下,别念一挥手,屋内烛火瞬间熄灭,一切陷入漆黑之中。可是这样的漆黑逸闲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别念床上有淡淡的清香,和他身上的一样好闻,逸闲翻了个身,耳边能听得到不远处均匀轻微的呼吸声,这一切都让人安心,逸闲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等第二天清晨逸闲一睁眼发现别念已经不在了,地上的床铺整洁的就像从来没有被人碰过。逸闲起身试着叠了叠被子,结果一塌糊涂,索性扔一边不管了。出了门便看到屋外石桌上放着的早餐,看盛粥器具下的蜡烛燃烧程度,别念应该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出过门了。吃完饭,逸闲围着寒露峰崖边走了好几个来回,想出去又没办法急的直跺脚,突然看到地上的影子,猛地回头就见别念正御剑在后面微微歪头看着他。卧槽,吓老子一跳!逸闲伸手抚着胸口,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行动轨迹实在可疑,想到出入这里还要靠别念便讨好般冲别念笑笑:“早啊!” 别念只转头看了看即将升到头顶的太阳。 “那什么,总待在这里也挺无聊的,不如我们去镇上逛逛怎么样?”逸闲满脸堆笑道。 “上来。” “真的!?”逸闲高兴的叫道。 别念并没回答直接带着逸闲前往立春峰平台,别夏浪正等在那里。 “逸闲师弟你可来了!”夏浪笑着迎上来。 “啊,夏浪师兄好。”逸闲也打了一个招呼。 “师弟快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领雅字牌。”说着便拉着逸闲往人群聚集处走去。 “等等,等等。什么雅字牌?我们是要去镇上逛的。”逸闲抽出被拉着的手解释道。 “诶?别念师兄让我带你熟悉流程的啊。”夏浪一脸迷惑。 逸闲便想找别念问清楚,结果一转头才发现别念早就不见了踪影。被卖了!逸闲脑子里浮现出这三个字,亏他这几天还觉得别念这人似乎还不错,幻觉都是幻觉! “快走吧,等会人就更多了。”夏浪又催促道,“別氏雅字牌就是雅集期间参赛者的通行证,用它可以出入別氏绝大多数地方。最重要的,凭它才能去雅集堂,学习这届的雅集比试项目和流程,还可以去训练场呢。” 逸闲一脸生无可恋被夏浪拉着排进了长队,听到这里不禁发问:“不是吧?我还得去书堂?” “对啊,下午就开始了。师弟加油!在雅集取得好成绩是可以在修真届一鸣惊人的。”夏浪兴致勃勃的说着,全然没有察觉逸闲逐渐绝望的眼神。 看着前面先生摆弄着巨大的冰种翡翠玉盘各种讲解,逸闲根本看不进玉盘上显现的直观图像,只能看到玉盘价格不菲。实在无聊,逸闲便撕下一小片纸,团一团变成一只苍蝇冲着先生飞过去,待先生忍无可忍转头拍苍蝇之际,逸闲便弓着身子一溜烟跑出了书堂。 “无聊啊,无聊。”逸闲长呼一口气,嘴巴叼着一根野草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突然一个果子掉下来,逸闲一个闪身反手接住,往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大口。才抬头往上看去,一少年正趴在一个树杈上摘着果子。 “別氏寒露峰姬逸闲。” 逸闲低头看看自己挂在腰间的雅字牌,那人念得正是上面的字。 “敢问你怎么称呼?”逸闲举了举野果,“谢啦。” 那人翻身下树,拿起自己的腰牌往逸闲跟前凑了凑。 逸闲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这人通身散发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气息。散乱蓬松的短发下留着长长的长命发,被金丝绳扎成细细一束。少年一身黑衣锁着金边,低调却不失贵气,显然来头不小。 “青要山观云亭仝长盼。”逸闲一字一句念到,“青要山岂不是虎妖姑娘的地盘!?” “嗯!正是在下。虎妖仝西月是我师父。”仝长盼自豪的说,全然不在意别人叫自己师父虎妖,“怎么!?你认识我师父!?” “一面之缘吧。” 仝长盼激动地拍着逸闲的肩膀,“缘分啊,我师父从不见人的。逸闲兄,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了。” 逸闲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觉得这一刻似曾相识。紧接着又打量一遍少年的腰牌好奇道:“仝西月不应该是妖修么?怎么会让弟子来这仙修的地盘?” 仝长盼一副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了看逸闲,“我师父虽为虎妖,但确是实打实的仙修。要不怎么收了我这个人类徒弟呢?”接着又怀疑的看看逸闲,“你一个修仙的怎么连这人尽皆知的事都不知道呢?” 逸闲这些年确实有意避开了所有与仙界与修真界有关的事,忙打着哈哈道,“我这也是刚被师父发现,前脚才踏进修真界。” 仝长盼丝毫不怀疑,拍拍逸闲的肩膀,“放心!既然咱俩都是兄弟了,仙界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后就由我慢慢告诉你!” 逸闲笑着点点头,“对了,你怎么没在听学?” “嗨,那老头无聊死了。我一炷香都待不下去就出来了。在这里摘果子吃多惬意啊。”说着又打量起逸闲来,随即眯起眼睛笑道:“诶嘿嘿,逸闲兄你肯定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是啊,在他课堂上切身感受到了人生的漫长。” 本来逸闲是一人百无聊赖,现在好了,两个人无聊总比一个人无聊强。两人坐在石头上吃了一会儿果子,身边蝈蝈的叫声成功吸引了两人。两人眼睛一对上就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意图,索性两人都趴在地上抓起蝈蝈来。 “逸闲兄!逸闲兄!你快看我这只,大的呦!” “你等着,我刚刚看到一只更大的。” “你就吹吧你。”仝长盼走到逸闲身边,就见草丛里突然蹦出一个威猛无比的蟋蟀来,两人吓了一跳。缓过神来立即喊道:“快抓!” 两人捡了树枝一路翻着草,“这里!”逸闲喊道。仝长盼立即掐了个法诀,一指蟋蟀处,一个灵气织成的精致小网便网了上去,结果那蟋蟀似乎是有所察觉,一展翅朝前飞去。 “不愧是我看上的蝈蝈。”逸闲笑着说道。 “看我们谁先捉住它。”仝长盼提议道。 “正合我意!” 就这样,两人使出十八般武艺追捕这只蟋蟀。逸闲一会儿变出一只青蛙去追赶,一会儿变出一只母蝈蝈去勾引。仝长盼索性一路走一路挥手将草木石块升起下落,搞得一片狼藉。 “嘘!”逸闲把食指竖在嘴前朝仝长盼使了个眼色。就见那蝈蝈正躲在一处叶片下面,警惕的抖动着触角。 逸闲先仝长盼一步冲上前去,爬到地上,双手隆起来将蝈蝈扣在了手里。逸闲感觉到了蝈蝈在他手里碰来碰去,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我抓到了!我抓到了!嘿嘿!”逸闲抬起头“你输了”三字还未出口就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逸闲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屏住呼吸朝上抬头看去,就见别念与一仙须飘飘的修者一并站在那里,这两人此时正看着逸闲。 逸闲立即转头去看仝长盼,却见身后空无一人,仝长盼早跑了。我去!刚才还说把我当兄弟,还亲兄弟!大难临头独自溜啊!逸闲松开手不舍的让蟋蟀跳了去,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一脸委屈的看着眼前两人。 别念身边的那位修者摸着胡须,瞪着逸闲说道:“看看你腰上挂的牌子。这样明目张胆不学无术闲晃真是怕别人不知道別氏还有你这样的弟子!上面写着什么?寒露峰!你这是给你师父丢脸!”说着还不忘吹胡子瞪眼地瞅瞅别念,“你看看你这好徒弟。” 别念将逸闲拉到身边,“掌门息怒,逸闲年少,童心未泯。” 逸闲在心里吐槽,我都能当你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了!不过被人当孩子护着的感觉也不错。逸闲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別氏掌门,发现对方还在瞪着自己,便又低下了头装作知错的样子。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收徒弟,可这有了徒弟也不能太惯着他。他叫什么,逸闲。我看他就是过得太安逸太闲散了。你可一定要教导好他,他早日飞升,你也好在仙界有个照应。”掌门依旧喋喋不休,可若是论年龄,别念应该是別氏最年长的人了,但却没有一点架子,只是安静听着掌门的教导,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认可。 后面的话无非就是叮嘱别念为师之道,逸闲倒是没听进去多少,只是自顾自想着一些东西。传说别念在仙界威望很高,难道其实没几个朋友么?看别念在自家仙门很是受欢迎的样子实在不应该啊,不过仙界的事逸闲已经很久没关注了,现在的仙界到底什么样自己也不清楚,看来有机会倒是有必要联系一下日笙八卦八卦。 再次回到寒露峰,别念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第二天监督逸闲的变成了两个人——夏浪和雪融。 见逃跑无望,逸闲每天的念想便成了一日三餐。 第16章 雅集开始 “师兄!别念师兄”别雪融急急忙忙跑进来,“逸闲师弟他,他……” 别念放下手中的笔,眉毛微蹙:“他怎么了?” “他好像生病了!一吃东西就吐。”雪融着急的接着说,“我们也吓了一跳,下周雅集就开始了的说。不过,夏浪已经带他去医馆了,应该等会就回来了。” 果然,没多久,夏浪便和逸闲一起回来了。 “什么情况?”别念冰冷的语气中难掩一丝着急。 “大夫说是积食,没有大碍。只是以后饮食要清淡。”夏浪回答。 逸闲在一旁绷着脸,总觉得自己就是个穷命,以前吃不饱穿不暖屁事没有,现在一天三顿,倒是吃出病来了。 “以后一日三餐不能有肉,以粥为主。”别念无情道。 雪融,夏浪点点头便离开了。 “你这几天若是老老实实的,我便带你下山到镇上走走。” 有了别念这句话,逸闲果然后面几天都是老老实实的。眼看后天雅集就开始了,别念还是闭口不提下山的事。逸闲终于憋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 “你看我这几天是不是特别好?” “嗯。” “你再想想啊,你忘了事了!”逸闲越说越着急。 别念看着逸闲着急的样子觉得有趣的很。 “下山啊!別氏山下的十二时镇。咱们说好的!”逸闲决定开门见山了。 别念只嗯了一声,依旧淡定的看着逸闲,并没什么动作。 逸闲用眼神剜了别念一刀,没好气道:“离了你我还不能自己走了么?我自己照样能飞下山!”说着从乾坤袋掏出别念买给他的那只绿燕子风筝,用手指在上面比划了一通,嘴里念了句口诀,就见风筝立即变为原来的几倍大。逸闲又稍加改造一番,嘴里嘟嘟囔囔:“想不到吧,爷以前也是个发明天才,要论心灵手巧,那可是第一名!” 逸闲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就给了别念一个挑衅的眼神抓着风筝下方的骨架冲刺几步,朝山下飞去,离开寒露峰前还不忘回头朝别念做个鬼脸。等逸闲一起飞,便轻唤一声绿鸢,那风筝赫然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绿色燕子,扇动了几下翅膀,任逸闲抓着它的爪子朝山下飞去。飞过立春峰时显然引起了不小的惊呼,也许是他们并不知道还有人不会御剑,只当是哪个人发明的有趣玩法。不过很快别念便追了上来。 “过来吧。自己多少法力能用心里没数么?留着比赛用吧。” 逸闲也不客气,收回了燕子,翻身跳上了别念的长剑。 两人走在十二时镇的石板路上,逸闲兴致勃勃的看着人来人往:“这里果然好。一片欣欣向荣,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祈求仙界的事情吧。” 别念只是在一旁看着逸闲并没有接话。 “你在找什么?”别念看逸闲似乎在找东西问道。 “你等等,就在这附近啊……”逸闲四处看着,“啊!找到了!” 别念顺着逸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家店牌子上赫然写着“宋记童子鸡”。 “就是这家!我听说这家童子鸡很好吃的!”逸闲对着香味飘来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走上前去。被别念按住肩膀给硬生生掰回来了。 看着逸闲不满的眼神,别念一字一句道:“饮食清淡。” 逸闲被别念拉着强行离开,一步三回头。 “别看了,能看到什么?” “我不能吃,还不能看看这童子鸡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吗?” “味道特别。”别念无情道。理所当然收获了逸闲的眼刀。 等两人再次回到寒露峰,别念突然收到传讯便离开了。逸闲一人安静的躺在床上,想着宋记的童子鸡,这么想着逸闲似乎闻到了味儿,这下真是入骨相思了。逸闲念着童子鸡就准备翻个身让自己赶紧睡着,却听到似乎有敲门声。刚开始逸闲以为是幻觉,仔细一听好像还有人在叫他名字。他索性爬起来开门看看,结果仝长盼一转身溜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吃惊过后,逸闲没好气道:“亏你还记得我!” “我这不是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你的。”仝长盼没心没肺的笑着。 “雅字牌还能上寒露峰么?”逸闲有点惊讶。 “当然不能!我偷了一个弟子的通行牌。”说完仝长盼满脸的骄傲,亮了亮手中的通行牌。 逸闲就看到,那牌子上分明写着别雪融三字,顿时有点心疼这个小师兄,他现在一定欲哭无泪,百般焦急,胆战心惊的在寻找牌子呢。逸闲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的假师弟我交友不慎吧。 “嘿,别说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仝长盼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两瓶酒以及一个……逸闲一眼就看到了油纸上写着的“宋记童子鸡”。一把拦住了仝长盼的肩膀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两人吃饱喝足寻思着别念似乎是该回来了,仝长盼便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逸闲还特地把屋子的门窗都打开好散去酒肉的味道。 等别念回来,逸闲只装作睡着了,可是到了半夜,逸闲突然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头痛欲裂。不禁心想仝长盼果然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终于,逸闲忍不住爬起来跑到外面好一通吐,吐的昏天地暗,吐的他对天发了三次誓不再吃肉。等他涑了口又回到屋内,别念已经坐起身了。他伸手摸了摸逸闲的额头,叹了口气道:“活该。” 他居然被别念教训了!逸闲有点不悦可又无力反驳,只得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直到别念将一块冰凉的方巾敷在自己额头上,逸闲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发热了!逸闲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生没生过病了。仝长盼果然是上天派来害他的吧!逸闲不禁再次感叹。乖乖躺好,逸闲毫不犹豫吞了别念递过来的药丸,任别念给自己嘴里放了寒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过来,逸闲明显觉得自己好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他起身想出去看看,就见夏浪走了进来。 “师弟,你就躺下休息吧。今天不用去雅集堂了,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好点了么?我听师兄说你又发热了。”夏浪担忧的看了看逸闲,“粥一会儿就好。” 逸闲点点头,又躺了下去。 雅集开始的这天,逸闲余光看到人群里跳着冲自己招手的仝长盼,翻了个白眼才转过头笑着也冲他招了招手。仝长盼挤过人群来到逸闲身边,盯着逸闲看了半天。 “逸闲兄,你怎么看上去这么苍白啊?” 见仝长盼微微皱着眉头认真的说出这句话,逸闲按下自己的拳头,强颜欢笑道:“都怪长盼兄的鸡实在是太香了,后来吃什么都没滋味儿。” “是吧!等这雅集一结束,我再请你去店里吃个三四只!”说着笑哈哈的拍着逸闲的肩膀。 逸闲强忍住了想吐的冲动。 上午的比试还好,无非就是画画符,布布阵。逸闲和仝长盼两人毫不费力便通过了。等到考官宣布下午的比试时逸闲彻底傻眼了。“御剑射恶鬼”,射恶鬼好说,可是剑呢?逸闲有点无奈。于是他捅捅身旁的仝长盼。 “你有剑么?” 仝长盼摇摇头。 逸闲长舒一口气,心想那就好。又问道:“那下午御剑你打算怎么办?” 仝长盼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逸闲,“我有这个。”说着伸出双手,喊了一句:“金瓜!”就见仝长盼手中立即出现了一对双锤,在逸闲面前比划了两下,“管他什么武器,能飞就行!” 逸闲看看他手里的双锤,还真的像两个金瓜,心说这家伙起名也太不用心了。看来只有自己不能御剑,逸闲瞬间失去了跟仝长盼继续聊下去的**。 吃饭时,逸闲忍不住试探别念有没有其他什么兵器能让他先用用。 “你没有兵器么?”别念问道。 “以前是有……”逸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我好久不用了,应该用不了了。你随便给我个什么都行。” 别念便将忘川长剑扔给了他。 “这是你的佩剑……”没等逸闲震惊完,别念便打断他,“你先试试。” 于是逸闲试着将“忘川”扔到空中,还没等自己跳上去,“忘川”便嫌弃的落在了别念身边。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逸闲连碰都碰不到“忘川”。 “你这剑明显不喜欢我啊。”逸闲无奈道。 “那就换了它。”别念一脸平静。 此话一出,“忘川”剑身抖动了几下。等逸闲再次抛出“忘川”,这剑果然稳稳停在空中,逸闲兴奋的跳上去,“走!”一声令下,“忘川”不情愿的往前挪了几步的距离。 “不试了,不试了!凡是神兵利器都不怎么喜欢我!”逸闲跳下来,“再说了,我用你的剑去比赛还不得被人说是作弊。”将剑还给别念,逸闲又灵机一动:“不如这样,我踩着风筝去比试好了。有人还用扇子呢,我用用风筝也不为过。嘻嘻。” “人用扇子还能打架,你拿着风筝是要送对方上天么?”别念斜眼看了一眼逸闲。 逸闲无语,蹲坐在地上双手托腮。 “你不如就试试你以前的武器。”别念提议道。 逸闲犹豫再三,又看了看太阳,比赛就快开始了,他可不想就此放弃追问别念身份的机会。 突然逸闲站起身,试着喊了一声:“龙跃。”立刻,一把漆黑的长刀出现在眼前,刀身修长,只是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一根红线从刀柄一直缠绕至刀尖,像一张网将整把黑刀束缚了起来。逸闲看着眼前的黑刀良久,才抬手握住刀柄。 “你刚刚说什么?”别念愣在原地盯着逸闲,眼睛微微睁大清冷的墨绿色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可置信。 “没说什么啊,就叫了叫这把刀啊。”逸闲看着别念一脸疑惑。 别念上前细细端详着黑刀,试探着轻轻问道:“这是把好刀,你不喜欢?为什么不用?” “我当然喜欢啊。只是……”逸闲没有往下说,转而笑了笑催促别念道:“下午的比赛快开始了,节约法力我就不御刀了,你快送我过去吧。” 别念这才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神情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把好刀!”仝长盼感叹着,“为什么缠着红线?” “我敢打赌,你一定不想见到它解开红线的样子。”逸闲应付道。 仝长盼不以为然,依旧不住夸赞这把长刀。在仝长盼对长刀的感叹中,两人轻松过了选拔。下午的比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刷下去了不少雅字牌拥有者。两人出色的表现自然也引起了不少的关注,比赛结束,便有很多人前来搭讪,都想多结交些厉害角色,说不定以后可以沾不少光。等应付完这些人,又推脱掉仝长盼的邀请,逸闲回到寒露峰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喝完粥,夏浪开始讲明天比试的要点:“明天才是这次雅集的重中之重,別氏雅集之所以每五年一次,是因为镜花秘境每五年开启一次。镜花秘境主要是幻觉,相对安全很适合雅集考核。不过并不是说就没有危险,师弟还是要小心。明天的考试内容会在进入秘境前公开。会有二十人参加,你和仝长盼自然是在这二十人之中。他是今年雅集的黑马呢。” 逸闲点点头,吃了几口点心道:“有一件事我早就想问了。” 夏浪点点头示意逸闲但说无妨。 “你和雪融师兄怎么不参加雅集?” 说罢,夏浪便笑了起来,“为了公平,雅集每个人只能参加一次。我已经参加过了,而雪融要参加下一届。” “啊?”逸闲惊讶。 “雪融修为还差一点。我的话……”夏浪掐指算了一下,“今年是第十七届雅集,我参加的是十三届。” “第十三届!?那你……” “别看我整天和雪融厮混在一起,他还不到弱冠,我已是年过半百了。他还是我带大的呢。”说着夏浪笑了笑。 “完全看不出来啊!”逸闲吃惊道。 “修仙之人本就难看出年龄,毕竟用法力便可将容貌固定在少年模样。”夏浪嗤嗤笑了起来,“不过,一直跟雪融混在一起倒是让我年轻了呢。” 不知怎么,这番话下来,逸闲倒是觉得夏浪更加可亲了。 “那师兄你觉得我多大了?”逸闲笑着问道。 “我看逸闲师弟,也猜不出年龄呢。”夏浪又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只看脸的话是个少年郎。” “再猜!” “总不会是个千年老妖吧。”夏浪开玩笑道,“不飞升的话我还没见哪个人活过别老前辈呢。” 逸闲笑了笑并没有公布答案。 第17章 镜花水月 一大清早,一群人便聚集在了惊蛰峰石碑前。这石碑上书“镜花水月”四字,正是秘境入口。终于,考官踏燕而来,立于石碑之上。待太阳将人影拉至一人半长时考官开口道:“镜中碑,碑中镜。触水破镜,镜月出。”停顿一下又说道:“今年,別氏第十七届雅集镜花秘境的考核内容便是寻找一颗夜明珠。谁先找到带出来便是谁第一。三日不出则为失败,我们会派人搜救。”说罢,考官又踏燕离去。 “诶呀,好刀,好刀!” “什么好刀?”逸闲疑惑的看着仝长盼。 “当然是考官的刀啊!好刀!跟你的长刀有的一比。”仝长盼陶醉的说道。 “这么喜欢刀,你干嘛使个金瓜锤?”逸闲无耐道。 “师父那母老虎给的,不敢不要。”仝长盼附在逸闲耳旁悄悄抱怨。 逸闲更无语了,心说你师父又不在这里,你怕什么啊。 很快,两人便发现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逸闲便摆摆手拉了一把仝长盼。 “没看大家都等着我们先进去吗,走吧。”说罢,逸闲便先一步跨进石碑之中。天旋地转,等逸闲看清楚,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溪水潺潺,林鹿饮水,虫鸣鸟叫之景。逸闲深吸几口清新之气,舒畅至极。转头找了找仝长盼,没看到便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倒是惊走了饮水的小鹿。按经验来看,应该是每个进入秘境之人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逸闲来到溪边捧起水洗了把脸,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逸闲站起身远远望去正是仝长盼在找他,于是便应了一声,对方立刻跑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仝长盼呼呼喘着气,“你说咱们去哪儿找那什么珠?” “不知道,先随便看看吧。你跑来那边有发现什么吗?”逸闲问道。 “那儿能有什么啊,跟这儿景色差不多。就多个洞。”仝长盼想了想说。 “什么洞?” “就地上一个大洞!我的天,我被弄到这儿时差点没掉进去。” “走,去看看。” “不是吧,我刚从那儿跑过来!”仝长盼不情愿的跟上逸闲。 仝长盼没有看错,那边草地上赫然有个比石磨大上五六倍的洞。两人趴在洞边往里看了看,漆黑一片,纵使逸闲自认为视力不错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仝长盼随手拿出一块银锭扔了进去,除了显示出他很有钱,并没有听到任何落地的声音。 “有意思。”逸闲轻笑一声,“是时候拿出你喜爱的金瓜锤了。咱们得下去看看。” 仝长盼“哦”了一声,迟疑一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逸闲吐槽道:“怎么?不喜欢你的金瓜锤了?” “怎么会?喜欢的很。”仝长盼说着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是这时才慢吞吞的掏出了金瓜锤。 逸闲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还是跳上了仝长盼的一只金瓜锤,两人一前一后朝洞里飞去。很快两人陷入黑暗,没等逸闲亮起火光,就感觉身边似乎有东西飘过。逸闲立即张开手掌,掌心中一颗珍珠正熊熊燃烧,随着火苗跳动的光亮,逸闲打量了四周,除了跟在他身旁的仝长盼并没有什么东西。 “怎么了么?”仝长盼问道。 逸闲摇摇头,两人继续向下。 没一会儿逸闲听到似乎有流水的声音,朝石壁上一看,四周正有水从石壁上渗出来汇成一股股小水流沿着石壁纹路向下流去。又飞了一会儿,两人才看到洞底,出乎意料的是洞底是一个水潭。 潭水很黑,看不清水到底有多深。四周也没有地方可以落脚,逸闲只得还待在金瓜锤上。正在逸闲低头认真看潭水之时,就感觉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不看还好,一看逸闲只觉得心里泛恶心。一团乌黑的头发悄悄的缠上逸闲的脚腕,缠住脚腕的部分正在慢慢变红。 敢吸老子的血?逸闲快速从腰间拔出匕首划断那些发丝,冲仝长盼吼道:“走!”话刚出口,潭水里立即垂直伸出无数的发丝朝逸闲扑过来。那家伙搞什么?逸闲挥手砍断伸到眼前的发丝,抽空扭过头从发丝的缝隙中看到仝长盼已经半个身子被拉进了水中。逸闲仔细朝潭水里一看,才发现潭水之所以乌黑,是因为其中全是黑色的发丝。逸闲决定速战速决,他抬手割掉束缚行动的一些发丝,其他的干脆不管了,艰难的来到仝长盼的跟前。 “你别管我了,逸闲兄。快走!”仝长盼一边割着缠在身上的发丝,一边冲逸闲吼道。 “我可飞不上去,还指望着你带我出去呢。”逸闲淡淡说道。接着,扔掉匕首一手插进仝长盼的身体,仝长盼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涌出来的血,又抬头看着逸闲。在仝长盼震惊的目光中,逸闲若无其事的将手在他体内掏了掏,摸出一颗珠子来。 “别装了。”逸闲把手里沾着血的珠子用水漫不经心洗了洗接着说,“走吧,送我上去。这东西还给你。” 那些发丝迟疑了一下,冲过来的势头更加凶猛了。逸闲拿着珠子的手用了点力,珠子上立即出现了一条细缝。发丝瞬间停住了所有攻势。 “我说话算数。”逸闲用手擦了擦珠子,所有的发丝都是一阵颤抖,“练成这颗珠子花了多少年,没了多可惜,以后你都要待在这个洞里了。” 陷在发丝中的“仝长盼”瞬间化作万千缠绕的发丝散去,托在逸闲脚下,送逸闲来到洞口。逸闲跳上草地的一瞬间将珠子朝后抛进洞中。那东西刹那间包裹住珠子沉入洞中。 老子就说仝长盼怎么突然变了性,喜欢起金瓜锤来了,看来再复刻一副金瓜锤确实需要拖延点时间啊,可惜这东西说错了话。 逸闲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从乾坤袋又拿出一个匕首别在腰间,幸好当初买这东西是按箱买的。逸闲正想着是继续找仝长盼还是找出口,就听南边传来一声巨兽的嘶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谁倒霉了。 等逸闲跑到地方就见一人衣服已经被抓破了,露出健壮的肌肉,一手一个金瓜锤正在与一只起码有五百年妖龄的巨兽对峙。又一个仝长盼?再看那巨兽,看起来像牛却只有三只脚,与之对应的头上也有三只角,是三足牛犀。这秘境之内竟然还有这颇具攻击力的妖兽,逸闲感叹道。这得亏遇到的是仝长盼,若是其他参赛者恐怕要有个三长两短。眼看妖兽再次冲向仝长盼,逸闲抬手飞出一刀,一刀直插妖兽眼睛。仝长盼回头正欲感谢却见来人正是逸闲,便激动地喊道:“逸闲兄!你怎么来了!?”说着就朝逸闲跑过来,跑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了还有妖兽这个事又停下冲逸闲喊道:“这东西有点能耐,你先去找那什么珠子。我解决了它就过来找你。” 逸闲抹了把脸,心说太傻了,这个仝长盼应该是真的。 刚才逸闲那一刀毁了妖兽一只眼睛,让它更加愤怒了。只见妖兽抬起两个前爪往地上一跺,低着头朝仝长盼冲过去,随着妖兽跑过来的还有大地上的裂缝。仝长盼也不躲,将两个金瓜锤交叉抵在身前硬生生挡住了妖兽冲过来的架势。逸闲这才看清,妖兽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应该是被仝长盼的金瓜锤给锤出来的。这家伙果然适合金瓜锤,一身的蛮力,根本不需要脑子。 “用你的束缚印!”逸闲朝仝长盼喊道。 仝长盼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光想着打了。”立即闪身跳出妖兽攻击范围,结了一个天罗地网,朝妖兽盖去。妖兽被网住,拼了命的挣扎。逸闲走上前去站在妖兽面前,眼睛眯起来看了一眼妖兽,一股令人窒息的魔气席卷而来,但只有一刹那,仝长盼还没来得及分辨这股力量是什么,对魔气及其敏感的妖兽立即安静下来,小声呜呜起来。 “把网收了吧,没事了。”逸闲回头对仝长盼说。 “放了它?”仝长盼吃惊道。 “它属于这里,我们不属于。对于秘境而言,我们是闯入者,它才是主人。”逸闲淡淡道。 仝长盼点点头收了天罗地网,刚解开束缚,妖兽便转头跑走了。 逸闲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你饿了?”仝长盼笑道。 逸闲抬头看看天,秘境中看不出天色,想必应该是要入夜了,“一天没吃了,你不饿么?” “嗨,我吃过了!”看到逸闲怀疑的眼神,又解释道:“我刚吃了个很大很大的蛋。”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大小。 逸闲一头黑线,难怪三足牛犀要攻击他,这家伙吃了人家宝宝。逸闲顿时为那妖兽感到无比同情。 “要不咱们再去打个猎?”仝长盼提议道。 逸闲摇摇头,“不如出去吃好的。” 仝长盼立即精神道:“你有那东西的线索了?”见逸闲点头,又催促逸闲讲一讲。 “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确认一下我的猜想。”逸闲说道。 “问呀!” “你还记得你进来前赞不绝口的‘好刀’吗?”逸闲问道。 “记得,那刀怎么了?” “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并未看到什么刀,只看到考官踏着飞燕而来。” “怎么会呢?考官踏着的就是把刀啊,哪儿来的燕子。”仝长盼托着下巴思考着。 “这就是提示。还记得考官说的考试内容么?”逸闲狡黠一笑。 “找那什么……夜明珠!对找夜明珠!”见到逸闲摇头,仝长盼着急的催促逸闲快说。 逸闲笑了笑开口道:“镜中碑,碑中镜。触水破镜,镜月出。这才是关键,其实在我们聚集在石碑前时就已经在幻境中了。夜明珠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石碑外。” “那你干嘛还头一个进来。”仝长盼没好气道。 “我不进来,那些人怎么肯进来。他们可是打算跟着我们走的。不过这秘境倒是打破了他们的计划。”逸闲摊摊手。 “那现在我们要找到那块石碑回去?”仝长盼问道。 “聪明!”逸闲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仝长盼立即起身要去找石碑。逸闲见他这幅说干就干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石碑自在脚下。”见仝长盼一脸迷茫,逸闲又解释道:“整个大地就是一整块石碑。刚才那妖兽不是踩开一道口子么?这倒省去不少麻烦。”说完便走向那道能容一人进入的裂缝,毫不犹豫跳了进去。仝长盼在身后喊了一句,也跟着跳了下去。果然等两人看清周围景色,已经来到了先前石碑的地方。 “触水破镜,镜月出。”逸闲念着,又对仝长盼说道:“找水池。” 两人找了一大圈水池也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个大坑,看样子以前似乎是个水池。于是两人蹲在坑边沉思。 “这水哪儿去了?”仝长盼问道。 “要不,你朝坑里撒泡尿看看?”逸闲提议。 仝长盼大惊,“这够我在坑边尿上十几年了!” “触水破镜,触水破镜……”逸闲跳进坑里反复念着这几句话,突然站了起来朝上看了看喊道:“我知道了!”云即是水的另一种形态!随即冲仝长盼一笑,“接下来你可能得听我的去做了。” 仝长盼点点头,按照逸闲所说,跳上金瓜锤直飞云霄,在云层中间两只金瓜锤猛烈一击,法力喷涌而出,如闪电一般笼罩整个云层。仝长盼又重复几次,在雷声轰鸣中撤下来。两人站在坑边,就见天色巨变,所有乌云笼罩在大坑的正上方,大雨倾盆,却在半空汇成一条水柱直直注入大坑之中,很快坑中水便渐渐漫了上来,看的仝长盼目瞪口呆。等坑中之水注满,水池正中,浮出一抹光亮,如倒映在水中的圆月。仝长盼飞过去将夜明珠捧了回来递给逸闲。 “这是你的东西。”仝长盼认真说道,见逸闲迟疑又补充道:“这次我算是长见识了,也不亏!” “那我就不客气了。”逸闲笑着接过了夜明珠。逸闲并没有告诉仝长盼,这次考核还有一项,即合作。只有有交流才能窥得考官提示得出先前石碑是幻境一事,而找到夜明珠后队友反目也是极可能发生的事。但逸闲他们做的很好。想必別氏雅集的真正目的是让修真届的新秀们能结交到真正的好友吧。 至此,第一,二名的成绩便公布了出来。两人离开惊蛰峰,下山好好吃了顿饭,不过介于某种顾虑逸闲乖乖喝了三碗粥,肉都给了仝长盼。 第二天,逸闲早早便醒了,他翻过身用手支撑起身子勾起嘴角看着还未起床的别念,迫不及待的想将雅集第一的牌子拿给他看。 可是他不知道,别念其实早就醒了,被逸闲这么注视了许久就算是傻子也该有所察觉了,可是他偏偏又想急一急逸闲。 逸闲果然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琢磨着别念平时也该起床了呀,便用力翻了几个身,想吵醒别念。 别念也不逗他了,便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子,清冷的面庞一瞬间转向逸闲,他稍稍歪了歪头,示意逸闲有什么事。 逸闲便迫不及待将第一的牌子举到别念眼前,嘴角勾到不能再勾,“你的身份,真实身份。” 别念看了一眼牌子也不推脱,:“别氏掌门别春寒弟子,别念。”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是你之前的身份,那个偃姓的身份。”逸闲说着,做好了随时唤出长刀的准备。 别念看着逸闲,许久又将目光转向他处,缓缓开口道:“濯缨国,偃帝之叔,宰相偃三月之子。” 逸闲睁大眼睛看着别念良久,重复了无数遍别念刚刚说的这句话,在心中默念出四个字“龙跃少爷”。 这怎么可能? 第18章 濯缨皇城 “逸闲,明天我们可能得出一趟远门。”姬破尘伸手揉了揉眼前孩子的头发继续小心翼翼的说,“可能……不回来了。” “好!”逸闲毫不犹豫的笑着答道。 逸闲自记事起就在这里生活,一间小屋用一块布隔出了卧室,屋外草棚下算是厨房。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父亲,只母亲和自己相依为命,他曾试着问过母亲几次父亲呢?每次都会让母亲黯然神伤好久,后来在邻居们口中得知父亲在他尚未出生时便去世了,他纵使心中对父亲有再多的好奇,索性也再不提父亲了。逸闲很懂事,他知道前年闹旱灾,可等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年,去年便又爆发了蝗灾,这样的日子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母亲要带自己离开也是迫不得已。 姬破尘一把搂住了逸闲,她因为卖头发而被剪得有些凌乱的碎发触到逸闲的脸,让逸闲觉得有点痒。 “出去挺好的,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呢!”逸闲脸上又荡起了少年特有的笑容。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姬破尘只轻轻在逸闲耳边说了几遍一切都会好的,便起身收拾行李去了。 逸闲便跑出去好再仔仔细细的看一看这故土。门前不远处的小河不知何时已经看得到河底的石头了。这时候本该是晚饭时间,可是每家每户都不见炊烟升起。逸闲走了一会儿来到自家田地边,里面一片狼藉。逸闲走进田地挖了挖什么也没挖出来,他不死心,终于让他在田边翻出了两个还没手掌大的红薯,便欣喜若狂的塞进了衣服里跑回了家。 姬破尘出门找儿子时正看到逸闲蹲在河边洗红薯,便打了水把红薯煮了。任逸闲说了几次吃腻了红薯,姬破尘才勉强咬了一口。两人吃完姬破尘便让儿子早早休息,自己又将行李点了好几遍才躺下。 “小扬起床啦!姬夫人咱们要走啦!”一大清早,逸闲便被邻居们的敲门声和喊声吵醒了,他揉揉眼,看天还没亮。 逸闲原来是随母姓,姓姬名扬。可是五岁那年母亲觉得姬扬这名字显得太过张扬,索性又给自己取了逸闲这个代称,让他弱冠之年便把这当做自己的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些邻居们仍旧改不过口,依旧是小扬,小扬的喊。 姬破尘已经整理好东西开了门,与门外的人说了几句便叫逸闲起床启程了。逸闲总觉得未免太突然了,他很想再跑去门前的小河里玩一会儿水,想去田间听听虫鸣,可他不想给母亲添麻烦。在睡眼朦胧中离开正好,人不那么清醒,也就少很多忧愁。 路上逸闲突然觉得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转头就看到一双大眼睛对着自己眨巴眨巴,接着只见小女孩伸出手放在逸闲面前,她掌心里是两片萝卜干。没等逸闲开口,有几个孩子便跑到前面做鬼脸,“红妹偏心,大家快看。有吃的都偷偷给闲哥哥。”其他几个孩子便哈哈笑起来。红妹的脸红彤彤的,小嘴都抿成一条线了。 “红妹是不是走累了?”说着,逸闲背起红妹,“哥哥不用吃东西也背得动我们小小的红妹。” 红妹把头埋进逸闲的肩膀,嗯了一声。 “啊,我也要闲哥哥背!”“我也要。”逸闲的衣服被孩子们抓着不肯松开。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好不好?红妹是最小的,还是女孩子,和妹妹争羞不羞哦。”逸闲笑着转身看这些小鬼们。 “小扬,别惯坏了这些孩子们。把红妹也放下来吧,她自己能走的。”林夫人说着就伸手去抱红妹。 “林夫人,没事的,我背一会儿吧。”逸闲说着,带着孩子们跑到前面玩耍去了,好让大人们能商量令人揪心的生计问题。 前些天一切还都过得去,但是后面就不那么好过了,长途跋涉和饥饿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所有人。冬去春来,春去夏至,等秋意渐凉,初雪飘零,一行人终于到了濯缨国皇城,可就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他们在皇城门外驻扎,等待着可以进城的机会。与皇城一墙之隔,便足以支撑起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只要进城一切就都会好的。 濯缨国因为拥有一条水清足以濯缨的河流而得名,皇城便依河而建,流经皇城的部分河流又被叫做天河,景色甚美。逸闲站在城门下,他很早就梦想亲眼看一看天河日出,没想到真正来到皇城竟是这番情景之下。 最终经过多方打探,一行人决定分头进城。逸闲跟着母亲,跟随在一个商队后进入城内,在检查通关文凭时,姬破尘适时的将手上的玉镯塞给官兵,母子二人算是真正进入皇城内了。这时候已过晌午,姬破尘便带着逸闲一路乞讨来到天河岸边。等二人坐下,太阳便已经收敛起了大部分光辉,将层云染上了橘红。姬破尘把讨来的饼分给儿子,两人依偎着一边啃饼一边欣赏天河美景。这在后来的岁月里,一直是逸闲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后来姬破尘找了个帮人卖菜的活,赚不了多少钱,但总归不至于天天饿肚子了。一天姬破尘收摊儿时遇到了一个来捡剩菜的女人,等那人一抬头,才发现正是一起逃难过来的林夫人。林夫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找到了住的地方。逸闲很开心,他和母亲终于可以不用每晚找犄角旮旯借宿了。 等两人到地方才发现这是某户大家外墙的一处,这户的夫人平时乐善好施,因此,官兵也不敢来赶人。一起过来的好几家都在这里落脚了,几个简单的屋棚围着一颗大大的梧桐树。一看到逸闲,几个孩子便一股脑涌了过来抱着逸闲不放。逸闲只好抱抱这个放下,又抱抱那个放下。红妹更是愣了好几秒才哭着冲过来,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等母子二人安定下来,已经是夏末了。逸闲每天早晨去山上砍柴,下午带孩子们玩耍识字,日子也算过的惬意舒适。 一日深秋的午后,逸闲正带着孩子们在金黄色的梧桐树下丢沙包玩,也许是玩的太开心了,孩子们有些忘了分寸。一个沙包猛地飞过来正中了红妹的眉心,只听“哇!”的一声,红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于此同时,孩子们都听到头顶上方传出的一声“小心!”。逸闲跑去将红妹抱在怀里,看了红妹没有受伤,又安慰了红妹几句,才抬起头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一个孩子朝着旁边高高的围墙喊了一句:“你是谁?”大家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红妹也止住了哭声。逸闲就见到一个约莫七岁左右的孩子趴在围墙上正往这边看。 突然被发现,那孩子显得有点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眼睛无助的向下看去。 “谢谢你呀。”逸闲抬头冲着那位不知什么缘故趴在围墙上的孩子笑了笑,“多亏了你的出现让红妹的痛痛都飞走啦!你说是不是呀,红妹?” 红妹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被砸中的事,似乎感觉了一下并不痛了,便点点头又将脸埋进了逸闲的肩头。 围墙下,孩子们又嬉笑了起来。趴在墙上的孩子睁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逸闲,脸似乎更红了,刷的一下溜下了围墙。 后来,逸闲便经常看到他趴在围墙那边往这边看。看那孩子的着装,说不定就是隔壁偃家的小少爷。那小少爷看着他们玩的开心,也忍不住的笑,仿佛自己也参与了这场游戏,分享了这份快乐。后来,小少爷常常偷偷给他们送点心吃。起初他用一个栓了绳子的篮子从墙上放下来,可是孩子们不敢去拿,怕外出赚钱的大人们回来后批评他们。后来小少爷便换用了鱼钩,将点心放下后抖一抖便将点心留在了下面。孩子终究是孩子,很难抵抗得了美味的诱惑。当小少爷说点心是家里剩下的,不吃便浪费了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拿着吃了起来。 “哥哥你不吃么?”小少爷趴在围墙上显得有点失落。 “我不饿啊。”逸闲笑着说。 “你不喜欢吃点心么?”小少爷小心翼翼的问。 “喜欢啊,你送的点心特别好吃。”似乎是看出了小少爷的担忧,逸闲补充道,“他们还小容易饿,等他们吃饱了,我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后来,这位小少爷送的更起劲儿了。逸闲都快觉得,自己在孩子们心目中的位置快要被小少爷代替了。不过爬高上低总归危险,逸闲劝了好几次也不行。终于有些天不见这位小少爷了,逸闲开始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被家人管教了,不见他爬高上低的也是件好事。 转眼便是又一年春,逸闲背着柴往家走,刚拐进那条小巷子,便见一个身着深蓝色绸缎华服的孩子不停朝里张望。似乎是听到了背后的声音,那孩子转过头来,逸闲上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番。这不正是偃家的小少爷么!第一次看到这位小少爷不是趴在围墙上,逸闲一时还有些不习惯。逸闲发现他虽比同龄人高一些,但是脸看上去要嫩很多,皮肤很白,水灵灵的,逸闲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想要掐一把小少爷脸蛋儿的冲动。 转头看到正是逸闲,小少爷双眼闪烁了一下,兴奋地跑到逸闲面前站住,满眼期待的抬头望着逸闲。 “你怎么跑出来了?”逸闲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再次见到这孩子逸闲打心底里觉得开心,但不免又担心起他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哥哥你猜我怎么到外面来了?”小少爷眨巴着大眼睛。 “嗯……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怎么会呢?”小少爷满脸自豪,“我可是在家老老实实读了三个多月书才让母亲大人同意我一周出来玩耍一次的。” 难怪逸闲前些日子没有见到小少爷,原来在下功夫啊。 “那……我们等会准备玩藏猫猫,你要一起来么?”逸闲刚说完,就看到了小少爷眼里的星星,接着就见他拼命的点着头。 “十,九,八……三,二,一!开始抓人喽!”逸闲一放下手,就看到梧桐树后露出的深蓝色衣服。无奈的摇摇头,逸闲决定先当做没看到。等人抓的差不多了,逸闲才绕到树后,只见小少爷正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逸闲觉得好笑,便悄悄附到他耳边,“抓到你了!”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小少爷一跳,他啊的一声便向后倒去,逸闲立刻伸手接住了他,这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小少爷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跟着笑了起来。 下一把轮到第一个被抓住的红妹来数数,大家一下子四散开来。逸闲一闪身躲进了一口大缸中,透过缸身的裂缝,逸闲看到小少爷正没头没脑焦急的四处乱串,听到红妹已经开始倒数三二一,逸闲立即直起身,伸手将刚好徘徊到缸边的小少爷抱进缸里。 陶缸很大,但容纳两个人还是局促了些。为了不让小少爷的衣服被弄脏,逸闲便将小少爷搂在怀里。逸闲一低头,却发现小少爷眼睛瞪得大大的,脸红扑扑的,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一摸,小少爷的脸更红了,确定没发烧后逸闲不禁感叹:富家少爷都这么爱害羞么? 红妹在周围转了几圈都没发现两人后,终于有些着急了,让被抓到的小伙伴一起找还是没找到。估摸着红妹的耐心要到极限了,逸闲适时的站了起来做投降状,等抱出了小少爷后,便蹲下摸摸红妹的头表示安慰,这时逸闲发现小少爷一直盯着红妹,直到听到巷子外传来呼喊“龙跃少爷”的声音,他才一脸惊慌失措的和大家道了别,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什么嘛,这小鬼还不是瞒着家人跑来玩的,他原来叫龙跃么?逸闲心想。 这一章又穿插到了逸闲的回忆,逸闲曾经也是个好宝宝,当然现在也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濯缨皇城 第19章 星夜阔谈 后来,基本每周,小少爷都让陪同外出的仆人去买他爱吃的东西,他就可以跑去和逸闲他们玩一会儿。一天逸闲砍柴回家发现气氛有些不一样,便边整理干柴边问姬破尘道:“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出什么事了么?” “早上有人来寻人。”说着姬破尘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叹了口气看了看隔壁的围墙。 逸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寻什么人?” “隔壁偃家的少爷丢了。” 逸闲心里咯噔一下“哪个少爷?” “偃家就一个少爷。我听说他还给你们送点心吃呢,是个好孩子……” 逸闲已经听不进去别的东西了,他焦急的问:“怎么丢的?哪儿丢的?” 见到儿子这般模样,姬破尘也有点着急了,语速也不由自主快了起来,“刚听有人说是被南山那边的山贼绑了去,想当人质换钱。我见偃府已经派人往南面去送钱了。” 逸闲略一思忖,停下手中的活对姬破尘认真地说:“今晚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我得出去一趟。” 姬破尘早已看出了儿子的意图,虽然担心可也了解儿子的性格,并未表现出过分的担忧,只是拉了拉儿子的手道:“路上小心。” 逸闲冲母亲点了点头,便收拾包裹离开了。 虽然偃府已经派了许多人往南山,但南山是座野山,逸闲经常到山上砍柴,对上山的路还是熟悉很多的。况且去那么多人保不准发生争执,从而伤了小少爷。逸闲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抄着近道往山中走去。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后,逸闲才循着山中的一点火光摸到了寨子边上。虽说是个寨子,但其实更像一个大一些的人家,几间茅草屋,一个大院子。大门边上有个放哨的人,里面有人吃喝的声音。这个地方确实难找,看样子偃府的人还没有找来。 因为地方不大,逸闲绕到众人吃饭的屋外,便听他们的夸夸其谈,什么有了钱包养几个水灵灵的姑娘,什么要出去买个官来当等等。最后逸闲终于听到他们提及了小少爷。 “拿到钱后确定要把偃少爷撕票么?” “他可是看到我的脸了。等他们带着钱来了,他们给钱,我们给钥匙。呐,你得先去埋伏在路上,等我们撤走,你放箭杀了那孩子来跟我们汇合。” “得嘞!” 说罢,几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瓷杯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逸闲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便趁着众人欢饮的时机,潜进寨子,由于地方不大,逸闲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房间。他来到窗前,从缝隙往里看去一片漆黑,似乎有呼吸声。确定周围没人后逸闲试着轻轻敲了几下窗,就听里面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了句谁。逸闲放下心来,他既然能这样说,说明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山贼们似乎很有自信,并没有派人在附近巡逻。于是逸闲从包袱里拿出小工具,从缝隙伸进窗户里,一点点挪动窗栓。等逸闲悄声跳进屋子,便立即对绑在床上的龙跃少爷嘘了一声,小少爷便会意,一声也不吭。 等解开绑着小少爷的绳子,确定四周安全后,逸闲小心的将龙跃抱到窗沿上,待自己翻出去后又将他接下来。小少爷全程一声不吭的紧紧跟在逸闲身后。就在两人快要离开寨子时,有几个人吃饱喝足的山贼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看方向应该是去确认龙跃少爷情况的。逸闲眼疾手快的拉着龙跃躲进稻草堆后,由于抓着小少爷,逸闲才发觉他一直在发抖,于是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龙跃少爷不见了,逸闲得赶紧带人离开这里。于是,等那几人稍一走远,逸闲便示意龙跃少爷开始行动。两人快速的猫着腰从他来时的路离开。 可是没想到正好遇到吃完饭牵着狗巡逻至此的一个山贼。三人竟然是打了个照面。山贼身边的狗冲两人狂吠几声便要冲上来。那山贼也回过神来,立刻松开狗绳。冲两人吼道:“站住,不然我让狗咬死你们!” 小少爷显然是被那狗的叫声给吓住了,逸闲拉起他的手便朝后奔去。可是两条腿的终究是很难跑过四条腿的,何况逸闲此刻还拉着一个小孩儿?说时迟那时快,逸闲转过身麻利的将龙跃少爷背在身上,与恶犬赛跑起来。 “哥哥,不止一只狗在追我们!”小少爷趴在逸闲的背上焦急地说道。 他话音未落,逸闲便感到身旁树丛里窜出一个黑影,朝这边扑过来。逸闲见躲不掉,便转身一把将小少爷护进怀里。紧接着是动物的犬齿嵌进肉里的疼痛,逸闲放开搂着小少爷的手,握成拳头,一拳砸在死死咬着自己右臂的黑犬身上。那狗吃痛嗷嗷直叫,逸闲趁机立即又背上小少爷跑进林子里。 感觉四周似乎安全了逸闲才慢慢停下来,他放下小少爷确认他安然无恙,才借着夜色拉了拉外套,将自己手臂上被咬的骇人伤口掩盖起来。两人走了一会儿,逸闲转身看到小少爷已经喘的直不起腰了,便又背起小少爷继续往前走着。 逸闲知道山里有一个废弃的木屋,没什么人知道应该很安全,便背着小少爷朝那里走去。没多久逸闲觉得衣领有些湿润,他突然意识到龙跃小少爷还是一个孩子,他刚才逃跑时的成熟表现都让逸闲暂时忘记了他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别的孩子想必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泣不成声了吧,小少爷硬是忍到了现在,而且连哭也是安静的。虽然出生于富贵人家,但龙跃丝毫没有骄纵之气,小小年纪便过于懂事了,这让逸闲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孩子,原来穷人和富人的孩子都不能活的像个孩子。于是,逸闲边走边轻轻哼起了小曲,很快背上孩子的呼吸均匀起来,似乎是睡着了。果然是小孩子,逸闲笑着想。 将小少爷安置好,生起篝火,逸闲拿着两个饼放在火边烤着,刚想叫小少爷起来吃东西,却发现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默默盯着自己。 “怕我吃独食呀?我这刚烤好就醒了?”逸闲笑着说道。 龙跃少爷摇了摇头,爬了起来接过逸闲小心包好的饼。就这样,两人围着篝火默默啃着饼。 “今晚委屈你一下,我们得先住这儿了。明天天亮了我送你回家。”逸闲终于忍不住打破这沉默。 小少爷依旧是点点头。 “那吃完就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走很长的山路呢。” 小少爷依旧点头。 逸闲发现小少爷眼睛总是不自主的看着自己脏掉的衣摆似乎有心事。 “刚才光顾着跑了。这么好的衣服都脏了。”逸闲惋惜的说道。 “母亲会骂我的。”小少爷垂下眼帘,声音中带着委屈与担忧。 “没事!多大点事呀。你脱下来,我让他明天就变得干干净净的。”逸闲拍着胸脯保证。 小少爷半信半疑的脱了外套给逸闲。山里的夜依旧很凉,逸闲便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小少爷盖上,拿着衣服便出去了。屋里的小少爷盯着逸闲衣服上的一块血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离木屋不远有条小溪,溪水很干净。逸闲捡了几个皂角蹲在河边仔细的揉搓起衣服来。等逸闲回去,发现小少爷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添了柴,坐下烤起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逸闲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撑着衣服的手也已经像灌了醋一般,酸的不行。于是准备换个姿势提提神,结果就瞥见小少爷又一次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火光照的他小脸红红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像秋天夜空的星星,即使盖着逸闲的粗布衣也压不住他身上的贵气。逸闲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少爷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他可真像一只猫啊,逸闲心想。 “我可以也叫你闲哥哥吗?” “当然。”逸闲看着他点了点头。 “哥哥该休息了。”说着,小少爷往里挪了挪,掀开盖在身上衣物的一角。 逸闲觉得有点好笑,这衣服盖在他身上刚刚好,再加上自己简直像拿一杯水去浇菜地了。 于是忙说道:“我不累的,也不冷。不是哥哥给你吹牛,我身体好着呢,从来没生过什么病。”说着举了举胳膊,亮出自己的肌肉,却发现正好将伤口暴露了出来。逸闲看到,小少爷的眼睛一瞬间便暗了下去,于是又连忙放下手臂。 “都怪我。”小少爷难掩眼中的失落,他将脸轻轻埋进逸闲的衣服之中。 “怎么会怪你呢?”逸闲忍不住又伸出手揉了揉小少爷的脑袋,“这些都是小伤,哥哥已经是大人了是不怕的,可是龙跃还是孩子,小孩子是不可以受伤的,知道吗?”逸闲的语气很温柔,“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心情好伤口就好得快,所以我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小少爷点了点头,“那我长到哥哥这么大也可以保护别人吗?” 像龙跃这样的贵族怎么会有机会去保护别人,不过逸闲还是点点头,“龙跃以后一定会是个男子汉的。” 小少爷眼中又燃起了亮光,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闲哥哥经常来山里么?” “对啊,我来山里砍柴,梧桐树那边大家都要用呢。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这边,这间屋子就是以前发现的。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到这里躲过好几次大雨呢。”这孩子平时话不多,逸闲倒是很乐意多和他说些话。 “那……闲哥哥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小少爷认真的看着逸闲问道。 “我啊……”逸闲抬头想了想,他并不打算敷衍眼前的小家伙,“我想当将军。”说完,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回答多少有些痴心妄想了,毕竟他这样的逃难者能吃饱就不错了,于是自嘲的笑笑,接着道:“很好笑吧。” “一点也不!”小少爷认真直视逸闲,“我觉得闲哥哥一定可以的,哥哥可是救我出来又能背着我走这么久山路的人。”说完,顿了顿又认真道,“是很厉害的!” 逸闲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小少爷的头发,“龙跃少爷说的没错,以后我一定是大将军。” 小少爷也笑了,“那哥哥为什么想当将军?” 逸闲犹豫了一下,“因为当了将军就能保护国家,保护皇城,保护家人。”又添了些柴火,逸闲接着说,“我的家人们都在这个国家生活,我们来皇城的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好心人,没有他们,我们也许就走不到今天。而且,在皇城我又遇到了你。这一切我都想好好守护,这一切都值得我好好保护。”逸闲现在想起这些话就感觉羞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怎么自己当年就能这么不知羞耻?但当时逸闲确实是这么想了。 小少爷愣愣的看着逸闲,眼睛里竟然有欣赏的意味,“父亲从小教导我读圣贤之书,将来像他辅佐偃帝一样辅佐太子。将来,我若为丞相,你若成将军,定要一起守护这个国家!待你我位高权重之日,不得有二心,需一心为国为民。” 贵人家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想想同样年龄只想着掏鸟蛋的弟弟们,眼前的孩子心中已经有了江山社稷。逸闲觉得此刻实在不应该再把眼前的孩子当做小孩儿来看。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很多话逸闲从来没对别人说过,包括他的母亲,但是今晚,也许是天太黑,夜太静,逸闲对着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说了很多。 待第二天,逸闲早早收拾了行李,叠好了小少爷的衣服收了起来让小少爷先穿上自己的将就一下,等到了山下再换上新衣。 还未到偃府,小少爷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向前冲去。逸闲远远看到小少爷扑进了一个衣着考究一脸着急的妇人怀里,那妇人紧紧抱住龙跃。等龙跃少爷拉着母亲找逸闲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后来逸闲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小少爷。 又是一年深秋,正在帮着编篮子的逸闲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又见到小少爷趴在围墙上,看小少爷似乎有所顾虑,逸闲便也搬了梯子爬上去问小少爷怎么了。就见龙跃少爷吃力的递过来一个被红色金丝绒布裹着的棍状物。 逸闲接过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第20章 流离失所 “你拆开看看。”小少爷满眼期待。 逸闲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揭开,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把长刀。逸闲爱不释手,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抬眼疑惑的看向龙跃。 “送未来的将军。”小少爷一脸得意。 看出逸闲想要拒绝,小少爷立即说道:“既然要做将军,就要上战场,上战场就要有武器。这个是我家里兵房淘汰的,丢掉还不如给需要它的人。” 逸闲看得出这是把上乘的好刀,而且很新,就是这皇城之中,能打造出这样刀的也不会多于两个人。长刀刀刃锋利,线条流畅,整把刀朴实无华,刀身上常见的华丽纹饰一概没有,似乎是为了隐藏此刀不凡的出身。逸闲看出这刀定是小少爷费了心思的,他既想把最好的东西给逸闲,又怕这东西会给逸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找人特地打造了这把不带任何纹饰的刀,以隐藏其皇家身份。 逸闲不忍心点明,而且,逸闲是打心底里喜欢这把刀,于是便狠狠心答应着收下了。此时,突然有人喊着少爷跑进别院,小少爷催促逸闲快走,于是两人纷纷离开,逸闲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龙跃。 逸闲见到的那位姿态不俗的妇人带着一个家仆和一队士兵来到梧桐树下。那个家仆指着还在教小孩子识字的逸闲,“就是他!”话音未落,两个士兵便将逸闲按倒在地,那仆人接着说道:“就是他,我看到他引诱龙跃少爷。少爷以前总往外跑肯定也是因为他。说不定,那次少爷被抓……”仆人没有往下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逸闲将脸抬离冰冷粗糙的地面看向那位妇人,妇人并未理会逸闲的目光。姬破尘急忙跑出来为孩子辩解。逸闲看到母亲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他又说不出话。因为小少爷被抓的确是因为出来和他们玩,如果逸闲一开始拒绝就不会出这种事,这件事逸闲一直耿耿于怀。 “不用说了,我也不想追究谁错谁非。你们……”像是下了决心,妇人狠狠闭了闭眼,“你们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说罢便离开了。 “听到没有!三天后这个时辰我带人过来查看,要是还有人在这里,我可就不客气了。”主子走后,家仆便气焰嚣张起来,他双手掐腰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 姬破尘有些难堪,她扶起儿子,伸手抚了抚逸闲额前散落下来的黑发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便起身去和其他人解释。 那天下午梧桐树下很安静。但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第二天一大早,逸闲还没睁开眼,就听到木棚外有人在哭闹。 “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们是亏欠你和你儿子了么?我们就想安安稳稳的生活,我就想我和女儿有个能睡觉的地方,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们有什么错啊,要跟着你母子俩活受罪!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你们来这里!” 接着是不断的抽泣声和摔东西的声音,还有稀稀落落低低的指责声。 “对不起……我……”逸闲听到了母亲的声音,眼泪一瞬间溢出了眼眶,他拉了拉被子好把头埋进去。 “逸闲他不是那样的。我儿子什么样你们最清楚了,他……”似乎是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儿子,姬破尘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儿子?那个丧门星。你男人都被这小子克死了,你现在还想拉我们陪葬?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让你儿子离我们孩子远点!” “就是,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唉,破尘啊,赶紧带着你儿子走吧。” “你们谁敢说我儿子!?你们谁敢!?”姬破尘这一声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缩在被子里的逸闲。就听姬破尘接着用气的发抖的声音说道,“我儿子平时对你们什么样你们倒是忘得干净!少把天灾**怪到我儿子头上来。你们说我可以,少拿我儿子说事!” “好言劝你你怎么不听呢。”一群人指指点点起来。 逸闲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抹了抹眼泪,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出木棚。见逸闲出来,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姬破尘看到儿子出来,忙转身护在儿子身前。逸闲用手轻轻拨下姬破尘的手臂站到前面,“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责任,你们不要难为我母亲。” “诶呀,你瞧孩子说什么呢!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会难为谁呢?” “是啊,我们大人们就是早起商量点事。你别误会。” 逸闲看着这些伪善的嘴脸,根本想不到这会出现在打小和睦相处的人们脸上。这一刻,逸闲似乎被硬生生拖出了母亲为他建造的完美世界,第一次真切的被乌云笼罩了。 “如果我和母亲离开能让大家继续住在这里,我们肯定会走的。不过,昨天大家也都听到了,偃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们所有人离开。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大家,但是我真心希望最后几天里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 “你说的容易。”有位妇人忍不住蹲在地上抽泣起来,“这种好地方上哪儿去找啊。我儿子他还小啊……” 大家面色都不好看,逸闲也垂下眼帘,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用自己的命能弥补这次错误,逸闲一定会毫不犹豫交出去;如果一开始没有搭理龙跃少爷……可惜没有如果。小少爷更是没有错的,再来一次,逸闲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所以,逸闲一点也不后悔。可是,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难道自己真如大家所说是个丧门星? 这时,姬破尘对着大家鞠了三躬,揽着愣在原地的逸闲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等行李都收拾妥当,姬破尘过来抱住儿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脑,“你很好,你永远是我的好儿子,是我的骄傲。”姬破尘顿了顿,缓了缓情绪,“记住,别人的质疑都是风言风语,你要大胆的去走自己的路。” 逸闲在母亲怀里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们傍晚就要走了,逸闲有点舍不得孩子们,他远远的看到几个孩子蹲在草垛旁玩耍,便想走过去和孩子们道个别,但他刚一伸脚就顿住了,他想起了上午那些人说的话。他远远的看着孩子们,那些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纷纷看向这边。犹豫再三,有几个孩子起身跑开了,有几个甚至还回头瞪了逸闲一眼。逸闲只觉得像一根根木刺直直的扎进心里。 “赶紧走啊,你母亲又要打你了。” 听到有人喊红妹,红妹犹犹豫豫杵在原地,望着逸闲。 逸闲此时既希望红妹过来,又希望她千万不要过来。 终于,红妹深深的看了逸闲一眼,跟着其他孩子们跑走了。 逸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这里他没有什么挂念了。 没记错的话,后来,母亲姬破尘没有找太多活干,抽出了很多时间陪着逸闲,她常看到逸闲晚上在灯下偷偷抚摸着那把刀,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逸闲觉得,这段时间母亲好像常常看着他发呆,那神情,似乎是只要一眨眼就怕逸闲消失了一样。 姬破尘把逸闲叫到身边,递给逸闲一个亲手缝制的红色的发带。逸闲撒娇般让母亲帮忙戴上,很是喜欢。第二天,逸闲睁开眼发现母亲不见了,他四处找了找,还是不见母亲踪影。于是便坐下来等,可是等到太阳落了山,也没见母亲回来。逸闲慌了,他开始发疯般四处找,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这样的日子逸闲过了两个月,没日没夜的找。终于逸闲累了,他又回到母亲离开的那个地方,他看到母亲留给他的钱,说实在的,逸闲都想象不出母亲到底是怎么攒到这些钱的,他其实早就意识到母亲兴许是离开了。难道这个世界上,最后连母亲也不要他了么?还是母亲出事了?不,他宁愿是第一种可能。就这样,逸闲像是失了魂一样靠坐在墙边,有人施舍他便吃一些,路过的行人都觉得这可怜人八成是傻了。更多时候,逸闲就是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奇迹的是,三个月后,他依然活着。饥饿和寒冷似乎都夺不走逸闲顽强的生命,也许是命不该绝吧。逸闲这样想着,突然站起了身,背起了行囊,现在,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他挂念的了。 逸闲一步一拖,不知不觉来到天河岸边,他和母亲一起啃着烧饼看日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逸闲坐在河边,发现自己的倒影竟显得如此狼狈。他什么也没有了,可是今天的落日依旧很美。 天很冷,他清早在河边洗漱了一番,把自己弄得有了些人样。转身背着刀向兵营走去。 后来他再次见到龙跃少爷是什么时候了?逸闲思索着。应该过了有十年吧。逸闲当时已经是仙界的一员了。一日他终于逮到机会问一问濯缨国的情况了,一个仙友告诉他,濯缨国已经灭国了,皇室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逸闲便趁做任务之便到凡间查看,原来的偃府已经是一片废墟,梧桐树倒是还在,不过树下什么也没有了。逸闲在茶馆喝茶时,听邻桌讲了不少事。 “嗨,你说前面那个偃府啊!?那可太惨啦。你是没见到,全家上上下下都被杀了,死的太惨了。那家的夫人整日行善,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唉!你说人死都死了,偃府的老爷,夫人还有他们刚成年的儿子都被吊在偃府门前示众呢!太惨了!” 逸闲心里咯噔一声,“你看到了?” “看到了啊!挂了半个多月呢,都臭了。你问问这附近的,谁没看到啊。” 逸闲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说道:“尸体呢?” “嘶,后来一个前国大臣看不下去,对新帝美言几句便让人给埋南山了。真是太惨了,以前偃府……” 逸闲顾不得他后面的感叹,扔下茶钱奔去南山。一路问,一路找,逸闲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了要做什么,他只是拼命的想抓住自己和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一点联系。 今年夏天很热,逸闲一路看到许多干枯的农田,这让他想起了家乡。不知在山中找了多久,逸闲终于看到了一个土堆。走进,才看到这墓其实是有石碑的,可是不知是被谁打碎了,逸闲将石块拼在一起,赫然就是偃氏之墓。碑上并未刻具体所埋何人,但经过逸闲一路打听,应该就是偃府的老爷,夫人以及龙跃少爷了。他们生前是多么高贵的人,死后却被草草埋进一个土坑之中。逸闲擅自动用了法力恢复了石碑原貌,立在墓前。弄好这一切,逸闲突然发现土堆边有一点绿色,蹲下细细看去是一株车前草。大旱之时,野草的命倒是比庄家硬多了。 “若是人之生命也能如你一般就好了。”说着,逸闲解下腰间的水壶,将水顺着车前草的茎倒了下去。 龙跃已经死了。 第21章 雅集第一 别念给出的答案是逸闲万万没有想到的。 难道他真的是龙跃少爷? 不可能。偃家被屠了门至少是一半濯缨皇城百姓都看到的。 那他又为什么要冒充龙跃少爷?那个刚刚成年的可怜孩子。 千年前的这个身份被他说的很详细,难道龙跃少爷大名叫做偃洛?逸闲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呼吸急促,此刻只想逃走。对,逃走!得御剑离开寒露峰。等等,御剑,自己是不是在别念面前叫过长刀的名字“龙跃”? 想到这里逸闲腾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立即伸手掩面转身蹲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现在是走不了了,现在想死。 等等,也说不定他根本不是龙跃少爷。他不是灵修嘛,一个开了灵智的植物怎么会跟人挂钩? 自己真是被吓傻了,逸闲自嘲的笑笑,长舒一口气。濯缨国、偃三月、偃洛这些名字兴许就是他生出灵智时听路过的行人讲的吧。毕竟灵修化形的时间很漫长,也许在漫长的岁月里,它早就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灵修。 “你没事吧?”别念看到逸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疑惑,他上前想看一下逸闲到底怎么了,手还没拍上逸闲的肩膀,逸闲便触电一般跳了起来。 “拿了第一不能骄傲,我得继续努力!”接着头也不回夺门而出,“我去绕寒露峰跑几圈。” 别念看着还晃动着的竹门愣了一会,轻轻摇摇头嘴角不由自主向上提起。 我跑什么?逸闲终于在一处僻静之处停下来,随手拽了几片叶子拿在手里揉搓着,坐到石头上。 久远的记忆一旦决堤,便很难收回去。 逸闲发着呆,龙跃少爷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有那么一瞬间,逸闲倒是希望别念真的就是龙跃少爷。 但当人面叫龙跃长刀的名字真的很丢人!我活了这么久丢人的事干的还少么?淡定淡定,逸闲在心里开导自己,顺便做了几个深呼吸。那天我声音好像不怎么大,他应该没听清吧……再说了他也不可能是龙跃小少爷,人和植物自己还是能分清的,况且小少爷多可爱啊,他?逸闲脑子里出现一张别念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冰山脸,嘁了一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少爷再怎么长残,也不可能变成别念这幅样子。而且…… 龙跃少爷已经死了。 经过一会儿的自我心理疏导,逸闲感觉呼吸通畅多了。回过神来,逸闲不禁好奇起来,别念身为一个天之骄子到底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冒充早已灭亡的濯缨国贵族,而且恰巧还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是巧合?还是仙界派来试探自己的?提及龙跃少爷,逸闲其实是心中有愧的。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调查他。 他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天上点点星光,感受着微风拂面,瞬间扔掉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正在逸闲一个人怡然自得之时,一个焦急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啊!逸闲师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别雪融边跑边喘来到逸闲跟前,撑着腿又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你赶紧跟我去一趟谷雨峰!夏浪等着你呢。”说着便来拽逸闲的衣袖。 “干嘛呢这是,这么急。”逸闲疑惑道。 “不急不行啊,你可是拿了雅集第一呢。”雪融又催促了几声,“明天是嘉奖仪式,你这身衣服可不行。” “我衣服怎么不行了。”逸闲装作不满抖了抖衣服的下摆,“我这衣服袖口紧束,方便行动;裤子往靴子里一扎,潇洒自如;一身深蓝,证明我低调。没什么纹饰则证明我穷,方便讨饭。你怎么能说我这衣服不行呢?” 雪融实在没心思跟逸闲在这里斗嘴,只能强拉硬拽,“快走吧,明天就要用,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尺寸呢。” 逸闲也不逗他了,便让他带自己去。等踏上雪融的剑,雪融忍不住问道:“‘御剑射恶鬼’时我看师弟你是有长刀的,怎么不见你用呢?” 这下好了,逸闲刚才努力忘掉的记忆片段又找上门来了。 “那个啊……你别念师兄临时给我用的。比完赛还他了。”逸闲心虚道。 “哦,那你得赶紧找个趁手的才行。” 逸闲拼命点了点头,才想起来自己站在雪融身后,又嗯了一声。 跟着雪融来到了谷雨峰制衣堂。逸闲站在门外就感叹了一句別氏真是好大的手笔,制衣堂规模宏大,刚才站在雪融剑上,远远就看到四个连在一起的建筑,中间正是制衣堂大堂,大门之上悬挂红木招牌“別氏制衣堂”,两旁两片桃木分别书写“一年四季春常在”“万紫千红穿满身”。 跨进高高的门槛,大堂之内足足能容纳近百人。西面的墙上摆满布匹,令人眼花缭乱。东面墙上则挂满大大小小不同样式、不同规格的成衣,可以应付任何场合。 逸闲刚跟着雪融踏进大堂,夏浪便放下手中的册子冲逸闲招招手。逸闲还未走到跟前,夏浪便又举起册子给逸闲看了不下三套衣服。逸闲瞄了一眼发现都是宽袍大袖,眉毛不禁微微皱了皱。 夏浪似是看出了逸闲的疑虑,开口道:“逸闲师弟,这衣服也就明天那种正式场合穿穿,平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不是浪费钱么。”逸闲嘟哝道。 “正式场合的衣服还是得有一套的。”夏浪笑着说。 “那就劳烦师兄费心了。师兄看着给挑一件吧。” “嗯……”夏浪拿起册子比在逸闲身前,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那就这件吧!逸闲师弟穿白色一定好看!布料就要左上方第三行第七个,再融一套上品灵石。” 跟制衣堂的人交代完,夏浪和雪融又拉上逸闲去量尺寸。别念这才知道正堂后面的屋子是给人量身、密谈用的。光是量身就好几间房,逸闲不禁问夏浪:“你们別氏连量身都搞这么大排场的么?” 此言一出,夏浪和雪融都笑起来。看到逸闲一脸疑惑,雪融忍不住开口道:“嗨!师弟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制衣堂又不光光是给別氏弟子制衣的。不光是这制衣堂,还有小满峰的一笑堂等可都是对外窗口呢。不然你以为別氏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夏浪又补充道:“还有啊,是我们別氏,以后别再你们你们的了。” 逸闲笑着搓了搓耳垂一连说了三个是才道:“下次不会了。” 雪融送逸闲回寒露峰,逸闲还在怀疑明天要用的衣服只一个晚上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不过他也不在意,做不出来穿自己的赚的一身舒服。 回到寒露峰的逸闲站在竹屋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刚刚压下去的思绪在与别念一墙之隔时又一次涌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面对别念时会不会忍不住直接上前问他为什么要冒充龙跃,问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可是他又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于是逸闲透过屋里人给他留的门缝偷偷看了看里面的别念,他看到别念和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看书,他的神情很专注,一切显得都是那么宁静,宁静又美好。 逸闲心中的无数念头在看到书桌前别念的这一刻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逸闲就这样伫立在门口久久没有推门进去。倒是别念突然开口了。 “衣服订好了?” 见别念依旧翻着书,逸闲突然觉得会不会今天他告诉自己的不过是他随便在书中找的一个身份,来逗自己的。于是逸闲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 一阵沉默。 逸闲看着别念的背影出神,心想龙跃少爷长大成人应该也是这般高,也是这般清新俊逸吧,不过性格一定可爱多了。 想到这里,逸闲的眼神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惜自己却从未见过。 似乎是感觉身后没了动静,别念便开口道:“早点睡吧。” “你也是。”逸闲心不在焉随口回道。 逸闲躺上床胡思乱想着很快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发现天还是黑的,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结果余光一瞥发现别念根本不在。于是逸闲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现在不想放过任何别念可能露出狐狸尾巴的机会。于是逸闲决定假装起个夜看看别念到底去干什么了。结果刚一打开房门,就见别念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远方。 这人脑子有病吧,逸闲心里蹦出这句话。 听到有动静,别念也转过身来,“你怎么起来了?”他墨绿色的眼睛映着月光,高束的马尾随风轻轻拍打着脸颊,别念只穿着单衣,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很白,“我吵到你了?” 逸闲双手交叉挑着眉看向别念,“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发什么神经?” “睡不着。”别念淡淡道。 “那跟我可没关系,祝你等会儿睡着。”逸闲准备回去。 别念抬眼看向逸闲,“谁说跟你没关系?” 逸闲睁大眼睛赶紧撇清关系,“我可告诉你,我不打呼噜的。” 别念没有理会逸闲,随即又转过身去。 莫名其妙,逸闲轻哼一声:“那你就别睡,我膈应死你。”说完便转身回屋盖上被子一觉到天亮。 逸闲刚睁开眼就见雪融兴冲冲抱着一叠衣物进了门,一把塞给逸闲:“快穿上!” 不是吧,这衣服做的也太快了吧。待雪融出门后,逸闲便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果然不管穿多少次自己还是不喜欢这么正式的衣服。待穿戴完毕,别念正好也开完典礼会议从外面进来。 逸闲一转头便对上别念清冷的眼睛,别念看了逸闲一眼,走过来,伸手去解逸闲的发带,想帮逸闲换上配套的镶满珠宝的白冠。 逸闲下意识的闪身打掉别念的手,“我只戴这个。” 别念也没说什么,转身放下手里的白冠。给逸闲腰间坠上了一个穿着红金丝线的红穗玉佩,倒是与逸闲红色的发带相得益彰。 “逸闲兄!”仝长盼打量着逸闲,“可以啊,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我都不认识了。” 逸闲看了他那一身浮夸的金色丝绸和镶着黑玉的腰带无语道:“你也不差啊。” 仝长盼偷偷附到逸闲耳朵上说:“我师父叮嘱的,没办法。” 逸闲看着仝长盼俨然一副师管严的模样,替他叹了口气。 站在台子上时,逸闲看到别念果然坐在掌门身旁,还是一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模样。再看台子下面,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有些充满了羡慕,有些是嫉妒,有些则是不服。逸闲打心底里并不喜欢这样引人注目。逸闲转头看了看身边仝长盼兴奋的神情,仿佛拿了第一的是他才对。 “师弟,以后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说话的別氏女弟子难掩笑意,偷偷抬眼看着逸闲,“这个给你!” 逸闲笑着接下。等逸闲走出人群,手里的花已经拿不住了。他转头看向掌门的方向,发现别念刚才坐的位置已经空了。 “看什么呢?”仝长盼揽过逸闲的肩膀,“下山吃好吃的走!”说着,顺便低头闻了闻逸闲怀里塞不下的花,嘟哝道:“我也不差啊,怎么没女孩子给我送。” 等和仝长盼吃过饭厮混完再回到寒露峰,逸闲特地站在风口吹了好一阵风,生怕等会儿进屋被别念闻到身上的酒肉味儿。可等逸闲小心翼翼推开屋门,却有些失望,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逸闲打掉别念手的那一刹那,别念心都碎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雅集第一 第22章 芒种灵植 逸闲走过去拆开信封,就见上面写着: 既得雅集第一,便得灵植十种,赠芒种峰通行牌。——别念 逸闲果然觉得信封还沉甸甸的,往手里倒了倒,便看到了一块不及巴掌一半大的玉制令牌,上书芒种二字。逸闲随手将玉牌揣进兜里便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仍未看见别念,逸闲便用传讯符询问夏浪他们是否有空带他去摘灵植。没一会儿,夏浪和雪融便敲响了房门。 “也太麻烦你们了。来一人送我过去就行了的。”逸闲客气道。 雪融朝夏浪使使眼色,满脸堆笑的对逸闲说:“师弟有所不知,这芒种灵植山只有掌门师兄,别念师兄以及小满峰百草堂有玉牌。因为别念师兄说灵植生长最怕人打扰,所以我们是进不去的。每年雅集第一都是别念师兄带人进去取灵植的……”说着又用肩膀撞了逸闲一下,“趁别念师兄把玉牌给你,你也带我们去长长见识呗。”说完,逸闲就觉得两双眼睛闪闪发亮充满期待的望着自己。 “小事,小事!”逸闲拍拍两人肩膀,“话说,今年你们别念师兄怎么直接把玉牌给我让我自己去呢?” 夏浪和雪融都显得有点吃惊,“你不知道么?别念师兄昨天就回仙界了。这也就是雅集和上次那个事他才在仙门多待了几日,他平时没事是不回来的。”说完夏浪又狐疑的看了看逸闲,“师兄就没交代你点什么?呃……像每天修炼什么啊,注意什么啊之类的。” 逸闲茫然的摇摇头,心里琢磨着别念到底给自己说过要离开的事没,难道那天晚上风太大,他说的话自己没听全?不应该啊。这人也太不厚道了吧,走都不说一声。于是逸闲又给别念打了个没有礼貌的标签。 “不过师兄倒是有交代我们,你若是要住这里,多久都可以。”雪融补充道。 “嗨!不说这个了。走走走!我们去摘灵植,嘿嘿!”说着跳上两人的剑。 芒种峰在二十四峰中相当不起眼,但是它背靠高大的小满峰和夏至峰,使饱含水分的空气停留于此,十分利于灵植的生长。 三人跳下剑,利用玉牌轻易走进了芒种结界。刚一进入,就见逸闲低着头在乾坤袋翻找了一番,拿出一个大竹筐背在背上。 “不是吧师弟,你这也太夸张了!”雪融惊呼。 逸闲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嘀咕一句:“少见多怪。”然后把套在一起的竹筐分开来给他看。 “我的天!十个筐?”雪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今天一天都得待在这芒种山上了。”夏浪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逸闲则站起来骄傲的背起竹筐,“他说十种灵植,又没说是十株。再说了,我没拿十个乾坤袋来已经够意思了。” 两人石化,雪融嘟哝道:“重点是每届都这样,也没见哪个好意思多拿啊。” “今年我就破个例,让你们见证一下历史哈哈。”逸闲倒是脸皮极厚。 果然,此话一出,立即收获了雪融夏浪两人的大拇指。 芒种峰虽传说布满灵植,但若是常人看来不过是和普通山峰一般杂草丛生罢了。雪融似乎还认不出多少灵植,旁边的夏浪倒是明显激动很多,指着小路两旁不住感叹。 “诶呀,你快看这边,这株骑龙草长得也太好了吧,叶片肥圆,颜色浑绿。”没两秒钟,“这边,这边!快看这金缕花,花瓣真的像名字一样一缕一缕的!”很快,又拍着雪融的肩膀微微摇着头感叹:“绝了,绝了!那边那棵树,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玉胶树吧,等到了一定时候,在这树干上割道口子,就会流出像玉一般碧绿的粘稠液体,是很好的药材呢!这树长得可真高!” “差不多得了!”雪融像是在听无字天书,还没等眼睛找到夏浪说的那个植物呢,他就又跳到下一个去了,这听的人根本跟不上说的人,没几个来回就厌烦了。转而问逸闲:“刚才夏浪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不采呢?” 逸闲仰着头故作高深的摇摇脑袋,“物以稀为贵嘛,这些还不算好东西。不过那边的玉胶树好像能开胶了!不要白不要,这胶又不算一种灵植。” 雪融顿时无语,吐槽道:“你这咬文嚼字的功夫不去考取功名真是可惜了啊!” 等一个时辰过去,逸闲才采了不满一筐。雪融和夏浪看看时间,是时候回去做功课了,看逸闲远远没逛够的样子,便留他一人在这里,等日落再来接他。 逸闲一人把一筐装满,又摘了一筐顿觉腰酸背痛,感叹身体真是大不如前。索性时间还算充裕,便找了个树荫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觉得肚子咕咕乱叫,没办法爬起来才想起自己忘记带吃的了,无奈,只能就地取材。在附近转了几圈,居然让逸闲发现了几株野生玉米,毫不犹豫掰了几个大玉米,拾了点干树枝找了个空旷的地儿忙活起来。没一会儿香味儿便飘散开来,逸闲拿起烤好的,又放上一个,吃的好不快活。 “谁这么大胆在我別氏灵植山放火?” 身后一个声音忽的响起,吓了逸闲一跳,险些丢了手中的玉米。挪挪屁股转过身,逸闲正对上对方的眼睛。对面那人看着逸闲恨不得把眼珠都瞪出来。暗道不好,想必是位不好惹的主,能进入这里的除了别念,掌门就是百草堂的人了,看对方一身便衣,恨不得把袖子裤腿都绑上去,一定就是小满峰百草堂的采药人。于是逸闲立刻装作满脸委屈低着头,“对不起啊大哥,我不知道这儿不让生火。”说完悄悄抬眼看着那人。 “你是昨日那个雅集第一?”对方眯着眼打量着逸闲。见逸闲低头默认又开口道:“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拿灵植?别念他人呢?”说完朝周围喊了别念两声。 “啊他,他有事昨天就回仙界了,让我自己来。”逸闲小心回答。 “诶呀!我想起来了!你是别念新收的徒弟吧!这个别念怎么就知道往家里领人,不知道管呢?都什么人啊!”说着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收的崽子跟他一个德行,整天就知道瞎搞!别以为他自己道行深点上天当了仙人,收的徒弟就也能无法无天了!” 逸闲有些不悦了,“我不是说了不知道这里不让点火么,你看我还专门找空旷地方,你说我就说我,别带什么别念。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又不是不认,要打要罚随你便。”说完站起身,伸腿去踢地上的沙土好盖灭火焰。 “我说你小子脾气还挺倔。这人不说不长记性,我替你师父教育教育你。这芒种灵植山是让你野餐的地方吗?再说了我比不过别念还不让我过过嘴瘾了!”说着把逸闲拉开,“玉米摘都摘了,不吃岂不是浪费了。这样,我罚你给我一个烤玉米。” 逸闲的脸不由自主抽了抽,什么人啊,想吃玉米早说啊。便把刚烤好的拿给了他。 “你这玉米考的好啊,可太香了。”这人边吃边砸吧着嘴。 “可不是么,这生烤玉米大有讲究。你得留着外面的嫩皮,保持水分,这考得差不多,油一刷,调料一撒,绝了!” “讲究啊,随身带调料。” “没办法。人在外,不知道下顿能吃啥,随时备着呗。”转头看见他拿起了第三根玉米,无奈道:“你这可不止一根烤玉米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啃光了摘得几个玉米,逸闲还又跑去多摘了几个回来。等两人吃完,那人抹抹嘴站起身准备走,却又猛地转了回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小满峰百草堂堂主别小满,每代堂主都叫这个,好记。” 逸闲也指指自己:“我,姬逸闲。” 别小满点点头又指了指逸闲,“你可记住了,这儿不让生火,仅此一次,仅此一次啊,别让我再发现了,下次小心我揍你。”刚准备走,又想起什么拐回来说道:“南面好东西多,你去瞅瞅。我可看见你那筐了,给芒种峰留点活口吧。” 逸闲笑笑点点头,知道他又在开玩笑了,这漫山遍野的灵植,纵使逸闲再拿十个筐也采不到它的百分之一。等别小满走后,逸闲不禁觉得这別氏竟都是些可爱之人,心中对別氏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来到别小满所说的南边果然很多好东西,逸闲采的停不下手,很快便把框子装了个七七八八。而且还让逸闲发现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那边草丛里好像有个浮屠草,逸闲眼前一亮,好东西啊!浮屠草叶片仿佛七个叠在一起的三角形,像极了七层佛塔,因此得名。传说用它熬水喝能知道自己最想知道的事,甚至是前世今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逸闲一边盘算着,一边走过去,还没等手碰到叶子,逸闲就听到一个声音。 “放过我吧。” 谁在说话,今天怎么老搞这一出!逸闲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才低头打量起这个小草。 “放了我吧,我熬汤不好喝的。”浮屠草的叶片抖了抖。 嘿!这小东西开了灵智了!逸闲觉得好玩,“那你总得弥补一下我的损失吧?” “我只是一颗小草,什么也没有。”浮屠草的叶子垂了下去。 “你认识别念吗?”逸闲问道。 浮屠草立即直起了身子,说道:“别念大人吗?认识啊。” “很好。”逸闲嘴角上扬,“那我不要你东西,我问你一个问题。”见浮屠草没有反对,逸闲继续说道:“别念的本体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不知道。” 逸闲懒得拆穿它,都是灵植怎么会看不出来?逸闲便假装伸手去拔。只见浮屠草利索的从土里抽出根须,抖抖泥土退出一米远。还能耐了你,逸闲逼近。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被别念大人从坏人手中买下来送到这里的,我不能出卖他。别念大人不是名贵灵植,不好吃的。” 谁要吃他!这小家伙脑子里怎么只有吃与被吃?逸闲望天叹了口气,“行吧,你赢了,走吧我不要你了。”话音未落,就见浮屠草迈着根须跑远了。这时逸闲听到传讯符传来了一个声音。 第23章 月笙来也 是魔尊的传讯符。小竹的声音立即出现在脑海里: “今晚请务必前来竹浪谷。” 逸闲纳闷,小竹那边是出了什么事么?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雪融过会儿可能就来接他了,便抓紧把剩下两筐装满了。 等雪融来,逸闲便让雪融送自己下山,因为別氏仙门之中是无法使用洞天的。于是逸闲谎称说是别念让自己下山历练,在雪融怀疑的目光中,逸闲无奈只好改口说是去卖灵植,雪融立即便信了,将逸闲送至十二时镇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既然来了十二时镇,逸闲便顺道买了只童子鸡带着,拐进一个没人的角落进入洞天转而走出时已经是一处竹林沙沙了。 “逸闲大人请这边走。”一个美艳的女子冲逸闲笑笑让出了身后的路。逸闲便顺着路往前走去,那女子便一路跟在逸闲身后。 “大人,就是这里了。”女子来到逸闲跟前抬眼示意道。 逸闲打量了一下眼前挂着幔帐的六角凉亭,掀起帷幔的一角迈了进去,就见魔尊已经坐在石桌前了,身边还围着三个妖里妖气,姿态各异的女子。那跟在逸闲后面进来的美艳女人也自然而然的坐到魔尊身边,轻轻依偎在魔尊身上。此时的魔尊已经不是上次那小孩儿模样。他一头乌黑的直发似瀑布一般淌在脸侧,滑过肩头,流至腰间。耳朵旁还别着女子们嬉闹他时带上去的野花。整张脸虽无半点血色,却不显苍白,因为薄而线条优美的微红双唇将其中和的恰到好处。魔尊修长的躯体此时正十分惬意的躺坐在石桌边,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放松舒适。 逸闲看到这场面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在对面盘腿坐下。 “你找我过来什么事?” 魔尊浓眉微微向上一皱,俨然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我听说哥哥不喜欢上次那个女鬼。”说着坐起身看了看四周,笑着说:“要不,今天哥哥就在这些女子中挑几个顺眼的玩吧。若是都不喜欢,我就再多叫些过来。” 话音一落,逸闲就看到他身边几个女子都娇笑了起来。逸闲无奈摇摇头,小竹什么都好,脑子聪明,武力也强,治理方面更是有一手,可就是爱美色。 “你若是找我来就说这些,我这就回去了。”说着把手中的童子鸡轻轻放在了桌上。 “别啊,闲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 “你一生气,就不叫我小竹了。”说着抽出被女子们环抱的手臂,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叹了口气道:“我还没生哥哥的气,哥哥就先生气了。” “正经点,到底什么事?”逸闲问道。 魔尊伸手拔掉耳边的花随手一丢正色道:“日笙派人找你了。” 逸闲愣了一秒,“说详细点。” “‘始终不见将军使用传讯符,我只好托魔尊大人帮忙了。十月十三午时汉林酒楼见。’这是日笙的原话。”魔尊看了一眼逸闲继续道,“他倒是不嫌费事,抓了几个小鬼去,才引得我的手下出动,结果就为让人给我送来这么句话。”魔尊这话说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逸闲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汉林酒楼他还有印象,正是上次孩童丢失案自己和别念一起去吃饭的那家店。看来日笙当时的的确确是认出自己了,这下藏不住了,反倒连累了当时在城楼上只露了一面的小竹。于是逸闲抬头看了魔尊一眼又微微低下头说道:“小竹,对不起,把你牵涉进来了。” 魔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悦道:“你道什么歉?我倒是心甘情愿被你牵涉进去,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们见过面了。你明知道我不是气这个。”魔尊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上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哥哥怎么又跟他们有了牵扯?” 逸闲搓着手里的杯子,“遇到日笙……我也没有想到。” “何止是日笙!”魔尊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才多久没联系,你居然去別氏当了弟子!我看他别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逸闲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想到日笙那日在茶馆认出他后,结合别念所说的血洗场面和出现的魔尊就能联想到自己如今已和魔尊厮混在一起。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的确会在仙界掀起轩然大波,这么想来,日笙不通过别念而是通过站在仙界对立面的魔尊联系自己倒是正常。 见逸闲不说话,魔尊又缓和了语气道:“哥哥,明天的邀约不要去。” “不行,我得去。”逸闲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是在为你好,哥哥。”魔尊双手撑在桌子上,探过身去,“想想他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会有危险的。” 逸闲冲魔尊笑笑,“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样。有些事放任不管是不行的。” 见劝说无望,魔尊只好提议道:“那我有个条件,明天赴约我要与你同行。” 逸闲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待回到竹浪谷自己的小院子,逸闲果然看到有七八个妖娆的女子已经等在了那里,逸闲满头黑线。还没等逸闲想好用什么法子支走她们,她们便朝逸闲涌了过来,逸闲瞬间淹没在胭脂水粉的香气之中。女子们个个笑面如花,簇拥着让逸闲在院中坐下,在逸闲面前一字排开。逸闲看得出这里面有的是饱含怨气的女鬼,有的是多尾的狐妖,有的则是灵石所化。逸闲被香味儿熏得有些头晕,解释了很多遍自己一个也不要,也不见女子们有人离去。 “这样吧,你们要是怕没法跟魔尊交差呢,就陪我吃个饭好了。”刚才和小竹的聊天并不很愉快,逸闲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倒是把准备的童子鸡都浪费了。 “那大人想吃什么?您要我们谁陪您吃呢?”一个女子问道。 “都留下一起吃个饭吧,人多热闹。来,告诉我你们都喜欢吃什么?”逸闲笑着对众人道。 沉默片刻,终于有个穿红衣的女子怯生生答道:“小女子不才,喜食人脑。” 逸闲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姑娘你这爱好可跟你这柔弱的外表不太符合啊。” 终于在逸闲坚持不懈的引导、推荐和调节下,订了份菜单交到了竹浪谷的私厨。 “我们这么多人点了这么多道菜,等做出来恐怕都到后半夜了吧。”大家见逸闲并没有什么架子,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话也跟着多了。 逸闲神秘一笑,“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一个装着汤汁的大瓷盆。逸闲在石桌上架起炉子,将瓷盆放到上面。很快桌子上便摆满了众人点的菜,不过都是生的罢了。 “闲郎这是要怎么吃呀?我们倒是不介意生吃。”一个女子说着便笑了起来。似乎是闲郎这个称呼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女子们都叫了起来。 “是呀,咱们怎么吃呀闲郎?” “闲郎这是哪里学来的吃法呀?” “闲郎这个叫什么呀?” 逸闲也不急,拿起一盘牛肉用筷子将其拨入汤汁沸腾的瓷盆中。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温鼎,民间的吃法罢了。各位像我这般想吃什么便放进去,等一会儿捞出乘在自己碗里便可。” 果然,姑娘们都好奇地实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很是融洽。 一女子把变了色的牛肉捞起来吹了吹放进口中立即跳了起来兴奋道:“太好吃啦!”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尝试,都赞不绝口,蹦蹦跳跳。逸闲突然觉得这些妖修女子不过也都是些普通女孩儿罢了。 一顿晚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结束时众人还都恋恋不舍。最后没办法,逸闲只得答应她们下次再一起吃温鼎。 等逸闲终于能沐浴放松,才琢磨起该怎么改掉魔尊这坏习惯,他不改没事,至少不要强人所难,别每次见面都强迫让自己也像他那般放纵。 这一晚,逸闲睡得很踏实,并未想太多。这么多年过来,他已经养成了“没心没肺”的处事态度,他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到了桥头还不直,再想办法也不迟。 第二天,逸闲传讯给魔尊,让他临近午时来找他,随他从洞天一同前往。果然在太阳快要升到正头顶时,魔尊悠然自得的踱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经又是那小孩儿模样了。魔尊来到逸闲跟前,抬手拉起逸闲的手:“闲哥哥,走吧。” 等两人来到汉林酒楼发现还未有人先到,于是上楼找了个靠着窗的僻静位置。两人说了没几句话便见一人白衣翩翩走上楼来,那人明眸皓齿,脸庞似月光般温柔。逸闲余光扫到那人,惊慌失措的伸手从乾坤袋掏别念送给自己的黄金狐面具。 “啊!真的是姬扬将军!”没等逸闲掏出面具戴在脸上,那人便兴奋的跑了过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柔沉静模样,“我可想死你了!” 小竹防备的看向来人。逸闲眼神示意小竹没事,小竹这才将手里的刀又推回了鞘里。 那人兴奋的拉出逸闲的手,“大将军你就别装了。”随即拉了椅子坐下,“原来日笙真的没骗我诶!” 这神情,这语气不是月笙是谁?这人只要不说话,就是个活脱脱的温柔美男子,可惜这美男长了张嘴。逸闲顿感有些头疼。 这仙界是星君的仙界,是星君说了算的,可惜星君自千年前便闭关不出。在星宿宫里管理仙界,自然需要有人传达旨意,而日笙、月笙便是星君的左膀右臂,他们的神值直接由星君供应,是仙界的元老级人物。月笙主要负责将星君的意愿传达给各个仙人,而日笙则直接为星君办事,很多重要的事都是由日笙亲自执行,就像上次人间出现星君的玉簪,就是日笙直接下来督办。只是这次日笙约的自己,来的竟然是极少亲临人间的月笙,这着实让逸闲有些吃惊,而且看样子,日笙已经把自己的事告诉了月笙。 “你这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不想看到老朋友?”月笙有些不开心,微微崛起了嘴,“我可是死缠烂打才让日笙帮我找到你的。”随即又笑道,“放心,仙界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你的存在。而且,我这次找你只是叙旧。” 第24章 远离别念 月笙确实是逸闲在仙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逸闲不傻,就算是朋友,数百年不见,说的话逸闲还是要掂量掂量的。他刚刚那句话里的“我们”就很有意思,这可以只指日笙和他,也可以再加上好些个人。虽然月笙生性单纯,但他这次来绝对不是只叙旧这么简单。 “真来叙旧?”逸闲挑了挑眉,怀疑的看着月笙。 “千真万确!”月笙伸出三只手指对天发誓,“你不在仙界,仙界好无聊啊。” “得了得了,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弄这些虚的。”逸闲按下他发誓的手。 月笙朝小竹努努嘴:“ 竹浪谷主和你关系很好啊。” 逸闲会意,“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竹不是外人。” 至此,身份已经被揭穿,再装下去也没意思,魔尊索性显出原形,瀑布般的长发顷刻间便泼洒了出来。月笙眼前已然是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黑衣男子。 “早就听闻掌灯魔尊相貌不凡,今日一看果然是郎艳独绝,世无……”月笙又看到旁边的逸闲,硬生生把“其二”二字吞了下去,赶紧转换话题道:“大将军怎么会和别念走到一起呢?” “他摘了通仙堂的牌子去调查关外的孩童丢失案,我正好是那里一家客栈的店小二,一来二去就认识了。”逸闲夹了两口店家刚端上来的热菜慢悠悠道。 “这么说就是个巧合了!”月笙自顾自点点头,也跟着吃了几口菜随口说道:“我就说嘛,你俩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就认识了。要我说,你也别再跟他有什么接触了,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此话怎讲?”逸闲好奇。魔尊也抬起头,抓了把花生感兴趣的盯着月笙。 “感情你不知道?”月笙见随口说的话题引起了两人的兴趣,顿时也来了精神,继续道:“别念这个人飞升不过两三百年,就在仙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那能是善茬吗?”说着又搬着凳子挪了挪,好离两人近一些,“别念是别春寒的得意弟子,被别春寒收入门下不过数十年便得道升仙。一般灵修都是清心寡欲,不喜杀戮,但是他不一样。他虽也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倒是很热衷于找人打架。” 听到这里逸闲不禁瞠目结舌,与别念相处数日下来并未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人啊,虽说逸闲对他还是有很多牢骚,但是要说别念喜欢寻衅滋事,逸闲还真不敢信。转头看魔尊已经嗑起了瓜子,和逸闲不同,魔尊是一脸的波澜不惊。见逸闲看向自己,魔尊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朝逸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接着便是月笙绘声绘色的描述。 原来,大约两百年前,寒冬大地突然万里花开,一时间,花香四溢,春意盎然。正在人们惊异万分之时,一道巨大如银龙般的闪电自晴空劈下,直指別氏寒露峰。别春寒唯一的真传弟子别念踏春登天。见此异象,不仅人间议论纷纷,仙界更是炸开了锅。 “普通人得道升仙不过就是乌云密布惊雷几道,这算什么?” 有人掐指一算,“人间四季本有序,此举有违天道,这位仙友怕是要逆天啊。” “人间出此异象,难道仙界要变天?” 众说纷纭,许多仙人都等着一睹这位逆天之人的风采。 别念踏上仙界云地,接过日笙给的封地金牌,便直奔封地踏春仙山,一去便是一月未出门,前来拜访的仙友也被拒之门外。众仙都觉得这次飞升的肯定是一个冷漠不好相处之人,结果等大家刚得出这个结论,立刻就被扭转了。 一月之后,别念一出门便带上灵植仙草到各个仙府拜访,这让大家又都觉得,也许别念这一个月都在踏春仙山为众人种植灵植,他此举乃是善意。 等三个月别念将众仙都拜访了个遍,赢得了所有人一致好评时,别念在众人心中的美好形象又一次被扭转了。 别念先是去散仙白榆那里喝茶,两人先从杯中的茶水开口,说到饮茶之道。又从饮茶聊到别念擅长的灵植生长,别念甚至非常详细的给白榆讲了如何浇水,养护等等,让白榆受益匪浅。接着两人又聊到养生,又从养生不知怎的聊到了仙道武学。白榆自持武学造诣颇高,在未登仙位时,便是一方翘楚。 别念于是便虚心请教。 “请问白慕云仙人,在下如今身在这仙界,该如何提高自己的武力呢?”别念面带微笑,一脸诚恳。 别念谦逊的态度白榆显然很是受用,“这个嘛……”故作高深的喝口茶后才继续道:“这个得看天分。这一个仙人的武力得看三个方面,我就拿蓄水池打个比方,自身法力容量就如这水池,池中水就好比法力。一是这水池本身要够大,二是这水池中的水要够多,三嘛,就是这人要身心合一,眼到手到。”白榆见对面别念听得入神,又得意道:“这三方面都要讲究天赋的尤其是这第一,第三。我就不用说了。不过这第二个方面,别念你要好好努力,没事多去仙界的神值殿看看,多摘些牌子,只要够勤奋除了用来续命的部分还是能从剩下的神值里得到些法力的。” 别念抱拳:“今日一见白慕云仙人果然受益非浅。”转而又问到:“那如果是修炼到了瓶颈该怎么办?” “遇到瓶颈自然是得找个人比试一番啊。在斗法时往往能悟出很多东西,这说不定就突破了。”白榆伸着手指指点点的说着。 “那就有劳了!”别念起立,递上一纸战书。 白榆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别念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这是一场十分愉快的谈话,此时却全变了味儿。白榆看看战书上所写:“三天后辰时,扶光殿。斗法输者抽去仙骨化为凡人。”白榆头上浸出了冷汗。这人既然带着战书,那刚才那番谈话想必也是他设计好的,好一个别念。不过对方不过是一个灵修,灵修多医者,武力应该不怎么样,想到这儿白榆才松了口气,又换上笑脸说道:“别念仙人这是干嘛?比试就比试,这最后一句怕是严重了。” “既然都说是瓶颈了,不弄紧张点怕是引起不了足够的重视,更别说还想更上一层楼了。”见白榆不答话,别念微微一笑,只是这笑似是只牵动了嘴角,别念的眼中一点笑意也看不到,“怎么?仙人莫不是怕了?” “怎么会。我是担心你啊别念,你才刚到仙界。”说着白榆深深看了别念一眼,“我怕你又回別氏去。” “这就不用仙人费心了。”别念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三日后,众仙都已得知这一消息,这些闲的呱呱叫的仙人一大早便将扶光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扶光殿极大,殿顶金光闪闪,由雷公柱延伸出的八条脊分别伸向八个方向,殿内是日笙审职问责的地方。 别念未及辰时便已等候在扶光殿上,白榆直到辰时快过才不紧不慢踩着剑飞来。顿时殿下便像炸了锅一样,仙人们居然大袖一挥,押起了谁输谁赢,好不火热。 别念和白榆各自立于扶光殿上一角,起初谁都没有先出手,终于还是白榆等不下去,先劈了一掌过去,紧接着便提剑在掌风之后朝别念冲来。别念纹丝不动,这让大殿之下观看的众仙都捏了把汗。在白榆那一掌带来的风还未撩动别念发梢之时,别念突然一个闪身,将跟在掌后的白榆让到身后,闪身之间抽出佩剑忘川,挑向白榆的长剑。白榆反应很快,立即收剑以脚立定,身体往后一倒,晃过别念这一剑,瞬间向后抛剑,腾出手的瞬间连击数掌,白榆的几掌在别念身边炸开朵朵火花,别念背手负剑悠然自得的一边闪身一边倒退,竟然未伤分毫。 而白榆却已经在几掌击出的瞬间一个后空翻伸手接剑,不料却被别念弹指间的一颗泥丸将剑弹了开来,伸出的手接了个空。随即忘川自别念身后飞出拦住白榆飞回的长剑。白榆见状果断抛弃武器,跳向别念掐了一个法决,数十倍大的金色掌印压向别念。别念也不躲,抬手接下这一掌。 此时许多人都替别念默默捏了把汗,惋惜这别念不自量力。白榆厉害就厉害在这金掌,一掌下去打入的法力会在对手体内炸开,伤及五脏六腑,而体表却只留一个浅浅的掌印。在此时别念空手接下岂不是不自量力? 再看别念面色竟丝毫不变,深绿色的眸子依旧冰冷,看不出一丝慌乱。只是他脚下的屋顶从别念站立之处开始向外蜿蜒着裂开了一道口子。 怎么回事?白榆暗道不好,金掌的霸道力量此时竟然只是将别念当做了过河的桥,在离开别念后方才炸裂开来。还没等白榆想明白别念是怎么做到的,却发现自己对上别念的手已经拿不开了,倒像是被吸到了别念掌上。只见别念嘴角浮现笑意,眼中冷意更甚,白榆心知大事不妙,在瞬间启用法宝筑起的防御却也在别念几拳之下变得支离破碎。法宝销毁,别念拳拳到肉,白榆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别念了,他要以这样原始的方式泄愤。 好在白榆也并非弱者,此时还能静下心积蓄力量,孤注一掷爆出法力终于挣脱别念控制。他后跳数十步,总算可以缓一口气。 似乎是心情突然好了些,别念决定尽快结束战斗。于是他召回忘川,被忘川一直拦着的长剑也再次回到白榆手中。白榆顿时恼火起来,又抛出一物,朝别念冲去。被白榆抛出的东西一落地,扶光殿顶顿时便被白雾层层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大殿下的人群也焦急了起来,看来这白榆自知占了下风,想用混淆视听的方式夺回一些主动权。可毕竟大家下了注都想亲眼看看战况,几位仙人更是急的原地转起了圈。有几个仙人甚至还放出了灵识去查看殿上的情况,可惜就连灵识也难窥一二。 就在众人万般焦急之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 第25章 月笙来意 很快,浓雾散开。众仙都睁大了眼眨也不眨的仔细看着殿顶。就见别念作势拍了拍身上尘土。不远处被绿植缠成粽子的白榆嘶吼着:“高攀!我的佩剑!”众仙这才发现,白榆的长剑已经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别念扫过地上断成两截的长剑,淡淡道:“原来你的佩剑叫‘高攀’啊。” “别念!放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这样对我!”停顿一下,白榆又不服道,“你放开我,刚才不过是我大意了,敢不敢和我再比!” “输了就是输了。”别念袖子一挥,顿时整个金顶一片绿意盎然,“你只要还在这金顶之上,我就有无数种方法让你一败涂地。还有……”别念微微扬了扬头垂下眼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白榆,“别忘了约定。” 看到昔日金顶霎时便成为绿顶,大殿之下的众仙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个个都在心里嘀咕:别念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底什么来头? 望着别念那睥睨天下的模样,白榆心中蓦的升起了一丝恐惧,“那你也得让我走个明白吧。我到底是哪儿得罪你这尊大佛了?” 别念默立原地深深闭了闭眼没有回答,随即跳下大殿。 有胆大的立即跑上来问别念:“别念仙人,刚才你是怎么把白慕云困住的?”见状旁边有几个人便围了上来也想听听。 别念一扫刚刚的冷漠,礼貌的答道:“我是灵修,刚那泥丸里有种子,将剑弹开泥丸虽然碎了但是里面的种子挂在了白榆身上,等种子发芽长大自然就是这副模样了。” 看着别念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刚才的斗法与他无关,他不过是在单纯的在答疑解惑罢了,众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扶光殿顶,绿植退去,白榆颓然坐在那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捡起地上的断剑抚摸了几下,一下刺进心脏。他终究是放不下这份尊严,不愿变作凡人从头再来,不如一了百了,化为尘土留在云地。 再看别念,竟是头也没有回。 后来,别念又下了数次战书,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输者要化为一届凡夫自行离去。但是别念却没有输过一次,这闹得仙界人心惶惶,众仙都不知这战书什么时候会下到自己头上来。若是不接这战书,面子上过不去,可接了吧,又怕自己实力上过不去,于是人人见了别念都是绕着走。 一时间,仙界空了很多仙府。不过,倒是有看不下去别念如此骄纵的仙人自己来找别念挑战,别念倒是不拒绝却也不提任何要求,即使对方输了也没有什么后果。见状,仙人们不禁在心里嘀咕了起来,思量起自己到底做没做过亏心事,有没有得罪过别氏仙门。 多亏别念,这几年时间,大家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修着自己的仙道,倒是少了很多勾心斗角。于是,别念好斗成性的标签被竖了起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印象又被动摇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别念再也没给谁下过战书。而且仙人们发现,别念为人低调且有求必应,说到做到,他种植的灵植仙草更是帮不少仙友治好了重伤。别念这些举动愣是逐渐又获得了不少仙友的称赞。因此,现在仙界众人提起别念心里是存着八分敬畏,三分感激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别念到处斗法真的是只为突破修炼瓶颈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所以啊,别念只用了不到两三百年就在仙界竖了自己的威风。別氏仙门更是名声大噪。”月笙喋喋不休的说着。 看到对面二人听得入神,月笙更加精神了,又拍拍桌子说道:“所以,大将军你别和他走的太近。他这个人,连我和日笙都看不透。” 魔尊也冲逸闲挑挑眉:“哥哥你看,我说别念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我一见他就不喜欢。” 逸闲兀自思索了一番,看来他还真得谢谢别念,因为在关外时别念对他可以说是十分的手下留情了。 其实听完这些事,除了吃惊,逸闲在听到白榆那几人仙路戛然而止后心里竟还有着几分畅快。于是便打算为别念说两句话,“可是我与别念数日相处下来,倒是感觉他人还不错。” “哪里不错了?”魔尊挑了一边眉有些不满。 逸闲略一思索,脱口而出:“大方。” “那我岂不是更不错。”魔尊无奈。 “他是不错。但指不定哪天发神经要和你打一场,而且你还真不一定能赢。”月笙调侃道,“他在仙界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真心朋友,可真是比你还不如。” “你说他就说他,带上我作甚?我在仙界怎么了?你不是还巴不得我赶紧回去么?”逸闲立即没好气的怼回去。 “你看看你那副德行。”月笙指着逸闲,努努嘴摇着头继续道,“我还没见到有第二个踩着楼梯爬了三年升仙的呢!这来仙界就来了,居然连一个法术也不会。不会法术就算了,后来去凡间历劫,三十年的劫愣是被你历成了两百三十年!” “哦?”魔尊放下手中的苹果,来了兴趣,“是真的吗哥哥?” “你……”逸闲指着月笙,气得说不出话。行吧,算你狠!转而笑着看向小竹,“怎么可能呢?我多厉害,小竹又不是不知道。” 看到两人怀疑的看着自己,逸闲心虚的看向窗外,转移话题,“诶呀,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 “真的诶!要下雨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怕才见面就勾起逸闲的伤心事,月笙硬生生接下了逸闲硬到不能再硬的话题。 魔尊狐疑的看了眼两人。 “那什么,我要去茅房,逸闲你陪我去吧。”月笙尴尬的笑笑。 魔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们有话要说,我回避便是了,大人不必如此拘束。”说着端着茶杯抓了把瓜子花生起身下楼去了。 逸闲白了月笙一眼,“说吧,这次找我究竟什么事。” 月笙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真的是奔着跟你叙旧来的,消息呢,也真的是顺便给你带的。”说罢,月笙一改前面随意散漫的姿态,严肃起来,认真对逸闲道:“我知道你明白仙界现在隐藏着什么不安因素,也知道你已经收到我们留给你的信息。”顿了一下,月笙看了看逸闲的反应,逸闲只是低头看着杯中的水,于是接着说道:“你出事之后,日笙偶然路过鸣冤谷,因为你的原因,他便有意下去鸣冤洞窟查看,你也知道,当时的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他没有查到有关你的线索,但居然让他在洞中发现了星君作法后留下的痕迹。这力量与关外孩童丢失案不同,虽两者都有星君的影子,但是鸣冤洞窟中的迹象更像是星君亲自所为。星君自千年前就闭关不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本来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也不打算追究,毕竟鸣冤洞窟一事非同小可,我们不知道星君是否有亲自插手。但是……”月笙面露凝重之色,“前些日子,日笙又一次追踪到星君气息,但是那气息到鸣冤洞窟便戛然而止了。你也知道,我们在仙界,不方便调查此事,而你又是最了解鸣冤洞窟之人。”月笙叹了口气伸手搭在逸闲肩膀,“我知道仙界对你不公……你不想插手此事我们也不勉强。” 逸闲轻轻拨下月笙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你们这是不相信星君?” 月笙轻轻摇摇头:“我和日笙是星君一手带大的,我们绝对相信星君,书予白掌管神值堂千年之久自然也是对星君十分信任的。但是,凡事就怕万一。” 自逸闲成仙,星君便已闭关,因此,逸闲从未见过星君本人,更谈不上对他有多了解。细数整个仙界,见过星君且至今还稳坐仙位的就只有日笙,月笙,书繁三人。星君是最接近神的人,是所有修仙之人的憧憬。如果星君闭关却还出现在凡间的话,且不说他在做什么,离开洞府这点就是骗了整个仙界。如若坐实星君不信之事,必将失去众仙信任,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这仙界怕是就要乱了。 而月笙如今明知道自己已经去管了关外的孩童丢失案,就是已经决定插手星君之事了,他最后一句话不过就是客气而已。但是鸣冤洞窟不同,逸闲曾发誓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因此逸闲并未回答他,只是将筷子摆放整齐,“月笙大人此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逸闲起身离开,就感觉袖子被人一扯。 “可以的话,回仙界看看。书予白还惦记着你呢。”月笙在身后轻轻说道。 逸闲只是停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径直去了楼下。逸闲知道月笙希望他回去是真心的,但是他们又何尝不知逸闲决不能活着以姬扬将军的身份出现在仙界。 “你没吃亏吧哥哥。”魔尊放下剥着的花生起身问道。 “我能吃什么亏啊。”逸闲无奈的瞥了一眼魔尊。 “他们找你做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魔尊追问道。 逸闲也抓了一把桌子上的花生一边剥一边说:“屁事没有。让我回仙界呢。” “那哥哥的意思呢?” “自然是拒绝了。让我回我就回岂不是很没面子。”逸闲把桌子上剩下的花生都扫进口袋里又说:“再说了,仙界也没几个人想看到我啊,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也是。刚才听月笙那家伙说的哥哥在仙界的生活,感觉过的也不怎么好嘛。再说了,仙界怎么比得上我的竹浪谷,你说是吧?”说着便拉着逸闲一步跨出酒楼。 小孩子真是不会说话,逸闲心想。其实逸闲并不讨厌回想起仙界的生活,但是现在,他确实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静一静,顺便捋一捋所有事。 正在魔尊准备拉逸闲一起回竹浪谷时,逸闲抽出手,“小竹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去办。”看到魔尊审视的目光,逸闲解释道:“我前些日子不是在別氏搞到了些灵植嘛,我得去把东西卖了。” 魔尊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哥哥住进我的竹浪谷便好,何必这样为生计奔波。” 逸闲微微笑了笑,“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说完便朝魔尊挥挥手转身离开了。逸闲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进了洞天心里随便想了个以前去过的地方踏了出去。 以前这里是个很少人居住的郊外,自己曾在一个村子的寺庙里逗留过几日,还破过一个自杀案,现如今看来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逸闲走在人群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四面八方的叫卖声却感觉心情愈加平静了,因为这里的热闹跟他无关。逸闲又想起月笙让他回仙界看看的话,不禁在大脑中思索起来自己以前所在的仙界。 自己决定走上阶梯时好像也是个下着小雨的阴沉天气,当时自己心里想了什么来着,好像想了很多也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记得当时脑子里有个声音指引自己往上走,于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逸闲便站起了身子,拉着长刀,机械性的一步一步往天梯上走去。这一走,就走了三年。 第26章 将军来了 刚开始,逸闲一步一阶往上走,后来渐渐地逸闲恢复了一些意识,虽然眼前还是血流成河的濯缨军尸体,但是脑子却开始默默数起了台阶数。数了成百上千,这台阶似乎并没有尽头,逸闲也不觉得累,他机械的爬着楼梯,毕竟除了继续爬,他无事可干,而且他现在又必须得做点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别直接崩溃。 这楼梯要走多久?半年来逸闲第一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话。于是他开始加快脚步,想尽早走完这阶梯。不知又过了多久还是不见尽头,逸闲拿刀子捅了捅脚下的阶梯,坚不可摧,于是便继续走。逸闲不断在心里吐槽着脚下的楼梯,也许过了一年也许是更久,逸闲逐渐接受了濯缨国被入侵的事实。后来不久逸闲也想明白了乌恩其不可能还活着,以他的个性不会当个合格的俘虏,更不会让自己成为要挟逸闲的工具。虽然还是难过,但是逸闲突然就释然了,他觉得上楼梯的脚步也变轻了。 这鬼楼梯还要我走多久!?逸闲在心里喃喃道。不得不说,这世上,最无情,最残酷的是时间。逸闲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是心里却越来越平静,已经可以去思考很多事,而且当初撕心裂肺的悲痛也不知何时渐渐淡去了。逸闲开始打量起这个通天的长梯,这上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妈的,这鬼楼梯还要老子走多久!?逸闲在心里骂道。逸闲将长刀狠狠摔在地上,又愤愤的踩了几脚阶梯。突然觉得这是乌恩其才会干的事情,于是又弯腰捡起长刀继续往上走。这些日子,逸闲在阶梯上,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有力气就往上爬,神奇的是虽然不吃不喝,逸闲也没有倒下。 终于,一天逸闲和往常一样,低着头踩着楼梯,百无聊赖的往上走时,突然看到前方似乎不太一样。逸闲又往前跑了两步,定睛一看似乎前面确实有东西。逸闲迟疑了一下,加快脚步走过去。 “诶呀,这天梯都放这儿三年多了吧,还真有人上来啊。” “嘘!快看,人来了!人来了!” “真的欸!还真有人走楼梯升仙啊。” “可不是么,真是稀奇啊。” 逸闲还没完全走出阶梯,就听到上面人的惊叹和嬉笑声。于是逸闲踏上来时看到的便是一群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仿佛自己是一个怪胎一般。逸闲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濯缨国,回到了后来他和乌恩其一起骑马回皇城的时候。 “这位仙友,不好意思,大家飞升都是御剑,还从未见过有人从天梯走来升仙的,让你见笑了。”第一个同逸闲说话的人长相毫无攻击性,让人感觉很好亲近。 “啊?”逸闲在心里组织了无数句话,但是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说话了,憋了半天就蹦出这么个字。 似乎看出来逸闲完全状况外,那人笑着揽过逸闲的肩膀:“来来来,我带仙友去逛逛。”转而又对围在四周的人摆摆手,“月笙大人要出去啦,都让一让,让一让啦。” 逸闲此时还是一头雾水,刚刚他说什么?升仙?这里是仙界?逸闲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爬了三年楼梯到了仙界。 月笙语毕,四周围观的人立即让出了一条道路,但目光还是黏在了逸闲身上。逸闲被月笙揽着走出了人群,这时逸闲才发现脚下踩的地面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云雾。云雾并非静止,而是一直在流动。随着有人走过,便是一阵起起伏伏,非常好看。逸闲一边走,一边有意的放大动作好激起云雾大幅度的飘动。 “这是仙界云地,有趣吧!”注意到逸闲的小动作月笙笑着介绍道,“爬楼梯累了吧,我先带你去你的仙府。” 于是逸闲便紧紧跟着月笙,一路上还是感觉到时不时有目光投向这边。 “你看远处那个金顶。对,就是金光闪闪的那个。那就是日笙大人的扶光殿,是审人问罪的地方。进那里的人连我也帮不了,所以你一定要恪守仙规。”月笙一边说着一边塞给逸闲一本书。 逸闲接过书低头一看哭笑不得,正是仙人守则。 又看了两眼扶光殿的金顶,月笙忍不住吐槽:“啧啧啧,日笙就喜欢这浮夸的金色,你若是见了个穿着黑金色长袍、脸色臭的要死的人,那一定是日笙。” 又走了没多久,逸闲被月笙叫住。 “你看那边!”月笙拍拍逸闲肩膀,垫着脚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逸闲眯起眼睛,看到那边似乎有一片建筑,于是问道:“那边是什么?” “是书予白大人掌管的神值堂。以后你肯定会经常出入那里的,想要化神最快的方法就是去神值堂做任务。”看逸闲一脸迷茫,月笙又解释道:“完成任务会有神值的,神值足够多才有可能成神。” “为什么要成神?”逸闲疑惑的问月笙。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问到这样的问题,月笙略感惊讶,但还是微微皱起眉思索起来答道:“成神就是真正的摆脱生死,无欲无求,不受一切的约束。凡人修仙道欲成神,大多图长生不死;妖灵修仙道欲成神,大多求无拘无束。” “那这世上真的有神明么?”逸闲问道。 月笙抬头思索片刻,“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见过有人化神,但应该是有的吧。”说着转身朝一个地方指了指,“那边是星君闭关的星宿宫。传说他就是被诸神派来筑造仙界的,这仙界是星君的仙界,他是最接近神的人。” “那这么多仙人想要成神,神值堂的任务会不会不够?”逸闲问道。 “所以,你要好好修炼,能力越强能摘的任务牌就越多。每年可都有仙友陨落的。不过听说你当过大将军,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题。” 逸闲不禁感叹,自己花了三年爬到的仙界恐怕不足一年就要下去了。 看到逸闲欲言又止的表情,月笙吃惊的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就真的只是个将军,不会法术吧?” 逸闲点头。 月笙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巴,“天哪,我一定要告诉日笙。” 看到月笙急切的想冲回去和日笙分享他刚得知的惊人消息,逸闲赶紧提醒他自己还不知道仙府在哪里。于是月笙很快将逸闲领到,便急不可耐的离开了。 逸闲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仙府,黑色的牌子上用金色的字写着“天路仙府”。逸闲进去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躺下去休息了,他太久没有这样好好躺着睡一觉了。床虽然舒适,但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又梦到了濯缨国的战场,看到了死去的人。所幸,逸闲并没有能回味这个梦多久便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你就是姬扬大将军?” 逸闲打开门,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威严,身着绣着金色雷纹长袍一身黑的人,一个名字从脑子里自动蹦了出来——日笙。 月笙昨天果然没有骗他,逸闲心想。 木讷地点点头,逸闲一脸迷惑的看着日笙。 “有武器么?带上跟我来。”日笙说话丝毫不拖泥带水,有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逸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立即回屋拿来了长刀。 “好刀!此刀与你一起经历了天雷洗礼,你可有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 “还未想好。”逸闲跟上日笙,“敢问,日笙大人要带我去哪里?” “扶光殿。”日笙回答。 “啊?”逸闲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自己曾经到底做错过什么,真后悔昨天没有通宵学习《仙人守则》。于是,只默默跟在日笙后面一言不发。 “我教你法术。”见逸闲紧张到同手同脚,日笙淡淡道。 “啊?!”逸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每个路过的仙人都能看到,整整一年,扶光殿的金顶上坐着一个打坐的人,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一天缺席。经过不懈努力,逸闲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日笙所说的灵气浮动,以及体内的法力波动。于是,逸闲又花了一年时间吸收天地灵气,并将之纳入体内化为自己的法力,此时逸闲才知道为何大家要去神值堂摘牌了,他这样子进度实在是太慢了,可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进神值堂。 “今天练习御剑。”日笙指指逸闲的长刀,“剑为兵中君子,御剑为统称,万般兵器有灵便皆可御。” 逸闲点点头,回想一遍日笙所教,抛出长刀,果不其然,长刀应声落地。逸闲满头黑线,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看日笙,日笙脸上永远看不出太多表情,大多时候都是严肃的,这让逸闲很是苦恼,他永远不可能从日笙脸上看出自己到底是笨还是极笨。 “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从你的‘天路仙府’飞到扶光殿。”说完日笙便拂袖而去。 于是,每个在天路仙府门前路过的人都看到有个人不停地朝天上抛自己的长刀。逸闲思考过是否跟抛出的高度有关,于是他把刀不断仍高,除了落地的声音越来越大以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区别。 于是,逸闲一屁股坐到地上,拿起刀絮絮叨叨抱怨了起来:“我好像就是不行啊,我就不是修仙的料吧。你说濯缨国都快没了,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反而跑到这里修仙来了?我到底在干什么?”说着又捧起刀悄悄道,“干脆咱俩躺半个月到时候被日笙那家伙暴打一顿,驱逐下去好了。”犹豫了一下,逸闲又竖起长刀盯着它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逸闲似乎觉得手里的长刀动了一下。逸闲不可置信,又确认道:“你觉得我笨?!”这次逸闲敢肯定,长刀确实动了。“你大爷的!”逸闲一把扔掉长刀,又不忘补了几脚。 突然,逸闲脑子里灵光一闪,刚才刀动了,这是好事啊! 第27章 天生我才 原来不能把长刀看作是一件单纯的物件,要用心与之联系,做到人、刀的统一。逸闲静下心盘腿坐下,闭上眼静静感受四周。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周围有灵力的流动。逸闲用心感受着一切,渐渐地自己面前的地面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形状,仔细看似乎是一把刀,那刀的灵力流动与四周不同,而与自己倒是颇为相似。于是逸闲调动体内的灵力,用自己的法力稍加引导,果然长刀也有了变化。 逸闲缓缓睁开眼,黑色长刀赫然就浮在自己面前。逸闲长出一口气,欣慰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长刀。向前!逸闲在心里命令道。然而长刀纹丝不动。那……向后!逸闲努力控制着体内灵力游走。结果长刀向前缓缓移动了一步。 跟老子作对? 逸闲咬咬牙,伸手去握刀柄,被长刀躲了过去,逸闲再抓,长刀则径直向前冲去,逸闲在后面狂追,边追边喊,一时间仙界好不热闹。 逸闲跟着长刀在仙界跑了快一天,几乎让所有的仙人都亲眼目睹了他逸闲控制不了自己的武器。逸闲倒还忍受得了别人的指指点点,但是很快他便见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见的人。长刀直冲刚走出扶光仙府的日笙而去,逸闲没能拦住,只想着就地躺倒,希望云地此时的云雾足够厚,好把自己埋起来。 日笙轻轻动了一下便避开了长刀,伸手毫不费力便抓住了刀柄,反手一按,刀便被插进了云地。转过头直直的看着逸闲,“对我有意见?” 逸闲深吸一口气站到日笙面前,老老实实道:“我哪儿敢,我还控制不了它。” “这刀跟着你杀过万人,嗜血成性,桀骜不驯,确实难以驾驭。你若是没有信心驯服它,就毁了它,免得日后成为魔刀。” “我可以!”逸闲斩钉截铁答道,说罢拔出地上的长刀,紧紧握着刀柄,给日笙行了个礼后便转身离去,这把刀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岂能说毁就毁? 回到天路仙府,逸闲将刀置于案上,自己则平静的坐下,“我自认为是一个还算有耐心的人。”说着解下自己的腰带擦拭着手中的长刀。“我从军十一年,杀过无数的人,是别人口里的恶魔。我也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以为自己砍过一点人就知道血的味道了。别忘了,拿刀的人是我。” 逸闲拿起刀,对着泛红刀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接着说,“我有无数种方法毁了你,但是我偏不这么做,不是因为你这把刀有多好,而是因为送你这把刀给我的人。现在,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服从我。” 逸闲手里的长刀并无反应,逸闲也不在意,只管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逸闲再次将长刀甩向空中,长刀稳稳的停在那里,逸闲轻轻一跳,立在长刀之上。逸闲立即闭上眼梳理了一下灵力流动,睁开眼长刀便顺着自己的意思朝前缓缓驶去,逸闲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更放肆一些,便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诶呦,我算算,这几年了呀。”说话的人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指掐算了一番,“得快三年了吧,您终于能站在刀上了。教你的可是日笙大人,你可别坏了大人仙界第一的名声。” 逸闲用了点法力稳住脚下长刀的抖动,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哪位来着?” “白榆白慕云大人你都不认识?!你这三年在仙界干嘛了?”那人身边的人站出来嚣张的指责道。 叫做白榆的人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又微笑着说道:“大将军不知道我是谁也能理解,毕竟学习御剑都忙不过来呢。”说罢,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逸闲倒也没生气,毕竟这些人除了态度不友好外说的倒也是事实,如果自己足够强,便能自然而然的堵上这些人的嘴。 看逸闲还是认真练习御剑,丝毫不为所动,几人便觉得无聊。 “要不,这样。”白榆拦在逸闲面前,“你敢不敢跟我比试?给你半年时间,免得说我欺负你。” “诶呀,白慕云仙人,大将军三年才能站在剑上,你给他半年时间,也像是欺负他了。”白榆身边的人配合着说道。 “我倒忘了呢,还是张元晴仙人想得周到。那大将军就当我没说罢。”白榆说完,两人又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你既然已经说了,我便接受。”逸闲站在剑上,俯视着两人。 白榆感受到了逸闲眼中的鄙视意味,顿时十分不悦,“那就半年后,扶光殿见,好让日笙大人知道自己看错人了。” “好。” 直到第二天逸闲御剑从天路仙府飞到扶光殿,心里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打架还行,斗法自己确实不占优势,何况还是在扶光殿,当着日笙的面。 “可以,不到半个月便基本掌握御剑之术了。” 对于日笙大人的肯定,逸闲显得心不在焉。似乎是看出了逸闲的心思,日笙接着说道:“答应的事就放手去做,而且……”日笙看向逸闲,“我也想看看自己的眼光到底对不对。” 因为斗法这件事,逸闲向日笙请了长假。接下来的日子,逸闲白天便练习御剑、法力运用。晚上专门研究如何能用自己少的可怜的法力应对可能遇到的所有状况。 逸闲深知自己现在还做不到随心所欲的运用法力,于是琢磨着能不能将法力存到一个容器里,等需要时像暗器一样直接拿出来用。终于在逸闲不断的尝试中发明了炸裂丸等一些耗费法力很少的小玩意儿。 一天逸闲在操纵法力上遇到点小问题,于是想着到扶光仙府问一问日笙。结果等逸闲来到扶光仙府才知道日笙下凡间办事去了。于是逸闲也不想就这么直接回去,索性在仙界闲逛起来,好搜集一些用得上的材料。 不知不觉,逸闲来到了星宿宫附近,突然逸闲就觉得灵识里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到这边来。” 逸闲举头四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浓浓的烟雾互相缠绕着,难舍难分,让人看不真切。逸闲循着声音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就见眼前云雾突然涌向两遍,一座仙山豁然出现在眼前,逸闲大惊,忙看脚下,哪儿还有云地,他此刻正踩着万丈深渊!逸闲不可思议的又往前迈了一步,脚尖小心翼翼的探下去,竟然就直接踩在了空中。逸闲觉得好玩,又来回走了几遍,才想起自己是为了寻找那声音源头来的。于是,逸闲面对仙山,恭恭敬敬问道:“请问可是星君大人唤我前来?” 果然逸闲识海里又响起那个好听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并未回答逸闲的问题,“你就是姬扬大将军?” “正是。”逸闲回答,但是此刻逸闲的注意力却被仙山岩壁上生长的灵草吸引了过去。 “你想要这些灵草?”似乎是猜出了逸闲的心思。 逸闲点点头,又觉得对方闭关应该看不到,于是又嗯了一声问道:“不知大人可否让我摘些来。” “姬扬,你本不该属于仙界。” 逸闲有点蒙,不知星君此话何意,是要赶自己下去吗?不过下去也挺好,至少可以去看看濯缨国,了了自己的牵挂。逸闲正欲开口询问星君,星君却先一步说道:“灵草请便。” 逸闲谢了星君,还欲再问却被身后突然赶来的月笙打断了。 “姬扬大将军!?”月笙风风火火拿出扇子摇走两人之间的云雾跑过来看着逸闲问道:“我的大将军,你是怎么进来星宿结界的?” 看着月笙一脸吃惊,逸闲则一脸无辜的说道:“就……走着进来的。” “按理说这里只有我和日笙能进入,普通人是怎么也进不来的……”月笙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在思考到底怎么回事,心里对眼前的逸闲又好奇了几分,正色问道:“你来星宿仙山做什么?” “我来找材料。”说着,伸手指指仙山岩壁上的灵草。 “你来星宿仙山挖灵草!?”月笙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月笙觉得自从见了逸闲自己的下巴时刻都有脱臼的危险。 “嗯。” 月笙仰天长叹,又立即调整好情绪一本正经的说,“那我先替你问问星君大人吧。” “不用,大人同意了。” 月笙今天吃惊的次数太多了,要知道平时没重要之事的话星君是不会说话的。 等两人走出星宿结界,逸闲拿着手中的灵草问月笙:“你知道这是什么草么?” 月笙摇摇头,“我对灵植仙草了解不多,你应该去问日笙或者书予白。” 逸闲撅了噘嘴:“日笙不在。”接着又问道:“你知道日笙什么时候回来么?我有些法术上的问题想请教他。” “不知道。你若是急的话我放灵鸟联系日笙。”月笙答道。 “这也太不方便了。”逸闲抱怨道。 月笙点点头,“确实。” “那星君大人的话怎么能直接出现在我识海里呢?”逸闲追问道。 “星君可以直接在我们识海里说话,是因为仙界有很大一部分灵力是他吸纳而来的,我们时刻都受着这些灵力的滋养。” 逸闲哦了一声,转而看到手里的仙草,“你刚才说书予白也许知道这仙草?” 见月笙点头,逸闲便拜托他帮自己通知书繁待会儿自己要过去麻烦他一下。 等逸闲按照月笙的指示来到神值堂门前,便有人走上前来迎接逸闲。 “你就是姬扬大将军吧。”来人说道,这人的瞳孔是很少见的金色,很是漂亮。 见逸闲点头,这人立即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又接着说,“不好意思,大人现在实在是太忙了,特意让我找了这本《灵植小记》来给你。兴许这上面有你需要的信息。” 逸闲接过册子谢过此人便离开了。 回到住处,逸闲拿出灵草一边翻找一边对照着册子上的插图,终于在逸闲第三次出现放弃的念头时让他给找到了。 灵媒草。逸闲默念着这个名字,看起这灵草的简介。 此草草叶顿圆,革质光滑,三十年一结籽,种子程淡黄色十六面体。有滋补养肺,寄存灵力之效。 第28章 斗法反水 逸闲盯着只有八个字的功效描述发起了呆。滋补就算了,逸闲自觉还算年轻力盛,不过寄存灵力就很有意思了。 逸闲脑海里又回想起月笙所说的星君是如何在其他人识海中说话的事。因为仙界流动着星君吸纳而来的灵力,被各个仙人吸收化为自己的法力留存于体内之后,星君便可通过这仅有一点儿的法力来灵识传音。但现实中,是不会有人源源不断把自己吸纳的灵力拱手送人的。想要实现灵识传音一样的效果,就得让对方有自己的灵力在,而灵媒草恰巧有这个作用。想到这里逸闲欣喜的动起手来,尝试将灵媒草捣碎装进小罐子,注入法力,但是又无法确定怎样使声音准确无误传达进特定人的识海中。经过三天三夜的琢磨,尝试,最后竟然让逸闲将灵媒草捣碎混入纸浆做成了符纸。逸闲在纸上画了个符好封存灵力,在写下自己名字时注入灵力便大功告成。 逸闲叫来月笙测试发明的传讯符是否和逸闲的预期一样。月笙接过写有逸闲名字的传讯符离开数百米远,居然真的在识海里听到逸闲在叫自己。月笙顿时两眼放光兴奋不已,立即对逸闲说自己听到了,才意识到两人相隔数百米,逸闲听不到。于是快速冲回天路仙府也搞了几张自己的传讯符,分给逸闲一张,两人好随时随地吐槽仙界。后因为月笙实在能说,逸闲又给传讯符加了一道限制,只有也将自己的一丝法力注入时才能在自己的识海中听到符纸主人的声音。这么一来便清净了不少。 逸闲用灵媒草制成传讯符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每天上门寻符之人众多,竟然让天路仙府一时间成了仙界比神值堂还要热闹的地方。刚开始逸闲还会送出去一些,可后来实在是供不应求,逸闲索性直接明码标价了,要么用神值来换,要么拿东西来易。短短十几天,逸闲获得的法力竟然比他苦苦炼化一年的还要多。逸闲突然觉得自己虽不是个修仙的料却可能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得益于自己发明的传讯符,逸闲一下子获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够让逸闲折腾好久的了。等琢磨完手里的玩意儿,逸闲对即将到来的斗法也有了不少信心。斗法前一天逸闲将所有东西罗列的整整齐齐装满了日笙送他的乾坤袋。 扶光殿下围满了人,逸闲与白榆站在殿顶,日笙和月笙也在下观看,月笙还顺便客串了把裁判。月笙将手中折扇抛向空中,正式宣布比试开始。 逸闲率先操纵着长刀攻向白榆。 “不自量力。”白榆低低说了一句,便也操纵长剑迎上去。 虽然白榆明显技高一筹,但是逸闲的长刀十分霸道倒也没吃什么亏。白榆索性几个闪身直接来到逸闲跟前,朝逸闲面门就是一掌。逸闲哪会老老实实吃着一掌,直接蹲下身去,绕到白榆身后,丢出两颗炸裂丸。白榆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也知不碰为妙,于是召回长剑挡在身前。砰砰两声,白榆面前炸开两朵火花。 “故作玄虚,还有什么玩意儿都使出来吧。”白榆鄙视的瞥了一眼逸闲。逸闲只是笑笑没说话。 两人又打了几个回合,基本都是白榆在攻击,逸闲忙着躲避。虽然逸闲身手不错脸上却还是被白榆的掌风刮出了几道口子。终于,白榆逮到机会使出了五成功力,一掌拍在逸闲背上。 众人顿时都发出了唏嘘之声,月笙看着金顶上的两人,捉摸着要不要叫停。 而逸闲结结实实挨了白榆这一掌,虽然有些吃力,但逸闲还是站了起来,他用极快的速度一边躲避白榆的攻击,一边召回长刀。逸闲又丢出几颗炸裂丸,用刀背将其击向白榆,白榆也不躲,直接伸手一掌击碎。逸闲踩上长刀,朝空中撒去一把纸屑,纸屑立即变成许多蝴蝶笼罩了白榆。白榆被纸蝶遮挡了视线,挥手驱赶,结果并没有什么效果,立即生出掌火将周围的纸蝶一把火烧了。等看清四周发现逸闲早已来到跟前,忙举剑挡住逸闲挥过来的长刀。这时,白榆才猛然想起来,眼前的人还有个身份是大将军。 只见白榆拿剑的手有些不支了,他索性跳开,朝逸闲打出几个风刀。逸闲将法力集中于刀刃,直接挥刀破了几个风刀。后来两人数次兵器相交,白榆居然发现逸闲压根就没有带上法力,根本就是拿凡间那套来对付自己,于是索性拉开了距离,一连朝逸闲拍了两个金掌。巨大的金色掌印朝逸闲压过来,逸闲只能避开一个,另一个则硬是拿刀拼尽浑身力气挡住,逸闲被金掌所带的掌风和瞬间爆裂的法力刮伤了好些深浅不一的口子,挡住这一掌让逸闲的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差不多了,逸闲朝白榆丢出了所有炸裂丸,白榆不屑的伸手一一击碎,缓步走到逸闲身前,想击出最后一掌,却突然发现自己抬不起双手了,只一瞬间的诧异,逸闲的长刀已经架在了白榆的脖子上。 “你输了。”逸闲淡淡道。 “那你总该告诉我,我的手怎么了?”白榆不甘心的问。 “麻了而已。我扔的那些炸裂丸虽然威力很小,但是震荡效果不错,你似乎用手接了不少。”逸闲解释道。 白榆自嘲的轻笑两声低着头沉默不语。 就在逸闲准备收刀时,突然觉得背后有灵力波动,转头便见一长剑朝着自己刺过来。 逸闲立刻收回刀转身挡在身前,白榆的长剑竟是打算趁逸闲不备背后捅刀。 逸闲愤怒的转过头,就觉脖颈间传来冰凉的触感。白榆用双手握着一把匕首正横在逸闲脖子前。 “今日就算你我打成平手如何?”白榆咬牙握着匕首问道,没等逸闲回答便接着对大殿之下喊道:“今日我白慕云与姬扬将军一战打成平手,有劳各位前来观战了!”说完,便收回剑转身离去。 月笙立即跑来,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你占了上风么?怎么就变平手了?明明就是大将军你赢了呀。” “算了。”逸闲叹了口气,“那家伙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了,随他去吧。” 月笙还在为逸闲愤愤不平,本想运功帮逸闲处理伤口,撩起逸闲的衣服才惊讶的发现逸闲看起来竟像是毫发无损,刚才的伤口竟都已经愈合不见了。姬扬将军应该还不会治愈的法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笙帮逸闲整理好衣服,压下心里的疑惑,并未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逸闲从金顶下来,来到日笙面前,“让你失望了。” 日笙看了逸闲一眼,负手转身,留下一句话:“也不算太失望。” 至此,比试一事告一段落。 此后几年,逸闲除了跟着日笙学习法术,便是把自己锁在仙府里搞一些发明创造。逸闲虽还算是比较喜欢热闹,但也不想天天有人登门拜访索要传讯符等小玩意儿。于是索性把制作传讯符的方法公布了出去,一时间搞得修仙界灵媒草一草难求。月笙更是常常登门拜访,来观摩逸闲倒腾出来的新鲜玩意儿,逸闲也十分大方,送了月笙不少东西。 一日月笙来时见逸闲正在练习御刀,便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这黑刀黑刃泛红不似凡物叫什么啊?” 逸闲摇摇头,“这刀还没有名字。” 月笙吃惊道:“这么多年了,你都没给刀取个名字吗?” 逸闲收起刀点点头,“不能没有名字么?” “人都还有个名字呢,兵器有灵便也得有个名字。”说着从袖子中掏出自己的白扇,“你看我的夜魄。”说着,月笙抛出白扇,喊道“夜魄!来。” 逸闲便见白扇在空中旋转数圈,又折返回来稳稳落回月笙手里。 “夜魄……”逸闲念了一遍夸赞道。“好名字!” “是吧,嘿嘿。”月笙开心的笑了笑,“你的长刀也不是凡物,还是尽早给它一个名字吧。这样一来,即表明了你是它的主人,也是对它的尊重。” 逸闲点点头。 “对了,我看你这些年法力不比其他人差了,估计不久就能去神值堂摘牌了。正好明日我去找书予白,你同我一起去吧。”月笙邀请道。 逸闲早就想看看这位摘得仙界第一忙人称号的书繁大人了,于是便立即答应了下来。 月笙走后,逸闲想了半天,也没给黑刀挑出个合适的名字,索性顺其自然,名字该有时,自然会有。 次日,逸闲跟着月笙来到书繁大人位于神值堂后的点墨仙府,还未扣门,书繁便开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这位便是姬扬大将军吧。您在战场上的英姿都在仙界传了好久了,今日一见果然非凡。”书繁客气道。 逸闲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书予白大人才是,一看便是学富五车的不俗之人。” 书繁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咱们自己人就别再客气了。” 三人坐定,书繁给两人倒上茶。书繁此人虽显消瘦却并不柔弱,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大家风范,他又偏偏生的清秀脱俗,使人一看便觉得是个读书之人。 逸闲很少有到别人家做客的机会,因此还是有些拘谨,立即站起身接过书繁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不禁感叹道:“好茶!这茶的香味在入嘴之前就已沁入肺部,细细品来,除了茶香和本身带的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外,还有水的甘甜混在其中,值得人细细品味。” 书繁倒是有些吃惊,“这茶正是用云来仙峰的天泉水所沏。”随即笑着看向逸闲,“原以为大将军平日都是舞刀弄枪,没想到对茶还颇有见解,让在下实在佩服。” “我母亲以前卖过茶叶罢了。”逸闲捏了捏耳垂有点不好意思。 几人又交谈几句,逸闲看出月笙此来有事要同书繁商量,便主动提出去院子里走走,好不打扰两人。 逸闲来到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着,正百无聊赖之时,就听到两声狗吠。